《夏启王》 1.第1章 楔子一:史料考证 上古时期的尧舜禹,加上黄帝和炎帝,被称为上古五帝,视为华夏的始祖。关于夏朝,史书常有记载,却一直未有实物可以佐证。1959年发现的二里头遗址,拉开了夏文化探索的序幕。 在商朝之前的历史长河里,最为人们传颂的大禹治水和尧舜禹,其他的多为神话传说。关于夏朝的重大事件,即使是《史记》,也只有太康失国这一段,直到公元三世纪,《竹书纪年》从一座墓地里盗了出来,历史似乎改变了。 《竹书纪年》记载了夏朝到魏襄王之间的重要历史事件,尤其是描述了从夏朝到战国时期历代所发生的血腥政变和军事冲突,不但丰富了许多历史事件,更是颠覆了人们对许多重要历史事件的认识。 《竹书纪年五帝记》记载:“舜囚尧于平阳,取之帝位。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也。” 《竹书纪年夏记》记载:“益干启位,启杀之。” 完全颠覆了正史史书上关于尧舜禹禅让的记载,充分暴露了上古时期王权传承中残酷的杀戮和血腥。 《竹书纪年》还记载了后羿的篡权,以及被寒浞杀死的过程,颠覆了后羿因射九日、解救苍生的光辉形象。 《竹书纪年》的出现,对正统史书是啪啪打脸,给当时的思想学术界会带来何等巨大的震动,被自视为正统宋儒视为异端邪说,以至传抄本逐步开始散佚。 据考证,《竹书纪年》与许多甲骨文和金文所记载的内容十分相近,有多位学者考证并认可了这本史料的真实性。 —————— 《竹书纪年》记载: “三十五年,帝命夏后征有苗,有苗氏来朝。” “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丧毕,天下归启。” “王帅师伐有扈,大战于甘。” 禹的一生,以治水为首功,以划九州、定贡赋为次功。 在尧舜禹时代,阶级分化已经十分明显,社会矛盾也已经十分尖锐,三苗人是当时的中原最大的敌人,有扈氏一直觊觎王权,一次又一次的加以挑衅,中央政权比较弱。 太康失国后,少康仅以有虞氏竟能复国,可见,当时诸侯的实力有多么强大。 可以说,在当时,禅让制根本就是权贵们用来谋取利益的手段,也是钳制中央政权的利器。 启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一生征战,最终夺取了王权,撕掉了虚伪的禅让制面纱,建立起了“世袭制”的奴隶社会,在当时来说,这是人类社会文明的进步。 怀有雄图抱负的启,走了一条与秦始帝很相似的道路,坐上王位后,荒淫奢靡,疏于朝政。他死后,其子太康也沉湎于声色酒食之中,政事不修,促使内部矛盾日趋尖锐,外部四夷背叛。 东夷族有穷氏首领后羿乘机夺取了夏的政权,在太康死后,装模作样的扶了二个傀儡,后来,干脆自己当了国王,这就是史书上称作“太康失国”和“后羿代夏”的事件。 夏朝和秦朝的经历是多么的相似,二代亡国。不过,启有一个优秀的后代,少康,他借助有虞氏复国,嬴政却没有这么优秀的后代。 —————— 关于益和与伯益的关系,史料把益与伯益混为一谈,益是皋陶的儿子,益和皋陶都是治水的功臣,也是舜的二十二功臣。禹登上王位后,封皋陶为司空,也就是后世的丞相,却先于禹死了。 禹是在治水期间,在涂山遇到涂山氏女娇而结婚生子的,可见,禹与益的年龄相差不大,甚至,禹不一定比益的年龄小。 皋陶老死了,不太可能再找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人继续王位。况且,益是皋陶的儿子,不让王位给自己的儿子,却给了死了的王位继承人的儿子,怎么说,都不合理。 从史料上看,启奉命征讨三苗人,一战而解决了困扰了中原数百年的三苗人,说明启绝非一般的人,甚至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军事天才。 启在与伯益争夺王位的时候,得到了大多数诸侯的支持,这是民心所向,说明他不止是军事天才那么简单。 另外,启登位后,彻底解决了有扈氏,这也是长期挑战王权的大boss,这么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岂是皋陶所能比的。 由此可以推断,益与伯益不是一个人。 —————— 作者参考了《史记》、《尚书》、《山海经》、《黄帝内经》、《竹书记年》等史料,现代的考古发现,经合了那个时代对鬼神的敬畏,对大自然对抗的能力,加进了许多后世的东西,撰写了这部小说。 希望通过这部小说,能给大家展现出4000多年前,华夏大地上的诸多历史事件、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等,在华夏文化渐有逝去的今天,唤起人们对我中华悠久文明的自豪。 2.第2章 熏育追兵 公元前2086年仲夏,涂山,一道腥红色血光划过天际,就好象在隆起的肚皮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混沌之物从血光之侧坠落入下来,伴随着嘶鸣的声音,这声音十分清脆,充满着悲悯,好像婴儿在泣血。 方圆百余里的民众无不为之震惊,在巫师的蛊惑下,纷纷操起棍杠锄具、铜鼓锣铃,挨家挨户搜寻恶神。 一时间,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十多名当日或数日内出生的男女婴儿,被扔进火坑,或架火焚烧,十多户平民或奴隶哭天抢地,数名妇孺不堪忍受失子之疼,或受不住新儿惨死之状,或投河,或悬梁。 在涂山南坡一户人家,地势偏僻,少有人烟,一位年轻少妇正一脸惊惧的抱着新生儿,突然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铜鼓锣铃之音,并伴着吵杂的叫喊声,抱起新儿子,慌慌张张地逃出家门。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一切都淹没中突如其来的风雨之中。 —————— 十六年,对于数百万年的人类文明史,只是沧海一栗,凡世一尘,转瞬即逝。 十六年后,即公元前2070年,雍州武国国相烛炽勾结北狄的熏育人叛乱,囚禁了武国的首领武氏。 彭国首领铿奉大王舜的指令,率大军前往雍州平叛。 有易氏、有虞氏、斟寻氏等十多个部落派兵增援,年仅十六岁的启子(启是实名,子是虚字)夹在涂山氏的出征大军里。 主力大军在华阴渡过谓水,进入雍州境内,向邰城进发。在离邰城五十里,遇到武国大军的阻击,双方乱战至傍晚。 这此,北方杀来一支精骑,原来是熏育人趁乱南下,平叛大军不支,趁着昏暗的天色,向黄龙山方向退却。 至此,熏育人与武国南北互应,钳制住平叛大军。双方互有胜负,战事胶着,武国希望熏育人与彭国大军拼个你死我活,熏育人则希望武国与彭国大军打个二败俱伤。 结果,武国和熏育人都不肯使尽全力,彭国大军没有实力同时对付武国和熏育人,因此也不敢全力拼杀。由于南方有三苗人作乱,王城的主力大军被牵制在南方的襄阳一带,各部落不肯再多出一兵一卒,平叛战争一拖就是将二年之久。 18岁的启子,经过二年的风霜和拼杀,身材魁梧,面色峻朗,神色中透着坚毅和冷峻,脸颊上的一条刀疤虽然不太明显,却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一身野猪皮袄,头顶一顶皮帽,脚蹬一双皮靴,沾满了洁白的雪,腰上绑着一根麻布带,斜插着一把短刃。 四周到处是针叶常绿乔木,高耸见顶,树杆又粗又直,灰褐色的树皮,裂成不规则的鳞块,大枝平展,或斜着向上,树枝上挂着或大或小的花柱、穗状球果,枝叶和球果上挂满了洁白的雪。 刚刚又下了一场雪,不大,积雪刚刚漫过了皮靴的脚面,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示异常的清脆。 阳光透过树叶直射了下来,非常刺眼,没有一丝丝的风,偶尔有几只小动物快速的消失在林木后面,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而浅的爪印。 虽然没有寒风,启子却感觉到阵阵寒意,从温湿的江水南岸来到雪霜的渭水之北,已有二年,启子仍然没有习惯下来,跟北方伸手结冰的天气相比,启子更喜欢湿冷透骨的南方气候。 “大哥,出了这片林子,就有人接应我们了。”山南十分高兴的说,“没想到熏育人在河水(即现在的黄hn岸的河湾老营被乌桓部落偷袭,熏育大军的粮草一下子就中断了。” 跟在后面的克牙扯开了嗓子,“娘的,终于可以放开嗓门说话了,这些日子,可把老子憋坏了,大气不敢出一口。” 山南笑了,“你这夯货,长得粗鲁,嗓门又大,口音又重,你要是张嘴吼一嗓子,我们就撂那儿回不来了。” 克牙呵呵傻笑,“你小子长得俊俏,嘴又甜,老子吼一嗓子,说不定,有哪个寡妇直接把你抢去做男人。” 山南抓起一团雪,向克牙扔出,“你小子咋不找个寡妇嫁了,熏育族的女人豪放,能生娃,跟你正相配。” 克牙嗡声嗡气的回道:“老子还是喜欢东夷的娘们,身材好,温柔又听话,熏育的娘们留给你了。” “你小子还挺矫情……” 一边走着,二人一边戏闹着。刚刚离开虎狼之处,神情得到放松,戏闹一番,释放一下紧张的心情。 正走着,咔的一声,一根枯树枝被踩断,就见一只淡腹雪鸡拍着翅膀从眼前飞过,跟着,嗖的一声,一支箭飞了出去。 雪鸡扑一下就一头扎进雪地里,殷虹的鲜血渗入洁白的雪里,克牙一个健步上前,拎起了雪鸡,拔下箭,放回箭囊里。 “回到营地里……” “嘘”,启子伸手扯住了克牙,克牙扔掉雪鸡,手伸向长弓,瞪着一双小眼骨溜溜的乱转,山南也紧张的看向四周,隐隐感觉过来的方向有异常。 启子突然一脚踢倒山南,一支箭飞了过去,山南惊出一身冷汗,一个翻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解下长弓,搭上箭,四周搜寻着。 克牙也搭着箭,警惕的四周巡视,“大哥,熏育人到底是追上来的,这帮兔崽子的狗鼻子还真灵啊,竟然追到这里来。” 刚才还是静谧的森林,片刻之间,变得阴森森,非常瘆人。 突然,数支箭飞了出来,接着,数十个熏育人发狂的向他们奔跑出来,启子刚一露头,一支狼箭向他急射过来,忙缩头躲过。 克牙和山南交替着向熏育人射箭,不时传来频死的惨叫声。 一支箭射在一个熏育人的脸上,那张洋溢着青春的脸,立刻变得十狰狞,鲜血四溅,像极了一颗绽放的血花,仰面倒下。 熏育人悍不畏死,后面的人踩着他的身子继续向前,全然不顾在地上挣扎的人,越来越近,冲锋的路上,铺满了鲜红的血水和不断倒下的尸体。 (注:熏育,又作獯鬻、荤粥、薰粥,上古时期的少数民族,主要在陇山至太行山一带活动,熏育人衰弱后,匈奴人兴起。) 3.第3章 惊遇异灵 “大哥,熏育人疯了,在跟我们玩命。”山南大喊。 “一定是知道了我们打听到河湾老营遇袭的消息,克牙,你腿脚快,我和山南拖住他们。”启子大声的喊道。 克牙吼道:“我留下,你们俩都走。” 山南大怒,“小子,你再不走,不仅消息送不出去,咱哥仨的性命还得丢在这里,太不值了。” 克牙不舍的看了一眼启子和山南,一狠心,一甩头,转身就走。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传来,启子露头一看,数百名熏育骑人提着弯刀冲了过来。 克牙听到马蹄声,知道又来了数百人,肯定是跑不了了,忙又转身回来。 山南眼睛杀死了,不停的向熏育人射箭。 嘣一声,山南仰面倒下,一支狼箭深深的插入他的肩窝,痛得山南龇牙裂嘴,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淌了下来。 启子冒着熏育人的箭雨,打了个滚,向山南扑去。 克牙忙连射了二箭,启子一把将山南拉到大树的后面,数支利箭擦身而过。 “山南,你小子死了没?” “被跳蚤咬了一口,没啥大不了的。” “这跳蚤够大,你抗得住吗?” “再大,那也是跳蚤,再说,老子还没娶媳妇,咋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你小子既抠门,又贪财,谁肯嫁你啊?” “老子就跟钱财过一辈子。” 山南咬着牙,忍着巨痛,坐在地上,强撑着搭弓射箭,箭出弦不到十步,便一头扎进雪地里。 山南不甘心,再次搭弓。 熏育人的骑兵越来越近,阴森森,闪着寒光的弯刀不停的挥舞着,除了频死的惨叫声,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 熏育人知道,这里离彭国大军的营地更近,他们只为了一个目的,截杀这三个探子,守住河湾老营遇袭的秘密。 克牙脸色胀紫,大声怒吼,“杀,杀一个赚一个。” “克牙,老子射不动了,你替老子多射死几个。” “好咧!”克牙大声的应着,箭,又一支支的射了出来,一名骑兵中箭落马,后面的马蹄踩着他的身体狂奔而过,伴随着一阵惨叫声,被踩成了肉泥。 启子,冷峻的看着冲锋而来的熏育人,发现其中的一个熏育人衣饰明显的与众不同,一边向前冲,一边打着手势,四周的熏育人时不时的都拿眼睛瞄着他。 启子紧紧的握着短刃,盯着这个熏育骑兵,等他离得近了,短刃脱手而出,直插进他的胸口,那熏育人闷哼一声,摔落马下。 熏育人纷纷停下脚步,骑兵也勒住了马,呆呆的看着那名落马的骑兵,另一名骑兵跳下马,一把抱起他,大声的喊道:“王子,王子……” 王子一动不动,骑兵哭喊道:“王子死了,报仇。” “报仇,报仇!”熏育人怒吼着,杀气,伴着血腥气,向四周弥漫,吼声直冲云霄。 熏育人扔掉了弓箭,拔出弯刀,瞪着一双双愤怒的血红大眼,怒吼着,冲杀过来。 克牙的箭已经射完,拔出短刃,与启子并肩站着。 山南拔出短刃,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双腥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熏育人。 更近了,寒光闪闪的弯刀。 更近了,粗重的喘息声。 更近了,从鼻孔和嘴里呼出的白茫茫的雾气。 “这一回,咱哥仨得一起走了。” “跟大哥一起走,路上有伴,来世,咱哥仨一起投胎,还做兄弟。” “好,来世,咱俩继续喝酒,吵架。”山南一脸苦笑。 “只要咱哥仨在一起,咋整都行。”克牙一脸很知足的神情。 启子紧握着拳头,克牙死死的攥着刀把,冰冷的寒气,渗进体里,更激发起他的杀气。 山南喘着粗气,紧握短刃,看着不断逼近的熏育人。 启子发现熏育人的脚步开始迟疑,眼神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越来越多的熏育人停住了脚步。 马不断的乱蹦乱跳,许多骑兵被摔落马下。 无主的马嘶鸣着,纷纷掉头逃跑。 熏育人的脸开始扭曲,十分狰狞。 熏育人开始掉头,四散逃跑,头也不敢回,甚至扔掉了手中的兵器。 启子感到十分的奇怪,多次与熏育人对阵,甚至面对面的撕杀,熏育人彪悍的战斗力和悍不畏死的作风,给启子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接应他们的只有二三个人,数匹马,不可能吓跑这数百名熏育人。 身后,听不到任何马蹄声,也听不到任何喊杀声和脚步声。 启子感觉身后隐约有越来越重的阴气,阴森森,非常瘆人。 克牙和山南也是一脸的困惑。 启子刚想扭头看个究竟,就觉得一阵阴风袭来,无数阴魂呼啸而过,半透明的身子,提着半透明的兵器。 克牙瞪大了双眼,张着大嘴,合拢不上。 山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脸色恐惧,而又极其痛苦。 启子,呆呆的看着重重鬼影飞驰而过,又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转眼就如一阵轻烟,消失在空中,恍如隔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一切。 过了好半天,启子醒过神来,感觉刚才如做梦一般,见地上躺着十多具体,还有二个受了重伤的熏育人,正拼命的向北爬着,地上,拖着一条条长长的血迹。 地上,散落着许多兵器、箭镞,还有鲜红的血水。 启子快步走近王子的尸体,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玉牌来,又把他身上的短刃取了下来。 回头看见克牙仍呆呆的站着,张着大嘴,跑到他身边,摇醒了他。 克牙打了个激灵,“哎呀,我的妈啊,大白天,活见鬼了。” “这里不安全,我们赶快回大营报信。”启子大声的说道。 克牙小心的把山南肩窝上的箭折断,山南忍住痛,向熏育人的尸体走去。 克牙一把将他拖住,“你小子又想去摸尸体啊,不行,这里危险,快回去。” “哎,不要白不要嘛。” 启子走过来,二人一左一右,架起山南。 临行前,克牙竟然还惦记着那个雪鸡,顺手拎上。 山南见了,龇牙苦笑一声。 “没想到你小子的身子还挺沉的。”克牙抱怨着。 “咋了,嫌老子沉?上次,老子像拖死狗似的,才把你救出来。” “那是大哥把咱背出来的好吧,你小子一身伤,自己的命都快不住了。”克牙反驳道。 伴着二个人的争吵声和一串串的脚印,向南逃去。 4.第4章 一语惊座 铿是舜的二十二功臣之一,黄帝的后裔,也是舜亲授的伯爵,大营里的将士都称之谓伯铿。 铿,史书上称他为彭祖,在军中威望很高,他的封地在彭,国名彭国,在今天的徐州,彭国是王城在东方重要的屏障。 相传,彭祖活了800年,这是误传,是彭国存在了800年。 伯铿正死死的盯着案几上的玉牌和短刃,四周站满了各级将领。 大厅里寂静一片,偶尔有一二名将领窃窃耳语。 众将领身着皮铠,部分将领的前胸和后背嵌着铜镜。 伯铿四十多岁,一脸短须,双目炯炯有神,十分干炼和睿智。 整个大厅以杉林为筋骨,涂抹上泥灰,大厅中间放着一堆炭木,炭火很旺,发出噼啪的响声,上面架着一个铜鼎,里面翻滚着大块的羊肉。 整块杉木做成的案几上,还放着一尊黑陶中鼎和二个黑陶单耳杯,皆细腻润滑,乌黑发亮,鼎中有汤有肉,飘着热气,香气四溢,耳杯满着酒。 启子随军二年,一直是一名普通的军士,刚到雍州时,身材羸弱,主要干些杂话。 由于出生时,天生异象,被视为恶神临世,故而隐瞒着身份。 在上古时代,对天神十分敬畏,各部落和部落中,巫师的身份十分崇高。 在王城和各部落,都有“卜”这么一个官职,负责祭祀的官员位列六事之一,是最高级官员之一。 禹得知启子出生时的异象,一直不肯见他,当他不存在。 启子十分要强,不愿被别人看低,苦活累活抢着干,超强的体力劳动,极大的锻炼了他的体魄,历练了他的意志,不到一年的时间,启子就长成一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睿智明达的的汉子。 由于为人勤奋、机灵,鬼主意多,渐渐的受到重视,常被派一些侦察一类的任务,每每都有不小的收获,并成为一个最低阶的武官。 上古时代,门阀观念特别重,各部落以血缘关系维持,奴隶根本不可能得到提升,平民得到提升的机会也十分渺茫,启子能在这么短的时候里被提升,已经十分难得。 不过,启子的提升只是暂时,必须在回到所属部落,得到贵族的认可,才能算数,并获得相应的财物赏赐。 这一次侦察,收获天大的消息,直接被召进主帅大厅询问,启子有些紧张,也十分的兴奋。 站在伯铿身边的一名武官大声说道:“伯铿,经多方打听得知,这块玉牌确实是熏育部落的王子才能佩带的,这把短刃上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只有身份极高的贵族才能享用得起。加上相貌和年龄,由此可以断定,此人是熏育部落的二王子拔都,由于拔都的大哥身残,拔都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选。” 启子听到自己杀死的是熏育部落的二王子,颇有些意外,当时,他只是发现,这个人是那支骑兵中不小的头目,没曾想,竟然是这么个大人物。 伯铿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启子似乎猜到他在担心什么,“禀伯铿,熏育人有心报复,恐怕一时之间是有心无力。” 伯铿脸色微变,没想到,他的心思被一个不起眼的士卒猜中了,不禁对他感起兴趣来,脸上露出了微笑,“噢,说说看。” 在等级极其森严的上古时代,一个小小的士卒,不得到许可,是不可以随便开口跟一位身份高贵的贵族说话的,一旁的武官刚要斥责他,见伯铿并不介意,而且还颇为高兴,忙知趣的闭上了嘴。 启子虽然官价低微,祖爷鲧曾被封为伯爵,父亲禹是当今的司空,相当于后世的丞相,论出身,比伯铿差不了多少,只是见过的世面比较少,自信心却非一般人能比拟的。 启子挺了下胸,大声的说道:“熏育人的河湾老营遭到乌恒部落的偷袭,已经断了粮草的来源。” 大厅里众将领听了,小声的议论起来 伯铿仍然眉头紧锁,一旁的武官冲众将领摆摆手,大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启子十分领会他的担忧,“伯爷,由于河湾老营被袭,熏育人打算偷袭邰城,抢些财物,尤其是粮草,然后北撤,重新夺回河湾老营。” 伯铿对眼前的这个士卒越来越有兴趣,微笑着,十分和蔼的对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回伯爷,我叫启子,涂山氏人。” “大胆,跟伯爷回话,要称自己为小的。”武官大声斥责。 伯铿又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启子根本不理那位武官,看着伯铿,想了想,大着胆子回道:“伯爷,启子见识浅薄,如果说错了,请伯爷勿要见怪。” “无妨,尽管说来,本伯不会怪责于你。”伯铿仍是满脸微笑。 “我们打听到消息的时候,熏育人袭击邰城的指令已经发了出去,现在已经是大雪铺地,要把指令传达到各部落营帐,熏育人各部至少在明天才会全部收到指令。” “接到指令后,即使轻装而行,至少还要二天才能全部集结完毕,如果这个时候,他们改变指令,最快在二天后,他们的骑兵才能抵达我军大营。” 伯铿饶有兴趣看着启子。 启子咽了口吐沫,定了定神,感觉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继续说道:“我军应立刻悄悄的挥军北上,除了人马军械和必须的粮草,其余的都不要动,作出一切如常的一样,该巡营的巡营,该守卫的守卫,以迷惑邰城的守军。熏育人如果得到新的指令,必定急行军,大雪铺路,不利于骑兵突袭,军阵必乱,而且,会很分散,我们可各个击破,一路行军,一路歼敌,不给他们喘息和聚拢的机会。” 伯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大厅里部分将领似乎开始明白了启子的意图,不少将领对这个身份低微的士卒是另眼相看。 启子见自己的意见似乎得到首肯,一改刚才的忐忑,更加自信了,“如果一路上没有遇到熏育人,那么,他们必定是奔邰城去了,我们可派一支大军埋伏黄龙山北侧,主力大军在离邰城20里驻扎,等他们打得最热闹的时候,突然出兵。” “我们还应立刻通知邽戎氏,请他们立刻出兵越出陇山,等熏育大军向北撤退时,与我军在黄龙山北侧的伏兵夹击他们,主力大军趁机平息邰城叛乱。” 大厅里,众将领很试试的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卒。 “还有……”在众将领目光的注视下,启子又开口说道。 5.第5章 端掉哨所 一支千余人的轻骑冲出大营,向北急驰而去。 这千余人皆是有易氏的精兵,领队将领是有易国的长公子上甲,启子、克牙和山南随军行动。 山南咬着牙,以性命相要挟,启子只得把他带上,并令克牙看护好他。 克牙撅着大嘴,老大的不乐意,“你小子呆在大营里该多好,带着你,老子如何痛快的杀敌啊。” 克牙一边骑着马,一边大声的抱怨。 “你只管杀你的,老子在一旁看热闹不成吗?” 骑在马背上,山南一路颠簸,肩部的箭伤时时被牵动着,疼得直龇牙。 到雍州二年了,这恐怕是最后一仗,也是最重要的一仗,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作为平民,虽有自由之身,地位却并不高,很多平民并没有土地,只能靠给人打短工求得生计。 山南早早就的合计过,就算是死在战场上,也要在死前尽量多立下一份战功,希望能凭着战功,得到贵族老爷赏些土地,这样的话,家族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想到这里,山南感觉伤口不再那么疼了,对于克牙一路上的抱怨,是分毫不退让。 天空开始飘起雪来,虽然不大,伴着寒风而起,冲灌进衣领和袖口。 太阳悬在天空,白茫茫雾气遮着,像极了一枚过了期的蛋黄,十分昏暗,四周很荒凉,连一只飞鸟都看不见,地上,也不见一只野兽。 再向前,就是昨天遇见阴魂的那片乔木林,不知道那个王子的尸体是否还在那儿,那群阴森森的阴魂是否还会出现。 启子打算带队绕过那片乔木林,想到时间急迫,白雪铺地,行军速度大打折扣,再绕行山路,根本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大伙进了乔木林。 地上的积雪厚了一些,为了减少过早暴露行踪的危险,马蹄都裹上了麻布,踩上雪上,声音轻了许多,行军速度却受到不小的影响。 马嘴也被裹了起来,听不到一声马的嘶鸣声,除了粗重的喘息,四周静寂一片。 由于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片森林里遇到熏育人的追兵,启子示意大家禁声,小心而又快速的向前推进。 一边行前,一边四周警戒。 启子更担心的是昨天遇到的阴魂,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尽,而又瞬间消失的阴魂。 昨天在回去的路上,启子严令克牙和山南,不得对任何人讲起遇到阴魂的事情,并要求他俩发誓。 克牙非常不情愿,启子救过他的命,即使千万个不愿意,克牙也是毫不犹豫的对天发誓。 在克牙的信念里,别说让他发誓,就是立刻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下眉头。他的命是启子的,启子随时可以拿走,这些活着的日子,是启子赏给他的。 山南似乎明白启子的心思,跟着启子执行过几次任务,对启子的机智十分佩服,为人又仗义,打心底里服他。 既然启子有要求,如果与自己的意见不同,他会忘掉自己的意见,严格按启子的要求去执行。 因此,除了他们三人,大营里并没有第四个人知道遇鬼的消息。 一路上,启子没看到一具尸体。 雪虽然比昨天厚了一些,却还没厚到能把尸体盖住的程度。 显然,熏育人又来过,毕竟,里面有一具是王子的尸体。 王子的尸体被敌军抢去,是熏育人不能接受的,是奇耻大辱。 不仅是熏育人,即便是各部落之间的大战,也不能接受公子被虏或尸体被对方抢走的事实。 启子揪着心,带着大伙继续向前快速推进。 再向前行进了一个时辰,突然,启子一挥手,众将士纷纷勒马,一阵响声越过,就听见嘣嘣嘣,十几支箭飞了出去,地上落下十几个飞鸟。 启子大为感叹,想不到有易氏战士的反应速度这么快,骑马推进中,也能急速的搭箭骑射,一气呵成,几乎箭无虚发。 群鸟被惊飞,很容易暴露行踪,这是很危险的。 上甲一挥手,众将士继续随着启子向前推进。 克牙路过射落的飞鸟时,一摔蹬,倒悬于马下,捡起飞鸟,拔下箭镞,收入箭囊,鸟挂在马背上,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影响行军。 后面的士卒见他身材雄壮魁梧,身手竟然如此敏捷,无不暗暗喝彩。 终于出了这片乔木林,启子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眼前不远处就是一处山岗,人可以徒手攀爬过去,骑兵只能绕路而行。 出了乔木林,启子示意大家继续禁声,克牙有些憋不住了,看了四周的士卒,都默不作声,只得作罢。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到了另一个山岗,在岗坡上,启子隐隐看见远处有一些人影在移动,忙向上甲示意。 上甲命令所有将士下马,隐身于道路两旁,启子示意克牙继续警戒,自己快步来到上甲的身旁,“公子,这一群人应该是负责警戒的外围人马,大概在100人左右,过了山岗,这一片地区十分开阔,不利于围剿他们,我们一旦出击,就会惊动四周的熏育人,就达不到突袭的目的。如果绕行,我们必须返回刚才的那片树林。” 上甲点头称是,“我们不妨等到天黑再行动,务必把他们尽数剿灭在这里,不使一人逃脱。” 上甲随即带领几名百射悄悄的攀上山岗,仔细侦察敌军的情形和地形,启子也跟随左右。 上古时期,一个十射为10人,一个百射为100人,一个旅为1000人。 把敌人侦察清楚之后,上甲又带着人退了回来,向他们仔细的下达了作战指令。 启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动声色。 指令下达后,上甲又令全军就地休息,并吃些了干粮。 等到天黑,几位百射悄悄的领着士卒向熏育人的哨营摸了过去,克牙想跟上去,被山南一把拉住,“等到了熏育大营,有你立功的机会,说不定能抓个公主什么的,既立了功,媳妇也有了。你要是在这里就挂了,老子还得扛着你的尸体。” “你细胳膊嫩腿的,老子的身子,你扛得动嘛。”克牙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启子跟在上甲的身边,一言不发,一切听从他的指令。 过了半个多时辰,远处传来阵阵惨叫声,启子跟着上甲在一个山岗观察战况,远处不时有火光晃动,惨叫声不断,不多一会,惨叫声渐渐停息下来。 又过了片刻,有火光在摇晃,连晃了三下,这是约定的信号,敌军已经被全歼。 上甲带着十来个将士向火光处走去,剩下的人留在原地看护战马。 一路上坑坑哇哇的,雪开始结冰,比较滑,为了防止意外,上甲禁止打火把,一行人摸着黑,小心的向火光处走去。 6.第6章 夜审俘虏 来到营地,二名百射迎上前来,几个穿着熏育人服装的士卒在营外警戒。 启子乍一见,有些吃惊,随即明白他们的用意,万一有熏育人前来,这些换了服装的士卒可以上前应付。 借着营地火光,启子看见地上仍躺着几具尸体,五六个帐蓬散落在四周,围成一圈,一溜溜血迹,在火光映照下非常瘆人。 一名百射兴奋的禀告:“公子,熏育人全给包了圆,一个都没溜出去,留下了二个活口,好让公子问话。” 上甲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的伤亡如何?” “死了三个,已经埋了,有二个重伤,还有十来个轻伤。” “嗯,带我过去。” 那名百射领着一行人向一顶营帐走去。 营帐里,血腥味仍然十分的浓重,有些呛人,到处沾着喷洒出来的鲜血,物件十分的凌乱,打斗的痕迹非常明显。 有几名士卒紧握短戈,死死的把二名熏育人压在地上。 熏育人鼻青脸肿,皮袍不整,想必是经过一番拼死打斗后,才被抓捕,并绑了起来。 熏育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惊恐,紧张的望着进来的一行人。 上甲向启子点了下头,找了张毡子,盘腿坐下。 启子冲克牙和山南一摆头,克牙随便拿一起块碎皮,奔二个熏育而去。 二个熏育似乎意思到了什么,忘记了愤怒,一脸的惊惧。 克牙拎起一名年长的熏育人,用碎皮一把捂在他的嘴上,那名熏育人情知不妙,拼命挣扎。 跟在后面的山南,提着短刃,一下子扎进他的大腿,并狠狠的转了一圈,然后猛的拔了出来,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的捻熟。 熏育人更加死命的挣扎,喊叫声被死死的捂进了嘴里,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鲜血喷涌而出,一块肉挂在了大脚上。 熏育人不断的抽搐着,不停的痉挛着,脸色惨白,大滴的汗珠滴了下来,顺着痉挛的肌肉向下流,受伤的脚不停的抖动着,另一条腿则不断的挣扎着,挣扎着。 在场的将士,都经历过多场拼杀,见惯了血腥,人头落地,血肉横飞的场景见多了。 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震撼,比人头落地,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甚至惊惧。 另一个熏育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比受伤的那人年轻了十多岁,看神情,不像是经历过太多的血腥,更没经历过这般的场景,一下子瘫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全身嗦嗦发抖。 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克牙,此时,一脸的横肉,面目狰狞,恶狠的盯着年轻的熏育人,踢了他一脚。 年轻的熏育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低下了头,刚才一身的勇气完全消失了,全身抖如筛糠。 克牙又踢了他一脚,恶狠狠的吼道,“小子,你的大腿也痒了吗?” 年轻的熏育人声音颤抖,“爷……你要我干什么?” “你们的河湾老营,是哪天遭到袭击的?” “啊,老营遇袭?”年轻的熏育人一下子楞住了,这个消息让他忘记了恐惧。 克牙看了一眼启子,启子问道:“你不知道老营被袭击?” 年轻的熏育人感觉这个声音和蔼多了,忙抬起头,一脸的迷茫,又十分的急切,“谁袭击了我们的老营啊,我爹和娘怎么样啦?” 启子又问道:“你好好回答问话,我可以放你回去找你的爹娘。” 年轻的熏育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河湾老营被袭击的消息被死死的瞒着,自己的亲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想,活着,回到河湾老营,找回自己的亲人。 有了这份心思,看了一眼年长的熏育人,见他的痛楚好了一些。 年长的熏育人脸色惨白,忍住疼楚,冲他点了点头。 年轻的熏育人转向启子,“爷,你尽管问,只要是小的知道的,如实回答,绝无虚言。” 启子明白他的心思,“你们的陇山大营里还有多少人,大军奔哪里去了?” “回禀爷,留守大营里的卫士不会超过500名,大王的爱妾、王子、公主、国相等王公大臣,多半在王帐里。大王知道偷袭邰城的消息外泄,已经改变计划,全军向邰城进发,打算在邰城向东二十里伏击你们。” “你可知道这500名卫士分布在大营的什么地方,有什么装备?” 年轻的熏育人摇了摇头,“小的把知道的都告诉爷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启子。 启子安慰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不失信,不过,要委屈你们二天,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一定会把你们放走,也希望这二天,你俩能老实的呆着,不要乱动。” 说完,回头看着上甲,上甲的挥手,“押他们下去,给他的伤口处理一下,不要为难他们。” 帐里的士卒应了一声,架起二名熏育人出了帐蓬。 上甲又下令,“除了值哨的士卒,其余人就地休息二个时辰,然后直奔熏育大营。” “诺”,一名亲军领命而去。 上甲看向启子,在伯铿的大厅里,他是在场的,对启子的印象非常深,觉得这个年轻人思维慎密,胆大心细,非常有主见,十分的欣赏他,而且,他对熏育人的陇山大营更熟悉些。 “你有什么想法?”上甲问道。 启子略微思索了一下,“熏育人的陇山大营背山而建,以我对熏育人的了解,他们会把这500人分成三拔,正门左右各布置200人,另有100人会设伏在正门外面,我们一旦从正面攻进去,就会受到三面夹击。” 上甲点了点头。 启子继续说:“我们在人数上占优势,熏育人的大营四周会有许多部落的营地,我们不必理会这些部落的营地,1000人分成4队,2个300人小队从左右两侧急速的冲进大营,这样,埋伏在大营里的敌军必定全力迎战,300对200,我们并不吃亏,一个200人小队再从正门杀进去,大营外面设伏的熏育人必定会出击,剩下的200人从后面击杀正门的伏兵,前面的200人进了大营后,分别增援左右二队人马。” 上甲拍手称好,“你真是个军事奇才。” 然后,二人就细节又仔细的推敲了起来,在推敲的过程中,上甲发现,启子的实战经验欠缺,遇到不明白了,上甲耐心的给他讲解。 丑时,除了受伤比较严重的士卒,全军集合,都打着火把,轻装上马,一路不停,以最快的速度向熏育大营狂奔。 7.第7章 悲壮的战斗 雪停了,风止了,一轮明月挂在空中,又一个萧杀的深夜。 一行千余人的冷面杀手,周身散发放噬魂的杀气,借着月光和火把,向西北急速奔驰。 马蹄上裹着的麻布已经扔掉,裹在马嘴上的麻布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有多名士卒被零星的熏育人射落马下。 急速行驶的将士,神情木然,只顾埋头赶路。 东方肚白的时分,启子远远的看见了那一片巨大的营地,在王帐大营的四周,散落数十个大小营地,大大小小的营帐尤如繁星。 上甲冷冷的看着一眼望不尽的营地,见大家都已经汇集整齐,一挥手,有二队人马冲了出去,划了个弧形,越过一个又一个散落的营帐,直奔王帐大营冲去。 睡梦中的熏育人感受到大地的震动,从震动中,他们断定出来敌军的人数和攻击的方向。营帐里的人纷纷冲出来,手提着各种武器和弓矢,人数虽然很多,都是老弱病残,虽然射落了十多个,拼死拦下十来个,却完全无法阻挡更多的中原人越过他们营地,揣倒十分低矮而又不太结实的篱笆,杀进了王帐大营。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中原人踏翻了一个又一个高大而又华丽的大帐,砍翻一个又一个拼命逃跑的高贵老爷们,哭声,尖叫声、频死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埋伏在正门两侧的熏育军士,慌忙向两侧杀去,企图阻拦住这群凶恶的不速之客。 上甲紧张的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又一挥手,一支200人的骑兵嚎叫着冲了出去,直奔大营正门杀去。 启子仔细的聆听着上甲下达的各种指令,仔细观察着战场的变化,包括双方的队形、阵形,士卒之间的配合,分析着双方打法的优劣,以及兵器的优劣。 天空又开始飘起大雪,寒风吹过,刮在人的脸上,如刀子割的一般。 散落在四周营里的人,全然没有注意到空中的飘雪,王帐大营里的惨像把他们惊呆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又有一支骑兵杀了过来。 等他们有所觉悟的时候,这支骑兵已经越过了他们,忙搭箭射去,零星的箭镞连马屁股都没摸着。 刚冲到大营正门,营帐外面的伏兵就急不可耐的杀了出来,这时,他们的身后又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阵箭雨飞来,立刻倒下了十多个人。 这群伏兵顿时大乱,各自为伍,全力拼杀,岂能经得住骑兵的反复冲击,不多一会,就全部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温暖的鲜血流淌了一地,渗进冰冷的雪里,很快,就结成一块块惨白的血冰。 大营外围的营地里站着的熏育人,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所措。 大营里面,许多体型臃肿的男人四处乱窜,如狼奔豕突,一脸的恐惧和慌乱,许多人被砍翻在地,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消失了。 一条生命如此脆弱,在这个肃杀的清晨,贵族的生命,并不比一个低贱的奴隶高贵多少,一刀下去,贵族流出来的血更多一些,来年,这片土地更肥沃些,长出来的花草更茂盛一些。 克牙骑着战马,横冲直撞,挥舞着长戈左刺右戳,一个又一个凶悍的壮汉倒在他的长戈之下。 一个衣衫不整的肥胖男人胡乱的闯到他的戈下,克牙犹豫了一下,一挥长戈,把他拨到一旁,继续向前杀去。 肥胖的男人惊魂未定,感觉在阴间走了一遭,摸了摸脑袋,发现还在,忙又慌乱的钻进一个大帐里。 山南跟在克牙的后面,龇着牙,单手挥舞着一根短戈,遇到没死透的士兵,上去补上一戈。 熏育人的抵抗十分顽强,不时有健壮的熏育人一跃而走,抱着易国的士卒打滚在一起。熏育人体型更健硕,他们从小就练习骑射、摔跤,这二项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 一旦肉体相搏,易国士卒往往比较吃亏。 部分大帐被炭火引燃,不时有浑身着火的人到处乱窜,惨叫声撕心裂肺。 许多受了伤的熏育士卒,或者战斗力相对弱一些的男子,抱起易国士卒,冲进大火之中。 场面极其的悲壮,各自为了生存而战,为了家族而战,为了种族而战,为了父母和妻儿而战。 世间本应无战乱,一切战乱皆因贪婪而起。 人类的贪欲永无止境。 人类的杀戮也永不停息。 启子骑着战马,陪在上甲的身边,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拳紧握,脸色很难看。 一个时辰后,有抵抗能力的熏育人基本被消灭,士卒们开始打扫战场,大营外围营帐的熏育人渐渐的接受了眼前的事实,纷纷放下了武器,重又钻进自己的营帐里。 士卒们逐个营帐搜寻财物,遇到抵抗的,当场击杀。 所有财物堆放到一起,挑出贵重的物品,装满了上百辆大车。 士卒们十分有秩序,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把各种财物码放到马车上。 启子没看到有一个士兵私拿财物,不禁对上甲刮目相看。 十多名士卒押着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女走了过来,一名百射向上甲禀告:“公子,我们抓到国相2位,王子3位,公主5位,贵夫人8位,另有200多位贵族老爷及他们们的家眷,并俘虏了十多名士兵。” 上甲问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回公子,战死252人,重伤62人,另有300人轻伤,熏育人死亡超过800人。” 上甲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启子忙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上甲厉声喝道:“无论是受伤的,还是战死的兄弟,都带回去,一个都不要遗漏。俘虏的军士全放了,多余的马匹还给他们,其余不能带走的东西,全部烧毁,这些俘虏的贵族全部押上马车,带上搜来的财物,半个时辰后出发,返回大营。” 不一会,熏育的营帐一一被点着,哭喊声响起。望着满眼的星星火光,启子似有不忍,转过脸去。 陆续汇集过来的士兵,神情都比较木纳,木纳中带着哀伤。 过了一会,克牙和山南终于回来了,启子松了口气,旋即又把心提了起来,只见克牙的马背上还驼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上甲一眼就瞧见了,脸色十分的难看,克牙不是有易氏人,不能以族法处置,但是,可以军规进行处罚。 上甲脸色阴冷的看着克牙,启子十分紧张,面色却十分平静,直直的盯着上甲,拳头握的紧紧的。 克牙一脸的不在乎,嗡声嗡气的说:“她倒地雪地里,身子快冻僵子,我看她还有一口热气,把她救活了。” 山南抢过话来,“是老子发现她躺在地上的,老子胳膊不利索,被你抢先抱上马了。” 克牙不理山南,继续说,“她大哥前几天前战死了,爹娘刚刚被砍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无亲无故,帐蓬和财物也没了,我只好把她带过来,否则,把这么一个俊俏的姑娘扔在野地里喂了野狼,实在太可惜了。” 启子见克牙和山南全部卷进去了,感到十分头疼。 上甲又看一眼启子,然后,一扭头,继续下达各种指令。 启子又松了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克牙和山南。 启子明白,这一天多时间相处,他与上甲二人虽话语不多,却惺惺相惜,十分投机,他施给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克牙和山南陪着笑脸。 克牙和山南对自己十分忠诚,杀敌勇猛,这二人要是调教好了,都能成为非常不错的猛将,只是一向散漫,纪律性比较强。 启子有心栽培他俩,觉得不能开这个先例,要不然,以后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乱子来,下令道:“克牙,把这个姑娘押上马车,与那些俘虏一起押回去。” 克牙和山南的脸色大变,见启子的脸色阴森森,十分冷峻,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克牙看了一眼山南,见他也是一副苦脸,只得下马,抱起姑娘,全然不理会她那一脸的惊恐和哀怨,大步走到一辆马车旁,轻轻的放了上去,然后,一狠心,扭头就走,重新骑上战马,不再向那姑娘看上一眼。 启子感到十分欣慰,看着克牙和山南,“回到营地后,你俩要开始习字,每天至少学会二个字,否则,重则五个军棍。” “啊?!”克牙和山南同时失声惊叫。 8.第8章 熏育人覆灭 在回大营的半路上,一支轻骑赶来,传达了伯铿的指令,“启子立刻赶去邰城前线,面见伯铿。” 上甲令一个百射护送启子前去,启子十分感激的向上甲一拱手,带上克牙,还有箭伤仍然未愈的山南,策马向邰城方向奔驰。 一路上,一时遇到打散了逃兵,还有逃避战乱的百姓,逃兵不仅有熏育人,也有许多各部落征调来的士卒。 启子仔细观察这些逃兵的衣饰,以判断逃兵所属的部落。 第二天上午,启子望见远处撕杀成一片,喊杀声震天。 传令的卫兵带着启子等一行人绕开撕杀的战场,二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大营。 进了大营,卫兵带着启子进了一个营帐,其余人在帐外面等候。 伯铿坐在大帐中间,正看着地图,不时在图上画着圈,四周围着几名将领,不时有亲军前来禀告军情。 启子上前叩拜,“伯铿,启子奉命前来。” 铿抬起头来,“你小子把什么都想全了,搞得本伯到处抓瞎,我大军与熏育人几乎同时赶到这里,一直打到现在还没消停。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设伏的?” 启子站起身来,笑道:“熏育人又不是傻子,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有可能想得到。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就要看谁能随机应变,棋高一着。启子奉命前来,给伯铿带来了一份薄礼。” “哦,说说看。”铿领教了他的鬼点子,当然不会往财物上想。 “上甲长公子把熏育大营的人全放了,马匹也全部归还给了他们,当然,贵族都押回大营了。” 伯铿盯着启子,目光不断的闪烁着,片刻之后,大声下令,“立刻传令,攻击阵型改为防守阵型,拖住这群兔崽子,跟他们慢慢的玩。” “再派人去黄龙山方向,要他们不要阻拦向南来的熏育人,只截杀北去的败军。再派了给邽戎氏送信,要他们向东推进30里待命。” 启子向伯铿欠了一躬,“伯铿英明,当阵前拼杀的熏育人得知,河湾老营和陇山大营先后丢失,财物尽毁,岂能还有心思作战,他们恐怕只剩下一个念头,尽快找回失散的妻儿老小。” 伯铿疑惑的看着启子,觉得这个年轻人绝对不像是一般平民家庭出生,“你学过兵法?” 启子欠了一躬,“回伯铿,启子曾受教于一位老先生,只是他老人家从不肯道出真实身份。” “你父亲是谁?”铿又问道。 启子又欠了一躬,“启子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生父。” 伯铿站起身来,“你不肯说,本伯也不为难你,走,随本伯到前面去看看。” 一行人骑上战马,出了临时大营,向西而去。 前方,依然喊杀声震天,攻击的战车方阵正不断向后收缩,步兵方阵向前推进,各种障碍物不断的向前扔去,以迟滞敌军的进攻速度。 一排排箭雨飞上天空,又落了下去,一批批骑兵摔落马下,立刻被后面的马蹄踩成肉泥。频死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撕人心肺。 虽然多次临阵杀敌,启子第一次远观战场,从全局盘衡战局。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如蝼蚁一般卑贱,转眼化作尘土。 一队千余人的熏育骑兵冲了过来,步兵拼命射箭,仍然无法阻拦他们的冲杀,眼见他们到了近前,弓箭兵后退,一队步兵抡起长戈,猛的向骑兵抛起,一排骑兵摔落马下。 后面的骑兵,悍不畏死,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一边搭弓射箭。 退到后面的弓箭兵扔掉弓,从地上竖起一根尖头长棍,密密的对着骑兵,另一头顶着地,而抛戈的步兵继续向后退去。 又一阵惨叫声响起,一匹匹战马痛苦的倒地挣扎,一个个熏育人从马背上摔落马下,步兵一涌而上,戈矛齐上,地上又多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如此反复,战场上横尸遍野。 熏育人的攻势开始减弱,空中的飘雪越来越大,太阳不见了踪影,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至。 启子裹了裹皮袄,瞟了一眼克牙和山南,只见克牙满脸兴奋,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冲进战场拼杀;山南则看得目瞪口呆,张着嘴,任由着寒风灌了进去。 当天夜里,临时大营里一片慌乱,启子一跃而起,胡乱的穿上衣服,向伯铿的大帐跑去。 刚要进大帐,就见伯铿大步迈出大帐,身后跟着一众将领,一眼看见启子,一边走,一边对他说:“熏育人正在逃跑。” 启子顺手抄起一支长戈,跟着伯铿出了大营。 雪仍然飘着,天空黑漆漆一片,大营里亮起一根根火把,众人一手提着火把,一把提着长戈,催动着战马,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冲去。 追到天明,就听见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启子遥望而去,那边正是黄龙山,显然,北撤的熏育人被埋伏在这里的人马拖住,正与追赶而来的大军激战在一起。启子催动战马,加入了撕杀,克牙和山南一左右,伴在他的身边。 启子明显的感觉到,熏育人无心恋战,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逃出去,回到先祖世代生活的河湾老营,找回自己的家人。 启子向伯铿靠了过去,克牙和山南随他而动,启子一把拉住伯铿,大声的喊道:“伯铿,赶快喊降,这些熏育人无心恋战,他们只想向北逃回河湾老营,与家人团聚,如果他们感到与家人团聚无望,生无可恋,就会拼死博杀,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一句话点醒了他,伯铿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凶险,大声下令,“凡愿意归降我军的熏育人,一概不杀,并可以与家人团聚,拒不归降的,格杀勿论,众将士一起喊。” 顿时,战场上喊降声一片,熏育人一改悍不畏死的作风,整个战场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越来越多的熏育人扔掉武器,少数顽固的熏育人,仍然拼命抵抗,双方胜负已定。 半个时辰后,整个战场恢复了安静,士卒们开始打扫战场,俘虏们被押在一旁,在众将领约束下,士卒们纪律严明,没有人打骂俘虏。 伯铿令一队人马,押着俘虏的熏育人返回大营,自己则亲率大军奔邰城而来。 一路上,遗尸遍野,有熏育人的,有不同部落的,也有邰城逃出来的百姓,有不少尸体被野兽啃食过,惨白的骨头外露了出来,瘆人至极。 一向剽悍的克牙见了也不禁作恶。 启子看在眼里,直皱眉头,表情似有痛苦。 9.第9章 吃人的地狱 离邰城20里,一支大军迎了上来,大旗上斗大的“邽”字,四周又是尸横遍野,显然,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拼杀。 一名中年男子骑马过来,一脸的络腮胡子,满脸的风霜,一身皮铠皮甲,前胸嵌着一面护心镜。 中年男从向伯铿躹了一躬,“伯铿,铠甲在身,不能行大礼,请恕邽氏无礼。” 伯铿脸色严峻,“邽子,大敌当前,虚礼全免了,战事如何?” 邽须答道:“正如伯铿所料,熏育人向北撤去,你们刚追了过去,邰城的兵马就尾追着你们出了城,想混水摸鱼。我兵分二路,一路从中间把他们截断,一路抄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首尾难顾,有家难回,基本上全部歼灭在这里了。” 伯铿听了,十分满意,“现在城里的动向如何?” “我抓了不少俘虏,据他们招供,城里粮食短缺,民怨沸腾,加上这一仗又死了不少人,内部的矛盾肯定会更加激化,估计,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伯铿向众将领巡视了一眼,大家都默不作声。 伯铿又看向启子,启子明白伯铿的用意,略加思索,“启子以为,二年来,三方都是苦熬着,就看谁能熬到最后。我军一直掐着邰城的粮草来源,二年的苦熬,邰城的粮草基本快耗光了,民心、军心也已经接近崩溃,当初随邰城国相一起叛乱的贵族,大概没曾想到会落到如此的境地。” “启子斗胆妄言,我军趁大胜之际,兵临城下,四面围城,给邰城增加武力威压;把部分老弱的俘虏放回去,这些俘虏一旦进城,将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兵败的消息,而且,还要通过他们把熏育人已经覆灭的消息带进城去,让他们断了对外援的念想,彻底打跨他们继续抵抗下去的意志。” “如果他们胆敢把这些放回去的俘虏全部坑杀了,那么,不仅会激起民变,更会激起兵变。另外,我们应派人进城,寻找武氏的族人。” 伯铿再次巡视了一遍众将领,见大家都不言语,启子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当场就下达了围城的指令。 三天后,在一位商人的帮助下,启子带着克牙和山南进了邰城。 启子头顶黑貂绒帽,身披黑貂绒大氅,脚蹬黑貂皮靴,完全是一副十分张扬的商贾气派。山南和克牙则是一身的虎皮装饰,各背一支宽刃铜剑,腰带还插着一把短刃,肩上各跨着一个硕大的背囊。二人皆是一脸的凶狠,杀气腾腾,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邰城里极其萧条和凄凉,人烟稀少,街道几乎看不见人,偶尔见到一二个,也是脸色苍白,枯骨伶仃,形容枯槁,一看就是长时间缺吃少喝的缘故。 时不时的,还会遇见三二个人跪在路边,体形瘦弱,脸皮青紫,破衫烂衣,许多部位裸露在外面,在寒风中嗦嗦发抖,显然是祈求买主,以身卖奴的。 启子知道,一旦给他们扔下钱,立刻就会有一大批人围上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得假装看不见,迅速离去。 穿过一个巷子,一辆破败的木板车拉着一个骨瘦如材的尸体,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扑上板车,咬住尸体不放。 旁边一个士卒一刀将他劈倒,那人倒地抽搐,嘴里仍死死的噙着一块肉,血淋淋的,显然是从那么枯尸上撕咬下来的。 克牙立刻扶着土墙作恶不已,山南心中不忍,扭过头去,启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又过了几个巷口,启子被带到一个陶坊,进了院里,有三五个年轻人正在忙碌着,院子里码放着各种各样的陶器,有碗、盆、罐、瓮、豆、单耳杯、高柄杯、鼎、鬲等等,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主要是黑陶,也有少量灰陶。做功非常精细,陶面光滑细润,有绳纹和篮纹,显然是上佳之品。 启子被领进一个屋子,一眼就看见见桌子上放着几个蛋壳黑陶单耳杯,乌黑发亮,是黑陶中的精品。 一个灰须男子站起身来,带路的商人介绍说,“达爷,这位就是启爷,你们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转身离去。 灰须男子从向启子欠了躬,“小老儿达吉,启爷,你请坐。” 启子大咧咧的坐下,克牙和山南一左一右站在两旁,达吉坐回原位。 屋子比较大,宽50多步,长60多步,靠墙的地方都放在杉木架,架子上都放在各式陶器,大多是黑陶和灰陶精品,架子上还放着几件尊、簋、盂、豆、甗、钵。 达吉见启子对陶器颇感觉兴趣,似乎还很在行,颇有些意外,“启爷对陶器也有研究?” 启子微微一笑,“族里也有做陶器的,自小在陶坊里帮过工,学艺不精,才被勒令接了粟米的生意。” 达吉有心奉承,“启爷年纪轻轻,学识不凡,小老子敬佩不已,大军围城,还敢进城做生意,真是胆识过人啊,启爷是从哪里来?” 启子哈哈一笑,“富贵险中求,大军围城,爷才来的,否则,爷还不如架鸟溜街,逍遥快话呢。” 达吉听他口气太大,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二位,见山南和克牙一个比一个凶猛,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启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你们这里打了二年的仗,粮食自然紧缺,这一路上又不太平,除了爷,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把粮食平平安安的从中原运得过来,爷从襄阳运来数千车粟米,正存在长安,随时可以运进邰城。” 达吉又看了一眼像凶神一般的克牙,“小老儿不敢欺瞒启爷,邰城里,有过半的贵族老爷家的陶器是由小老儿供应的,由小老儿出面,自然不成问题。现在,别说平民,就是许多贵族老爷的粮仓也快空了,许多平民卖身做奴隶都没人要。” “加上大军围城,城里更加人心惶惶,许多人到处抢粮,你的这批粮食来的太及时了,只是,启爷打算用什么方法交易。” “爷只要兵器,要青铜做的兵器。”启子大剌剌说道。 达吉脸色大变,疑惑,还有些惊恐,“爷,你这是何意啊,数万大军围城,正是需要兵器的时候,谁敢拿兵器交易啊?” 启子笑了,“爷刚才说过了,富贵险中求,如果只为了牛羊马驴这些牲畜,或者陶器皮革麻布药材等货物,爷还用得着在大军围城的时候进城吗?” 达吉略加思考,觉得启子的话很有道理,冒头杀头危险,做的当然是杀头的生意,刚才的疑虑顿时消失,又问道,“启爷,大军围城,粟米如何能运得进城?” “如何运进来,是爷的事,你不必操心。” “启爷,你的粟米什么时候能运到,怎么个交易方法?” 启子伸手指了一下山南,“爷在城外看到兵器,就把粟米运到城门口。” 达吉咬了咬牙,“好,我把启爷的话递给贵族老爷们,看谁感兴趣,成不成,就不在小老儿了。” 10.第10章 血泪哭诉 山南掏出一个袋子递给达吉,达吉忙站起身来,欣喜的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满脸的皱子,连连躹躬,“谢谢启爷,谢谢启爷。” “交易达成了,另有重赏!”达吉又是一通躹躬,冲屋大喊,“快端三盆羊肉来,要热的,把窖藏的七里香拿一瓮来,不,来三瓮,其他的吃食都多拿些来,好好招待三位爷。” 吩咐完了,达吉双手紧紧攥着袋子,满脸堆着笑,“启爷,你先吃着喝着,我这就去几位贵族老爷家,大街上很混乱,三位爷要是上街,千万要注意财物。” 启子有些奇怪的问道:“大军围城,不封街,不警戒,难道就不怕城里有暴乱吗?” 达吉忙应道:“启爷,无论是将士,还是府卒,都已经饿得头重脚轻的,哪有力气上街啊。” 启子挥了挥手,“你去忙吧,爷自有安排。”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出了院子,上了大街,一番打听之后,穿过二三条街口,向南走去。 一路上,人很少,几乎看不到府衙里的人,偶尔到了一个,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双死鱼眼扫一下,然后又闭目养神。 另说这三人的形迹可疑,就是他们拿刀当街砍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上来管上一管。 三人来到一个房屋前面,克牙上前啪啪拍门,山南负责警戒。 “吱呀”,门打开一道缝,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克牙掏出一个牌子递伸到他面前,年轻人仔细验看,忙打开门,三人鱼贯而入,门又关上,克牙收回牌子,放回怀里。 年轻人带着三人进了后院,里面迎出来五六个汉子,还有一位妇人。 双方各自介绍了一下,一起进了后堂。 领头的叫三居,张开口道:“大人这次进城,是有什么行动吗?” “我们要找武家的人,你们可有办法?”启子淡淡的问道。 在场人几个人,脸色有异,多半带有愤怒和悲戚的神色,尤其是那位妇人,一双手紧紧的攥着,眼中似乎喷着怒火 启子见了,颇有些不解,看向三居。 三居定了定神,开口问道:“大人找武家的人做什么?” “邰城,城高墙厚,易守难攻,要是强行夺城,代价太大,要是找到武家的人,登高一呼,想必城中必然大乱,我们可乘机内应外合,夺下城门,把大军放入城内,伤亡代价就小多了。” 三居摇了摇头,“大人对城里的情形并不了解,不提武家的人还罢,如果真让武家人登高一呼,这邰城就更难打得下来了。” 这二年来,启子的重心一直在熏育人那边,对邰城的事情完全不清楚,看到这几个的神情,隐隐明白了些什么,“说说看。” 三居的脸色开始阴沉了下去,似乎勾起往日痛苦的回忆,“我本是做皮货生意的,发现邰城的皮毛货源比较充足,就带着家人移居到这里。三年前,武家人看中我的一批皮货,强行夺走,我据理力挣,他们把所有的皮货全部抢走了,还不许我的家人出城。” “我只好用攒下的财物,做些布料生意,由于没法出城进货,只能赚些蝇头小利。二年前,武国国相突然兵变,武家的人逃的逃,杀的杀,本以为有了盼头,就去相府找烛炽大人伸冤,相府根本不予理会。后来,彭城的大军来了,我就托朋友与你们取得了联系,并悄悄的联系了一些被武家和烛炽害得家破人亡的人。” 说到这里,屋里的气氛十分的忧郁,在座的几个人,脸上的悲戚之色愈重,“与这几位相比,我是最幸运的,我的屋舍还在,家人安好,生意虽然惨淡,还能勉强维系。武家最后一代首领极其残暴无仁,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生吃新生儿可以长寿,甚至可以成仙,便到处抢夺新生儿,每个月至少生吃10个新生儿……” 正说着,一旁坐着的妇人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哀婉,羸羸弱弱,却又如椎心泣血。启子不禁为之动容,扭头看去,见她低眉哀泣,面若干河,显然已是泪已流尽,心中滴血。 三居继续说道:“这位大姐的孩子刚出生数日,就有士卒上门抢夺她的孩子,一家人拼命抵抗,全部被砍倒在血泊中,这位大姐身中数刀,所幸没中要害,被乡邻救下性命,其他人都没救得过来,唉,真是惨啊。” 三居长吁短叹,“城中平民怨气沸腾,烛炽一直野心勃勃,联络熏育人,并联合几个贵族,趁机夺权。城中平民奔走相庆,虽然不再发生吃人的事情,烛炽和贵族们却更加贪婪,抢夺民财的事情常有发生,整天声色犬马,平民的生活生况愈下,许多平民无以生计,卖身为奴,城中的平民越来越少。” 启子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三居看了有些心惊。 “武家还有什么人活着?”启子问道。 三居小心的看着启子,“据说,武氏还活着。” 启子有些惊讶,“都说他已经死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武氏现在何处?” “烛炽是趁着武氏在城外打猎的时候占据了宫城,武氏并不知道城里已经发生叛乱,返回城里,被司空的大军包围,混乱中,武氏躲藏了起来,烛炽宣布武氏已死,目的让支持武氏的人死了心,减少武力抵抗,暗中却一直在搜寻他。” “有几个贵族一直与烛炽不和,武氏被他们保护了起来,当烛炽得知武氏的下落,正要围剿,你们就到了。烛炽怕城中一乱,你们会趁机攻城,就把这事拖了下来,并暗中一直派军队监视和提防着武氏。” 听到这个消息,启子开始盘算着,一个计策浮上脑海,“你的消息是否可靠?” “在城东,确实有几个与烛炽不和的贵族,也确实一直驻扎着一支人数不少的军队,邰城被围,正是缺兵少将,这个军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驻扎着城里不动的。” 启子又问道:“你是否有办法与他们联络上?” 三居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大人的意思是,让他们狗咬狗,城外大军趁机进城?” “聪明,你要是把这事办成了,我替你向伯铿请赏。”启子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 11.第11章 奸商的嘴脸 听启子的口气,是要算把烛炽和武氏一起收拾了,邰城要换主人了,屋里的人感觉有了新的盼头,脸色的悲愁淡了些,纷纷打起了精神。 “你们都是铁铮铮的汉子,这位大姐也身负血海深仇,今天所谋之事,不仅关系你们的血仇,也关系邰城人的福祉,可否守得住秘密?” 屋里的人腾的站起身来,向北而跪,伸出左手,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刃,刷的割开食指,把血抹在额头上,仰天发誓:“血海深仇顶于天,宁舍了性命,决不泄此秘密,如有违誓,人神共愤,死不入宗祠。” “好,都起来,我有事情要交待给你们。”启子站起身来,把他们一一扶起。 回到陶坊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陶坊老板达吉正等在屋里,见启子领着克牙进了屋,忙笑脸相迎,“启爷,您请坐。” 等启子坐下,又冲门外喊道:“快上茶。” 达吉点上灯,把门关上,堆满了笑脸,“启爷,小老儿走了几家正缺粮的贵族,有二家当场表示可以交易,一家可出拿出一个百射的武器,另一家可以拿出二个百射的武器,看样子,这二家的粮仓是真的空了,有些急了,具体的交易还需要面淡。另外三家还需要商量一下,一有消息,会立刻派人来报信。” 启子露出不屑的神情,“每批交易至少一个旅,少了,爷没兴趣。” (上古时期,一个旅为1000人。) 达吉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启爷,这么大的一笔交易,谁敢做啊,再说,大批武器交易了,守城就更难了?” 启子冲他哈哈大笑,达吉被他笑的有些发毛。 “你给他们传话过去,熏育人已经被打跨了,城外有中原和邽戎两支大军,十万人马。几日前,邰城有1万人马被歼灭在城外,城里的人马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加上城里的粮草马上就用尽,城外的大军不用攻城,饿就能把城里的人饿死了,留着武器又有何用。” “爷怀着一颗慈悲心肠,是专程来拯救你们的,大军进城,一旦搜出大批武器,将会被立刻处死,武器全部被充作军用。如果换成了粟米,仅留些看家护院的兵器,大军入城,拿出一些粟米犒劳大军,犯下的罪孽将会减轻,甚至赦免,想想看,那一种做法更合算。” 上午还是一副大发战争财的贪婪嘴脸,下午就成了大慈大悲的圣人,达吉一脸苦笑,“启爷,你候着,小老儿再跑一趟。” 启子又补充道:“你跟他们说,伯铿最疼爱小孙子,要在改岁之前赶回彭国,与小孙子一起贺岁。因此,半个月之内,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邰城,爷必须在他们入城的五天前完成交易,过时不候。再说了,爷做的可不止武器这一项交易。” 达吉这才发现,启子的身边少了一个人,脸色有些慌张,向门外大喊一声:“把酒肉端上来,侍候好二位爷。” 又对启子作了楫,“启爷,小老儿再跑一趟,你好生息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伙计们。” 说罢,急匆匆的跑出门去。 克牙冲启子一伸大拇指,“动动嘴就能杀人,高,太高了。” 伙计端上来二盆羊肉和一瓮水酒,还有一些其他的吃食,二人吃喝完了,启子把各个环节仔细的加以推敲,克牙则去了院里,找了块空地打拳。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克牙回到屋里,见启子仍在紧锁眉头沉思,知道他的习惯,便悄悄的在旁坐下,静静的看着。 眼看快到戌时三刻了,达吉带着几个人进了屋。 这几个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借着灯光,仔细的打量着,见启子身上的黑貂绒大氅,毛绒细密,即使在灯光下,光泽也是十分鲜亮。 再看他佩带的玉饰,竟然是于阗国过来的上品,一双手上各戴着三颗硕大的宝石,有红宝石、蓝宝石,还有紫宝石,左手大拇指上还套着一个玉环,也像是于阗国来的货。 在桌上放着二条披肩,尤其引人注目,竟然同样是来自于阗国的羚羊皮毛,这种羚羊只生活在苦寒的荒漠草甸,极其难得,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就凭这一身的行头,整个邰城,也没几个贵族老爷享用得起,立刻对他另眼相看,神情十分的客气。 达吉把屋里的人一一介绍了一遍,进来的几个人,分别是各个贵族的管事,身份并不低。 启子大剌剌的坐着,一挥手,请几位坐下,这派头,好象自己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早已恭恭敬敬站在启子身边的克牙,掏出一把玉饰,人手一个,几位管事拿在手中一摸,手感润滑,质地细腻,绝对是上等佳品,不由的欣喜之极,连声道谢。 “各位大人”,启子开口说道,“小爷来自阳城。” 几位管事都大吃一惊,忙都站起身来,瞪着启子。 启子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咋咋呼呼,营造巨大的落差,让他摸不清自己。 启子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别紧张,小爷是生意人,虽与王城的王公相识,却从不参与官府的事情。” 几位管事吁了口气,重又坐下。 “小爷世代专做杀头的生意,哪里打仗,族人就到哪里。小爷虽然年轻,三年前,却与三苗人做过五个旅的生意。” “哦,启爷年纪轻轻,却是好大的手笔。”一个胖一些的管事不由的感叹。 这几位管事看他年轻,知道他很豪,本打算黑上一笔,经他这么一忽悠,轻慢之心渐渐消去。 一个管事面带疑惑的问道:“启爷真的能把粟米运进来?” 启子轻蔑的一笑,“三苗人与中原大军打了数百十年,是世仇,小爷都能轻松的把交易做成了,而且,一做就是五个旅,你们这里的状况能与三苗人相比吗?” 几位管事的疑惑又消除了一些,一个管事说道:“既然是杀头的生意,总是有天大的风险,为了减少风险,我们先交易一个旅的兵器,如果顺利,再谈下面的交易。” 启子点点,“好,双方在城外验货,城外的交道由小爷负责,小爷只管把粟米运到城门口,如何进城,由你们自己解决。” 几位管事点头称是,“这个公平,毕竟,邰城是我们的地盘。” 一个管事开口说:“一个旅,换1000车粟米。” 启子轻笑一声,“无论在那个部落,一个旅都可以轻松换来1000车粟米,小爷何必冒杀头的危险来邰城呢?再者,我还要打点军队里的人,那是一笔大开消。” 几位管事的脸色难看起来,其中一个管事问道:“你想如何?” “一个旅换200车!”启子不冷不热的说。 “什么,才200车,太欺负人了!”几位管事无不大怒,吵杂声响成一片。 启子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几位管事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启子。 启子缓缓的开口说道:“小爷出200车,已经是很仁慈了,没有十倍利润,谁肯千里之外做这杀头生意?我运到城门口是200车,送来的却至少是600车,这多送的400车,小爷是要直接送进了军营的,各位大人,想必没少跟军队里的老爷们做生意吧。” 几位管事的都默默不语,启子又开口说道:“各位大人可以回府跟贵族老爷们商量一下,小爷还有别的生意要忙。” 这时,山南闯了进来,对启子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匆匆的离去。 启子顿了一下,“刚接到消息,斟灌氏和莱夷要打起来了,小爷在邰城只能再留一天,最迟明晚就要出城,小爷很忙啊。” 说着,做出送客的姿势。 几位管事的紧紧攥着玉饰,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纷纷起身向启子拜别。 12.第12章 天降援兵 第二天一早,一个比较胖的管事匆匆跑来,启子不动声色的坐着,管事并不多话,张口说道:“一个旅加100车粟米。” 启子想了一下,“好,邰城饥民遍地,小爷就当行善积德了,一个旅加100车粟米。” 胖管事面无表情,匆匆离去。 到了午时,来了一队士卒,把整个院子包围的严严实实的,陶坊老板和伙计也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启子和克牙。 启子和克牙似乎早有心里准备,并不慌张,启子继续推敲计划的各项细节,克牙挥舞着硕大的拳头练功。 不一会,十余个衣着鲜亮、体型胖硕、油光满面的人鱼贯而入。看到他们,让人无法与饥民遍地的邰城联系在一起,更像是到了富贾遍地的阳城。 整个院子虽然全是土夯成的,地上码放的都是上好的陶器或陶坯,这些都是他们常见的物件,因此,并不感到厌烦和不适。 一行人进了屋,启子端坐着,挺了挺身,算是行了礼。 一行人死死的盯着启子看,启子神色坦然,不慌不忙。 这些看在眼里,颇有些惊奇,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虽然有如此的气场,必定是见过大世面的,加上一身的装饰,比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有华贵几分,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跟在后面的奴仆搬进来十多个藤椅、皮垫,侍候他们坐下,并把屋里的杂物稍稍清理一下。 胖管事一一向启子介绍进来的人,都是城里比较有实力的贵族,其中,有三位是武氏的族人,也有司徒、大理、工师等邰城的高级官员,看情形,并非所有的武家人都与司空烛炽是生死相对。 每介绍一位,启子便对他微笑点头。 贵族们见启子仍是大摇大摆的端坐着,非常生气,想到粮仓已空,只得忍着,强装笑颜。 介绍完了,大理抢先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启子仍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先人做葛布出生,族人东迁,先祖于途中留在了阳城,其余大部迁到了东夷。” “你是葛天氏人?”大理感到十分惊讶,看他样子,不像是说慌。 启子继续说道:“家族的生意一直在阳城、大梁、斟寻、帝丘、安邑一带,二十年前,家父娶了阴康氏长女为妻,家族的生意扩展到了彭城、镇江、汉阳。三年前,在九江,小爷与三苗人交易了五个旅的兵器。” 在场的贵族,大多对葛天氏和阴康氏早有耳闻,只是邰城偏偶于西北,与中原来往比较少,没想到,今天遇到了其后人,又见他侃侃而谈,不像作假。 一般的商贾之辈,不可能知道的这么多,不由的多信了几分。 大理尤其对启子大感兴趣,“千余年之前,葛天氏东迁,曾在邰城盘恒数十年,又继续东迁。这段经历,族里长辈常有提起,今天能再见到葛天氏后人,实感荣幸,启爷如若有空,不妨来我府上作客,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启子从他的眼神中隐隐的看出了些玄机,暗暗的对他加以留心,嘴上说道:“多谢大理盛情,族长有令,要我立刻赶去麦丘邑,族长之令不可违,日后来邰城,必当登门相谢。 大理对启子的亲昵,更加打消了屋里贵族们的疑虑。 大理继续说:“邰城里过半的大家贵族在场,大家把自己可以交易的兵器报一下数,现在就核出个数来,当场把交易定下来。” 在场的贵族各有盘算,听启子的口气十分坚决,错过了今天,怕是再没机会,城外大军压境,大家都知道城破是迟早的事,留再多的兵器也无益,不得多换些粟米,即使不能保命,也好在死前,多享受一番。说不定,还能用这些粟米换得一族性命无虞。 想到这些,大家的顾虑就少了许多,纷纷报上数量,胖管事一一登记,一统计,竟然有五个旅。 启子暗自吃惊,脸上却平静如水,大理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心底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一众贵族把数目确定后,签了字,然后一一作楫出门,大理故意与启子套近乎,拖延时间。等人走干净了,屋里只剩下他和启子及克牙三个,大理起身把门一关,沉着脸站在启子的面前。 启子的脸上露出微笑,看着他,一言不发。 大理一拍杉木大桌,“大胆!” 启子不惊不慌,脸上仍是挂着笑容,“大人何出此言?” “你瞒得了别人,岂能瞒得了我?” “小爷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你是城外的探子,手段刁毒,想用区区数车粟米,就解除邰城守军的军械,好让城外大军轻松入城。” “大人好睿智,小爷干的还不止这些,小爷还打算挑起武氏与司空大人在城中火拼,城中大乱,守城军士武器又缺,城外大军就如跨渠淌沟般的进城。” 启子感觉此人不简单,洞察力很强,他既然没有当众说破,一定有别的想法,不如跟他把说敞开了,看他究竟有什么想法。 大理没想到启子还有更毒的一手,“你……你竟然找到了武氏?” 启子微笑不语,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大理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你打算把邰城再次交给武氏?” 启子笑着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大理顿时怒火中烧,“武氏残暴无仁,百余年的邰城毁在他的手里,你……你竟然……哎!” 大理一甩胳膊,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启子感觉他良知未泯,而且,只见一面,就能发现自己的破绽,饶有兴趣问道:“大人,你是怎么发现小爷的破绽?” “葛天氏族人以葛布为荣,岂能全身皮毛,不着一件葛丝?” “大人真是好眼力,你以为武氏与烛炽相比,如何?” “一丘之貉。” “大人有何想法?” “我……”大理一时语塞,突又转为暴怒,“你个歹人,视邰城无人,太猖狂了,我要将你拿下。” 启子呵呵的笑着,“大人要拿人,何不带兵甲前来?” 大理气哼哼的看着启子,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一时之间拿不出个主意来。 启子似乎明白他的心思,“大人世代生活在邰城,虽为贵族,却不肯与之为伍,对平民留有垂怜之心,一直隐于虎狼之中。如今,十万兵甲陈于四方,破城在即,大人应顾念平民之危,当机立断,万不可犹豫,否则,城破之日,族人将万劫不复。” 大理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你要我如何去做?” 启子听到这么一说,心中感到十分畅快,“大人府中有多少士卒可用?” “2000。” “你可否联络到其他贵族助你?” 大理略加思索,“可再联络三家贵族,得3000士卒。” 启子顿时大喜,脸上则不动声色,“好,我要你带着联络到的三家贵族投奔武氏,助他一臂之力。” 大理很是不解,疑惑的看着启子。 “邰城该换主人了。”启子说道。 13.第13章 自相残杀 有大理积极推动,粟米换武器的交易非常顺利,城外的大军似乎是来休假的,只见兵甲频繁调动,却不见一丝立刻攻城的迹象,真是光打雷,不下雨。 消息灵通的贵族渐渐发现,邰城里的形势不经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先是烛炽为相的一方牢牢的把掌控着邰城,渐渐的,部分贵族与烛炽渐行渐远,一副明哲保身的架势。 这几天,传说是武氏藏的地方,人员进入越来越频繁,这二天,更是有大批士卒入驻进去,并与烛炽的驻军形成对峙,邰城渐呈三方势力鼎立之势。 而邰城西北角的陶坊四周,原先流民如鬼魅游荡,如今,却出现许多士卒在巡视,对每个进出的人都严加盘查。 这一夜,城东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大震,原本守护四城的士卒纷纷下了城墙,加入各自的阵营,拼死搏杀,一直杀到天亮。 城外的大军一点动静都没有,部分士卒站在高处想看热闹,怎耐,有高墙挡着,只见火光和喊杀之声,顿觉无趣,回到营帐赌钱、喝酒、打闹,或者干脆大睡。 到了天明,邰城四门大开,城外大军根据早已下达的指令,有序的冲进城里,清理街道,狙击残敌,封锁府衙,按名单查抄贵族府邸,安慰城中平民,抓捕逃散的奴隶,开设粥场,收拢流民,救治伤残,扑灭大火,剿灭抢劫凶徒。 到了下午,各个街口、府衙、城门等关键要口都有士卒守卫,街上,处处有士卒在巡视,城中的秩序逐渐得到恢复。在邰城王宫的主殿,地上的木板上躺着武氏和烛炽的尸身,伯铿端坐在武氏曾经坐过的王座上,一干将领依次伫立两旁,一个个神彩奕奕。 在王座面前,城中幸存的大小贵族齐刷刷的跪成数排,战战兢兢,惶惶然然,尤如砧板之鱼肉,刀俎之羔羊。 整个主殿的装饰非常华丽,主梁、立柱、木橼、栏杆、台阶、案几等等,都是整根又粗又长的木料做成,没有任何拼缝,并雕刻着各种飞鸟禽兽的图案。 大殿外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铜鼎,进入大殿,必须绕铜鼎而行。王座二旁分别伫立着一个一人高的蛋壳黑陶瓮,瓮身细腻光滑,色泽鲜亮。 启子大步走了进来,大声禀道:“伯铿,启子奉命前来。” 伯铿十分欣喜,向启子连连招手,“孩子,快过来。” 启子大步上前,来到近前,向伯铿跪拜,“启子拜见铿柏。” “快起来。” 启子站起身子,仰首而立,双目注视着伯铿。 伯铿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贵族们,又看了一眼启子。 启子明白他的心意,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跪着的贵族,然后大步走到大理的身旁,一把扶起他,“大人,这里不是你跪的地方。” 大理脸色由恐惧转为激动,忙站起身来,随启子来到伯铿的面前,重又跪倒在地:“罪奴叩见伯铿。” 伯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理毕恭毕敬的答道:“罪奴力辰,曾任武国大理。” 伯铿点了下头,“力辰,不错,你虽身陷犲狼之窝,恶行不彰,还算洁身自好。你本贵族出身,不必自轻自贱,不要再称自己为罪奴了。” 力辰听了,喜出望外,伯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家族的性命、财物、封地和身份都保住了,十分感激,连连向伯铿叩谢,又向启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伯铿冲身边的武官一点头,武官上前,大声念出几个名字,“你们与武氏沆瀣一气,视平民如草芥,残害性命,后又与烛炽勾结叛乱,还勾连熏育人,对抗王师,罪恶滔天,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被念到名字的贵族尤如坠入冰窟,顿时惊恐万分,面色如灰,纷纷如小鸡啄米一般叩拜不已,放声嚎叫,“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我愿意奉上全部家财、封地和奴隶,以赎回犯下的罪过。” “此话当真?”武官问道。 这几个贵族听他的语气,感觉重生有望,立刻大声喊道:“当真,完全当真,我等愿意把所有家财、封地和奴隶奉献给大人。” “是你们心甘情愿,不是我们逼你们的哟?”武官似有调侃的语气。 “王师不远千里,前来邰城征讨叛逆,把我们从苦海中救了出来,实在是劳苦功高,身为邰城贵族,自当敬献孝心,区区微薄小礼,不成敬意。”一个贵族大声的喊道。 站在一旁的启子默默的看在眼里,微露鄙夷之色,伯铿脸色冷峻,巡视着大殿里每一个人的表情。 武官又说道:“你们孝心可嘉,王师仍仁义之师,虽然缺衣少食,宁愿苦了将士们,也不能惊扰地方,家财,我们就收下了,封地和奴隶,你们就留着吧。” 这几位贵族纷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吁了口气,只要奴隶和封地还在,失去的还能挣回来,对伯铿是感激不尽,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向伯铿长跪叩拜。 武官又说:“不久,邰城将会有新的主人,在新的主人到来之前,你们几位要协助力辰大人守好邰城,除了必要的守城将士,大军将撤出邰城。” 这几位贵族感觉从冰窟里爬了出来,痛哭流泪,各种感激之词不断的从不同口中喷了出来,连武官都受不住了,忙止住他们,并让他们退到一旁。 力辰也是大感意外,向伯铿拜了三拜,“谢伯铿赏识之恩。” 启子看着刚刚处置的几位贵族,发现都是邰城里非常重要的官员,涉及城中治安、粮食等基本生活的多个方面,他们虽然可恨,但是,一旦没有了他们,城中必然更乱,只能留到新的主人到来后,再慢慢收拾,不由得对伯铿更加敬佩。 武官巡视着殿里仍跪着的贵族,见他们低着头,全身抖如筛糠,惊恐万状,冷冷一笑,大喝一声:“武士何在?” 哗啦啦进来数十个士卒,浑身杀气。 跪着的贵族全身一振,感觉大难临头,顿时嚎叫不已。 武官一挥手,“全部斩首,剥夺贵族封号,抄没家产,封地归公,奴隶拍卖,族人全部卖身为奴。” 一时间,大殿里鬼嚎一片,刚刚处置过的几个贵族,宛如在地狱里走过一遭,看着嚎声渐远的昔日同僚,无不心惊胆颤,大滴的汗珠流了下来,惶惶然,不知所措,甚至有贵族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 14.第14章 婉辞美意 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之后,大殿上只剩了极少数几个人,启子看了他们的服饰,发现他们都是彭国的人,知道伯铿有话要对自己说,恭恭敬敬站着,全神贯注的看着伯铿。 伯铿笑着对启子说:“孩子,你知道我为何处置这些人?” 启子有些犹豫,伯铿目光很慈祥:“孩子,畅开了说,不要有顾忌,本伯想要听实话。” 启子听了,感觉伯铿有意考验自己,“邰城背靠河水,向北便是广阔的大草原,草肥水盈,是极佳的放羊牧马的好地方,位置极其重要,不容有失。怎耐,邰城这一代首领志向浅薄,只顾享乐,且守土不力,任由熏育人践踏,把势力范围几乎扩展到了渭水之侧。” “烛炽则更甚,不仅贪婪,还勾结外族,就差把邰城一起送了出去。王城岂能容忍这二个蛀虫肆意妄为,把这绝佳的要地拱手让与外族?而且,一旦邰城有失,蒲阪难以保全,过了渭水,便是中原,一道洛水岂能挡得住熏育人的骑兵?那时,王城有危,整个中原都将为之震动。” 铿惊奇的看着启子,发现他虽然实战经验缺失,却能看透全局和战略,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应该受过世外高人的指点,对他的疑惑之念想越来越盛。 启子顿了一下,“城中财物可全部充作军用,由参与征讨的各部落,按各方出力的多少,加以分配,再按军功分配到各将士。不过,主动献出来的财物,可以在一定范围里私下分配,这已经成为惯例。” “那几位献出物财的贵族,都是城中关系民生的重要官员,暂时还有用处,伯铿故意逼着他们献出财物,留下封地和奴隶,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虽然他们罪恶滔天,如若在新的主人来临之前,行善事,施仁政,新的主人到来之后,自会论功行赏,如果仍然行恶施暴,那就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息了。伯铿一片良苦之心,希望能救赎他们的灵魂。他们献出的财物,伯铿可以用来犒赏有特殊战功的将士。” “至于那些直接被拉出去砍了脑袋的,都是些既无能,又无用之辈,而且,恶贯满盈,除之,以警示世人,恶有恶报,如若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伯铿点头微笑,“好孩子,你分析的透彻,把这次立功的人,你整理出一份名单报上来,不能亏待了他们,死了的,也要妥加抚恤。” 启子忙躹了一躬,“启子代他们谢过伯铿。” 伯铿仔细打量着启子,启子见了,知道他的用意,虽然早有预料,提前准备了说词,此时仍不免有些紧张。 果然,伯铿开口说道:“此次征讨,你立下大功,不管涂山氏对你有何赏赐,本伯可以特加恩赏。不过,你的身份,本伯不好干涉,你可明白?” 启子忙叩道,“多谢伯铿厚恩,伯铿故意拖延时日,把攻破邰城这一大功劳留给启子,启子必当永铭于心,决不敢相忘。” 说着,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伯铿又叩了三个响头。 伯铿看了,十分欣慰,“孩子,快起来,本伯也是想着尽量少些伤亡,将士们在这苦寒之地拼杀了二年时间,本伯实在不忍多伤性命,幸好你不负本伯所望。” “孩子,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离家二年,很想念娘,一定要回去看看,再作打算。” “好,孝心可嘉,你可愿意随本伯回彭城?” 启子的心扑通的跳着,斟酌着如何才能说最好,犹豫了一下,“伯铿的厚恩,启子了然于胸,不过,娘于我有生养之恩,先生于我有教养之恩,二恩皆不能忘,须得向娘和先生禀告,征得他们的同意,可方回复伯铿。” 伯铿露出失望的神色,启子说的确实在情理之中,无法责备,只得点头,微笑着说:“应当如此,想明白了,随时来彭国找本伯,即使另有打算,也希望得空来彭国看望于我。” 启子忙回道:“伯铿放心,启子一定铭记在心。” —————— 回到营地里,一眼看见克牙拎着一个包急匆匆的出了大帐,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正在拍卖俘虏,老子可不想那个娇滴滴的娘们落到别人的手里。”克牙大声说道。 “娘们?你说的是那个熏育人?” “当然啦,她是老子救下来的,应该归老子。”说着,气哼哼的走了。 启子不放心,跟了过去。 在营地一地块空场上,搭了一个台子,围着许多人,正鬼喊鬼叫着,台子上站着几个熏育人,手上都绑着着绳子。 一个年轻的姑姑正站在台子的中央,脸色苍白,神情恐惧,身子的衣服十分单薄,在寒风中哆嗦着。 一个壮汉拿着一根粗鞭,正看着她,另一个穿着十分讲究的胖子正在叫价,“三担粟米,还有谁要加价。” 胖子继续喊着,希望有更多的人加价,好得利更多。 山南看见克牙过来,忙迎上来,把一个袋子递了克牙,“这是老子所有的积蓄,你可不许贪了,我刚才去后台看了,那个姑娘就在下一批。” 不一会,台上的这一批人拍卖完了,又一批人被赶上来台子,启子看见其中一个姑娘有些眼熟,扭头,发现克牙和山南都死死的盯着她看,想起来,是在熏育大营里下来的那个姑娘。 克牙和山南看着那姑娘,神情十分紧张。 台上的熏育族姑娘,一脸的惊恐,同样是衣着单薄,嗦嗦发抖。 很快,就轮到了这个姑娘,胖子直接从5担叫起,台下,叫价声此起彼伏,“10担”,“12担”,“15担”,“18担”。 克牙的汗下来了,看着手上拎着的物件,眉头紧锁,满脸忧愁。 启子拍了下他的肩膀,“不要担心钱币,尽管加价。” 克牙点点头,吼道:“20担”。 “25担”; “26担”; “30担”; 山南急忙叫道:“31担”;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跳上台子,大吼道:“老子是有辉氏的辉雄,哪个吃了犳子胆,竟敢跟老子抢这个娘们,站出来。” 克牙一步跨上台子,嗡声嗡气的说:“老子是涂山氏的克牙,这娘们是老子在熏育大营救下来了,怎么啦,谁出价高,她就归谁。” 山南也一步上前,与克牙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昂起头,不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辉雄鄙视的看了他俩一眼,“二个贱民,竟敢跟贵族争女人,是死罪,还不快滚!。” 熏育族姑娘认出了克牙和山南,十分欣喜,又为他俩担心,一时间忘记了害怕,紧张的看着他们。 克牙不紧不慢的说:“老子又不是你的族人,不用守你的族规。” “找死!”辉雄拔出短刃,台下又跳上来几个有辉氏的人,一齐向克牙和山南逼来。 15.第15章 美人之战 克牙和山南毫不畏惧,涂山氏人纷纷跳上台子,一时间,台子上站了许多人,双方剑拔弩张,一场血腥的武斗似乎在所难免。 启子跳上了台子,大声喊道:“各位贵族老爷,各位兄弟,大家请静一静。” 辉雄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启子,“你是什么人?” 山南自豪的大声说:“这位是我大哥,启子,熏育大营,就是他带着人拿下来的,打邰城,要不是我大哥,你们怎么可能哼着小曲就进了城。”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尤其是涂山氏人的声音更大,“启子”,“启子”,。 启子瞪了山南一眼,示意大家安静,大声说:“有易国长公子上甲大人,仅带着千余有易氏勇士,连夜奔袭,经过英勇奋战,击杀了800多剽悍的熏育勇士,成功的拿下了熏育大营,俘虏了200多熏育贵族,十分了不起,启子只是一个报信之人,不足挂齿。至于邰城,启子只是进城收集点情报,实在微不足道。” 台下仍然是喊声一片。 台上仍是紧张的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先动手。 等台下的喊声渐渐停息下来,启子大声说道:“这位熏育姑娘确实是这二位在熏育大营救下来的,同等出价的情况下,克牙可以优先得到这位姑娘。台下有没有袭击熏育大营的兄弟,请出来作个证。” 哗啦一下,上来十多个有易氏的士卒,大声的喊着:“我可以作证。” 刚才,启子把有易氏的英雄事迹一通海夸,有不少人参加过突袭熏育大营的人,当然感觉十分亲近,别说作证,就是打架,也在所不惜。 本来就拥挤的台子,更加挤的放不下脚,更多的有易氏人涌了过来,大声的喊着:“我也作证。” 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跟着搀和,“我也作证。” 辉雄见对方的人数越来越多,群斗显然不占上方,只得另想办法,丢了女人事小,丢了面子事大,要是败在一个贱民手里,在族里很难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里,他大吼一声,“大家听着,这是我跟这个贱民之间的事情,与别人无关,不相干的都下去。” 克牙听他这么一说,自信心更足了,忙招呼支持自己的人下了台子,又把山南向台子一旁推了推,然后,摔了摔膀子,作出一副随时扑上去的架势。 辉雄冲克牙阴森森的一笑,启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山南有些疑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不过,看到启子在助阵,心里踏实了下来。 台上的人少了,熏育姑娘重又被拉到台子中间,克牙看着她,冲她笑了笑,“别怕,有老子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自从大哥战死,爹娘被杀,这位姑娘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再次见到克牙,十分激动,又见他为了救自己,不惜与贵族决斗,完全把一颗芳心系于他一生,痴痴的看着他。 辉雄见这一对人在台上公然挤眉弄眼,更觉受到奇耻大辱,冲克牙阴冷一笑,说:“贱民与贵族决斗,要么是死罪,要么斩手断脚,不知涂山族有何族规?” 克牙一楞,这么想起来,平民与贵族决斗,是有条件的,涂山族规,要重打50大棍,并要求在打完大棍一天之内完成决斗,脸色顿时大变,紧张的望着启子。 启子微微一笑,“这位大人,你确定非要决斗不可?” 辉雄对启子也有耳闻,也知道他只是一个贱民,不管是哪个部落或部落,对于决斗,都有一个保护贵族的规定,不是重打,就是断肢,因此,全无顾忌,“确定,怎么了,你要代他与爷决斗不成?” 辉雄挑衅的看着启子。 启子不理他的挑衅,“好,既然你如此确定,那么,我们就立下生死状。” 辉雄知道启子不怀好意,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启子是在吓唬自己,满不在乎的说:“当着台下这么人的面,我与这个贱民立下生死状,无论死伤,概不追究。” 克牙疑惑的看着启子,不知道他有什么鬼主意,不管怎么样,启子总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即使前面真的是火坑,只要启子一声令下,也会毫不犹豫的跳进去,多想无益,一切听他安排就是了。 二个当着台下数千人的面,签字画押。 画完押后,辉雄得意洋洋的站台上,看了看克牙,又看了看那熏育姑娘。 启子上前,走到辉雄的面前,“双方决斗,一方可以请人代劳,是否有异议?” 辉雄以为启子要与他决斗,不屑的看着启子,“是你与爷决斗?” 启子微笑着说,“大人身份高贵,启子岂敢冒犯大人。” 辉雄听到启子的话,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脸色微变。 “请一位贵族与大人决斗,不算犯规吧。” 辉雄反而笑了,“很合理,而且,由于身份相等,贵族之间的决斗,不用附带任何条件,不过,怎么会有贵族为了一个贱民,以命犯险?” 启子向后退了退,站到了有易氏族人的一旁,有易氏的士卒不由的把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一个人。 辉雄也不由得看去,顿时面色如土,细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有易氏战力剽悍,一直是突击的主力部队,有易氏的长公子上甲勇猛过人,否则,突袭熏育大营的重任,岂能落到他的手里,既是一份攻坚战,也是一份肥差,是伯铿回报有易氏二年来勇猛作战的礼物。 从启子猛夸有易氏开始,上甲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有求于已,不过,他为了兄弟,十分仗义,身份悬殊,也只能由自己出面方能解决,因此,一直在台下等着。 见族里的士卒都热切的看着自己,感觉到族人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戴,心里也是美兹兹的,大步上台,走到辉雄的面前。 辉雄万没想到上甲肯为一个贱民出面,再一瞧他的体魄,顿时腿都软了,与面子相比,还是性命重要,忙陪着笑,“上甲大人勇冠全军,不用比斗,我认输了。” 上甲笑而不语,想看看启子还有什么鬼主意。 启子微微一笑,“辉雄大人,就这么轻松的认输,没这个规则吧!” 辉雄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咬咬齿,恨恨的说,“这位姑娘的钱,老子出了,满意了吧。” 启子向他一拱手,“多谢辉雄大人。” 辉雄招了下手,一个男人跑上台来,扔下一个袋子,叫价的胖子打开袋子看了一下,忙陪笑道:“足够,足够,这位姑娘是大人的了。” 16.第16章 酒楼遇险 辉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启子和克牙,领着族人愤然离去。 克牙和山南争先恐后的上前解开那姑娘绑着的绳子,又都把身上的皮袄解下来,裹在她身上,扶着她,向上甲深深的躹了躬,“谢谢大人,您的恩情,小的永世不忘。” 上甲见克牙和山南对这姑娘都挺有意思,看着头晕。 克牙和山南小心的扶着她下了台子,簇拥着她的向营帐走去。 看着他们离去后,启子又向上甲长楫一躬,“多谢上甲大人。” 上甲拍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行啊,别装了,连我都算计,你胆子真是不小啊。” 启子笑着说:“大人,你也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受到催残吧。” 上甲拍着他的肩膀,“你对兄弟仗义,难道我上甲就是小气之辈吗?你得罪了人,须得加倍小心,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 双方作别后,启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正撞见力辰走了过来,颇有些意外,忙拱手,“力辰大人。” 力辰忙还礼,启子并没有避让的意思,硬生生的受了。 “贸然来访,多有打扰。” “大人太客气了,请进帐里一叙。” 力辰随着启子进入帐蓬,在一块皮毛毡上盘腿而坐,启子在对面坐下。 力辰打量了一下帐蓬,帐蓬不大,只有几块毛毡,一个木架上放着一把长戈和短刃,一张小方桌上放着一个陶瓮和二三个双耳灰陶杯。在一个土坑里,有一些燃尽的木灰,几件麻布衣服和皮件胡乱的放着。 “拿下邰城,启爷当领头功,不想,营帐却如此寒酸。”力辰为启子甚感不平。 启子微微一笑,“我只是军中一名普通士卒,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相当不错了。作为军士,应该在艰苦的环境下磨练,安于享乐的军队,如何能打硬仗呢?” 力辰看着启子,“你气宇轩昂,智虑超群,绝不是凡尘之辈,即使这数万大军的营帐缝在一起,也困不住你的腾龙之志。” 启子听了,有些肉跳,“大人高抬了,不知道大人前来,有何吩咐。” “岂敢吩咐”,力辰对着帐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一个少年闯进帐来,只见一双眼睛目光锐利,炯炯有神,尤其引人注目,身材不高,相对比较羸弱一些。 “这是小儿羽江,今天特带来服侍左右,万望启爷不要嫌弃。” 启子很诧异的看着力辰,“大人,这是何意?” 力辰笑了笑,“启爷要做一条蛇,小儿羽江愿做一条蚯蚓;如若启爷想做一条龙,就请赏赐给这条蚯蚓一双翅膀,别无他求。” 力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启子无法再加以拒绝了,“好,我会竭尽全力护得他周全。” 羽江听到启子应承下来,忙叩拜在地。 启子一把把他拉起来,“你先回城准备,多与家人团聚,我们三日后回涂山。此次一别,再回邰城,恐怕是数年之后了。” 送走力辰和羽江,克牙和山南领着熏育族的姑娘进来了。 山南对她说,“玛央,快叫大哥。” 玛央大大方方的向启子躹了一躬,“启子大哥。” 克牙忙纠正,“大哥就是大哥,哪来的启子大哥,重叫。” 玛央忙改口,“大哥。” 玛央穿着一身肥大的麻衣,外面裹着肥大的皮袄,脸色虽然还比较苍白,整个人的精神却焕然一新。 启子看着他们仨站在一起,感到头疼,“这些日子,玛央一定受到不少惊吓,也吃了不少苦,我们一起去邰城逛逛,给玛央卖些衣饰,算是大哥给玛央的见面礼。” 玛央忙又躹躬,“谢谢大哥。” 启子忙拦住她,“好了,这些天,你就住在我的营帐里,我们三个大男人挤一挤。” 出了帐蓬,启子去了涂山氏首领的大帐请个安,顺便把三人要进城的事请了个假。 第二天一早,启子、克牙、山南和玛央一行四人进了邰城。 邰城的秩序基本得到了恢复,街面人流多了起来,大多数店铺重新开张,虽然货品非常少,总算是又开张了。 街面上,多半人的脸色仍然比较苍白,身体羸弱,却精神了许多,大家的眼神里重新唤发出光彩。 许多街口开了粥场,无家可归的饥民排着队领救济粥,官府的衙役重新上了街,整个城市渐渐的重新恢复秩序,重新唤发活力。 在短短数日时间里,邰城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确实让启子感到意外,想到力辰,不仅观察力不凡,还能把邰城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个街面一个街面的逛着,逛累了,山南雇了一辆车,把采买的物品放在车上,玛央也坐在车上,一行人继续逛着。 启子第一次出远门,而且,一别就是二年,有心买些物品带回去,不知不觉的就逛到了午时,大伙都累了,刚开始的兴奋劲慢慢消失了。 克牙和山南争先恐后的向玛央献殷勤,启子见了,苦笑不已,起先有些担心,逛了一会,发现他俩并没有因此而有了隔阂,仍然向往常一样,相互开着玩笑,甚至争吵着。 启子找了家看上去很不错的酒楼,在小二的引领下,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山南和克牙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玛央刚刚脱离苦海,启子有心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美食,专挑贵的大菜点。 不一会,桌上摆满了大盘的菜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克牙和山南瞪大了眼睛,看得直流口水,玛央吃惯了烤肉、抓饭、饨羊, 第一次见到炒的、闷的、煮的、煎的、蒸的等等,看的有些眼花,直咽吐沫。 克牙和山南抢着献殷勤,一小会,玛央的面前堆满了各种美食。 然后,二人碗筷横飞,一通狂扫,不一会的功夫,一桌菜就成了残菜剩汤了。 启子想着心思,随意的吃了几口,突然感觉四周的气氛有些异常,克牙光顾着眼前的美食和玛央,全然失去了平时的警惕。 山南见启子的脸色有异,也感觉有些不妙。 就听见嘣嘣几声,几支利箭射了过来,山南猛的一掀桌子,满桌子的菜肴全散在了克牙的身上。 嘣嘣嘣,几支箭全射在了桌面上。 克牙这才醒过神来,一把抱起玛央,打了个滚,到玛央推到墙角落里,自己则四处张望,一双小眼睛咕噜噜乱转。 又几支利箭从另一面射了过来,克牙踢起一只凳子,抡起来,把几支箭全部打飞了。 楼上楼下惊叫声一片,纷纷向屋外逃出,就见屋外冲进几个大汉来,向楼上闯来。 17.第17章 生死搏杀 启子抡起一个凳子,砸了过去,有二个大汉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克牙挥舞着双拳扑了上去。 山南一边接敌,一边观察敌情。 这时,又有一拔人从窗户爬了进来,山南忙迎上去。 英雄难敌四拳,克牙虽然勇猛,怎耐,对方人太多,刀劈脚踢,力量比较大,显然都是好手,立刻险象环生,玛央躲角落里,面如土色。 一名大汉提着刀,砍向玛央,玛央惊叫一声,山南和克牙立刻放下眼前的刺客,一起向玛央扑来。 几位汉子趁机向启子扑来,启子的压力立刻大增,险象环生。 山南和克牙见启子危险,急忙又向启子扑来。 刺客们似乎看出了,克牙和山南都特别介意这这个姑姑,其中一名刺客又扑向玛央。 听到玛央再次响起的尖叫声,山南和克牙对视了一下,克牙又向玛央扑去。 现场一片混乱,桌椅翻滚,碗盘横飞。 又一支利箭飞来,直接扎进克牙的后肩,克牙一个踉跄。 玛央一直死死的盯着克牙,见他受伤,立刻像发了疯似的向他扑了过去。 启子见克牙受伤,抢先赶到,一个汉子正举刀砍向克牙,被启子一拳打倒,顺手夺了他的短刀,一刀割开另一个汉子的喉咙。 玛央一把抱着克牙,克牙回头一看,是玛央,喊道:“你快闪到一边去,这里危险。” 另一个汉子的刀劈了下来,启子见了,一刀甩了过去,正中那汉子的胸口,那汉子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又一个汉子趁机劈下,启子再想救,已经来不及了,玛央猛的扑到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一刀,身子一软,倒在血泊之中。 克牙见了,裂眦嚼齿,大吼一声,反手拔出后背上的利箭,向一个持刀汉子插去,那汉子侧面而倒,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三个人顿时杀红了眼,三拔歹人极其凶悍,早已将生死丢于脑后,不顾一切的向他们扑来,尤其是启子,围着他的歹人最多。 启子虽然身材魁梧,底子却比较薄,一拳一掌,力量总是不足以致命,好在身形灵巧,左躲右闪,也是险相环生。 克牙力大拳重,拳拳到肉,只是后背伤疼,有力使不出来,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山南知道自己力弱,因此,早早的就夺得一柄利刀,出手狠辣,刀刀致命,见二个危险,拼命搏杀。 与他打斗的一拔人拼命把他与启子隔开,死缠烂打,不惜以命相拼。 又一箭,向克牙射来。 克牙正拼命招架,哪里顾得上躲防冷箭,那箭正射在他的肚子上,又一箭射在他的大脚上。 克牙感觉自己的力气在快速消失,瞟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玛央,顿时感觉心灰意冷,不顾刀箭相加,拼了命的向启子扑了过来。 又一刀劈在他的后背,鲜血直流。 启子偷眼看见克牙的险状,大惊,想前来救护,一刀划过他的胳膊,另一刀划过他的大腿。 此时,山南也连中数刀。 在这生死关头,嘣嘣数箭,几名大汉纷纷倒地,一群士卒冲了进来,刀箭相加,片刻的功夫,收拾了残局。 大队士卒跟着赶到,搜索残存的歹人,羽江冲进酒楼,见四个人都躺在血泊之中,忙令人包扎,并派出十个多士卒到处去抓捕医师和巫师前来。 到了第二天,除了玛央,启子、克牙和山南终于清醒过来,力辰和羽江长吁一口气,忙派人向伯铿报讯。 三人都是失血过多,克牙的体魄最强,最先醒来,张口就问启子的情况,然后又问玛央的情况。 得知启子的情况比较稳定,笑了一下。当得知玛央的情况十分危险,铮铮铁汉,不禁流下泪水,本以为救她出苦海,一天福都没享成,就落得如此境地,感到十分后悔。 启子醒来后不久,就叫来羽江,问道:“这是些什么人?” 羽江答道:“不像是邰城的人,倒像是从大营里来的?” 启子沉思了下,“这些人不像是取我的性命。” 羽江有一些惊讶,“原来,大人也发现了。” 启子一楞,“怎么,你也发现了?” 羽江点了下头,“从刀口上看,都不是致命伤,背后指使的人,本是想教训一下,让你尝些苦头。看这情形,背后指使的人尚有顾虑,不敢下死手。” “不过,来的这些人,都是死士,为了教训你,丢了十余条人命,真是出了血本。除了酒楼现场的死士,我还抓到二个放冷箭的,可惜,当场吞毒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抓着。” 羽江起身,后退二步,重重的跪下,向启子叩头。 启子一楞,忙问:“你这是为何?” 羽江正色的说道:“羽江末能保护大人周全,害得大人遇险,羽江有罪,请大人责罚。” 启子连连摆手,“你有何罪,有罪的应该是我,一时得意,轻狂浮躁,身犯险境,却浑然不知。这件事的发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会时时提醒我们,危险随处在,越是胜算在握,越是一片盛平,危险藏的就越深,随时会吞噬一切。” 羽江拜道:“大人睿智,羽江拜服。” “快起来,你是怎么得知我遇险的消息?” 羽江站起身,走到启子的旁边坐下,“我与几位发小道别,一位发小无意中提到拍卖奴隶,另一位发小说,昨天大营里拍卖熏育奴隶时发生一件趣事,并提到了你,我就联想到你今天可能会进城,就派人留了一下,结果发现有一群人行踪有异,就立刻调集人手追了过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害得大人受了重伤。” “幸亏你及时赶来,只是,可惜了玛央姑娘,一家人只剩下了她,刚刚被赎出自由身,却又跨进了鬼门关。” “大人不必过于伤感,蒲阪有一位神医,是医圣岐伯的后人,曾受恩于家父,家父已经派人乘快骑去请,谅来他不会拒绝,三五日内必到,即使本人来不了,也定会派高徒前来。至于玛央姑娘,一直用参茸和血草吊着,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有大碍。” “岐伯的后人原来在蒲阪”,由于失血过多,启子的脸色非常苍白,不过,精神尚足,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振奋。 “大人也知道歧伯?” “当然,先生曾说过,岐伯是医学始祖,黄帝曾与他讨论病理。这一次多亏了你们,不仅大难不死,还能在这里得见岐伯的后人,实在是太幸运了” “大人不可如此,家父让我跟随大人,保得大人一切平安,是羽江的职责,责无旁贷。现在,盗匪横行,恶贼挡道,贵族奢靡,诸侯残暴,奴隶尤其蝇蚁,平民困于水火,家父知你有大志,要我助你行天道,扶正义,救助苍生。” 启子听了,十分振奋,又感到疑惑,怔怔的看着羽江。 羽江笑了笑,“大人,家父虽囚困于犲狼之中,无处伸展大义,却是洞人察言的好手,你虽身份不彰,却是龙伏浅滩,将来必会腾飞万里。” 启子见他态度诚恳,伸出手来,“好,我必竭尽全力,以不负你们的期望。” 羽江也伸出手,二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18.第18章 途中遇刺客 到了第四天,羽江领着二个人进了启子的卧室。 启子见进来的是一中年和一少年,均脸色红润,精气充盈,眉毛浓密乌黑,身材修长。 启子忙起来,中年男人急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礼不加伤病,小哥躺着。” 就着启子的床榻坐下,一手号起启子的脉搏,微闭双目,忽然身子一颤,双目睁开,注视着启子的面容,眼神中闪过一道异彩,又微微闭上,片刻之后,放下他的手,站起身来,面露微笑,“小哥龙精虎魄,虽刀箭加身,却元神不破,并非常人。再将养二日,必可全愈,久卧无益,明日起,适当加以运动,以活动筋骨,恢复体力。” 说罢,让启子在床上平躺,掀起衣服,从少年手中接过一个布带,打开,一排排细针闪着寒光。 中年男人拿起一个细针,过火之后,在他身上扎下,又拿起另一根,同样过火扎下,并时不时的拧上几下,抖上几个,不一会,启子的身上扎下了十多根细针。 启子只感觉所扎之处,隐隐感觉有酸胀的感觉,过了片刻,又觉得血气畅通,温流周身,精力渐涌。 羽江上前,向启子介绍道:“这位就是圣医岐伯的 第二十二代传人兴坚,这位少年是公子少俞。” 启子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只是口头致礼,并问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无妨,她体魄健壮,又以参茸和血草吊着,之所以一直未能苏醒,先是亲人尽亡,又遭惊吓,心力交瘁,眼见救命恩人又倒在血泊之中,生无可恋所致。” “好在她是轻度昏睡,我已打通他人中、少商二穴,又请二位小哥在她耳边时时呼唤,以激发她的生念,再辅以刀石,用不了几日,她便会苏睡过来。” 启子听了,十分欣喜。 兴坚把针起了,启子把衣服放下,挣扎着起身,羽江想要拦着,兴坚冲他摆摆手。 启子下了床,走了几步,感觉不再像前几天那般虚浮无力,十分高兴,向兴坚拜了拜,“先生妙手回春,不亏是岐伯的传人,得遇先生,启子之万幸。” 兴坚向启子回了一拜,“小哥在邰城怀仁慈之心,除残暴之徒,我等听闻,无不欣喜和敬仰,小儿少俞愿伴随小哥左右,早晚服侍,请小哥不弃。” 启子顿时楞住了,兴坚又说道:“我岐氏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愿将岐氏的医学传于四海,造福四方百姓,无论贵贱,不分贫富。” 少俞急步走到启子的面前,叩拜在地,“请大人准许少俞相随。” 启子颇为吃惊,忙伸出双手,将他拉起,又伸手把羽江拉过来,“你我三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你们二人都出身显贵,不可自轻自贱,得你们相助,是启子之万幸,我们当以兄弟相称,如何?” 三位少年都十分高兴,三双手握在一起。 兴坚也十分高兴的看着他们。 城外大军多半已经返回各部落,涂山氏的大军也将于近日返回。 启子离家二年,想随涂山氏军队一起回去,力辰以玛央的身子虚弱为由,又让启子住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王城的指令到来,司徒后稷封于邰城,后稷也是舜的二十二大功臣之一,而司徒是负责农业的大臣。 启子,终于踏上了返乡的途中,此时,涂山氏的军队已经出发数日,伯铿则要等到后稷到了邰城,双方交接一下,毕竟,二人都是舜的近臣,面子上要过得去。 发出之前,启子特意拜访了一下伯铿,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羽江带上了二名身型健硕的奴隶,这二个奴隶在府里很受重视,与平民的区别是,一家人,包括老婆孩子,以及所有财产,都不属于自己,而是主人的。 启子、克牙、山南、羽江、少俞、玛央,以及二个奴隶勒彪、勒威,一行八人,八匹马,一辆马车,直奔蒲阪,拜访一下岐氏的族长,祭拜一下岐伯的祠堂,这是礼数,少不得的。 然后,一行人先后渡过河水(黄河)、洛河,打算经阳城返回涂山。 到达斟寻时,大家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邰城已改名为邰城,名字虽改,那一幕惨烈的搏杀,是血淋淋的教训。 斟寻离邰城有千里之遥,有人要动手,路上有的是机会,再有百余里,便是王城阳城,是王气所在,岂能容得了歹人作恶。 一行人打算休息一天,缓解一下旅途的疲劳,再添置了些当地的特产,毕竟,斟寻处于中原的腹地,物产丰富。 克牙和山南见玛央的身子恢复的很好,脸色渐渐又红润起来,笑容又浮上脸颊,自己也高兴起来。 在集市上,克牙和山南一直围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她看中什么,克牙和山南就挣着付钱,反正有启子这个冤大头。他给涂山氏长了脸,赏赐不少,伯铿也厚赏了他,而启子本身比较节简。 玛央知道二人都对自己很好,他俩并非贵族出身,不想让他们花费太多,只是看到喜欢不得了的才会伸手,却并不知道这些付出去的钱,都是启子给的。 玛央看见有一个的肩上扛着一个木棍子,棍上绑着草,草上插着许多红红的东西,一串串的,很好看,不禁十分好奇,拉一下克牙,急忙忙的说:“那是什么?” 山南抢先答道,“那是山楂葫芦。” 克牙嗡声嗡气的分辩说,“那是糖葫芦” 启子、羽江和少俞微笑着看他们斗嘴。 山南又冲那人喊道,“老子全要了。” 玛央忙拉住他,“一串就够了,你当我是猪啦。” 克牙惊讶的看着玛央,“你也知道猪,即使是猪,也是最漂亮的一只小母猪。” 山南不乐意了,冲克牙喊道:“什么,你敢说玛央是猪,你才是猪呢。” 启子、羽江和少俞看着他们耍宝,笑着摇头。 玛央咬了一口,发现糖葫芦又脆又甜又酸,十分好吃,又要了一串,一手一串,欢快的在街上走着,克牙和山南则是双手提着东西,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来到一个布庄,克牙领着玛央一头扎了进去,山南终于醒过神来,“夯货,我们是陪几位大人逛街的,还是几位大人陪你逛街的?” 克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一脸讪笑的望向启子和羽江,二人皆笑着说:“无妨,难得你俩高兴,我们没什么可采买的,陪你们逛逛也挺好的。” 克牙和山南连忙陪笑,又转过身去,抢着买了几块葛布面料,一块买给玛央的,二人又各自留下一块,带回去给自己的母亲。 从布庄出来,一行人又去了一家上好的酒楼,用启子的话说,一路辛苦,犒劳一下,二位奴隶勒彪、勒威守在一旁,目光则警惕的向四周巡视。 期间,一行人又在一家茶楼休息了一会,又去戏楼听了戏。 一直逛到傍晚,一行人才返回客栈。 第二天一早,启子发现,克牙和勒彪、勒威不见了踪影,问羽江,羽江说,“他们去办些私事,一会就会跟上来,我们先行一步。” 启子虽然有些疑惑,既然是羽江有安排,必有他的道理,一路上,克牙、山南和勒彪、勒威,时不时的不见了踪影,凡是羽江安排的,启子一概不予过问。 出了斟寻城,便是嵩山,一行人绕过嵩山而行,午时,一行人进行一片树林,山南一边骑着马,一边四周警惕,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发现地上有一片血迹,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惨叫声,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玛央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山南安慰她说,“别怕,那些坏人已经被杀死了。” 玛央听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多一会,克牙带着勒彪、勒威骑着马回来了。 玛央看到克牙平安归来,终于安下心来。 19.第19章 大智者萁子 一行人继续向东南而下,经过阳城,也没有停留。 这一日,终于到了涂山。 克牙长吁一口,“奶奶的,终于到家了。” 越向东南,风土人情越是与北方不一样,玛央看着新鲜,也十分喜欢,脸上洋溢的笑容越多。 启子看到克牙和山南目光炽热,“你俩赶紧回家看看去。” 山南和克牙立刻掉转马头离去,簇拥着玛央匆匆的走了。 启子带着羽江、少俞,向涂山南面骑去,勒彪、勒威引着马车跟上。 春天已经降临,柳树上长出了嫩芽,河水荡漾,碧波滚滚,田野里,绿绿的草正钻出土壤,一些小小的花朵已经绽放,麻雀飞来飞来,叽叽喳喳的叫着。 几个农夫和妇人在农田里劳作,田埂上,长着一些玉米,一块菜园里,种着萝卜苗、丝瓜苗,还有一些韭菜和白菜。 几户农舍散落在田野里,三三二二的,盖着茅草,下面是黄土泥墙,几个小鸡喳喳乱跑,一个公鸡时不时的打着鸣,一只大黄狗汪汪的吼着。 一个水塘里,几只杂色羽毛鸭子在游荡着,呱呱的叫着。 羽江和少俞第一次见到南方水乡的风情,感觉十分的新鲜,也十分喜欢,不时的到处张望。 几个小男孩飞快的跑过来,好奇而又羡慕的看着的眼前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英俊少年,启子向他们微笑,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糕点散给他们。 男孩子们纷纷上前争抢,又有几个小姑娘围了上来,羞涩的站在一旁。 启子跳下马,把糕点一一的递到她们的手里,一个小姑娘娇羞的喊道:“谢谢启哥哥。” 启子十分惊喜,“隔了二年,你竟然还记得启哥哥。” 小姑娘快速跑进屋里,一边跑,一边喊,“娘,启哥哥回来了。” 一位大婶跑出屋来,满脸的喜悦,“启子,你终于回来啊。” 启子笑了笑,“大婶。” 羽江和少俞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启子。 启子又重新上了马,领着一行人进了一处院子里。 院子背山而建,看上去很普通,有十来间屋子,分为前后院。 满院子的鸡犬鸟兽,到处飞跑滚爬,遍地粪尿,气味杂陈。 一名家仆惊喜的迎上来,“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一去就是二年,可把老奴想坏了。” “季叔,我也想你啊,满院子的鸟兽没人管,伯益又跑哪去了,我娘呢?” “先生在后院”,季叔答非所问。 启子对羽江和少俞说:“随我见见先生。” 说罢,三个向后院去了,勒彪、勒威帮着季叔从马车上搬动物品。 院子里铺着青砖,一些杂草从砖缝里钻了起来,绿绿的。 一道圆门把前后院隔开,后院里长满了各种花草,分为东西两院。 三人进了东院,闻着花草的香气,感觉神情气爽。 整个后院,有一股温热,一道溪流弯弯曲曲,在花丛中涓涓流淌,一阵阵雾气飘渺在空中。 多种菊花盛开,有白色的,有紫色的,有蓝色的。 一株红梅伫立,朵朵梅花盛开,十分引人注目。 院中央,一座湖石特别抢眼,满是青苔。 在一片翠竹丛中,有一条走廊蜿蜒曲折。 羽江和少俞恍如进入了传说中的仙境。 拐过一个转角,一道竹门打开着,一个白发长者正站在门口,一身白袍,长须过颈,双目有神,脸色红润,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先生。”看到萁子,启子立刻变得跟一个孩子似的,欢快的跑了过去。 羽江和少俞第一次见启子孩子般的面貌,见白发老者宛如神仙一般,气韵高雅,莫名的产生敬畏之心,快步上前,在他面前跪下,“羽江,少俞叩见先生。” 二人就感觉有一股气托起他们,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萁子满脸慈详,“孩子们,进屋坐。” 屋子里,阵设比较简单,中间放着一张榉木长几,一套黑陶茶具放在中间。 在一侧墙壁,竖着一个榉木架,上面放着一些刻着文字的甲骨和一枚枚皮卷。 在所有的陈设中,沙棠琴和丹木剑尤其抢眼,这都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器。 沙棠琴通体赤黄,《山海经?西山经》:“(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丹木剑同样通体赤黄,《山海经?西次三经》:“圶山,其上多丹木,员叶而赤茎,黄华而赤实,其味如饴,食之不饥,丹水出焉。” 《山海经?西次四经》:“崦嵫之山,其上多丹木,其叶如谷,其实大如瓜,赤符而黑理,食之已瘅,可以御火。” 少俞对这二件神器早有耳闻,今天终于得见,死死的盯着,看在眼里,再也拔不出来。 萁子见少俞很识货,一眼就看出这二个物件是不凡之品,“你认识此二物?” 少俞仍盯着此二物,不舍得移开目光,“此琴为沙棠琴,是御水之神器;这把剑乃是丹木剑,是御火之神器,传说,食之可长生不老。” 萁子笑呵呵的说:“老夫长须过颈,可见传言不实啊,孩子,你是如何认得此二物?” 少俞这才回过神来,向萁子作了一楫,“先生,少俞,岐伯后人,家中有上古皮卷,乃先祖遗传,对上古神器多有记载。” 萁子眼神一亮,“竟是上古医圣岐伯的后人,幸甚,不知你家居何处?” “先生,少俞祖居蒲阪近400年。” “啊”,萁子手捻长须,“老夫一直寻找岐伯后人,久寻不得,还以为岐伯的医学失传,没想到,竟有如此年轻的传人,真是九州万民之大幸。” 少俞又向萁子欠了躬,“家父令少俞随行启子,将先人的医学传于四方,造福九州万民。” “好”,萁子击掌称好,“岐伯的后人胸怀宽广,乃九州万民之表率。” 又略疑惑的问道:“你家父知道启子的真实身份?” “启子在邰城表现出来的才智卓越不凡,绝非常人可比。在给启子把脉的时候,家父感觉启子的体内龙腾凤舞,麟辗龟转,绝非凡品。家父一直怀抱医治天下之志,可惜未得其主,少俞受教于家父,与他有同样的志向,终于遇到真主,岂能错过?” 萁子赞许道:“岐伯与黄帝同列上古四圣,后人理应继续光扬他们的英迹,岐伯有你们这样的后人,十分万幸,你们也将与先人一样,美名传于后世。” 少俞欠了躬,“多谢先生勉励。” 萁子又看向羽江,“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羽江忙欠身施礼,“羽江,邰城大理力辰之子,今日得见先生,羽江之万幸,希望能时时得到先生的教悔。” 萁子笑呵呵的说:“力辰虽陷犲狼之窝,能洁身自好,韬晦养身,实在难得。你父亲见识过人,只是未得其主,想来,此次邰城易主,你父亲可以才学致用了。” “多谢先生谬赞,想不到,遥隔二千里之外,家父竟有先生这般高雅知音,家父知道了,必须涂脑相谢。”说着,羽江眼眶红了。 “你们二个与启子年龄相仿,志趣相投,都是九州之内的翘楚,望你们相扶相持,除残暴,扫奸佞,救困于万民,造福于苍生。” 20.第20章 旱神女魃 安排好羽江和少俞休息之后,启子独自一人又来到了萁子的屋里。 萁子仍端坐着,正在品茶。 “先生,我娘呢?”启子急忙忙的问道。 萁子并不回答道的问题,满脸微笑的看着他坐下,“你眉宇之间多了一股阴霾,遇到什么了?” “快三个月了,你也能看得出来?” “当然,是遇到冥界的什么了吧。” 启便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了一下,萁子点了下头,“嗯,你该去见见她了。” “啊?”,启奇怪的问,“先生,我该去见谁?” “一个与你有缘的冥界异魂。” “见鬼?” “你怕了?” “启子可曾怕什么,为什么要见她?” “女魃,你可了解?” 《山海经?大荒北经》:“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射。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 启子说:“传闻,女魃为旱神,所到之处,无不大旱大灾,赤荒千里,她已经死了3000多年,启子为何与她有缘?” “女魃死后,魂魄困于西南蜀地,终日以泪洗面,黑水流经千里,想以此洗脱旱神的恶名,岂料,一直未能得到世人的认可。想必,她见你有龙腾之像,把一腔期望托付给了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洗去她背负了3000多年的冤屈。” “如果真能证明她是无辜的,我必定还她一生清白,并为她重新塑像建祠,毕竟,她是黄帝之女,在平叛蚩尤时立下大功的。” “好,这件事暂先放下,你父亲禹已经将天下分为九州。” “先生刚才提到九州,启子正要求教于先生。” “在治水的过程中,你父亲走遍天下,对各地的地形、习俗、物产等皆了如指掌。他重新将天下规划为九个州,分别是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和雍州,并制定了各州的贡物品种。” “还规定,天子帝畿以外五百里的地区叫甸服,再外五百里叫侯服,再外五百里叫绥服,再外五百里叫要服,最外五百里叫荒服。甸、侯、绥三服,进纳不同的物品或负担不同的劳务。要服,不纳物服役,只要求接受管教、遵守法制政令。荒服,则根据其习俗进行管理,不强制推行中央朝廷政教。” 启子略加思索,“家父想法很好,恐怕意愿难以达成。” “哦,说说看。” “如今,诸侯残暴,贵族奢靡,顽凶横行,歹人当道。在邰城,武氏的用具,与王宫无二,甚至部分贵族的奢靡超过王宫,尊卑不分;部落各自为政,王城平叛,欲多征一卒都不能成,导致平叛大军在雍州陷入危险境地,一战就是二年;贵族大肆兼并土地,平民流离失所,越来越多的平民卖身为奴,兵源、赋税日益锐减,各诸侯愈发做大,都城王权形同虚设。” “以上种种,造成王城的影响将越来越小,各方诸侯随时可取而代之,近来,有扈氏大有蠢蠢的迹象,南方的三苗人一直不安分,如不即时的加以制止,一旦他们达成联手之势,则九州危矣。” 萁子问道:“你以为,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局?” “刑律是建立在威望和武力之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即使如此,刑律还是要建的,只能不能寄予过高的期望。” “应该建立尊卑制度,不同等级的人,应守不同的规矩,住所、器皿、用车、衣冠等等也要分为不同的等级尊卑;打击土地兼并,遏制平民奴隶化的趋势;拉拢和重用良知未泯的贵族,打击偏激的贵族,徐而图之。王城里的贵族十分臃肿,即无用,又徒耗钱粮,应将他们分封到激进的部落,给他们添添乱,最好能分散他们的力量。” “从雍州开始,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非常强大的力量。” “哦,请先生教我。” “奴隶,你们在雍州时兵力不足,却把他们给忽略了。” “奴隶能有什么用,他们只是私有的财产罢了。” “奴隶也是人,在他们当中,有很多本就是战士,由于部族战败,或贫困才成了奴隶。如果许他们以自由,他们将是最勇猛的战士。” “不错,先生说的对,启子确实把这么一支力量给忽视了,许他们自由,为了他们自己,更为了他们的家人和后代,这些奴隶必定拼死搏杀。这样,不仅多了一支力量,也可以借此削弱贵族,多谢先生教悔。”说着,启深深向萁子躹了躬。 “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母亲去哪里了吗?” 萁子微微一笑,“你母亲已于半年前去了阳城。” “阳城?” “没错,她是去了阳城,你父亲亲自把她接去了阳城。” 启子露出怅然诺失的神情,“启子长大了,母亲该与父亲团聚,好好享福了。” “你舍不得她?” “我想母亲。” “你恨你的父亲?” “不恨!” “他抢走你的母亲,扔下你一个人,你不恨他?” “父亲治大水,定九州,将会万世传名,启子以父亲为荣。启子出生时,天生异像,被世人视之为不详,不愿父亲的美名受污。” “什么恶神降世,那些巫师只是凡俗之辈,岂能窥得天机!” 启子听了,疑惑的看着萁子,“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额”,启子感到十分汗颜,又向萁子深深躹了一躬,“先生教悔的是,启子错了。” “你错在哪里?” “启子应该将目光向前看。” 萁子颔首而笑。 “先生,启子没见到伯益,难道,他随母亲去了阳城?” “你这一次去雍州,应该深深的体会到,身份是极其重要的。你母亲去阳城,你就将名正言顺的拥有贵族的身份,并继承你祖父鲧在崇(嵩山脚下)的封地。伯益此去,就是帮你拿到这块封地。” 启子笑了,“先生让伯益去阳城,可不止这个目的吧。” 21.第21章 神龙谷遇异人 “当然,拿到贵族身份和封地,只是刚刚开始,他将助你在阳城结交权贵,广布你的功业和美名。不过,你俩将来的命运,完全由你们自己解决,明白吗?” “是,先生。”启子并没有明白,不过,他相信伯益,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是最好的兄弟,是最好的朋友,是最信任的人,相信伯益,就像相信母亲和先生一样。 “华韵也跟母亲一起去了阳城?” “怎么,你舍不得?” “启子一直把她当妹妹,当然舍不得,不过,伯益与华韵青梅竹马,他俩应该在一起的。” 萁子微微叹惜,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不管女魃出于什么目的,毕竟她于我有恩,我当前去祭拜一下她的孤魂,看看她是否真有冤屈。” “嗯,你是该去一趟,不过,恐怕要等些日子,你才有时间起程。” “听先生的意思,这在这几日,阳城的使者就到来?” “没错,得到崇国的封地,你总得安排一下,否则,崇国随时有变。” “先生说的对,我现在就安排,等使者宣读了大王的封命,立刻派人前去崇国,二不耽误。” “你有打算如何安排?” “崇国与阳城近在咫尺,我封伯益为相,封克牙和山南为大夫,其余不变。” “不错,考虑周全,克牙勇猛,山南机敏,有了贵族身份,一旦有战事,可助你统领大军。” “说起克牙和山南,启子想起了有易氏的上甲大人,他曾说过,近数十年来,不断有野蛮人越过不咸山(今日的不咸山),由于语言不通,通过手势比划得知,百余年来,不咸山(如今的长白山)以东,猛兽如蚁,几乎人烟绝迹。” 萁子沉思片刻,仍然不解,“九州虽曾多次发生猛兽灾祸,却未曾达到过人烟绝迹的地步啊,怪矣,怪矣。” 十天后,启子带着一行人经襄阳,奔梁州而去。 越过太和山(现在的武当山)南麓,少俞说道:“大哥,向西百里便是神农顶,3000年前,神农氏在此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夭,后世无不敬仰。我与神农氏同为医药世家,途经此地,不可不参拜祭祀,请大哥成全。” “应当如此”,启说,“我父亲治水,万余随从人员,常有疫病,神农氏后人送来诸多药材,救治了许多性命,此等大恩,时时铭记在胸,我与你一起前去。” 又行了二日,只见眼前林海茫茫,河谷深切,沟壑纵横,层峦叠嶂,山势雄伟。 进入林区,见遍地真菌、苔藓,各种药材不枚而举,独活、当归、党参、天麻、黄连、川芎、冬花、玄参、杜仲、厚朴、银杏、黄柏、辛夷花等,看得少俞眼花缭乱,喜不自禁,手舞足蹈。 走了不足半日,少俞的马背上已经堆满了各种药材,便开始霸占克牙、山南的坐骑。 一路上,偶遇行人,皆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向他们打听身份,都不肯作答,只得重又打听神农氏传人,都说,请去神农谷看看。 一行人只得循着他们指引的方向,向神农谷而去。 一路上,风景秀丽,山岩叠嶂,兰草遍地,幽香四溢,玛央哪里见过如此的美景,时不时的弯腰摘取兰草、石斛、天麻、独蒜、杜鹃等花草,头顶上的花朵奇形怪状,颜色杂乱,红的、绿的、白的、紫的等等,真是五彩斑斓,连克牙都看着眼花,见她开心,只是呵呵的傻乐着。 终于来到一处深谷,溪水直落深涧,石林丛生,如柱似笋,雾气蔼蔼,变幻莫测,如临仙境。抬头看去,二旁悬崖峭壁,如刀劈斧砍,直冲云霄。 在一处谷壁下,一座茅舍炊烟袅袅,一行人走了过去。 茅舍前,一位长须老者领着一位稚子站在门前,一身青衣,简朴无华,似乎在迎候什么人。 见启子一行到了跟前,老者作了一楫,“老夫桐君,恭候各位小友。” 启子等人忙向桐君还礼,恭敬谦和。 少俞则是满脸惊愕,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直楞的看着桐君。 桐君则满面和蔼,一闪就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把住少俞的手脉,笑容可掬的说:“原来是岐伯的后人,在这僻陋之地,竟然得偶,实在是老夫之幸。” 少俞感觉心境缓和下来,忙向桐伯施礼。 茅舍四周一眼就可以望穿,全是各种草药,只有少俞十分好奇,而又满怀惊喜的一一识别,其他人都是一脸迷茫,完全不认识,想到,必是绝世奇草。 进了屋子,见里面靠墙的位置,立着一排木架子,上面均摆放着形状不一的陶罐等器皿,屋里屋外,一股奇异的花草之香,众人闻之,无不感到神清气爽,气韵充沛。 地上,摆放着各色草垫,正好每人一个。 在启子的建议下,勒彪、勒威已经被羽江脱了奴隶身份,他俩仍然一切如常,忠诚的站在门外两旁,脸色严峻。 桐君开口说道:“各位小友,眼中充满了好奇之色,想必是 第一次来到神农架吧。” 启子向他欠了躬,“我兄弟数人经此路过,仰慕神农氏贤名,特进山祭祀,一路而来,未能打得到神农氏后人,有长者指路,来到了神农谷,还请先生指点。” 桐君手捻长须,一双目光直盯着启子,“我见小哥气息顶天,不似凡品,有龙腾飞跃之像,不知祖居何处,师从何人?” 启子又欠了躬,“不敢有瞒先生,启子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父亲,由母亲和先生教养成人,先生名萁子,至于他老人家的真实身份,启子也不曾得知。” “你在怀疑先生对你有所隐瞒啰?”桐君满脸微笑。 “启子不敢。” “你眉宇之间有一道阴霾,似乎与异灵结缘,小哥是否要去西边求征缘由?” 启子见他猜中自己的心思,颇为惊讶,“受人之恩,必当相报,既有渊源,应当探个究竟。” “好”,桐君赞许道,“不惜跋途千里,远涉险地,老夫敬佩之致。” 说着,一伸手,掌心里多出一粒药丸,“这是百涎石斛丸,险要时刻噙于口中。” 一弹手指,启子就感觉掌心里多了一物,伸手一看,正是桐君相送的百涎石斛丸。 众人就觉得一阵清风袭来,桐君瞬间就消失不见,四周的物品开始一片片碎裂,无论是草垫、墙壁、木架、陶罐等等,均如灰尘一般撒落在地,淹没于尘土之中。 众人都惊呆了,恍恍然,如在梦中,又如梦似醒。 等大家醒过神来,发现正站在一处荒草野地里,四周绝壁高耸入云,一阵清风吹来,寒意袭人。 22.第22章 鬼堡历险记(上) 从神农架出来,启领着羽江、少俞一行人继续向西而去。 羽江对少俞在神农谷的神情有些奇怪,“少俞,那位老者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刑事世家出生,对什么都好奇,都要刨根问底。” “咋了,神神秘秘的样了,打算要保密?” 克牙嗡声嗡气的吼道:“别跟个娘们似的,有屁快放,老子也好奇,咱哥几个,那老头为啥就跟你近乎?” 少俞故意挑逗他,“你真的想知道?” 克牙怒了,“你要不是说,再有攀崖摘草的话,老子可就不干了。” “好啊,就当还你这个人情,这位老者就是桐君。” “废话,一见面,他就报了自己的名字,还用你说?他老头身形奇特,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得到了。” “他是黄帝时期的名医,在浮玉山结庐炼丹,悬壶济世,分文不收。乡人感念,问其姓名,老人不答,指桐为名,乡人遂称之为‘桐君老人’,后世尊称为桐君。” “啊”,一行人无不大吃一惊,“黄帝时期的名医,距今已有1000年,你该不会逗我们玩吧,谁能活1000年?”羽江面带疑虑的问道。 少俞见大家都不相信,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是真的,“桐君确实是黄帝时期的名医,至于我们见到的那位老者是谁,我就不能确定了。不过,他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给大哥的丹丸,我也看过,确实是还阳的奇药。” 克牙想起了杉木林里遇到的冥兵,不由得掉头看了看山南,见他也是一副怪异的神情。 这一日,他们越过了巴山,又走了数日,眼前山峦起伏,层峦叠嶂,遥遥望去,十分的壮观,与中原完全不同,一行即兴奋,又有些烦恼。 山路崎岖,绝壁悬崖处处可见,经常是绕了好几天,才能到达一个看上去不过半日的地方。 玛央尤其兴奋,看到山涧中各种小鸟,总想去抓只回来。 山中的景致,玛央看着更加新鲜,涓涓溪水,奔波不息,瀑布自云端飞流直下,发出隆隆巨响,十分悲震撼。 少俞则经常停下马,攀岩摘取各种花草枝木,仔细记录,小心保存。 羽江则是对山川十分感兴趣,尤其对当地风土人情,都是十分详细的加以记载。 山南和克牙则围着玛央身边。 这一日,一行人渡过了江源(如今的泯江)。 不多远处,就见一处大河流淌着黑乎乎的水,奇臭无比,而且,气味如腐尸一般令人作恶。 远处,雾气缭绕,阴气森森,一座鬼堡若隐若现,飘浮在半空中,半透明的,颜色惨白,十分瘆人。 一行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好奇心驱使着,好胜心支撑着,一行人继续向前。 到了鬼堡近前,启子看去,满眼全是污水横流,污液四溢,乌黑的泥泞不堪,根本无法通行。 一阵风吹来,恶臭四溢,除了玛央,所有人都禁不住呕吐不已,克牙几乎把肝汁都吐出来了,瘫在地上,脸色蜡黄。 少俞拿出药材止恶,根本不管用。 又拿出药材清新气味,也没有无丝的改变。 启子本打算拿出桐君给的药丸,可又想到他说过的话,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还需要含在嘴里,这么多人,也没法分,只得打消了念头。 启子又想起了先生说的话,于是,大声的喊道:“女魃,你要我来,我已经来了,千里之遥,均是污水流淌,恶臭四溢,不能驻足,与其将我阻隔于乌泽之外,不如早些搭桥铺路,腾出时日,尽早为你洗脱冤屈。” 就听见一阵隆隆巨响,一座天桥从鬼堡里伸了过来,一直铺到启的脚下。 桥身惨白,半透明的,跟杉林里遇到了冥兵是一个颜色。 站上桥,感觉整个人悬于半空中,森森的。 咻的一声,桥瞬间收缩了回去,众人一阵肉跳,静下神来,眼前城堡高耸入云,高大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 四周是宽阔的广场,并且,向不断的向四周阔延,不断的阔延,渐渐的,一望无际。 仰望尖尖的,直插云霄的城门,一切都是半透明的,却又看不透后面的景象,大家既感觉到十分的新奇,又感受到一丝丝的惊惧。 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内外,并无一人,也看不见一个冥兵或幽魂。 启子骑着马,缓缓的向城堡里走去,一行人跟在他身后。 幽幽的银光斜斜地照在冰凉的地面上,凄凉的风伴随着远处传来的呜鸣声寂寞地低语着,死尸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显得更加阴森,更加让人噤若寒蝉。 虽然看不见一座坟墓,众人将感觉身在一个巨大的墓地里。 一条宽阔的路伸远处伸去,一座宫殿伫立远处,遥遥望去,也是一片混沌。 一行人都不说话,默默的骑着马,好一会,终于到了大殿门前,下了马,启带头向大门走去。 进了大门,放眼环顾四周,陈设极其简单,地面是石板铺成的,墙也是石板彻成的,中间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石桌上放了一石盏油灯、一石壶和石杯。 一切仍是半透明的,惨白的颜色,混沌之极。 “少俞”,启子说,却没有听到应声,忙向身后看去,不见一个人影,顿时感觉有些不妙,猛的一回头,发现,大门竟然紧闭,忙向大门走去。 离大门仅有二三步之遥,启子迈开大步跨去,门仍然离自己二三步之遥,感觉中了玄幻之阵。 启子不慌不忙,掉过头来,不紧不慢的向石桌走去。 在石凳上坐下,启子拎起石壶,往石杯倒,一股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启子很好奇,想看看女魃究竟要如何对付自己,端起满满一杯黑乎乎的液体,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启子开始感觉头晕,感觉四周在转动,越来越快,不停的转。 石桌,石凳,石盏,石壶,石杯,所有的一切,都腾空而起,飞快的转着。 随后,一切都开始碎裂,一片一片的,就像是一个幻境,渐渐的消失了,四周一片混沌。 启子感觉自己身在一个混沌世界,四周空无不物,又好象在一个异象的世界里。 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然后,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启子就感觉自己穿过一蓬顶,掉到了一个大厅里。 光线十分的明亮,四周也十分的敞亮,一眼望去,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非常平坦,大厅中间有一巨大的石桌和石凳,石桌有一巨大的石盏油灯、石壶和石杯,跟上面的那个石屋一般的摆设,四周是一眼看不到顶的石墙。 启子向石凳走去,发现比自己的脑袋高出很多。转过身来向四周看去,见一侧墙上有二行非常大的字,光线非常亮,能很清楚的看清上面的字,字不多,只有十来个,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眼熟,这好像是萁子屋里羊皮卷里的文字。 这些羊皮卷里大半记载了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历法和魔咒,也有不少符咒图案, 在这个大厅里,竟然看到到羊皮卷排列的文字,启子觉得很惊奇,看了看墙上的文字,又向另一侧的墙看去,见墙的一处有很大的一片图案和文字,便好奇的走了过去。 见墙旁有一个一人多高的丁字石台,走上前,发现石台上面像一个罗盘的,最外侧斜插着一面铜镜,斜向墙体,中间嵌着一颗硕大的晶石,碧绿碧绿的。罗盘和墙上都是上古文字,罗盘上有十三个凹槽,外边的八个凹槽围成一个八角形,长长的细槽呈八角形连接着,中间五个凹槽形成一个五角形,细槽交叉的把这五个凹槽连接起来。旁边杂乱的排列着十三个石棋子,仔细看,有“狍犼狰狻猊”五大凶兽,及“龙虎雀毕狐鱬廉吾”八大吉兽。 墙上,刻有巨大的图像,有凶兽,有祥兽,也有异兽,只有靠下面的图形能看得清,上面的太高,一眼望不到顶,能看清的兽图,羊皮卷里都有记载和图形。靠近石台位置的墙上,刻有内外二层大圆圈,有十一个凹槽,中间也嵌着一颗晶石,是红色的,血色血红的。有十一个石棋子吸在墙上,有“天巢人娲地燧华女”八时,及“炎黄羲”三刻,启子一见,居然是旧制的时辰表。 启子觉得这些图形有些熟悉,仔细想来,羊皮卷上有记载,“上毕雀,下狐鱬,左吾虎,右廉龙;犼狰狻猊围着转,狍兽在前方”。前方在哪呢,见铜镜向墙斜,而且,墙上有八时三刻,前方应该指的是墙,启子想,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把这些字排列对了,应该就能打开机关。 23.第23章 鬼堡历险记(下) 启子又把目光转向墙上的八时三刻琢磨起来,想起羊皮卷上只记载了八时的时辰说明,并没有其他的记载,那么,这墙上的如何排列呢?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外圈,发现沿着圆圈,最上面有一个凹槽,最下面也有一个凹槽,“对啊,天在上,地在下嘛”,想到这里,启子颇为高兴,可又一想,那“炎黄羲”三刻呢? 又仔细看了看中间,凹槽呈三角形,启子就犯难了,这怎么排啊? 把羊皮卷上所有能想起来的文字和图片都回顾了一遍,也没想琢磨出任何名堂。不禁想起来炎帝、黄帝和伏羲的出生及埋葬之地,伏羲的出生之地成迷,只能从他们的埋葬之地着手。 炎帝葬于“长沙茶乡之尾”(如今的hn省yl县鹿原镇),黄帝葬于桥国(如今的sxhl县城北桥山),伏羲葬于陈国(如今的hn省hy县呈三角之形,与墙上的三个凹槽正好吻合。 启子走近罗盘,“上毕雀,上左毕,上右雀;下狐鱬,下左狐,下右鱬;左吾虎,上左吾,下左虎;右廉龙,上右廉,下右龙。犼狰狻猊围着转,狍兽在前方,狍放在最靠近墙的那个凹槽,犼狰狻猊以逆时针摆放。” 又走近墙体,伸长手臂,把“天”字石棋拔了下,很轻松就拔下来了,放入最上面的凹槽里,然后延逆时针方向依次摆放“巢人娲地燧华女”,又把“炎黄羲”一一拔下,分别放入各自的凹槽里。刚把最后一个石棋“启”字放入凹槽,嵌着“炎黄羲”三个石棋的凹槽便开始延逆时针转了起来,赶紧向一旁退了几步。 只见“炎黄羲”转了一圈,外圈的凹槽延着顺时针转了起来,转了约摸一圈,墙上嵌着的那颗血红晶石一道红光向前射去,射到铜镜上,并折射到罗盘上的那颗绿色晶石上,跟着五凶兽“狍犼狰狻猊”和八吉兽“龙虎雀毕狐鱬廉吾”先后转了起来,跟着绿晶石一道绿光射出,经铜镜射到红色晶石上,接着,墙上一道强烈的闪光,启子只觉得眼前一晕,眼一闭,人跟着一晃。 再睁开眼,见自己在一个大厅里,大厅里也有一个石台,石台有一个石棺,四周有巨大的火盆。 启子绕过了石棺,看见一个石门。来到石门前,石门自动开了,启子走了进去,见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厅室,有一个石台,台子上有一个石盒。 启子上前,打开石盒,里面竟然有一个金黄色的怪兽,还在动,启子看着眼熟,好像在哪见到过,正琢磨着,只见那怪兽爬出盒子,顺着启子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启子正感惊愕,就感觉身子突然悬空,猛的掉了下去。 启子忙低头看去,见自己正急速的下坠,一阵阵恶臭扑鼻而来,下面是一潭污水,川流不息。 启子感觉不妙,忙掏桐君给的百涎石斛丸,噙在嘴里,感觉好了许多。。 转瞬之间,启子掉进了污水之中,即使口含丹丸,启仍然感觉臭不可闻,污水十分粘稠,又十分滑腻。启子紧紧的闭上嘴,以防止污水进入嘴里。 川流的污水卷起启子,不停的流动,随着川流的污水,启子被卷起,又被抛下,虽然力量并不太大,上下颠波,让启子感觉很不舒服。 启子想自己划水,离开污水潭,可四周一眼望不到边,不断有污水从上面流下来,就如瓢泼大雨一般,涓涓不息。 启子不知道女魃想干什么,启子不能认输,想看看她究竟能拿自己怎么样,由着她折腾。 前面出现凌乱的礁石,启子小心的躲避着。 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启子被卷进了山洞,洞口很大,里面的光线越来越暗,到后来,眼前十分模糊,直至漆黑一片。 启子完全看不清四周的情形,任由污水流淌。 不时有凌石刮蹭,有些凌石比较尖锐,启子就感觉遍体鳞伤,在污液的浸泡下,剧烈的疼痛。 启子几近晕厥,强烈的剧疼,刺激着启子的每一根神经,启子的意识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启子慢慢的恢复了知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空地上。 嘴里的百涎石斛丸已经没了,想来是自己无意中咽下去了。 启子挣扎着站起身来,感觉体力充沛,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颇有些奇怪,不解的向四周看去。 光线自头顶直射下来,四周十分空旷,阴影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启子打算整理一下衣服,低头一看,身上没有一丝的污渍,好象刚才在污水里的记忆完全是一个幻觉。 启子非常镇定,女魃有求于已,再多的花样,只能是多增加一些磨练。 启子需要磨练,强烈的,超乎寻常的。 雍州之行,启感觉受益匪浅。 在强烈的磨练中,启子感觉血液在沸腾,刺激,有成就感。 一个声音传来,好象来自更深的地底下,阴沉沉的,撕扯着自己的心脏,血淋淋的。 启子听了,感觉不舒服。 “你终于来了。”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哈哈哈,你很享受这个感觉,不是吗?” “你好象很了解我。” “老娘并不了解你,你应该经受得住,否则,你不配跟老娘说话。” “你为何还不显身?”启想看看女魃是什么样子,有些好奇。 “人鬼殊途,见了面又能如何?”女魃好不客气的拒绝了。 “呵呵”,启干笑了二声。 “你是来帮我洗脱冤屈的吗?” “不是,我是来除恶的。” “除恶?”女魃的声音带有疑惑。 “是的,我是来除去九州最大的恶魔。” 听启子的口气,女魃似乎猜出了他所指的对象,“你是说,老娘是恶魔?”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恶魔,又何来冤屈?” 女魃感到震惊,又感到愤怒,自以为,在打败蚩尤的战斗中立下大功,却被世人视为旱神,受尽千年之辱。千百年来,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有龙腾之象的启子,把一腔热情牵托在他的身上,不曾想,也更加将自己视为欲除之而后快的恶神,不禁失望之极,悲愤之极。 “你……你……竟敢羞辱老娘,你竟敢戏耍老娘。”女魃怒不可竭。 “怎么,我冤枉你了吗?” “蚩尤起兵攻打黄帝,黄帝令应龙进攻冀州。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是老娘成功阻止了大雨,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立如此大的战功,老娘为何又成了凶神了?” “没错,你曾经立下的战功,世人没曾忘记,世人也知道,你也因此得罪了风伯和雨师,他们故意刁难你,你到哪里,哪里便赤土千里,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便把你说成了旱神。” “你看看,本是千里沃土,现如今,一条黑水之河,污浊不堪,恶臭千里,寸草不生,鸟兽绝迹,全拜你一人所赐,说你是旱神,实在是太客气了。” “我冤!”女魃的声音极其的软弱,苍白无力。 “你有何之冤?不明真相的世人说你是旱神,你不是救弱扶贫,而是终日忧郁,积郁而亡。当年,神农氏遍尝草药百余种,采集草药400种,终因尝试太多的毒药,积毒太深,不幸身亡,被世人敬为地皇。与他相比,你还有何冤屈?” 女魃又默不作声,四周,寂静一片。 过了许久,传来一声哀叹,声音凄婉,忧伤之极。 “要我怎么做?”女魃的声音微微颤动。 “不管你有什么方法,要把这黑水变清水,千里之地的污浊还原成洼洼清池,把这千里恶臭之地,还原成长满鲜花、草木和庄稼的沃土,能让四方百姓欢欢喜喜的迁居到这里来,重新成为一片净土。” “好”,女魃的声音十分软弱。 “大声点,再说一遍。” “老娘知道了。”女魃大声的咆哮道,声音十分刺耳。 启子笑了,“很好,送我出去。” 一阵阴风袭来,启子被卷起,腾空而去。 清风徐徐,启子随风摇摆。 24.第24章 东女国 启子在一处林木草场落下,羽江、少俞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大哥,你没事吧!”克牙急不耐的大声问道。 启子笑了笑,“没事,放心。” 羽江颇为疑惑的问道:“女魃的事情解决了?” “要看她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等等看吧,我给了她提醒,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这是什么地方?”山南问道。 “应该是东女国了”,启子对大伙说。 少俞开口说道:“东女国盛产高山香梨,将梨花放进温泉香熏,是滋润肌肤的上品。” 山南挖苦道:“少俞就是一个药痴,一开口,不是医病,就是疗伤,活生生的把香甜可口的梨子也说成了药材。” 少俞认真的说:“凡世间,一草一木,即使是百姓日常生活所用之食材,都有相应的药理。” 山南讥笑道:“好啦,说到药,有谁能说得过你啊,再聊下去,天就黑了。” 启子看见玛央精神萎靡的样子,骑在马上,一声吭,“玛央怎么啦?” “玛央是骑马,骑的累了吧。”山南关切的说。 “玛央是草原上长大的,哪一天不骑马啊,肯定是饿了。”克牙很肯定的说。 “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是饭桶啊。”山南不服。 启子忙摆了摆手,二人才止住争吵。 山南关切问道:“玛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继续赶路吧。”玛央的精神厌厌的。 一行人向西南而去。 这里与中原大不相同,一座座重屋(又叫碉房)林立,散落在各山谷和丛林中,有的是二层,有的甚至达到三层以上。 街市上,男人多半站岗守哨,或从事体力活,女人们从事织蚕、耕耘、牲畜等农活。 男人们多半身穿紧身袍衣,女人们则身穿绫裙、领衫,盘发髻,头上配有黄白饰物。 启子一行人十分醒目,在一个寨碉里,土司听说他们从东夷来的,十分高兴,盛情接待了他们。 土司叫扎西娜,他的兄弟叫巴旺,寨子里的人都称他为巴旺大叔,他带有明显的中原口音,启子等人听了,十分亲切。 “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快请坐。” 一进了重屋,巴旺大叔就热情的招呼大家。 二个小伙子端上来几杯蜂蜜茶,还有几盘蜂蜜糕、香猪腿,清香扑鼻,克牙和山南的口水就下来了,忙伸手擦了。 巴旺大叔笑声十分爽朗,“远道来的朋友们,快手吧,这是嘉绒最有名的特产。” 克牙伸手抓起一块香猪腿肉塞进嘴里,“好吃。”又抓起二块扔进嘴里。 山南见了,也急不可耐的抓起几块扔进嘴里,羽江、少俞和玛央则是拎起一片,抿里嘴里,细细的嚼着。 启子也往嘴里丢进一块,细嚼之后,感觉鲜嫩而清香,回味悠长。 “大叔去过中原?”启子好奇的问道。 “年轻的时候,去过几次中原贩卖药材,几乎有一半时间呆在中原,现在老了,这活就交年轻的后生了。”在中原的日子,给巴旺大叔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印象,终于又见了中原的人,感到十分的亲切。 启子指了一下少俞,“我的这位兄弟对药材也略知一二。” “哦”,巴旺大叔大叔立刻把目光转向少俞,“这位小哥,你也是做药材生意的?” 少俞摇了摇头,“巴旺大叔,我家世代从医,对药材粗浅的知道一二。” “哦”,巴旺大叔对少俞更感兴趣了,“原来,小哥是医药世家,敬佩,有人感觉发冷,腹中疼痛,待到发热的时候,肠中有鸣响,然后出汗,请问小哥,这是什么病症?” 少俞不假思索,答道:“这是脾疟疾。” “是否有办法治疗?”巴旺大叔急忙问道。 “刺足太阴经,可以治愈。”少俞答道。 巴旺大叔起身,向少俞拜了楫,少俞了赶紧起身,向他还礼:“巴旺大叔,你是主,我是客,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少俞受不起。” “你们淌过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来到到丹巴,多住些日子,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女子成人礼,你们看看热闹,然后,我要去嘉绒,那是女王居住的地方,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下东女国的王宫。” 克牙嗡声嗡气的问道:“大叔,你们这里怎么全是娘们…女人当家啊?” 巴旺乐呵呵的笑着,“呵呵,这是我们东女国的风俗,不但是我们东女国,在葱岭以西有一个西女国,风俗与我们很相似。” “在我们东女国,是女人当家,国王有二位,一位是女王,一位是国王,国王不掌权,由女王管理国家,各级官员,也全是女人,就连各寨子的土司也是女人。我们男人负责重体力活,尤其是打仗,是男人的事,女人从不参与。” “女人是天母,是她们带来了生命,东女国的男人都十分崇敬女人,不愿她们受到伤害。” 山南问道:“女子的成人礼又是怎么回事呢?” 巴旺大叔答道:“在我们东女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为年满17岁的女孩子举行盛大隆重的成人礼,全寨男女老幼都会前来祝贺、献上哈达,然后载歌载舞,一起同庆。” “男孩子没有成人礼吗?”山南又问。 “男孩子不需要举行成人礼。” “到了晚上,你们听到歌声,不要出去张望。”巴旺大叔提醒大家。 克牙不禁好奇,“大叔,这也是东女国的习俗?” “到了晚上,寨子里的男人会头顶一件毪衫(披风)遮脸,到女子聚集的碉房对歌求爱,直唱到三更半夜,女子们唱累了,倒睡在锅庄旁。” “这时,男子进屋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若是女子也心仪该男子,就会允许男子躺在自己身边谈情说爱,情到浓时,男子则可带走女子,到女子屋内过夜,行夫妻之实,天亮的时候,男子必须回自己母亲家。如果你们到处乱闯,打扰了他们,就不会受到欢迎了。” 一行人听了,惊的目瞪口呆。 第三天一早,巴旺大叔领着启子一行人向嘉绒而去。 一路上,巴旺大叔给他们讲述东女国的各种习俗和神奇的故事,“嘉绒的意思是‘女王的河谷’,女王居住在五层的重屋,女王的重臣可以居住在三到四层的重屋。女王有二位,分为大王和小王,大王去世后,小王继位,然后再由王族推选出一位继任小王。” 山路仍然十分难走,一行人走了五天,才到了嘉绒。 25.第25章 国相苏息 在一个葫芦形状的深山纵谷中,启子看见一座城堡伫立在山头上,登上半山腰才发现,三个山头连成一片,像大鹏展翅。城堡有多个台层,城墙隐在葱葱林木之中,山体陡峭,四周又是悬崖峭壁,加上谷口狭窄地势,十分的险要,易守难攻。 山谷里涓涓溪水川流不息,草木盛开,各种果树漫山遍野,风景秀丽,好似一个世外桃园。 一行人循着大道,缓步上马。大道修的非常平整,宽阔,不少土兵在守哨,商贾的货车来往不断,巡视的士卒往返穿梭。 “三年前,女王汤滂突然病重,长期卧床不起,请了许多医师和巫师,都不见好转。”巴旺大叔边走边说,“国相苏息悬下重赏,谁要是治好女王的病,不仅重赏,如果是年轻未婚的才俊,还可以从王族中挑选一位最美丽的女子作为妻子。” 说着,巴旺大叔的目光盯着少俞。 少俞微微一笑,“少俞医术浅薄,恐怕有失大叔的期望了。” 巴旺大叔听了,颇为失望。 进了城堡,启子发现这里的建筑明显的比外面要奢华,许多衣着鲜亮的女人乘坐华丽的马车川行于大街上,身旁陪着的是一个或多个衣着明显粗陋的男子,陪着笑容。 大街人,许多商贾在叫卖着,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各种各样的货物堆放在十分显眼的地方,许多商品奇形怪状,有许多好象是从西域来的。 墙上,贴着告示,三三二二的人围着告示在小声的议论着,山南凑上前看了看,一个字都不认识。 克牙也凑了上去,也不认识一个字,却故意气克牙,“哎,小子,上面写了什么?” 山南知道克牙故意气他,伸出手来挠他,克牙个头大,身材魁梧,最怕痒痒,连忙躲开。 山南岂能饶过他,追着他挠,克牙被挠着了,一阵痒痒,乱跳起来了,一不小心,没站稳,依到了墙上,脚下又是一滑,整个人延着墙打个踉跄,就听见嗤的一声,克牙以为衣服被划破了,忙低看,又伸出双手在身上乱摸。 山南却看到墙上的告示撕破了,四周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叫喊,一队士卒快步跑了过来,将他俩围了起来,长长戈尖对着他们。 克牙也发现告示破了,与山南一起,紧张的看着围上来的士卒。 玛央见二人危险,不顾一切的跑到他们身边。 启子、羽江和少俞也紧张起来,巴旺大叔连忙跑上前,大叫道:“他们是神医,是为女王治病来的。” 克牙和山南一脸迷茫,巴旺大叔又连忙跑到少俞身旁,悄声的对他说:“他们撕破了女王的求医告示,只有接下这个告示,并为女王治病,否则,按东女国的刑律,要处以死刑的。” 启子看着少俞,少俞看了看紧张的克牙和山南,然后对巴旺大叔说:“你跟他们说,我愿意给女王治病。” 一行人松下口气,克牙和山南互相埋怨,玛央气的,一手揪一个,拎起他俩的耳朵,凤目圆睁。 二人感觉很疼,又感觉玛央的玉手很滑腻,十分享受,假装跪求饶,却嘻笑不已。 启子见二人闯下祸,还胡闹不已,颇为生气,瞪了他俩一眼,径直的走了。 二人见启子真生气了,这才收起嘻笑,低着头,挣开玛央的玉手,跟着启子的屁股走去。 士卒们押着启子、少俞等一行向王宫走去。 王宫的城墙高大巍峨,宫门大开,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嘉绒宫’。 进入宫门,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循着池水望去,一处山崖上,翠竹森森,随风摇曳,溪水飞流直下,延着白玉般的池塘流淌着。 一座五层高的重屋伫立在宫院里,一行人被带到一个重屋里,几位翠衣女兵拦住他们,搜查他们的身上,把利器全部没收,带着他们进了一个殿厅里,屋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 只见她面容娇美,身材纤长,眉宇之间散发着英气,目光咄咄逼人,让人见了不寒而栗。一身青毛绫裙,下领衫,上披青袍。 “国相大人,人带到了。”一名女兵禀告道。 国相苏息挥了挥手,女兵们退后几步,站在一旁。 “谁是医师?”苏息的声音十分威严。 少俞向她躹了一躬,“少俞,豫州人氏,世代为医,原为女王和国相效劳。” “嗯,你礼数周全,得体,像是世家出家,女王是贵体,不是凡夫所能见到的,先替本相把下脉。”说着,苏息伸出一只玉手。 少俞伸出手,轻轻的搭在苏息的手脉上,微闭双眼,片刻功夫,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苏息的脸色,“国相大人前阴肿痛,仍阴邪旺盛,以致厥有病脉,胀闭不通;脾气的衰竭,过食酸味,致使肝气淫溢而亢盛。”少俞比较谨慎,说一半,留了一半。 苏息冲少俞点了下头,“你略通医理,又是世家,如果能治好女王的奇症,将会有重赏,还可以从王族中挑选一个女子为妻,症治过程中,你可以挑选一位助手帮你。” 少俞看向启子,启子冲他点了下头,二人向国相躹了一躬,“谢国相大人。” 苏息向一位女官看了一眼,吩咐道:“你带二位医师洗浴,沫香,好好准备一下,剩下的人,你安排好他们的食宿。” 一行人纷纷向苏息行礼,退了出去。 第二天,启子和少俞被带进女王的寝宫,檀木梁柱,青缎绒毯,青绒大帐,宝石坠帘,阳光透过青绒垂帘,非常柔和。 殿厅的阳台很大,有许多花草,生长很茂盛,一棵紫色杜鹃尤其引人注目,一道青绒窗帘隔开了内厅。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青绒罗帐,帐上遍绣大鸟如鸡,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床榻二旁,数名医师和女官垂手而言,整个殿厅,除徐风撩起垂帘而触动玉石碰撞引起的脆玉之音,十分安静。 少俞走近床前,女官撩起罗帐,女王玉面粉颈,静静的躺着。 26.第26章 嘉绒女王 从相貌上看,女王芳龄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面润肌滑,不像是重病缠身,长年卧榻的样子,不过,肌肤有坏败的迹象。 女官从锦衾下把女王的一只玉手轻轻的拉了出来,少俞在床前的锦凳上坐下,伸出二只手指,轻轻的搭在她的脉搏上,微闭双目,仔细的聆听她的脉动。 片刻之后,少俞站起身来,探出身子,伸手翻开女王的一只眼睛,仔细的察看了一下。 少俞向启子看了一眼,二人悄悄的退出女王的寝宫,在女官的带领下,来到国相的殿厅里,少俞向国相躹了一躬,“国相大人,从面相上看,女王富贵长寿,从脉象看,女王心律平稳,并无异常。” 苏息听了,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既然并无异常,为何女王浑噩长达三年之久,不能言语,形如枯木?” 少俞答道:“国相大人,我观女王眼瞳,发现一滴黑泪。” 苏息的身体了振,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黑泪?” “是的,国相大人。” “三年来,给女王症冶的医师不下百余,他们当年有许多行医数十载,你年不过二十,是拿奇异之言欺骗本相的吧?” “既然已有百余医师为女王症过脉,为何还允许我等小辈枉为,不如当即将我们赶了出去,岂不更省事?”少俞不卑不亢,神情自若。 苏息脸色冷峻,缓缓问道:“你既然能症出女王的病症,也一定知道了女王病由。” “是的,国相大人。” “说。”苏息的一双凤目盯着少俞。 “女王是邪灵侵体,有人对女王下了毒蛊。” 苏息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一双怒目燃烧着火焰,“你可有什么办法解了这毒蛊?” “以石斛为药,取弱水和甘露溶之,连报三日,女王必定恢复如初。” (注:石斛,又名金钗,仙斛兰韵、不死草、还魂草、紫萦仙株等,上古以来的还阳之草木。) “你带有弱水和甘露?”苏息急切的问道。 “弱水和甘露,都是奇异之水,且不能长久保存,我行医江湖,岂会能有呢。” “石斛,王宫里倒是有一株,弱水和甘露,只是传言,从未见过,你可办法取得到这二种水?” “弱水在千里之外,派人去取,用不了半年即可得。要取甘露,须出东海千里之外,有汤谷岛,岛上有木幡,木幡有甘露池,来回往返,需要一年半以上。” “而且,这是上古传闻,没有人真正见过甘露池。我观女王眼瞳的黑泪正在扩大,速度越来越快,一旦淹灭了整个眼瞳,那便是女王的大限之时。” “还有多长时间?”苏息面色急切。 “短则三个月,长则六个月。” “啊,怎么会这样?”苏息的有些难看。 “尸毒水本可以确保中蛊毒者长生而不死,不过,女王的意志力超强,不甘心被蛊毒所控制,与蛊毒搏斗三年,已经有了些微弱的意识,由于仍不挣脱蛊毒,心生死志。” “我们现在就派人快马去取,是否来得及?” “无论多快,至少一年,才能来回,而且,东海时常巨浪滔天,桅断船翻更是常见。” “这么说,女王是无法得救了?”苏息仍不甘心。 “还有一个办法?” “快讲。” “把石斛捣烂,在鸩酒里浸泡七日,给女王服用,不过,女王将永远形同枯木,绝无再苏醒过来的可能。”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谋害女王!”国相勃然大怒。 “别说是女王最多只有一年的寿命,就是活着,也只是形同枯木,我一行八人,千里迢迢赶来送死,有何益处?” 国相一双凤目死死的盯着少俞看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挥了下手,“此等大事,本相需要与众位王室大臣商议一下再定,你们先退下吧。” 启子和少俞退了出去,回到王宫里自己的住处。 二天后,二人又被召进了国相的殿厅。 进了殿厅,启子发现,坐在正当中的,是一位十七八的少女,只见她秀丽清纯,娇羞可人,晶莹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线条柔美婉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绝色娇美的芳靥晕红如火。 一身青绒长袍丝毫掩藏不住她那一身风情万千的清纯,美眸含羞紧闭,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那一双剪水秋瞳轻颤,白皙娇美的挺直玉颈下,一双柔弱浑圆的细削香肩。 在她二旁,分别站着国相和几位女官,或面色冷峻,或身姿妖娆,或媚态万千,或煞气凌人。 国相开口说道:“这位是东女国小王曳夫。” 启子和少俞忙向小王行礼,“启子,少俞,拜见小王陛下。” “免礼”,小王曳夫好象比较腼腆,轻咳了一声,脸色泛起红晕,娇羞无比,启子不禁心中一颤,“听国相禀告,你们有办法救治女王,是吗?” 少俞恭恭敬敬的向小王躹了一躬,“回禀小王,要使女王完全苏醒,须得将石斛溶入弱水和甘露中,浸泡七日,给女王饮用,连饮三日,可保女王恢复健康。” “你可携带石斛、弱水和甘露?”曳夫的声音十分甜美。 “少俞只是游历于梁州山水,并未携带,石斛是还阳奇药,极其难得;弱水在千里之外,甘露更是难得,须出东海千余里,敢问陛下,宫中是否有这三种药材?” “宫中尚有少许石斛,现在就派人去取弱水和甘露,是否来得及?” “我先祖留下的典籍中有甘露记载,甘露池是上古传言,未有记录,只是有传言在汤谷岛有木幡,木幡有甘露池。要去木幡,来回至少一年半。” “听国相说,女王只有一年寿期?”曳夫神情平复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不时的拿眼睛瞄向子启。 “是的,不敢有瞒小王,以少俞的浅薄医术,目前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将石斛捣烂,在鸩酒里浸泡七日,给女王服用,不过,女王将永远形同枯木,绝无再苏醒过来的可能。” “如果烦请你咨询长辈,或许还有转机?”曳夫心有不甘。 少俞看了一眼曳夫洋溢着青春的脸庞,“少俞八岁熟读先祖遗留下的所有医药典籍,十岁开始坐堂行医,十五岁时家父便退至后堂隐居,全由少俞一人打理。” “哦,你的方法诡异非常,你究竟是何人?”曳夫好奇的问道。 “小王亲自垂询,少俞不敢隐瞒,先祖岐伯。” 殿厅里一片惊嘘,“黄帝的亲自垂询医药医理的大臣歧伯?” “正是少俞的先祖歧伯。”少俞神色坦然,不慌不忙。 27.第27章 小王曳夫 殿厅里沉寂了片刻,小王、国相及几位女官用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小王曳夫轻启玉唇:“那就烦请少俞为女王施药、施针,以便让女王少受些苦楚,东女国君民将永感少俞的恩德。” 说着,曳夫站起身来,微微的向少俞和启子欠了下身。 二人连忙还礼,少俞又说道:“女王乃贵体,少俞不便,不过,少俞有一女弟子,她可助少俞行针施药,望小王准许她入宫。” 曳夫看了一眼国相,苏息冲她点了下头,曳夫缓缓说道:“小王准许她入宫,如有其他需求,随时可以向小王和国相提出来。” “多谢小王,多谢国相。”启子和少俞向曳夫和苏息行礼后,慢慢的退出了殿厅。 曳夫怔怔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尤其是启子昂拔的身影。 石斛和鸩酒很快就送来了,少俞把石斛清理了一下,把鸩酒倒入陶瓮里,又把处理好的石斛放了进去。 当天晚上,玛央就进了宫,少俞把一些注意事项仔细的给她讲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少俞和玛央就去了女王的寝宫,少俞给女王打穴,然后施针。 少俞不方便施针的地方,便由玛央代劳。 这一日,国相把启子和少俞请进她的殿厅。 国相的心情很不错,露出一丝笑容,“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女王的脸色有些好转,辛苦二位了。” 启子欠了躬,“为女王和国相效劳,是启子和少俞的荣幸。” “二位年轻才俊,家中有些什么亲人啊?” “启子家中有一母,少俞父母健在,尚有一兄长。” “二位才俊是否已有婚配?” 启子和少俞对望了一眼,“未有婚配。” “东女国佳人甚多,尤其是嘉绒,才貌双佳的女子不枚胜数,二位才俊是否有看得上眼的?” “我二人来自中原凡俗世家,不显不贵,又无才德,不敢倾仰东女国佳人。” “二位才俊气度不凡,才智过人,如此推让,是瞧不起我东女国女子了。” 启子和少俞又对望了一眼,二人明白,苏息仍然没有完全放心,想用美人计拉拢他们,如果拒绝了,会更让她不放心,少俞出面应付,是合适的。 于是,少俞开口说道:“启子虽然只有家母在世,却家规森严。国相大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假作推让,实在有负国相大人的美意,少俞早就倾仰东女国佳人,如若有幸,子俞将感激之致。” 苏息听了,脸上的笑容更盛,“不知少俞公子相中了哪位姑娘?” “少俞刚到嘉绒数日,一直忙于女王的病体,并不认识心仪的佳人,全凭国相做主。” “好,本相有一侄女,年方二八,相貌俊美,才学过人,性情温和,明rb相带她与你相见,如若公子不嫌,择日便就完婚。” 少俞向苏息躹了一躬,“多谢国相大人厚爱,只不过,少俞家规相传千余年,非得长辈许可,否则,不成擅自成婚。” 苏息脸色阴晴不定,思索了片刻,又露出笑容,“好,等女王的圣体好转,你快马向长辈禀明,立刻回来成婚。” 少俞又深深的向苏息躹了一躬,“多谢国相大人成全。” 这几日,小王曳夫经常来女王寝宫探望女王。 曳夫性格内敛,心思细腻,玛央性格豪放,大大咧咧,一来二去,二人竟然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王宫的瀑布下,溪水边、碧水池、花丛中,时常能见到这一对璧玉的倩影,不时传来曳夫清脆的咯咯笑声,也不时传来玛央豪放的哈哈大笑。 许多宫女、女官见了,十分羡慕,苏息看在眼里,也十分高兴。 —————— 这一日,嘉绒城堡号角齐鸣,大队宫廷卫士身着戎装,列队相迎,国王颉厥率大军回来了。 国王颉厥年近四十,虎背熊腰,英姿勃勃,一身紫色戎装,腰挎青锋剑,腿蹬白熊皮靴,大步踏星。 国相率领众臣在宫门内迎候,看着颉厥伟岸的身影,一双凤目洋溢着青春和炽热。 启子和少俞夹在欢迎的人群里,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欢迎仪式结束后,启子、少俞和玛央回到各自的住处。 过了不多一会,国相派人把三人召到女王的寝宫,小王曳夫和国王颉厥正端坐在女王的榻前,三人分别向国相、小王和国王施礼。 “三位来自中原的贵客,国相已经把你们救治女王的事情告诉了本王,本王代女王感谢三位贵客施以援手。” 三人向颉厥躹了躬,启子说:“我们一行八人游历至此,受到国相大人的热情招待,十分感谢。蒙国相大人信任,我等能有机会为女王、国相和国王效劳,感到十分荣幸,只是医术浅薄,只能保得女王性命无虞,还请国王赎罪。” “女王中蛊毒三年来,身体每况日下,肌肤逐渐败坏,目光暗淡,神情萎靡,本王今日看到,女王的肤色渐有润滑,目光渐有神彩,神情有所恢复,全仗三位贵客之力,我东女国只有感激之情,岂能有怪责之说。石斛在鸩酒浸泡已满七日,现在就给女王饮用吧。” 二名女官小心的把女王扶起来,只见她脸色如玉,玉中似有微红,目光仍然无神。 二名宫女抬来一个陶瓮,少俞撕开封印,打开瓮口,细细的闻了一下,然后,用陶勺舀出一些,倒在一个陶盘里,仔细的观察色泽。 然后,拿起一个玉碗,舀出半碗,递给一个女官。 女官端着玉碗,分别走到国相、小王和国王的面前,三人看后,点了下头。 女官端着玉碗,来到榻前,轻轻的挒开女王的嘴,在另一位女官的帮助下,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了。 众人坐在寝殿里,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女王。 谁也不说话,静静的座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众人见女王的神色未变,都松下一口气。 女王仍然目光呆滞,清神略微好转,站起来或坐起来的时间略微长了一点点。 这一日,国相把启子和少俞请到殿厅,在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十分妖娆的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紫色长裙,头戴紫色饰品,斜插着一朵紫色的杜鹃,脚蹬紫色皮靴。 “本相二日将起程前往蜀国,参加蜀国王子的婚礼,在此期间,由国师监国,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找国师。女王的身体能有好转,多亏二位才俊,女王的针灸打穴还要持续30天,本相将会20天内回来,届时,再向二位才俊致谢。” 启子和少俞向苏息躹了躬,“我等三人将不遗余力的服侍女王,决不负国相大人的信任。” 28.第28章 奸情败露 国相走后不久的一天,一向安静的王宫里,不时有卫士到处搜索,不时传来国师的咆哮声和国王的怒吼声。 少俞和玛央每日按时给女王针灸打穴,启子仍然一如既往的翻看王宫里的典籍,尤其是西域的民情风俗、地理记要等。 国师把启子和少俞叫到她的殿厅,国王坐在一旁,启子一眼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浅红的伤痕,不太明显。 “有劳二位小哥跑一趟。” “不敢,国师大人有何吩咐?” “中原人杰地灵,才俊辈出,前二日,宫中失窃,不知二位才俊是否有办法找出窃贼?” “哦,难怪这二日宫里常有卫士搜寻,因我等是方外之人,不敢过问,原来是失盗了,不知被盗之物是什么?” “不是什么特别的贵重之物,一块玉牌,关系到我的一份恋想,丢失了,总觉得感到伤怀。由于不是大的盗窃案件,不便惊动内卫或衙役,只得在宫中寻找合适的人查找。” “哦,少俞只对医学略有了解,从没参与过刑侦或揖盗。”少俞知道。 启子接过话来,“启子痴迷于山川、民俗,也未曾参与过揖盗,实在帮不上忙。” 国师和国王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国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们同行的还有几位住在宫外,他们可曾做过揖盗?” 启子一副恍然的样子,向国师躹了躬,“国师大人英明,经大人提醒,启子想起来了,我有一同伴叫羽江,他祖上是揖盗高手,他也算是出身名家,不妨让他一试?” 国师向国王看了一眼,二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那就麻烦你的同伴了,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赏。” 这天夜里,又传来国师的咆哮之声,过不了久,国王的怒吼之声再次响起。 次日一早,国师顶着一双黑眼圈接见了羽江,国王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自从与玛央成为亲密的闺蜜之后,小王曳夫变越来越开朗和活泼起来,听说国师失盗,不禁义愤填膺,主动赶来声援。 国师把丢失玉牌的经过讲了一遍,并说,“昨天晚上,又有一件祖传的红宝石被盗,这个盗贼实在太猖狂了,必须找到并严加惩处。” 羽江仔细察看了失盗现场,并在重屋的四周仔细察看,对国师说:“国师大人,这个盗贼还在宫里,需要仔细搜索。” 国师十分生气的说:“上次失盗,我已经派出20多名卫士仔细搜索,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从作案的手法上看,这个盗贼十分狡猾,非得高手,才能查出他的下落。”羽江很有信心的说。 “你可找到高手来帮忙?”国师的怒气仍然未消。 “随行的人里,有二位曾经是江洋大盗,后来改邪归正,如果由他们出手,必定能抓住真凶,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安排二个高手一对一的看住他们,以防他们旧病复发。” 国师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一个时辰之后,克牙和山南领着勒彪、勒威进了王宫,除了女王、小王的殿厅,开始搜索每个角落。 很快,搜到一块玉牌,国师见了,十分高兴,要求他们继续搜寻,并务必找出偷盗之人。 小王曳夫见了,也十分高兴,派了十多名卫士协助搜寻。 不知为何,王族的几位长老也闻讯赶来。 国师正在兴奋之中,全然没注意几位王族长老的到来。 国王似乎隐隐感觉有异样,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没想明白。 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山南和勒彪意外的搜出三个陶罐,打开其中一个陶盖,里面散发出来的味道奇臭无比。 山南和勒彪,以及陪同他们搜索的小王的卫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敢做主,回禀了国师。 国师听说那东西奇臭,便派少俞前去查看。 几位王族长老也过来凑热闹。 少俞仔细检查了三个陶罐,发现里面分别装的是阴尸水、甘露和弱水,正是三样东西下在女王身上下的蛊毒。 国师和国王虽然不知道这三样东西与女王身上的蛊毒有什么关系,隐隐感觉不妙,局面也超出了他们控制的范围。 他们二人一商量,决定停止搜查行动,把参与搜寻的人全部赶出宫去。 这时,克牙和勒威不知怎么的,竟然搜查到了国师的卧室,并搜出了许多国王的贴身衣饰,以及之物。 几位在场的王族长老大怒,立刻决定封锁王宫,剥夺国师的监国之权,暂停国王的军权,由小王监国,由几位王族长老共同执掌军权。 并决定,国师和国王暂时禁足于王宫之中,并从宫外调集大批卫士接管王宫。 邀请启子和羽江负责继续追查女王中毒和国师的案件。 并请少俞和玛央继续治疗女王的病情。 与上述案件和女王病情相关的一应事情,均向小王曳夫汇报,由小王曳夫向王族长老们报告。 王族长老们经过慎重考虑,并征求了几个比较大的土司和嘉绒城堡的大臣的意见,决定暂停国相苏息的职权,等所有案件查实无误后,再作决定。 东女国风云空变,王宫里忙碌成一团,人人惶恐。 羽江亲自侦询了国师身边的几位宫女和卫士,在一通逼问和吓唬之后,大多宫女和卫士招供,国师和国王已经偷情有三年之久,提到毒蛊一事,她们连连摇头。 有几个嘴硬的宫女和卫士,羽江让人倒出一些阴尸水,要往她们嘴里喂。 这些宫女和卫士毕竟都是女人,眼看着黑乎乎,十分粘稠,又恶臭无比的东西,当时就恶吐不止,一一都招供了。 她们的招供内容跟其他的宫女和卫士并无二样,羽江决定把侦询的对象转向国王身上。 在东女国,女尊男卑,在王宫里,只有女性官员,没有男性官员,国王除了打仗,就是女王的陪衬,是女王生育的种子,没有任何实权。 除了国王之外,常住王宫里的男性便是女王身边近臣的男妾,或男性伴侣。 在王宫里,除了女王之外,国王是不可以与其他女性有身体关系的,服侍国王的宫女,也是女王的人。 在侦询了女王和国王身边的宫女之后,羽江发现,经常服侍国王的宫女都是国相派来的。 在经过羽江的一通审讯之后,国相派来服侍国王的几个宫女身心疲惫,心力交瘁,精神恍然,其中,有二个官女终于招供了国王与国相之间的奸情,并且,与国师生下一女,藏于宫外。 对于女王中蛊毒一事,全然不知情。 29.第29章 谁是真凶? 启子、羽江和少俞精心布下的一个大局,却在关键的地方卡住了,一筹莫展,神情十分沮丧,呆呆的围成一圈坐着。 羽江分析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国师和国王对女王的中毒事件并不知道详情,下毒的嫌疑比较小,国相的嫌疑比较大,女王神智不清,她的收益最大,可以长期把控权力。” “小王曳夫会不会也有嫌疑?”少俞提醒说。 羽江回答说:“我也曾经怀疑过她,特意询问过王族长老,数百年来,东女国一向是女子掌权,女王有二位,一位是女王,一位是小女,女王去世,小王继位,从来都没发生过小王篡位的事情。” “出于对女王的尊重,即使女王病重,或神知不清,除非有女王亲自下达的旨意,否则,在女王病重期间,由国相监国,直到女王病体康复,或去世。” “数百年来,第一次遇到女王神智不清,长期卧床的事情发生,因为没有先例,王族长老只能依照先例,由国相监国,直到女王病死或老死。” “照此看来,小王曳夫如果想篡位,不如把女王直接毒死来得干脆,女王长期神智不清,只会让国相钻了空子,一步步坐大,从而掌控了实权,对小王没有一点好处。” 启子一直在旁听着,有关刑侦方面的事情,一向由羽江拿主意,启子并不上过问,听到羽江的分析,启子觉得很有道理,“东女国是一个崇拜女性的国家,有女王掌权,即使军队在国王手里,也从没有发过的军事政变,女王一旦去世,小王将随时继承王位,加上国相的权力很大,起到缓冲和督促的作用,对于篡权者来说,很难有空子可钻。” “从目前看,篡权者让女王长期神智不清,医师又查不出具体的病因,又与国王搭上关系,从而掌握大权,这恐怕是东女国王宫唯一的漏洞。” “大哥的意思是,国相是凶手?”羽江似有恍然,“不过,她只是一个世袭的贵族,对医学不甚精通,长年窝在这深山老林里,如何能找得齐这三种至毒之奇的东西呢,除非,还有一个人参与了其中,不错,还有一个人值得怀疑。” “谁?”少俞见羽江提到与毒相关的人物,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国师了。”羽江答道,“我只是一时没转过念头过来,东女国的习俗与中原大不一样,这里阴阳颠倒,女人风流是理所当然的,男人则是要守身如玉的。” 少俞被他的这一句话给逗乐了,“你啊,说话太损了,不过,这话确实一语中的,把东女国的男女习俗总结的十分精辟。” “下一步,我们必须找出国相留在王宫里的心腹,不过,即使找出来,也不一定就知道国相的秘密,嗯,直接从国师身上下手。”羽江拿定了主意。 少俞见羽江面色不善良,“国师虽然已经是徐老半娘,毕竟是女人,你果真下得了手?” 羽江哈哈一乐,“你真是药呆子,东女国,女人才是强者啊,在这里,真要是对男人下手,我还有些怜香惜玉呢。” “哦,我一时没转过弯了,她们毕竟是女儿身,你不会对她刀斧加身吧。”少俞一副医者柔肠。 羽江略加思索,“你这句倒提醒了我,国师也一定做好了皮肉之苦,我偏反其道而行,她是国师,神神鬼鬼的,绝不会想得到我会用鬼神对付她,打她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 “什么办法?”少俞很好奇。 “你什么时候对药以外的事情感起兴趣来了?” “这些日子太紧张了,神经一直绷得紧,听些鬼怪的故事,放松放松。” “不巧的很,这事啊,暂时还真不能说给你们听,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们。”羽江颇有些神秘的样子。 当天夜里,羽江一宿未归,第二天一早,羽江顶着黑眼圈,满脸笑容的来见启子,把一张羊皮纸递到他的面前。 启子看了,脸色阴沉。 少俞接过羊皮看了,也不禁皱起眉头,“阴尸水夺人心智,使人长时间如同鬼魅一般的活着,实在太过歹毒了。” 羽江好奇的看着少俞,“阴尸水如同尸臭,而且臭不可当,饮用的人难道就闻不到吗?” “使用的人,先把阴尸水倒入弱水里,弱水世上最重的水,阴尸水在弱水里分层,把最上的一层取出来,这个部分是毒性最强的,而且无色无味,不过,十分粘稠,一般的东西根本化解不开。” “东方有岛,叫列姑射,岛上有甘露池,池水极轻,可浮于云彩之中,能溶世间万物,把提取出来的阴尸水倒入甘露里,既可溶化,成一个无色无味,又至阴至毒的夺魂水,饮用者无不形同鬼魅,表面上看去,与常人无异,像一个弱智儿。” “不是说,甘露池在蓬莱岛吗,怎么又到了列姑射?” “那是世人误传,有人为了既得利益,有意混淆视听,故弄玄虚吧了。” “不亏是医学世家,岐伯的后人,厉害,女王的病又如何治疗呢,难道眼看着她就这般下去吗?我听说,这位女王在中毒之前,施仁政,在百姓中声誉尤佳,深受爱戴呢。” 少俞把目光转向了启子,启子微微一笑,“你是要我帮你拿主意,还是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少俞呵呵一笑,“大哥,你又不懂医,能帮我拿什么主意啊,当然是在打你的主意了。” “噢,割血切肉,你要用得着,尽管开口。” “什么,要大哥割血切肉,不行,不行,这要是让克牙和山南知道了,非得拿刀子把咱俩给捅一万个窟窿不可,万万不行。”羽江连连摆手。 启子看着少俞,“你看出来了?” 少俞点下头,“医者,当然是要懂一些阴阳之术的,你在鬼堡里数个时辰,岂能不粘上阴尸之水,竟然无恙,足以说明,你体内有抵抗阴尸之毒的东西。” “会不会是桐君给的百涎石斛丸?” “要是百涎石斛丸能解决,我还不如再跑一趟神农谷碰碰运气,何必伤大哥的身体呢。” “既然只有我能解,你尽管取吧,我小心些,不让他俩知道罢了。” “其实也不复杂,从大哥身上取出一些血来就可以了。” “这还好些,我还以从大哥身上割肉呢。”羽江松了口气。 30.第30章 曳夫的眼泪 三人一起求见小王曳夫,曳夫将他们召进了她的殿厅。 羽江将最新的案情禀告了她,并请求提审国师,以及国相留守在王宫里的亲近女官,曳夫立刻批准,并令他立刻去办。 少俞将女王最新的病情向曳夫作了禀告,“少俞新研制出一副去阴还阳的解药,这副解药虽不敢保证完全解了女王的蛊毒,至少不会对女王的玉体有害,请小王批准。” “噢”,曳夫听了,顿时振奋,“是什么药,竟然能解女王的蛊。” “这副药有主要的成分是甘露和石斛。” “听说,你们曾经给国相出过一副配方,说是石斛、甘露和弱水可解女王的蛊毒,你今天所说的该不会就是这副药吧?” “禀小王,当日,我诊了女王的脉象,就已经知道女王所中的毒是什么,猜想其中必有隐情,因此,没有说出实情。为了取得国相的信任,故意提到了甘露和弱水,并说出一个错误的解毒配方。” “原来是这样,二位……二位才俊……二位大哥,果然才智过人……”说着,曳夫的粉脸又红了,“你们所请之事,我…小王,都准了。” 二人也感觉有些尴尬,一起向她躹了躬,“多谢小王。” “还有”,曳夫又开口说道,“国相掌权多年,势力很大,有许多大臣和土司是她的亲信,一旦她回来,东女国将会陷入内乱,不知二位大哥是否有什么好办法,能使东女国不至于陷内战乱。” 作为外人,启子本不打算参与过深,见她问起,颇有些头疼,事情是他们引起来,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硬着头皮问道:“小王,你有什么主意?” “我”,曳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询问过几次王族长老,他们意见不一,有的要与国相和谈,有的要封锁国境,不许她回来,有的说,派人在半路了把她杀了。” “女王本打算在我满十八的时候开始参与一些国事,不曾想,女王三年前就病了,我对国事并不知晓,二位大哥才智过人,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恳求你们救一救东女国吧。” 说着,曳夫站起身来,向启子和少俞深深的躹躬。 启子和少俞连忙向曳夫躹躬,“小王不必多礼,我俩受不起。我们一行八人早就听闻蜀地风景秀美,一起兴起,游历到此,不小心闯下大祸,被逼进宫为女王症治。” “不曾想,竟然发现女王无辜受害,心中不忍,才揭露真相。我们毕竟是局外人,小王所托之事,是关系东女国国运的大事,实在不便插手,万请小王原谅。” 曳夫心里很清楚,王族的几位长老和大臣互相推委,就是看她不懂国事,好欺负,等着她去求他们,好谈条件,只得把一腔的期望寄托在了启子的身上,见他一口拒绝了,一张精致的粉脸立刻露出哭相,眼泪顺着玉腮,叭嗒的向下滴,一双泪眼,眼巴巴的看着启子,楚楚可怜。 少俞的一副救治天下的心肠,早被曳夫的柔弱给揉碎了,也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启子,狠不得立刻替启子答应下来。 启子的脸上露出难为之色,十分犹豫。 曳夫看到事情有转机,顿时振奋了一点点。 她迈开玉步,轻轻的走向启子走来。 一股少女的幽香钻进了启子的鼻孔里。 启子心中荡漾起来,脸上仍然是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 曳夫迈着小碎步,来到启子的身旁,伸出一只玉手,纤细的玉指,轻轻的搭在启子的胳膊上。 “国事没学会,用女人的柔情来攻关倒是不学自会,厉害,这小丫头,了不得,小瞧了。”启子心中盘算着。 曳夫拿一双泪眼看着启子,泪汪汪的,一声不吭。 少俞也看得呆了,“好厉害的一个丫头。” 启子觉得差不多了,“好吧,我们一行八人的性命就交给小王了。” 启子的神情十分勉强。 三人在曳夫的殿厅里,仔细的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并就细节加以推敲。 曳夫发现,启子的思维十分慎密,话语中透着一股霸气,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更像一个手握乾坤的君王。 三人所谋之事,关系重大,有些关键的部分,三个情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因此,三个离得越来越近,最后,三人的椅子挨在了一起。 启子时不时的看向曳夫,距离近了,看得更清楚,启子发现,在曳夫精致的脸庞下,掩着极度的疲惫,启子从她的疲惫之色中,感觉到她在这几日里的艰辛和委屈。 启子感觉自己刚才有些过分了,下定决心好好帮她度过难关。 —————— 在嘉绒城堡监牢的一个单间里,地上跪着一个女官,满脸惶恐,抬头看了一眼羽江,见他一脸阴沉,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嗦嗦发抖。 “你的供词是你亲手写的,也签了字画了押,这就是证据,而且,你招供的,留在王宫里的人,除了你,没有别的人知道,你背叛了国相大人,你该知道是什么结果,无论再立多少功劳,即使不杀你,她也不会再相信你。” “大…人…,你…想要我做什么?”女官被羽江折腾怕了。 “很简单,你给国相大人报个信。” “报信?报什么信?”女官感觉有些奇怪。 “你就跟女王说,国王与国师私通,被小王当场发现了。国师听说国相在回来的途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疯了。” “啊,国师疯了?”女官听了,感到意外。 “是的,国师确实是疯了,正在王宫里到处乱跑乱叫,大喊自己是女王。” 羽江见她将信将疑,“一会,我带你去看看她,亲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疯了。” 羽江又掏出一封信,“你把这封信交给国相大人,就说,这是国王偷偷的交给你的。” “你们真的不杀我,还饶过我的家里人?”女官抖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要杀你?女王说了,你主动揭发国相的阴谋,立下大功,一旦把这事办成了,封你为土司。” “女王醒了!”女官十分惊喜,旋即,脸色又暗沉下来,低着头,“为了女王,我愿意将功赎罪。” 31.第31章 女王归来 数日后,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响起,如狂风暴雨,哒哒的击打着王宫的石阶,国相苏息率领着十多名近卫和女官回到了王宫,甩蹬下马,一阵旋风似的冲向王宫主殿,这里是王族长老开会的地方,数百年来,每次推选新的小大女王,都在这里进行,从无例外。 主殿装饰华丽,墙壁都是水磨的大理石,地上铺着整块的兽皮毛绒,一溜银杉圆桌,围坐着十几位王族长老,神情严肃,正在商讨着什么。 苏息大步流星的闯进主殿,高声喝道:“没有本相的许可,你们擅自推举女王,形同造反,该当何罪?” 主殿里的长老们,一脸懵懂看着苏息,十分诧异。 主殿的银杉大门正徐徐的关上,苏息顿时感觉不妙,王宫守卫好象都比较陌生,一路过来,没遇到一个亲信,忙转身,看见正在关闭的大门二旁站着的卫士,全都不认识,下意识的问道:“你们是谁?谁调你们来的?” “是朕”,从帐帘后转出一个人来。 苏息如同晴天劈雷,全身一哆嗦,猛的一转身,看见女王汤滂正一脸冷峻的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身后,站着曳夫、启子、少俞、羽江等人。 苏息顿感大势已去,反倒冷静了下来,“你终于醒来了,很好,打算如何处置我?” “如果换作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汤滂反问道。 “我一定杀了你,以绝后患。另外,这三年来,每天如恶梦萦绕,此仇不得不报,杀之前,先让你受尽羞辱。亦或者,干脆让你也尝尝阴尸水的滋味,啊哈哈哈。”苏息狂笑了一起。 “朕不是你。”汤滂淡淡的说道。 “你当然不是我啦,东女国一直窝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山沟里,贫穷就像魔鬼一下缠绕着我们,吞噬着我们的血肉。” “向东,便是沃土千里的盆地,蜀国君主贪婪无德,安逸享乐。巴人的实力越来越强大,他们正向汉水一带发展,挺进中原的大战随时会爆发,这是我东女千年难遇的机会。我多年努力,与巴人首领危班取得联系,又说动蜀王与危班联手挺进中原。” “一旦蜀国的大军离开,陷入中原大战,我们就可以趁虚东进,千里沃土便是我东女国的乐园,我多次进言,你一直推托搪塞,因循守旧,踯躅不前。” “我苦心经营多年,蜀王对我深信不疑,得到蜀国军力支持的巴人,马上就要向中原挺进,千里肥沃的蜀地马上就在成为我们的囊中之物,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 苏息又把脸转向启子和少俞,怒不可竭的吼道:“还有你们,枉我如此信任你们,你们竟然欺骗我。东女国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掺和,是你们害了东女国,你们是中原派来的奸细,我要杀了你们。” 启子、少俞、羽江等人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汤滂冷冷的看着她,神情仍是淡淡的,“先不说蜀王会不会真的完全相信你,对你全无戒备。东女国一向以女人为尊,与蜀人和巴人并不相同,更与中原完全不同,这种风俗,他们并不能接受,难道要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了吗?” “如果真要把他们杀绝,他们必然拼死反抗,东女国有多少人能抗得住与他们死拼,恐怕没等把他们杀绝,东女国就先绝种了。” “再者,一旦涉入中原之事,将永远陷入中原的纷争之中,再无宁日。东女国虽偏安于穷山恶水之中,凭借着险要地形,可保不受外族侵扰,世代平安,有何不可?” “人贵在自足,富饶之地,必然虎狼环伺,与其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如安享清贫。” “呵呵呵”苏息不停的冷笑,“想不到,你失魂三年,竟然练得一副好口才,你打算将我斩头示众,还是给把刀子,让我自行了断?” “朕不杀你,也不许你自尽。”汤滂淡淡的说道。 “我害得你三年如恶梦萦绕,你不恨我?”苏息颇有些诧异。 “当然恨你,不过,这三年来,东女国在你的治理之下,国势平稳,朕一人受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把国王颉厥拖下了水,你也不恨我?” “那是他心志不坚,即使你不勾引他,他已心生淫念。”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苏息颇为关心的问道。 “从此之后,他留在王宫里养老至死,不要再出王宫一步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国师?” “哦,你还关心她?”汤滂有些意外。 “她不仅背叛了我,更是误了我的大事,我想看看她究竟会落得什么下场?”苏息现在最恨的不是汤滂,也不是启子、少俞等人,而是这个她曾经最信任的女人。 “她既然已经疯了,就继续让她疯下去吧。”汤滂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苏息死死的盯着汤滂,“你不杀我,又不让我自尽,打算让我跟国师一起疯吗?” “朕会在王宫里给你腾出一栋三层重屋,派二个人服侍你,直到你老死。死之前,你就不要出那栋重屋了。”汤滂的语气仍然淡淡的。 “你真就这么轻轻的放过我?”汤滂有些不敢相信。 “你必须做一件事。” “你笃定我一定会帮你?” “不是帮朕,是帮东女国。” “什么事?” “给蜀王写一封信。” —————— 在女王的殿厅里,女王端坐在镶满宝石的凤座上,一顶青饰凤冠戴在乌黑的秀发上,秀发如瀑布般一泄而下。 一身青绒长裙,裹着曼妙的身躯,威严中透着柔情。 下首坐着小王曳夫,一双如黑玉般的双眸玲珑闪动,青春荡漾在精致的脸庞。 新任的国相率领几位重臣伫立在一旁,启子一行人在另一旁站着。 女王汤滂轻启玉唇,“中原来的几位少年才俊,你们仗义出手,把东女国从危局中解救出来,不知几位才俊有什么要求?” 启子向女王躹了一躬,“女王,我兄弟一行,游历于此,无意中施以援手,不足挂齿。” 新任国相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几位才俊,先是救治女王性命,又揭露苏息的诡计,再又解了东女国的灭国之危。苏息本想利用蜀王,不曾想,蜀王貌似愚笨,实际奸诈无比,打算在苏息借兵夺权之际,举兵将东女国吞并。” “你们计谋超群,要苏息写信给蜀王,请他发兵助她夺权,被我东女国大军围困在绝壁峡谷之中,逼得他们投降,才获悉他们是来消灭我东女王国的。现在,蜀王被囚禁,垂拱王爷继位,他与我东女国一向交好。” “桩桩件件,均是对我东女国天大的功德,怎能不感恩于怀,但有需求,请各位才俊不必客气,女王必定厚赏诸位。” 启子开口说道:“陛下,我兄弟数人,虽非豪门出身,却也不是为了财帛而来的。” 汤滂对启子一行人的身份很感兴趣,“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启子答道:“女王垂问,启子不敢有瞒,巴人正向汉水一带发展,已经威胁到了中原腹地,这一代氐族首领庸碌,如果巴人打败了氐族,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联手有扈氏,那么,中原将在西边面临强大的巴族与有扈氏联军,在南边面临强大的三苗人。” “我兄弟虽游历山水,却常怀济世报国之心,无意中救治了女王,又能打乱危班北上的计划,一举二得,甚感欣慰,不敢再有他图。” 女王顿感释怀,“你们虽非有意,却救东女国免遭灭国之祸,必当举国报答你们的厚恩,一旦危班有起兵北上的意图,定将举倾国之力,并联合蜀国,拖住危班的大军,使他们北上的图谋不能得呈。” 32.第32章 大坏蛋 “你真坏”,曳夫轻咬玉唇,二颗玉齿露出,一双凤目,眼神迷离,痴痴的仰望着启子。 嘉绒城堡的王宫又恢复了宁静,阳光洒满了御花园,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芙蓉花竟相争艳,万花丛中,几株银杆素、大红朱砂、隆昌素尤其引人注目。 第一次见面,曳夫就被启子的气韵吸引住了,启子被曳夫的俏皮可爱、大智若愚的神态打动。 二人心意相通,苏息不可能不提防他俩的一举一动,故作冷面,启子设计把玛央调入王宫,过大大咧咧、毫无心计的玛央,成了他俩互通讯息的桥梁。 苏息被抓,启子一行打算辞行,经汤滂再三挽留,启子顺水推舟的留了下来,二人非常默契的找出各种借口见面。 虽然与华韵自幼一起长大,从没在她身上打过主意,有生以来,曳夫是他第一个真正让心动的女孩。 羽江最擅长洞察人心,少俞是药痴,不是呆子,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玛央都看出端倪,一手一个,揪着不知趣的克牙和山南,躲得远远的。 第一次单独与心仪的女子相处,启子十分紧张,看着曳夫迷离的眼神,顿时呆了,一双眼睛也痴痴的看着曳夫。 “你骗我”,启子感觉胸口被捶了一下,低头一看,曳夫的一只粉拳在举在他的胸前,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握。 曳夫的手咻的收了回来,抓了个空。 曳夫粉嫩的玉唇弯了弯,露出玉齿,冲他微微一笑,轻盈的前向迈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贴进启的怀里,少女的幽香直往鼻孔里钻。 启子感觉脑子空了,伸出双臂,抱向曳夫,曳夫身子一矮,打了个转,闪出二步,启子二只胳膊抱在了怀里。 “真是个妖精”,启子感觉一再被她耍,只得苦笑,心却痒痒的,又十分甜蜜。 “我没骗你”,启子为自己分辩。 “你怎么知道女王中了阴尸水的蛊毒?”曳夫一直与启子保持二三步的距离。 “少俞给女王把脉的时候,诊断出来的。” “不知道女王所患什么病,就敢进宫行医?” “是啊,少俞医术高明嘛。” “没有谁能包医百病的。” “他是医术世家嘛。” “就是因为他是医药世家,在不知道女王的病症之前,就敢进宫医治的。” 启子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 “但凡是医药世家,尤其是像岐伯这样的上古名医,靠的是真才实学,他们很注重家族的名誉,上门去请,能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在不知道病症的情况,主动上门前来诊治呢。” “额”,启子有些语塞,“我们是无意中弄破了女王的求医告示,被迫进宫的。”启继续为分辩着。 “我看过他们的身手,克牙看似粗鲁,实则心思细腻,下半身尤其稳健,不可能打打闹闹就会轻易的推动平衡的。” “你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启子感觉太过于小瞧这个丫头了,“你还知道什么?” “羽江不是师出名门,就刑侦世家出手的,绝不是一般的衙门里的人;克牙和山南虽是行武出身,他俩更像是搞侦探的;即使是那二个整天不说一句话的汉子,也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你还有什么隐瞒我,大骗子。” “额”,启子心想,“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啊。” “还有,那天,你估计装出一副犹豫不决样子,就是让我感觉欠了你们一份大恩德,对不对?” 曳夫的一双凤目含着笑意,脸上仍然洋溢着无邪的天真,启子却开始有些肉跳。 “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曳夫继续追问着。 “额”,启子的脑开有些转不过来了。 “你们是想把东女国拖进战乱中。”曳夫的声音很甜美。 启子听了,后背发凉。 “你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电夫甜美的声音里,多了一些威逼,一双含笑的凤目死死的盯着他。 “为了让父亲为我自豪!”启子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然后呢?” “能允许我去见他。”说完这句话,启子要了个激灵,醒过神来了。 “我听闻,阳城的司空,禹,有一个儿子,非常神秘,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你就是他的儿子!” “啊”,启子彻底的被曳夫击败了,怔怔的看着她,一张妩媚、甜美的脸庞,可爱极了,也恐怖极了。 启子感觉他俩的距离越来越远。 曳夫上前二步,贴近他的胸怀,伸出一只小手,轻轻的抚摸他胸前的衣襟。 “哎”,曳夫的声音很温柔,如百灵鸟一般清脆。 “你怎么不说话?”曳夫仰起粉脸,少女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孔,混合着茉莉花和杏花的香味,完全把芙蓉花的香味盖住了。 任何一个真正的男人,都无法抵御少女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启子也不能。 启子在快乐和恐惧中挣扎着。 眼前的这个丫头,究竟是魔鬼,还是可人的美女,亦或是魔鬼化身的美女? 曳夫伸出粉拳,捶了一下启子,然后,把粉嫩的脸贴在启子的胸前。 “妖精,一定是妖精”,启子终于做了判定。 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启子把父亲禹抛之脑后。 曳夫仰起粉面,粉嫩的玉唇嘟着,一双凤目微微的闭着。 “没错,她真是一个妖精。”启子心里想道,“东女国的女子都是妖精”。 男女授受不亲?见鬼去吧! 启子把母亲女娇的教诲弃之脑后! 启子猛的把怀里的曳夫紧紧的抱起,再不让她跑了。 启子的头低了下来,嘴伸向曳夫的玉唇。 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过了一会,启子抱着曳夫的手向下滑去。 曳夫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把他滑下去的手拽了上来。 过了一会,曳夫又把启子的手向下拽了拽。 “这是妖精之王啊。”启子心里想。 “你对我来这里的目的根本没多大兴趣。”启子趁着换气的空儿说。 “嗯。” 启子的嘴又被堵上了。 “你想要我走的时候,带上你。” “不。” 启子的嘴再次被堵上。 要想真正赢得王者,就征服他。 曳夫也是王者。 33.第33章 妖精! 在漫山红叶的季节,启子一行离开了嘉绒城堡。 少俞马背上的各种药材几乎变成了嘉绒城堡的各种特产。 “神医!”克牙的语气里既带着羡慕,又有些调侃。 少俞有些苦笑,羽江乐呵呵的说:“大哥解了东女国灭国之危,都没有你风光啊,嘉绒城堡的百姓是夹道相送,恨不得把全城的特产全堆你马背上。” “平民的想法比较简单,他们生活在底层,谁给了他们一些真真切切的恩惠,他们就感激谁。一个多月时间里,少俞不辞辛劳,救治了许多人,尤其是一些长医不治的病,又分文不收,当然受到他们的欢迎了。”启子替少俞解围。 “大哥,我们真的是要去汉阳吗?”克牙嗡声嗡气的问道。 “失去了借道蜀国的机会,三苗人必定会冒险背上,襄阳一带的王城大军也会向南迎上去。当前,九州之内,能领军打硬仗的将领不多,上甲大人在雍州平叛中崭露头角,加上有易氏的军队非常彪悍,王城应该会召他率军前去。” “我与他一见如故,想去见见他,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他的。”启子回答说。 羽江插嘴说:“听大哥这么一说,我也对他感兴趣了,呵呵。” 克牙又开口说:“大哥,那娘们明明挺喜欢你的,她咋不跟你一起走啊?” 启子听了,顿时露出一脸的苦相,叭,玛央一鞭子抽在他身上,娇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小王,将来是要继续女王的,如果她跟启子跑了,东女国上下都是视我们为敌的,女王继承人跟异族的男人跑了,那是夺耻大辱,不懂就不要乱说。” 克牙一脸懵懂,“这么麻烦,还是当个平民的好。”说着,冲玛央一通傻笑。 山南抚摸着马背的二个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玉饰、铜器,心里满孜孜的,想着回去,在哪里购置一个大的府邸,娶个漂亮的媳妇,竟把玛央也忘到脑后了。 袋子里装的财物,多半是赏给启子等人的,山南见他们临走的时候,没有要带上的意思,毫不客气的装进了自己的袋子,启子等人见了,也没有作声。 第二天中午时分,一行人路过一个山口,见前面有三个人,都骑着马,克牙立刻催马上前,警惕的看着他们。走到近前,发现是嘉绒城堡王宫里的女官。 女官发现来的是启子一行了,忙下马,双手捧着一个锦盒,给启子行礼,“启公子,奉小王之命,特将止锦盒奉于公子。” 克牙下马,接过盒子,递给启子。女官上马,急急的离去。 启子打了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条白色的布,玛央催马来到近前,接过盒子,拿起布看了一下,脸腾的一下红了。 羽江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在一旁哈哈大笑。 克牙有些发懵,山南和少俞也似乎明白了一二。 见玛央和羽江的表现,启子似乎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用了。 “大哥,这可是小王的御用之物,你可得小心保存啊,哈哈。”羽江有意调侃启子。 克牙懵懂的问道:“不就一块长长的白布嘛,又不能做衣服穿。” 玛央温怒道:“你真是一个夯货,这是女人贴身用的东西,小王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你大哥,你大哥是小王的人了。” 克牙瞪着一双小眼,“大哥,你已经把她那个了?” 启子满腔悲愤,“妖精!” 顾不住众人异样的目光,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羽江又是哈哈大笑,“大哥要真是把小王那个了,就不用这么烦恼啦,哈哈。” 说着,策马追了上去。 山南、勒彪、勒威也追了上去。 克牙一回头,看见少俞正在路边采摘一颗花草,大吼道“呆子,大哥他们已经走了,你别磨蹭啦。” 少俞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跟着克牙和玛央急奔而去。 与来的时候完全不同,在返回的途中,天气越来越凉,翻过神农顶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换上厚实的布袍。 启子等人在离竟陵不足百里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镇上的人比较少,不时会遇到有人举家向南逃去。 羽江示意勒彪、勒威去打听,不一会,他俩回来禀告说,二个月前,三苗人突然发兵打下了参卫,十多天前,驻扎在襄阳的一支王城军队打算夺回参卫,被三苗人打败了,已经退回襄阳。 启子想了一下,说:“三苗人终于又动手了,二十年前,尧的儿子丹朱联合三苗人叛乱,那一战,丹朱战死,三苗人丢掉了襄阳和参耳,导致大部三苗人南迁。竟陵是三苗人的王城,参耳是竟陵的门户,他们一直想夺回参耳,这一战,关系重大,王城必定会从各诸侯征调大军,上甲大人一定会在征调之列。此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羽江说:“我们不防先回襄阳,与上甲大人商量之后,再决定如何行动,可好?”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耽误一天,便多一天危险。。”启子的语气十分坚定。 羽江见启子的态度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说:“大哥,你有什么计划,或者在竟陵可有熟悉人?” 启子看了大家一眼,“我知道大家都是担心我的安危,此次去竟陵,会比雍州的行动更加危险,在去梁州之前,先生已经有所交待,近二十年来,三苗人励精图治,实力大增,前任大王去世后,他的儿子盘信强行继位,引起长老会和多个部落不服。” “先生预言,盘信一定会在短期内立下大功,以建立威信,这也是我急于去梁州的原因?” 羽江问道:“去梁州与三苗人有什么关系?” 启子答道:“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虽然大部分三苗人南迁,有少数分三苗人奔西北方向去了,好在人数不多。这次大战,如果不能全歼三苗人,那么,他们可能会向西进入梁州。你们是见识过蜀地的,那里沃土千里,气候适宜,一旦他们进入蜀地,就可以养精蓄锐,随时重返中原。” 羽江恍然,“萁子先生深谋远虑,大哥早有计划,把我们都瞒住了。” 启子笑了笑,“梁州之行是我们的第一次行动,我不想给你们有心里压力,这一次行动比较危险,大家要有心里准备。竟陵城里有一个人叫松恬,他的先人一直担任要职,到了松恬这一代,曾任大理。三年前,因一个案件失宠于先王,差点被杀,幸亏国相岩会出面相保,即使如此,松恬唯一的儿子被盘信杀了,膝下只有一女与他相伴。” 说着,启子看向羽江,羽江点了下头,说:“五年前,松恬先生到雍州追凶,与家父一面如故,并且,在我府中住过数日,从此常有书信来往,只是,他生性耿直,不会帮我们的。” 启子笑道:“有一个人可以利用!” 羽江脸上立刻露出不忍之色,“大哥,你的意思是?” 启子立刻知道他误会了,“他有一个弟弟,叫元民,正是他出卖了松恬,而松恬完会全不知道这事,拿他做文章,你是否好受些?” 羽江眼珠转了转,笑道:“好,这事我来安排。” 启子一一看了一眼随行的人,吩咐道:“羽江、勒威随我同行,克牙,你要保护好少俞和玛央,进城后,找个客栈住下,勒彪负责联络,山南,你见过上甲大人,去襄阳找他,留在他的身边等候我的指令。” 34.第34章 竟陵城 一路下来,启子发现,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大多髽首,女人们上身窄袖、大领、对襟短衣,下身穿百褶裙,长至抵足,飘逸多姿,系一幅绣花围腰。男子装束比较简单,多为右衽长衫,肩披织有几何图案的毛毡,头缠青色包头,小腿上缠裹绑腿。 离竟陵越近,战争的气氛越是浓厚,不时会遇到军队和粮草车队,许多路口设有关卡,盘查来往的行人。 启子一身葛衣布袍,内衬蚕丝稠衣,一顶貂皮帽扣在头上,帽子上嵌着一块羊脂玉,脚蹬虎皮靴,骑着一匹白色大马。 羽江一身虎皮袍服,内衬葛丝布袍,头顶虎帽,脚踏虎靴,背着一柄窄口长刀,一看就是北方来的世家子弟,骑着一匹棕色马,个头不高,却十分健硕,步履稳健,如踩浮云。 勒威则是一身的葛丝布袍,头顶虎皮帽,脚踏虎皮靴,一色的宽背大刀,腰插短刃,马背上挂二个大包,满脸的凶相,嗜血的杀气弥漫在空气中。 出到盘查,羽江掏出邰城大理府的腰牌,加上他们一身不凡的装饰,畅通无阻。 启子发现,竟陵城内,店铺林立,人群穿梭,十分热闹。布坊、铜坊、玉坊、米坊、木坊等一应俱全,邰城、蒲阪、斟寻等城堡,完全没法与之相比,不时会遇到堆满南北货物的大车来往,难怪,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中,三苗人付出了二万条生命,拼死力保竟陵城。 一路打听,三人来到一处院落。启子看去,院落虽然多年失修,但是,雕梁画壁仍在述说着院子的主人曾经的荣耀。 勒威上前敲门,一位老仆人开门,羽江说明身份,老仆人连忙请三人进了院子,又上来二个仆人把马牵走,其中一个仆人说:“季叔,我去禀告老爷一声。” 季叔回应道:“好,我带客人去前厅,你告诉老爷,雍州邰城的羽江少爷来了。” 三人随季叔进了正厅,安排启子和羽江坐下,捧上茶点,勒威站在一旁侍候。 启子巡视了一下四周,大厅里,全是一色的油杉制作的家具,并且,都年代久远,中间供着一个铜鼎,除此之外,屋里的器皿都是细陶,黑陶为主,灰陶次之,也都有不少年头了。 不一会,随着脚步声,一位四十多岁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麻布衣袍,脚蹬锦靴,完全是一副中原人的打扮。 再看他的脸上,微笑掩饰着哀伤,一把岁月之刃在他的脸上刻满了丘壑和沧桑,一双锐目却炯炯有神,像一把利刃直直的扎进人的心窝。 二人连忙起身,羽江大步迎上去,叩拜在地,“小侄羽江拜见松恬伯父。” 松恬一把拉起他,仔细的看了看,脸上的哀伤淡了许多,“果真是你,孩子,快坐下。” 羽江转过脸来看向启子,“伯父,这位是启子,我的挚友。” 松恬顺着羽江的目光看向启子,一双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启子。 启子向松恬躹了躬,“启子拜见松恬先生。”然后,神色坦然的看着他。 羽江见松恬的神色有异,忙说:“伯父。” 松恬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脸上堆着笑,“失礼了,二位快请坐。” 松恬看着羽江,“邰城叛乱,我一直担心你们的安全,幸好你们渡过危难,我总算放下心来。” 羽江欠了一躬,“多谢伯父关心。” “孩子,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竟陵了?” “我打算与启子一起涂山看看,途经竟陵城,特来拜见伯父。” 松恬转过脸看向启子,缓缓的说道:“我听说,雍州之战,涂山氏出了一位少年英才,计谋百出,深得彭铿的赏识。” 启子看着他的目光,锐利无比,心里颇为吃惊,忙定了定神,神色淡然的说道:“松恬大人过誉,启子愧不敢当。萁子先生说过,大人一生刚正不阿,侦案无数,揖人过千,常怀仁爱之心,只要犯案之辈有悔过之心,往往手下留情,对于屡教不改的凶徒,无论是谁,都能揖拿到案。先生以为与大人是神交,要我一定要来竟陵拜见大人。” 松恬大惊,“原来你是萁子的学生,我观你有龙腾之相,不是凡品。不过,你们诺是为了刺探情报,我帮不了你们,而且,我的府院一直受人监视,非常危险,你们速速离去为好。” 启子笑道:“我在雍州出生入死,早已习惯了,我们既然来了,必然有所准备。大人本不是三苗人,只是随父来竟陵做生意,因受人陷害,生意破产,无法回归故里,用先祖留下来的唯一宝物为你谋了个揖盗的差事。先王赏识你的才干,破格提拔了你,终究,是他听信馋言,毁了你,并导致你唯一的儿子被杀,夫人也因此伤心过度而去世,你与他恩怨已了,不再欠他一分一毫。” “现如今,盘信无端挑起战事,王城会不异一切代价拿下参卫,并趁势打下竟陵,把三苗人赶过江水(长江),断了三苗人图谋中原的念想,也只有这样,双方才有可能相安无事。你身为有辛氏,该站出来,不仅为了中原人,也是为了三苗人。” 松恬怒目而视,气哼哼的说道:“看在萁子和兴坚的面子上,我不把你们送官,你们自己好之为之吧。” 又对季叔吩咐道:“腾出几间屋子让他们住下,不要亏了他们。”说罢,负袖而去。 启子和羽江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不以为意,随季叔去了后院。 后院虽然比较简朴,楼阁却十分精致,季叔给二人安排了最好的二间客房,羽江连连称谢,拿出一点礼物相赠,季叔断然拒绝,“我们府上从不接受任何人的馈赠,即使是至亲好友,也不行。” 启子和羽江颇为惊讶,一起向季叔躹了一躬。 季叔离去了,羽江叫来勒威,对他耳语了几句,勒威转身离去。 启子开口说道:“看来,先王对松恬真是不薄,这个院子应该曾是一个世家子弟或商贾的居所。” 羽江接过话来,“先王到了晚年,十分昏聩,政令不清,不少大臣被废黜,盘信趁机排挤一些对他不利的重臣。” 35.第35章 少俞被抓 启子似乎有些领悟,“先生对我说过,松恬早已觉察出盘信有夺位的野心,先王十分疼爱他唯一的外孙代卡,代卡平素比较乖巧,有一次,不知是怎么了,杀了一个人,先王得知后,亲自去受害者家里施压,令其闭口不言。” “盘信派人把消息透露给了松恬,松恬立刻派人找到了代卡的藏身之地,强行将他带走,并公开审判。在审判的过程中,松恬发现,被杀的人居然是一个部落首领的儿子,是贵族,如果杀了一个奴隶,也就没有后面的风波了,杀了一个贵族,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有几个部落乘机闹事。” “先王为了保住外孙的性命,先后罢黜了几个贵族和大臣,结果,事情是越闹越大,不少部落首领利用这个事件,削弱先王的王权,以防他把王位交给他的儿子盘信,纷纷前来逼宫,要么交人,要么交权,先王迫于形势,只得把外孙代卡交了出去偿命。” “代卡被杀后,先王明知道松恬被人利用,却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到他的身上,找个缘头,要将他满门抄斩。国相得知后,一是怜惜松恬的才干,二是觉得他十分无辜,向先王求情,先王不松口,将他全家打入大牢。” “盘信知道松恬一旦出狱,必须会将此事的缘由追查到底,如何松恬死在狱中,影响太大,便派人毒死了松恬的儿子,而真正下毒的人,正是松恬大人的亲弟弟元民,他是在为他的儿子报仇。先王得知松恬的儿子死于狱中,解了气,至于是如何死的,全然不顾。他想到的是,如果再杀了松恬,有些担心把事情闹的太大了,加上国相又一再相求,便把他一家人全放了。” 羽江感叹道:“萁子先生洞悉天下事,真是神人,如此隐蔽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启子笑了,“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直到现在,还是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松恬大人有一个得意门生叫文金,他对松恬大人的不幸遭遇感到不忿,秘密调查半年之久,终于查出真相。原来,松恬的侄儿贪没公款,被松恬查了出来,此罪可判死刑,松恬念他年轻,重责了二十棍,差点把一条腿打废了,在床上躺一年多,才能下地行走。” “元民怀恨在心,有心报复,松恬一生正直,实在挑不出毛病来,想到他一直竭力反对盘信继承王位,便投靠了盘信,并给他出了这个计策。文金查出真相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处置,如果松恬大人得知,是他的亲弟弟害得他家破人亡,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文金查出真相后,行踪被发现,盘信派人追杀,他只得亡命天涯,先生高深莫测,不知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二人正聊着,听见敲门声,羽江起身开门,发现是季叔,脸色异,忙欠了躬,“老人家,有何吩咐?” 季叔连忙还礼,“老爷请二位公子去前厅。” 二人对望了一下,随季叔向前厅走去。 前厅门口站着几位官差,厅里坐着一个人,一身锦服,衣着华丽,面色冷峻,看见二个进屋,仍旧坐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二人。 松恬向二人介绍说:“这位是竟陵的现任大理。” 二人依礼向大理躹躬,“拜见大人。” 大理大咧咧的坐着,“你们是何人啊,来竟陵做些什么?” 羽江欠了一躬,“回禀大人,我叫羽江,邰城人,父亲是邰城大理,与大人是同行。这位是我的大哥,他是涂山人,父亲与松恬大人是旧交,我兄弟二人途经此地,特来拜访。” “哼,大战在即,你们在这个时候来竟陵,是来刺探情报的吧!” 羽江不慌不忙,“邰城与三苗相隔遥遥,并无过节,据我了解,中原与三苗数次大战,邰城从未参与,家父又与松恬大人是故旧,何来刺探情报这一说?” 大理又把目光转向启子,“你又如何解释?” 启子微微一笑,“大人,涂山氏本是九黎之一部,涿鹿之战过后,涂山氏虽自成一体,从未与三苗有过节,请大人明察。” 经他俩这么一说,大理一时挑不出毛病来,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希望你俩能老老实实的,不要做越轨之事,否则,年纪轻轻便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说罢,大理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待大理离去后,松恬看也不看他俩,也是甩袖离去。 二人尴尬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仅苦笑,季叔不忍,安慰说:“二位公子不要见怪,我家老爷性命耿直,少爷和夫人相继去世,他已心恢意冷,要不是念着小姐,他恐怕已经随夫人去了。唉,他这么冷落你们,是担心你俩的安全,刚才的情形,你俩是亲身经历了,四周一直有人监视着我家老爷,还望二位公子不要见怪。” 二人忙向老仆行礼,“多谢老人家宽慰。” 二人回到后院,勒威迎上来,向羽江一拜,“小的已经把信传到了。” 羽江摆了下手,“你下去休息吧。” 到了傍晚,克牙领着玛央闯了进来,启子和羽江顿时感觉不妙,忙迎上去。 克牙的脸色都变了,老远就喊道:“少俞不见了。” 启子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克牙吼道:“我接到勒彪送来的信息后,立刻带着玛央出去,把少俞一个留在了客栈,想着他是个药呆子,不会有事,等我办完事回到客栈,不见他的身影,一打听,得知他被几个人带走了。” 羽江一拍脑袋,“我们大意了,勒彪一定被人跟踪了,他们没有真凭实据,不好从松恬大人的府上抓人,只好从他们三人身上下手,结果抓住了少俞。” 启子感到头疼,“少俞第一次行走江湖,又非行武之人,根本受不了刑,几趟刑具下来,他的身子可以毁了。” 克牙吼道:“大哥,我带着勒彪、勒威,今晚去救人。” “住口”,一声雷响,众人转脸看去,发现松恬正一脸怒气的瞪着他们。 36.第36章 设计救人 启子和羽江忙向松恬行礼,“松恬大人。” 克牙和玛央见了,也连忙跟着行礼。 松恬脸色阴冷,“随我来。” 一行人随着松恬进入后堂,勒威留在门外,季叔把门关上,守在门口。 松恬打开一个密室,点亮了油灯,一行人跟着进了密室。 密室不大,长十一二步,宽十步,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 松恬在正中间坐下,瞪着他们。 没有松恬的吩咐,四个人只好都站着。 松恬语气十分冰冷,“少俞又是什么人?” 启子欠了一躬,“他是岐伯的后人。” 松恬身子一颤,“你们……胆子实在太大了,你们是欺负三苗无人吗?三苗与中原拼斗了近千年,岂是小小的邰城能相比的?我看你们随身携带的,有东女国的物品,想必是在东女国干过什么事吧,东女国只是囿于一隅的小国,又岂能与三苗相比?” 松恬指着启子,怒斥道:“你罔顾他们的性命,带着他们冒然闯入竟陵,置他们于险镜,你们一进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因为他们没有证据,等你们在客栈里人的分散开,抓住其中一个下手,你们居然懵懂不知,萁子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 被松恬一骂,启子脸上立刻露出恐慌和不安,恭恭敬敬的向松恬躹躬。 羽江、克牙和玛央见了,也跟着躹躬。 启子开口相求:“松恬大人,启子愿拿性命换回少俞,请大人成全。” 松恬气哼哼的说道:“自黄帝以来,岐伯一直被奉为医祖,其医术造福九州,就是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去换都值得。” 启子一听有戏,忙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办法?有任何吩咐,我兄弟数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松恬怒气未消,“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羽江开口说道:“伯父,家父曾对少俞的父亲兴坚有恩,从此,二家常有来往,大哥在邰城遇险,家父请来兴坚伯父相救,兴坚伯父与大哥一见如故,并把少俞托付给大哥,希望大哥能带着少俞将其先祖的医术发扬光大。” 松恬看着启子的脸色更难看了,“兴坚对你一片赤诚,你对得他吗?” 启子又是咚咚咚叩头,羽江和克牙都站起身来,抢着把启子拉起来,羽江为启子鸣不平,“我们毕竟年轻,大哥视我兄弟如生命,从没有亏待过我们,纵是有错,也是我没有警醒大哥,要罚,就罚我吧,我决无怨言。” 克牙嗡气嗡气的吼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少俞,是我的错,与大哥无关,我把命赔给你。”说着,就伸手摸刀,玛央一见,一下子扑上来,死死的拉住克牙的手不放。 松恬见了,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算啦,别寻死觅活的啦,老夫也是多此一举,你们好生的在府里呆着,不要再添乱子啦。” 说罢,站起身来,独自一人,默默的走出密室。 启子感到十分愧疚,呆呆的发愣,羽江安慰说:“大哥,松恬大人一定会把少俞求出来的。” 克牙嗡声嗡声的说:“大不了,老子带人把少俞抢出来,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玛央一把扯起他的耳朵,娇斥道:“说什么疯话呢?” 克牙连忙求饶,“姑奶奶,我错了,饶了我吧。” “你错哪儿了?” “一切听大哥安排!” “这还差不多,你刚才竟敢当着启大哥的面称老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克牙陪着笑脸,“我……小的……小人……小弟……奴才”,换了几个称呼,总感觉不顺口,顿时脾气上来了,怒道:“老子,咋的啦,小娘们,敢管老子的闲事。” 玛央一听,忙松开手,摆出一副小女子的娇态来,拿身子轻轻的撞了一下克牙,柔声说道:“干嘛这么大声啊,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羽江见这二人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耍宝,狠狠的瞪了他俩一眼,扶起启子出了密室。 克牙一见,“大哥,等下我啊。”紧追了上去。 玛央急忙喊道:“夯货,等我一下。”也跟着追了过去。 季叔仍守在门口,见众人出来,忙迎上来,“几位公子,老奴已经准备好晚饭,请各位就餐,这二位,老奴也安排了客房。我家老爷吩咐,吃了晚饭,请不要出府,外面不安全,老爷办完事就会回来。” 众人随季叔来到后院,季叔知道大家心情不佳,吩咐人把饭菜端到客房里,带着仆人退了出去。 启子在羽江的一再劝说下,勉强的吃了二口。羽江见启子愁容满面,也没有胃口,倒是克牙和玛央一通海吃。 启子和羽江焦急的等着松恬回府,到了戌时二刻,季叔敲门进来,启子等人忙站起身来,一脸期盼的看着季叔。 季叔向众人欠了躬,“老爷在后堂,请二位公子前去一叙。” 启子和羽江忙还礼,“劳烦季叔。” 一行四人随季叔再次来到后堂。 松恬虎着脸坐着,待一行进了屋子,把门关上。 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向松恬行礼,松恬脸色冷冷的,并不吩咐他们坐下,启子、羽江只好站着。 “国相岩会的夫人卧床多年,一直未能治愈,我把少俞被抓的消息告诉了国相,国相得知少俞的身份后,十分高兴,立刻去了大理。少俞虽然被用了刑,好在他一直咬紧牙关,不肯吐出一个字,国相当场要人,大理没有证据,只得放人,他已经被带进国相府了。” 启子和羽江立刻拜谢,克牙和玛央跟着行礼。 启子关切的问道:“大人,少俞受伤是否严重?” 松恬站起身来,冷冷的甩了一句:“你们明天自己去国相府看他吧。”说罢,转身离去。 克牙嘟嚷道:“少俞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有没有被打坏了啊?” 启子听了,更加愁容满面。 羽江安慰说:“大哥,不必过于担心,据我推测,少俞被抓不过半日,大理并不能确定我们的真实目的,一时之间不敢下狠手,毕竟,他对松恬还有些忌惮的。” 37.第37章 国相岩会 第二天一早,启子便让羽江去找季叔,告诉他要去国相府去见少俞,季叔说:“我家老爷已经吩咐,由老奴带二位公子去国相府。” 启子和羽江连连称谢,一行人随着季叔出了府门,大摇大摆的奔国相府而去。 松恬的府邸位于竟陵城的西南,国相府在西北,相距并不太远,过了五个街口就到了。 国相府门头高大,十分气派,杉木大门,同样的雕梁画柱,远比松恬的府宅更精致。院墙上镶嵌着许多陶片,摆出多种牲畜、花草、禾木等图案,十分精美。 大门口有几个奴隶守着,季叔上前躹躬在,说明来意,一名奴隶进去报信,不多一会,一名管事的迎了出来,很客气的把一行人引进大门。 院子很大,有不少房舍是松木建成,下面是黄土为基。整个院子以碎石铺路,到处是花草树木,芳香扑鼻。 管事的引着一行人进了后院,在一处屋前停下,向启子等人欠了一躬,“少俞公子正在这个屋里休养,几位公子请进。” 启子、羽江迈步进了门,克牙和玛央也急不可耐的跟了进去。 启子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左手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人,忙大步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发现床上躺着的正是少俞。 少俞听到动静,一看是启子等人,十分高兴,“大哥。” 启子上前,仔细的打量,看见他精神还不错,长吁了口气。 少俞知道他担心,“只是伤了些皮外伤,不要紧的,大哥请放心。” “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少俞怕他过于担心,伸出双手,“他们夹了我的双手,不过,他们似乎有所忌讳,并没有用足了力气,更像是吓唬我。” 又撸起衣袖,启子看到他的手臂上有些青紫的痕迹,“这是他们用手掐的,也没使尽全力。” 又掀起衣服,前后背都有些鞭伤和棍伤,伤处都有细肿,看样子,也没使尽全力抽打。 “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累,是我对不起你。”启子见伤势不重,仍感觉到十分的歉意。 “诸侯割据,歹人横行,江湖凶险,我自跟着大哥闯荡,早已看破生死,这么一点点苦难算不了什么,大哥再说什么抱歉,就是看轻小弟了。” 启子点了下头,“好,你我兄弟,生死共担。” 正说着,有人高声喊道:“国相大人,到!” 启子、羽江等人转脸看去,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跨步进屋,只见他一身典型的三苗人装束,衣料皆为绸布,颜色十分鲜亮,脸上虽然挂着笑容,隐隐带着威严。 启子等人向他躹躬,“拜见国相大人。” 国相岩会走向少俞,少俞忙向他欠了欠身子,“少俞伤痛在身,不能给国相大人全礼,请国相大人恕罪。” “少俞公子不必客气”,又对启子和羽江说,“二位公子,请坐。” 启子和羽江待岩会落坐,二人各自坐下,克牙和玛央站在一旁。 岩会仔细打量着少俞,“嗯,休息二日,你便无碍了。” 启子有些与他套近乎,“国相博学多才,竟然也精通医术,晚辈敬佩不已。” 岩会明白他的心意,笑道:“老夫略通医术,是无法与岐伯后人相比的。老夫能在竟陵见到萁子先生的得意弟子,十分荣幸。” 启子知道,松恬为了减少岩会对自己和羽江的猜疑,把自己和羽江的身份告诉了他,即使如此,他能一眼就识别出自己,仍是颇有些意外,“国相大人相面识人,晚辈拜服。” “启公子受教于萁子先生,见识自然与凡人不同。如今,我军时隔二十年重又夺回参卫,不知启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启子暗自猜测,岩会不仅仅是在考验自己的学识,更多的是在试探自己,一旦自己虚言敷衍,必须会引起他的怀疑,又不想给他提出有价值的意思,略加思索后,说道:“中原有百余诸侯割据,王城势弱,实力甚至不如有扈氏等几个大部落,难以拧成一股绳来共同对外,在多次与三苗决战中,最终都是因为几个大部落作乱而导致决战无果而终。三苗则不同,只有五大部落,比起中原来,更好沟通,更容易团结起来,共同对付中原。” “现如今,阳城的大王舜逐渐年迈,每次王位轮换之际,是中原最为混乱的时候,三苗都没能抓住机会。竟陵城四周有数十座城堡,是拱卫竟陵城最好的保障,阳城打下参卫后不再南下的原因。大王盘信继承王位后,急于求成,贸然进兵,打下参耳,又没有及时北上拿下襄阳,却把主力大军布防于参卫一线,实非明智之举。” “一来,阳城会觉得三苗有北上的企图,必然会增派大军南下,他们既然来了,一定不会只为了参卫,会顺势拿下竟陵城,以绝后患。另外,有了参卫这个口实,阳城就可以明正言顺的从各部落调兵,虽然几个大部落不会派兵,毕竟中小部落会出兵的,加在一起,无论是数量,还是战力,都是不容小小觑的。” 国相岩会略加深思,“老夫与启公子不谋而合,不知启公子可有应对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启子心里冷笑,脸上不露声色,“既然已经拿下参耳,便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无论是撤出参卫,还是继续挥军北上,都不可能阻拦阳城大军的南下。雍州之战,彭国损失惨重,无力再出兵,因此,铿伯不会领兵前来,这一次的统帅有可能是皋陶的儿子益,也有可能是太史先岩。” “晚辈推测,中原的大军将会在半个月内集结完毕,再经过三五天的整军,便会挥军南下,我观竟陵城的防线单薄,主力大军布防于参卫,一旦中原大军牵制住参卫的守军,主力直接奔竟陵而来,竟陵城四周的数十座城堡实力空虚,拿下竟陵城就如探囊取物般,要么立刻从参耳回兵,要么请其他四大部落尽快过江,前来支援。” 国相岩会暗自吃惊,脱口而出,“你去过参卫?”说过,岩会便十分后悔。 启子暗笑,他猜中了,脸上仍然不露声色,说道:“晚辈并没有去过参卫,而是直接进入竟陵来拜访松恬大人的,一路上,晚辈发现所有布防皆是外紧内松,所有将士皆是熊苗人的装束,并没见到一个其他部落的将士,故作此猜测。” 38.第38章 三人定计 岩会沉思片刻,脸上又露出笑容,“启公子观微知著,不亏是萁子先生的高徒,不知公子可否在竟陵城多盘桓些日子?” 启子欠了一躬,“我兄弟数人自东女国归来,离家已有8月有余,归家心切,途经此地,不得不拜访松恬大人,否则,决不敢在竟陵城停留,万望国相大人见谅。” “你们怀仁义之心来我竟陵城,却无端受到怀疑,少俞公子更是受了酷刑拷问,总是我竟陵城失了待客之道,老夫在这里向各位陪个不是。”说着,岩会向一行人欠了一躬。 启子和羽江忙还礼,“国相大人之礼,晚辈受收不起,总是晚辈行为鲁莽,没有提前与官府沟通,大战在即,防范总是严苛些的。” “启公子深明大义,有些防范之心也是应该的,老夫诚心相留,请启公子不要见疑。再者,少俞公子有伤在身,需要休养。老夫的拙妻卧床二年多,还要烦请少俞公子妙手相救。” 正说着,门外传来叮呤呤的响声,一阵香风袭来,一位少女闯了进来。 少女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圆圆的,头顶一个四角皮质小帽,有二个角上各坠着一个很小的铜铃,面色如玉,一双大眼睛如黑玉,一身窄袖大领蓝绸上衣,百褶蓝色葛布长裙,脚下一双精致的皮靴。 她的胸前挂着一只碧翠玉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俏皮,宛如邻家小妹,亲切,怜人疼爱。 “嗲嗲,他们是谁?” 启子见到这个少女,就明白了岩会的用意,他并没有真的相信自己,考虑到涂山氏与三苗本为九黎一族,有心拉拢。既然有了拉拢的心思,那么,岩会一定会派人仔细调查自己的底细,一旦发现自己是禹的儿子,麻烦就大了,必须早日离开竟陵城,以免将少俞、羽江等人陷入险境。 启子打算将计就计,先稳住岩会,尽快行动,拿定主意后,启子的心神安定下来。 就听见岩会斥责道:“不得无理。”又对启子说道:“启公子,老夫的孙女玉瑶礼数有缺,请多多包涵。” 启子忙欠身说道:“晚辈不敢,玉瑶姑娘秉性纯真,清丽可人,尤如天成碧玉,国相大人有此女,真是好福气。” 岩会发现说话有些老气横秋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启公子家中还有什么人啊?” “启自幼由母亲扶养成人,有一妹妹和哥哥,皆是母亲自幼收养,并一起师从萁子先生。” 岩会微微点头,“老夫刚才所请之事,还望启公子多加斟酌。” “我与少俞情同手足,万没有丢下他不顾的道理,国相大人对少俞有相救之恩,也就是对晚辈启子有深恩,我兄弟数人,一定倾力为国相夫人医治,待一切有了定数,再向国相大人辞行。” 说着,启故意向玉瑶描了一眼。 岩会脸上露出微笑,“你们在我府上住下,老夫还会有些事务要向启公子讨教。” 启子欠了躬,“晚辈才学浅薄,国相大人但有吩咐,晚辈必当竭力。为了免于母亲担心,晚辈派一兄弟回涂山报下平安,还请国相大人行个方便。” “好,老夫给你们一块腰牌,便于他来往方便。” 启子站起身来,向岩会躹了一躬,“多谢国相大人。” 送走岩会后,启子发现玉瑶正拉着玛央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时拿余光瞄着他,不禁感到头疼,又想起了那个让他梦牵魂绕的小妖精,东女国的小王,曳夫。 每天晚上,启子都会拿出那块白色的绸布,细细的嗅着散发出来的芳香,才能甜甜的进入梦乡。 想起曳夫粉唇、玉颈,以及她那迷离而勾魂的眼神,启子又开始心神荡漾。 “大哥”,启子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包括那个俏皮的邻家小妹玉瑶,脸上开始有些发烫。 “离家大半年了,大哥一定是想家了。”一向憨直的克牙抖了个机灵。 羽江立刻应和,“是啊,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想家也很正常,大哥快请坐。” 启子看了克牙一眼,发现他目光不善,知道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心想,这家伙,一向装傻充楞,关键的时候还挺明白的。 启子瞟了一眼玛央,玛央会意,对玉瑶说:“妹子,我第一次来南方,带我在你府里逛逛好吗,我也给你讲讲北方的故事。” 玉瑶答应着,脚下却不肯移动,被玛央拉着,很不情愿的离去,目光仍瞄着启子。 启子感觉拿她当晃子,心有不忍,转过脸去,不再看她。 启子冲克牙摆了下手,克牙出了屋门守着。 启子朝少俞的床塌走去,羽江紧紧跟着。 启子对羽江和少俞低声的耳语了一会,羽江想了想,又对启子和少俞耳语了几句,三人又思索了一下,都点了点头,启子又把克牙叫进来,对他耳语了片刻。 这时,管事的送来一块腰牌,克牙拿起腰牌离去。 管事的又送来不少果品和茶点,做的都十分精致。 三人都没心思吃,羽江轻声的问道:“大哥,又相信小王曳夫了?” 少俞插嘴说,“只有像小王曳夫这般的智慧、漂亮的女子才配得上大哥。” 启子苦笑不语。 羽江明白他真正的心思,“对着这么一个花季般的小姑娘,大哥是心有不忍吧?” 少俞不满的说:“你家世代干的是刑揖之事,什么人都下得了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大哥是什么人品啊,岂能跟你相比。” 羽江知道少俞的医者心肠,并不着恼,“干我们这一行的,面对的都是极恶穷凶之辈,不能有任何一丝善心。大哥是干大事的,也不能因小失大,这关系到二个族群千万人的生死,不能手软,再说了,又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启子想了想,对羽江说:“明天,你带着勒威再去拜见一下松恬大人。” “好。”羽江回答的十分干脆。 39.第39章 美人计 第二天上午,少俞下了床,一番洗漱之后,不顾众人的劝阻,便要给国相夫人诊治。少俞的理由是,医者,当有仁爱之心,不能因为自己的微恙而耽误了国相夫人的诊治。 连国相也颇为感动,令人拿到软轿,抬着他奔内院而去。 下轿后,羽江扶着他进了内室,有纱帘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启子四周打量着,见屋里的家具皆是整块的杉木打造,打磨的十分光滑,正堂的杉木台几上供着一尊玉人头像,随处可以见黑陶和灰陶壶、尊、鼎、盉等器皿,皆是彩描细陶,十分精致。 一个仆从给启子等人倒上茶水,启子端起尊来饮了一口,感觉茶水里加了蜂蜜和花粉,甜中带着花草的芳香。 少俞在床边的一个锦凳上坐上,伸出手搭在国相夫人的手腕上,微闭双目片刻,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面色,并轻声的与她询问了几句。 少俞从内室里出来,国相跟了出来,少俞向国相欠了躬,大家都各自落座,少俞轻声的对国相说:“夫人所患为痹厥之症。” 国相急忙问道:“少俞公子可有治愈的办法?” 少俞回答说:“据先祖传下来的‘岐黄医术’所述,人身上各条脉络,都属于目,而诸髓都属于脑,诸筋都属于骨节,诸血都属于心,诸气都属于肺。同时,气血的运行则朝夕来往,不离于四肢八溪的部位。” “所以当人睡眠时,血归藏于肝,肝得血而濡养于目,则能视物;足得血之濡养,就能行走;手掌得血之濡,就能握物;手指得血之濡养就能拿取。如果刚刚睡醒就外出受风,血液的循环就要凝滞,凝于肌肤的,发生痹症;凝于经脉的,发生气血运行的滞涩;凝于足部的,该部发生厥冷。” “这三种情况,都是由于气血运行的不能返回组织间隙的孔穴之处,所以造成痹厥等症。全身有大谷十二处,小溪三百五十四处,这里面减除了十二脏腑各自的逾穴数目。这些都是卫气留止的地方,也是邪气客居之所。” “夫人所患之症,国相大人不必担忧,其一,夫人需要多加行动,每日三次,由人搀扶着,至少行走一刻;其二,多食血虾、果蔬,少吃肉,饮食要清淡;其三,令人买来水蛭,烘干研碎,每日服用三次,每次服一只的量;其四,我将为夫人行针十日,之后,国相大人可请一医师代劳,不出二三个月,夫人当可自己行走了。” 岩会听了,十分欣喜,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国相身份,连连向少俞致谢,启子看在眼里,深知他对相儒以沫的老妻十分用情,不惜丢下身份相求,不禁有些动容。 岩会又说道:“少俞公子,老夫听闻‘岐黄医术’已久,从未有得见真容,不知老夫能否有幸运见识一下此医术至宝?” 少俞答道:“‘岐黄医术’有数万余字之多,曾有文字记载,无奈,所用骨骸过于庞杂,因此,皆是一代代口口相传。如今,文字记录更加便捷,家父打算将‘岐黄医术’发扬光大,因此,令我随大哥游历江湖,重新校验所传下来的医术,条件成熟之后,一一记录下来,造福世间万灵,并传于后世。” 岩会感到十分意外,没想到寥寥数位十多岁的少年,竟是才智过人,抱负远大,想到三苗人奋斗数百年,仍然不能光复先祖蚩尤的遗愿,看见中原是人才辈出,一代强似一代,不禁有些黯然。 随着对启子、少俞和羽江的了解加深,岩会更加迫切的期望将他们留下来,用三苗所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岩会越发用心思笼络启子等人,不断的向他们暗示,启子等人装傻,不拒绝,也不答应。 少俞每日三次,每次花一刻钟时间,为国相夫人施针,疏通血脉。由于她卧床多年,全身的肌肉有些僵硬,少俞还要为她点穴按摩,疏松肌肉,活动周身的血脉,不方便的地方,由玛央代劳。 在这大半年内,玛央跟着少俞学不少医术,她似乎十分喜欢,领悟也快,很有医术的天赋。 渐渐的,玉瑶见到启子时不再拘谨,找出各种借口与启子搭讪,启子是来者不拒。玉瑶正是华季少女,启子受萁子熏陶,很是有儒雅气质,又在军中苦熬了二年,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雄性激素,玉遥不由得情窦初开,被迷得七晕八素的。 看着玉瑶不时瞟来迷离的眼神,启子就会立刻想起那个既恨又爱的妖精,曳夫,不由得浑身打颤,慌慌忙忙的躲闪着玉瑶射来的一道道锐目之箭。 刚开始,玉瑶对启子的反应很是伤心,慢慢的,竟然觉得十分有趣,不禁童心大盛,更加频繁的向启子投去秋波,然后十分开心的看着他窘迫的反应。 有时候,再后来,干脆贴近身去,俟着启子,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神盯着他,享受着十分刺激的感觉。 国相岩会发现启子对玉瑶从不欺暗室,十分克制,分寸拿捏的很好,也就放下心来,对他又多了份好感。 每隔一天,岩会总会把一些事情拿来与启子商讨,启子很清楚,必须拿出真材实学来,才能真正赢得他的更多信任,也才让从他口中知晓更多绝密的情报。 当然,启子也知道,毕竟二个相识时间不长,在不能完全了解自己的底细之前,岩会不会把最核心的秘密拿来与他商量的。 如果他真的知道是自己是禹的儿子,自己便大祸临头了。 启子内心有些焦急起来,再着急,也必须耐下性子来等。 在新的消息送来之前,启子、羽江、少俞不能有任何异常的动静,更别说离开竟陵了。 为了减少岩会的疑心,启子偶尔去一趟松恬府上拜访,其余时间,总是以少俞的伤口未愈为由,一直呆在首相府,与外界的联系断了六七天了。 少俞的伤口基本愈合了。 这一日,岩会来到启子的屋,启子等人连忙起身行礼。 “嘎闹和仡熊二大部落的援军已经来到达到竟陵,启公子是否有兴趣随老夫一同去看看?” 启子明白,岩会要自己前去,一是显示兵威,二是发实力拉拢自己,不过,自己从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三苗军队,这个机会十分难得,向他欠了躬,“晚辈久仰嘎闹和仡熊二大部落的军威,能有机会得见真容,晚辈求之不得,多谢国相大人成全。” 40.第40章 除奸计 在数十名国相府卫兵的护卫下,一行人出了国相府,向城南而去。 出了府门不远,启子看见一棵树上有一处不显眼的刮痕,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小点。这是启子与山南约定好的标记,启子知道山南已经完成既定的计划。 启子这次出行的真实目的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萁子先生,只有启子自己知道。 一年前,萁子就知道了东女国女王汤滂中了蛊毒,国政被国相苏息把持,由于启子随大军去雍州平叛,只是没想到会拖了二年之久。 萁子只能等,他想让启子去完成,萁子对启子和伯益有不同的安排,启子负责征战,他有龙腾之命;伯益擅长权谋,是权臣之命,去阳城搅局是他的长项。 萁子让启子去东女国解女王之危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汤滂欠他一份人情,将来是要还的。 虽然竟陵的形势比较紧急,可东王国的形势是刻不容缓,只能先解决了东女国的事情,再来竟陵,这也导致目前的战局更加复杂。 启子这次来竟陵,主要有二大目的,其一,找出三苗人安插在阳城的奸细。自涿鹿大战之后,九黎分裂为九夷和三苗,九夷暂时屈服于中原部落,休生养息。经过数百年的融合,双方基本上消除了隔阂和旧怨,形成了共同的理念和利益关系,相互之间纷争也只体现于内部的权力之争,与种族生存无关,因此,再大的纷争,危险也不是致命的。 从血亲渊源上讲,九黎与中原部落本为同渊同种,分散于没海一带的居民,慢慢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和习惯,与中原部落大不一样,双方逐渐形成各自的利益集团,不断发生利益冲突。蚩尤统一了九黎各部,与中原的利益冲突达到了顶峰。 在九黎内部,九夷本是自成一体,由于地缘关系,与九黎有更多的利益和文化关联,相互之间有更多的认同感,被九黎收服。 而三苗则不同,九黎起源于三苗,因此,三苗人仍然将蚩尤奉为圣祖,时刻惦记着要光复蚩尤的遗愿,占领中原,将中原部落逐出河水以北的苦寒之地。 数百年内,三苗人多次与中原发生大战,最后都是两败俱伤。从军事实力上来讲,中原各部落的将士数量远远多于三苗人,双方各部落将士的战力差次不齐,在空旷的平原作战,中原的将士战力比较强,一旦进入复杂的地形,尤其是进入丛林或山地,三苗人身手敏捷,战力要强于中原的将士。 相比而言,三苗人在兵器制造上,要明显强于中原的部落,东夷各部落隔入中原部落之后,中原部落吸取了东夷的兵器制作技术,兵器质量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与三苗人相比,差距已经不大。 中原在总体战力占优势的情况下,总是不能战胜三苗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每次大战期间,所有重要的军事情报,都遭到泄密,包括参战将士的来源、特点,统军将领的情况,各部落之间的关系,作战计划,器械和粮草供应等等。 虽然抓到过几个奸细,总不能彻底解决泄密的问题,萁子怀疑,一定是有不止一个世家大族一直与三苗人勾连,源源不断的向三苗人输送绝密的军事情报,被抓的只是一些小罗罗。 松恬的门人文金遭到追杀,被萁子收伏,从文金的口中得知,松恬之前的大理是先王的亲弟弟,他突然暴病而亡,松恬受命担任大理,在整理遗留下来的机密文件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了三苗人潜伏在阳城及几个部落中的奸细名单。大理只负责侦凶揖恶,跟军事无关,这份名单不应出现在大理衙门里。 松恬看到这份名单后,惊出一身冷汗来,悄悄的藏匿起来,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份名单过于重要,松恬自知自己本不是三苗人,离权力中心很远,一旦让人知道自己见过这份名单,必定会被灭口。 后来,先王曾悄悄的寻找过这份名字,搜索的范围仅在他的弟弟的府邸里,没曾想到他会大意到把名单放在大理的官衙里。 文金本是三苗世家子弟,对这份名单也有耳闻,一日,松恬心情烦闷,多喝了不少酒,手指阳城方向,大骂奸贼泄密,咒其不得好死。 文金猜想,一定是松恬得到了这份名字,否则,不会如此义愤。 因此,启子要逼迫松恬,让他对三苗彻底死心,把这份名单交出来。 其二,这一年来,中原安插在竟陵的细作大多被一一拔除,这些细作中,基本上都是在竟陵潜伏了十年以上,甚至有的潜伏了数代,隐瞒的如此之深,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内被拔除过半,一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从中作梗,这个人也必须除掉。 文金受萁子之命,重又潜伏到了竟陵城里,他的家族世代居住在这里,对竟陵城十分熟悉,一个被追杀的人重新潜伏回来,不容易被猜到。 文金查实松恬受到陷害之事,十分隐蔽,大王盘信是不可能对外公开的,其一家人并没有被株连,只是一一以各种理由削了职。 文金不易暴露形迹,通过他的弟弟查明了细作案件的真相。 原来,松恬担任大理期间,无意中侦破了数件细作的案件,松恬不想卷入中原与三苗之间的政治和军事纷争之战,他把所有的心思放在揖凶拿贼上,对侦揖出来的细作,总是劝其离开三苗境内,或者要求其停止细作的行动。 松恬的弟弟元民,跟着松恬历练,加上天姿聪明,在竟陵也是一个相当有名的刑侦高手,一直就觊觎大理宝座。自从其儿子犯案而受到重责之后,恨透了他兄长松恬,便投靠了盘信。 元民想得到大理的宝座,盘信想拔除所有阻挡他继任王位的障碍,二人一拍即合,在将松恬下狱,并毒死其侄子之后,为了赢利盘信更多的信任,元民把心思放到了侦破细作上面。 在元民看来,与刑事案件相比,细作案件的功劳更能赢得盘信的信任。他本是刑侦高手,在跟着松恬办案的几年里,元民也掌握了多个细作案件,一直被松恬压着,未能公开。 松恬一倒,元民没有了约束,放手全力侦揖,很快就将过半的中原细作拿下。盘信对他大为赏识,任命他全权负责三苗境内的细作侦破。元民考虑到自己并非三苗人,在竟陵的根基不深,深怕自己有朝一日落难,全无了退路,便一直隐藏在暗处,背后操纵这件事。 萁子和启子通过时间对比,早已猜测此事可能是元民在背后所为,山南做出的标记,清楚的告诉启子,当初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二件大事,都是祸起元民,他必须死! 41.第41章 三苗援兵 文金完成了他该做的事情,接下来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山南更多是起到串联和督促的作用。 启子还有二件事情要做,一是,布下一张大网,一张将吞噬许多条性命的大网;另外,就是带着羽江、少俞等人逃离险境,返回襄阳与上甲汇合。 安排山南去襄阳,是要他跟上甲借人手,更是要他在关键的时候接应一下,以防不测。 在竟陵城的这些行动,干系太大,只能瞒着羽江、少俞等人,而且,要永远瞒着他们,王者是世上最孤独的职业,启是一位有龙腾之相的王者。 嘎闹和仡熊二大部落援军的到来,也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启子需要他们参与进来唱一出大戏。 启子想到,嘎闹和仡熊姗姗来迟,一定与盘信强行夺权,继承王位有关。盘信突然出兵打下参耳,一是为了显示战功,更重要的目的是要把五大部落一起拖进战争的泥坑。 带叟、嘎弄、嘎闹和仡熊明知是坑,毕竟同为一体,休戚相关,竟陵一带是三苗人数百年来的政治中心,也是三苗人挑战中原的前沿基地。一旦竟陵一带丢失,三苗人将会被彻底赶出江北,再想图霸中原,就更加困难了。 中原已然出兵,嘎闹和仡熊离竟陵更近,不得不率大军赶来支援,带叟和嘎弄最快还得需要十多天才能赶到。 出了竟陵城南门不过十余里,启子看见前方有二座大营,在二座大营中间,有二个巨大的营帐,启子猜想,应该是嘎闹和仡熊的大首领居住的地方,挨在一起,便于商议军情。 已经进入冬天,天空十分晴朗,没有风,太阳悬在空中,晒得人暖阳阳。四周的田野里偶有农夫在料理着一些零星的蔬菜,冬季农作物少,大片空旷的田野很适合大军驻扎,不少士兵在巡逻和警戒。 一阵哨响,大营里奔跑出来大批将士,士兵密密的排成一排排,一列列,十分齐整,看样子有三万人。 离得更近些,启子看见发现这些士兵都背着细细的竹枪,做的十分精致,枪头十分锐利,这是投掷的兵器。在腰带,挂着弯弯的细刀,背上还背着长弓和箭镞,多为骨镞,型制很多,有柳叶形、扁圆形等,而更多的是骸身作三棱、扁三棱、四棱或圆体三棱锋,多数磨制较精,棱角锋利,有短铤,以便插入箭杆,少数无铤扁三角形或燕尾形的,也多磨出侧刃。 再向前走,启子看到一个长戈方阵,人数不是很多,启子猜想,三苗人缺乏青铜,装备不起太多的长戈。 启子发现,三苗人的骑兵比较少,江水两岸,水网纵横,这里没有适合养马的地方。而且,到了夏季,到处是河流水田,不适合骑兵作战,步兵享有优势。 一旦进入冬季,水田便全部干了,中原的骑兵就有了优势,这个时候,嘎闹和仡熊竟然率大军过江,看来真是拼了。 一行人远远的迎了上来,国相岩会下马,众人也跟着下马,有士兵过来把马牵走。 迎上来的人群里,走在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女的四十来岁,比较丰盈,神态妩媚,面容娇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绝色佳人,即便到了四十多岁,仍然十分娇美,很有女人味,三苗五大部落只有一位女性的大首领,她便是嘎闹部的大首领牡金;男的三十多岁,身材干枯,目光有神,十分精练,想必,这位就是仡熊部的大首领摸泽。 在离岩会五六步的地方,牡金和摸泽躹躬行礼,“拜见国相大人。” 二十年前,丹朱联手三苗起兵,战败后不久,时任大王便去世,先王继位后,立刻罢黜了当时的国相,启起了年轻一代的翘楚岩会为国相,在五大部落中引起轩然大波。 岩会施政稳妥,锐意进取,罢黜了许多庸才,起用了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不过一年,便消弭了三苗战败而产生的萎废之势,又用了二三年时间,新重凝聚三苗各大部落,重拾信心,五大部落无不佩服,先王尤其对他信任有加。 参卫丢失,竟陵城门户大开,完全暴露在中原大军的兵锋之下。大战之中,双方都损失惨重,加上竟陵城四周的守军拼死抵抗,中原大军只得暂时中止了对竟陵的进攻。 岩会担任国相后的第一件事情,调派大批人手改造竟陵城四周数十座城堡,利用这些城堡形成军事防御带,因此保住了竟陵屹立二十年而不失,也因此稳定了五大部落的军心和民心。 根据三苗人的礼制,五大部落的首领仅次于大王,与国相是同一级别,相互见面,可以平礼相待。牡金和摸泽却躹躬行礼,可见岩会在五大部落中的威望之高,启子早知道岩会在三苗人中威望很高,没想到会如此之高,颇为吃惊。 启子料想,如果没有岩会从中周旋,五大部落会不会还能团结一致?嘎闹和仡熊还会不会在这个时节冒险过江前来支援,毕竟,在这个季节,三苗的步兵是很难禁得起中原骑兵的反复冲杀。 根据三苗人的传统,大王去世,或失去理政能力,由五大部落各推举一名人选,长老会从中选出一人继任大王。 五大部落的大首领,加上资历最高的五个世族长老,共同组成长老会,在推选大王的过程中,上一任大王所在的部落推举的人选将会减去二票,如果有部落担任过最近三任大王的部落,其所在部落推举的人选,将会减去一票,减票后,得票最高的一位继位大王。 如果得票最多的有不止一位,那么,就仍按上述的原则,在得票相等的人里再次投票选择,直到选出大王为止。 这种机制既能保证特别优秀的人不受所在部落的约束而颖脱而出,又能保证各大部落都有机会轮流做庄,以防止有部落一家独大。 盘信不经长老会推行,强夺王位,打破了传统,其他四大部落必然群起反对。竟陵是三苗人最重要的地方,大战之后,各部落势力已经被打乱,先王统治近二十年,江水北岸,盘信所在的蒙苗部势力最为强大,其他四大部落的势力大半在江南,这是盘信敢于抢夺王位的原因。 在这样的形势下,江南的三苗人还能甘冒危险,渡江增援,恐怕不仅仅是同出一脉相承那么简单的了。 42.第42章 女王牡金 想到中原各部落,无论多么危险的战事,几个最大的部落总有不肯出兵出力的,甚至如有扈氏,还会乘机闹事。 启子觉得,五大部落在此情形下,还能团结起来,必定是岩会从中周旋,他在三苗人当中,尤其是在五大部落当中的作用太大了,必须在他身上下些心思,除去他,是上佳之选。 通过这几天与岩会相处,启子发现,岩会不仅才干出众,为人忠义,待人宽厚,十分善于发现人才,使用人才,为人又十分勤俭,更不收取他人财物,无论在品行上,还是才干上,都是难得一遇的相才,对他是十分敬佩,但是,关系到二大部族的生死,个人的意志就显得太过渺小了。 牡金和摸泽引领着岩会一行人来到营帐前的一片空地上,空地上生着几个火堆,熊熊的火焰炙烤着,十分的暖和。 在军阵前,有一处高台,牡金和摸泽一左一右,扶着岩会登上高台,离得比较远,启子听不清他们喊了些什么,只听到军阵将士们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牡金和摸泽不时挥舞着不同的旗子,二大部落根据其大首领的指示,或换阵,或冲杀,或迂回,或埋伏。 在启子的眼里,这些都是虚的,都是些花招式,是给人看的,真实上了战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从二大部落的演练中,启子发现,几轮阵式演变之后,阵形就开始乱了,这是三苗人的老毛病,在与中原大军的对阵中,三苗人混乱的阵形,常常给中原军队可乘之机,吃了很多亏,老毛病仍是不改。 演练结束后,牡金和摸泽引领国相岩会进入其中一个大帐。 启子仔细观察,二大部落的营地四周都竖着许多木桩,每隔一定距离,都会有一座隙望的岗哨,警戒的士兵不断的巡视,看不清他们的粮草在什么方位,也看不清军械的储存地方。 不一会,有一名将领走了过来,对启子说,国相大人有请他与羽江和少俞进大帐一叙。 启子等人随他向大帐走去。 进入大帐,启子发现里面只有岩会、牡金和摸泽三人,大帐里阵设非常简单,有一张杉木长几,地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有几个软椅子,中间有一个大火坑,炭火烤热了整个大帐。 在大帐里侧,有一道帘布,想必是这个大帐的主人休息的地方。 岩会伸手介绍说:“三位公子,这一位是嘎闹部落的牡金王,这一位是仡熊部落的摸泽王。” 启子对这二大部落的情况十分熟悉,对牡金王的情况早已烂熟于胸,羽江和少俞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神情略有些紧张,三人各自通报自己的名字,分别向二位大首领躹躬,“启子,羽江,少俞,拜见牡金王!拜见摸泽王!” 牡金和摸泽立刻看出启子是这三位少年的首领,羽江和少俞虽然略有紧张,总体来说,三位少年不卑不亢的表现,显示出他们各自良好的身世和见识。 “三位公子,请坐。” 待三人坐下后,摸泽虽然年轻一些,却比较老成;牡金年长一些,却更活泼一些,满脸娇笑,“少俞公子!”声音清脆、妩媚,跟一位长不大的少女一般。 少俞忙欠了下身,“女王,请吩咐。” 启子仔细打量牡金的装饰,见她绾高平髻,如同帽檐,上装为青色对襟大领宽袖短夹衣,胸襟门钉一副布扣,时袖口翻卷,戴绣花绸缎袖套,衣袖有板丝贴花马尾梗线绣装饰,下着黑色百褶裙,系丝棉织绵腰带,拴前后围裙。围裙为红绸布,打绑腿,脚穿绣花鞋。 牡金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岐伯的后人?” 少俞欠身回道:“先人的微薄之名,有劳女王记挂。” “岐伯盛名世代相传,本王一直十分敬仰,只是,始终不知道其后人的下落,今天能遇到少俞公子,实在是件幸事,如今,竟陵大战在即,你为何在此时来到这里?” 少俞又欠了躬,“多谢女王关怀,我家世代隐居冀州,既不求富贵,也不想闻达于诸侯,只是,先人的医术经过口口相传,有许多已经遗失,家父经常为此感慨,怕先人的医学迟早有一天会尽数遗失。” “家父正在踌躇之际,遇到了我大哥启子,二人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家父便将我托付给大哥,游历江湖,对家传医学再次加以验证,以文字的形式记载下来,以便造福更多的世人,并传于后世。” 牡金双手击掌,“这是一份功德无量的大事,后人一定会予以传颂的,到时候,希望本王能有幸一睹你记载下的医术。” “晚辈尽力在有生之年把先人的医术全部记载下来,如若不能完成,将会由儿孙们继承。” 牡金感到有些惊讶,“你如此年轻,竟也不能完成岐伯遗留下来的医术?” “先人留下的医术涉及面十分广泛,仅口口相传的内容就有五万字之多,这些内容,有许多在相传的过程中,已经有所偏差,需要一一再予以校验,决不能把有误的内容传于世人,这会是一个很花时间的过程。” “医者仁心,少俞公子不仅怀有仁者胸怀,还有医治天下的大志,本王十分佩服。嘎闹部在江南处于土肥水美之地,洞庭和彭蠡二湖的鱼蟹十分肥美,与邰城大不相同,少俞公子是否有兴趣前去一游。” 少俞感觉牡金为人十分热情好客,很愿意与她多多攀谈,“女王美意,晚辈不敢推辞,两湖的美鲜,常听家父说起,先人在传下来的医学中也有记载。” “哦,鱼蟹与医学竟然也有关系?”牡金听着有些新奇。 “病在于养,一旦到了需要医治的地步,便是病症比较严重的时候了,即使治愈,也已经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尤其是一些重症,更是如此。鱼蟹性温,利于身体调和,果蔬性阴,利于肌体平衡,尤其是女性,多食果蔬和鱼蟹,能长寿,延缓衰老。” “啊,这样子啊,少俞公子如若有空,本王要多向你请教。” 少俞再次行礼,“女王客气了,若有吩咐,晚辈必当尽力。” 43.第43章 较量 牡金看向羽江,羽江连忙向她行礼。 “你家世代隐居邰城,先王多次招览你家先人,都没能得成;据说阳城也不止一次向你家示好,你家甘愿与武氏为伍百余年,本王一直不能理解,你可否愿意向本王说明?”牧金的语气有些怪怪的。 羽江欠了下身,“长辈的事,晚辈不敢询问,万请牡金王原谅。家父偶遇大哥,觉得他是可以托负之人,晚辈便随大哥闯入了江湖。” 牡金的眼神也变得怪怪的,瞄了一眼启子,说:“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三苗大小数十个部落,竟然不如一个毛头小子啰?” 羽江反倒笑了,“家父常说,三苗有一位永远不会变老的女王,晚辈一直以为家父是在开玩笑,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女王继任嘎闹王位二十年有余,仍然是当年一般少女的年龄、容貌和甜美的铃声。” 牡金已经四十有余,早已是半老徐娘,当众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夸成少女,羞得满脸通红,“哎呀,你这小子,竟敢油嘴滑舌,老的不正经,小的也不正经。” 国相岩会和摸泽第一次见到牡金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情,一时呆了。 羽江听她的反应,感觉父亲与这位女王之间一定有故事,不由生出好奇之心,想着有机会见到父亲,一定要好好问问。 牡金缓了缓神,气恼的瞪了羽江一眼,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转过脸来,看向启子。 启子知道,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你是谁?”牡金露出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语气十分不善。 自启子进入大帐以来,岩会和摸泽的神情一直没变化,牡金对三个人的态度各不相同,女人真是多变,翻脸比翻书还快。 牡金平时常摆出一副娇娘的神情,行事却十分泼辣,打起仗来,尤其是十分凶狠,是五大部落里最难缠的一位,是有名的粉面罗刹、鬼难缠。 羽江和少俞见气氛有异,不禁有些担心,启子来之前,已经对他俩有所交待,只得隐忍下来。 启子想到萁子的交待,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不慌不忙,神态坦然,“女王大人,您以为晚辈是谁?” 牡金没想到启子会反问她,楞了一下,跟着就露出一脸的一满,“我在问你。” “国相大人服侍二代大王近二十年,阅人无数,无论多么狡诈之辈,都难逃国相大人的法眼,我在国相府已有六七日,请问国相大人,我是谁?” 牡金发现,这个少年比她还难缠,更加恼怒,“大胆小贼,来人!” 帐外扑进来十多个卫兵,手提弯刀,将启子、羽江和少俞团团围住。 少俞紧张的站起身来,被羽江一把拉住,重新按回软椅上。 岩会和摸泽在一旁看着,并不作声。 启子仍是神色坦然,“听闻,牡金王曾经一人面对十多名精壮的敌军,并将对方全部杀死。时隔不过数年,竟老迈和胆怯如此,面对三位羸弱少年,需要这般大动阵仗。” 牡金咯咯的笑了起来,挥挥手,十多名卫兵又都退出大帐。 “久仰萁子先生的大名,今天总算是见识了,这老家伙,教出来的徒弟如此调皮,真是不正经。” “牡金王所过之处,无数男子争相一睹女王的真容,甚至有的会痴迷得茶饭不思,当然会觉得,世上的男子一个个都是不正经的。” “额”,牡金这才想起来,刚才一番对话,统共提到萁子和力辰二人,都被她说成不正经之辈,就连羽江也没能幸免,当着国相的面,牡金有些恼羞成怒,“小子,你竟敢挑本王的刺?” 启子欠了躬,“牡金王继任嘎闹王位之时,正身怀六甲,你父兄和郎君皆战死沙场,家园被毁,中原大军不断向南推进。作为一位弱女子,你挺身而出,接过父兄的大旗,率领嘎闹部众南迁,一路上,惶惶然,凄惨惨。牡金王励精图治,收拾民心,短短数年,便在江南之地打出一大片疆土,部众安居乐业,军力傲视群雄,晚辈区区一羸弱少年,岂敢冒犯虎威?” 漂亮的女人,也经不起岁月的削磨;再坚强的女人,也经不起伤心往事的催残。 牡金被启子挑起伤心往事,唏嘘不已,神情黯然,心神也跟着乱了,低下头去,顾影自怜。 国相岩会和摸泽对启子的表现皆感到吃惊,越发觉得启子不简单,一时摸不透他的真实来历和用意,因为有萁子门生这一层关系,在得到真凭实据之前,不能直接下狠手。 一直沉默不语的摸泽终于开了口,“启公子对三苗各部甚是了解,本王继位不久,想来你不甚了解,不知你如何点评我仡熊部落?” 数百年来,仡熊部落一直在洞庭和彭蠡两湖之间,即使大战之际,仡熊部落的表现也是不显山露水,比较神秘。摸泽有兄弟五人,其中有二人颇有些功业,摸泽能在五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了王位,一定不简单。 启子有心激一激,开口说道:“经摸泽王这么一说,晚辈好象是一个喜好窥探别家隐私,专门搬弄口舌之辈。晚辈从小玩皮,萁子先生偶尔将九州豪杰的事迹讲给晚辈听,勉励晚辈当以豪杰为榜样,勤勉努力,力图上进。仡熊部隐于江南数百年,岂是我辈敢于随便评述的。” 摸泽见启子刚才在言语上将牡金玩于股掌之间,甚是不忿,现在又将仡熊部视为无物,终于抑制不住,脸色大变。 仡熊部世居江南,远离中原,一直不能切身感受到中原的威胁,每逢大战,都是出工不出力,一直为三苗五大部落及数十个中小部落所诟病。 也正是如此,仡熊的实力一直得以保持,畏于仡熊部的实力,大家只能是背后议论,如今,启子竟然当众说了出来,摸泽感到羞辱。 国相岩会一直在一旁观望,对二人的心思当然也是洞若观火,他怜惜启子的才智,不想让局面失控,只得出面调和,呵呵一笑,“摸泽王,后辈小子,年轻无畏,说话没把门的,不要与他计较。” 有岩会出话,摸泽不能不给面子,恨恨的瞪了启子一眼。启子故意装出失言的样子,有面带惊慌的向摸泽道歉,“摸泽王似乎恼怒,一定是晚辈口中失德,冒犯了大人,请念在晚辈年轻无知,原谅这个。” 启子嘴上说一套,心里却十分警惕,摸泽是否真的被激怒,刚才是不是假装出来的,他的二个兄弟威名在外,他能压他俩一头而夺得王位,不应该如此浅薄。 牡金的情绪全都写在脸上,并不可怕,摸泽则摸不透,很有可能是一个老辣之辈,还须多加提防。 44.第44章 瓢笙节 回到国相府后,羽江不断夸赞竟陵城是多少热闹,风景多少漂亮,街市多么繁荣,特别大夸城外的风景如画,虽然已经是冬天,仍然比雍州的邰城漂亮不知道多倍去了,与邰城相比,竟陵城简直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在府里闷了大半的玉瑶,在他们一进府的时候,就已经赶了过回来,听到羽江的大肆夸赞,感觉就跟夸赞自己似的,十分喜欢,滔滔不绝向他们介绍起竟陵城内外的各处风景,并自告奋勇,要带大伙去各处景点逛逛。 羽江听了,连连摇头,“不行,太危险了,少俞呆在客栈里,还被人抓起来毒打了一顿呢,要是在大街上行走,更加危险,我们都是外地人,不想再找麻烦。” 玉瑶一拍粉胸,“有我在,不用怕。” 羽江脸上带有疑惑,“听说,在一年来,竟陵城到处抓捕中原来的人,就连一些在竟陵里当官的中原人也纷纷被抓,你真的能行?” “额”,玉瑶只知道最近一年来,有许多人被抓,至于是什么原因,被抓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就全然不知了,羽江这么一提醒,她有些懵了,瞄了一眼启子,发现他的目光中带有一些期盼,硬起头皮,“哼,我让嗲嗲下一道指令,总可以了吧。” 羽江仍是一脸的疑惑,“国相大人执掌朝政二十年,声望很高,不过,他下达的指令,现在还管用吗?” 玉瑶听了,有些气恼,不仅仅针对羽江,自先王去世,新王继位以来,嗲嗲经常在背地里叹气,面容愁苦,言语之中,不时透露出嗲嗲在朝中受到排挤,虽然还是国相,但是,在朝中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听到羽江的话,虽然气恼,可他的疑惑并非虚言,不禁更气馁。 玛央见羽江不断的挤兑玉瑶,并且把她逼得十分为难,心中不忍,不满的扫了羽江一眼,走到玉瑶的身旁,搂着她的玉肩,“妹子,别理他们,我们呆在府里挺好的。” 玉瑶又看向启子,感觉他的目光中隐含期盼,一对润玉虎齿不由得轻咬玉唇,苦思起来,突然,玉遥想起了什么,高兴的叫了起来,“有了。” 玛央急忙问道:“有什么啦?” “二天后便是瓢笙节,嗲嗲每年都在这一天去巾水参加瓢笙节,从没有空过,我去跟嗲嗲说,带上你们一起去,反正也不远,跟在他身边,谁还敢为难你们。” 巾水在如今的石河镇一带,离竟陵二十余里,是竟陵城外数十个城堡中最比较大的一个,城堡以西是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林场,以东是一片湖泽,到了夏节,长满了芦苇,被视为竟陵城的最后一道天然防线。 启子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正打算示意玛央给她提醒,这丫头终于自己想起这事了,高兴之余,启子感觉自己太邪恶了,利用一个天真无邪的丫头,虽然形势逼人,却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二天后,启子、羽江、少俞等人随国相岩会的大队人马奔巾水而去。 远远望去,一座高大的城堡平地而起,城堡四周溪水环流。 一路上,不时会遇到盛装的男女老少,均向巾水的方向前去。 城堡内外,人流川息,男女老少皆盛装而行,大家的神情都十分开朗,随时暴发的大战,似乎与他们根本无关,完全是一幅太平盛的情景。 街道上,不时会遇到有人载歌载舞,有年轻人,有年长的,男男女女。少俞骑在马背,一边看着这些洋溢笑容的民众,不禁生出感慨,“大哥,这世上,要是不打仗该多好啊。” 少俞的这句话,触动了启子内心深处,小时候,启子也曾不止一次的问过萁子,“人为什么要打仗啊?” 萁子对他说,“人是贪婪的,通过战争,获取利益,以满意贪欲。” 启子又问,“如何才能消除人的贪欲呢?” 萁子回答说,“贪欲是人的本性,只要有人在,就会贪欲。” 成人之后,萁子给启子灌输的理念是,通过战争去减少战争,少打仗,少死人,是最终的目的。 对于少俞的感慨,启子只能回之以微笑。 克牙嗡声嗡气的说:“打不打仗,是贵族老爷们的事,咱们又做不了主。” 羽江看着克牙,“听说,你也已经是贵族老爷了啦。” “嘿嘿”,克牙笑了笑,“这是我大哥赏的,我只不过是个最低等的贵族罢了。” “怎么,你不满意啊,还想要个伯爵或者侯爵不成?” “嘿嘿,跟着大哥,当个奴隶也愿意啊。”说着,看向玛央。 “看我干嘛,我又不能封你当伯爵。”玛央戏谑道。 “不用,不用,你给老子生几个贵族儿子就成了。” “哎呀”,玛央顿时羞得脸色通红,扬起马鞭向克牙抽去,克牙一闪子,顺手抓住她的鞭稍。 羽江连忙止制,“别闹了,街上到处是人群,万一惊着了马队,踩伤了人,事情就闹大了。” 启子明白羽江的心思,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羽江不仅能洞察人心,行事周全,而且胆大心细,是个非常不错的帮手,将来,可以把更多的事情交付给他。 穿过城堡,在左边,有一处十分空旷的广场,广场上聚焦了许多人。一行人下马,不少人向国相岩会叩拜,起身后,引着他们向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走去。 天空十分晴朗,太阳高悬,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周围的人们,都兴高采烈。随着岩会等一行官员的到来,场上气氛顿时更加热闹起来。 这时,有一队男女进入场内,一边载歌载舞,一边向场中央而去,不断有人加入其中,广场中央的人越来越多,不断向四周扩散。 玉瑶走到启子的身边,轻轻的拉着他,“启哥哥,我们去跳舞,好吗?” 看着玉瑶无邪的笑脸,启子的罪恶感更盛,既不想过于伤害她,也不想让岩会起疑心,既然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随她进入场内。 启子一直跟着萁子研习兵法战阵,了解九州风土人情,各大诸侯战力等等,从没有专研过跳舞,一上场,立刻就原形毕露,直到把玉瑶的脚快踩肿了,又摔了得浑身是尘土,才在玉瑶幽怨的眼神注视下,尴尬的下了场。 芦声、笛声、鼓声,随着优美的歌声,飘荡在空中,不断的向四周飘去。 启子、羽江的心思不在瓢笙节上,他们向四周看去,各个路口都有士卒把守,他们严密的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对于可疑之人,严加盘查。 启子感觉到,在一片欢声歌海中,战争节奏越来越密集,启子毕竟年轻,不由得微微有些紧张。 羽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对望了一下,启子的心绪缓和了一些。 过了一会,庆祝的人群越来越分散,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欢乐的圈子,声音也小了一些,节日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一名官员走到启子的身边,欠了躬,“国相有请三位公子。” 启子等人向他还了一礼,随着他向高台走去。 45.第45章 国相的胸怀 紧挨着国相岩会的三个位置全都空着,岩会示意启子、羽江和少俞挨着他坐来,三人行了礼,分别就坐。 岩会爱惜人才,在五大部落的上层社会,这是尽人皆知。尽管在盘信继位后,对他不断予以打压,先王一朝的大臣,对岩会的敬畏之心没有丝毫减弱,即便有些人一直虎视他的权位,或者对他有不满,也都不敢当面表露出来。 瓢笙节是三苗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巾水的瓢笙节更是竟陵城一带最大的盛会之一,往年都是由大王亲自主持。 启子对瓢笙节早有了解,没见到大王盘信的身影,猜想他一定亲临参卫前线,这是他继位后最重要的一次行动,主力大军全压在了参卫,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岩会亲自向启子、羽江和少俞介绍瓢笙节的风俗,“巾水瓢笙节将会持续三天,当夜幕降临,这里将变成赛歌场。年轻男女聚拢在这里,高声对唱,以歌传情表意,彼此共叙衷情,通过赛歌,选择自己的意中人。” 岩会停顿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三位公子,你们是否有中意的姑娘,不妨与她们对歌抒情!” 少俞脸上露奇怪的神色,“我们不是三苗人,也可以吗?” “啊,向上追溯三千年,三苗与中原为同宗同脉,本是一家人,无妨,即使还没找到中意的姑娘,多看看,这里有许多漂亮的姑娘在等你少公子挑选呢。” “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还要打仗呢?” 少俞本为医学世家,心底纯真,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丝毫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岩会听了,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 四周的官员听了,都目顿口呆,国相岩会二十年年来,呕心沥血,威望甚高,这句话根本不应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大家都不敢吱声,假装没听见。 高台上,气氛凝重起来,并向四周漫延而去。 启子发现岩会失态,猜想,一定是近来压力太大所致。 十多年来,岩会一直劝说先王与中原修复友好,期望二大部族求同存异,先王一直没有同意。 夜色降临,玉瑶一直缠着启子。 她似乎觉察出,启子随时会从她的身边消失,她不甘心。 三苗人的姑娘与中原的姑娘不同,只要是自己相中的,就敢于大胆的去追。 玉瑶已到嫁娶之龄,这里正是一年一度的瓢笙节,众多男女正在相亲相爱,在这种气氛下,玉瑶还能有什么顾忌呢。 玉瑶展开了攻势。 跳舞,已经领教了。 唱歌,萁子没教过他。 萁子教他弹过琴,启子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当然不会主动表现。 启子是一副公鸭嗓子。 玉瑶决定,她唱给启子听。 玉瑶的歌声很甜美。 听到玉瑶的歌声,启子又想起了千里之外的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妖精,东女国的小女,曳夫。 那迷离的眼神,润玉般的粉唇,润滑的玉颈,还有那一双纤长的玉手。 女孩子的心思是很细腻的,玉瑶只是不甘心,她并不是真傻,见启子一直心不在焉神情,知道他已心有所属,微微的叹了口气。 启子感到十分愧疚,轻轻的揽着她的玉肩。 玉瑶轻轻的依偎过去,靠着他的肩膀,她感觉比较知足了。 她只能感叹认识启子晚了一些,她也不希望启子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月光一泄而下,皎洁的月色照亮了广场上的人们。 四周人影绰绰,歌声到处飘荡,一堆堆篝火烤暖了一身的寒气。 一些年长一点的人们,三五成群的围着篝火,不少人在谈论着参耳城的战事。 有人在低声哀泣,与四周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 哀泣的人,压抑着泣声。 玉瑶的身子动了一下,“启哥哥,你知道那位阿婆为什么哭吗?” “为什么?” “他的儿子一定是战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只有亲人战死,才会当着众人哭泣,她希望自己的哭声,能让战死的儿子听到,灵魂能找到自己的家,她希望听到她哭声的人,能保佑她儿子的灵魂能得到安宁,不要再有战争。” 启子听了,沉默不语,心情沉重起来。 启子希望早日结束中原与三苗之间缠斗数百年的战争。 “启哥哥,你要走了吗?”玉瑶轻声的问道。 “玉瑶妹妹,你是不是困了?”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今天夜里要离开巾水去中原?”玉瑶的声音很轻。 启子听了,尤如晴天劈雷,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你放心,我要是想告诉嗲嗲,早就说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启子听到她这么一说,有些安下心来。 “从城南的兵营里回来,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玉瑶的声音仍然很轻,只有启子能听得到。 启子惊出一身冷汗,太大意了。 “对不起!”启子更加感到愧疚。 “你认识那个女孩多长时间了?” “九个月十八天。” “你记得这么清楚,你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她漂亮吗?” “跟你一样漂亮。” “你喜欢我吗?” “你虽然出身于国相府,身份尊贵,却心底纯真,待人诚恳,十分难得,任何一个男子,都会喜欢你的。” “你还会来看我吗?” “等战争结束了,我一定来看你。” “是啊,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启子一时语塞。 “启哥哥,你走吧。” “天色晚了,我先送你回营帐吧。” “嗲嗲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打算把你们扣留下来,不让你们再回中原,你赶快离开这里,一旦过了今夜,你们就很难有机会了。” 启子一楞,“我的身份?” “你的是禹的儿子,不是吗?” 又一记响雷。 “我是无意中听到的”,玉瑶伸手一指,“那里有几匹快马,你们骑上,快逃吧。” 启子把玉瑶揽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粉背。 一转身,启装着若无其事的走近羽江和少俞身旁,嘻笑了一番。 启子、羽江、少俞、玛央、克牙,还有守着不远处的勒威,不作痕迹的向玉瑶指引的方向走去,不多远,果然发现有几匹马。 上了马,启子冲他们说,“你们先走,山南带着人一会就要到了,我等一下他们。” “我们一走,这里马上就会发现,这里一乱,山南立刻就会知道,他鬼精鬼精的,才不会往火炕里跳呢。”克牙嚷道。 启子一想,是这么回事。 不远处,传来喊叫声,不少火把在到处移动,“不好,他们发现了,快跑。” 一行人什么也顾不得了,打马狂奔,一直向北。 46.第46章 伏击战 克牙和勒威在前面开路,守在各个路口的士卒,主要防的是中原大军的袭击,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人冲卡,更没想到有人会向北冲,一时之间,被冲杀的七零八落,加上是夜晚,虽然月色当头,看出去的距离总是有限的。 启子一行了连冲了三个关卡,克牙身材魁梧,却十分灵活,勒威是羽江从数千家奴中挑选出来的,身手自然不凡。 二人一路闯关,顺手夺了数件兵器,前面是第四道关卡,克牙虽然眼小,却能远远看到前面黑乎乎的一片,料想到对方已经有所戒备,路上放了不少栏杆等障碍物。 克牙掉转马头,领着众人向一旁空旷的田野冲了过去,在严寒的冬天,已经还没结冰,田野里的土壤却已经比较干硬。 关卡的士卒猝不及防,想追已经来不及了,胡乱的向他们投掷手中的长短兵器,无奈,距离太远,没有伤到分毫。 克牙知道前面的关卡也一定都有了防备,便领着一行人在空旷的田野里骑行,速度当然会受到一的影响,却安全了许多。 渐渐的,一行人发现,迷路了。 羽江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伸手一指,继续向北。 众人依言,趟沟跨渠,一路向北边逃去。 又逃了数里路,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密密的火把尤如繁星,四面八方的向他们追来。 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不时会遇到河流池溏,可以选择的道路也越来越少,前面有一条小路,一边是树林,一边是池溏,虽然感到到危险,一行人只得硬着头皮向前闯。 来到近前,前面亮起一支支火把,照亮了双方的脸庞。 “启公子,老夫待你不薄,你为何不辞而别?”喊话的人,正是国相岩会。 “强行留人,又岂是待客之道?”启子针锋相对。 岩会一挥手,数十支箭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指向他们,“老夫念你等少年俊杰,实在不忍伤你们,随老夫回竟陵城,保你们平安,并向大王举荐你们,以你们的才学,一定会受到大王的重用。” “国相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是禹的儿子,宁愿身死,也不可与家父对立。” 羽江、少俞也应和道,“我愿意与大哥同生死,国相大人,你不用劝说了。” “唉,你才智过人,我虽不会杀你,可是,一旦将你放归中原,必将是我三苗人的巨患,启公子,实在对不住了。” 岩会扭过头去,一挥手,就听见嘣嘣嘣,数十支箭向启子一行射来。 距离很近,箭矢密集,躲无可躲,闪无可闪,众人闭上了眼睛。 克牙不甘心,扑向启子,要替他挡箭。勒威怀有同样的心思,也早早的扑向羽江。 一阵风吹过,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尖叫声,伴随着战马的撕鸣声响起。 启子想起了在雍州那片杉木林的遭遇,忙挣开眼,发现拦在面前的士卒正在四处逃散,有几个士卒架着国相岩会,逃进了树林,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启子跨下的战马也在撕鸣、跳跃,撕鸣声十分惊恐。 启子的双腿紧紧夹着马背,克牙脸色惨白,羽江和少俞被摔落马下,趴在地上。 玛央和勒威的马也不见了踪影,一群人十分狼狈。 “哎呀,妈啊,又见鬼了,她……她……她一直跟着我们啊!”克牙有些语无论次了。 启子被四周的追杀声惊醒,抬头看去,发现追兵已经很近了,只剩下二匹马,有六个人,只能三人一骑,忙招呼大家上马。 六个人骑二匹马,根本跑不起来,追兵越来越近,启子下令,“下马,进树林。” 众人刚进了树林,三苗人就赶了上来,这时,北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速度非常快,转瞬即到,一排排箭雨射了过来,三苗人顿时倒下一片,双方战成一团。 骑兵人数多,有三百多人,追上来的三苗人只有数十人,不一会,三苗人就倒下过半,余下的开始逃散。 启子吩咐大家,刚才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讲起。 羽江、少俞等虽不明白他的用意,既然他吩咐了,自有他的道理,都点头答应。 启子借着月色,观察这些骑兵的装束,感觉比较熟悉,大声的问道:“你们可是有易氏上甲大人的人马?” “启兄弟!” 启子听着耳熟,一位年轻将领走上前来,启子一看,正是上甲。 “你怎么亲自来了?”启子感到有些意外。 “不亲眼看着你还活着,我岂能放心,你的命太金贵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走。” 上甲留下一队一二百人断后,启子等人随着上甲向北而去。 一路上,遗尸遍野,都是上甲一路冲杀过来留下来的,可以想见,双方都是拼了命。 又走了数里,前方传来阵阵喊杀声,戈矛撞击声,频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更远的地方,火光冲天,那里,应该就是参卫城了。 启子的心里十分矛盾,无数生灵在他的一念之间消弭于无形,不禁又想起萁子的话,只有通过战争,才能消灭战争。 启子希望,战争快些结束。 上甲对启子说,“兄弟,现在战事正在胶着,我派人先把你的几位兄弟送回襄阳,等这里的战斗结束了,再把他们接过来,如何?” 少俞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家世代从医,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这城里城外,到处是伤者,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 上甲一楞,看了看少俞,又看向启子,“额,这位是……?” “他是岐伯的后人,少俞。” “啊,被世人称为医祖的岐伯?” “正是。” “太好了”,上甲有些手舞足蹈,对一个随从吩咐说,“你带100人贴身保护好少俞公子,他要是掉了一根毫发,你提头来见。” 又对启子说,“走,我们到前面看看去。” 又向前走了数里,借着月色和四周的火把、火堆的光亮,启子发现,有二三千人被包围在一片田野上,有大约五六千人围住他们,双方拼命撕杀。由于双方混战在一起,箭矢不能大量使用,有一些人游走于外围,偶尔施放冷箭。 被包围着的人都是步兵,左冲右突,队型越来越凌乱,这些人十分勇猛和彪悍,他们身上的箭都用完了,只剩下长戈、矛、刀等兵哭,没有外援,也就没有了物资的补充,不少士兵的兵器已经残缺,仍然拼死搏杀。 47.第47章 夺回参卫 有一支三四百人的队伍突出了重围,很快,又被骑兵追上,双方再次陷入苦战。 四周,躺满了尸体,许多受伤的将士在哀嚎,有的因为极度的痛苦而翻滚或挣扎。 虽然在月色下,仍能清楚的看到血溅七步。 少俞跳下马,向一名躺在地上的伤者跑去,有几位卫士立刻将他拦住,“不能去,地上遍地是残缺的兵器,敌我难分,有些伤者会突然暴起伤人的,你不能去送死。” 少俞没经历过战场,被他一说,也是吓的一跳,不敢再上前一步。 克牙看着拼杀的场面,感到手痒,想到启子的安全,只得打消了上前拼杀的念头。 有几位将领发现了上甲,忙前来拜见,“公子,这群人太顽强了,伤了我们不少人,劝他们投降,他们就是不肯。” “他们的战力确实比较强,好象是盘信的亲军。南面的战斗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我们不能与他们纠缠过久,以防生变。你把弓箭手调集起来,设伏于东南,然后在东南角放一个口子,让他们逃出去,再用弓箭伏杀他们,骑兵绕到前面去,反复冲杀,速战速决,即使有少数逃了出去,也不用追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那将领令命离去。 过了一会,被围的三苗人感觉东南方的压力比较小,都纷纷向东南方向杀去,很快,他们突破出一个缺口,向东南逃去。 三苗人逃去之后,留在原地的骑兵立刻重新集结,绕了一个半圈,向三苗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上甲领着数百人,也向东南方追去,前方,转来一阵阵惨叫声,一队队骑兵反复冲杀,三苗人被截成数段,首尾不能互应,各自为战。战场的形势立刻发生巨大的变化,多个人数比较少的敌军速度的被剿灭,许多三苗人纷纷四处逃散。 战场上,只剩下三个200-500人的队伍,上甲先集中兵力,把最小的一个队伍歼灭,再依次歼灭剩下的二个。 半个时辰过后,除了四处逃散的敌军,再没有抱团的三苗人,他们彻底的被打散了,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上甲下令,全军集合,继续向南。 不过数里,启子又听到前方传来阵阵喊杀声。 启子知道,与嘎闹、仡熊二部的战斗正在进行。 天色开始有些微亮,一路上,看到不少尸体。 启子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已经过了寅时,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奇袭的效果已经达到,必须尽快撤出战斗,返回参卫,一旦被三苗人发现参卫是座空城,那就麻烦大了。 这里的战斗本该结束,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双方仍缠抖在一起。 一队骑兵迎了上来,其中一名将领见到上甲,十分欣喜,“上甲大人,你总算来了。”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还打在一起?”上甲有些焦急。 “我们先遇到了嘎闹,双方就打起来了。不曾想,仡熊并没有与嘎闹在一起,他们绕到了我们的后背,夹击了我们,我们猝不及防,顿时大军,方夷部和有仍部的首领先后战死。幸好王城的大军赶到,阵脚逐渐稳定下来,已经失去先机,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嘎闹人十分凶悍,莘即与少隐二位首领联起手,一直打到现在,也没能分出胜负。” “王城的大军与仡熊的人数相差不多,这里的地形比较复杂,骑兵发挥不出作用,打到现在,双方仍在胶着,眼看着天要亮了,莘即大首领要我来向你求援。” “你赶快回去报信,我们要在最短的时候把他们击溃,返回参卫城。” 来将立刻调转马头,回去报信。 上甲下令,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速战速决。 全军将士得到将令,立刻打马狂奔,快速奔袭五里多路,向仡熊部冲杀过去。 启子发现,仡熊部的阵形十分混乱,这在意料之中。 不过,阵型虽乱,仡熊部的士卒却打的有板有眼的,三五成群,配合十分严密,士气仍然很高,进退有度,并不惊慌。 启子仔细观察发现,每一队好象都一个指挥,有人负责搏杀,有人负责掩护,似乎分工很明确。 启子感觉十分新鲜,感觉这种配合,极大的提升了战斗力。 启子把他的发现告诉了上甲,上甲仔细观察后,果然如启子所说的一样,吩咐下去,要他们先把每一队三苗人的指挥干掉,再杀负责掩护的,最后再杀那个搏杀的。 很快,仡熊部渐渐招架不住,开始溃败,向南逃跑。 上甲并不追赶,指挥大军向嘎闹冲了过去。 仡熊部一退,嘎闹部的压力立刻倍增。 渐渐的,嘎闹部也开始顶不住了,向南退却。 这一战,本没打算能歼灭他们,上甲见目的达到,立刻下令回撤。 上甲带率领的人马全是骑兵,机动能力很强。莘即与少隐率领的人马,步兵过半,他们先撤,上甲殿后。 能带走的伤员,都尽量带上,战死的士卒,只得遗留在原地。 虽然不忍心,但是,一旦三苗人重新围上来,麻烦就大了。 王城的大军步兵和骑兵数量差不多,上甲也让他们先撤。 一路上,偶有小股三苗人前来骚扰,一看殿后的全是骑兵,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启子随着上甲的骑兵回到参卫城,这里的战斗早已结束。 参卫城城里,许多房舍被点燃,街道上,尸横遍野,除了战死的将士,也有不少无辜的平民和奴隶。 哭喊声、惨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先一步进城的将士开始扑灭大火,救治伤员。 少俞看着眼前的惨象,心中不忍,下了马,察看伤者的病情。 由于逃出来的时候,十分仓促,什么也没带,再者,为了不让岩会疑心,大部分行李都留在了国相府。 少俞手中没有任何器械和药物,只能对伤口简单的包扎一下。 少俞命令身边的士卒仔细寻找伤员,并要一些士兵去寻找药材。 玛央也留下来,帮助少俞。 现在,城里比较混乱,克牙是不能离开启子左右的,勒威也必须跟着羽江,上甲领着他们来到参卫城的首领府。 48.第48章 虞益 首领府里,十分凌乱,显然,盘信逃离时,过于仓促,很多重要的物件没能带走。 不时有将领匆匆进出,见了上甲,都躹躬行礼。 一行将领迎了上来,叩拜道:“上甲大人!” 上甲抬了抬手,“起来吧,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一名将领引领上甲走向前厅,一边介绍说:“三苗人的粮草和兵器库都被我们拿下来,粮草足够大军半年所用,兵器可以再装备十五个旅还有余,可惜,让盘信跑了。” “城里城外的伤员,大半已经安置,战死的将士,正在掩埋,初步估计,参卫城附近的战斗,战死的将士有3000多人,伤者2000多,最终的结果出来后,将立刻禀告大人。” 前厅的人渐渐退去,最后,只剩下启子、上甲和羽江。 上甲站起身来,向启子躹了躬。 启子连忙站了起来,惊诧的问道:“上甲大人,这是为何?” “恕我眼拙,在雍州的时候,你虽以平民身份示人,我总觉得你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是司空大人的公子,请恕上甲无理。” 启子的脸上有些不大高兴了,“上甲大人,你我相识于军中,你并没有因为我的平民身份而怠慢我,把我当兄弟一样。我敬重你,是觉得你是一条好汉,如果你我之间以身份论贵贱,就真是把我当外人了。” 上甲双手一击掌,“好,你既然这么说,就不该再称我为上甲大人了,从今往后,我们不妨以兄弟相称,如何?” 启子上前,抱了一下上甲,“你年长我几岁,我叫你大哥,如何?” “好,好兄弟。” 启子回过身来,拉起羽江,“他叫羽江,来自邰城,也是我的兄弟。” 羽江向上甲躹了躬,“大哥经常提起你,今天亲眼目睹上甲大哥于阵前指挥若定,将敌军一一击退,小弟敬佩之至。” 上甲拍拍他的肩膀,“邰城有一个人,叫力辰,你可知道?” “他是我的家父。” “哦,我猜就是你的父亲,除了力辰大人,邰城的贵族几乎尽数被抓被杀,即使铿伯留下几个戴罪立功,弃接管邰城后,由于这些人还抱有侥幸的心理,仍不悔改,基本上被弃杀光了。以我兄弟的人品,他终不会结交奸邪之辈。” 弃也是舜的二十二大臣之一,舜将邰城作为他的封地。 “上甲大哥机智过人,小弟拜服。”羽江赞道。 上甲又看向启子,“那位岐伯的后人,也是你收的小弟?” “我与他一见如故,十分投缘,等他回来了,我再介绍给你。” “你设下层层妙计,除奸贼,大败三苗人,巧夺参卫城,真不亏是司空大人的公子,才知过人,机智超群。不过,你为何一直隐瞒身份,混迹于江湖呢?” “如今,贵族奢靡,恶人横行,三苗人与中原缠斗数百年,无数生灵死于战火,我只想帮助父亲做些有益于世人的事情,不求闻达,不求富贵。” 上甲听了,叹息了口气,“你的志向不低啊,先不说这个。哦,你们怎么没按约定的计划进行,却仓促的逃出巾水,十分狼狈,也十分的危险,身份被暴露了?” 羽江眉头紧锁,抢过话来,“我和大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岩会对我大哥的身份一直有所怀疑,我们本打算利用巾水瓢笙节的机会先逃出来,在预定的地点藏好,再派人把我大哥的身份报告给岩会,他必定会派大队人马追击,并会派人告知盘信拦截。” “盘信得知我大哥是司空大人唯一的儿子,又是夜晚,必定会把参卫城的人马全部派出人寻找我大哥,以便于将来利用我大哥与王城谈判。” “同时,我们假装盘信的信使,向嘎闹、仡熊求救,告诉他们,参卫城遭到袭击。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参卫城好不容易打下来,不能再次丢失,必定会派大军前去支援。” “我们早已料到,岩会会派人去阳城和涂山调查我大哥的真实身份,即使他们查到了,至少也是十天后的事情了。所有的计划,正如事先的约定进行,大哥的真实身份提前暴露,一定是有人告密了,至于是谁,我们一直没想明白。” 上甲也苦思起来,“是啊,连我都不知道我兄弟的真实身份,想来,能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不多,究竟会是谁呢,而且,他一定离竟陵城比较近,甚至就在竟陵城里。” 羽江越想越气恼,“竟敢出卖我大哥,我一定要查出来。” 一名卫士快步跑出来,“禀大人,虞益大人到。” 虞是官职,益是名字,他是皋陶的儿子,皋陶担任大理,二人都是舜的二十二功臣之一,也都是随大禹治水的功臣。 上古时期,王城的主要官职有司空、后稷、司徒、大理、工师、虞等,司空相当于国相,大理相当于后世的刑部尚书,虞负责山泽的资源开发、渔业和畜牧业,在当时,这位职位十分超然,可谓权高位重。 夏朝、商朝、周朝,甚至一直到战国时期,并没有专职的高级武将,战时领兵打仗,非战时,则治国理政。 益和皋陶,都是大王的同殿大臣,启子虽然从没有见过,听到他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随着上甲迎出门外。 一行人正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将近四十岁,八字胡,短须,一身皮铠戎装,面色清瘦,目光有神。 上甲大步上前,“拜见虞益大人。”启子跟着上前拜见。 益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一同进了正厅。 益在正厅中间的主位坐下,一众人依次落坐。 羽江已经退了前厅,这里暂时还没有他的位置,启子不同,他的身份已经公开,是禹的儿子,又立下大功,益从襄阳赶来,有很大的成分是为了启子而来。 上甲先把战事向益禀告,顺便把启子一路上的遭遇讲了一下。 益听了,没说话,看向启子,慢慢的,脸上露出怒色,“你行事太鲁莽了,要是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父亲交待。”语气很严厉。 启子对他父子早有了解,皋陶协助舜制定了许多刑法,是后世公认的中国司法鼻祖,他主张“明于五刑,以弼五教”,主张五刑处于辅助地位,对于有过激行为或者犯有罪行的人要先晓之以理,不听教化,再绳之以法。 49.第49章 左前锋 益不仅助大禹治水有功,在山泽渔业开发上,也颇为功业,在畜牧方面,也建功不小。正是他父子二人的功业,阳城一直把皋陶作为禹的下一任大王继承人。 益当着众人对他发怒,启子知道,这是在担心他的安全,并没有恶意。 启子站起身来,跪拜在地,向他致歉,“启子鲁莽,请大人责罚。” 益看到启子的态度十分诚恳,他以身犯险,深入虎穴,这种精神,就十分难得,加上他立下奇功,竟陵城形势十分复杂,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错,好在,他平安归来,不能过于责备。 益站起身来,招了下手,一个侍卫上前,将一个锦盒递给他。 益打一锦盒,拿出一卷羊皮纸,打开,大声宣读,“启子听宣。” 启子一听,立刻跪直了腰,大声回应说,“启子接令。” 这些礼节,萁子都曾教过,启子一直熟练于胸。 “大王有令,封启子为启氏,封地崇。” 上古时期,尤其是到了尧舜禹时期,已经有了爵位,侯爵为最尊,其次为伯,氏最普通的一个爵位。有功之臣,大多封为伯,封侯的十分少,侯,跟后世的异性王一样稀缺。 启子叩谢,“谢大王赏。” 伸出双手,接过大王的赏令。 大厅里在坐的众人,听到益宣读的封赏,大多十分不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禹的父亲鲧因建王城有功,被尧封为崇伯,封地就是崇。鲧治水失败后,被尧杀了,禹接过了治水的重任,崇国一直就挂在他的名下,一直没有具体的封赏。 大厅里,大多数人不知道启子的真实身份,如今,崇突然被封给了他,众人怀疑他与禹有关,一时之间,没有确切证据,想向益求证,不好当众开口,疑惑的看着益。 益发现众人的疑惑,微笑着说,“各位,这位少年便是司空大人的公子启,今后,大家将一同共事,剿灭三苗。” 受封于崇国,在启子前去梁州之前就定下来的事,由于启子一直未能去阳城领封,故一直拖延到今天。获得贵族身份,将有利于他在军中得到发展,这是萁子早已计划好的,也是伯益去王城的使命之一。 益接着宣布,“启子听令。” 启子仍跪在原动,并没有动弹,直了直身板,朗声应道:“启子接令。” “封你为前军左前锋,王城大军中拔给你五千骑兵和五千步马。” “谢虞益大人!” 益是本次征讨行动的主师,他有权任免统军将领,这些任免是临时的,战事一结束,这些任免就将失效。 大厅里的众人虽然事先不知道启子的真实身份,经过上甲刚才的介绍,知道了这一系列的计划是由启子制定的,又知道了他的父亲是禹,大名鼎鼎的司空大人的亲儿子,对于这份任命,也就不奇怪了。 封赏和任命结束后,就该商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了。 这一次军事行动,开局非常顺利,虽然中间有些波折,总体来讲,一切如事先的计划推进。 按照总体计划,第一步,夺回参卫城。 对三苗来讲,没有了参卫城,还有数十座大小城堡拱卫竟陵城。如果失去了参卫城,就难以北上,更难以进取襄阳城。 对于中原大军,没有参卫城,就难以继续向南推进,更无法越过数十座城堡,攻取竟陵城了。 参卫城对双方都十分重要,盘信不惜把竟陵城的守卫掏空了,也要亲自驻守在参卫城,也正是这个道理。 盘信为了守卫参卫城,竟囤积了半年有余的粮草。 上古时间,物资可没有现现这么发达,即使到了商、周、秦、汉等朝代,也很难为大军囤积这么多粮草。 不仅如此,还在参卫城存放了十多个旅的装备,当然,那个时候的一个旅只有1000人,在当时,已经很多的,不像后世,一次大战,就会有数十万大军对砍,甚至更多的将士上阵拼杀。 在上古时代,一个大的部落,能有上万将士,就已经是很强大了。 雍州邰叛乱时,国相穷兵黩武,大量使用了奴隶上阵,也不过征集了二三万人马。 盘信下了如此大的血本在参卫城上,其防守的决心必然是非常坚决的。 在城外的歼灭中,以双倍的骑兵对二三千步马,双方都能打得难分难解,可见参卫城的三苗战士是多么的强悍。 如果强行攻城,其损失,是王城完全无法承受的。 况且,一旦损失过大,又被拖在参卫城下,后续的三苗大军渡江增援,那么,他们将会趁势北上,襄阳城恐怕都难以保全。 启子把自己当成诱饵,把参卫城的大军勾出城外,迅速的使战场形势反转。 这一战,盘信本来就不高的声望,将会跌至谷底,他的军队受损最严重,其实力大减,说话的份量将大大减弱。 嘎闹、仡熊二部无端受累,虽然损失不是很惨重,他们对盘信的怨愤将更大。如果带叟、嘎弄再渡江前来,他们就可以有足够的力量挑战盘信,那么,三苗将陷入分裂,中原大军将有机可乘,进取竟陵,将他们一举赶出江南,豫州将完全掌握在中原手里。 这个计划,十分严密,只有启子、上甲,还有本次征战的主帅益,知道详情。 由于以往的征战,泄密事件频繁,益并没有将实情上报王城,因此,尊贵的大王舜和司空大人禹也不知道真实的详情。 当然,这些计划,启的恩师,萁子也是知道的。 益是主帅,他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益尝到了甜头,对启子当然是信任有加。 启子虽然是贵族身份,司空的儿子,毕竟年轻,没有大军团指挥的经验。 尧的儿子丹朱,舜的儿子商均,都未曾担任过重职,他们可是现任和前任大王的儿子。 启子给他长了脸,又有才学,加上上甲的竭力保荐,益下了血赌,把宝押在启子的身上了。 该商讨下一步军事行动了,益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投向了启子。 大厅里的人,一看益的反应,立刻全明白了,有二个鲁莽的,刚想开口,一看气氛不对,赶紧闭上嘴,齐齐的看向启子。 50.第50章 新计划 启子看到众人的目光,感到有些紧张。 离开雍州快有一年了,自己又年长了一岁,十九岁的少年,该到了担当重任的时候了。 他没见过父亲,但是,他时时刻刻感觉到父亲的光环。 他为父亲感觉到骄傲,他要为父亲增添更多的荣耀。 他渴望父亲能感受到他的一片孝心,把自己揽进他那宽阔的怀里,感受慈父之爱。 虽然贵为司空的儿子,启子一直生活在贫苦的环境下,充分感受到最低层民众的艰辛。 萁子只给他提供一个居住的地方,和一个非常简朴的衣食。 而且,萁子常年游历江湖。 启子的母亲女娇明达事理,她知道先生是在磨练她的儿子,让他充分体会民众的疾苦。 作为感激,女娇十余年如一日,精心打理着萁子的庄院。 禹数次要将她接到阳城,女娇放不下儿子,也是要留下来回报萁子的恩德。 这三年来,启子见到太多的杀戮,也亲历了比涂山更加凄惨的景象,他的心灵受到触动,他希望世间少些战祸,多些安宁。 益信任他,给了他这么一个大舞台,他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让父亲自己在干什么,希望父亲为自己自豪。 启子定了定神,吁了口气。 启子早有准备,只没想到会如此受到注重,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他感到压力山大。 启子站起身来,向益躹了一躬,又向就坐的众人行了礼,“虞益大人德高望重,在座的在位大人,都是久经战场,战功赫赫的前辈,启子不才,在这里献丑了。” 众人见启子虽然年少,却十分谦恭,立下战功,却不自负,对他的好感倍增。 “从我方的军力来看,襄阳有一万五千人,上甲大人统率的大军有近一万人,莘即、少隐二位大首领统率的各部人马有近二万二千人,王城在参卫的人马有一万六千人,其余各部有一万人,加在一起,总共有七万三千人。” “襄阳不容有失,一旦襄阳丢失,不但中原的门户大开,我们也将失去与中原的联系,因此,襄阳的兵马不能动。那么,我们目前能调动的人马只有五万八千人,参卫城必须要有守军,八千人是最底限,而且顶多守城半日。那么,能用来攻击三苗的军队只有五万人。” “我们再来看看三苗人的军力,此战之后,盘信将剩下一万五千人左右,他可以再征集一万人马;嘎闹、仡熊二部合在一起,尚有二万五千人左右,依这二个部落带过江的人马看,带叟、嘎弄前来支援的军队总共会有三万人,那么,三苗人可用的军队有八万人。” “在士卒总数上,三苗人略占优势,除去襄阳的人马,双方相差二万二千人马,我处于劣势。” “我们再分析一下三苗五大部落的特点,三苗人本是九黎的一支,自迁到襄阳至二湖以来,与中原的冲突不断。从根本上来讲,三苗人不喜欢战争,江北的三苗人,由于时时感受到中原部落的威胁,又有利益上的矛盾,不得不多次与中原部落发生战争。” “三苗人喜欢唱歌、跳舞,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受到侵犯,他们将不惜性命,拼死反击。从最近的几次大战中不难发现,世居江南的仡熊、带叟、嘎弄三大部落,对战争都不是特别热情,基于共同的部族利益,不得已才派兵支援。” “在实际战斗中,他们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去了,才会奋起搏杀。一旦把他们激怒了,他们的战斗力是非常强悍的。” “嘎闹与这三个部落不同,他们世居襄阳一带,二十年前的大战,他们损失最重,丢失了世居数百年的家园,惶惶然,凄惨惨的逃至江南,历经千辛万苦,才重新建立起家园。他们时刻惦记着襄阳一带的沃土。” “竟陵一带,本就是蒙苗的大本营,其先王在这里经营了二十年,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蒙苗的私有家产。对他们来说,这里是不容有失的,否则,将会沦落到二十年前嘎闹部落那般凄惨境地。” “因此,这一次大战,我们主要对付的不是五大部落,而是嘎闹和蒙苗二大部落,这二个部落希望进攻,拿下参卫城,以参卫城为跳板,进取襄阳。” “只有帮助嘎闹夺回襄阳,蒙苗在北方才能有一个缓冲的地带,不至于时时刻刻面对中原大军的威压。” “仡熊、带叟、嘎弄三个部落则不同,他们既不想看到竟陵丢失,也不想北上,不赢不输,维持现状,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在先前的大战中,我们对三苗人之所以采取打而不歼,战而不灭的策略,其目的有二,一是探察一下对方真正的实力和打法;二是减弱盘信的实力,打击他的权威,促进五大部落的分裂。只有五大部落之间的裂痕足够的大,我们才可以从容的一一击破。” “我们现在南下,蒙苗、嘎闹和仡熊将会立刻抱团,加上竟陵城外城堡林立,我们的大军将会陷进去。如果在这个时候,带叟、嘎弄二部的人员突然过了江,我们的攻击大军将有可能葬送在竟陵城下。”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参卫加上襄阳的粮草,足够我军一年之用。仅凭盘信和嘎闹二个部落的军队,他们是打不下参卫的,仡熊、带叟、嘎弄即使来到参卫城下,他们只会出功不出力。” “我们跟他们耗,时间一长,仡熊、带叟、嘎弄三个部落必定会退兵,他们的根本利益不在这里。到那时,我们再出兵不迟。” 听了启子的计划,益的表情没有变化,仍然淡淡的,他看了看启子,见他也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又向大厅里人一一看去,“各位大人,你们有何看法。” 大部分人觉得启子的分析和计划很有道理,中原兵力数量不如三苗五大部落,这是不争的事实。竟陵城外城堡林立,这是二十年来,中原一直无法图谋竟陵城的原因,人所共知。在这种情况下,又没有援兵,拖垮他们,耗死他们,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也有二三个人满脸疑惑,见大家都不说话,也就闭上了嘴,不吭声。 51.第51章 奇袭计 益见众人都不说话,便转过脸来看着启子,“启公子,我与你父亲一起治水,又一起同殿为臣十余年了,今天能见到你,本伯十分开心,走,去后堂,咱俩好好聊聊。” 益与他的父亲皋陶,都因治水有功,封为伯。 又对大厅里的众人说,“都散了吧。” 一位将领指路,带着益和启子向后堂走去。 二个进了屋,卫士将门关上,守在外面。 二人坐下后,启子先开了口,“大人,是有话要询问吧?” “哦,你倒是机灵啊,说说吧。” 启子欠了躬,“实在不是启子有意卖关子,与三苗数次大战,军情泄露十分严重,这次大战,幸亏大人事先一直严格保密,行动才得以顺利实施。现在,我正在等一个人,等他拿回一份名单。” 益有些好奇的看着启子。 “大人可曾听说过松恬?” “哦,你说的是竟陵城前任大理松恬?” “大人对竟陵城的消息十分灵通,确实是他。” “阳城多次派人策反他,都没能成功。他只顾揖凶惩恶,从不参与中原与三苗之争的事情,他跟我们的这次大战会有什么关系?” “大人有所不知,松恬大人手中有一份与三苗人勾通消息的名单。” 益听了,脸色微变,“松恬并非三苗的核心人物,这么机密的名单,怎么会落到他的手里,不会有假?” “在松恬之前,竟陵城的大理是盘信的叔叔,先王的亲弟弟,他可能一时大意,把名单落在了大理衙门里,他突然死去,松恬在整理他留下的文件时发现了这份名单。” “如果他把这份名单交上去,必定会被灭口,只得把名单藏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这种可能。那么,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交出这份名单的?” 启子把计划的经过向益说了一遍,“我派人向盘信告密,当年,他的叔叔去世后,松恬的弟弟元民主动要求由他整理相应的资料,其实是趁机收刮些财物,不曾想,发现了这份名单。松恬知道这件事情后,找元民要回这份名单,还给大王。” “岂料,元民不肯交出这份名单,松恬一是基于手足之情,不忍向大王告发。另外,松恬也怕大王误会他,以为他也知道了名单的详情,连他也一起灭了口。” “元民贪财,野心大,松恬虽然不招人喜欢,可他老实,很能办事,盘信是知道的。这件事跟他一说,他必定会相信,把元民抓起来,跟他要名单,他交不出来。这分名单关系重大,盘信宁愿信其有,宁愿错杀了他,也不会放过他。” “元民毒杀他的亲侄子,以及抓捕中原在竟陵城细作等事情,都是暗中进行的,松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详情。” “松恬唯一的儿子死于狱中,他对三苗人已经心灰意冷;他亲弟弟一家又被杀光,他必定怀恨在心,交出这份名单,是必然的。” 听了启子的一席活,益的脸色十分凝重,“想不到,在竟陵经营了数百年的细作,大半竟毁在这个恶贼的手里,实在可恶,死有余辜,只是,唉!” 启子感觉益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有些悲伤,“大人,为何叹惜?” “你们行事鲁莽,松恬交出名单之时,便是命归黄泉之日了。” 经益一提醒,启子隐隐有些领悟,心情跟着沉重起来。 益拍了拍启子肩,“你也不必过于内疚,自始至终,没有让松恬知道是他的亲弟弟杀了他的亲儿子,做的对,在他死之前,还能存有兄弟的情谊在。不说这个了,把你在大厅里没说完的计划,跟我讲一讲。” 启子打起精神来,“我确实是想等一等,想看看大厅里是否有为三苗递送情报的佃作,也非常希望他能把今天的情报送给三苗,果真如此的话,我恳请大人批准,由我亲率襄阳城的一万五千人马,渡汉水,绕道江水之侧,沿江水北岸,迂回到竟陵城南面,再重渡汉水,奔驰五百里,奇袭竟陵城。” —————— 从内堂出来,卫士们护卫着益、启子等人出了府门。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寒风吹来,凉意很盛。 启子的行李都丢在了竟陵城和巾水,身上新加的衣服,都是上甲给他添置的。 厚厚的锦袍裹在身上,一顶皮帽戴在头上。 在雍州二年,启子习惯了在冬天带皮帽,穿皮靴。 大街上,除了巡视的士兵,行人很少,秩序井然。 许多房舍被毁,一些失去家园的人,正排队,等着领救济粥,以填饱肚子,不至于在寒冬之日被冻死。 街市的店铺正陆续重新开张,少量胆大的人上了街,采购物品。 大战之后的参卫城,正重新恢复活力。 卫士领一行人进了一处大院子里,里面躺着许多人,都是受了伤的。 在院子的露天地上,伤情都是比较轻的。 一行人进了正厅,这里躺着的都是伤势比较重的。 少俞正在忙碌着,身上沾了许多血迹,还有许多灰尘和污迹,一向比较受干净的他,全然不顾,只顾忙碌。 启子指了指,“大人,他就是少俞,岐伯的后人。” 益赞许的点了点头,“不亏是岐伯的后代,医者仁心,确实不假。不为名,不为利,这么年轻的一个少年,能有如此的胸襟,真是难得。” 屋内屋外,即有平民,也有士兵,甚至还看到三苗装束的人。 启子猜想,这一定是少俞的主意,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把三苗伤员救下来,并留这里治疗的。 启子发现,益也看到了三苗的伤员,没吭声,扭过头去。 启子感觉很欣慰。 启子又看到了玛央,俊俏的脸蛋上抹了数道污迹,还沾着一二滴血迹。在她的身边,围着几个女人,与她一起照料着受伤的人。 屋里的气息十分难闻,有些人疼痛难忍,不住的呻吟,有的甚至大声的叫喊,声音十分凄惨。 启子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少俞一直忙碌,根本看没看见启子等人的到来。 启子发现,少俞的神态很疲备,走到玛央的身边,“少俞什么时候进的食?” 玛央扭头一看,是启子,“启大哥,少俞,他,哎呀,把他给忙忘了,好象一直没有进食吧。” 说罢,丢下手中的东西,跑向少俞。 52.第52章 奸贼名单 克牙大步走了进来,来到启子的身边,“大哥,山南回来了。” “哦,人呢?” “在门外,那个,你快去看看吧。” 少俞接过玛央递给他的吃食,就听见克牙嗡声嗡气的大嗓门,循着声音,看到了启子正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感到蹊跷,忙跟了过来。 在院门外,有二个士卒抬着一个人,山南正一脸焦急,看到启子出来,忙迎了上来,“大哥,这是松恬大人的女儿可玉姑娘。” 启子吃了一惊,被子盖着,看不见脸,“她这是怎么了?松恬大人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她安顿下来,我再向大哥详细禀明。” 跟着启子出来的少俞,揭开被子,看见躺着一个女子,脸色苍白,神情木纳,卷缩着身子,忙又将被子盖上,吩咐道:“快抬进屋里。” 克牙拦住,“这里人多吵杂,随我走,抬进首领府去。” 玛央听到动静,也跟着出来了。一行人竟然把益给忘了,径直护着可玉向首领府而去。 一进首领府,就惊动了上甲,他听说是松恬大人的女儿,吩咐人把她安置在后院里一间闺房里。 除了少俞,玛央把所有男子都赶了出来,包括启子、克牙。 启子满脸苦笑,“有少俞和玛央在,不会有事的,走,把你的情况给我说一说。”领着山南走了自己的屋子。 山南从怀掏出一个羊皮卷,“大哥,这是松恬大人要我转交你的。” 启子接了过来,并没有打开,“松恬大人呢?” “他说,先王曾经对他有恩,他本不想参与中原跟三苗之间的争斗,如今,他家破人亡,他的这一族从此绝后,把这份名单交出来,算是报了家族绝后之仇,也因此辜负了先王对他的提拔之恩,他唯有一死,才能恩仇二清。可玉是无辜的,希望由我们好好照顾她。” “我不敢耽搁,只得依从他,把可玉姑娘骗出府,刚出了城,就见城里有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可玉姑娘看到大火的方向正是她的家,挣扎着要回去,我一掌将她击晕,按照预定的路线,兜了个大圈子,绕道回来了。” 果然被益猜中了,启子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听到松恬的死讯后,仍然感到有些迷茫,自己这么对待松恬,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如果是错了,究竟是错在了哪里? “你先休息一下,一会再找你。”支走了山南,启子这才想起了益,感觉自己孟浪了,连忙出了屋,向前厅走去。 迎面,正遇上益,启子连忙向他躹躬,“大人,启子失礼了。” 益脸上露出笑容,上前扶启子一把,“不必客气,我看你们兄弟数人,皆是热血男儿,不禁让我想到阳城,暮气日盛,正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少年才俊,给阳城乃至整个中原带来新的活力。我看到你们对抬着的那个人十分介意,他是什么人?” “她的是松恬大人唯一女儿,叫可玉。” 益听了,唏嘘不已,没见到松恬的身影,启子也没提起,想来被自己猜中了,虽然互不相识,松恬身在异乡,仍能持身自立,不偏不依,实在难得。 “松恬是一个十分干练的人才,竟然流落异乡,为外邦所用,正当盛年,又惨死他乡,实在可惜,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女儿,有任何困难,立刻找我。” 启子向他躹了躬,“大人请放心,我兄弟数人,即使拼了性命,也一定护得她周全。” 启子看了一眼跟在益身边的人,对益说,“大人,请随我来。” 益明白启子的意思,挥挥手,与启子单独进了屋,其余的人都守在了门外。 启子把羊皮卷递给益,益接过来,看到羊皮卷封的十分严实,小心的撕开封口,打开,仔细的看着,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把羊皮卷递给了启子,启子看了,十分震惊,名单不长,有六个家族,都是豫州、冀州的名门大族,刚才在前厅商议军事行动的人里,正有一个家族在名单里。 看了名单,启子没吭声,这么大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发言。 “你怎么看这份名单?”益看着启子,问道。 “事关重大,启子见识浅薄,不敢多言。” “无妨,想到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不怪你。” “从羊皮卷看,已经有了年头,这应该是一份老名单,只能说明,这六家可能曾经与三苗有过勾连,至于现在是否还与他们递送情报,还需要一一查实。” “嗯,你说的没错,中原各部落的关系本就错综复杂,阳城的贵族之间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由阳城的人出面核查,难保不会有人互通消息,这事,必须由局外人出面核查,你身边的羽江,侦揖世家出生,又远离阳城,由他核查,怎么样?” “由他来查,当然不至于有消息泄露的情况,不过,他毕竟年轻,涉及到的都是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我怕他一旦有所不周,不但他性命不保,还会引起朝野震动。” 益想了一下,“你说的有道理,确实如此,我是看到这份名单,太过关键,听你的语气,似乎有更好的人选了?” “大人善于洞察先机,启子拜服,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敢于启用。” “哦”,益既好奇,又有些期盼,满脸微笑的看着启子,“说说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三苗人,文金!” “就是查出奸贼元民的那个文金?” “没错,正是他。” 益听了,有些犹豫。 “他的家族已经没落,他为松恬所做的事情一旦泄露,将会遭到灭门之灾,如果大人向大王请奏,封文金一个贵族身份,并把他的全家接到中原安顿下来,他必须会以死相报。” “他与弟弟都是侦揖高手,在中原无依无靠,必定会为大人和王城誓死效忠,以他的侦揖能力,一定会详细查实一切。” 听了启子的话,益的脸色舒展开来,“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我顾虑太多了,马上就向大王密奏,你尽快与文金联系,并安排人把他一家接出来,好生安置。” 53.第53章 一波又起 益亲临参卫城,首领府理所当然为他所有,上甲在城里选了二处紧挨着的府院,他与启子一人一处。 启子已经是统率一万人马的前锋大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府邸,这是必然的。由于启子是初次带兵,益亲自挑选了二位常年带兵的老将辅佐他。 启子是司空大人的独子,身份贵重,这是自然的。开战以来,启子卓越不凡的才干,是有目共睹的,二位老将,没有不服的。 启子待人谦和,又伯父长伯父短的叫着,二位老将心里早乐开了花,只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疼爱。 启子根据二位老将的特点,将一万人马一分为二,简仪率领4000骑兵和1000步兵,玄丹率领4000步兵和1000骑兵。 启子视克牙和山南为好兄弟,有心栽培他俩,分别交给二个老将,在二位老将的麾下历练。二位老将对二人分别考察后,觉得他俩都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而且作风勇猛,分别让他俩担任了百长,各自率领100名士卒。 启子受教于萁子,在军事上,理论经验明显高于二位老将,听了启子一番宏篇大论,二位老将感到十分惊叹和佩服。在实际的排兵布阵时,启子立刻暴露出原形。 二位老将摸清了启子的底子,三人互补长短,启子教授他们军事理论,启子跟着二位老将在实际演练中切身体验。 就这样,中原大军与三苗大军一直相峙着,双方都在等,三苗人在等带叟、嘎弄过江,益和启子也在等带叟、嘎弄过江,并等他们采用军事行动。 在少俞和玛央的精心照料下,可玉虚弱的身体迅速的恢复,可是,神情仍然十分悲伤,虽经二个的一再劝说,可玉吃的仍是十分的少,经常独自一人哀哀低泣,让人看到,无不感到怜悯。 即使是铁石一般心肠的硬汉,见了她楚楚悲色,也止不住动容。一身素服包裹着她那单薄的身躯,娇弱无比,仿佛一阵轻风吹过,便能把她带走。 自从把可玉搬进启子的府院,崇府,少俞几乎再没出过府门,整天守着可玉,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跑了过来。 启子的封地在崇,他的府院叫崇府。 大战之前的宁静,是十分压抑的,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 双方都知道,这种宁静一旦打破,将是空前的惨烈。 在这压抑而又紧张的气氛下,一位老人进了参卫城,进了启子的崇府。 得到消息的启子立刻赶了回来,见了老人便躹躬,“岩叔,你怎么来了?” 岩叔见了启子,十分高兴,脸上堆满了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递给启子,“先生吩咐老奴将这个亲手交给公子。” 启子接过来,对岩叔说,“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回去,在这里住下,等大战结束了,随我一起回涂山。” 岩叔连连摆手,“使不得,老奴不在,家里的那几个浑小子还不上了天啦,老奴得立刻赶回来。” 启子知道他的脾气,有些为难,只得说,“你先休息二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把岩叔安顿好了,启子回到自己的屋里,打开锦袋,发现里面是几封信。 启子翻看了一下,挑出母亲女娇写的信,大意是,她在阳城一切安好,要他放心,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还说,他父亲禹对他一直寄予很大的期望,一直没能见他,是身不由已,将来总会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女娇把伯益大大的夸赞了一通,说伯益如何能干。在信的末尾,女娇提到华韵逼婚一事,并在信中言明,一切要他自己拿主意,千万不要勉强,如果违心答应下来,既害了自己,对华韵也是伤害,不会有幸福的。 启子放下母亲的信,感到十分的为难,自小到大,他从没在华韵身上打过主意,完全把她当妹妹对待。 不由得,启子又想起了曳夫,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小妖精。 启子痴痴的发起呆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启子醒过神来,把华韵的信打开,信里的内容不外乎是逼婚,希望启子立刻去阳城,与她完婚。 启子叹了叹气,放下信,在屋里踱步,转了好一会,重又坐下,发现剩下的信都封的很严实,没有署名。 启子感到有些奇怪,打开一封信,发现,信的内容讲述的全是与阳城有关的事情,也没有落款。启子便把所有的信都打开,发现都没有落款,随手拿起其中的一封信看起来。 舜在王位上坐了二十二年,已经日渐老迈,由于他在尧的晚年将其囚禁而夺了王位,由尧的族人组成的有唐氏感到不忿,带头闹事,要舜将王位交还给有唐氏一族,因为,尧的王位是从他的父亲帝喾那里继承下来的,舜没有权利把王权交给禹。 有唐氏控制着襄阳以北的大片地区,掐住了襄阳与阳城之间的联系,一旦有唐氏起兵,那么,襄阳将初切断粮草和军事物资的供应。如果有唐氏与三苗人联手,襄阳不单陷入无援的险境,更将面临南北夹击。 更危险的,有唐氏与有扈氏走的越来越近,如果他们联手,斟寻氏根本抵挡不住这二大部落的攻击,阳城将立刻暴露在有唐氏与有扈氏的兵锋之下。 在东边,九夷自从九黎部落分离出来,与中原融为一体,由于九夷一直处于沿海一带,与中原在文化和习俗上多有不同,渐渐有分离之心,只是,九夷缺少一个强力的王者,阳城有多股力量正向九夷渗透,试图把九夷凝聚起来,作为谋夺王位的筹码。 看了这封信,启子感到十分头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常言说,按下葫芦起了瓢,可葫芦还没按下去,瓢就要起来了。 中原一带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涌动,比身处大战前线的参卫城还更加危险。 启子没看到萁子的任何文字,一个字都没有。 启子感觉更加头痛了,抱起脑袋,直往墙上直撞。 启子感受到前所未有压力,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快要崩溃。 萁子的意思,启子很明白,这些事,必须由他自己拿主意。 十九岁的少岁,到了该自己决断的时候了。 54.第54章 萁子的信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的启子的思绪。 启子把看完的、没看完的信都收了起来,塞进怀里,站起身来,拉开门,发现是上甲。 启子看到他的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大哥有什么心思吗?” “我们真的打算与三苗人就这么耗着?” 启子把门关上,“大哥,请坐,这些天人来人往的,又与简仪、玄丹二位老将军一起操练士卒,一直未能与大哥细聊。” 上甲随便找个椅子坐了下来,“我说嘛,你不会就这二下子的,拖住他们,虽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可是,一旦有扈氏再次闹事,那就首尾难顾了,你究竟有什么计划?” “我们在等,等带叟、嘎弄过江后,看看三苗会有什么动作。” “为什么不主动出击,而是非要等到三苗的大军集结完毕才动手呢?” “大哥应该知道,军营里有细作。” “数百年来,中原一直有人与三苗传递军情,虽然抓了不少,但是,军情泄露的事件一直没能杜绝,难道,又抓住新的细作了?” “这次不是抓,而是要他把情报送出去,我已经请示益大人并得到批准,由我率领襄阳的人马,迂回到江水岸边,再从南向北偷袭竟陵城。” 上甲一拍脑袋,“对啊,难怪那天,你把我军所有士卒的人数当着众人的面,详详细细的列了一遍,就是为了麻痹他们。没错,等三苗人的人马集结齐了,我们在参卫的大军一起压上去,摆出一副决战的姿势,必须会把他们的主力吸引过来,一支他们认为不能调动的人马突然奇袭竟陵城。” “竟陵城南面的防御本来就比较弱,盘信为了减弱江南四大部落的戒备之心,把仅有的少数人马全部撤到了匝水一带,出一支奇兵,可以一举拿下竟陵城,奇袭是我的长项,由我带队去吧。” “大哥,有更重要的仗等着你打,老将简仪协助我奇袭竟陵城,益拔给我的一万人马全部交给大哥,由玄丹将军协助你。竟陵遇袭,盘信将会立刻收到消息,没等到我们占领竟陵全城,盘信的人马就会赶到,拼死夺城,到那时,还请大哥率领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并控制竟陵城的所有城门,把盘信关在竟陵城里,切断他与其他部落的联系,否则,我们将可能全功尽弃啊。” 上甲想了一下,“没错,一旦让盘信知道偷袭竟陵城的是襄阳城守军,他有可能会舍弃一切,长途奔袭襄阳城。襄阳城易守难攻,一旦被他占领,将切断我们与中原的联系,我们的计划将会完全被打乱,把他堵在竟陵城里,是最好的办法。” “我打的仗多,由我来堵他更合适,就这么定的,你我兄弟同心协力,立此大功,打下竟陵城,将会把三苗人彻底赶出豫州,从此,中原就安稳了,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有扈氏了。” “打下竟陵城后,仡熊、带叟、嘎弄三大部落必定会撤兵,只剩下嘎闹一部,就不难对付了。不过,此次偷袭,要二渡汉水,你要早做准备啊。”上甲有些不放心。 “大哥不要担心,我已经派克牙先行达到指定的渡河,他从小水性就很好,又从军中挑选了不少南方熟悉水性的军士,会把一切准备好的。”启子又提醒上甲说,“你一定要派人小心提防仡熊部,仡熊部的摸泽十分狡猾,上一次,我们打算伏击他,结果,他绕到背后袭击,要不是大哥增援及时,莘即和少隐的二路人马就十分危险了。” 送走上甲后,启子重新把信拿了出来,捡起其中一封,这封信讲了关于伯益和华韵到达阳城后的事情。 伯益自小喜爱动物,对牲畜养殖十分感兴趣,萁子在这方面对他细心指导,伯益天姿聪明,一学就会。到了阳城后,伯益先是帮助二家贵族在牲畜养殖上赚了一笔钱,借此认识了遒人全松,为他贩卖了二批牲畜,赚了不少钱,并为他建立起了一个很大的牲畜养殖场,深受全松的信任。 遒人,大王的近臣,主要负责下达王命,宣布政令。同时,兼有征求意见,下情上达之责。 通过全松,伯益在牲畜养殖上的才学引起了王宫的注意,在全松的举荐下,得到了大王舜的接见。 伯益为禹夫人收养的义子,禹身为司空,权高权重,又深得大王的信任,伯益却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赢得王宫的重视,舜对他十分好感。 大王舜在与他的交谈中发现,伯益不但有丰富的牲畜养殖方面的知识,关于民生的许多方面都有很惊人的见解,而且,为人很谦和,不急不燥。 大王舜十分喜欢他,特别加恩,将他一步升为虞大夫,协助益,成为阳城最年轻的大夫。 到阳城才一年时间,一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便平步青云,直升虞大夫,伯益立刻在阳城引起轰动,许多在阳城的贵族争相与他结交,甚至有许多贵族想招他为婿。除了金钱和美色,伯益对权贵们伸出的橄榄都一一接受,并无拒绝。 华韵到了阳城之后,除了在伯益的陪伴上,偶尔逛一二次街,平时几乎一直呆在司空府里。 半年前,大王举办圣寿宴会,这是伯益和华韵达到阳城后遇到的第一次圣寿宴会。他俩同为司空夫人的养子养女,加上伯益贵为虞大夫,华韵和伯益都得到了参加圣寿宴会的资格。 在圣寿宴会上,华韵一身粉带点缀的白色稠绒长裙,头戴一顶兰花枝叶编织的翠绿色帽圈,与宴会大厅里满是脂粉扑面、珠玉满头、花红柳绿的贵妇们完全不同,一人之色,盖住了百余妇人的美艳,又有阳城最年轻的少年才俊相陪,立刻引起全场妇人的嫉妒。 羲和先岩的孙女昭岚当众令女奴将一杯饮料倾倒在她的身上,华韵受辱,伯益没有维护她,却向昭岚道歉,华韵当场失控,幸得女娇周旋,才把她稳住。 羲和,大王的身边掌管历法的官员。 回到司空府,华韵绝食数日,又逼迫女娇答应她与启子完婚。 启子看了信,有些不解,萁子为何要将伯益和华韵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当初,萁子对他俩各有安排,伯益去阳城,在大王身边效力,启子在军中,负责征战。 二人虽分工不同,都是为了为大王效力,为天下苍生造福。萁子把伯益的情况告诉自己,就不可能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伯益,为何把自己与伯益区别对待。 启子捏着封,苦思不得其解。 55.第55章 奇袭 在少俞和玛央的悉心照料下,可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每顿吃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不过,脸色仍然十分憔悴。 随着可玉的好转,玛央陪着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大大咧咧的女人,她的心思也是细腻的。少俞医治的各种病人多了去了,从没有见过他对可玉这般上心过,玛央发现,少俞看着可玉的眼神与众不同,知道自己再围着可玉身边转,会招人烦的,自觉的躲得远远的。 没了可玉相陪,克牙又执行任务去了,玛央就显得孤单了,苦着脸,无聊之极,可是,在一群男人堆里,有谁会注意到她的孤独呢。 出于对松恬之死的矛盾心里,启子对可玉十分关注,来到可玉的住处,远远的,看见少俞正与可玉在一起,两人挨得比较近,正悄悄的说着话。 在把可玉从竟陵城里救出来之前,启子虽然在她的府上住过,可从没见过,因此,与她不熟。到了参卫城,可玉就一直病着,见了谁,都是神情木然。 经过这些天,少俞和玛央成了她最信任的人,启子离得远远的站着,虽然听不见他俩在说些什么,不过,可以看得出来,可玉对少俞是十分信任和亲近。 一个女子,在她最孤苦伶仃的时候,对照顾过她的人,很容易产生信任。少俞在可玉最无助的时候,对她悉心照料,加上二个年龄相仿,可玉对少俞产生了依赖。 在达到参卫城之前,除了药材和医术,少俞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启子观察了一会,发现少俞对可玉的关怀超出了对一般病的程度,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这个药呆子,也会对姑娘感兴趣,嗯,好。” 启子又想起了曳夫,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妖精,她现在干什么呢?有没有也想着自己呢? 启子叹了口气,一名侍卫急匆匆的跑过来,拜道:“公子,益大人令你去一趟首领府。” 启子大步向府门外走去,一名侍卫牵过马,启子骑上,在十多名侍卫的护卫下,向首领府奔走。 进了首领府前厅,上甲、莘即、少隐等几位最重要的将领已经到齐,大家互相作楫行礼,益大步走了进来。 “带叟、嘎弄二部的人马正在过江”,益指着地图,对众人说,“莘即将军,你立刻率领本部人马从西边向前进攻,接阵后,后退至参卫城西的临时要塞;少隐将军,你立刻率领本部人马从东边向前进攻,接阵后,后退至城东的临时要塞。” 益又看向启子和上甲,“你们二人合兵一处,从中路进攻,然后退至参卫城南5里处据守,再伺机而动。” 显然,启子率襄阳大军奇袭竟陵城的消息,益严加保蜜,就连最信任的几位将军,也都瞒着不说。 作战指令下达后,益把启子单独留下来,拍着他的肩膀,“你一切要小心,这一次大战,全看你的表现了。” 启子感到压力山大,脸上仍然如常,向益躹了躬,“启子必当竭尽全力,以不负大人的信任。” 启子一行数骑悄悄的出了城,向西狂奔一百里,来到汉水之边,早有船只等候。过了汉水,启子又打马狂奔五十里,来到一处树林里,数不清的士卒正驻扎在这里,没有炊烟,没有篝火,士兵们裹着厚厚的衣服,相互依偎着取温。 见到启子到达,士卒们一阵骚动,先行达到的简仪,率领几个将领急忙迎了上来,向启子叩拜,“拜见启公子”,跟在后面的几个将领虽然听说启子年轻,没想到如此年轻,都楞了一下。 简仪轻声的咳嗽了一下,几个人才醒过神来,忙叩拜,“拜见启公子。” 时间急迫,启子并不多礼,“军情紧急,我们立刻出发,等打完了仗,启子再与各位将军叙话。” 启子知道,长途奔袭,而且,还要兜个大圈子,很难保证踪迹不被发现,为了保证偷袭成功,唯有快,在行踪送到竟陵城之前,抵达竟陵城下。 启子下令,所有人用掉一切无用的物品,全部轻装集合,然后,打马狂奔,向南而去。 一路上,所有马的嘴都套上布袋,以防马的嘶鸣声,尽量减少发出的动静。 路上,偶尔遇到零星的行人,一列遭到射杀,并沉尸水里或扔到草丛里。 启子看在眼里,想下令阻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条路线,事先经过仔细勘察,绕开了所有人群密集的市集和村庄。 到达云梦泽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为了避免暴露,大军只得借着微弱的月光前行。 前面的路越来越不好走,有些路段十分泥泞,士卒们只得下马,牵着马继续前进。 刚到子时,大队人马才来到约定的渡口,在这里等候了二天的克牙迎了上来,看到启子,十分欣喜,“大哥,竟陵城南门外有三座城堡,都很小,守军都不多,已经被我们悄悄的拿下了,城里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去接应他们,留在这里的兄弟们负责渡河,我在竟陵城里等大哥。” 启子叫来一位将领,令他率领一个旅先渡河,前去支援克牙。 到了丑时,有近一半大军渡过了汉水,启子对简仪说,“我先率领已经渡过河人马赶去竟陵城,剩下的人马渡过一半的时候,你令他们立刻赶去,待所有人马过河后,你带着他们迅速赶来。” 启子率领六千多骑兵踏步前进,大约到了卯时,天色开始朦朦亮,启子估了一下,已经离竟陵城尚有五里多路,四周,除了虫子的鸣叫声,和大队人马的行进声音,没有其他动静。 为了防止有埋伏,启子事先在这里设下了暗桩,没有动静,显然,三苗大军仍被牵制在北面。 又前进了二里多路,启子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一片灰暗的轮廓,那里便是竟陵城了。 启子仍然十分紧张,瞪着大眼睛看着前方,一边催动战马前进。 前面突然亮起火光,喊杀声四起,“克牙他们动手了!” “冲”,启子大声下令。 得到指令的士卒们,用鞭子猛抽跨下的战马,轰轰的马蹄声迅速响起,大地立刻颤抖起来。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借着越来越亮的微光,士卒打马狂奔,举起各种武器,向竟陵城南门冲去。 喊杀声四起,远处,传来阵阵濒死前的惨叫声。 56.第56章 城门之战 山南冲在最前面,到达竟陵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口里外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具尸体,在离城门口不足百步的地方,双方正混战在一起,撕杀十分惨烈。 竟陵城的街道比较窄,不利于骑兵作战,而且,骑在马上,目标十分显眼,不时有冷箭从四面射来,甚至,有许多冷箭是从民居里射出来的。 启子下令一部分骑兵下马,仍留下一部分骑兵作为冲击对方阵型之用。不断有蒙苗部落的士兵涌了过来,甚至有许多青壮的平民,拿着木棍、农具等,加入战团。 天色渐渐的亮了,四周喊杀声震头,除了兵器的撞击声、惨叫声之外,妇女和小孩的哭叫声也不绝于耳。 许多房舍被点燃,火光在凌晨的天空下,十分抢眼,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四起,启子的心在颤抖,他捶了捶胸口,长吁了口气,下令:“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焚毁房舍,妇女、老人和孩子,只要不抵抗,都不要杀。” 启子又把山南叫来,吩咐道:“大军攻下国相府附近时,你带人保护好国相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去。”山南领命而去。 经过大半个时辰的激战,蒙苗人的攻击越来越弱,防守仍然十分顽强,他们借助复杂的街道地形,不断放冷箭,不时有士卒中箭倒地。 启子粗略的清点了一下士卒的人数,已经二千多士卒倒地不起,剩下的大半受伤。 启子十分焦急,不时的向身后看去,隐隐约约,从南边有骑兵正快速冲过来。 这时,从北城门正有大批三苗人杀过来,密密麻麻的。 “盘信终于来了!” 启子看了一眼四周的士卒们,大家十分疲惫,盘信现有二万多人,自己剩下五千人,而且大多带伤在身,根本扛不住对方半个时辰的进攻。 而且,一旦陷入混战,盘信的二万大军随时会把自己的五千人马截成数段,并趁机夺回城门。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朵朵白云飘浮在蓝色的天空。 启子拔出腰带,“兄弟们,我们的后续人马正在赶来,上甲大人的援兵很快就会赶到,我们必须守住城门,留下500人,看好城门,其余的兄弟,随我冲上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誓死堵住三苗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城门一步。” 士卒们知道已经无路可退,见启子拔刀,亲自上阵,纷纷大声喊叫:“杀,杀,杀。” 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徒步上前,一边叫嚣,一边向三苗人迎了上去。 更多的房舍被点燃,大量家具物什被扔到街道,并被点燃,竟陵城上空,浓烟滚滚。在燃烧的竟陵城里,三苗人、中原大军混战在一起,所有军队都被大火隔离,三五成群,完全没有队型。 启子听到了轰轰的马蹄声,三苗人似乎感受到危险,拼杀更加凶狠,双方都在拼命,拼时间。 北边的三苗人开始混乱了,启子知道,上甲终于来了! 启子身边的士卒只剩下三千多人,有许多人身负重伤,更多的人拼尽了全力,已经虚脱,三苗人更加凶狠,士卒们裹携着启子向城门口退去,山南带着少数人紧紧的护着启子。 留着城门口的五百人士卒见状,立刻迎了上来,向三苗人扑去,剩下的疲惫不堪的士卒立刻精神大振,返身又向三苗人扑去。 双方又拼命搏杀在一起。 启子发现,上甲的大军正拼命的向他靠拢,夹在中间的三苗人,一边拼命抵挡上甲的大军,一边拼命的冲杀启子的人马。 启子的身边,很快就剩下不足二千五百人。 一阵旋风,伴随着轰轰的马蹄声,数千名士卒终于赶来,挥舞着戈矛,向三苗人冲去。 简仪找到启子,看到他身上有数道伤口,急忙向他跪拜,“启公子,末将来迟,请公子责罚。” 启子把将扶起来,“你已经尽力了,岂能怪你,还有多少人?” “禀启公子,尚有一千余人马,末将令他们一旦过河,立刻赶来。” “好,你率领二千人向西门杀去,守住西门,不许跑掉了一个三苗人。” “诺”,简仪领命离去。 启子看着四周,一片残垣断壁,许多房舍已经烧尽。 启子发现,三苗人仍然不顾一切的向南门杀来。 盘信刚进城的时候,向南门杀来,是为了把自己赶出城去。 上甲的近四万大军杀进城,他仍然拼命向南城门杀来,那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知道竟陵城很难守住得,他要逃了,南城口是他最好的突破口。 盘信败局已定,启子现在盘算的是如何彻底的打挎他。 启子下令,死守南门,绝不放过三苗人。 又是一番拼死搏杀,启子的身边剩下不足三千人,而正面的三苗人仍有近一万人。 四周房舍已经燃尽,除了街道上横七竖八的杂物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迟缓三苗大军的进攻。 三千残军对阵一万敌军,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三苗人将会夺下南门。 上甲终于带着数千人马,打开一个突破口与启子汇合,竟陵城南门,形势立刻逆转,三苗人开始溃逃了。 盘信下令,守住四个城门,清剿残敌人,搜寻盘信。 城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最后一批人马终于渡过汉水,赶来汇合。 启子刚要下令开城门将他们迎进来,就听到城门楼上有士卒喊道:“大人,有大队三苗人杀来。” 启子和上甲急忙登上城门楼,二里之外,有二部三苗人将赶来汇合的1000多士卒团团围住,双方陷入撕杀。 启子发现,最的比较近的是仡熊部,另一部比较远,一时不能分辨。 启子看了,十分焦急,上甲大喊:“我带人去把他们接出来。” 启子制止道:“如果这二个部落趁机进城,竟陵城的形势将会立刻逆转,我们的这次计划将全功尽弃,数万大军也将陷入险境。” 上甲明白启子的意思,城里仍有数千三苗人,城外的二大部落有二万五千人以上,如果他们夺了城门,其余二个部落也会趁机进城,城里的中原大军就会有覆灭的危险。 看到仡熊部的人马,启子不禁担心起莘即的一万多人马,他是负责拖住仡熊部落的,既然仡熊部已经抵达竟陵城,莘即的人马一定是被甩掉,甚至被击溃了。 启子又看向北方,不知道少隐的人马是什么情况。 有士卒来报,嘎闹的大军正在攻打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