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在上[综]》 第一章 第一章月见草 这世上最糟心的存在,除了旧情人和前男友,还有一种称作‘未来女婿’。 嗯~未来对女儿不怎么在意女婿。 在海军本部医院特级病房看护伤者的时候,我一直犹豫是不是要找机会往点滴里加点耗子药什么的以绝后患。 想想吧~任谁家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女儿喜欢个目测四十出头老(重音)男人,并且女儿情深意重对方漫不经心,谁家家长不觉得糟心? 刚发现女儿不对劲那会,我简直象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炸得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女儿谈恋爱啦~按照我的观念来说是早恋还在其次,对象年纪不对也可以先搁下,关键是! 老男人!居然一副标准渣男行径,谁家家长不愤怒? 当然,我暂时还没下手,一来这年头找份工作不容易,二来躺床上这位人物引发了海军医院近年来最狂热一波探病潮,众目睽睽想干掉他难度不小。 ………… 临下班前半个小时,送走几位叫不上名字从披风肩章判断军衔却绝对高不可攀的探病者,关上门,我迅速小跑进病房附带洗漱间,拯救笑得快要裂掉的脸。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潜规则到哪里都通用。 不想莫名其妙得罪人丢掉工作,这些天我见谁都笑脸迎人,护士工作每班八个小时笑得脸部肌肉发僵,顺便笑得我严重怀疑病人康复出院自己会患上非/典型性面瘫。 盯着镜子左看右看,顺便揉了把嘴角,我顶着一脑袋黑线外加额角微微爆起的青筋,第n次默默腹诽。 身为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医院一名普通护士,能在一众挤破头的丰满娇丽美人儿们当中脱颖而出,获得千载难逢机遇看顾英勇负伤本部中将的工作,理由是医疗部看在我…已婚,育有一孩的份上。 要知道,听闻入院将领军衔是中将,护士班可谓群情汹涌,目标一致都是希望能‘温柔体贴的照顾’那位大人。 海军本部中将什么概念?马林弗德镇守数万驻军,一名元帅,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权力顶端也就那点人,标准金龟婿。 伤者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医院内部已经暗流涌动,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院方经过多方考虑,最后在一票美女护士殷殷期盼的注视下,迅速点了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我作为胜利者。 如此结果,对于你争我夺的护士们来说还算…满意,这点,从私下里同事们态度一如既往可以看出来,我知道,因为没有威胁感嚒~ 年轻姑娘们总是有奇怪的竞争意识,一个高质量男人出现在生活圈子里,就算不喜欢,也不怎么愿意看到他被谁谁谁捕获,尤其那谁谁谁还是平日里彼此不服气的存在。 结(过)婚有孩子的妇女,在大家的理解当中,这样的人是极安全哒~既不会对本部中将起念头,对方也不会对已婚妇女出手,闹绯闻没什么,可要是绯闻对象是个相貌在平均线徘徊的妇女就…不太值得。 于是皆大欢喜,医院平息浮动的人心,顺便消除潜在的得罪海军高层的隐患,护士们谁都没得手,于是心平气和。 然后,所有人有志一同忽略伤者和我的意愿。 ………… 伤者的意愿,我是管不着滴~ 那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倒霉,蹲边上看热闹都能叫浪头拍进一潭浑水,简直祸从天降,更别提需要精心看护的伤者还是仇人,分外眼红那种。 :怨怼也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对方压根不知道。 呃就算知道相信大概也不会放在眼里,我一个平头百姓小护士,哪里会叫本部精英中将觉得为难,也就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存在。 ………… 磨蹭了好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我慢吞吞从洗漱室里出来,打算临下班前给对方做个简单检查,顺便换个绷带。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似睡着,面色苍白的闭目养神,没等我轻手轻脚走近,他就象预知一样‘醒过来’,许是之前应付访客耗了精力,神色里带着点疲惫。 两人对视几秒钟,男人又闭起眼睛。 看对方那副巍然不动的死样子,我默默在心里翻出三白眼,男人就算没皱眉板脸,也一副会吓坏良家妇女的凶恶气势,说到底还是长相不对。 一脑袋张牙舞爪卷发因为躺得久了更显凌乱,拧紧的眉心,无时无刻下沉的嘴角,就算安安静静也给人锐利刀锋一样的森冷感觉。 五官线条如刀凿斧刻冷硬,周身气息外放时那种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直叫靠近的普通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我实在没搞懂医院那帮子护士们垂涎将领们什么,权势地位?男人有权就变坏和女人变坏就有钱,都是千古名言。 高级将领们也就是男人,在生物学角度上和海贼没区别。 ………… 然后腹诽归腹诽,手下动作也半点不拉,迅速量过体温,麻利端起药品绷带,一伸手无视病人睁开眼睛的恐怖长相,行云流水地解掉他条纹上衣的扣子。 宽阔厚实肩膀,紧实的肌肉,深小麦色皮肤,零零碎碎陈年旧伤… 一侧腰腹缝成蜈蚣状新疤,伤口还没完全结痂,随着最后一层纱布解开,浅浅血腥气合着药味弥散在空气里。 察看过伤口复原情况,消毒敷药,最后用全新绷带重新裹上。 因为伤在腰腹一侧,这过程里两人不可避免的靠近,我目不斜视一圈一圈缠绷带,极力忽略呛进鼻子的气息,血腥与药物,硝烟与海潮,男人身上带着非常复杂的味道。 或许还有若有似无的荷尔蒙… 咫尺间的呼吸喷在耳廓,滚烫,富有侵略性。 漂亮地打个结完成最后步骤,起身往后撤到一米开外,然后才抬头,扫了眼已然面无表情的男人,又飞快垂下眼帘,收拾好染血绷带,静悄悄转身离开。 ………… 打卡下班,一路往家走,一路我都皱着脸。 仇敌天天见面还必须精心照料是怎样一种蛋疼滋味? 我浑身骨头疼就是极好的说明,工作累是一回事陪尽笑脸是一回事,看着不能打不能杀,心里堵得慌才是真苦逼。 内心流着宽海带泪,我抬头望天远目。 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死心眼为个老男人患得患失,那老男人哪里好?海军将领们除了打击海贼时候正义凛然,闲暇不都是各种坏习惯不重样吗? 抽烟喝酒赌博玩女人,坏男人毛病没一样拉下,绝对绝对是每个丈母娘心目中的拒绝往来人选啊啊啊! 在天国的孩子她爹啊~保佑明天病床上那只男人长眠不醒吧~喝水呛死吧~吃饭噎死吧~没收作案工具吧~ 咦?有什么奇怪东西混进来了? 迎着晚风默默掐拳的我嘴角抽了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重新捡起往病人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 寄希望老天开眼让病人出意外,不如自己动手,要知道,那位中将是原著里边有蛮多出场镜头的存在啊~ 如今离那场青史留名战争发生的时间还有一年多,原著里有真实姓名存在的人物…想来命大得很,果然还是自己嗯哼~ 作为一只不巧看过海贼王动漫的穿越者,我表示多出来的这次人生就是张茶几,如今更有朝着碗柜发展的趋势。 当年眼一闭睁开发现自己跑进一个奇怪地方,顺便还顶了别人的身体外壳,也就是小说写烂的魂穿梗。 没等完全接受事实,另一道惊雷劈下,新的身体怀着孕。 女孩子结婚怀孕很正常,只要不是十六岁,:新寡。 ………… 新世界,新人生,新生命。 我手忙脚乱,晕头晕脑完全清醒过来一朝分娩,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婴儿抱进怀里,肉呼呼红通通小包子哭得象只猫。 那一刻,原本的不甘心与惶恐忿怒忽然全部消失,心里那道来自异世现代社会的冷漠通病界限,被小婴儿弱弱的哭声冲垮。 我的孩子。 我生下的孩子。 娜娜。 ………… 在故乡带着孩子生活一段时间,精神上消除语言文字隔阂,彻底了解这世界莫名熟悉的情况究竟怎么回事,我二话不说收拾行李,火烧房一样报名登上驶往海军本部的船队。 尼玛!海贼王!日子简直不能过了摔! 哥尔d罗杰处刑也不过几年,整个世界陷在动荡与战火当中。 报纸上满篇满幅都是暴/动骚/乱革/命,硝烟四起,扬帆出航的海贼烧杀掳掠,平民一条命甚至比不上几样补给。 我所在的岛屿不巧位于伟大航道七条航线之一的前端,灾情尤其深重。 想护着嗷嗷待哺的孩子,伟大航道内,只有海军本部所在地,有二十年时间,马林弗德对于平民来说是最安全的岛屿,没有之一。 比起怀里哭得猫似的小肉团,穿越前看小说总喜欢yy的什么红发鹰眼海流氓,什么火拳草帽特拉男,都tm是浮云! 象俺们这样半点本事没有的小百姓,要的是粗茶淡饭平平安安。 让大海贼时代见鬼去吧!个人表示,固若金汤的海军本部所在地才是真绝色。 原主家庭背景清白,死去的丈夫又是一员海兵,作为军属,我顺利申请到居住权和工作,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然后一呆就到今年。 ………… 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女儿娜娜转眼长成十六岁如花似玉年纪的姑娘,要是不巧家学渊源,我觉得自己大概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的外祖母。 穿越前咱是个宅属性姑娘,有份正经工作,交个不讨厌的男朋友,到时间顺其自然结婚生孩子,后来魂穿,晚婚和搭伙过日子的观念就打破啦~ 大概是这里危险系数过高,人均寿命实在有点惨不忍睹,身边小圈子里的姑娘除了别有目的都基本早婚。 俗话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加上自己呃~活生生前例摆着,到如今我也不纠结女儿十六岁就恋爱,而且很有点要结婚的意思。 三十二岁一跃进阶外祖母…惊悚过后,也还是可以愉快接受哒~ 当然,未来女婿绝对绝对不能是那只病人,海军本部中将鬼蜘蛛。 ………… 为了防患于未然,明天果断的给他加耗子药,我默默掐拳。 第二章 第二章月见草 准时到家,回房换下医院护士服就去煮饭。 娜娜还没回来,不过我在厨房里看见新鲜食材,想是中午她抽空带回家,看见食材于是我省了按照存货想菜式的心,转身去拿围裙时又在储物柜那里看见留言。 置物柜显眼的地方贴了张小纸条,上边两句话,字迹显得匆忙: ‘堵塞的下水管等晚上回来修理’和‘香酥小鱼干’,最后画了个可爱的颜文字符号作为结尾。 (≧w≦) 是我以前教她的,属于我那边世界的颜文字,这里大概没有别的谁会用,娜娜很高兴,她觉得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我边摇头边笑,小鱼干是她心爱的零嘴,上回弄了整整一罐被她不到两天消灭干净,我怕她吃上火就给断了,她不敢明说就写纸条。 长到十六岁还是这样的傻孩子,怕羞不敢当面说的话就用纸条,每回也总是用上颜文字表示她当时的心情。 很可爱,可爱得每次我都会让她得逞。 随手收起母女专用通讯,返身折回翻检洗水池边堆得满当当的材料,然后我不出所料的拎出一包… 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嘴角默默一抽,这重量做成鱼干怎么也得两大罐,这孩子上辈子是猫不成? 抽完嘴角,我开始干活。 担心孩子吃上火归担心,她的愿望基本上我都会满足,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所以小鱼干什么的呃~等下顺便煮一壶凉茶? 因为娜娜是很乖很乖,乖得叫我心疼的孩子。 ………… 大概是单亲家庭的缘故,娜娜乖巧懂事,小小一粒就已经没怎么叫我操心,成长过程里更是贴心到极点,邻里间都夸赞她是个好姑娘。 当然,我知道那是表相,实际上这孩子早熟又敏感,当初还是只小萝莉的时候,她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总害怕我不耐烦起来把她寄养到别人家或者海军孤儿院然后自己改嫁,闹得我不知怎么安慰才好。 穿越前我没生养过孩子,当然也就不知道怎么教孩子,这里的世界又乱得厉害,到处都是动荡纷争,低层平民最先需要保障的是生存,幼儿教育…那是啥? 说起来真真夸张,娜娜到年纪我想给她找个幼儿园都找不到,囧。 幸亏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这里对军属还算关注,七八岁的孩子集中起来统一读书认字,再大一些也可以透过筛选,天资好的能进入军校。 而那些孩子将来会是海军新生力量。 娜娜如今在军校念书,平日里我不怎么管她在外边的事,不是冷漠更不是放任,而是…大概是穿越前那段人生带给我的一种反向认知。 当年被自己家长管得多了,到如今对自己的孩子,每回想管一管的时候,对比自己年轻那会的心态,又觉得孩子蛮可怜的。 我不是对自己家长抱有怨怼,是代沟问题。 ‘为你好’有时候是一种偏执的专横,偏偏作为孩子无力反抗的时候,那种心灰意冷怨恨横生的感觉相当糟糕。 因为年轻没出人头地而逼着孩子飞黄腾达,因为介意别人看法而逼着孩子这样那样。 因为‘要争气’,所以你要‘找个体面工作’,要‘找个能干丈夫’,要‘生个聪明外孙’,为的就是‘让我出门有面子’,这些真是够了! 人活着为的就是‘结婚生孩子看着孩子生孩子’,我真不明白老一辈想法。 当年为着被管得多了,我总是幻想自己有孩子一定不会拿‘为你好’的借口对孩子横加干涉什么,我可以教孩子做人道理,可以教孩子为人处世,却一定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强行规划孩子的人生。 所以,我不会太管束娜娜,她喜欢做什么就依着她,好比她似乎喜欢上一只年过四十的糟糕男人,她不说我也不会过问,最多想想怎么剑走偏锋消灭潜在渣男,(==)。 没关系,娜娜还小,偶尔遇到挫折摔摔跟斗也不是坏事。 人生是她自己的,现在痛一痛接受教训还有我在后边看着,总好过我管得紧了她什么都不敢去做,将来我死掉她再犯错,到那时可没有谁会不问是非对错护着她。 ………… 起油锅炒几道菜,接着把汤锅重新热上,我转身去洗手外边恰好传来开门的声音,等擦干手一回头就见娜娜在厨房门外探头探脑。 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不禁有些纳闷,这孩子一脑袋汗,看着象是跑过马拉松回来是怎么回事?不过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又没什么大碍。 娜娜蹭一下蹭到身边,先探头看看菜式,又看看汤锅,然后嘴角就翘起来,两眼亮晶晶,“安娜~~~” “外边那客人是你同学?”视而不见这孩子一脸垂涎,我朝着厨房门外抬抬下巴,方才进门是两道脚步声,其中一道留在客厅,这时候带人来做客… 想了想,我决定重新下锅再煮个饭。 “只是出于礼貌登门拜访而已。”娜娜摇头晃脑,笑得脸上都开朵花来,“我们家的普通菜式不好拿来招待客人。” 哦~我点点头,然后跟着这孩子一块出去和客人打招呼。 娜娜的喜好打小就掩饰得好,可我是她老娘,对自己孩子哪里不了解?别看她笑眯眯的说话,却绝对是对来访者有点不乐意。 我知道娜娜早熟敏感闷骚别扭,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孩子,她有意见的人,嗯~大概也不会招我待见,癞痢头孩子都是自家好,何况我的娜娜这么可爱。 当然,面上还是要表现好些哒~我是大人嚒~虚伪一点没关系。 出了厨房一抬眼,然后我就愣住,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年轻男孩子,齐耳黑发,圆滚滚身材堵得家里空间更显逼阙,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小相扑选手不是那谁么?! ………… 听到动静年轻男孩子猛一下起身,张了张嘴似乎想打招呼不知怎么又愣住,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转向娜娜,眼神里带着点询问。 “安娜,这位是战桃丸队长。”娜娜走上前几步,站在中间为两人作介绍,彬彬有礼到古怪的程度,“战桃丸队长,这是我母亲安娜。” “啊~晚上好。”我哽了半天才噎出一句,原因无它,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 打过招呼看对方微红了脸一副同样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想了想就拿出一句万金油一样的客套话来打圆场,“等下一起吃个饭吧?” “那就打扰了。”男孩子速答,顺便微微鞠个躬,顺水推舟得叫人反应不及。 “妈妈~”娜娜在边上喊了声,语调里有点儿埋怨,接着她扭过脸,说道,“战桃丸队长——” “诶诶~娜娜你一头汗会感冒,去整理一下,多失礼啊~”我忙不迭开口,免得这孩子不乐意起来得罪人,“等下要开饭了,赶紧弄好来帮忙。” 打发了她回房间,我又对着年轻男孩子微笑,“请坐吧战桃丸队长,很抱歉,我家娜娜她被我宠坏了。” “请叫我战桃丸就好。”年轻人一脸正色,态度非常拘谨,“伯母…呃安娜夫人。” 一边说一边不安地坐下,许是习惯他一双手搁在膝盖上,背脊挺直,一副受过军队正规训练的精悍姿态。 隔了一会儿,沙发上那年轻人开始不时拿眼角偷瞄娜娜的房间,看样子分明是很在意,偷瞄之后发现我盯着看,他又立刻正襟而坐接着脸红。 然后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 见状,我随便扯个借口遁回厨房,躲着等娜娜自己去处理她的人际关系。 以前我就有点社交障碍症,到如今更是没什么长进,要不是为着这点毛病也不会选择护士职业,戴着口罩遮住脸,总让我觉得安全。 娜娜的同学…呃~大概不是同学,她如今军校二年生,那位战桃丸看年纪十八/九岁左右,应该不是学生,听刚才娜娜称呼他‘队长’,我记得… 依稀仿佛战桃丸是谁的保镖来着?时间久了当年看过的剧情忘得七七八八,印象深刻的也就几段,其中还大部分是海贼相关,跟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扯不上关系。 能记得的不多,不巧这当中恰恰有关于‘战桃丸’的部分,原因,除了他出现的那段情节实在峰回路转,他本人也叫人印象深刻。 那么圆滚滚特立独行的形象,在满屏幕花样百出的人物当中也算是独树一帜。 说起来,到这里十六年,近距离接触的原著人物一只手都算得过,毕竟那些都是位于世界顶端的大人物嚒~平头小百姓哪里有机会看到。 我原以为安安静静呆到顶上战争打响,届时随着岛屿住民转移到大后方,往后日子也一样平淡如水,却不想最后这一年还真是‘惊喜’不断。 医院里躺着一位,加上如今客厅里坐着一位。 娜娜这熊孩子!看样子我非得找时间和她聊一聊,也好叫她明白,四十岁的糟糕大叔不可靠,客厅里那位队长同样不是好女婿人选啊! ………… 今天的晚餐吃得实在叫我胃疼。 可能是回家了整个人松懈下来,娜娜这孩子难得一见的在有外人的时候犯熊,餐桌上先对着客人横眉竖眼,后来更是在我客气给他夹菜的时候一直冷哼,等到最后我拿眼神都已经没办法制止她。 呃~亏得这年轻男孩子脾气好,整顿饭吃下来居然面不改色。 最后,我只好打发娜娜去洗碗,自己泡茶,才没让她往客人的茶里加耗子药,我看娜娜凶神恶煞的脸色,实在很可能干出那种事。 真头疼,不过到现在我倒是明白,这位‘战桃丸队长’真不叫娜娜喜欢,或许还有点仇怨,并且是对方的错。 因为年轻男孩子态度放得很低,低到忍耐的程度。 娜娜在外边一直懂事听话,虽然是表相,可她做得很好,能叫她不管不顾,我想两个人之间或许真有点解不开的结。 不过…无论是怨怼误解,娜娜毕竟年轻,有些事…嘛~算了算了,正因为年轻,才没必要在意成/人世界带着阶级的人际关系。 端了茶给这年轻孩子,我冲他笑了笑,最后还是把一肚子缓和气氛的话吞回去。 就算他是海军大将家里的后辈,大人世界带着目的讨好的阿谀奉承也还是免了吧~顶多我私下里再教教孩子,现在算了,我不忍心自己孩子太早过于世故。 虽然那免不了,但是如今正风华正茂的娜娜,任性点也没关系。 ………… 接过茶,年轻男孩子低声道谢,顺便拿出一小盆盆栽作为到访手信,按照他的话是‘上个季度海军科研船队带回来的植物,栽植成功现阶段准备向外推广。’ 然后,以还没问世的植物当礼物,理由是‘发现它的是娜娜,我想实验室之外它首先也应该先让娜娜养着。’,真是妥妥官二代口吻。 把盆栽轻轻搁在茶几上,男孩子飞快瞄了眼厨房,抿了抿嘴角,眼神里带出些愧疚,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愣了下,细细看了看面前的小盆栽,然后想起航行结束回来有段时间里,娜娜情绪似乎不对劲。 上个季度恰是娜娜首次随船航行的实习期,原本高高兴兴出门,回来却低落得厉害,有好几晚我被她噩梦里哭着吵醒,问了怎么都不肯说…原因莫非出在这位队长身上?! 自家孩子这是被欺负了对吧对吧?!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抽着嘴角干笑,我同样没办法追问,不是为着年轻男孩子一脸的难言之隐,为的是我家娜娜。 她不肯说,我当然得装糊涂,心结这种东西不是当事人自己想明白谁劝也没用。 好吧~如今总算找到一点点症结,我默默看了眼对面的年轻男孩子,脑补了下实习期间或许会发生的各种状况外情节,默默深呼吸才压住险些生出来的黑暗思想。 家长么~总是胳膊肘往里拐,不管错的是谁,肯定别人不对。 所以啊~如果是感情问题,等晚上我会找时间和娜娜好好说说,别的没有两条腿男人满大街都是,女孩子总会爱过一两个渣,没事,将来会找到待自己如珠如宝的男人。 如果是公事…呃~我也会旁敲侧击告诉她,海军本部就和以前街坊邻居相处时没区别,她以前做得很好,相信往后同样能驾驭自如。 ………… 我知道,娜娜是个聪明孩子,资质比我好上不知多少,虽然我不管她在外边的事,可身为家长哪里会不去了解自己孩子的处境? 海军军校正式课程也就两年,毕业后部分学员分配进入驻地服役,余下的海军本部会针对个人特长专门训练。 娜娜在生物学方面极有天分,一年级期末就破格进入海军科学部,一边念书一边参与某些研究。 海军机密平民无法得悉,可是作为家属,我收到过军方通知,并且受过调查,为着各种出于安全出于机密方面的考量,家属被提前告知,许多事已经没有权力知道。 我只能看着自己孩子却什么都做不到,她的世界被从我身边分割出去绝大部分,受了伤也只能在梦里哭,我援手不及,连过问都碍于军事机密而不能。 小人物养天之骄子的悲哀莫过于此。 天知道我多后悔同意她进入军校,其实我宁可她笨一点,可惜…这世上的事真真不如意十之八/九。 第三章 第三章月见草 往点滴里加耗子药的计划没用上,因为昨晚那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的出现,导致我对鬼蜘蛛中将的仇恨值降到水平线之下。 送走客人,晚上娜娜难得撒娇要和我睡,两人钻被窝的时候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学校里和科学部可以透露的东西。 等说得累了她安安稳稳睡着,我却睁着眼睛到天亮,一晚上都心疼。 娜娜在学校里没朋友,因为是女孩子,她在几乎清一色/男人的海军精英当中受到侧目和区别对待。 女孩子体质本来就比男孩子差些,更不用说娜娜擅长的原本就不是体能,而这些可以忽略的小缺憾,在那票只喜欢拿拳头说话的人眼里就成了没用和拖后腿。 学校里被一票混蛋歧视,在科学部刚开始也不是很顺利,生物学方面出类拔萃的天分叫前辈们有意无意排挤,动不动刁难她… 比起肌肉型无脑男,搞研究的宅男们更乐意使用冷暴力。 而那位战桃丸队长开始总拿眼角斜视娜娜,后来实习过程中发生了点意外,他的态度才开始转变,至于发生什么,娜娜闭口不言,我也没追问。 总之,反正真是小相扑选手欺负我家孩子。 冲着这点我就决定不待见他,即使他吃过饭留下来修好我家堵塞的下水管,也不足以泯灭我心里萌生的偏见。 ………… 清早起来,两人吃过饭,娜娜和往日一样出门,迟点我收拾好家里跟着锁门上班。 进到医院还没歇气又听得护士长给了个好消息,鬼蜘蛛中将出院啦~一早天没亮就离开,他的副官刚办理手续整理行李前脚才走。 简直…令人心情愉快到极点。 我顶着昨晚没睡生出来的黑眼圈,面无表情听着护士姑娘们不无惋惜的窃窃私语,顺便还让护士长拍拍肩膀,肯定了我工作上的出色表现。 据闻是鬼蜘蛛中将的评价,‘是个懂事的女人’。 个人表示tm就是废话,我一结(过)婚有孩子的护士,本职工作不是照顾病人,难道还得是想爬床不成? 这些天来探访的客人们别有深意若有所指的眼神打量真是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鬼蜘蛛中将心里想的什么,他是觉得我肯定要找机会勾引他对吧? 现在康复出院,我没有任何行动,于是很欣慰? 话说回来,在那帮子高级将领眼里,海军本部任职的女人都是怎样的存在啊喂?! 没找到机会加耗子药真遗憾。 ………… 引发医院震动的病人离开,接下来工作也没什么变化,这些年下来我干得轻车熟路,就算昨晚熬夜精神不济同样不出岔子。 时间很快到临下班,护士长忽然把我逮去,递来一张写着店名的纸条,神色和蔼的旧事重提,她劝我去相亲,上个月就提过,是她丈夫一同事,如今恰好驻守归来正休整。 相亲这种事实际上我遇到几回,马林弗德这边男女比例失调得严重,身边街坊同事都热心牵过线,只是每回都不了了之。 娜娜害怕我改嫁了丢下她,所以我没想过再找,有时候实在碍于介绍人的面子而不得不过去,几次也都因为我不热络让男方改了主意。 之前说过这世界乱得厉害,人均寿命实在不长,这也导致做什么都讲究效率。 一见面只要没太过讨厌,往往就奔着旅馆去,如此跳跃性进展,对于我这样天/朝出身的人来说太刺激。 而拒绝过后,男人就会换目标,大概是不愿意浪费时间?沙场征战生死一线,他们也没有太多心思会放在女人身上。 不巧,我极其讨厌沙文主义和物化女人的思想。 所以啊~十几年下来,我荣获医院里‘相亲失败’排行榜前列位次。 近些年随着年纪大了牵线的人也少了,我耳根子不知清净多少,街坊邻居同事总喜欢脑补我是因着娜娜和孩子她爹才单身,天晓得我其实是自己不喜欢。 当然不是性取向问题,是三观不合。 我一直觉得,女人的底气如果要靠男人维持是件悲剧,偏偏这边许多男人认为女人除了生孩子,大概就剩下床上能纾解身心的作用。 三观不合怎么恋爱?我宁可单身倒还自在些。 不过…拒绝了一个月,到今天我实在词穷,护士长语重心长劝我就去看看,她说聊一聊当是交个普通朋友也好。 护士长是个热心人,在医院里有红娘别称,据闻她牵线的没有一对不成功,没有一对不美满呃~她是我顶头上司,不管怎么样,拒绝得太彻底就得罪人了不是? 不好得罪上司,我只能接过她的好意,加上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了解,反正一定不会成功,看看就看看吧~ 磨磨蹭蹭下班,换掉一身工作服,我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出发,今天早上娜娜说过她最近有个大实验在跟进,每晚都不会回来,为着安全她会睡在科学部宿舍。 于是,一个人偶尔懒得下厨外面吃饭也好。 ………… 按着地址摸索过去,护士长给的纸条写明了见面地点位于城镇商业区一家食庄,我有点儿诧异,说起来,相亲地点的选择某些程度也是一种表现。 男方对待此次相亲的重视与否,和他生活质量的高低。 不过,如此高级还真是少有。 约定的食庄在马林弗德整个岛屿内的消费水平里名列前茅,当然,这不能算上声色犬马夜店街,而是单指普通的消闲场地。 护士长说对方见过我的照片,嗯~至于为什么我的照片能无缘无故被别人看去,这是小细节不用追究,就当做自己上司太热心好了。 抵达地点之后,进门还没来得及向店内服务生问路,我就叫两位海军装束的男人客客气气领着往里走。 一位身着披风,肩章军衔绣的是中尉,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装束,两人态度严谨又不失和气,简直堪称礼貌周全。 没多久,三个人走进食庄内部。 转过一处垂花拱门,入眼所见是与大堂装饰截然不同的风格,回字形木质走廊围起院落,朱红栏杆外是小巧精致园林,流泉惊鹿,暗香浮动。 一映浅水延伸至廊下,几尾漂亮锦鲤轻摆摇晃惬意地游曳。 此时夜幕将至,院内和室灯火通明,显然高堂满座。 走在木质走廊上,隔着纸质门扉,室内三味线清幽纯净乐声,混合在男人女人的笑闹里,为尚未降临的夜蕴出浅浅的暧昧氛围。 抬眼瞥了下领先一步那人披风袍角荡起的曲折,我默默的无声的开始牙疼。 ………… 目不斜视朝前走,期间一侧屋内有明丽侍女开启门扉,我们一行人恰好经过时,目光一瞥间我窥见里边几位西装革履男人。 呃~依稀仿佛…不过转瞬就经过那间屋子,我就立刻把方才看见有些儿熟悉的身影抛在脑后,大概是错觉…吧? ………… 绘着四季花卉的纸门被轻轻推开,领路的这位收起手直直立在门侧,我小步走上前,看了眼室内,心顿时就定下来。 不为别的,为的是我明白今晚相亲成功率更是比预计降低许多。 一脚踏入室内,身后宣纸门静静合上,我礼貌的笑笑,轻轻地按照对方示意坐到位置里,幸亏今天穿了长裙,不然这情况还真是不得不失礼。 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古怪东西,浅青色榻榻米,朱红案几,和之国风格装潢导致客人们需要跪坐,我穿着长裙总比短裙好,至少大腿不会露在外边。 男人端坐在一侧,雪白将领披风蜿蜒垂在身后地上,西装革履,看起来非常正式。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对方神色有点儿僵硬,不知为什么或许有点失望?我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把视线放平,打定主意绝对不要比他更早开口。 我倒是给忘记了,护士长家那口子如今已经坐到准将位置,她口中‘丈夫的同事’也是准将,看男人肩章绣的军衔我才想起,顺便惊悚。 护士长还真是给了个天大‘惊喜’。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嘘咳一声打破平静,见我抬眼看过去,他又提了提嘴角,扯出一个看起来很艰难的柔和笑意。 我同样很困难的回以微笑。 见状,他又咳嗽一声,哽住似的涩声开口道,“弗里茨赛尔尼尔,卡洛琳和你说过吧?” 呃~这倒是没有,我不着痕迹的黑线一把,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护士长真没提过男方的姓名,她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是我忘记问,还是她忙起来给漏掉。 不过…我微笑,“安娜,是个护士,家里…” “诶~我知道我知道。”男人轻声打断,收了收神色,似乎想了想就笑起来,“安娜小姐可能忘记了,我们之前见过。” “是我拜托卡洛琳约的这次见面。”说话时他把手伸过来,轻轻握了握我搁在桌子上的手随即又飞快收回,语气倒是诚恳,“我相信安娜小姐会了解我的诚意。” “先吃饭吧?安娜小姐一定饿了,真是失礼。” ………… 说起来,这位海军准将先生颇有风度。 嗯~不算上他周身萦绕的杀伐气势的话,不过我相信有的是年轻姑娘不介意,男人可以不靠长相就在女人堆里很吃香,所以我很困惑。 究竟看上我什么?听他一番话,居然不是我以为的护士长做媒兴趣爆发,而是男方主动要求的见面? 我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海军准将,更别提记得做过什么会叫人神魂颠倒的事。 实在百思不解。 ………… 困惑归困惑,今天这餐饭吃得倒是气氛颇轻松。 弗里茨准将先生自己说他不擅言辞,所以进餐时候他的话很少,盯着人看的眼神也不叫我讨厌,至少…没什么露/骨欲/望。 出于礼貌我甚至喝了两小杯清酒。 等到主餐结束,侍女轻手轻脚收拾餐具,重新奉上清茶,屋子里又一次两人独处时,神色显得放松的弗里茨准将先生低声开口,“都说一方喋喋不休另一方笑而不语,是没机会的表示。” “安娜小姐…” 他尚未说完,纸门外有人低声打扰,“准将大人。” 随后闭阖的门扉开启,一直守在外边的中尉举了举手中拎着的东西,“下边送来酸浆果,准将大人。” 语毕,获得同意进入室内的中尉把一只篮子轻轻搁在案几上,完成后又飞快退出去。 许是因为这次打扰,弗里茨准将收起有些失礼的举动,面色几番变化,最后掩饰尴尬似的把视线放到篮子上,“新世界出产的果子,很美味。” 他拿手翻检几下从里边拿出一颗递给我,接着又说道,“打成果汁也不错,要试试吗?” 垂下眼帘看了看咫尺间的这颗果子,我愣了下,许是见我没反应,他的手僵硬地收回去,涩涩的说道,“很抱歉安娜小姐,刚刚我…” 他磕磕巴巴道歉,为着方才行为不是很检点,不过此刻我的注意力倒是没放在那方面,我直直盯着案几上的那篮子浆果,心里一时很是惊悚。 ………… 抬手拖过篮子在里边迅速翻检几下,确定当中隐藏的可怕之处,我猛地抬头,大声喝止道,“别放进嘴里,这东西有毒!” 男人动作一顿,神色显得诧异。 顷刻间,纸门被猛地拉开,“准将大人?”是中尉。 ………… 接下来一团混乱。 第四章 第四章月见草 头疼死了。 安安静静坐在室内一角,我面无表情地揉搓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惊讶过后一脸阴郁,首先下令追捕先前送浆果来的人,接着他随身的中尉召集一票人马将食庄围得水泄不通。 过不了多久,原本惬意祥和气氛被空气里绷紧的肃杀取而代之。 许是‘毒杀’这种事触动某根敏感神经,即使未遂,食庄内同样在此消费的海军将领们也逐一派人前来,房间里来来回回经过几次询问与慰问显得纷乱。 二十分钟后,追铺行动得到一个坏结果,送来那篮子酸浆果的人被找到,在离食庄不远处某个僻静巷子里,一刀毙命。 灭口。 收到消息,原本只是让下属副官来问个究竟的海军高级将领们亲自登场,之前按兵不动,想是‘毒杀’一事不确定真伪吧? 包围食庄,追捕送礼之人,是习惯性防范行为,如今那人被灭口,‘毒杀’也就确定真有其事,所以才惊动不巧同样在这边的高级将领。 准将先生忙于应付他的同僚上司,我抽空躲在角落,一边头疼一边惊悚。 这家店今晚…不算意外的话真是蓬荜生辉。 从他们乱纷纷的交谈里,我知道了今晚这边海军高级将官聚会的理由,为着庆祝鬼蜘蛛中将康复出院,和他一系的将官们基本到场。 刚来时我说看着凑巧打开那扇门里边的人影熟悉,原来真是照顾了大半个月的那只中将。 然后说回来…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想必和鬼蜘蛛中将不是很亲近,要不然我想他也不会选这么个地方相亲,如今出了意外,来的人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或者明天海军本部里边的流言会喧嚣尘上吧? 从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被关心的同时顺便遭到调侃,并且这票高级将领们无一不是带着点诡异神色。 ………… 我很头疼,不是为了自己被人当猴子看,为的是卷进麻烦事。 可是没办法,如果毒杀成功,弗里茨准将死亡,接踵而至的麻烦那才叫人无法应付,我可以放任他死去,却不得不考虑后续。 调查结果肯定是与我无关,但是影响不可避免,甚至会波及娜娜,我不为着自己想也必须想想女儿。 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纠结又蛋疼,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的正义深处,要说没有藏着黑暗,那是骗小孩的鬼话。 ………… 屋子里乱纷纷的嘈杂声经过几个高低起伏终于归入平缓,最后登场的来人身份似乎颇高,因为纸门开启后男人们都变得安静。 隔了会一记听上去不知怎么形容的音色慢慢悠悠响起,“耶~弗里茨你真是警觉,别拉多娜草果实和酸浆果几乎没区别,你能发现,看来美人在侧也没叫你降低戒心啊~” “啊不,其实…” 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的回答显得犹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方才那道声音又重新笑道,“耶~你夜会的美人肯定吓坏了吧?今晚可要好好安慰她。” 别有深意的笑完,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耶~怎么不见你的美人?”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屋内注意力陆陆续续集中过来,顿时叫躲在角落的我成为现场焦点。 我赶忙埋下脑袋作无比惊怯状,眼角狠狠一抽。 先前一屋子乱糟糟,大伙儿关注的都是幸运的准将先生和那篮子浆果,没几个人留心我这可有可无的相亲对象,有也是瞟一眼过来随后就不继续注意。 然后现在好了…新登场这位兴致勃勃一开口…一屋子男人都盯着缩在角落的我。 妈蛋!我有社交障碍症啊! “耶~真是…”古怪的停顿几秒钟,那人言不由衷的往下说,“害羞的美人呢~” 啊啊~我知道自己长相也就没有拉低平均美貌值,所以您不必夸赞得如此不情不愿好么?另外,没事赶紧去调查真相不要继续盯着我看啊啊啊—— 我僵直的坐在原地,内心吐槽波澜壮阔,半晌,竖起的寒毛敏锐接收到无声无息逼近的气场,混合烟草与酒精的味道,不疾不徐笼罩在这块角落。 “耶~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带着古怪卷音的声线,说话时音调显得困惑,“总不至于是在游女町吧?” “黄猿大将先生。”弗里茨赛尔尼尔准将及时开口救场,边说边走上前来,半蹲在我身边,握了握我放在膝盖上的手,“安娜是护士,在海军医院任职。” “哦~安娜~”尾音微妙的挑高少许,被称作黄猿大将的男人以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近半个月是你照顾鬼蜘蛛,怪不得眼熟。” “他说是个懂事的女人。” ………… 需不需要我回答‘不胜荣幸’啊?游女町你妹夫! 在弗里茨准将仿佛带着点安抚味道的注视下,我抬起脸,目光平视,温柔微笑,“照顾患者是我的职责所在,您的称赞实在不敢当。” 然后,没有然后了,因为现场气氛不知怎么忽然变得非常古怪。 我一眼看见照顾半个月的病人,鬼蜘蛛中将一张脸黑得莫名其妙,接着错开的视线瞄见更远些门扉外,一堵相当有面积的存在感。 昨夜帮我家修过下水管的小相扑选手恰恰接过那篮子浆果,他正要走忽的若有所察偏过脸,一瞥之间两人目光一碰,他瞪大眼睛,脚下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才迈开步伐。 飞快收起视线,我重新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样子,原本就和我没关系不是吗?就是相亲吃饭,在场一票男人们…莫非没和女人吃过饭? 转回的注意力因着目光放平了,我看见一双裹在黄白条纹西裤里边的笔直长腿,另外就是对方垂落身侧一手指尖拈着的…一颗深紫色果实。 乍一眼和市面上贩卖的那种高档水果,产自新世界的美味酸浆果没区别,外观气味一样,同样是五星状果蒂,辨别方法就是它带有网纹路。 别拉多娜草果实,我那边世界学名‘颠茄’,这个世界它同样称作别拉多娜草,只是因为气候等各方面原因,它非常罕见。 新登场这位指尖拈着一颗,开口就精确说出它的名称…倒是省却许多事。 那篮子浆果,刚刚我随便翻检下就发现有大半篮是颠茄,屋内灯光柔和,果实外表纹路不是特别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若不幸打成果汁喝下去,别说弗里茨准将没命,我这相亲对象肯定也莫名其妙陪葬。 要知道颠茄这玩意带着多种生物碱致/命毒/素,两颗浆果摄入量能使一个孩童丧命,十到二十颗可以杀死一名成年人。 半篮子…能够放倒一群大象。 简直祸从天降! ………… 接下来真没我什么事,一段漫长又诡异的沉默过后,有个将领率先开口打圆场,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笑,接着有人相当有眼色的应和,趁着气氛缓下来些,屋子里堵得满当当的人开始清场。 先撤走的是副官们,接着是走廊外荷枪实弹的卫兵,几位主要高级将领倒是留下来,原因不明,大概是为着他们海军大将不肯走? 大将黄猿,那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居然就反客为主坐下,笑着说什么加班来迟了要喝酒庆祝鬼蜘蛛出院在这里也可以,之类的听上去实在叫人无语的决定。 无语归无语,大将的决定想是没几人会反对,于是…没隔多久这屋里就摆满美酒佳肴。 一票子大将中将少将拉着弗里茨准将入席,顺带一个我。 原本我要告辞,没等开口就叫堵回去,理由冠冕堂皇得很,黄猿大将说,“耶~安娜小姐辛苦半个月,鬼蜘蛛还没答谢,匆匆忙忙离开是我们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带着奇怪口癖的男人,一开口却是…实在令人不好琢磨含意。 我能说什么?海军高级将领的提议我能反驳不成?反驳了就真是他们‘失礼’。 ………… 重新开始的庆祝会推杯换盏,酒酥耳热,幸好这票海军将领们没有再让陪侍的姑娘进来,不然我会很尴尬,也或许是没有莺声燕语充作缓和,酒宴略显枯燥。 大概因着和他们不是一系,弗里茨准将越发严谨,他一声不吭喝酒,连带替我挡掉别人敬过来的酒,一杯一杯,轮番上阵这些人看得我眼角直跳。 总觉得鬼蜘蛛中将这边的人很有点要把弗里茨准将直接灌趴下的意味。 在场有两个人置身事外,一位是坐在最上首的黄猿大将,一位是次席的鬼蜘蛛中将。 那两位,黄猿大将自斟自饮,嘴角噙着古怪笑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而鬼蜘蛛中将,作为今早刚出院的病人,他板着绝对吓哭孩子的凶恶脸,不说话也不喝酒就这样静静坐着。 片刻过后,许是我盯得久了,鬼蜘蛛中将忽的把视线投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我还没来得转开脸就见他微眯了眼睛,眉宇间带着冷冷的,野兽一般危险的神色。 我被他盯得心头突地一跳,一瞬间象大夏天猛然拉开冰柜门似的寒毛直竖。 之后,鬼蜘蛛中将目光错也不错,探手拿起面前酒盏,远远地举高复又仰头喝干它,放下手,指尖慢吞吞滑过杯沿,眼底流转锋芒随即敛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垂下眼帘,我默默的开始牙疼。 方才一瞬的眉眼官司直叫人嗤笑出声,是坐在最上边的黄猿大将,笑过之后他曼声开口,唯恐天下不乱似的,“耶~弗里茨,你怎么能冷落你的美人呢?” ………… 男人们的谈笑声徒然一静,下一刻,弗里茨准将低声回答道,“我很认真对待这件事,黄猿先生。” “虽然安娜小姐还没接受。”可能一下子喝太多酒上头,说着他试图握向我捏着酒杯的手,微红的脸,开口瞬间酒气袭人,“安娜小姐————” 没等我眼角剧烈抽搐,这男人打算当众说出的话就叫一阵急促奔跑声给打断。 脚步声很急,一下子就来到近前,下一秒纸质门扉豁然开启,“老爷子。”小相扑选手魁梧的身躯把空间堵得严严实实。 目光环顾室内一圈,战桃丸的眼神似乎松了松,随后他立刻被猛一下推到边上,娜娜带着泫然欲泣的神色直直扑进来,“妈妈!” 诶?! 猝不及防一阵兵荒马乱,犯熊的孩子掀掉我面前案几,也不管杯盏碗碟飞了一地,闷头埋进我怀里,一双手死死箍住我的腰,哇一声嚎啕大哭。 诶?! 下意识抱住自家孩子,我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抬眼隐晦的瞪了下小相扑选手,一定是他多此一举才让娜娜跑来,这没脑子的…究竟怎么危言耸听了喂?! 不巧,小相扑选手同样盯着娜娜这里看,我悄没声的埋怨就叫他碰个正着,被瞪的年轻男孩子不知怎么就脸红了,囧。 ………… 这番混乱形成一种无言以对场面,屋子里再没谁说话或者喝酒,一众各式意味不明眼神沐浴下,娜娜哭得实在伤心。 叹了口气,我象小时候那样给她挠背,一边轻声安抚,这孩子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奇怪东西缩在怀里整个人发抖,哭得我衣服湿漉漉的…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娜娜的哭声低下来,可是她和小时候那样哭完开始打嗝。 然后啊~我只好腾出点注意力分给边上,“抱歉,请给我一杯温水好吗?” “我这孩子实在叫我宠坏了呢~” 弗里茨准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从被娜娜推到边上就一言不发,整个人僵住似的,听到我说话也没反应。 片刻过后,是小相扑选手递来一杯温水,年轻男孩子红着脸磨磨蹭蹭不肯走,一双眼睛时不时偷觑娜娜。 犯熊的孩子痛痛快快哭完了才记得不好意思,窝在我怀里不露脸,直让我哄了好一会儿才肯一小口一小口抿喂到她嘴边的水。 等一整杯水喝完,娜娜没有再打嗝,她仰高脸盯了堵在面前的年轻男孩子一眼,接着立刻扭回来,哑着声说道,“妈妈,别丢下我。” 我重新抬眼瞟了小相扑选手一下,收起视线,问道,“娜娜你听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打小这孩子就喜欢多心,敏感又别扭,肯定是被吓着了才没头没脑的,要知道她已经好些年不会生气我出门相亲,今晚这是… 娜娜的眼神惊魂未定,倒是带她来的战桃丸小声开口,“伯母,呃安娜夫人,娜娜她是被吓着了,刚刚的毒杀…” 哽了下,我没好意思跟两个孩子说‘被毒杀’的是边上这准将先生,毕竟他人还在,当面这么说实在有点不好。 ………… 想了想,于是我决定暂时保持缄默,反正娜娜之后会得到真相,所以还是不急着说明。 静默中,弗里茨准将终于回过神似的开口,“安娜,她是…”卡住一样停顿几秒钟,他在我看过去的时候一脸惊悚,“你的女儿?” 废话,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我保持微笑的回道,“准将大人不是知道吗?我的情况。” 之前他说都知道,呃~莫非是有误解? 考虑了下意料外状况,我拍了拍娜娜,让孩子坐起身,接着给两人作介绍,“娜娜,我的女儿。” “娜娜。”我不着痕迹的提醒,面色有点不好的自家孩子,“弗里茨准将。” “呃我知道安娜小姐结过婚有孩子,可是…”弗里茨准将许是惊得不轻,话都说得磕磕绊绊,“才三四岁大吧?我见过安娜小姐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 他边说边抬手比个小小高度,眼睛里带着点询问,“和安娜小姐一样黑发,男孩子。” “啊~前年的事了呀~”我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随后恍然,“是邻居家的孩子,因为家长有点事拜托我照顾了几个月。” 邻居太太急事回娘家,她丈夫又是个海军,碰巧驻守在外,临时找不到可靠的人只好求到我这边,不过…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点… 弗里茨准将是那时候经常在公园碰见的人吧?似乎很喜欢孩子,一次偶然搭话,接下来每次去公园都能看见,后来… 后来孩子父亲阵亡在航行任务中,孩子妈妈回来带着孩子离开马林弗德这伤心地,我也就没有再往公园去。 是这样弄岔了吧? 不过关键是…弗里茨准将相亲相错人了?呃似乎也不对。 ………… “我,我去公园没见到安娜小姐就…有人说孩子的父亲没了,后来…”这男人脸都红了,眼睛不住瞄着娜娜,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卡洛琳也说安娜小姐单身带着孩子。” “居然这么大了…” 弗里茨准将的纠结和惊悚,我实在找不出什么表情来面对,嗯~这情况其实蛮常见,除了十几年邻居,每个第一次看见娜娜的人都非常惊讶,顺便带着点怀疑… 好吧好吧~我想了想就拿出万年不动的说辞,“因为初恋就结婚,娜娜是我十六岁生下的孩子,不是收养的。” 我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误解,可如果不说清楚,娜娜会伤心,她小时候除了害怕我改嫁丢掉她,剩下就是担心外边孩子多嘴说的家里大人的胡乱猜测,比如娜娜是我收养的… 她早熟又敏感,每次总躲起来哭,闹得我差点要带她去做亲子检测好安她的心。 这会听弗里茨准将旧事重提,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熊孩子整个人都僵住,没奈何只好再次解释给外人听。 ………… “不不不,我只是…”弗里茨准将摇了摇手,神色有点慌乱,“安娜小姐的孩子多大了都没关系,是我之前太粗心了…” 话还没说完,大将黄猿斜地里猛一下插/进话来,“耶~相当深情呢~” 此刻屋里身份最高的男人一开口,其他人的注意力就不约而同投过去,连娜娜都不自觉坐直了,抿紧嘴角,一副有点敬畏的样子。 短暂静默过后,黄猿大将慢条斯理笑了笑,低声说道,“我记得档案资料里有,娜娜的父亲在她没出生时就过世了,对吧?” 尾音疑问口气仿佛别有深意,说话时男人古怪的把目光放到一旁的鬼蜘蛛中将那边,“十六年,真是情深不渝。” 第五章 第五章月见草 相亲不了了之。 怎么说呢?按照我的看法,大概真是弗里茨准将先生没选对地点。 那食庄或许风水它就不适合相亲,先毒杀未遂,接着包间又叫一众在那庆祝的海军将领们鸠占鹊巢,见面的男女双方能有结果才奇怪好么? 重新开始的酒宴闹到很迟,怎么结束我有些糊涂,因为十几年已经养成规律的生物钟让我到点直想打瞌睡,对后边发生什么基本没印象,宴席散场还是娜娜悄没声提醒我,囧。 弗里茨准将喝醉了,他的同僚们非常热情,虽然大家可能不是一系,但劝酒的劲头相当高昂,囧。 然后,没有然后了。 相亲转变的宴席散场,大家各自回去洗洗睡觉,嗯~海军将领们晚上大概还有别的节目吧?不过那是男人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娜娜熊孩子坚持要跟我回家睡,可能是真被吓着,她一晚上眼珠子眨也不眨盯着我,连我上洗手间都要黏着一起去。 小相扑选手扭扭捏捏送了一路,我们进门他还在外边转圈转了好一会儿,后来我担心自家院子铺的地砖叫他磨平了让娜娜出去道别,小相扑选手才恋恋不舍离开。 嗯~当时偷偷躲在窗帘后边看的我表示颇欣慰,不管怎么说,有比较才有优劣嚒~比起老男人海军中将鬼蜘蛛,战桃丸队长简直就是小鲜肉。虽然体积不对。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我不会用它去影响娜娜,关于女婿的问题,只要娜娜喜欢而对方能让她幸福,就算是战国元帅也…呃好吧~我承认自己想太多。 最后,宴席上黄猿大将的奇怪表现,我表示当他嘴里跑火车,情深不渝什么的,要是按照我个人观念,文艺些说法就是————吹皱一池春水,关你p事。 他一海军大将管天管地,管人家平头百姓情深情浅?我又不是他姘头,关键是… 说话的时候盯着鬼蜘蛛做什么?那位高官也就我照顾半个月的病人啊亲!别故意弄得我和他有点什么事似的好么? 原本真的没什么的我,让黄猿大将这么一说…倒像我对鬼蜘蛛中将有点不良企图似的。 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我的内心就充满吐槽感。 ………… 相亲后第二天护士长提了下,我们院著名红娘隐晦的表示近几天准将先生要务缠身,她让我别担心,那言下之意就是过些天准将先生忙完了… 弗里茨准将忙什么,我大概了解,毕竟刚被毒杀未遂嚒~线索人物又被灭口,想当然准将先生会忙,我也很愿意祝福准将先生顺利揪出幕后主使者,但是忙完就不必回来找我,真的。 当时听过之后我立刻很委婉的想请护士长推却准将先生的美意,只是话才出口就叫护士长堵回来。 我刚说双方不太适合。 我们院红娘,护士长笑得格外贤良淑德,只是额角爆出一个小青筋的问我哪里不适合?接着没等我回答她又笑眯眯的说,‘性别不适合,这个借口前年你用过了哦~安娜。’ 不懂得欣赏现代宅女幽默的护士长真是叫我无比悲伤,= ̄w ̄=。 让护士长捏了两次脸,最后她勒令我乖乖等着不许出幺蛾子,然后,迫于顶头上司多年威压,我捣头如蒜表示一定会安分守己。 嗯~我琢磨着弗里茨准将或者忙完了就不记得?好吧~就算记得也到时候再说嚒~穿越前已经患有各种拖延症的我表示总能解决哒~ 然后,回头日子照旧过下去。 ………… 接下来小半个月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上班下班,买菜做饭。 娜娜好些天没回家,她之前说过在跟进实验,除了那晚,不过她每夜都要和我用电话蜗牛通通话,象是没听到我的声音她睡不着似的,这忽然出现的习惯我一开始很奇怪,后来想想又觉得她可能是还没平复恐惧,所以也由着她。 想来每个父母都是我这样心态吧?不管多大了,在父母眼里自家孩子永远都是小孩子,她黏着我,我很高兴啊~ 由于熊孩子每夜撒娇,虽然隔着电话线也彻底治愈了我一颗(因为女儿长大了导致各种担忧的)老心,听着娜娜小小声哼哼唧唧,再多烦恼也抛诸脑后。 于是,我很爽快的忘记各种忧郁。 相亲对象什么的,鬼蜘蛛中将什么的,那都是浮云啊浮云。 ………… 星期五,本月十三号,早上出门前我眼皮直跳,等上班没多久让护士长喊进办公室,我这才深刻领悟一把西方基督教所谓的不吉利日子。 事情总结起来是这样滴~ 话说,小半个月前鬼蜘蛛中将无视医嘱出院,到现在没听说回来复检,也不晓得是怎样,总之应该还好,因为最近也没有哪位高级将领不幸捐躯…嗯~偏题了转回来。 昨天,鬼蜘蛛的主治医生掐指一算表示要给伤口拆线啦~ 医院本着为患者负责的态度致电鬼蜘蛛中将办公室,那位海军高官事务繁忙得厉害,他贴身副官接到电话当即表示非常重视,不过他的长官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来海军医院。 怎么办呢?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鬼蜘蛛中将不来,就医院派医务人员去,让主治医生登门服务也是一种对海军高级将领的敬重之情嚒~ 然后就这样。 鬼蜘蛛中将的副官事先言明啦~不用另派护士就原先那个,因为他长官已经习惯那护士,常年累月打仗的男人警惕性都很高,陌生人近身会导致紧张,到时候指不定出点什么岔子。 我…我又一次让护士长拍着肩膀委以重任,和主治医生去海军本部里边给鬼蜘蛛中将复查,如果没问题就拆线。 我…大概是看出我不太乐意,护士长交代了工作内容立刻说下午省出来的时间是弹性休假,接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足有十公分厚的医学典籍让我完成工作顺路帮她把书还给别人。 那‘别人’是海军军校校医来着,据护士长说那是她以前同学…当然,还书是借口,护士长暗示我可以去看看娜娜,她知道我家孩子在军校念书。 嗯~护士长这样安排,我表示欣然接受。 要知道虽然同样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内部却不是我们这样平头百姓随便能进去,呃~海军医院也是同一体系,但毕竟不是直系我们医院算辅助单位,海军本部有医疗部队,不过那群精英主攻战地急救。 又一次偏题,言归正传。 接过护士长递到手上的好意,我就跟着主治医生出发,前往蒙上各种神秘面纱的海军本部心脏地带去探望娜娜呃不对,是去确定鬼蜘蛛中将的康复情况。 ………… 医院到目的地中间一段情况省略,反正各种盘查检查调查确定身份,军事重地,严格些可以理解,午饭前半个小时,主治医生和我让鬼蜘蛛中将副官派来接待的人领着安全抵达。 抵达鬼蜘蛛中将驻区办公楼,主治医生和我又被转手给久候的副官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路往鬼蜘蛛中将办公室走,一路我都觉得这副官隐晦的拿目光打量。 眼神不带恶意就是有点诡谲,象是看一件家具摆设,顺便带着点嫌弃不够华丽? 我形容词比较匮乏,总之就是有这么点意思,顺便同行的主治医生似乎也察觉,他随即加大前行时迈出步伐的跨度,不着痕迹把我挡在后边。 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是位矍铄的五十岁老人,干干廋廋身形也起不了多少掩饰作用,不过他的行动倒是让我没觉得再有古怪视线。 走上三楼,副官先生在一扇关着的门前停下脚步,他示意我们稍等,接着轻轻拉开那扇纸门。 这里要说明下,进到海军本部我发现里边属于一种不知怎么形容的风格。 一路上晃眼除了露天的宽阔训练场,还有一排排隐在绿荫里边象是仓库的建筑,这些简洁又利落有类似现代军营气势,可另外一些作用不明,或者是办公地的楼宇就飞檐朱栏,说是日式也不是,说古典中式也不是,总之大杂烩一样。 鬼蜘蛛中将驻地这幢办公楼也是,木质长廊,里侧是一扇扇绵绵不绝纸质门扉,日式,烟灰底色绘着深蓝海浪纹。 呃~看到海军本部里边,我才知道马林弗德各家酒楼装潢少有西洋风的原因,是为了叫去消费的海军将领们放松吧?一大群只晓得打仗的男人,在熟悉环境里是比较不容易精神紧绷。 发呆这点间隙里,副官先生从屋子里出来。 他站在门边示意我们可以进去,几位戴着军衔的将官鱼贯而出,一色军装男人,气势精悍,擦肩而过时我被这些人周身携带隐约的火药和血腥味激得寒毛直竖。 ………… 鬼蜘蛛中将坐在办公桌后边,听到动静目光就转过来,我拎着医药箱亦步亦趋跟着斯托克斯医生,安安静静扮演一只背景。 小半个月过去,鬼蜘蛛中将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适,显然恢复得很好,他皱着眉打量斯托克斯医生和我一会儿却也没说话,只静静起身从办公桌后边出来,随即转个方向走进办公室内一扇敞开的门。 接着他的副官上前低声解释,说那门里边是间休息室,供平日里鬼蜘蛛中将偶尔小憩,最后要求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进去完成复检拆线工作。 鬼蜘蛛中将是个寡言少语的男人。 嗯~这点我从照顾他半个月基本两人没怎么搭腔就能体会,并且复检嚒~宽衣解带也不好在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的。 于是照办。 休息室内,替鬼蜘蛛中将检查一番后,我们院外科骨干医生非常愤怒,当然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不过从下手力道可以看出来,拆线象拆包装带的斯托克斯医生心情相当不悦。 斯托克斯医生在海军医院服务超过三十年,医院里都知道他最讨厌不爱惜身体的人,尤其鬼蜘蛛中将还有不遵医嘱擅自出院的前科。 大概是担心鬼蜘蛛中将叫斯托克斯医生给虐待,他副官很忠心的上前制止主治医生,隐晦表示希望我这充当背景的护士接手。 闻言,斯托克斯医生冷哼一声把手上镊子塞给我,然后自顾自掉头走出休息室,紧接着副官迅速离开随手还关上门,整个过程两分钟不到。 拿着硬塞到手里的镊子,我眼角一抽,半晌才反应过来。 阖上门隔绝外界声音,休息室里一时显得静谧,光线也黯淡,鬼蜘蛛中将坐在床边,褪了衣裳,板着张脸,一对冷然眼瞳毫无温度。 两人对视一会儿,我小步靠上去,试图和之前一样给他换药上绷带。 ………… 临阵换人,又是一番忙乱。 用镊子夹酒精棉球给伤口消过毒,消耗药箱里大半酒精棉球,最后我盯着渗出血渍的伤口皱眉,想了想终于还是直起身打算出去喊医生进来看看。 这男人伤口愈合情况非常不理想,斯托克斯医生的愤怒很有道理,侧腰一条缝线拆掉几个地方呈现的颜色,似乎是反复绽裂造成发炎… 还没转身手就被扣住,下一秒脸上戴的口罩被攥下。 愣了下,我满头黑线,忽然把人戴的口罩扯掉,鬼蜘蛛中将还是那副凶恶面孔,坐在床边打量的眼神却叫人从头皮到脚后跟一阵寒颤。 因为检查这男人没有穿上衣,魁梧身躯,精壮而又结实肌肉…加上距离靠得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辐射的热度。 扣在手腕上指间微不可察收紧,也叫我瞳孔微微缩紧。 他的手虎口覆着厚茧,力道不轻不重却无法挣脱,呼吸温度很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哑着声开口说道,“我说过,别戴着口罩接近我。” 呃~我呆滞几秒钟,眼角一抽,他是这样告诫过但那时在医院。 手术后第一个晚上,我通宵看护避免病患术后情况反复,第二天这人醒来,躺病床上就命令我不许戴口罩,说不然夜里他条件反射我会性命堪忧。 结果,我听话拿掉脸部挂件,这人又挑高眉梢问成年没有,还说医院雇佣童工简直不负责任。 呃~我有点障碍症所以习惯戴口罩,而且…这人已经出院了,我戴不戴口罩…到现在还有关系吗? 嘶!手腕铁箍一样的钝痛透过神经末梢传到意识海,我倒吸一口气回过神,视网膜里映出海军将领显得不悦的脸。 “还是这样啊~你是第一个敢当着我的面发呆的女人。”暗哑音色喜怒不辨,错也不错盯着人看的目光带出一种肉食生物的侵略性,上下反复打量许久,他又开口道,“你今年多大?” 呃?抽完眼角我顺便把嘴角也抽了抽,手腕覆着的力道松开几分,不过他又拿手指慢吞吞摩挲,象是揉搓试手感… 许是见我没有回答,男人缓缓眯起眼睛,重新问了一次,“你今年多大?”这次语调里添进一点不悦,外加一点危险感觉。 浑身一抖,我速答,“三十二岁。” ………… “三十二岁?”可能是我的配合叫他满意,男人眼神缓了缓,目光里还是侵略意味十足,却没了那种狠戾,“你的样子和年龄一点也不相配。” “中将大人您过奖。”我艰难的扯高嘴角,一边干巴巴的笑一边试图把手解救出来,“我已经老了,孩子都可以嫁人呃~” 大概是娃娃脸比较占便宜吧?这些年总被误会我已经习惯…另外说到孩子嫁人,这男人不是娜娜喜欢的吗!他现在这样说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魂淡!不小心想起自家孩子,我只觉得一股邪火就冒起来,娜娜喜欢这只海军将领,虽然我不太看好可总算没往点滴里加耗子药,可现在瞧瞧他干什么?! 居然调/戏(可能的)未来岳母嚒?这果断是必须给他死的渣男! 胸口堵着一股庞大怒气,我扭曲了脸,正打算做点什么替天行道下,这人忽然松开桎梏,神色居然很正常的说,“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后天上午我要你的回答。” 关键是考虑什么?!我惊魂未定的睁大眼睛,“什么回答?” 我满头雾水,结果这男人也愣住似的,半晌嘴角往下一沉,“我以为自己的企图很明显。” 关键是我根本没感觉到什么企图好么摔!在心里连续掀翻一百张桌子,我后退两步拉开和这男人的距离,接着反复深呼吸,先压惊然后熄灭一肚子快炸掉的怒气。 最后,捋顺一脸横肉,我努力的和和气气的讲道理,“中将大人,辜负您的好意实在遗憾,但我没有任何想成为别人情妇或者知己的意愿。” 顿了顿,在他隐约露出点嘲讽味道的眼神里我接着柔声说道,“请放心,中将大人您妻子的宝座,我也没有野心,这点我可以发誓。” 到此时此刻,这位海军将领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他要我考虑的是做他情妇吧?!嗯~马林弗德这边也会把将领们身边的女性朋友称作‘某某的知己’,说白了就是没名没分的女人。 简直不可理喻!我规规矩矩照顾他,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更别说勾引,结果给我闹这么一出,这男人果断的是渣男吧? 我决定回家一定要和娜娜说清楚,勒令她离鬼蜘蛛中将远一点,就算她哭着说喜欢我也一定以及肯定要拆散,这目测四十的男人想做我女婿下辈子都没可能啊摔! ………… 我的脸色黑到不能再黑,对面这男人大概是从没被女人拒绝过表情也显得不太好,隔了一会儿,他起身似乎想来攥,于是我眼疾手快掀翻药箱。 药剂器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他的手悬在半空,我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你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到军事法庭告你?娜娜是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这色/鬼!” 休息室的门猛一下拉开,斯托克斯医生才刚露面马上叫刚才那位副官拦住,之后,鬼蜘蛛中将忽然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娜娜?是科学部那个?那晚你的女儿?” 接着他眼角重重一颤,冷不丁拔高声线吼道,“谁说我和那小鬼有关系?你误会到哪里去了?” 原本就凶恶的脸更显扭曲,往前迈出两步不知怎么又停下来,这男人气得头发都飘起来,张牙舞爪恶鬼一样,“我让人问过你,当时你的回复是愿意!” 放p!面对这人的推脱,我当然不可能任他狡辩,于是更大声吼回去,“不是我女儿男朋友你抱着她做什么?变/态吗?” 还有! “你什么时候叫人问我愿不愿意当情妇?就算问了我也肯定一巴掌还回去的好么?” 到如今我也索性豁出去,鬼气森森磨牙,把从接手照顾他开始收到的各种歧视眼神,一股脑化作波澜壮阔的吐槽: “要情妇去花街找,别总认为每个女人都恨不得扑到你们床上,你养得起我吗当得了好父亲吗做得到专一吗能活到和我一起埋进土里吗?” “敢发誓从此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吗?” “就算结婚也不会选你啊!” 简直不能忍,情妇你妹夫啊混账东西! 第六章 第六章月见草 现场一阵诡异的沉默。 可能真是被噎到,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脸色一阵接一阵发青,顺便垂在身侧那双手还慢慢握紧、松开,握紧,又松开。 他现在的模样,衬着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实在狰狞似鬼了都。 吐完槽神清气爽的我眼瞅这男人气势实在不善,于是悄悄的拿眼角余光察看地形,时刻准备等下情况不妙立即逃之夭夭。 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嚒~我就是海军医院一小护士,标准平头百姓,要不是实在气得狠了,哪里会和海军本部中将叫板? 都是这男人不好,要是搁平常,我会先避其锋芒,然后再想别的法子过关。 情妇什么的被包养什么的,按马林弗德这边不成文的规矩,女方不愿意,男人也不会太过强迫,毕竟要面子嚒~海军高级将领又不愁找不到女人。 现在这样闹得不好收场是我太冲动,可是!这次和娜娜有关。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女儿!这不要脸的男人竟敢招惹她还不承认! 虽然不敢说自己是个标准好妈妈,但是!我也和每个家长一样,凡是和孩子有关的事,就算再怎么不讲道理,都会豁出去。 ………… 过了会,站在一地狼藉里的鬼蜘蛛中将仿佛终于回过神,眯紧眼睛,慢腾腾地迈出一步。 夺门而逃的机会顿时被男人高大又魁梧的身躯挡掉,我不得不承认,久经沙场的人战斗素养非常好,即使他或许只是下意识行为,却也在瞬间堵住唯一的逃脱途径。 海军中将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只有一扇门,另外一扇窗户靠在床头,目测…就算我的小短腿能爆发,跑过去跳楼这种事也还是端谢不敏。 散了一地的药瓶器皿叫皮鞋鞋底碾出咯吱细响,衬着此时寂静显得分外惊悚,他伸手过来的这一刻,我已经深呼吸,作好直接放声尖叫,惊动人来围观的准备。 虽说这片区域是鬼蜘蛛中将的驻区,可大白天里怎么都要有很多很多人吧?然后…人多嘴杂… “耶~我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制止鬼蜘蛛中将的动作,顺便阻止我和他两人一起声名扫地的可能性。 诡声诡气腔调,疑似问句的尾音依稀带出点笑意? 我猛地转过脸,简直要热泪盈眶。 黄白条纹西装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休息室门口,高瘦身躯后边影影绰绰还有两个人,应该是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和那位副官。 是相亲那晚有过一面之缘的黄猿大将,休息室内因鬼蜘蛛中将怒意磅礴而导致的可怕气场,也叫突如其来这人冲散几分。 海军大将双手抱臂站着,神色莫测,似笑非笑,“耶~看来似乎打扰了。”说话时打量休息室内一圈,挑高的嘴角带着点调侃味道,“吵架了?鬼蜘蛛你真是坏脾气。” 拧眉板着脸的鬼蜘蛛中将,“………” 被打圆场的我,“………” ………… 室内室外面面相觑,良久,黄猿大将松开抱臂的手,人退开些,下巴抬了抬,说道,“如果是误会,就开诚公布谈一谈如何?” 他伸手做邀请状,态度倒是和蔼,“安娜夫人请放心,我们不是只会打仗的野蛮男人。” ………… 有海军大将压阵,于是我果断地小跑,一溜烟窜出休息室,至于鬼蜘蛛中将,他…呃~大概留在里边继续生闷气? 离开里边那间叫人气短的休息室,我迅速与斯托克斯医生汇合,不过可惜,想溜之大吉的企图被黄猿大将识破。 海军大将先生率先走到办公室一角沙发那坐下,接着笑眯眯的邀请我们过去小坐,顺便打发鬼蜘蛛的副官去泡茶。 等斯托克斯医生和我落座,黄猿大将又想起什么似的喊了卫兵进来,并且神色严肃的表示他手上有一件医学方面的难题需要我们院外科精英鼎力相助。 海军大将用听起来就是鬼扯的借口,诚恳邀请斯托克斯医生由卫兵带领前往解决难题。 于是…斯托克斯医生丢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慢慢吞吞跟着卫兵离开鬼蜘蛛中将的办公室。 三两下清场完毕,黄猿大将沉沉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摆成最舒适的造型,藏在深茶镜片后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是审视。 我挺直背脊,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对方上上下下打量。 又过了好一会儿,黄猿大将轻笑一声,用他那种很古怪的语调说道,“耶~安娜夫人的择偶条件真是叫人惊叹,那样苛刻根本就是拒绝吧?” “别说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就是外边相信也很少男人可以全部做到啊~” 他的目光从深茶镜片后边漏出一线,漫不经心又肆无忌惮,“你拒绝的是鬼蜘蛛,还是所有男人?” 你管得太宽了吧?我扯高嘴角,温柔微笑,“女人都贪心。” 丢出一个让别人随便领会的答案,我保持着万金油一样的表情,内心又一次腹诽: 这海军大将确确实实管得宽,那晚也是…也不知是性格就这样,还是他和鬼蜘蛛中将一对好基友,所以替盆友抱不平? “耶~这样看来确实有误会。”黄猿大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接着他转开视线,目光投向休息室的门那里。 几秒钟后,鬼蜘蛛中将挟了一身怒气,大步从里边走出来,“是你说愿意。” “或许是转答的人有所误解。”我抬起头,冲着站在面前黑着脸的这男人微笑,努力试图和他讲道理,“中将大人,我除了照顾您,难道行为上有什么不妥当,导致您觉得我勾引了您?” 如果看护工作也会叫人误会勾搭,我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真的。 ………… “耶~既然确定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不是吗?”黄猿大将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顿了顿,接着又笑起来,说道,“安娜夫人或许也可以将错就错。” 我把视线偏移几分,回以百分百的温柔微笑,“鬼蜘蛛中将喜欢我什么,我一定改。” 个人表示非常无语,真的,我规规矩矩老老实实都能叫鬼蜘蛛中将误解是勾引他?这男人眼睛长在脚底板对吧? 而且,到现在我算是明白过来,那晚聚众一票海军将领们为什么眼神古怪,外带海军大将一张口明里暗里又讥又讽。 敢情在那些男人眼里我已经打上标记了是吧?鬼蜘蛛的女人,然后和别的派系男人单独吃饭,他们是觉得我红杏出墙? 简直不可理喻! ………… 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按照黄猿大将的说法,他们不是什么野蛮男人,海军阵营正义之师,怎么可能为难我这样的小百姓? 于是,没等多久,去‘泡茶’的那位副官回来,顺便后边跟着去‘攻克难题’的斯托克斯医生;副官先生手上没有拿待客的茶水,倒是斯托克斯医生带着一个新的药箱,不知哪里临时找来,许是和驻区这边的医务室暂借? 斯托克斯医生表示告辞之前今天的工作内容必须完成,也就是替鬼蜘蛛中将复检,外带重新包扎。 方才那段小插曲貌似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默默的继续扮演一片背景,我们院外科骨干态度严谨,动作温和地把鬼蜘蛛中将包成半只木乃伊。 接着在病人的瞪视下,斯托克斯医生写出一张长达二十公分的便笺,递给边上那位副官。 从饮食的注意事项,直到生活中的禁忌,林林总总,包办了病人彻底痊愈之前的日常细节,顺便要求鬼蜘蛛中将的贴身副官仔细医嘱,并严格执行。 临道别之前,斯托克斯医生一拍额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别有深意叮嘱送我们出来的这位副官,请他切记切记,近期内他长官必须戒女色。 “太过激烈的运动会阻碍伤口愈合。”斯托克斯医生以年长者的和蔼口吻如是说道,外带一脸救死扶伤的悲悯,“别总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男人的腰其实很脆弱。” 表情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的副官,和一本正经的斯托克斯医生,两人面色相映成趣。 “………”我,(﹁﹁)。 ………… 虽然当中发生了点意外,不过今天的工作总算顺利完成。 另外就是因为先前表明了,完成复检我们有其它地方要去,原本候在这里等着领我们出去的士兵检验过临时通行证,立刻就表示接下来让我们自便。 在鬼蜘蛛中将驻区前沿的某个岗哨那里,士兵还回我寄存的布包,安静了一路的斯托克斯医生这才笑着开口问我是不是要去军校。 “卡洛琳说了,下午你休假。”年长的医生含笑看着我手里的布包,“给娜娜带的零食?那孩子还是喜欢吃小鱼干啊~” 许是见我有点惊讶,我们院外科骨干眨了眨眼睛,神色显得狡黠,“以前安娜的办公桌抽屉总是放着小鱼干,娜娜偶尔会分给我吃,不过小姑娘也有好些年没来医院了啊~” “是啊~打从她上学。”我默默的跟着忧伤了会。 娜娜小小粒的时候找不到人照顾,我值夜班会带着她,医院里大家都喜欢逗她,娜娜的启蒙也是由医院的大家教导,然后一转眼,小萝莉变成熊孩子属性的少女,岁月真是杀猪刀。 再然后…“说到小鱼干。” 伸手从布包里拿出一罐子,我把它递给医生,“如果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您知道我那孩子就是属猫的,给多少吃多少。”想起自家熊孩子我就满心烦恼,“我正苦恼她买的太多,可是全部做出来不给又不行。” “呆会跟她说分了一半给医生您,那孩子就不会怪我了吧~” “是分给教她辨认药用植物的斯托克斯医生啊~”我眯着眼睛笑,“您还记得她喜欢的东西,娜娜一定很高兴。”再怎么熊,娜娜也还是非常尊师重道哒~ “安娜你真是…”斯托克斯医生似乎想了想就边摇头边接过我手里的铁罐,把它拎在手里晃了晃,开口笑道,“收了你的礼,现在跟我先去拜访下老朋友好了。” “诶?”我愣了下,“朋友?” “嗯~”斯托克斯医生点点头,随即回过脸飞快瞥了眼被我们抛在身后的那驻区,抿了抿嘴角,“不管怎么说,那家伙的面子还是有点用的。” 诶?细细想了想斯托克斯医生话里话外的意思,接着我明白过来,随即小跑步跟上我们院外科骨干,低低的道谢,“实在是很抱歉。” “已经收过谢礼了。”他哧哼一声,顺便一脸呃~嫌弃,“安娜你也别在意,男人有时候确实自以为是得厉害。” “不过你太直了,对方毕竟是高级将领。” 点到为止的说完,斯托克斯医生拎着铁罐子,晃晃悠悠朝前走。 我摸着鼻子回以傻笑,老老实实跟上。 医生说要拜访老朋友,实际上…是因为我才去的吧? 因为就刚才我得罪了海军高级将领,还一次得罪两个,一个中将一个大将,简直是作死。 就算黄猿大将说他们不是野蛮男人,我也相信他们不计较,因为不管怎么样,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那些人除了心计能力,做事也一定有分寸。 可惜的是他们不计较,不代表没人替他们计较,万一没挡住想讨好他们的哪个什么人,回头接踵而至的麻烦和小鞋真是很够我喝一壶。 斯托克斯医生是个好人嗯~ …………分割线………… 会面地点订在海军本部里边一处综合食堂,因为现在恰好是午饭时间嚒~斯托克斯医生用他私人电话蜗牛联系了朋友,没说两句话他那朋友就爽快表示等下边吃饭边联络感情。 这里要说下,斯托克斯医生那朋友性情相当奔放,一把粗豪嗓子笑得电话蜗牛龇牙咧嘴,呃~两人交情似乎也很深,别看话没两句就结束,电话蜗牛那边的人态度确实非常熟稔。 只有彼此交情深到一定程度才会这样吧?那什么‘等老夫把这场架打完立刻过去!’,不是好基友想来不会这样口没遮拦。 收起电话蜗牛,斯托克斯医生抖了抖手上的铁罐子,哧哼,“等下小鱼干就不给他吃,那混蛋居然敢挂我电话!” 哼完了我们院医生露出难得一见的腹黑笑容,“安娜的包也记得收好,那家伙除了仙贝和肉,偶尔也会属猫,等下他想吃就让他帮忙。” “………”我,(﹁﹁)。 跟在一步三晃背影都透出得意洋洋味道的斯托克斯医生后边,我默默抬手扶额,这是传说中的‘学好蒸煮炸走遍天下都不怕’吗? 还有!为什么我家娜娜最喜欢的零嘴,看医生这样居然已经闻名遐迩了吗?当年你肯定没少抢我女儿的东西分给基友吃,对吧对吧? ………… 离开鬼蜘蛛中将驻区,斯托克斯医生熟门熟路领着我走在一条和来时完全不同的线路上,方向依稀是朝着海军本部中心区域。 原本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知不觉减少,空气里的森严氛围也缓和。 我觉得原因大概出在鬼蜘蛛中将驻区的地理位置上,那里应该是马林弗德岛屿防卫线前沿,近海分布的灯塔瞭望哨之后就是中将们把守的阵地。 一旦外敌入侵突破近海,正面交锋的正是那片火力网,所以戒备森严,为防止兵力部署机密外泄,前沿阵线内寸步难行,而更往里,海军本部中心区域就显得松弛。 ………… 花了点时间,越过几片看似军营的地区,再穿过一处广阔训练场,斯托克斯医生脚下略略一缓,随即抬手点着不远处,低声说道,“第五综合食堂。” 长时间行走在正午日光下的我喘了口气,眯着眼睛打量百米外半隐在郁郁葱葱绿树里的那块屋宇,然后默默加快步伐。 总算看到目的地,赶紧过去,话说我肚子饿了,(╯﹏╰)b。 ………… 第五综合食堂嚒~不管外观还是内部和我们医院职工食堂没区别,就是面积大许多,嗯~而且人也很多,这个时间点恰是午餐高峰期,站在门口一眼看进去人头攒动。 密密麻麻一色海军士兵装束的年轻男人围坐在长长的桌子两边,而且还很吵。 好吧~年轻人吃饭时间笑闹是难免,可是…为什么现在听着声音不太对?离门口最远那处角落似乎发生什么骚乱的样子? 桌椅翻倒,男人的惊呼,接着附近许多人闻声而起围拢过去,很快把场面弄得更乱,骚动更是带得整个食堂陷入不安,进食中的士兵们停下来,纷纷四下环顾,低声窃窃私语。 “医生!快点通知医疗部!” 影影绰绰那块位置有人大声的吼叫,随后人群分出几个迅速往食堂出口跑。 “医生!这里有医生!”听得角落里这样说,靠近门口长桌边,立刻有士兵大声回答,顺便导致许多目光聚集而来。 我和斯托克斯医生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睛里看到惊讶,医生和我都是白褂子,我们院外科骨干还习惯性挂着听诊器,标准装束,可…是巧合还是… 很快,冲过来的士兵一把攥住斯托克斯医生往回走,见状,我也只好跟上去,没时间继续考虑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别的什么内情。 ………… 角落的人群分出一条通道,没有谁开口,比起刚刚喊医生施救的焦急,此时围拢在附近的海兵们神色里都透出些悲伤。 中央地上躺着个人,口鼻溢出白沫与不知名物混合的液体,胸口已经没有起伏…除了地上那位,另外有几位神色呆然地慢慢站起身,似乎是先前帮忙试图救治的人。 一个男人坐在地上,理着平头,二十多岁,眉宇间带着悲伤与茫然,直愣愣看着失去呼吸那人,双手保持着某种微妙姿势,嘴唇剧烈颤抖。 斯托克斯医生啧了声,迅速上前,蹲下去查看。 我跟着蹲到另一侧,看几眼明显失去呼吸的人,皱了皱眉,随后把焦点转开少许。 附近显得狼藉,桌椅翻倒,餐盘饭菜洒落一地,当中有个倒扣的饭盒,它和食堂里别的士兵用的餐盘不一样。 走过去把饭盒翻一面,看看里边剩下的菜肴,我又回来重新检视那些呕吐物,低声开口,“牛肉和栗子混合引发食物中毒,造成剧烈呕吐。”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斯托克斯医生言简意赅,顺便头也不抬地继续忙碌。 喉骨断裂导致呕吐物逆流至气管,窒息吗?我看向最近这个人,方才应该是他施救。 男人呆愣愣的抬高视线,象是这才醒悟过来,“牛肉和栗子?他说是情人的爱心餐…”喃喃自语似的说着说着,神色变得愤怒,声线也拔高,“是她!一定是她!” 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男人掐着拳头,咬牙切齿,“一定是她!勾引到更有地位的男人…” “谁?”我挑高眉梢,总觉得如此狗血天雷场面实在… “科学部那个实习生娜娜!”对方非常愤怒的吼道,“上季度随船出航,他说告白成功,那女人接受了他,没想到…” 我一听眉毛都竖起来,想也没想就起身,反手从布包里捞出不知什么,直直朝着拨开人群往外冲那人的后脑勺就砸过去。 放p!敢诬陷我家孩子你给我去死! ………… 碰一声,男人被砸中,接着一脸愤怒回过头。 我阴森森的眯起眼睛,“如果你都能知道牛肉和栗子,那么证明知道的人有很多。” “爱心午餐男人也会做。”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疾声往下说,“我很早就教过她不要看上双性恋,因为和男人抢男人就算赢了也没面子。” 男人的表情卡在愤怒和惊讶之间,连同他附近其他海兵。 “你说什么!”男人很快回过神,掐着拳头,眼神变得阴狠,“你什么意思?” “我说那午餐是你做的,你和他才是情人。”我抿了抿嘴角,抬高下巴,“就象你刚才随便把罪名加到别人身上一样,我当然可以这么说。” 听得这番话,男人附近的海军士兵一时纷纷调转视线,沦为焦点那人面色一阵扭曲,短暂的沉默过后忽然指着我恨声责问,“你是那女人什么人,你在包庇她吧?” 士兵们注意力又一次集中过来的时候,我慢慢悠悠笑了笑,柔声说道,“不…”又故意停顿一会儿,才接着给出答案,“我是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让斯托克斯医生实施急救。 紧接着,我听到身后传来一记极细微的气声,象是气球慢慢漏气发出的声响,随后才是有人如释重负的低声欢呼。 我抬手比了比身后示意男人自己看,“你和地上躺着那位有任何爱恨纠葛,等他养好伤慢慢算,现在给我静静呆在原地。” 目光定在男人微微泛白的脸上,我挑高眉梢,回以颜色,“再有异动就是畏罪潜逃。” 第七章 第七章月见草 现场气氛说不出的古怪,片刻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极度愤怒的吼道,“愣着做什么?通知海军医疗部队来了吗!一群蠢材!” 闻声我微微偏过脸,眼角余光里,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正眉毛倒竖呵斥,似乎想上前帮忙的几位士兵,鲨鱼牙都龇出来,“现在搬动这可怜人,是打算直接把尸体送进焚化炉吗!” 被骂的年轻士兵讪讪地收回手,一副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接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又在医生的怒视下捣头如蒜,“已经通知医疗部队…呃~” 停顿几秒钟,开口回答的士兵先看了看他边上的同伴,接着又重新看向斯托克斯医生,表情有些茫然,“呃~不就是医生您吗?” 斯托克斯医生果断翻出一个白眼,扭曲的神色依稀仿佛是在说,‘你们这些家伙智商是硬伤我懒得跟你们计较真是烦死了!’… 嗯~从我们院外科骨干脸上揣摩出好大一串吐槽的我,默默调开目光,又一次把眼神落到诬陷我家娜娜的混账男人身上。 死瞪着对方,我准备继续讨伐。 男人原本面色发白站着不动,此时对上我的视线,也不知是看出什么,或者想起什么,他忽然拔高音量,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医疗部队,是混进来的探子吗?!” 现场蓦地一静,集中过来的无数道目光里很快带起些狐疑,男人飞快环顾周遭一圈,许是觉得计策奏效,眼睛里藏着一点微不可察的得意,“果然吗?” 我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非常失望的表情,“第二次混淆视听企图转移焦点,现在倒是能够确定一点事实。” 抬手,指尖直直点向男人,我阴森森的微笑,“刚才,你确实是想逃跑。” ………… 我承认,刚开始我只是气不过他栽赃陷害,所以信口胡说,可是到现在,这男人的表现…却实在是侧面验证那个至理名言————做贼心虚。 飞快的整理了下脑子里的思路,也不给男人又一次狡辩推卸的机会,我疾声开口,一点一点的数落给在场所有人听: “发生剧烈呕吐时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横躺,因为错误姿势会造成意外窒息。” 直直点出去的手指收了收,摇了摇,我盯着站在几米外的这个男人,冷笑,“而你,你按住你的朋友,让他仰面躺倒,你是军人久经沙场,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凶恶,只是也不回答。 停顿片刻,我耸耸肩,语调缓和些,减轻质问感,“或许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让你惊慌之下犯了常识性错误,那么…” “医生推断‘施救不当,喉骨断裂’之后,为什么陷入悲痛与茫然的你,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起造成这次意外的是谁?” “一般情况下,面对死亡,身为朋友你不是应该脑海一片空白吗?” “你是因为医生判断的‘喉骨断裂’而觉得害怕吗?” 眯了眯眼睛,我没忍住心头越升越高的怒气,声音里也带出忿恨,“你听到施救不当,所以立刻想推卸责任。” 这才是我发怒的原因。 做错事不要紧,想逃避更是人之常情,如果是我错手让人失去生命,我也会害怕得想逃走,可是!这个男人首先想到的,是把责任栽赃到其他人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常理而言,亲近的朋友在眼前死去,没有哪个人会首先想到凶手的问题吧?更何况,当时我说的是‘食物中毒引发呕吐’,而不是‘食物中毒致死’。 在场听到的人会认为真正致死的原因,是斯托克斯医生说的‘施救不当,喉骨断裂’,这个男人的反应太迅速,并且奇怪。 而就算他被愤怒冲昏头,口中的话却条理清晰,并且一再试图误导他人。 ………… 隔了好一会儿,男人哑着声开口道,“你和科学部那女人有关系吧?” “我说了不要混淆焦点。”我一脸鄙视的哧哼,接着才继续往下说,说话的时候拿眼睛慢慢的把现场附近聚集的海军士兵们逐一看过去,微笑,“让我们在场所有人回忆一下事情经过。” 首先,目光停在人群最外围,我冲着方才把斯托克斯医生拖过来的那个年轻士兵点点头,“我和医生在食堂入口处,这角落意外已经发生,当中有人跑出去求救。” “留在角落的诸位,几个人上前帮忙施救,剩下的人等在边上,看是不是还有需要的地方。” “对吗?” 听得我这样问,附近的人也没说话却纷纷点头。 于是,接下来。 “你————”我重新盯住那男人,这次开始要说的可就一点也不客气。 “伤者因食物引发呕吐,事出突然,其他人反应不及,你却早有预料,所以你装作关心上前故意扶着他让他失足摔倒。” “他倒下后,你又装作施救,让他改变姿势仰天躺下。” “因为剧烈呕吐时姿势不当,他很快被逆流的异物堵塞气管。” “你盘算得很好,医疗部队赶赴此地需要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伤者因无法得到正确急救措施而窒息死亡。” “可惜,你没料到食堂出口那边恰好有医生。” “听到去求救的士兵赶回来,你的施救因此出现‘不当’。” “从食堂入口抵达这角落,当中不过数分钟,却足够你‘失手’压断伤者喉骨,并且按紧他,不给他挣扎自救的机会,让赶到的医生面对一具心跳停止的尸体。” “表面看起来你是在尽力挽救朋友的性命,实际上,当着现场数百双眼睛,你施行了冷血谋杀,真是胆大妄为。” ………… 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我这才停下来,慢慢匀回呼吸,嘴角掀了掀,撩高眼皮,对着面色铁青的那个男人冷声说道,“我的推测,你有任何辩白都向你的长官去说。” “我相信,海军正义之师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罪犯,同样不会诬陷任何一位无辜者。” “这是当然。”斜地里蓦然出现的声音冷静回答道,陌生男人语调稳重,不偏不倚,“即使是海军,犯了罪也同样不容姑息。” 围在附近的士兵们随着陌生的说话声而缓缓分开,一位身着将领披风的男人走进现场,浅紫条纹西装,赭红发色,盯着人看的眼神冷峻锐利。 “鼯鼠中将大人。”士兵们立即挺直背脊,神情语调俱是无比敬畏。 新登场的海军将领不急不缓走到中央,随即站定,抬起手轻轻挥了挥,紧接着,悄悄跟在海军将领身后出现的医疗部门人员飞速上前,为地上那位伤者实施进一步救治。 顷刻间又有医务兵抬来担架,轻轻放在地上。 斯托克斯医生板着脸从一群白大褂里边脱身而出,走到我身边停下来,抬手拍拍我的肩膀,年长的医生笑得有些欣慰,“你生气起来逻辑会变得格外神奇,到现在还是这样啊~” 我抬手挠挠脸颊,干巴巴的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正当我和斯托克斯医生面面相觑,有一阵洪亮笑声从人群之外传来,听音色…是成年男人,笑完了又非常非常大声的说道,“小丫头信口胡说,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现场原本因一位海军中将现身而徒然压抑的气氛,因着这阵笑声而缓和,也不知为什么,海军士兵们神情明显松弛,甚至流露出发自内心的信任感。 看了看象是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围拢的注意力,与不自觉站开让出位置给那位尚未露面之人的海军士兵们,我眼角抽了抽。 “卡普中将~”士兵们大合唱似的开口,尾音颤抖,顺便热泪盈眶。 这种…简直象迷路小孩看到家长于是迅速围过去求安慰的即视感…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喂!我站在原地,默默风中凌乱。 还有!那个诬陷我家娜娜最后被我倒打一耙的男人… 猛一扭头,我阴森森盯了眼那个安静了很久的男人,随后却见他… 鼯鼠中将一露面,先前还脸色铁青目光狞恶的那男人直接就怂了,这时候再又听见洪亮笑声,他更是面无人色,简直象看到催命厉鬼一样,只差没双腿一软五体投地。 这么两厢一比较,明显是卡普中将可怕吗? ………… 不多时,实施急救的医疗人员把那倒霉伤患放到担架上,由医务兵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缓缓撤离,经过斯托克斯医生身边时,可能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医疗人员斜觑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眼神… 依稀仿佛看到大魔王降世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斯托克斯医生也就是有点里人格而已啊?外表看起来很慈祥啊?为什么海军本部医疗部队这群精英们眼神这样古怪?真是奇了怪了。 目送担架消失在人群外,那位‘施救不当’的男人也很快被几位士兵簇拥着蹒跚离去。 时隔不久,附近水泄不通的海军士兵象是得到无声讯号一般,如退潮般安静有序撤退。 现场清理结束,我也很快把心里那点狐疑抛诸脑后,把目光转到一侧,定睛一看,然后愣了下。 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最近一张长桌边,鬓边花白看似有些年纪,黑亮眼睛精光内敛,同样身着将领披风,周身气势比起淡紫条纹西装的中将多出些不羁。 打量我一会儿,花白头发的男人咧开嘴角,笑意蔓延到眼睛里,说话却很是不着调,“斯托克斯,你的女儿很漂亮啊~” 一边笑出八颗大白牙,他一边手下不停往嘴里丢东西,说话声含含糊糊,“还有啊~你的手艺真是半点没退步嘛~下刀又准又狠。” 呃~我想了想,瞥了我们院外科骨干斯托克斯医生一眼,眼角隐晦抖了抖,确实…又准又狠。 刚刚抬走那倒霉蛋也不知道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先食物中毒胃都要吐出来,接着喉骨断裂异物逆流窒息,心跳呼吸停止,斯托克斯医生急救的方案却很是凶残: 避过断裂喉骨切开气管,插/入一截听诊器橡皮管保证氧气供应,接着心肺按摩各项急救。 斯托克斯医生…呃~做到了一般人不敢干的事,不愧是我们院外科第一把交椅啊喂! ………… 然后,惊悚完,我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不断消失在花白头发男人嘴里的东西给吸引了去,那是…呃?看了看对方手边桌上很眼熟的铁罐子,我迟钝的把目光平移几度: 分给斯托克斯医生那罐小鱼干完好无损的放在原位,被拖去急救时,医生顺手把铁罐子搁在那倒霉蛋附近地上。 也就是说————猛地反应过来,我反手摸进自己带的布包。 然后,我摸出一本书,∑=△=。 不久前,盛怒之下我随手砸向那混账男人的,居然是!装着满满一罐子小鱼干的!娜娜最喜欢的零嘴啊啊啊!(tot)/。 盯着手里握的足足十公分厚的护士长给的书,我在心里失意体前屈。 反应过来自家孩子零嘴让自己扔出去,我一脸阴郁。 许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什么,头发花白的男人也就是卡普中将手下动作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在我以为他会收手把罐子还回来的时候,他…他居然猛地仰高脑袋,张大嘴,一下子把铁罐里的小鱼干全部倒进嘴里去了啊啊啊! 倒空罐子,脸颊都鼓起来的卡普中将象仓鼠一样飞快咀嚼,然后很神奇的顺利吞掉满嘴小鱼干。 最后,抹了把嘴,这老混蛋笑得很爽朗,“手艺很好!小丫头你可以出嫁了啊!” 呆滞几秒钟,我的表情迅速从〒_〒变成(‵′)凸。 ………… 我一脸愤怒,坐在长桌边的那人也不知道是神经粗还是怎样,居然哈哈大笑,笑完了紧接着又说道,“我们海军可是有很多好男人哦~” “小丫头要是没有心上人,老夫可以帮你介绍很可靠的男人。” 他非常不要脸的挤眉弄眼,手一挥,气势十足的示意我看他附近一票海军士兵,“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一年份鱼干做谢礼就好,选一个吧!” 磨了磨后槽牙,我抬手狠狠按住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沉默半天,阴森森的开口,“斯托克斯医生,这位卡普中将就是你的朋友?” “啊~”斯托克斯医生面不改色的回答,顺便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是个非常糟心的家伙,不过也还是很可靠。” “喂!”糟心朋友卡普中将眨眼间闪现在我和医生跟前,拧着眉,吼得口沫横飞,“老夫怎么糟心了你个魂淡!” 斯托克斯医生视而不见弯下腰把老脸凑到他鼻子前的‘朋友’,慢条斯理的向我作介绍,“卡普,海军中将,当年被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我练出急救手段的老朋友。” 为我介绍过后,斯托克斯医生拿眼角斜视咫尺间的卡普先生,笑得风度翩翩,“卡普,介绍好男人就免了吧?你麾下这些小伙子们,看年纪只能做安娜的女婿。” 短暂静默过后,斯托克斯医生往后退开两步,冲着表情卡壳的‘糟心’朋友,掀了掀嘴角,“安娜的女儿已经十六岁,如果你实在喜欢小鱼干,不然你和她结婚。” “虽然你的外表实在糟心,但至少你们年纪还算合适。” ………… “………”卡普中将,∑(o_o;)。 “………”边上杂七杂八甲乙丙丁,( ̄△ ̄;)。 “………”我,(﹁﹁)。 斯托克斯医生你…冷笑话功力倒是精进了嘛~信不信下次我往小鱼干里边放耗子药,送你和你基友做一对同命鸳鸳啊啊啊! 第八章 第八章月见草 或许是我们院外科骨干的笑话儿说得太有水准,现场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安安静静… 过了好一会儿,卡普中将才回过神似的哈哈大笑,嗯~在我看来,虽然斯托克斯医生这糟心朋友笑得嘴角都咧到腮边,可还是掩不住他一脸扭曲。 呃~至于原因…那不重要!我果断按死脑子里呼啸奔跑的神兽草泥马。 笑完之后,卡普中将大手一挥,爽朗的表示他肚子饿了,然后,因为第五综合食堂刚刚发生意外事件,为着他个人的食欲着想,还是换个吃饭地点。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镇山神兽…之一的决定迅速得到拥护。 于是,卡普中将领着上门找朋友叙旧的斯托克斯医生,送礼试图走关系的我,加上几位不知做什么的闲杂人等一起去觅食。 ………… 于是,场景转换。 二十分钟后,海军本部内某处(将领专用)小食堂的单独小间,隐蔽性不错,一桌子四个人,我们院医生护士俩,海军本部将领俩。 落座之后没多久,热腾腾香喷喷饭菜就送上桌,每人面前一份,米饭味增汤盐烧秋刀鱼,还有肉,很多很多肉。 卡普中将一直招呼坐他边上的斯托克斯医生,态度热情到诡异,心情很明显的愉快。 我埋头对付自己的餐盘,小单间充斥着卡普中将大嗓门笑声,从灌了满耳朵的谈话里,我听到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多年孽缘的始末。 之前我们院骨干介绍的时候说啦~一只棘刺鱼卡喉咙让他练就急救手段,叫他练手的对象就是卡普中将,嗯~当年还不是中将只是个小军官。 斯托克斯医生没从第一线退下来的时候是有名的战地急救医师,常年随着海军舰队东征西讨,和卡普中将的孽缘就是那时候开始哒~ 医生吐槽说,战斗中鲜少受重伤的卡普,每次都很神奇的因诡异事件发生意外,比如…棘刺鱼卡喉咙,而且不止一次,典型记吃不记打。 再比如,好奇探身去看洋流,结果倒栽葱掉进环蛇漩涡雷暴等等,正常人绝对会死的险恶海境,救起来以后居然只是吐点水就活蹦乱跳。 林林总总,反正各种各样在我看来绝对匪夷所思的意外。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斯托克斯医生拿行云流水的吐槽给我们一桌吃饭的人加菜,顺便叫卡普中将感慨的回忆当年。 最后,斯托克斯医生吐完槽又表示,卡普中将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牛人,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简直象九命怪猫。 ………… 听着细说当年,我唯一的困惑就是…医生你今年贵庚? 填饱肚子,我放下手中餐具,默默拿眼睛打量坐在对面的斯托克斯医生,从他刚刚和卡普中将你来我往相互揭短的内容当中,我拣出一件令人好奇的事。 话说,我们医院外科骨干不是五十出头咩?当年我上班开始他已经在医院里,十几年…呃~样貌确实没怎么变化,不过那什么… 男人过了四十岁都是难以判断实际年龄吧?这么说是我弄错了?按照我的记忆来算,卡普中将,海军英雄成名很久了啊~ 也就是说,医生至少也六十快七十岁了喂! 静悄悄盯着医生看了好几眼,我默默在心里掐拳,驻颜有术嗯!回头要旁敲侧击下医生的养生秘方,女人嚒~总是比较介意这方面哒~ ………… 一桌人吃饱喝足,将领食堂这边很快来人收拾,接着奉上茶水,单间里的松快气氛就沉淀下来。 我看了看始终保持微笑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的斯托克斯医生,又看了看表面毫无城府的卡普中将,不知怎么心里浮现出一点点不安。 原本我以为医生拜访老朋友是临时起意,因着先前我得罪两位海军高级将领,同事多年,医生随手想帮个忙而已,可是现在看情形,似乎又哪里不对。 海军英雄铁拳卡普在马林弗德口碑非常好,这样一个连平民都知道根本没架子的将领,想来是不会觉得和士兵一起吃饭会影响胃口,忽然改主意来将领食堂,除了和医生叙旧,还能有什么事?! 而且斯托克斯医生… 想了想,我下意识睁大眼睛,如果一开始就是斯托克斯医生打算好,以复检为借口进入海军本部… ………… 分散心思被一记闷响打断,我抬高眼睛悄悄看过去就见斯托克斯医生正收回手,他把我送的装小鱼干的铁罐子搁在桌面上,接着掀了掀嘴角,说道,“前天海军本部来人向我调查确认。” “关于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对药用草药的认知一事。” “她是我的学生,我给出回答。” 说话时医生的语调显得有些忧郁,“海军本部制度我很清楚,只是…安娜作为母亲,她有权力得知那孩子此刻究竟处于何种境地。” 娜娜?!我一惊非同小可,“娜娜不是在科学部跟进实验吗?” “她每晚都和我通话…” 等等!我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卡普中将,一时愤怒到想杀人,“你们海军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我的孩子,我的娜娜…我说奇怪近段时间那孩子每晚都撒娇,没听到我的声音睡不着似的,原来…原来她是遇到危险了吗? “我的孩子…海军对她做了什么!” ………… “安娜。”斯托克斯医生声线压得很低,音调里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所以我们来确认情况,你先冷静点。” “我带你来是想向卡普寻求帮助。” 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掐成拳头,我努力深呼吸,试图压下快要接近崩溃的情绪,良久,闭了闭眼睛,“抱歉是我失态,焦躁于事无补。” 长吁一口气,我松开手,将目光对上卡普中将,艰难的扯高嘴角,“能…您能告诉我娜娜发生什么事吗?请…” 又等了会,卡普中将终于开口,“科学部实习生,调查的是别拉多娜草失窃一事吧?” 说到这停顿几秒钟,眉心皱了皱,他象是考虑一下才继续说道,“海军内部事务调查,考虑到避嫌,涉及人员交由不相干的驻区宪兵队调查。” 随即,卡普中将视线平移几度,落在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身上。 这位在场第四人,是当时在综合食堂处理意外事件的鼯鼠中将,先前,来这里的路上卡普中将貌似无意的说他们两个碰巧遇见… 原本我相信,可惜现在却不会如此愚蠢。 心里这般想着,我也还是满怀希望偏过脸,哀求的看向身侧这位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 对方同样看着我,眼睛里倒是不带任何异样,甚至可以说平和,“调查尚未结束,我无可奉告。” 许是见我可怜吧?男人笑了笑,缓声说道,“不过,如果只是那位实习生,请放心,她并没有涉及任何不好的事。” “是例行询问期间相关人员不得离开本部。” 他的回答叫我…太高兴了反而不敢相信,涉及孩子,我和每个家长一样方寸大乱,情急当中我探手抓住这男人搁在桌面上的袖子,疾声确认,“真…真的吗?” “请放心,千真万确。”男人相当好脾气,连叫我攥紧袖子摇晃都面不改色,仍是笑得温和,“夫人的孩子很快可以回家。” ………… 太好了… 一时大起大落的心情,令得我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平静,只能呆愣愣的盯着身边这位海军中将。 过了好一会儿,外表看起来精悍实际上脾气似乎很好的鼯鼠中将,用他空着的手拿过一杯热茶,轻轻搁在我面前,顺便…往我这推了推,“请别哭,夫人。” 他看着我,眉宇间透着点无奈,还有浅浅的尴尬,“实在很抱歉。” 听他这样说,我抬手抹了把脸才知道自己居然…一脸的眼泪,“应该说抱歉的是我。” “多谢中将大人您的告知。” 词不达意的表达谢意与歉意之后,赶忙放开让自己攥得起皱的袖子,垂下眼帘,我盯着这位海军中将的手,“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夫人不必道歉,我可以理解。”他这样回答,停了停,重新开口的语调显得非常正式,“正如夫人所说,海军不会放任罪犯,同样不会诬陷无辜者。” “这样我也放心了。”斯托克斯医生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娜娜是好孩子。” “诶~叫娜娜的小姑娘原来就是你提过的学生啊~”卡普中将打圆场似的开口,“科学部新近的天才,听说很受重视。” 头一次从海军嘴里听见对我家娜娜的评价,这叫我一下子竖起耳朵,也没心思管自己现在哭得可能非常难看,眼睛也转过去。 许是同样因为鼯鼠中将的好消息而不必担心各种徇私舞弊,卡普中将的神情又恢复到不着调的波段,咧着嘴,边说边拿手重重拍医生的肩膀,“斯托克斯,你的清高坏脾气也改改啊~” “既然是你的学生,这些年怎么都不见你带来让我看看?” “如果…” “如果你知道,你会把娇滴滴的小姑娘养成只野猴子。”斯托克斯医生斜眼,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哧哼道,“娜娜又乖又聪明,你教坏了怎么办?” “而且小时候娜娜身体不好,你的训练方法小姑娘可受不了。” 卡普中将被噎住一样,睁着眼睛呆滞几秒钟,神色显得泱泱然,“在军校读书身体不够强悍怎么行?老夫的方法哪里不可行?” “用拳头说话的粗鲁方式哪里可行?”斯托克斯医生冷冷的反问,顿了顿又恨声道,“单靠拳头可行,科学部为什么存在?” ………… 见两位加起来年纪绝对超过一百的男人又一次陷入争辩,我垂下眼帘,斯托克斯医生的决定很正确,虽然将娜娜推到海军高层视线的做法,听上去是给孩子铺就一条平坦大道。 然而实际上…按照家长的想法,那是另一种意义上令孩子陷入危险。 这世界太过混乱,守护者阵营危机重重,正义凛然说法谁都会说,真正身体力行去做…作为家长我一定拼死拦着孩子。 大人遭遇磨难痛苦没关系,孩子却不行,我恨不得把娜娜变成小小一粒藏进保险箱,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风吹雨打。 相信每个母亲都和我一样想法。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 这个纷乱不堪的世界,又有哪一位强者的人生不是颠沛曲折? 我的娜娜只要有能保护自己的力量就足够,即使我没办法干涉她的人生,却始终希望,并且时刻祈求她幸福安稳。 ………… “夫人,安娜夫人?”鼯鼠中将轻声开口,打断了我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是?”我集中精神,下意识微笑,“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没有再开口而是示意我看向对面那两位。 医生和卡普中将已经停止争辩,两道视线,目光炯炯看着我。 短暂静默过后,卡普中将咳嗽一声,收敛轻松神色变得谨慎,“这么说,药用草药是斯托克斯教的,相反的那部分…” “嗯?”我被不着边际的疑问弄得怔住,“什么相反?” “牛肉和栗子。”鼯鼠中将淡淡的开口提醒,“两种食物混合能产生毒/素?” 见我偏过脸,男人的眼神很温和,“第五综合食堂发生意外那位,与夫人指认那位,同样是此番接受调查的人员。” 或许应该是考虑到内部机密,他边说边神情不豫,象是在选择能够透露的程度,“那两人并非科学部成员,而是上季度科研船出航时护卫舰上的驻兵。” “呃~毒/素?”我轻声打断鼯鼠中将,不让他继续犹豫外加吞吞吐吐,“牛肉和栗子吗?”我不愿意深究食堂那两位,因为…已经不是我该管的事。 结果如何,也与我无关,海军会调查清楚,不是吗? ………… 他点点头,我想了想,有些惊讶的回答,“那是每个家庭主妇都会知道的常识啊?” 闻言,鼯鼠中将呆了呆,挑高眉梢,“常识?” “是啊~”我觉得很惊讶,“每位主妇多少都会懂得几个这方面的小常识。”食物的相生相克,每个围着锅台转打理一家吃食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知道。 看了看象是还没缓过神的鼯鼠中将,随后我转头看看一脸惊奇的卡普中将,最后又看看斯托克斯医生,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缓声说道: “食材有时候象人的相处。” “有些食材天生投缘,烹调时相互融合成为无上美味;有些则恰恰相反,搭配不当会产生不良效果,或者干脆化为毒/药。” “比如萝卜减低绝大部分药用草药功效。” “牛肉和栗子会令人剧烈呕吐。” “土豆与香蕉一起导致皮肤色素沉着,也就是雀斑。” “维生素c还原虾类软壳食物携带某种物质,进而生成毒/素。” ………… 扳着手指一样样点数,我的视野里,两位海军将领同时露出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此,我表示有点无辜,因为真的是‘常识’,美容小常识,食物小常识,甚至包括药用草药小常识,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我当然知道。 每个掌勺的一家之煮多少都听过,不然随便混一锅煮吃坏家里人肚子怎么办啊?至于这个世界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耶~安娜夫人真是博学。” 诡声诡气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 这说话声是…我停下来猛地扭过头,却见单间门不知什么时候叫人悄悄推开一线,黄猿大将又一次神出鬼没站在门外。 室内众人注意力集中过去,立在门边的男人掸掸衣袖,神色漫不经心,“原本想来问问,科学部成员的调查进入尾声,我手下几个可以回去了吧?” “没想到听见很不可思议的东西呢~”黄猿大将语调莫名拉得很长,藏在深茶镜片下方的眼神若有似无从我脸上移开,“安娜夫人温柔博学,鬼蜘蛛眼光不错。” 嘴角微微一抽,我抬手扶额。 因为黄猿大将挪动他那双尊贵的脚往里走,身形一动就露出后边另外一个人来,单间入口不大,门也只开一半,鬼蜘蛛中将被他高瘦身躯挡住。 后登场两位将领象是带着某种…不受欢迎的气场,黄猿大将的出现让室内压抑几分,鬼蜘蛛中将则是导致我隔壁座位的海军将领整个人炸毛一样气势徒然绷紧。 不过他们象是没发现,自顾自闯进来。 黄猿大将慢慢悠悠晃到桌子一处斜角位置,站定后曼声笑道,“耶~鬼蜘蛛你难得开口想替喜欢的女人做点事,结果慢了一步啊~” “安娜夫人有强大的追求者,我麾下那小天才,行情也不错。” 对上我惊悚的视线,一脸诡谲笑意的黄猿大将和黑着脸的鬼蜘蛛中将,两人表情对比起来实在不知如何形容。 “原本也没什么干系,调查才开始,我的耳朵就不得清净。”黄猿大将象是确有其事一样抬手拿尾指掏耳朵。 半晌,掏完耳朵,又吹了吹指尖,最后他撩高眼皮,“鬼蜘蛛和弗里茨,一位中将一位准将,安娜夫人魅力非凡。” “现在看情形似乎还不止?” 隔了会,这位不说人话的海军大将眼神绕过室内一圈,也不知误会到哪里去,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半嘲半讽,“不过也难怪,连我都快动心呢~” ………… 眼角重重一颤,我保持着‘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清’的表情,默默僵硬。 第九章 第九章月见草 下午三点钟过一刻,第五综合食堂发生那起‘意外事件’水落石出,‘救援不当导致同伴喉骨断裂’的那位海军老实交代了他的行径。 包括蓄意制造意外试图杀害同伴,以及窃取科学部种植园内别拉多娜草,这两件事。 嗯~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水落石出,科学部失窃一事调查就可以结束,娜娜和她几位倒霉同事洗清嫌疑。 至于为什么能第一时间知道海军内部事务,因为我死皮赖脸蹲守在鼯鼠中将办公室里不肯走。 ………… 说起来,鼯鼠中将真是…外表看不太出来的,温和到几乎没脾气的男人。 午餐结束,许是碍于卡普中将这位镇山神兽,原本兴师问罪一样出现的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两人也没有多作停留就离开。 毕竟海军将领们都是日理万机嚒~我想。 接着,斯托克斯医生和卡普中将双双决定去叙旧喝茶,临行前,我以为神经粗得象水管的卡普中将很意外的看懂了我眼巴巴的表情,于是开口徇了个私。 卡普中将表示,作为老朋友,斯托克斯的学生他照顾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嘛~既然小姑娘没有什么事,见见家属也不算什么违纪的事啊~ 我趁着鼯鼠中将面色有点为难的时候赶紧(装模作样)拒绝,接着眼含泪花厚着脸皮提出,让我躲起来看看就好,或者留下来等等消息,不管怎样总得叫作为家长的我放心。 大概是两相权衡之后,鼯鼠中将就答应啦~他领着我回驻区办公室,招待客人一样让我坐在一角沙发那里等着。 之前说了,海军将领们大概是日理万机,鼯鼠中将回办公室就开始处理文件,顺便回复好几批前来报告事务的海军人员,然后隔一时间,他还记得拨冗关注下我的动静。 嗯~对此我表示很不好意思,人家百忙中还抽空,显然是被我的存在妨碍了,只不过…不管怎样,就算被每个进办公室的人古怪斜觑,我还是赖了下来。 直到好消息传出。 ………… 看完卫兵拿来的口供记述,鼯鼠中将立刻告诉我这个好消息,顺便神色也微微放松,许是一下午被我这陌生人的存在干扰得不轻?现在总算能打发走不速之客,鼯鼠中将心情很愉快? 望着走到沙发这边的鼯鼠中将,我第一时间站起来,磕磕巴巴开口,这次真的非常非常诚心的道谢,顺便就给对方造成困扰一事表示深刻歉意。 耐心听完我花了半分钟语无伦次的各种表达,这位海军将领还是一脸温和,接着等我词穷他才缓声开口,“要见见您的孩子吗?夫人。” “几分钟前科学部成员离开暂居地,从窗户这里能看见。”他边说边转过身,示意我跟上,“很抱歉夫人,您不能和孩子在海军本部之内会面。” 走到办公室靠外墙那扇窗户边,随即往边上让开少许距离,鼯鼠中将低声说道,“他们几位需要先向黄猿大将报告经过。” “我知道,实在给您添麻烦了。”我站到窗户前,紧张的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心里感激得厉害。 这位海军将领说的,我都知道,也很明白。 毒杀与失窃,科学部失窃的是别拉多娜草,卡普中将说过;加上很不幸,弗里茨准将遇上的毒杀未遂事件,那玩意就是颠茄。 两件事联系起来…当中的内情肯定非常复杂,或许还涉及政治倾轧,鼯鼠中将此刻已经算是网开一面,看在卡普中将的面上对我特殊照顾。 我很感激他。 因为就算他不肯给方便,也没有谁会说他做得不对,毕竟涉及海军内部事务,外边的平民百姓哪里有资格能知道呢? 要不是斯托克斯医生好心帮忙,我恐怕会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直到调查结束娜娜回家,我的孩子也会闭口不言。 所以真的很感激,无论是斯托克斯医生,亦或者其他人,肯在别人束手无策之时施以援手又不曾违背原则,都是善心人呢~ ………… 下午三点钟日光正好,和煦却不再猛烈。 办公室位于顶楼,从高处看下去,附近景致一览无遗,我没敢多看别的地方,一心一意盯着鼯鼠中将指的那个地方。 隔着一处广阔训练场的建筑,浓密树荫半遮半掩的楼道出口,几道身影正缓缓走出来。 走在前端的是白衬衣藏蓝军裤士兵,接着是几位与士兵略有区别的男人,远远的我看不太清楚,大概是气质有区别吧?和彪悍士兵比起来,后边出现的男人们举手投足显得文弱些。 娜娜落在最后,她和前边几个男人隔着点距离,不知为什么,或者是…就象她那晚说的,科学部前辈们对她有点儿排斥。 出了那幢建筑,那些人沿着楼下林荫道前行,身形时隐时现。 我盯着看啊看,等娜娜快要走出树影进入她前行方向那处拐角时才叹了口气,“瘦了呢~”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可是…瘦了呢~ 接受调查期间,就算没有涉及能理直气壮,精神也一定会有压力吧?娜娜还是个孩子,她才满十六岁,就算是天才也只是孩子。 抿了抿嘴角,我只觉得喉咙口堵着块硬物似的难受。 建筑物拐角与训练场有部分交集,小小一段距离也没有种植树木,视野显得空旷,前行那队人很快摆脱树影遮挡。 我正想离开窗户,免得有谁回头看见进而发现远处的窥视,脚下未动却不想建筑物另一侧拐角急匆匆转出个人来。 颇大一块面积,身手却敏捷,精准闪过险些迎面撞上的人,眨眼间出现在娜娜面前。 是小相扑选手,娜娜口中的战桃丸队长。 两个年轻人照面之后,娜娜停下来,仰着脸似乎在说什么,战桃丸低头跟着回复了什么,接着小相扑选手转个方向,和娜娜并肩继续迈开步伐。 娜娜落后她前边那群人一小段距离,战桃丸队长走了几步又转个方向,改成走在道路靠外的位置,居然有点儿保护的味道。 远远那一幕,看得我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很…很叫人安心啊~不是吗?小相扑选手,就算娜娜对他态度不怎么样,作为家长,我看着也还是很欣慰哒~ ………… 正当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顺便一脸慈祥,远远的正一脚迈过建筑拐角的小相扑选手脚下一停,他猛地回过头… “………”回过神我已经屏息瞪着眼前一片雪白墙灰,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过后,鼯鼠中将低声开口,“他们已经离开了,安娜夫人。”顿了顿,他的语调里带着点象是忍俊不住的味道,“其实看见也没什么。” “………”我蹲在地上面壁,顺便捂着因为动作太快磕到的额头,默默龇牙咧嘴。 有点疼…小相扑选手的五感之敏锐简直不是人啊不是人,隔得老远都能发现,神经之纤细跟他庞大面积简直成反比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肩膀让鼯鼠中将轻轻拍了拍,等我放开钝痛的额头,慢慢扶墙起身,对上他的眼神就发现他有点错愕。 “安娜夫人…”说话间他探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然后象是忍着笑一样说,“手帕是干净的,额头…疼吗?” 疼…接过人家好心递来的手帕用它按在磕到的位置,我轻轻嘶了声,坚强微笑,“没事,多谢您。”刚刚蹲地动作太猛,脑门撞在窗框上又蹭过墙壁,现在那位置一抽一抽的疼。 也不知道蹭破油皮还是肿起来?大概两者兼具? 又嘶了声,我拿掉捂着伤口的手帕,看了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我洗干净了还给您,实在给您添麻烦了中将大人。” 鼯鼠中将借的一方浅色手帕沾了白灰和血丝,还给他明显不现实,呃~我这样乱七八糟一路添麻烦…真是太糟糕了。 “我该告辞了,耽误您的时间很抱歉。”放心下来,我就没了厚着脸皮打扰的勇气,于是告辞,至于为什么三句话不离歉意? 礼多人不怪嚒~我承认自己虚伪了点。 当然,感激也是真的,我也想着找机会表达表达,可现在还不晓得送什么礼物才好。 对待别人的善意要心怀感激,无动于衷,或者认为得到帮助是理所当然,那样的人自私又冷漠。 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有义务对另外一个人好,遇到好人施以援手,我的心怀感激才是理所当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鼯鼠中将以一种更加温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口吻,“安娜夫人实在礼貌得令人不知所措。” “事实上我并没有做什么。” 抬手制止我开口,他笑了笑,又停顿几秒钟象是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夫人的伤口需要处理,让一位女士带着伤从我办公室出去…” “我会受到责备的。”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苦恼,抬手比了比我的额头,“作为赔礼,安娜夫人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如无意外,夫人的孩子傍晚就能回家。” “夫人可以第一时间内见到孩子。” 许是看出我装模作样的犹豫,鼯鼠中将的声音里加进些保证,“黄猿大将一直很爱护他的部下。” ………… 十几分钟后,我顶着额头贴的大号创口贴,沉沉歪在沙发上,放松下来之后,除了伤口还有点疼,脑袋也有些晕,可能是撞的力道大了点?也可能是一下子太多事让情绪大起大落得厉害? 总之,安静下来我就觉得昏昏沉沉,强自撑起粘了胶水一样直想阖上的眼睛,慢慢眨了眨,然后低低的叹了口气。 终于还是没能扛过脑子里的诱/惑,鼯鼠中将说,如无意外,娜娜傍晚就能回家,而我,我留下来到时间就守在海军本部出口那,第一时间内可以看见自家孩子。 我明知道留下来是死皮赖脸,终于还是没有坚持要告辞,因为诱/惑实在太大了啊~虽然到晚上娜娜回家还是能见面,可是… 可是…其实我现在就恨不得跑去科学部把娜娜抱进怀里,象小时候一样,好好安慰她,她一定很害怕的吧?每晚每晚和我通话,娜娜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是我不好,没本事护着她。 宝贝对不起,是我太没用。 ………… ………… …………分割线………… 脑子晕乎乎糊成一团,许是磕到头加上放心下来,我想着想着就想起从前。 娜娜刚出生象只小猴子,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婴儿眼睛都睁不开,只懂得小小声哭。 那时候世界乱得厉害,每天的报纸都是战乱,数也数不清的人扬帆出航成为海贼,除了四海,更有伟大航道内各岛屿的年轻人。 那些人怀着无处宣泄的焦躁,向往着根本看不到尽头的梦想,而后,让世界堕入动荡。 我知道动荡不安的过错不能强制安放在任何一个人或者一个阵营的头上,只是那部分人在疏泄心中的愤懑情绪,是对现实强权的反抗。 天龙人,贵族国王,世界政府,拥有武力的阶级。 没有压迫就没有抗争。 倘若人生安稳幸福,没有谁肯颠沛流离。 我能理解,却无法谅解。 往日里隔着屏幕看海贼王,我会随着剧情热血沸腾,会为人物的悲惨遭遇流泪。 可惜现在作为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对大肆破坏的海贼,我也和这世界每个原住民一样,都畏惧并且深恶痛绝。 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那种‘为正义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高尚觉悟,能做的就是惶惶不安逃进马林弗德,抱着我的孩子,平平安安活下来。 没出息,又自私,软骨头。 我承认。 矫情,小气,多疑。 我也承认。 世故,怯懦,消极,我养成以往不屑的品质,可是看着小小的婴儿从一只猴子长成漂漂亮亮花朵一样的姑娘,我又觉得自己圆满了。 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 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瞪着陌生天花板有些发懵,还沉浸在回忆里的脑子一时半刻没能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刻,我还在目送娜娜兴高采烈出门,那天是她第一次进入科学部,前夜她回来跟我说,一直笑得非常高兴,我也替她高兴… 然后怎么一睁眼就发现天花板从来没见过? 光线有点暗,天花板上灯没亮,室内光源来自…呆滞一会儿,我这才回想起身在何处。 鼯鼠中将办公室,于是,这是睡着了吧? 撑着手臂起来,感觉到身上滑下东西,低头一看,之后我攥着滑下去的毯子,慢慢地偏过脸。 光源来自房间中央那张巨大办公桌摆的台灯,男人闻声抬起头,昏黄光线映得他眉眼柔和,“你醒了,医生说你太疲倦,需要好好休息。” “很抱歉,自作主张了。” “啊~不,谢谢。”眨了眨眼睛,我慢慢的转过头看向窗户,盯着外边高空已经墨蓝的天色,半晌,浑浑噩噩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些。 “娜娜。” “她还没离开,别着急。”一只手臂横过来拦住我的毛手毛脚,原本在办公桌那里处理文件的人出现速度很快,“我询问过科学部。” 借着他的手稳了稳,我眨了眨眼睛,试图甩掉脑子里残余的睡意,“现在几点?” “六点一刻。”停顿几秒钟,他有些…担心似的试图让我重新坐回去,“夫人头晕吗?” “呃~不,我只是没睡醒。” 听得我这般回答,鼯鼠中将随即放开手,沉默几秒钟,他缓声问道,“我能有荣幸与安娜夫人共进晚餐吗?” “诶?”抬起眼睛,想了想,我微笑点头,“是我的荣幸才对。” ………… 我知道,晚餐是借口,这位海军将领应该有别的事要问。 实际上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只是不想对方风度实在好,居然没有正式询问,而是打算旁敲侧击。 共进晚餐,是绵软托词,令人无法心生抗拒。 ………… 夜幕里的海军本部显得安静,每幢建筑窗户里都亮着灯,道路两侧更有照明线路,可还是安静到冷清,除却偶尔撞见的巡逻队,整片区域人迹罕至,和白日里的生机勃勃简直天差地别。 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夜里更是给人一种紧张感。 开口邀请之后,鼯鼠中将花了些时间处理事务,而我,我‘恰好’接到娜娜的通话,时机把握得很巧妙,更是让我心里的认知加深。 随身携带的电话蜗牛精准拟化出熊孩子的脸,她看起来蛮高兴,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娜娜说实验告一段落她晚上回家,只是…又因为实验结束,她和同事们打算去庆祝庆祝。 所以啊~娜娜晚上会回家,只是不回家吃饭,另外时间会晚些。 通话结束前,电话蜗牛拟化出另外一个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紧张并且拘谨。 是战桃丸,他在背景音是娜娜不高兴的嘟囔里非常正式表示,他会安全的把人送回家。 小相扑选手的保证让我安心,因为黄猿大将家里的后辈嚒~会这样说,一定有一部分是实情了嘛~总之,过程不重要。 当然,如果是约会就更好啦~ ………… 一路慢悠悠的走,一路上我也感觉到身边这位海军将领几次隐晦的注视,他象是有话说,可又象是不知该怎么说起,总之很纠结。 一直到离开那片安静里藏着森严戒备的驻区,进入略显缓和区域,安静了很久的鼯鼠中将才开口,随意闲聊似的,“怎么判断双性恋?” 我差点被口水哽到,等了这么久作好各种准备,居然…听到如此惊悚的问题。 默默囧了一把,放平视线,我干笑两声,“直觉。”我哪里能告诉这海军将领,我是胡说八道啊?比如那什么男人穿黑色高领看起来就象基佬,这样坑爹理由,别说他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好么。 又安静一会儿,鼯鼠中将淡淡的说道,“安娜夫人直觉很好。” 偏过脸,视线抬高,我看着夜幕里神情略有些模糊的这个男人,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不应声。 ‘双性恋’和他后边说的‘直觉很好’,指的是第五综合食堂的事,我原以为… “下午时那名士兵招供,他坦白的有一半以上与夫人指认时所说符合。”鼯鼠中将脚下速度不变,语气也还是温和,“当然,我们调查显示,安娜夫人与所有事都无关。” 隔着夜色,男人投来的眼神有些异样,“但确实直觉很好。” 呵呵呵~我保持着微笑,实际上嘴角一直隐晦抽搐,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感想。 说起来,确实是我倒霉,从相亲那晚开始运气似乎就没好过,弗里茨准将险些被毒杀,那些颠茄出自科学部,第五综合食堂碰见意外,当事人居然也涉入其中。 象连锁反应。 海军因此调查很正常,鼯鼠中将的询问更在情理当中,连我自己都想不到,随口反驳诬陷娜娜那个男人,居然是真的。 乌鸦嘴了有没有? …………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闷声重新开口,“当时,第五综合食堂现场不象是意外。” 因为斯托克斯医生的反应,如果是意外,我们院外科骨干一定边破口大骂边说明他接下来的急救过程,毕竟那会吓着旁人,切开气管什么的。 同事十几年,我们医院这些老人,谁不了解谁的习惯呢? 施救不当,喉骨断裂,按照斯托克斯医生用词习惯,他说的应该是‘施救出现意外’,既不会说‘不当’更不会说出后果。 作为医生,一定程度上会保持沉默,如果不是发现什么,斯托克斯医生不会当众那样指责。 “翻倒在地的饭盒不是女孩子惯用的,地上有踩踏和挣扎痕迹。” 饭菜踩得稀烂,连带发生意外那人身上也沾了些,呕吐失去意识倒地,应该不至于有力气翻滚,而且施救的那个人,手上有抓挠痕迹。 说完我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我气昏头了,娜娜才不是坏孩子。” “我能理解。”鼯鼠中将回答道,接着他轻笑一声,“说起来确实不像,安娜夫人和那个孩子。” “娜娜像她父亲。”总被人说孩子不像自己,我已经习以为常,娜娜的长相比较偏只在照片上出现而我根本没印象的孩子她爹。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记得对方的样子,倒是偶尔看娜娜的金发蓝眼,才会连带想起。 嗯~家里保存寥寥几张照片,也是为着不想娜娜多心才留下,她父亲很年轻就阵亡,我想大概是安娜听到噩耗伤心过度才跟着逝去。 这么多年,那些记忆早已经被我刻意遗忘,那些感情不属于我。 又沉默一会儿,我弯了弯嘴角,“像她父亲才好。” 安娜黑发黑眼,我每天对着镜子看这张惨白少女一样营养不良的脸,再对比娜娜高挑艳丽的样子…果断像孩子她爹好。 ………… 也不知怎么,鼯鼠中将就这样安静下来。 气氛似乎也随着他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奇怪。 接下来又是一段路程,等到拐过一处看不出用途的建筑,前方十几米外,几个人恰恰从路边那幢楼里走出来。 鼯鼠中将脚下微微一停,却也不说话。 那些人走出挨着建筑的树荫,为首那位身形顿了顿,偏过脸,雪白将领披风在灯下卷出小小弧度。 深红西装,夜里也戴着帽子,帽檐遮去眼睛。 我被凌空投来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 大晚上的其实根本看不清什么,可是那人的眼神如有实质,被他扫一眼,迎面扑来的可怕压迫感让人心脏抽搐,头皮发麻。 ………… “萨卡斯基大将。”鼯鼠中将沉声道出对方身份。 第十章 第十章月见草 “鼯鼠中将。”深红西装的大将低低的应了声,略带暗哑音色,却显得格外清晰。 双方开口之后复又沉默下来,鼯鼠中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一副非常惜言如金的样子,给原本就显得微妙的气氛添加几丝… 按照我的形容,大概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或者‘井水不犯河水’的疏离意味。 片刻过后,深红西装的大将抬手理了理帽檐,接着点点头,似乎是告辞,随后蓦地转身,朝他原本前行的方向继续迈开步伐。 他走出几步,原本站在树荫里几位随行将领陆续跟上去,临行前同样无声的向鼯鼠中将颔首示意,顺便不着痕迹的打量我几眼。 ………… 一段儿小插曲水过无痕,等到那群人消失在影影绰绰道路尽头,我才敢狠狠抖了抖。 不为别的,实在是那位‘萨卡斯基大将’的气场太…太恐怖了,被他无声的扫视,我简直脑门心到后脚跟一阵寒颤。 虽然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那男人压迫力十足的目光,简直让人无端端觉得自己是做坏事然后被逮个正着,_(:3ゝ∠)_。 怪不得能当大将呢~眼神都可以杀人了好么? “安娜夫人。”鼯鼠中将再次用他温暖的声音拯救了我吓得半死的心脏,“头晕吗?” 很是关心的问着,他一边抬手轻轻扶了我一把,又沉默几秒钟,似乎是从我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开口时语气带进点安慰的口吻,“那位是赤犬大将,呃~” 撑着鼯鼠中将的手,借力稳住自己,我抬高脸,坚强微笑,“我只是觉得…”看着这位将领颇有些同情的眼神,我大概想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表现。 估计是看出我被吓到了,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吧? 他们海军将领身上都带着浓郁杀伐气息,火药混合血腥,即使有所收敛,也还是经常吓坏老百姓。 呃~路遇知名将领,顺便被吓得两腿发软,这种事在马林弗德很常见,真的。 飞快收起内心各种杂念,我接着缓声说道,“如果等下再遇见一个人,我的人生就圆满了,真的。” “诶?”鼯鼠中将愣了愣,“遇见谁?” “青雉大将啊~”我顺势把玩笑开完,“今天已经见过两位海军大将了嘛~”黄猿和赤犬,再加上青雉,海军最高战力我就认全了啊~ 一天之内在海军三大将跟前出境,这简直是操蛋又坑爹的神逻辑人生啊! 作者你出来我们谈谈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外的那些东西! 习惯性在心里默默咆哮,我面上还保持着(十几年锻炼出来的表里不一)和煦微笑,“真是不可思议,医院里的姑娘们会很羡慕啊~” 鼯鼠中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着笑起来,“说不定也会遇见库赞大将呢~” “真的吗?那可真是荣幸。”我眯了眯眼睛,慢慢吞吞踩出(吓到没力气的)软绵绵的第一步,一边走一边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对了,中将大人…” “嗯?”他没有放开扶着的手,非常细心,并且体贴,“安娜夫人想问什么?” “那个………”我小心的偷觑边上这位就算是身高也很给人压力的海军将领,小小声的开始说漫无边际话题,试图不着痕迹打听他的喜好。 那什么,人情债不好欠啊~ 而且,送礼它还是一项非常高深的学问。 要投其所好,要拿捏得当,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必须锦上添花。 最后,送礼这门学问,理论上我能得个满分,实际执行起来…呵呵呵~患有轻微社交障碍症的我,本质就是个‘敏于言讷于行’的人。 ………… 接下来一路颇多话,呃~大部分是我聒噪,鼯鼠中将非常有耐心。 花了些时间,我们总算抵达目的地,中将先生邀请‘共进晚餐’的地方。 来的路上我没怎么留意周围,反正它就是一处位于某片区域之内的…从外边看显得很漂亮的地方。 外型如同倒扣的锅子,全部由透明玻璃建成,里边灯火辉煌,并且花团锦簇,象一个大型暖房植物园,怎么也和海军本部这种铁血彪悍地方不合衬。 可能是被我吵得耳朵疼,鼯鼠中将没有主动解释什么,他用某个识别卡一样的东西刷开玻璃房入口,然后熟门熟路的在迷宫一样的植物间穿梭。 一眼晃过去,我看到很多…不认识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同样也看到很多熟悉的植物。 拐过无数丛郁郁葱葱,眼前豁然开朗,顺便叫我后脑勺悄悄爬满黑线。 迷宫背后是一处修葺精致的开放式庭园,纯白细砂铺地,苍绿奇松,朱红檐角亭子,顺便有人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科学部的种植园。”鼯鼠中将这才低声解释,停了停,又仿佛有些抱歉,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我慢慢走过去。 ………… 亭子中央摆着一席尚未开动的酒宴,边上略小些的石桌放置一副残棋,黄猿大将正聚精会神研究它们,姿态很是高深莫测。 酒宴一角,鬼蜘蛛中将板着脸,呃~眼神略显恐怖。 我被眼前这幕很有点鸿门宴味道的架势弄得脚下一停,结果没等嘴角开始抽搐,先行一步的鼯鼠中将非常温和的偏过头,“安娜夫人头还晕吗?” 你一路问了无数次,是把它当万金油用了吧?我仰高脸,温柔微笑,“是有点呢~” 然后…你该怎么回答呢先生?是风度翩翩的送我回家,还是送我去医疗部队看看啊亲!居然装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把我骗到两只煞星面前,混账! 内心作失意体前屈状,我在黄猿大将扔开棋子笑吟吟说‘耶~既然不舒服就请尽快入座呀~让夫人站在那真是失礼至极啊~’这种明嘲暗讽的说话声里,慢吞吞地走进亭子。 ………… 说是共进晚餐的鼯鼠中将,邀请我入座之后他自己脚跟一转,跑去和黄猿大将装模作样的下棋,一张摆满菜肴的桌子,就剩下我和鬼蜘蛛中将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我单方面的哑口无言。 这场面…有点蛋疼。 过了好一会儿,鬼蜘蛛中将拈起手边瓷瓶,手臂横过来,往我面前的酒盏里倒满酒,接着收回去给自己添满,一仰头咕噜干掉。 然后连续喝了三杯。 他把酒盏亮给我看,还是一副非常凶恶的样子,也不说话。 我一脑袋雾水,实在没弄懂鬼蜘蛛中将是做什么。 “耶~为什么不说话呢?鬼蜘蛛。”黄猿大将诡声诡气的笑,“明明要谢谢人家半个多月不辞辛劳照顾,你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会把安娜夫人吓着的呀~” “柔柔弱弱的夫人,可不是你麾下那些粗糙士兵。” 见我视线投过去,黄猿大将的眼角余光就飞快瞥开,手里把玩着一只白棋子,笑得很是不怀好意的样子,“有误会也该趁现在解释下吧~免得你魂不守舍。” 黄猿大将一番话,表面上是对鬼蜘蛛中将说,不过我想,估计这位科学部头子…也有顺便警告我的意思在里边吧? ………… 保持着习惯性微笑,我收回斜乜边上那两位的视线,想了想,跟着端起酒盏,咕噜一声灌下去,最后放下杯子,继续微笑。 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先开口。 因为不管是什么误会,总之我真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我规规矩矩都要叫人误会,真是比窦娥还冤,顺便,被冤枉了,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喂! 虽然海军将领们个个压迫感十足,但是,我又不是作奸犯科的罪犯或者海贼,心虚是肯定没有,大不了滚出马林弗德,另找地方过日子嘛~ 反正娜娜也长大了不是?要是这边呆不下去… 还顺便能断了娜娜对这渣男的心思。 ………… “我和科学部那小鬼一点关系也没有!”鬼蜘蛛中将阴沉沉的开口,咬牙声清晰可闻,“你这女人又乱想什么?究竟懂不懂听别人说话?” “是我误会了很抱歉鬼蜘蛛中将。”我果断的在心里翻出白眼,也不想他究竟从哪里看出来,面上还是很平和,“要知道每个家长看见自己孩子被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抱着都免不了误会。” 反正不是见闻色,我知道,更找懂得霸气见闻色的人诚心请教过。 霸气见闻色修炼纯熟能预测某些东西,但是绝对到不了听见吐槽内容这种逆天程度,恶魔果实当中是有超人系类似见闻色,但也不是精确的‘读心’异能。 就算是幻影旅团里边的派克,特质系读取的能力,有写同人姑娘专门分析过,说是通过提问刺激脑部下意识反应得到答案,说得很有道理。 另外就是,猎人那种高危险高能坑爹神逻辑世界才会能力花样百出。 可这里是海贼,不是猎人。 这些预知和听见,是一种第六感感应。 估计这男人是察觉我波澜壮阔的吐槽了吧? “说那么一大串你都不喘气吗?”凶神恶煞瞪过来,鬼蜘蛛中将的表情更难看,眉骨跳了跳,象是想了想然后微微偏过头,“我什么时候象她说的那样?” “耶~”被问到的黄猿大将也似乎陷入回忆,短暂的静默过后,才轻笑一声回道,“半年前吧?有回科学部实战演习,那小姑娘受伤,你不记得了?” “所以,连我都没印象的事,为什么你能误会到现在?”鬼蜘蛛中将愤怒的作出结束语。 “现在误会解开我很抱歉啊~”我低下头,作深刻检讨状,顺便在心里重新翻白眼,看现在这样,我都懒得反驳。 我家孩子受伤,你抱着她一路晃还叫家长亲眼目睹… 我看到你抱着我孩子,没几天我家孩子一副羞答答恋爱的样子,能怪我误会么? 还有!我误会了紧接着看见你搂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挥霍无度,不愤怒才奇怪吧?家长胳膊肘往里拐不是很正常吗! ………… 估计是被我这样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气得不轻,鬼蜘蛛中将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搁在桌面上的手无声捏碎一块木质桌子边缘,然后握成拳头。 视线在他指缝漏出的几缕木屑转过一圈,我浑身一毛,下意识就觉得关节有点疼…好暴力! 这要是捏在人身上… 骨头果断的要碎掉吧? ………… “鬼蜘蛛。”一直没有开口的鼯鼠中将忽然出声,我听见那海军将领温和的声音,同时眼角余光里闪过微微的残影晃动。 “安娜夫人请别害怕,这里没有谁会伤害您。” 温热掌心扶在我的背上,雪白将领披风半遮住我的视线,再次开口时,音色里透出些不赞同,“安娜夫人是普通民众,鬼蜘蛛。” 又隔了会,这人侧身俯低些,掰开我握紧的手,缓声说道,“需要叫医生来吗?” “啊~不…”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还好,只是…”确实被吓着了。 “您的脸色很不好,请深呼吸安娜夫人,这里没有危险,请不要害怕。”鼯鼠中将显然是试图安抚或者帮助,“即使有危险,我也会保护你。” 我顺着缓和的声音指示去做,心脏急速跳动的频率却盖过听觉…视线有一点点恍惚,象是蹲久了猛一下站起来,脑子晕乎乎的发眩。 大概是鬼蜘蛛中将一瞬间的气势太过狞恶,也或许是他那一刻的眼神…那种愤怒欲/望交错糅杂的注视,让我克服了很久的毛病有些儿复发的迹象。 确切来说,这是安娜的一种病症…我不知道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事,她的人生,十三岁到十四岁之间记忆里有一部分空白,而那部分缺失,导致我…会被某种特定场面引发伤害后遗症。 这次是我自作自受,我想。 之前冷不丁碰到海军大将赤犬,那人身上携带的恐怖气息,已经叫我的潜意识不安,接着又…我承认自己故意挑衅。 因为,鬼蜘蛛中将的行径实在令人无比烦躁。 ………… 无数次深呼吸,反复替换肺部氧气。 抬手轻轻按压额角,好半天才压住身体的不适感,“很抱歉。”放下手,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诚恳的说道,“如果允许,我希望单独与鬼蜘蛛中将谈一谈。” 对上我投过去的视线,鼯鼠中将皱了皱眉,“您确定没问题吗?” “几分钟。”点点头,我扯着嘴角,试图微笑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耶~那我们就稍微离开一会。”黄猿大将这般回答,语气倒是缓和,顿了顿又说道,“别担心,我们会在你视线之内。” ………… 等到两位海军将领走到看得见的最远距离,我就看着留下来的这位,“所有误会暂时抛开,我现在回答您提出的那件事。” “我拒绝。” “并不是您不好,也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的缘故,是我自己的问题。” “希望您能为我保密,鬼蜘蛛中将,当然,要宣扬出去也可以。” 又一次深呼吸,我非常非常诚恳的往自己身上扣了顶黑锅,“我喜欢女人。” ………… 拒绝男人的一百种方法。 你可以找他借钱。 你可以表现得比他还急切。 你可以…坦白自己的性向。 鬼蜘蛛中将的呃~喜爱,因为已经拒绝,我现在也装不出比他热切,那样既象欲擒故纵又象坐地起价,他厌倦之前我势必付出高昂代价。 所以啊~我只好‘坦白’告诉他,我喜欢女人。 ………… 趁着鬼蜘蛛中将瞪大眼睛看怪物一样暂时没回神,我从位置里站起来,鞠躬,然后一言不发转身… 转身,愣住。 远远的,两位海军将领…变成四个。 盯着其中高高瘦瘦那一位,我嘴角狠狠一抽。 来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如果再遇见一位大将,我的人生可以圆满了。 现在…一语成谶。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晴时雨 黄猿和鼯鼠走出亭子,两人到有些距离的位置站定了等谈话结束,就象先前保证的那样,他们会在视线之内,黄猿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让那位夫人安心。 因为她太不让人放心。 整张脸白得象鬼一样,嘴唇都泛起青色。 虽然原本该风度翩翩的退场,不过,为避免他们不在的时候,那位安娜夫人真的被吓晕过去,顺便让鬼蜘蛛的名誉蒙上点不好传言,黄猿和鼯鼠只能站到远一点的地方,不得已充当两只闪亮电灯泡。 黄猿也能理解鬼蜘蛛忽然飚杀气的原因,那位安娜夫人…说实话,估计海军本部将领们遇见过的女人加起来,都没她这么棘手。 当然,所谓‘棘手’指的不是她力量强大,安娜夫人真是柔柔弱弱,象鬼蜘蛛自己形容的,就算生气瞪眼也象只小兔子。 半点武力值也没有的女人,娇娇怯怯温温柔柔,偏生每句话都能堵得你胸闷。 鬼蜘蛛那种暴戾脾气,碰上安娜夫人这种看似乖顺,猝不及防却象针尖能狠狠扎你一下的女人,真真是他自讨苦吃。 想了想,黄猿看了眼身边的鼯鼠,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耶~原来兔子急了还真是会咬人啊~”就是不知道等下鬼蜘蛛心目中柔弱的小兔子…又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听得他这般说,原本沉稳又严谨的鼯鼠,竟也难得露出一种象是忍不住笑的表情,手抬到嘴边,握成拳头掩着咳嗽几声。 见状,黄猿饶有兴致挑了挑眉梢,“耶~该不会你被兔子踹着过?” “波鲁萨利诺先生,那位夫人…”鼯鼠的声音里掩不住笑意,话说到一半却停下来,与黄猿两人眼神一碰,复又双双偏过脸。 科学部种植园浓密的植株间,有微不可察蛰音由远而近。 ………… 也不过转瞬间,来人自浓绿枝桠深处现出身影,与黄猿和鼯鼠打了个照面。 “耶~真是稀客。”黄猿叹了声,“今晚怎么到我这儿来,还是你们结伴?” 看着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已经许多年不曾在私下场合同行的两位同僚,黄猿多少有些儿诧异。 赤犬和青雉,升任海军大将之后,他们三个不知不觉渐渐就疏远,虽说黄猿自己和他们俩各自都算过得去,两位同僚却绝对有些水火不容。 萨卡斯基和库赞,无论是政见亦或者行事,都带着他们自己鲜明的风格,连带这两位大将麾下的追随者之间平时也有些壁垒分明。 并肩走出来的两人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随后视线环顾周遭一圈,目光停在某个点上,两个人的眼神里带出点讶异之色。 紧接着,这边四位将领的注意焦点,不远处的谈话,鬼蜘蛛的那只小兔子非常非常诚挚的说道,‘我喜欢女人。’ 这边距离亭子是有些远,黄猿开始也猜到,那女人要求单独谈话是为什么,多半是要拒绝,不过她同样很知趣,想是知道有些话不能在有旁人的时候说,免得当事人面子下不来。 不过,到底是普通人,低估了海军本部将领们的听力…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黄猿抬手掩着抽搐的嘴角,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压回肚子,这时候他要是笑出声,估计那女人就没办法全身而退。 远远的亭子里,趁着那女人转过身忽然呆住,黄猿和鼯鼠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头苦笑。 这下可好,鬼蜘蛛很清楚他们的耳力,要装若无其事都不行…男人的自尊心都没了啊~他早知道鬼蜘蛛镇不住那女人,真是… ………… 气氛就这样僵住,又过了好一会儿,鼯鼠一言不发朝着亭子那边走,步伐迈得很快,象是有点担心等鬼蜘蛛回过神会出什么事。 黄猿叹了口气,偏过头邀请他两位同僚,“不着急下班就一起坐坐吧?” 鼯鼠多半是想去把彻底得罪鬼蜘蛛的人带离此地,黄猿猜也猜得到,开口邀请库赞和萨卡斯基过去坐坐,为的是拦住鬼蜘蛛,免得多生事端。 无论如何,要发生什么都不能在海军本部里边。 初登场就听见惊人宣言的库赞和萨卡斯基,两人都有些古怪,性子一贯疏懒的库赞眼睛里都是笑意,不过也因为性子好,想笑又忍下来。 萨卡斯基也还是平时那种严厉肃穆神情,不过在黄猿看来,情绪鲜少外露的赤犬大将,居然也明显被娱乐到的样子有些稀奇。 黄猿邀请之后就慢悠悠的走,与两位同僚并肩而行。 走出一段距离,三个人迎面撞上又折回的鼯鼠,他扶着的人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情况不太妙,黄猿脚下微微一停,视线扫过那人柔弱的脸,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到底也没阻拦,放任她让鼯鼠掺扶着急匆匆离去。 侧过身,静静看着那位夫人消失在密密叠叠绿色深处,黄猿啧了声,随即又听见青雉闷笑一声,终于开了口,“这样我算是能向卡普先生交代了啊~” “耶?”黄猿挑高眉梢,眼神一转就看见青雉恰好收回视线,对上他的视线,同僚摸了摸鼻子,又闷笑一声才接着说道,“下午卡普先生请我喝茶,在战国元帅办公室。” “啊啦啦~因为有客人在我难得没有被骂啊~所以…” “帮点小忙?”接过青雉的话,黄猿掀了掀嘴角,语调半嘲半讽,“安娜夫人面子真大啊~怪不得你忽然跑到科学部,原来是救火来了啊~” 算上青雉,已经搅进去几个海军将领了? 黄猿替她算了算,眼神更是讥诮,“马林弗德什么时候开始流行那种干扁扁营养不良的女人?” 青雉脚下一停,摸着下巴望天想了想,语气非常无辜,“斯托克斯医生拜托了啊~” 谁?黄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同僚口中的那位是何方神圣,“当年医疗部队的首席外科医生?号称学医是为了将来能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的那位?” “不就是他嚒~”青雉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要不是退下来,那位‘鬼刀’医生如今应该是医疗部队的负责人。” “老朋友难得开口求人,卡普先生和战国元帅被吓了一跳呢~”青雉偏头看了黄猿一眼,语气里有些…劝慰,“幸亏不是什么大事,只让人别为难那位太太。” ………… 听听这话说得,好似他们对那女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黄猿哼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示意库赞自己看向鬼蜘蛛那边,无声表示:正主在那边,要求也该求鬼蜘蛛,而不是他这个旁人。 应付完充当说客的库赞,黄猿就把目光放给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心想,要是…萨卡斯基也为这件事来,那他才真是佩服那位安娜夫人呢~ “路过。”从来寡言少语的赤犬大将,这次也惜言如金。 “…………”黄猿。 …………分割线………… 等到真正落座,打量好一会儿开始喝闷酒的鬼蜘蛛,黄猿觉得…他对面被彻底拒绝的鬼蜘蛛,看起来也不是他原以为的怒不可遏。 倒是很奇怪啊~ 不过…鬼蜘蛛近段时间确实和往日里大相庭径,心念一转,黄猿随即放开那点诧异,捏起酒瓶给自己倾倒了酒,顺便和两个同僚碰碰杯。 接下来半晌无话,一桌子四个人静静喝酒,也没谁开口。 夜里科学部种植园里很安静,景致也好。 黄猿一边赏风景一边享受难得的惬意,近日里桩桩件件的事都叫他头疼,直到今天下午才算告一段落,虽然鬼蜘蛛在女人身上碰壁,不过…最大的麻烦事尘埃落定,余下的从长计议也可以啊~ 看着手中酒盅荡漾的微澜,顿了顿,黄猿随即杯盏的残酒一饮而尽,垂下眼帘,遮去眼中若有似无的冷意,眉宇始终波澜不惊。 鬼蜘蛛中将,实际上并不是黄猿派系的人,近些时日两人交情突飞猛进,算起来倒是要拜那位安娜夫人所赐,黄猿会‘热心’,也不是为什么同僚情谊,他是怀疑那女人。 因为太巧合,也太古怪。 当然,鬼蜘蛛也知道黄猿的怀疑,他们海军将领沙场征战,没有警惕性早就死得骨头也不剩。 即使安娜只是海军医院的护士,表面上是普普通通民众,可奇怪的是,海军内部近日发生的事,多多少少都能和她扯上联系。 偏偏调查后她又清白得很。 到最后,连黄猿都不得不承认,大概就象中午时她说的食材相关的话题,食材搭配能比喻人,反之也可以,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 安娜和鬼蜘蛛,估计就是不合衬的典型。 如若不然,那位夫人安安分分在海军医院呆了十六年,什么状况也没有,怎么一碰到鬼蜘蛛,事情就象脱缰野狗直往各种诡异方向发展呢? ………… 鬼蜘蛛看上个女人,近段时间也算是一件很叫人稀奇的消息,住个院都有艳遇,这叫每个去探望的将领们颇调侃了几回。 第一次看见那个‘安娜’,黄猿的反应是————鬼蜘蛛你改吃素了?该不会是住院住久了眼神也不好了吧?这么个瘦巴巴看起来没成年的小东西…亏你下得了嘴! 吐槽归吐槽,碍于两人交情普通,黄猿倒是没有说什么。 不能怪他这么惊讶,因为他看到之前已经听过好几耳朵,原本以为是高挑丰满又艳丽的类型,按照鬼蜘蛛往日的喜好,他找的女人不都是那样非常合男人胃口的? 结果,一见面简直叫人下巴堕地。 在医院病房碰见时,那女人正给鬼蜘蛛换绷带,黄猿站在门口没进去,一眼看见时印象实在说不好,那女人柔柔弱弱,鬼蜘蛛魁梧又强悍,单从体格看…那种反差很叫人担心。 不过气氛很不错,称得上温馨。 鬼蜘蛛板着脸,面无表情,那女人也没说话,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无声的互动似乎默契十足,鬼蜘蛛盯着她看的眼神里藏着温和。 当时黄猿没有进去,后来选了个时间重新去医院,远远的看过那女人几次,她很怕生,病房里人多了就藏在叫人不注意会忽略的角落,或者干脆躲出去。 鬼蜘蛛也放任她,而且每次总悄悄留意她的动静。 到得出院,黄猿又听说,鬼蜘蛛正式断了和他那几个女人的关系,也没瞒着好奇的同僚,居然是真的要和医院那护士定下来。 黄猿也收到庆祝鬼蜘蛛出院的邀请,他原本和那一系关系不远不近,那晚鬼使神差的去了,顺便看到原本应该乖乖让鬼蜘蛛收进居所的小护士,那个已经在他们知情人眼里打上标记的女人,正在相亲,顺便阻止一场毒/杀。 ………… 弗里茨准将对待安娜的态度很正式,公开了说那是他希望娶回家的人,把鬼蜘蛛气得不轻,更混乱的是那小护士出了医院,对待鬼蜘蛛就象对待路人。 或者该说,她对任何一个人都温和有礼,同样也冷淡。 相亲最后不了了之,中途介入的一幕就让黄猿很头疼。 战桃丸,他家后辈喜欢的姑娘是科学部新进的人,黄猿对那小姑娘印象不错,年轻又漂亮,能力也好,可是…为什么会是安娜的孩子? 怎么也不像好么? 如果要形容,黄猿觉得小护士和他科学部实习生,根本是浮世绘和简笔画的区别。 一个高挑明媚,一个柔弱秀气。 娜娜金发蓝眼,年纪虽然还小,眉眼的艳丽却已经遮不住,海军将领里边留意那姑娘的很有些人,也叫战桃丸紧张得很。 比起令人惊艳的娜娜,安娜真是另外一种气质的样貌,苍白肤色,黑发,看起来营养不良,唯一会叫男人注意的是眼睛。 象最上等的祖母绿,衬着疏淡五官,看得久了倒是别有几分…娇弱的秀丽。 说实话,要不是她亲口承认,到底没谁能料到,看起来很年轻的护士,孩子都能嫁人了啊! ………… 一团乱麻的开端,过程也同样非常…象一出年度大戏。 回头黄猿就调出那实习生的档案,他原本只看过人事简历,海军内部人员出于安全考虑,生平经历及其家人都有详细记载,只是,没事到底不会去了解。 然后,黄猿看到小小的黑白大头照,她确实三十二岁,看起来比女儿还稚嫩的小护士,这些年样貌没有多大变化,被时间优待一样。 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的戏,明争暗斗还没开始,就叫毒/杀一事搅得暂时按捺。 弗里茨险些被谋/害,当时阻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的人,是安娜。 科学部丢失的别拉多娜草…这段时间实验研究组,娜娜是成员之一。 联系起来,怪不得人怀疑,不是吗? 不过调查下去,却真的和两母女都没关系。 实在奇怪。 弗里茨准将遭遇暗杀的来龙去脉还在追查中,暂时没有头绪;盗窃别拉多娜草的人却已经落网,黄猿看过笔录,也询问过,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神奇。 居然能凭借蛛丝马迹推测得八/九不离十,那小护士倒是有几分厉害。 并且,更厉害的是,搅进海军内部浑水她居然全身而退,还顺带保护她的女儿。 安娜拒绝了鬼蜘蛛,先不管鬼蜘蛛会不会恼羞成怒,暂时看样子也没有谁能动她,因为卡普和战国元帅都表示不要为难她。 即便只是看在别人面子上,请得出当年最狷介的首席医生为她说话,那女人本事不小。 ………… 花了些时间盘点近日种种,黄猿挑了挑眉梢,不着痕迹瞥了鬼蜘蛛一眼。 然后…不知怎么思绪拐到一个古怪地方: 对比想想安娜误会鬼蜘蛛的事,想来想去,他忽然觉得… 医院里安娜对鬼蜘蛛的温柔,该不会是…岳母看待女婿吧?虽然怎么都不顺眼,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所以无微不至照顾? 要真是这样… 手腕抬高几分,黄猿拿酒盏掩住又一次开始抽搐的嘴角,一时间真的有点同情鬼蜘蛛。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晴时雨 喝酒这种事,心情好的时候叫‘品酒’,心情不好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灌酒’。 不巧,今天晚上鬼蜘蛛心情简直糟透了,于是…从摸起酒杯那一刻开始,也不过一小会功夫,预备的酒绝大部分都被他灌进肚子里。 酒是好酒,仙桃酿,每份酒匣两层十二瓶,马林弗德城镇后巷私人酒坊的镇店招牌,装在白瓷瓮里,小小儿一墫,倾倒出来的酒液象花瓣露水,清澈明净,第一层香气也浅淡。 不过别小看它,仙桃酿后劲极大,含进嘴里,舌尖首先品尝到汁水丰盈的甜甜果香,等滑入喉咙,甘醇浓郁才后知后觉丝丝缕缕散发,量小的人很快会醉过去。 预备宴席的时候,黄猿大将和鬼蜘蛛开玩笑,说他心怀不轨,用仙桃酿这种极具欺骗性的酒,怕是打算把请的客人直接灌醉了,他好为所欲为。 黄猿的调侃,鬼蜘蛛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虽说他们两人一个大将一个中将彼此关系不远不近,但毕竟共事多年,没有私交也有情谊,他那点心思没什么好隐瞒。 鬼蜘蛛确实想让宴请那人喝醉,不过他暂时也没想对她怎么样,只是觉得喝得微醺,大概能缓和点僵硬的气氛。 白天的时候,那人象只炸毛的猫,差点没上爪子挠。 到得今天,鬼蜘蛛才知道原来真是有误会,可他懒得管什么阴差阳错,正如黄猿建议的那样,或者也能将错就错。 如果她不讨厌…那就按照他提出的跟了他,鬼蜘蛛不觉得那人对他有多厌恶,他和原本几个女人都断了关系,为的也是她答应了,他准备好好待她。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没能如他意。 原本定在科学部种植园角落的酒宴,是安排的一次…和解。 当时出院后,鬼蜘蛛就打算过些日子再去找那人,毕竟他身边还有几个固定的女人,他想好好待她,势必先断了和欢场女郎的往来。 原本花钱消遣你情我愿,鬼蜘蛛当然不会考虑女人的数量问题,可那人是良家,她跟了他,他要是还在外边三心二意,那就真是他的不是。 不想出院那晚却撞见她…在相亲。 鬼蜘蛛一开始是不高兴,任哪个男人都会不悦,他以为和她是心知肚明,谁料想居然不是那回事?接下来没找她问个究竟,为的是那晚的毒杀事件。 弗里茨准将遭遇毒杀,送去毒物的人随后被灭口,紧接着彻查别拉多娜草果实来源,却发现那批浆果出自海军科学部种植园。 ………… 针对弗里茨的毒杀事件,交给毫不相干的驻区部队处理,涉及人员全部被秘密羁押,很巧,这当中有她的女儿,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 更巧的是,弗里茨准将在事后说明,他逃过一劫是安娜制止他误食别拉多娜草浆果。 很巧,确实非常巧,不过可惜,世间有太多巧合,当水落石出时却是阴谋。 将毒杀与失窃两件事联系起来…显而易见的微妙,以至于调查过程中,有段时间,科学部实习生娜娜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到了今天,两起事件虽然暂时没有彻底查明,结果却显示安娜和娜娜与两起事件都毫无关系,她们涉及确实是巧合。 两起事件鬼蜘蛛都置身事外,他也无权干涉其他驻区的行动,不过,他在之前已经打过招呼,让鼯鼠看着点麾下,不要针对她的女儿。 他一开始真不知道那是她女儿,看中那人的时候鬼蜘蛛着人稍稍问了她的背景,知道她没了丈夫有个孩子,不过没查得太详细,他是中意她,又不是中意她的家世,更不是在对付间谍探子。 也就是那点疏忽,让鬼蜘蛛头一次看到她的孩子时非常惊讶,原以为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居然…完全可以嫁人了啊~ 惊讶归惊讶,知道科学部实习生是那人的女儿之后,听闻她的孩子涉及别拉多娜草失窃,鬼蜘蛛私下里就发话,算是给她女儿一点依仗。 海军内部错综复杂得厉害,很多时候,涉及敏感事件,即使无辜,最后那些人员下场也都不妙,好一些能逃过无妄之灾从此调离本部到偏远基地驻守,前途尽毁,倒霉些的甚至可能无声无息人间蒸发,死得不明不白。 也是去拜托鼯鼠的时候,鬼蜘蛛听闻弗里茨准将做了相同的事,那个和安娜相亲的男人,想了办法在护着她和她女儿。 最后加上黄猿,统御科学部的海军大将态度很明显,说是他手底下几个被带走调查的人,只要确定无辜,就必须完好无损回科学部。 一贯护短的黄猿,这次的说辞同样冠冕堂皇:他们科学部那些研究员个个都是花费精力培养出来,还没替海军科研事业鞠躬尽瘁之前,少了一个就是一笔不菲的损失。 海军本部内有三个不同派系态度一致,倒是令得调查行动非常顺利,没了各方掣肘,鼯鼠很快查明科学部涉及人员与失窃案毫无牵连,转而锁定另外的嫌疑目标。 ………… 接下来的调查行动,水落石出前,具体进展如何,鬼蜘蛛知道得不太详细,而既然洗清嫌疑,她和她的女儿没事,他也不会再管别的驻区事务。 没了各种顾虑,鬼蜘蛛就开始准备要找那人,让她履行先前他和她心照不宣的事,契机嚒~正是海军医院打到他办公室的电话。 让副官示意医院派那人过来,第二天,鬼蜘蛛果然看见她跟在医生后边出现。 接着…不提也罢,总之各种闹心纠结。 最后,她没有按照离开他驻区时说的去海军军校,而是和那医生转道拜访卡普中将…顺便,在海军第五综合食堂再次阻止一场谋杀。 听到消息,鬼蜘蛛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就这么巧?巧得叫人不得不怀疑,偏生…事后调查结果依然和她没有关系,确确实实是巧合。 就象黄猿调侃鬼蜘蛛说的那样,黄猿说会发生这么多事,大概就是安娜自己说的,她比喻食材那样,有些人天生就气场不合,搭配在一起会产生化学反应,让美味变成剧/毒。 鬼蜘蛛对此嗤之以鼻,不过他还是安排了今晚宴席,他和她误会重重,放任下去,双方心里都要留点不愉快,只是,他设想得好,她却不留情面。 ‘喜欢女人’,话说得那样狠,无论是不是借口,她都让他颜面大失,和男人抢女人,或者和女人抢女人,不管输赢都没面子,也会徒增笑料。 身为海军本部中将,手握权柄,无论去到哪里,遇到的人哪个不是对他奉承谄媚…他以往那些女人都是自己黏上来,为了钱财也好为了权势也罢,每个都花样百出的讨他欢心。 他从没有象对她这样,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结果倒好,先误会他和科学部小丫头有一腿,就算他解释还是一副表面听从实际固执己见的样子,接着又… 她扔下颗‘炸弹’痛痛快快走人,他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气是气得半死,要不是看在她脸色白得见鬼似的,他当场就会发作。 等她走了,他火气过去些,想了想,鬼蜘蛛又觉得没意思,他不是那种会依仗权位欺压人的混蛋,看中的女人不愿意,也就罢了,他虽然着恼但不会强迫。 那人千般不是,他受伤住院这段时间里也曾尽心尽力照顾他,凭着这点…鬼蜘蛛只是心里憋闷,也不会计较她的恶劣。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连容忍女人的器量都没有。 …………分割线………… 再好的佳酿没心情品尝,也就是一次酗酒而已。 鬼蜘蛛喝酒喝得急又是空腹,忙碌一下午根本来不及进食,铁打的胃都禁不起鲸吞海饮,更别说是后劲极大的私酿,很快,酒液在血管里蒸腾开,一时间让脑子发晕。 又一次喝干酒盏里的酒,鬼蜘蛛随手拿起边上的酒瓮,倒了倒才发现它已经没有存货,偏过头就见桌脚边的朱红酒匣不知什么时候也空了,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只空瓶。 怔了怔,鬼蜘蛛啧一声,接着听见黄猿轻笑出声,“耶~稍后送客人出去的鼯鼠回来,换地方继续好了,我们也难得聚在一起。” 对上鬼蜘蛛的视线,黄猿晃了晃指尖吊着的白瓷瓮,眉梢挑了挑,“喝完就喝完,可惜什么?美酒也不止这一种啊~” “你说是不是?”尾音略略提高少许,黄猿语调别有所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嚒~” 听出黄猿话里话外的深意,鬼蜘蛛掀了掀嘴角,哼了声,倒也没反对,只是随后把目光转到另外两个大将身上。 赤犬和青雉,从头到尾没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正把注意力放在亭子外边的奇松上,一个貌似在发呆。 让黄猿用手肘轻轻拐了下,青雉啊了声,一脸不景气的撩高眼皮,“啊啦啦~听说最近新开了家店,里边的酒很不错,服务生也很有水准。” 说着抬手筢筢头发,懒散的大将露出点向往神色,“女人还是年轻漂亮才是正道啊~最好是那种温柔淑静的良家…” 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一样,青雉又有些困惑的眨眨眼睛,语气显得迟疑,“说起来,是我最近太赶不上潮流了?现在的家庭主妇们,居然都是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吗?” 哈?鬼蜘蛛愣了下,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然后嘴角就开始抽搐,“看来中午发生的事传得很快。”他知道青雉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了,指的是安娜…她关于食材的‘常识’。 要是真按照她说的都是常识,普普通通食材能搭配成毒/药,这种事如果是每个家庭主妇多少都知道的小常识…那每个男人,特别是心怀鬼胎的男人,在家里该多么胆战心惊啊! 不小心惹恼了枕边人,指不定哪天吃进肚子里的家常饭菜就是穿肠毒/药。 听得青雉这样说,鬼蜘蛛一脸黑线,黄猿就开始抖肩膀,一副忍俊不住的样子。 笑了好几声才终于止住,黄猿露出勉强摆起来的正经表情,曼声说道,“那位安娜夫人所说的配方,我问了几个草药学专家,似乎确有其事呢~” “有些单独摄入对人体无害的物质,它们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比如搭配产生化学反应,是能够转化衍生出毒素,安娜夫人知识渊博,连别拉多娜草都认得。” “如果她确实只是普通主妇…”黄猿微眯了眼睛,笑得饶有兴致,“我们倒是真的跟不上潮流,现在的良家女人…可真危险。” ………… 危险个p!鬼蜘蛛后脑勺上才刚摘掉的黑线又一次顽强的挂回去,那人跟只兔子似的,生气也就敢动动嘴皮子… 没好气的哼了声,鬼蜘蛛半是不快半是警告的开口,“我没打算为难她。”即使她的拒绝让他不快,可也构不成他实施报复的心思。 “耶~”黄猿的眼神微微一闪,张了张嘴正打算说点什么,顷刻间神色又是一凝,而下一秒,在场四个人不约而同转过头,视线看向同一个方向。 科学部种植园透明穹顶投落月光,郁郁葱葱植物笼着银纱似的薄辉,把一切衬得静谧,迷离夜色里有异兆转瞬即逝。 他们四个都久经沙场,烽火硝烟里淬炼的反射神经,对危机与血腥有着近乎变/态的敏感,方才的刹那间空气划过动荡,几丝极细微犹如幻觉的血气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导入他们的感应。 某个视线以外的地点,此刻正出现伤亡,而那个位置在海军本部之内。 彼此对视一眼,凉亭内安坐的四个人瞬间消失,空气晃过几线残影,科学部种植园今夜的月下酒宴就此终结。 ………… 夜里的海军本部内,除了沿海重兵防御线,办公区几乎没什么人,科学部因为本身的特殊需要独自占了大片区域,也因为科研实验的机密性,区域内地表建筑的办公楼大多数只是掩体,重要实验室在地下。 种植园位于科学部与办公区的分界线地带,除了巡逻兵,鲜少不相干的人会涉足。 三位大将一员中将朝着异动中心疾掠,几息间就逼近,随着鬼蜘蛛他们急速靠近,空气里的血腥味也变得浓厚。 那地方正在办公区靠近种植区某处,浓密树荫深处,十几道敏捷黑影正在围攻中央几人…暗处刀锋划破蒙昧黑色,气势凌厉,银亮刃锋一闪而过,斩落半空扑下的人影。 “小心!”沉稳音色正是四个人久候不至的鼯鼠。 鬼蜘蛛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朝着战团疾掠,几个起纵便插/入战局,抽刀,横劈,干净利落地把最靠近之人的手臂斩断。 偏头飞速扫了身侧的人一眼,鬼蜘蛛又转开视线,手中兵刃抬高少许,冷冷的眯起眼睛,腾挪回合之间附近几个攻击者纷纷倒地。 明黄刺目光束自林外扑至,霎时间再洞穿几名围攻者,鬼蜘蛛和黄猿的出手,很快让情势翻转,也解了鼯鼠的困境。 鬼蜘蛛收起攻势,这才有心思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包围圈内四个人,鼯鼠和安娜,另外两个却是年轻人,科学部的战桃丸和娜娜,袭击他们的人大概是看出两个女人没有战斗力,就集中全力攻击她们,让鼯鼠和战桃丸防卫得手忙脚乱。 虽然情有可原,鬼蜘蛛看来却奇怪,因为海军本部中将,鼯鼠的水平不至于这样左支右绌,即便是护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点时间也早该解决敌人。 更何况,娜娜是军校学生,也不是半点武力也没有。 战桃丸手执兵器护着娜娜,两人又以保护的姿态围着安娜,看情形,两个年轻人一直在保护现场唯一没有力量的安娜。 盯了身边的三个人一眼,鬼蜘蛛皱了皱眉,娜娜死死挡在她母亲身前,象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手里握着制/式/手/枪,年轻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惶。 ………… 短暂的静默过后,附近出现的诡异现象,让鬼蜘蛛瞬间明白,为什么这点人数的袭击会让遇袭四个人打得艰难。 先前斩落的袭击者站起身,发出轻微而奇怪的声音,而血流如注的伤口却在他们捡起残肢按上去时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超速再生? 心念飞转间鬼蜘蛛来不及继续考虑,眯紧眼睛,手中兵刃抬高重新劈向扑来的狞恶身影。 金属刀刃砍断躯体,血肉崩裂发出钝响,随即鬼蜘蛛发现再生之后,对方速度比方才快,似乎力量得到提升。 血的味道变得格外浓烈,树影林荫间腥风骤起。 出刀,十六回斩。 劈落数名敌人,刀刃回转,刺入突破防御线险些扑到要保护那人面前的最后一名袭击者。 缓缓抽/出。 拨冗看了眼那人,鬼蜘蛛啧了声,她浑身都在发抖,却在袭击者闯到近前时猛一下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脸色白得很难看,一双眼睛却淬了油一样,亮得惊人,充满愤怒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妈妈!”年轻女孩子终于叫出声,颤抖的声线沾染几丝泣音,显然是无比惊惧,“妈妈!快退后!” 许是女儿的哭声惊醒了她,她抿紧嘴角,返身拿下她女儿手中的制式手/枪,不顾孩子的哭叫与阻止,上前两步,单膝蹲下,枪/口死死顶在被鬼蜘蛛斩成两截那人的头部。 那人半低着头,鬼蜘蛛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她的手在发颤,动作却没有迟疑。 一下一下,连续扣动扳机。 打光制式手/枪弹/匣内全部子/弹,分作两截却在蠕动不断融合的身躯忽然静止。 ………… 鬼蜘蛛转开视线,挥刀,这次好不容情劈向扑来之人的头颅,刀锋划过,让敌人身首异处。 战斗很快结束,残肢断骸散落一地,浓腻血腥泼洒开来。 缓缓收刀入鞘,鬼蜘蛛侧首看了眼同样解决敌人的鼯鼠,不出所料发现他的视线停在那人身上,鼯鼠拧紧眉心,眼睛里飘过一丝复杂神色,但一闪即隐。 抿了抿嘴角,鬼蜘蛛又慢慢转过头。 她正摇摇晃晃起身,她的女儿扑上来抱住她的时候,微微抬了抬眼睛,似乎想笑,却又在下一秒整个人软软倒下。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晴时雨 有那么一瞬间,鬼蜘蛛觉得心脏尖微微缩了下,不疼,只是刺刺的麻,那人倒下去,他本能地迈出一步,伸出手想去扶却让她的女儿抢先一步。 “妈妈?”许是猝不及防,年轻女孩子小声问了句,没有得到回答就低下头查看,接着顿了顿整个人跟着软下来,明显是吓坏了。 抱着昏迷的那人,她的女儿摔坐在地,呆滞几秒钟又蓦地尖叫出声。 年轻孩子坐在地上,一双手死死抱着她,刺耳哭叫充满失控的狂乱,象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尖厉又哀恸,直透云霄,给这片寂静的夜染上几丝凄凄惶惶。 片刻过后,战桃丸先一步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探手想帮忙,一边压低声线试图安抚,“娜娜…娜娜你冷静点。” “别碰我妈妈!”年轻女孩子厉声喝止递到面前的手,护着怀里的人死活不让碰,抬高的眼睛,目光夹杂着怨怼与恨怒,“走开!你们都不是好人!走开!” 鬼蜘蛛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目光滑过坐在一地血肉狼藉里的两个人,撇了撇嘴角,倒是没有跟一个小鬼计较的心思。 那人单薄瘦弱的身子瘫软在她女儿怀里,双眼紧闭,原本盘起的发髻因为先前的动荡散开,衬着几缕凌乱发丝,更显得脸色墙灰一样惨白黯淡。 应该只是昏过去,鬼蜘蛛心想,她胆子小得很,他知道,原本就怕生怕得厉害,先前在酒宴那里,她看着他的眼神浸满从未有过的惊惧。 当时也是为着不吓坏她,他才强自按捺脾气,谁知道… 早知道不该放她就那样走,至少等宴席结束,他们几个同行才对,谁能料到呢?安全系数极高的海军本部之内居然发生袭击事件。 ………… “娜娜,娜娜别这样。”战桃丸还在试图安慰陷进疯狂的年轻女孩子,语气柔和又带着点歉疚,“这里没有谁会伤害你们。” 两个年轻人,战桃丸手足无措,娜娜哭得无助眼神却异常凶狠,看得鬼蜘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理智上他知道,她的孩子毕竟还小,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年轻姑娘是一时情绪失控。 也才十六岁的孩子,刚刚结束一场诡谲惨烈杀戮,紧接着亲人就在眼前昏迷,惊慌失措下无论有什么反应都很正常。 可是!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哭吧?现在重要的是把那人送去医疗部救治吧! 瞄了眼那人苍白如纸的脸,鬼蜘蛛握紧拳头,猛地迈出一步————挟着怒意的呵斥已经到了嘴边,却不想下一秒,尖叫声骤然消失。 极度愤怒和绝望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年轻女孩子慢慢闭起眼睛,失去意识整个人软软歪倒。 “诶?诶诶?娜娜?”战桃丸更是手忙脚乱,扶住昏过去的娜娜,神色变得越发失措。 瞬间出现又果断出手的深红西装男人慢条斯理地将手背到身后,却也没说话,仅仅是往侧边退开一步,随后,整齐奔跑声纷沓而至。 浓密树荫下,荷枪实弹的海军士兵,与带着救护工具的医疗兵,无声又迅速出现。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着,很快,那人和她女儿都被抬上担架,让医疗部队火速带离现场,战桃丸迟疑片刻跟在躺在担架上的娜娜边上,急匆匆离开。 目送消失在树影深处的医疗队,鬼蜘蛛抿了抿嘴角,收起视线这才看了眼结束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 …………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静静站在原地,气势严肃而沉稳。 大将赤犬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只不过低垂的眼帘,唇角抿成直线,很有几分不悦,连带让不巧在他附近收拾残局的士兵噤若寒蝉,行动间越来越小心。 不多时,黄猿波鲁萨利诺和青雉库赞并肩走进现场,环顾周遭一眼,统御科学部的黄猿皱起眉心,啧了声,哼道,“耶~看来我们有麻烦了。” 海军士兵们正在打扫的现场堪称血肉狼藉,残肢断骸四下散落,浓腻腥膻直冲鼻端,可是…站在这里的几位海军将领,皱紧的眉心却别有缘故。 一场截杀与反击,赤犬和青雉都没有出手,但这不代表他们两位海军大将没有发现异常。 被斩断的残肢能够接驳自动愈合,再生后速度力量都提升到一定程度,这样诡谲情况…是今晚亲眼目睹的几位海军将领生平首见。 而…攻击者无论目的是什么,显然,这些以往不曾出现过的诡异人物,他们位于海军的敌对面,哪怕仅仅是暂时,对海军来说,也是麻烦。 一段时间过去,现场散落残躯被收入厚实黑塑胶袋,由士兵们运往海军科学部实验室,片刻后,身着防护服的科学部人员进入,开始使用器具对此地进行彻底消毒。 第一时间内抵达现场的士兵,隶属办公区防卫部队,最高长官中将斯托洛贝里,鼯鼠一行遇袭开始,附近巡逻队已经察觉异动,并在最快时间内赶赴查看。 不过士兵们的行动再快,仍是慢了鬼蜘蛛他们一会儿,树荫介于科学部和办公区之间夹角,恰是两块驻地交汇区,科学部保密机制一贯严厉,导致其他驻区巡逻队除却例行巡视鲜少逗留。 今晚,鼯鼠一行遇袭的时间,恰恰卡在巡逻队与科学部防卫替换的短短几分钟。 能够再生的攻击者,选定时间是海军驻地防卫百密一疏的盲点;时机把握如此微妙,令得恰逢其会的三位大将两员中将眉头深锁。 ………… 低头看了看脚下踩的泥泞血污,黄猿曼声笑道,“耶~看来今晚没办法不醉不归了呀~” 办公区防卫队与海军科学部机动部队赶到,树林里战斗几乎同时结束,黄猿下令收拾战场的士兵将所有残块全数运往科学部,而那之前,他已经命令几个研究组待命。 东西一到立刻进行解剖分析,无论要花多少时间精力,至少必须找出导致诡异再生的异物质。 “啊啦啦~喝酒随时可以喝啊~我是无所谓。”青雉懒洋洋的笑,同样低头看了眼地上,停了停,接着才说道,“头部是关键吗?” 黄猿哼笑一声,节奏轻缓,意味不明,“耶~那就需要问一问安娜夫人。” 话音落下又沉默片刻,黄猿转头看向树荫外,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挑了挑唇稍,“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去探望那位柔弱的夫人吧?” “探望了安娜夫人,我今晚可就要失陪了呀~”仰头看看天幕,黄猿自嘲的笑道,“接下来有好些天要忙碌,还以为近段时间能偷闲。” 拿着非常冠冕堂皇的借口,大将黄猿慢慢悠悠转过身,朝着医疗部队所在区域迈开步伐,留在原地的另外四人看看彼此,随后静静地选了和黄猿相同的方向。 ………… 海军本部内,医疗部队选在紧邻科学部区域,虽然是独立单位,它和科学部,两个部门彼此间有千丝万缕联系,海军所使用的药物,各种相关临床试验,都是科学部提供支援,因此两个部门办公地点非常接近,不过十几分钟路程。 黄猿一行五个人,三位大将两个中将,同时现身的海军高层们让医疗部里气氛有些紧张,听过来意,值夜人员战战兢兢告诉几位将领,他们要探望的人正在接受检查。 “耶~不是昏迷而已吗?”黄猿有些惊讶的挑高眉梢,“怎么劳动你们最高长官?” 听医护人员说,送来的两位,科学部的娜娜已经安置好,人只是昏迷,自然苏醒就没事,而另外那位安娜夫人…恰好没下班的医疗部队负责人正在替她做精密检查。 格雷戈豪斯,海军本部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恶魔果实能力者,居然出动到他… 心念飞转间,黄猿不着痕迹看了眼鬼蜘蛛,眉梢微微抖了抖,“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吧?” 那位夫人虽然非常柔弱,但是没有在袭击中受伤,这点黄猿很清楚,会昏倒是被吓着…也可能是开/枪之后精神刺激太大。 负责接待来访将领的医疗部人员一问三不知,当然,几个探访的将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彼此看了看,随即就让人引着往检查室走。 ………… 穿过医疗部接待厅进入建筑内部,拐过一条走廊,领路的医疗部成员指着尽头处那扇门,示意那便是目的地。 不多时,一行人站在闭紧的检查室门前,领路的人抬手敲敲门,得到回应后轻轻开启它,随后悄悄退到一边让开位置。 黄猿呼出一口气,率先走进去。 室内之人听得动静抬起头,看清他们,皱了皱眉,随即绕过摆满仪器的病床,拉起垂地幔帘遮住,自己这才迎上来,“什么事?” 格雷戈豪斯一番莫名举动,使得黄猿大将眼神微微一闪,嘴上却笑得漫不经心,“耶~来探望昏迷的安娜夫人啊~” 科学部和医疗部平日往来很多,也因此统御科学部的大将黄猿,与医疗部队负责人非常熟稔,格雷戈豪斯神色间的不豫…黄猿也看得明白,多半是布帘后方那人情况不对。 “有些事或许她能给出解释,方便吗?”黄猿直言不讳,虽然能猜到医生对病人的心理,但是今晚却需要争分夺秒… 格雷戈豪斯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回答就把目光投到门那里,随即怒道,“不是说过,没问题我会通知你探视吗?” 室内众人注视下的战桃丸,整张脸憋得通红,弱弱的喊了声,“老爷子。”脚下生根似的不肯走,盯着里边的眼神很是焦急。 黄猿看了眼自家后辈,心里直叹气,战桃丸这孩子显然是之前被赶走过,发现他们几个将领到来,也跟着想知道情况,为了…那个丫头。 为着自家后辈的不争气生了会闷气,黄猿大将终究还是心疼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于是问道,“耶~那位夫人情况真的不对?” 对于疑问,格雷戈豪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诸位亲自看一看吧~”抬手做邀请状,随即回过头淡声说道,“年轻人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出去,把门关上。” 战桃丸一脸犹豫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关上门,这时海军医疗部队负责人转身拉开布帘,室内几位将领朝着布帘后方走去,神色均是微微一沉,因为都知道,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格雷戈豪斯不会说这样意喻不好的话。 ………… 布帘后方是一架简易床,放置在边上的精密仪器无声运行,格雷戈豪斯绕到另一侧,面对着几个将领,伸手轻轻撩高昏迷那人的一侧衣袖。 嘶—— 安静室内响起倒抽气的细音。 包括黄猿在内,几个人一时被眼前所见惊到下意识吸了口气,而看清楚之后,在场几个将领都瞬间放出杀气,一时怒不可遏。 她的手臂搁在床单上,雪白衬得手腕上淤痕更加明显,边缘带着青黑,中央是红到发暗,蛇虫般蜿蜒盘在腕骨,以及前臂。 那是长时间捆/绑造成的瘀伤…显然是束缚太久,皮肤已经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微微坏死。 片刻过后,掀高的衣袖重新盖回去,格雷戈豪斯转而解开她领口第一颗和第二颗扣子,她松开的衣领,能看见的皮肤刻满狞恶痕迹。 星星点点淤痕印在锁骨…甚至衣料遮挡的深处。 最后,医疗部队负责人的手悬在那人上方,指尖泛起微芒,一抹浅绿光弧缓缓成型,慢慢的将病床上她从头到脚笼罩进去。 “她身上有很多类似痕迹。”格雷戈豪斯低声开口道,“检查的医生发现她的情况就通知我。” 黄猿狠狠皱起眉心,冷声说道,“她今天一直没有单独一个人。” 说话间偏头看看围着病床的余下四人,黄猿不出所料从四个人眼睛里都看到震惊与怒意,他们都是男人,哪里不清楚这种痕迹代表着什么。 但是非常奇怪,至少今天,安娜根本没有独自一个人的机会,白日里见她时也没有看出异常,除了她对鬼蜘蛛的先是指责后是惊惧。 更何况,昏迷被送到医疗部之前,她开/枪手腕露出一截,皮肤根本没有淤痕。 ………… 格雷戈豪斯撩高眼皮,哼了声,“我知道,精密检查没有发现异常。”说完,似笑非笑眼神扫过五个最高级别到大将的男人,“要是你们…她这么瘦弱早没命了。” 虽然场合不对,三个大将两员中将还是不约而同抽了抽嘴角,想了想又纷纷咳嗽,在医疗部负责人的冷笑里尴尬转开视线。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好一会儿才停止。 恢复安静的室内,格雷戈豪斯沉声给出解释,“这些是陈年旧伤。”顿了顿,接着问道,“你们认识她?谁和她比较熟悉?” “平时她对异性的接近有没有激烈反应?” 接着,黄猿和赤犬、青雉,连同鼯鼠,几道视线顿时转到鬼蜘蛛身上。 鬼蜘蛛的眼睛错也不错落在那人身上,声线低沉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恨怒,“除了比较怕生,她…她总是喜欢戴口罩。” “那是心理创伤的下意识反应。”格雷戈豪斯盯了眼附近几人,神色意味不明,“她的记忆或许有部分遗忘,你们看到了,她曾经遭遇严重侵害。” “从她身上几处骨骼断裂后愈合情况判断,时间在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 年纪已经步入老年的医疗部负责人叹息声若有似无,眉宇间浮出怜悯,“人类大脑会在伤害超出限度时启动自我防御机制,她平时如果状态正常,那可能是忘记那段遭遇。” “记忆能屏蔽,伤害却始终存在,它们被身体记录,并且某种特殊条件下…” “会出现回溯。” “如果确实需要她回答什么,我希望不要太刺激她。” ………… 随着格雷戈豪斯沉默下来,室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良久,黄猿哑声说道,“也不是什么非要她回答的事,让她休息。” 闭了闭眼睛,随即重新睁开,视线落到昏迷那人身上,黄猿皱了皱眉,叹了声,终究还是放下追问的意图,关于袭击者… 超速再生,那些身份不明的诡异人物,科学部实验能够解决,也不是必须她给解释。 她现在这样…也没有谁忍心。 躺在病床上的那人…实在是…饶是他们久经沙场,看着她这样也不得不怜惜。 格雷戈豪斯是超人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其能力可以做精密检测,如果不是肯定,医疗部负责人不会做出判断并且告诫他们。 想来是安娜昏迷后送至医疗部,医务人员检查时发现异状通知格雷戈豪斯,开始多半误会伤害她的人是海军内部什么渣滓…所以才有医疗部负责人亲自出动一事。 黄猿本该愤怒被首先当做‘怀疑对象’,可是听格雷戈豪斯一番话,不悦情绪尚未升起就烟消云散。 陈年旧伤?那么多年过去,她的身体顽固记得伤害,可见当时那场灾难多么可怕。 格雷戈豪斯说的特殊条件,黄猿认为,指的多半是今日连续意外,最后,又叠加不久前现场的血肉狼藉,刺激她太深,才会让陈年旧伤复发。 距今十五到二十年之间,安娜今年三十二岁,她的女儿十六岁,反向推算…遭遇如此可怕的事,她当时多大年纪? 十五岁?十四岁?或者更小? 还是个孩子。 对个孩子做出那种事的人,真该下地狱!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晴时雨 午夜时分已是万籁寂静,海军本部大会议室内却灯火通明,自最高统帅战国元帅起,三位大将,十二位中将,参谋部数位参谋,高级将领们全数到齐。 半小时前,海军大将黄猿向战国元帅通报后,元帅办公室即启用高级警讯,收到讯息的海军高层们无论当前正在做什么都立刻暂停赶回本部参加会议。 人到齐之后,战国元帅略略抬手示意了一下,便有文秘室人员将资料分发到每个参会者面前,随后,会议桌最上首的海军统帅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自己手边那份,低头开始翻阅。 冗长会议桌两侧,临时抽身赶回来参加紧急会议的海军将领们神色肃穆,眼神里却也带着几丝狐疑,毕竟实在…太奇怪了嘛~傍晚下班的时候还一点征兆也没有,最近海贼阵营也难得消停,怎么到快天亮忽然收到高级警讯。 而回到本部,进入会议室又见战国元帅,三位海军大将,连同鼯鼠和鬼蜘蛛两员中将已经就坐,并且除了战国元帅,余下的五位多多少少神色都略显阴郁,简直象有一场棘手战役正待开始似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一头雾水的将领们也还是收敛心神开始专注资料记载的内容。 会议室内更显寂静,一时只剩下纸页翻动的簌簌细响。 大将黄猿手肘支在会议桌桌面上,双手达成塔尖状,挡住脸的下半部,眼睛微微眯缝着,面前那叠资料动也没动。 因为他不需要看,会议室内翻阅的资料全部出自科学部,并且也是全部整理完成推测出最坏结果,黄猿大将才通报战国元帅,要求启动高级警讯,以防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衍化成为灾难。 ………… 几小时前,科学部与办公区交汇地带发生一起恶性/事件,那些能够再生的诡异袭击者全数死亡,残骸被带回科学部实验室进行解剖研究。 原本去探视安娜的黄猿他们铩羽而归,昏迷的那人情况实在不好,即便是黄猿也不忍心逼迫,只能转而先关注对残肢的检测结果。 自医疗部队所在办公楼回到科学部,黄猿大将立刻收到坏消息。 他的期待全部落空。 收集的残骸断肢搁置在密封容器,操作台边的研究员尚未启动机械手臂取下细胞,肌肉组织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败坏腐烂,转眼间变成一堆堆污秽脓水,留下泛着青黄的骨骼。 随着研究员急匆匆赶到实验室,随后,黄猿看到那一堆堆简直象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已经埋葬许多年的残骨。 容器内全封闭式操作,检测显示,骨骼内仅仅余下无用的坚硬的蜂巢钙化物质,一星半点可用细胞也没有,骨髓、软组织、蛋白质,甚至腐化的积液,它们就在几分钟不到时间里挥发得一干二净。 情况诡异并且糟糕,而更坏的还在后边。 袭击者身份确认,这些堆在科学部实验室内的骨骸,是海军… 大将赤犬与青雉,连同鼯鼠鬼蜘蛛,四人与黄猿分开后即刻着手调查,结果没等大动干戈,某处驻地便有异常情况上报,那个驻地军营内十几名海军下落不明。 失踪人数恰好与袭击者符合。 看过那驻区递交的人员资料,鼯鼠和鬼蜘蛛确认正是被斩杀的袭击者。 这些人员都是低级将官,经过调查确认,他们是上季度科学部出航时,护送科研船的护卫舰舰队防卫部队人员。 事情兜兜转转居然绕在一起。 毒杀、失窃、夜袭,联系所有,大将黄猿不得不认为,海军本部已经埋进不知名的危机,并且,极糟糕的是海军根本毫无头绪,几件事调查起来不存在联系,至少表面上。 ………… 会议室里安静得厉害,每个参加会议的将领都皱着眉,专注的看手上资料,并且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众人都明白这些记载意味了什么。 诡异再生,力量得到飞跃,彻底解开谜题前倒是可以暂时搁置,关键是袭击者们。 夜袭的目的意欲何为也可以抛开,然而这些海军将官究竟是怎么变成危险因素?他们是本部人员,每一个都是经历枪林弹雨后从各基地选拔上来的精英分子,除却资质,心智也得到认可。 如果说是叛变,先不论海军监察部始终注意部队内的不安定因素,这些袭击者从各方面调查,得出结论都是他们毫无相似之处。 袭击者们出身在不同岛屿,成长经历也不尽相同,在驻地内分属不同番队,平日里没有往来,除了上季度随舰队出航护送科研船任务,他们基本没有交集,几个人甚至护航任务里都在不同军舰上,勉强称得上共通点的就是登陆科研船的目的地。 他们踏上过那个岛屿,塞什尔,地处无风带的一处荒岛。 因为磁场特殊,又是无风带,塞什尔这座岛屿只在海军内部使用海图里存在,岛上没有居民,也没有临近岛屿,孤悬海上,海军科学部此番派遣科研船,为的是调查研究塞什尔岛屿环境,确定它是否有条件成为海军秘密基地。 如果袭击者们的异变出自塞什尔…上季度那次航行,所有人员… 而这正是今晚高级警讯启动的原因。 ………… 时隔许久,会议桌两侧参会将领们陆续放下手中资料,把注意力集中到最上首的战国元帅那里。 海军最高统帅同样皱紧眉心,半晌才哑声开口,“无法确定异变来源吗?”说话时视线略略偏到左手位置的大将黄猿身上,“科学部一筹莫展?” “耶~找不到可用的细胞分析。”黄猿大将低叹一声,神色显得不豫,顿了顿,探手拿起面前资料随意翻了翻,接着才说道,“护航塞什尔的舰队驻兵,每个都必须彻底检查。” “重点放在与这些异变者同时行动的士兵,根据出航任务记录,这批人都曾经接近过那个岛屿的某片特定区域。” “只是抽取一次血样。”抬眼看了看会议桌两侧的将领们,大将黄猿垂下眼帘,冷声开口,“至少必须确定他们的身体没有异常。” “倘若是登陆岛屿染上什么异物…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我们不敢保证它会不会传染。” 说到这里又沉默片刻,黄猿大将叹了口气,“当然,情况也不是坏到无可挽回。” 手指比了比被扔在桌面上的资料,黄猿慢慢说道,“这些产生异变的人,有共通点,他们出于各种原因尚未学习海军六式。” 海军六式,超越人类体能极限的体术。 理论上每位得以晋升本部的将官都能够学习六式,而这些袭击者出于本身资质或其它理由,都暂时没能掌握到海军的秘术。 如果…这算是区别,那么,大将黄猿认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 如果将力量的强弱以金字塔来区分海军个人实力,海军六式就是标志性分水岭,熟稔掌握它才能脱颖而出,踏上走向强者巅峰的道路。 因为海军六式淬炼体魄,让使用者进而开始掌握霸气。 世界上的力量体系大体分作两块,恶魔果实和霸气,恶魔果实属于外来因素,霸气却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力量,只是因为各人资质不同,有些人能成为强者,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激活。 激发霸气有各种方式,绝大多数危险程度不定,海军六式是目前已经完善的唯一一种,稳定的循序渐进激发霸气的方法。 当调查结果显示袭击者们尚未掌握六式,黄猿认为是不是能够这样推测:以海军六式为阶梯的晋级强者之线隔绝了异变的产生? 修习海军六式,无论是否将其全部掌握,每个修习者生来的潜能都被调动,激发只是时间问题。 也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霸气,当隐性转为显性,那些不知名异物质就无法腐蚀人体。 “如果存在病变,而阻隔传染的界线是霸气。”慢慢抬高视线,大将黄猿以冷静到接近残忍的口吻说道,“至少海军的损失能局限在某个范围。” 参加会议的海军将领们沉默良久,神色俱是难看到底也没有谁出言反驳,大将黄猿的结论冷酷无情,从大局看却无可厚非。 倘若是病变,海军整个阵营将为此付出代价,牺牲一部分人保全更多的人,即使…听起来非常冷血,却是非做不可的事。 因为变异者危险系数无法查明,海军本部高层们除了必须保证普通士兵性命,更有马林弗德城镇的平民,另外…病毒扩散开,世界付出的代价…谁都担当不起。 当然,一切都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证据证实,大将黄猿的决定已然很温和,仅仅是抽取血样分析检测,而不是更粗暴的秘密羁押甚至处决。 士兵们毫无异样是最好结果,反之…怕是冷酷决策在所难免。 …………分割线………… 紧急会议到接近凌晨才结束,散会后,将领们面色凝重的离开会议室,随即分赴各自阵营开始部署,加强防卫,城镇是重中之重,接着是岛屿前沿防御线。 上季度出航塞什尔的舰队,其驻区秘密进入一级警戒状态,当时每位随船将官士兵,名单交由战国元帅办公室,科学部联系医疗部队,预备天亮后开始取样检测。 为保证军心稳定,将以身体检测为由。 ………… 离开会议室,大将黄猿在办公楼楼下遇到特意等在那里的鬼蜘蛛。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鬼蜘蛛面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眼神一点一点暗沉下去,也没说什么,蓦地转身疾步离去。 待得鬼蜘蛛消失下远处的晦色里,黄猿收起视线,无声叹息,摇了摇头。 他知道鬼蜘蛛等在这的原因,也知道为什么最后一言不发离去,为的是医疗部里昏迷不醒那人。 鬼蜘蛛为着安娜试图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安娜的女儿,科学部实习生,不巧上季度随船出航。 如果很不幸是以霸气区分异变与否,当时科研船上研究员们都…造成感染的原因如果和地域有关,袭击者们以先遣部队进入特定区域勘察地形,后来更保护研究员们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几项因素叠加,如果很不幸,科学部此番也损失惨重。 大将黄猿一个人独自走在通往科学部的路上,在没人看见的此刻,面上才肯浮现出惋惜与微微痛意,他并非铁石心肠,却无法徇私。 即使是战桃丸也在此番接受检测之列,更别说那个实习生。 即使惋惜,情况到最坏程度,黄猿也不得不做出决定。 都是一条条鲜活人命啊~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小径上两侧路灯明亮,大将黄猿气势却是低落,两旁树木茂盛,白天郁郁葱葱,晚上就很有些狰狞,风吹过来的时候张牙舞爪,仿佛…隐在海军本部的怪兽。 抬手揉揉额角,黄猿低低叹出一口气。 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年轻孩子也不过十六岁,原本以她的身体资质此时应该还在军校念书,可惜了,黄猿心想,那孩子对生物学有极高天分,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她。 若是此番…那孩子真真是可惜。 真希望所有涉及人员毫无异样。 ………… 前往科学部中途,大将黄猿想了想又拐道向医疗部队所在地走。 资料收集确认后,会议开始前,黄猿就下令科学部机动部队为所有研究员抽取血样,并且交由医疗部队进驻分析室做检测。 为了确保检测结果的百分百准确性。 另外,战桃丸…大将黄猿调回他的后辈,将那孩子和所有人一样对待,而实习生娜娜,情绪失控昏迷不醒的小丫头,由麾下秘密人员监视,待得她苏醒,再以同样借口抽取血样检测。 之所以对那孩子特别对待,黄猿觉得大概是怜惜那孩子的母亲吧? 毕竟… 行进间脚下微微一停,黄猿静静看着不远处医疗部队办公楼,怔愣许久,终于还是迈开步伐。 ………… 建筑里很安静,大部分人员借调往科学部,黄猿一路往目的地走,一路抬手示意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士兵退下。 这些隐在暗处的人手是黄猿的直系部队,接管这里的原因,除了监视,也有警戒的含意。 路过安置实习生房间的时候,黄猿站在门外看了里边一眼,那小丫头还没醒,附近监视人员也回报没有异动,吩咐手下继续密切关注之后,他又往楼上走。 安娜和娜娜,两个人分别安置在一幢建筑的上下楼,一切尚未确定前,对于那个曾经遭到严重侵害的女人…即便心肠冷硬,能够照顾的地方,黄猿也不会吝惜那点恻隐。 要探望的人躺在特殊病房里,安安静静,格雷戈豪斯前往科学部时交代留守的医疗人员回复大将黄猿,她生命体征正常,到时间或许能自然苏醒。 医疗部队最高指挥官曾就她的情况做出判断,特殊条件刺激导致身体出现回溯,细胞记忆仅仅是暂时,大脑超过限定时间会强制恢复,进而醒来。 也就是说,一段时间过后,她还是会懵懵懂懂睁开眼睛,继续遗忘下去。 ………… 特殊病房里光线柔和,她的长发铺散在枕上,闭着眼睛,似乎梦见什么不好的事,眉心微微皱着,看起来柔弱不堪。 静静站在病床边,听着留守的医疗人员小声报告,黄猿皱着眉,忽地抬手示意暂停,片刻过后,又转头对着门的方向抬抬下巴。 接到示意,医疗人员默默退了出去,并阖上门。 细碎声响消失后,大将黄猿偏过脸,看向病房另一侧靠外墙的那扇窗户,想了想,又走过去,推开那扇窗户,夜风随即灌入,卷起的窗帘摇曳晃过视野。 随手重新阖上窗户,转身往后靠在窗框上,嘴角勾了勾,“耶~还真是…” 打量瞬间沿着开启窗户进入室内,蓦地闪现在病床边的那道身影,黄猿微微眯起眼睛,“萨卡斯基。” 他说奇怪,平日里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家伙会拿‘路过’这种听起来就胡诌的理由和青雉结伴去往科学部种植园。 原来… 立在病床边的男人没有开口,甚至象是不注意黄猿半嘲半讽的注视,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缓俯低一边探出手———— 黄猿挑了挑眉梢,眼神里藏进几丝惊诧。 大将赤犬今夜行径简直…称得上诡异。 男人小心掀开被子,随即侧坐将躺着的人半抱着倚在怀里,之后轻轻解开她的衣裳。 喂!呆滞几秒钟,黄猿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却看见衣裳半褪那人的背脊…苍白不见血色的肌肤更衬得那些淤痕狞恶可怕。 纵横交错的痕迹布满那人的脊背,往下延伸到后腰…而做出堪称无礼举动的大将赤犬,手指在她背上小心游走,象是检查什么。 不多时,似乎确定了答案就停下,抽回手,飞快替她重新理好衣衫。 将人安置好,盖上被子,黄猿发现俯低看着那人的同僚嘴唇动了动,音量小得几乎无法辨别,言语却不着痕迹的莫名。 大将赤犬说,“原来,你在时间的这一边。” ………… 抬手微不可察抚过那人的眉眼,深红西装的男人慢慢转身,待得同僚走到近前,黄猿侧身让开位置,任凭对方开启窗户,和来时一样消失得毫无预兆。 良久,收回远眺窗外昏暗夜幕的视线,回过脸,黄猿看着病床上无知无觉那人,喉间溢出一记冷笑。 说来,他还真是…按着酒宴那时,他真是对这位安娜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赤犬萨卡斯基原来真是为着她才出现。 想了想,黄猿哼笑一声,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慢慢吞吞朝着病床踱过去,这下就算他原本没兴趣都要饶有兴致。 真是令人无比好奇啊~这位夫人究竟有何种妖异魅力。 朝前迈出几步,又是一阵奔跑声急促靠近,停下脚步,目光调转看向这房间闭阖的门。 片刻过后,那扇门猛地推开,科学部实习生一脸惊惶往里冲,不过她很快让追来的卫兵拦下,黄猿抬手制止一团混乱,示意放了人进来。 等年轻孩子冲向病床又闪身拦截,“她还没醒,不过也没事。” “刚刚还有谁?”年轻的孩子抬起头,目光毫不畏惧直视,“刚刚离开的人是谁?!” 微微一愣,眉梢挑了挑,黄猿眯起眼睛,头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站在眼前的小姑娘,良久,沉声开口,“你是天生的见闻色?” 萨卡斯基的出现与离去,这幢建筑物内,除了同为大将的黄猿,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知晓,他麾下这实习生来得古怪。 即便是再如何敏锐感官,做到如此程度一定是霸气见闻色修习熟稔的高手,而科学部破格提前收录的实习生连海军六式都尚未接触。 如果是霸气,能运转见闻色不被黄猿这种级别的强者察觉,只有一种情况: 天生的见闻色。 也只有与生俱来的见闻色,其拥有者才会避开其他强者的感应,因为对那极小一部分人来说,运转见闻色霸气象呼吸一样自然,无迹可寻。 海军科学部…凑巧得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静静看着眼前这年轻孩子,黄猿又拨冗拿余光扫了眼后边闭紧眼睛的那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晴时雨 “你是天生的见闻色?”对面这个男人问完之后就沉默下来,象是等待她的回答,只是他慎密地用眼神细细打量她。 隔着深茶墨镜,目光象是一柄冷锐锋利的刀,带着如有实质的切割感,紧蹙眉头下高傲的眼眸,冷冷审视她,只是并不专注,他似乎分了一线注意力出去。 忍不住瑟缩了下,她全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疯狂呐喊要将自己藏到安全角落,可她不敢动也不敢不理会,只好咬咬牙回答道,“是的,长官。” 听到她的答案,男人重新专注起来,冷峻神色依稀柔和了些,暗哑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耶~其实不必如此郑重。” “抱歉,长官。”她小心的松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并且努力不让面前这男人分散注意力,“对长官必须保持最高尊敬,是制度。” 短暂的静默过后,男人微微倾身,“耶~我麾下终于出现一个乖孩子了啊~”说话时唇稍挑起一抹接近笑意的弧度,“我看起来很可怕吗?为什么你很害怕?” “很抱歉,长官。”她犹豫地仰高脸,目光接触到海军大将的眼睛后打个冷颤,这是毫无温度的一对冷然眼瞳,与表面轻松截然相反。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她牙关打颤,小小声回答道,“因为您太可怕了,黄猿大将先生。” 这算是一句非常失礼的话,她想,只不过…间隔几秒钟,她得到设想中的答案: 男人慢慢直起身,片刻之后移开视线,曼声道,“耶~是诚实的孩子,我不讨厌你这样的年轻人。” ………… 男人转开注意的时候,她一点点放松浑身绷紧的肌肉,压迫感带来的致命寒意,渐渐化作薄汗一丝丝沁出毛孔,是惊惧,同时也是安心。 其实很怕这个男人,她的最高长官,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 进入科学部之后偶尔远远撞见,她会刻意躲开,因为她知道,她彻底[听]不见的人,力量一定强大到不可估测,至少以她目前的水准,两者间犹如巍峨高山与不起眼的石子。 这座岛屿,马林弗德全岛,连同轮番航行在外部队,共计十数万驻军,她这些年遇见过的人,即便是成名已久的将领们,不经意间也能叫她[听]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完完全全[听]不见丝毫的强者,人数不超过二十。 所以,她不能对面前这个人撒谎。 小心抬眼看了看男人,她又微微移开视线,目光越过男人高瘦身形,柔柔的落在病房里那张床上,扁了扁嘴,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 妈妈…她在心里委委屈屈的喊,只觉得很想哭。 妈妈曾经让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向[听]不见的那部分人撒谎,她可以坦诚不知如何回答,也可以选择说出部分事实,但是绝对不可以说一个彻底的谎言。 妈妈借着那时候她撒的谎,教她明白:‘一个谎言’之后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构建虚妄事实,而填补过程中暴/露的疏忽,会带来危机。 大将黄猿,是她[听]不见那小部分人当中的佼佼者,所以她说出部分实情,并且得到设想中的反应,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收敛了刻意放出的气势,显然是对她的坦白表示满意。 她[听]不见,可是她能够借用经验做出判断,并且通过考量。 她表现得很棒对不对? 所以…醒过来好不好?妈妈。 ………… 眨了眨眼睛,她试图眨掉蒙蔽视野的雾气,只是效果不太好,那些雾气不知怎么居然凝结,温热水渍很快滑出眼眶。 她忍不住迈出一步,急切切的靠近,想和往日里一样,扑到安全又温暖的怀抱寻求慰藉。 男人又一次拦下她,“耶~你现在最好不要过去。” “为什么?”她终于愤怒,心头缭绕很久的忧虑与彷徨,全数化作焦躁,“她是我妈妈!你们对我妈妈做了什么?!” “耶~质问的说辞都一模一样呢~”男人低声发笑,不知怎么似乎带着点古怪意味,片刻过后,停下浅笑才继续说道,“因为你身上带着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室内光线柔和却也昏暗,男人偏过脸,视线看向她的妈妈,顷刻间又移开目光,深茶墨镜后方漏出一线难以言喻的神色,“今晚那些袭击者是塞什尔航行任务的舰队驻兵,那座岛上存在不知名异物,当时登陆岛屿的全员…” 黄猿大将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她睁大眼睛,惊愕中又听得他说道,“天生见闻色,如果免疫条件是霸气你本该没问题,只是还无法确切肯定。” “说起来,近段时间你妈妈也不能离开海军本部。” 她只觉得脑海嗡一声,面前这男人慢慢的继续说着,声音不知怎么变得忽远忽近,吐露的可怕内容…在意识里炸裂开来: 上季度她随科研船那次远航,回到马林弗德的全员或许携带某种病变因子,危险程度不明,感染方式不明,以至于近期内所有接触过远航归来之人,都…需要做详细检查。 妈妈…她的妈妈…她将危险带给妈妈了,黄猿大将说的是这种…结果吗? ………… “请不要危言耸听恐吓我的孩子,可以吗?” 低弱的音量,柔和语调,是小时候每个深夜她安然入睡的守护神。 听到声音,她所有躁动瞬间被安抚,“妈妈~” “耶~安娜夫人醒了啊?”她的最高长官偏头看向和她一样的方向,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我的孩子在哭。”她的目光专注盯着的那个身影半坐在床上,气息很虚弱,嘴角噙着柔软笑意,伸出的手臂张开,“娜娜,到我这来。” 被海一样包容的眼神凝视着,她再也无法忍耐,哽咽一声,跌跌扑扑摔进那个怀抱,脸埋进去,痛痛快快哭出声。 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听见妈妈的责怪,“您欺负我的孩子对吗?黄猿大将先生。” “耶~”男人发出带着笑意的单音,随后问道,“什么时候醒的?” “您说我或许感染病毒的时候,我的孩子吓坏了,黄猿大将。”妈妈象往常对待任何一个人那样谦恭有礼,“我们会服从安排,并且————” 拍抚背脊的手微微顿了顿,她察觉到妈妈似乎叹了口气,“多谢您坦言相告。” “妈妈!”她急切地抬头,所有要说的话却在视线滑过咫尺间这块肌肤时卡死…妈妈换了衣裳,领口扣子松落,她被白腻肌肤上隐隐约约的狞恶痕迹刺得瞳孔下意识收缩。 “娜娜?”察觉她的僵硬,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脊,“娜娜你怎么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仰高脸,费力挤出一个毫无破绽的表情,“妈妈…”抽噎几声终究把所有异样粉饰在不谙世事的假相深处,“妈妈会和我在一起吗?” “这就要看安排…”妈妈移开看着她的柔软目光,视线抬高些,“可以吗?” “当然。”男人曼声回答,若有似无的轻笑,“我的小部下非常担忧,安娜夫人可以和她一起暂住科学部,直到一切结束,如何?” “那就麻烦您了,实在感激不尽。” 她顺着妈妈的拍抚示意起身,接着伸手去扶,妈妈掀开被子,双足落到地上之前,大将黄猿毫无预兆地出现,并且抢先完成她的意图。 讨厌的男人用手扶住妈妈的腰。 她咬了咬牙,垂下眼睫,完美的掩饰一瞬间想砍断那只手的念头,目光又一次滑过可恨的手却发现男人扶稳妈妈之后手移高几分,飞速扣上妈妈的扣子。 妈妈的衣襟遮去那片象栀子花花瓣一样细腻芬芳的瓷白肌肤,而…几秒钟前她窥见的那些狞恶痕迹竟然消失,如同幻觉。 ………… 吸了吸鼻子,她挨上前挤掉男人的手,故意小小声抽噎,等妈妈担心的搂着她,她把头埋进妈妈的颈窝,闭起眼睛。 妈妈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首先解决掉关乎安危的那一件,再来从容不迫考虑其它。 娜娜是听话的孩子,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黄猿大将说的,令她胆战心惊那件事,因为它威胁到妈妈的安全。 解决掉它,她才能有心思考虑别的问题。 妈妈身上的那些痕迹… 她不会放过伤害妈妈的人!无论是谁! …………分割线………… 海军科学部。 娜娜站在窗户边,抬手撩开被风吹起粘在脸颊上的头发,身后房间里飘浮着无声哀怨和惊惶,是和她一起等待结果的几个同组研究员。 黎明之前最黑暗那段时间,娜娜回到科学部所在地,和其他同事一起抽取血样接受检测,同时,她的最高长官告知,她妈妈安排在医疗部队队伍,将以借调人员的名义暂住此地。 对此,娜娜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她知道也容不得她有意见。 这个地方,海军本部内不允许个人主义太过盛行,除非她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藐视一切陈规,如同海军本部位于顶端那少数人,娜娜很清楚自己现阶段的渺小,不过她还年轻… 就象妈妈说的,她还小,她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总有一天… 细细碎碎的抱怨不小心揉进她的接收范围,如同骤雨打碎湖面,娜娜收敛心思,撇了撇嘴角。 几个小时的枯坐与忐忑,现在坏情绪积淀到一定程度,让平日里骄傲冷静的精英分子们渐渐焦虑不安,没有谁敢明确吐露什么,可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声音那样杂乱… 眯起眼睛,娜娜又一次全神贯注看着窗外。 马林弗德在苏醒。 娜娜所在这个房间离海岸有些远,窗外是高高矮矮林立的建筑群,隶属海军科学部,她的视野被楼宇遮挡,只是这些朱檐飞角高楼却无法阻止她[听]见。 太阳跃出海平面这一刻,是大海最美丽的时候,沉静的蓝色无边无垠,金红日光在遥远的海天一线处泼洒开来,柔软透明,象是要漫到人心里去。 天海之间一线狂潮正汹涌奔至,早起晨训士兵的军靴整齐踏过地面,阵地前沿重炮兵戈发出铮铮轻音,卷宗纸页翻动时窸窸窣窣。 城镇的喧嚣,军营的沉稳,悠远的大地脉动,终而汇聚成翻滚不息的生命之歌。 她侧耳聆听拂过的绵长温暖呼吸,当第一朵日光穿透障碍迤逦而下,娜娜看见倒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悠悠荡荡不得着落的心脏终于归回原位。 ………… 打破这片祥和静谧的是由远及近的存在感,娜娜保持着面朝窗户的姿势,小心皱了皱眉。 军靴轻轻地撞击地板,节奏不疾不徐,隔了一会儿,门扉的开启令得室内陷进无声,同处一室的人周身辐射压抑,小心翼翼等待,如行走钢丝般绷紧。 没有谁发出声音,连同来人,只有分送到每个人手上的薄薄纸张,以及…片刻之后弥散开的狂喜。 是极高兴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娜娜下意识松开绷紧的肩膀,扁了扁嘴,慢慢侧过脸,哑声招呼走到身边的人,“战桃丸队长。” “娜娜。”这年轻男生把手中拈的纸页轻轻递了递,表情还是一如往常,眼睛里却带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伯母也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嗯~谢谢战桃丸队长。”娜娜接过男生亲自拿来的报告,笑了笑随手收起,接着抬高眼睛,问道,“有事找我对吗?” 闻言,明明比她年长的男生奇怪的红了脸,吞吞吐吐半晌又左右看了看,最后才小小声说道,“老爷子要见你。” “黄猿大将先生吗?”想了想,她低头理了理衣角,沉声回答,“请带路。” 请战桃丸队长先行一步,跟在科学部机动部战斗队长身后,娜娜瞥见房间里其他几个同事古里古怪的注意,视线一扫而过,她随即垂下眼睫,静静前行。 即使不用[听],娜娜也知道这些眼神里所带的含意,并且早已经学会视而不见。 这样的遭遇习以为常,进入军校开始,甚至更早。 那些别有深意的打量,隐藏浑浊的心思,若有似无的讥讽,对于[听]得见的娜娜来说,象蛛丝一样,看不见却讨厌得厉害,不过她现在懂得把真实想法藏在表相之下,至少能装出一无所察。 ………… 离开枯等数个小时的房间,跟着战桃丸队长往目的地走。 出了建筑物,一行人走在通向科学部的心脏,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所在的办公地点,一路上迎面撞见许多人,擦肩而过时,娜娜感觉到平日匆忙又活跃的科学部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浮动。 象涨潮时的洋面,湍急汹涌。 战桃丸队长的脚步一点点慢下来,渐渐由领先一步变成两人并肩而行。 “什么都别在意,娜娜。”他低声说道,“也别紧张。” 娜娜抬了抬眼睛,对上这男生的视线,随后就见他的眼神亮了亮,“娜娜,老爷子其实很温和,你别紧张。”一边说一边手都没地方放似的,语调磕磕绊绊,“我…我其实…” “战桃丸队长。”轻声制止他未尽的话,她拿眼角瞥了下周遭,收到她无声的示意,他的脸更红了几分,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知道战桃丸队长误会了黄猿大将召见她的目的,不过算了,她不想多说什么,至少…现在不必让身边这个人失望。 她很小就懂得区分善意和恶意,并且狡猾的趋吉避凶,身边这个男生,她[听]得很清楚,从第一次见面的轻视,直到慢慢改变… 每个人的表相和真实之间存在差别,对于娜娜来说,除了[听]不见的小部分强者,遇见之人鲜少能骗得过她…战桃丸队长的心思,至少现在很纯粹。 娜娜乜了眼肩侧比她年长的男生,他额前刘海在风里微微飘起几丝,气息变得愉快,她收起目光,低垂眼睫遮去眼底浮起的波澜。 ………… 过些时间想办法疏远吧…娜娜这样决定。 战桃丸队长很幸福,他在的场合,她经常能[听]见藏在和善背后的艳羡嫉妒和不以为然,人类是奇怪又多变的生物,总是只注意别人拥有的反而忽略自己握在手中的。 出身、家世、资质、天分,无论哪一种都会叫不相干的人侧目,战桃丸队长的家世注定他起/点比别人高些,或许成长也会比其他人顺利,所以很多人遗忘他自己的努力,无论他得到什么,背后的窃窃私语从没有停止过。 她知道,她也知道比她年长的男生被保护得太好,不过…这构不成她伤害他的借口。 她不会那样做,因为她被保护得更好,从她有记忆开始,妈妈一直一直保护她,抱着她柔软的笑,无所不能一样。 如果不是昨天夜里惊鸿一瞥,娜娜恐怕从不会去想,或者她的妈妈也有受伤的时候。 看到密布可怕的伤痕,娜娜忍不住害怕,忍不住责怪自己,是不是这些年很多时候妈妈受了伤却装作若无其事? 如果她更强大…如果她早点醒悟… 现在她长大,该轮到她保护妈妈。 昨天之前的她是天真的笨蛋,被现实狠狠打醒的现在,她要变强,要变得象妈妈说过那些故事里的人物一样,强大到无以伦比,强大到藐视法则。 强大到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任何东西。 她可以象‘哭够了才不哭’的九尾人柱力,竭尽全力向着变强这个目标前进。 她可以象‘没有人从一开始就立于天上’的野心家,慢慢积攒力量,最终站在巅峰。 她还来得及,她才十六岁,有妈妈说的无法预测的未来。 总有一天…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晴时雨 真正到达目的地是时候,娜娜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未可预料之事。 战桃丸队长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随即推开沉色实木门扉,浅淡的烟草气息缓缓流溢而出,伴随强大的存在感。 娜娜深吸一口气,与立在门侧的男生擦肩而过,迈入充满无形张力的办公室。 门扉在身后阖上,彻底将室内室外区隔开的一瞬,娜娜感觉到身后那个男生变得紧张,飞快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沮丧的垂下脸。 大将黄猿坐在室内一角沙发里,听得动静,另外一个陌生男人抬眼,目光一掠而过随即重新低头看手上的资料夹。 不曾见过面的陌生人,花白头发,气势沉稳…微不可察睐了一眼…娜娜小心移开视线,她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肩章,却[听]见…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的宽和慈爱。 “耶~站着做什么?”黄猿大将随意扬了扬手,指尖同样拈着一张纸页。 走到沙发一侧站定,娜娜象平日里面对任何一位拥有军阶的将领那样,恭敬而顺服,“科学部生物研究组实习研究员报道。” “耶耶~好奇怪啊~我真的很可怕吗?格雷戈。”大将黄猿撩高眼皮,忽的轻笑,“这姑娘每次见我都象看见穷凶极恶的罪犯啊~” “如果你没怎么这姑娘,那大概就是长相问题。”另外的人头也不抬,手里飞快翻阅资料,“再者说,你科学部哪个人看见你不怕?” “海军大将的威压,我看这姑娘表现已经很好。” 接着,娜娜看见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嘴角笑意加深些,却也没有说什么,随即将手上纸页递了递,“坐下看过资料,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是,长官。”她恭敬的领命。 ………… 放置在沙发前茶几上的文件堆叠得有些高,娜娜探手取过一份,掀开它,一目十行浏览。 它们是一列列数据,每一张出自一个人的身体数据。 花了些时间翻阅完离她最近这一叠,接着取过另外一叠,如是反复…许是因为全神贯注的原因,周围变得安静。 娜娜不自觉眯起眼睛,意识沉浸到纸张排列的字符与数字当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看完手上拿的资料,正想换一份新的,抬眼却发现已经没有文件,大将黄猿和另外那位都看着她,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点深思的味道。 收回手,娜娜微微挺直背脊。 “耶~”黄猿大将笑着移开视线,朝着在场第三人抬抬下巴,“格雷戈豪斯,医疗部队最高长官。” “长官——” “不必起来。”想起身的意图被对方温声阻止,年老的长者面色平淡,气息却慈霭,“你看的是第一批人员的血液检测数据,医疗部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 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医疗部队负责人目光滑过大将黄猿,随即抬手拿起茶几上一只控制器,按下开关才继续开口,“接下来电影虫播放的是,显微镜下血液细胞在培养皿中的活动录像。” 对上老者鼓励的眼神,娜娜悄悄的回了一个笑,之后才把视线转向小小的投影仪…看出她一直紧张,医疗部队指挥官面无表情却努力释放善意。 这点也和斯托克斯老师一样。 妈妈一直是对的,娜娜心想,妈妈说好心人一直都有,所以她不能总是拿恶意揣测每个初次见面的人,那样会错过很多,负面情绪也会影响她。 ………… 良久,投影幕上活动影像停止,接着,黄猿大将沉声打破宁静,“告诉我你看出什么。”语调漫不经心,“或者你能看出什么?” “一场厮杀。”思绪还沉浸在惨烈战斗中,娜娜下意识回答,“它们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战斗,误杀许多不该是敌人的…”怔了怔,她回过神来。 “是免疫细胞。”医疗部队负责人这样回答,“白血球具有吞噬异物并产生抗体抵御病原入侵的能力,细胞数量变化是临床判断重要依据。” 抬手点了点停止运转的电影虫,年长老者皱起眉心,“正如你说的,血液中的白血球数量超过极限,奇怪的是不存在细菌性感染和任何异物,它们正在误杀健康的人体细胞。” “小姑娘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医疗部负责人忽然的疑问让娜娜愣了下,随即否认,“不,长官。” “奇怪了。”年长老者眼神微讶,却也不再纠结重新转回原本话题,“这份血液影像是与异变者力量相差一个阶梯的低级军官,并且和他同阶级那部分人,血液中出现相同情况。” “而这部分人以下,力量每递减一层,白血球数量就减少一个阶梯,直到普通士兵,他们的白血球活跃程度仅仅介于类似一场感冒,平民的体内则不存在任何异常。” “平民、霸气与恶魔果实能力,不在感染范围。” “感染者局限在两个阶段之间,最终完全吞噬…将要跨过屏障进入下一个力量阶段的人。” “也就是说——”想了想,娜娜慢慢接下医疗部负责人眼神的鼓励,轻轻说道,“它们有意识筛选优秀的人体?” 头发花白的长者面色不动,气息却瞬间透出悲伤,“至少平民幸免于难。” ………… 随着医疗部负责人周身蔓延开的悲悯,室内气氛凝固了一样,娜娜的心情跟着降到谷底。 时隔许久,大将黄猿站起身,“跟我来。” 娜娜茫然的跟在统御科学部的长官后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一角,转过屏风之前,年长老者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波鲁萨利诺。”沉稳音调,带着浅浅不悦。 “耶~这孩子是天生见闻色。”大将黄猿脚下停了停,勾挑唇稍,若有深意,“我也不会拿自己麾下的性命开玩笑。” 屏风后方,黄猿大将伸手按开一处闭阖通道入口密码锁,金属门无声无息滑开,通道深处溢出森冷肃穆的荒芜寒意。 微不可察顿了顿,娜娜随即缀上前方那个男人的步伐,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握紧,十指的指节微微泛起青白。 通道冗长安静,大将黄猿的脚步声带着某种节奏感,如同闲庭信步,却深不可测。 良久,站在一处入口前,黄猿大将略略侧首,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有一点古怪的情绪,“你比昨天看起来尖锐许多,是因为找到前行方向吗?” “不怕了?” 似笑非笑的疑问句,也不待回答,男人又一次率先迈进入口。 ………… 娜娜也不想回答,即使那是她目前最高长官的提问。 大将黄猿,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娜娜[听]不见的男人,她读取不到对方,却不代表他看不懂她的变化,因为不想回答,妈妈说这种时候沉默就好。 抬了抬眼睛,她吸了口气,慢慢跨出一步。 小时候曾经种过一片植物,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她天天去浇水,看着绿茵茵破土而出,从小小幼苗到生长成熟。 海风总是折断看似最高最强壮那些植株,留下表面弱小实则坚韧的不起眼小苗。 和人一样,城镇里的孩子总喜欢孤立与众不同的几个,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或者毫无戒备的时候,伤害突如其来。 谁说孩子单纯无知,实际上孩子的喜恶比成年人鲜明,并且尖利。 象海风最先折断长得最高的树苗。 种的植物长大开花之后,她明白妈妈给她种子种在海岸高处的理由。 娜娜学会藏起自己,象那些草,单纯的嬉闹,小心避开恶意,学着装作自己和别的孩子没有区别,在她能保护自己之前。 原本不会象刚才那样轻浮焦躁表现,可是…她想变强,一再隐藏一再懦弱,如果换来妈妈付出代价,那么她宁可…自己受伤。 …………分割线………… 映入眼帘是一处钝弧型空间,墙壁泛着微微金属辉芒,看不出材质,呼吸间却有一种古怪的凝滞感,象是无拘无束意识被生硬套进某种束缚,局限感一丝一丝,缓慢的侵入毛孔,渗透在每根神经里。 激灵灵打个冷战,娜娜看看四周,有些惊疑不定。 “耶~很敏感,不过别担心,不是对付你。”黄猿大将在一处半人高金属台前停下步伐,偏过脸,笑意半嘲半讽,“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能力到了何种程度。” “天生见闻色,你察觉到了对吧?所以那时候失控。”男人嘴角掀了掀,微带低沉的声音,在半密闭空间显得格外清晰,“想变强吗?让我看看你的资格。” 很拙劣的激将法,也不在意会不会奏效,说完就专注盯着金属台。 娜娜立刻走上前,无论等着她的是什么…她不相信黄猿大将,天生的能力让她不相信妈妈之外的任何人,但她确实想变强。 变得强大,保护一直保护她的人。 ………… 金属台子平面无声无息往两侧分开,隔板下方是整片寒冰,半透明冰冻中央是一块血肉模糊残骸,深红肌肉青紫血管,森森断骨… 猝不及防间,娜娜脚下微微一退,不过顷刻间她生生忍住恐惧,瞪大眼睛。 “这是异变者唯一还残存的东西,青雉的冰冻时刻保留了它。”眼角余光里,大将黄猿密切观察她的反应,口中淡淡的说道,“它在说什么?” 数也数不清的尖利惨叫遮去黄猿大将的声音,娜娜听见瞬间在意识海炸开的纷乱场面,这是她十六岁以来从未听见过的残酷声音。 饥饿…对活人血肉的渴望。 饥饿…撕裂人类肢体手指残留浓腻温热… 饥饿…迫不及待吞咽…丰美脂肪…柔韧筋肉…肥腻骨髓…人类碎裂的声音…湿润而软绵的咀嚼…喷满的血红色液体… ………不………不要! 天旋地转中,视野开始扭曲,娜娜只觉得有巨大狰狞的无形无质之物剧烈冲撞,一根烧红利锥象是要把她的脑子剥开… 痛…妈妈…娜娜好痛… ………… 剧烈疼痛一点一点麻痹意识,发散在浑身血液里,刻骨的寒。 有什么东西层层撕开,吉光片羽般掠过无数影像碎片里,娜娜依稀看到…影影绰绰匍匐在巨石建造的祭台之下。 半明半灭殿堂,一抹人影穿梭在跪地黑影之间,举手穿透胸膛,从背后露出来,鲜血沿着尖锐指甲蜿蜒向下,一滴、一滴慢慢地砸落。 抽回的手捏住心脏,狠狠收紧…扔开…污黑邪恶虚无影球在殿堂内游曳流窜,它们很快找到出口,消无声息钻进石壁缝隙…不知去向。 空旷殿堂血污满地,泼洒龟裂血海仿佛某种古老图腾。 锐利视线穿过虚无准确抓到她的视线,俊美到邪恶的脸,野兽般的眼瞳看不见一星半点人类气息… 薄薄的唇翕动,陌生的声音,‘找到你了…’ 对血和肉的饥渴,对刻骨绝望的绝望… 意识海咆哮卷起巨浪,猛地扑灭视野。 ………… 灵魂发自本能的颤栗,潜意识蒙蔽所有恐惧,急迫想躲开危险,娜娜藏进不见天日的黑暗。 那是最开始的地方,母亲温暖的腹中。 很小的时候开始娜娜就有记忆,非常非常小,小到她能蜷缩在妈妈肚子里,潮湿的脉动,她和她联系的最初。 一开始她听不清模模糊糊的声音,和她有联系的情绪却陆续传进意识。 最初是焦躁、茫然、愤怒、担忧、害怕…负面情绪让她不安。 渐渐的那些波动归于平静,她收到一点点喜悦,她伸手动脚,就会有温暖触感隔着什么轻轻摩挲,那种感觉很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她不由自主剥离潮湿甜蜜,掉进一个陌生的锐利的地方,她本能的恐惧,直到一片温暖将她裹起来。 她听到熟悉的脉动…在看不清的白蒙蒙背后。 九个月大的时候,娜娜很清晰的辨认出善意和恶意,她埋进水一样温柔的怀抱,试图忽略无处不在的剧烈躁动和无数细小恶意凝结的黑暗。 妈妈也察觉了,无论是那时候的环境,亦或者她的不安,很快,妈妈抱着她远离来到一处较为安稳的地方,后来娜娜知道,这里是马林弗德。 妈妈在她小的时候总会对着她自言自语,以为她听不懂她的歉意。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让你出生在和平富足的公平世界。’ ‘对不起,宝贝,我没能给你无忧无虑一世安稳的人生。’ 一开始妈妈总是道歉,等她开始学习通过声音表达,妈妈就不再说那些忧心忡忡的话,妈妈一直软软的笑,然后竭尽全力保护她,给她安稳,给她全部的爱。 她总是哭,因为听到数也不数不清的声音,善意的恶意的,尖利的狂暴的,肮脏的浑浊的…她不知道如何拒绝,只能无助任凭巨大的声音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 是妈妈发现了异常,她被紧紧抱在怀里,整夜整夜听那些奇妙美丽的故事。 妈妈带着她游荡在岛屿,小心好奇观察世界,她看过旭日东升,看过月晴圆缺,看过万物生长,看过草木萧条。 她从繁华热闹欣欣向荣看到灯红酒绿众生百相。 浮艳至极的花街酒寮,市井嘈杂粗鲁的嬉笑怒骂。 肃穆凛然的舰队船舶,风中猎猎作响的杀伐正义。 最后,妈妈遮住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娜娜你听,世界的声音。’ ‘黑与白,生与死,所有一切都是自然。’ ‘别抗拒,别害怕,记着,妈妈在的地方,没有人能伤害你。’ ………… 沉浸在无边黑暗里,她闭着眼睛,竭尽全力聆听… 她又一次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温软,来自岛屿不察痕迹浸润的保护。 潮汐的奔涌,大地的脉动,熟悉的心跳…渐渐的,夜色一样深的黑暗尽头亮起一点朦胧微亮,缓缓的掩去混沌。 深深浅浅翡翠绿,笼了层薄雾的森林。 象妈妈睁开眼睛的时候,墨黑水晶似的眼瞳深处春天枝叶绽发一样,有无尽的希望。 “妈妈——” 娜娜睁开眼睛,视野里满室凌乱。 金属台子四分五裂,冰屑碎得脚下到处都是,而…可怕的轰鸣来源不知去向,只有细微黑灰细块夹杂在透明冷锐碎冰之间。 黄猿大将站在很近的地方,目光带着要将血肉筋骨层层剖开的锋利,良久以后,面上才现出一丝若有所悟,“耶~科学部真是捡到宝了。” “天生见闻色?你是聆听万物之音吧?” 语调慢条斯理,说话间微微倾身,娜娜从深茶色镜片后方那双眼睛里,看见她自己戒备的眼神。 这个男人她一直害怕,她[听]不见,可是只消一眼就能知道,和另外那位曾经远远留下背影的深红西装男人,充满危险的感觉让她下意识退避。 大将黄猿,大将赤犬,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本质象深渊。 ………… 良久,似乎很满意她惊恐的样子,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抬手掸掸西装袖口,漫不经心的笑,“耶~何必不甘心,你才十六岁,在新生代里已经出类拔萃。” “要知道,即使是我在你这年纪…” 手上动作不易察觉顿了顿,大将黄猿又一次看向她,眼神渐渐若有深意,“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一个普通女人能把天生懂得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养得沉稳坚韧,并且能力收放自如。”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晴时雨 听见大将黄猿夸赞妈妈,娜娜扁了扁嘴,小心翼翼瞪了男人一眼,飞快垂下眼帘,直觉告诉她,这人现在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只是可惜,她现在还弱小得很,就算猜得出也什么都做不到。 无能为力的感觉非常糟糕,以至于叫她原本的不甘惊惧渐渐变成失落颓丧。 虽然娜娜一开始就很清楚,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是站在巅峰的强者,即使有这样领悟,实际面对的时候也还是叫她心惊。 睥睨众生的绝对压制,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 大将黄猿…气息象云一样疏淡,却有着逼人存在感,无法忽视,不可捉摸。 这就是海贼闻风丧胆的最高战力… 这就是…妈妈说的,立于巅峰却还称不上最强的力量…想了想,娜娜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一眼,结果下一秒她的小动作立刻被发现。 黄猿大将勾挑的嘴角边,笑意仿佛加深几分,“耶~你在想什么?” “有朝一日打败您。”娜娜速答。 “耶耶~”男人微微怔愣,目光一闪,笑得凉薄,“真是野心勃勃,不过…”沉默片刻,重新开口时的语调半是讥诮半是蛊惑,“我等着哟~” ………… 时隔许久,重新回到大将黄猿办公室,娜娜还有些晃神,那处半封闭式空间满地狼藉,那些狂暴哭嚎血肉模糊,象噩梦,即便是醒来,也心有余悸。 娜娜一直知道自己的不足,并且现在开始准备正视它。 如果说凌晨时瞥见妈妈衣襟里藏的诡异痕迹,让她发誓要迅速变强,那么刚才…娜娜清楚衡量出自己力量的水平,并且,对于和算是参照人物之间的差距,也让她有明确认知。 黄猿大将回到办公室就重新坐在沙发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面色如常与医疗部负责人交谈。 两厢一比较,娜娜又一次觉得自己太…少不经事。 不过没关系,掐了掐拳头,娜娜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胜在时间… 野心勃勃又怎么样? 野心和抱负,很多时候可以划上等号,而目标,更会成为动力。 ………… “小姑娘?” 年长者的声音温和慈霭,娜娜收敛心神,抬眼对上医疗部指挥官的视线,看了她一会儿,目光稍稍移开些,格雷戈长官开口问道,“波鲁萨利诺你怎么这小姑娘了?她看起来不太好。” “诶?”呆滞了下,娜娜条件反射看向黄猿大将,眨了眨眼睛,有些懵,她看起来很不好吗? 翻阅文件的手微微一顿,大将黄猿眼角斜觑,顷刻间又转开,漫不经心笑了笑,“坐下先喝杯水,稍后把这些整理一遍。”对着放置成堆的资料抬抬下颌,接着继续说道,“明天上午交一份关于这次事件的报告…” “另外,别让我看见那些冠冕堂皇却毫无用处的说辞,我要看你个人的想法,不拘什么,天马行空也没所谓,只要和这些有关。” 来不及深想男人一番话中特别强调的有什么含意,娜娜点点头,“是,长官。”随即挨到沙发一角,坐下后探手给自己倒杯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呷。 温润的水滑过喉咙,慢慢流进胃部…味蕾辨别到浅浅的甜,恰到好处的糖分稍稍缓和神经,娜娜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坐姿跟着放软些。 之后那杯水捧在手中,目光悄悄抬高几分,袅袅上升的烟雾晕开在视野,隔着微薄水汽,娜娜静静看着沙发对面坐的这位医疗部指挥官。 面容清癯的年长者正专注翻阅文件,深锁了眉心,神色里带着忧虑与沉重… 隔了会,娜娜小心错开眼神,同时记起不久前这位长者说‘至少平民幸免于难’的半是庆幸半是悲凉,想了想就把手里的杯子放回原位,转而拿起一份资料,重新看起来。 平民幸免于难,霸气和恶魔果实能隔绝感染,那么剩下那部分人…格雷戈长官是在忧心那些人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去做要好,妈妈教她‘事在人为’,没有路的地方走得多了就变成路,象马林弗德岛屿一些小小的无人踏足的角落,妈妈领着她游荡,天长日久,茂盛草木深处踩出浅显痕迹。 那些痕迹…变成道路。 所以啊~即使不知道能做什么,也想尽自己的努力。 比起深不可测的大将黄猿,娜娜心理上对这医疗部队负责人多出些亲近。 大概是斯托克斯老师的缘故,格雷戈长官和老师气质相仿,小时候让斯托克斯老师教导的娜娜,更喜欢这位努力散发善意的年长者。 她的成长过程缺失了本不该缺失的父爱,导致她有一点点…妈妈说很抱歉,娜娜却不觉得有什么。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许多时候即便是完整家庭,孩子也不一定能得到双份的爱,娜娜也见过城镇里父母双全的孩子过得象孤儿,反而是只有妈妈的她更幸福。 妈妈说,一个人的幸福寄托在特定的人或者事上边,是很贫瘠的想法。 世界是个万花筒,美妙绚丽,错乱混沌,不经意转身间瞥见的风景,哪怕仅仅是一朵野花,也能叫人心生喜悦,岁月里的种种,都能变成幸福。 与人或者事无关,是心境。 娜娜还不太明白妈妈说的这些,她还小,不过,妈妈总是对的,她也很快乐。 ………… 时间很快流逝,大将黄猿办公室里笼的光,从晨起柔润渐渐转出日正当空的温热。 放下最后一份资料,娜娜收起注意力,揉揉眼睛,扭头看看窗户方向,小小声咕哝一记。 察觉她下意识的动作,格雷戈长官低声发问,“小姑娘怎么了?” “肚子饿。”娜娜小声回答道,脸红了红,又不察痕迹看了眼茶几一角没有动过的水壶,加重语气里的哀怨,“肚子饿。” 胃部发出无声抗议,身体需要补充卡路里,碳水化合物,蛋白质,水分…微微渴求的信号,出自医疗部负责人。 格雷戈长官怔了怔,看了眼天色,随后笑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午时了。”随手搁下文件,偏过头对着早已经离开沙发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大将黄猿说道,“要和小姑娘一起吃午饭吗?波鲁萨利诺。” “耶~我们两个还是自己吧~”黄猿大将头也不抬,手中奋笔疾书,停了停又说道,“安娜夫人在宿舍,你可以去找她。” 娜娜眯起眼睛,立刻非常高兴,“谢谢长官!” 收到最高长官挥手示意可以离开的动作,娜娜笑眯眯的正想走,略略迟疑一下又探手从待客托盘那里倒出一杯水,小心放在年老长者附近。 最后眨了眨眼睛,怀着雀跃心情,疾疾往办公室出口小跑去。 …………分割线………… 办公室门扉开启,随后闭阖。 大将黄猿手中笔触一顿,抬眼瞥了门的方向一眼,之后收起视线,转向房间一角。 格雷戈豪斯面色不变,目光停在面前那杯水上,神情里有浅浅的怔愣。 “耶~我这个小部下是好孩子,对吧?”黄猿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说,“发现从昨晚开始你滴水未进,刚刚她提醒的是你,还懂得给你倒水…” “我这个长官都没有这种待遇呢~” “天生见闻色,如此敏锐吗?”格雷戈豪斯探手拿起水杯,诧异的语调,眼神微微一暖,“小姑娘有些怕你,不如调去我医疗部吧?” 语气开玩笑一样随意,医疗部指挥官轻轻呷了口水,低垂眼帘,沉默片刻又低声开口,“这样柔软心性,不适合你这边。” “耶~不行,我可是很看好她呢~”黄猿笑了笑,摇头拒绝,却没有说出实情,天生见闻色不可能如此敏感,他麾下那小姑娘是聆听万物之音。 年轻的孩子应该是[听]见格雷戈豪斯身体本能的信号,而这份感应,饶是黄猿这样的强者也力不能及,霸气见闻色修习到炉火纯青,他们是能够辨认出其他人的状况,到底却差了些。 万物本身的存在,那些无声叙说,全世界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听见。 他科学部的实习生…如此资质,黄猿大将怎么可能放手让她埋没了? 格雷戈豪斯是一番好意,黄猿也发现那小姑娘被保护得太好,柔软天真,严格来说不适合军队,更不适合许多时候必须冷静到残酷的科学部。 当初破格提拔,一方面因为她在生物学方面的天分,另一方面为的却也是她的心性。 ………… 说‘天才’其实不尽其然,海军科学部决定录取那孩子的将官,递交给大将黄猿的报告里提到,看中孩子另辟蹊径的想法。 那孩子很有意思,甚至有些异想天开,她说对生物研究的兴趣,源自于想寻找生存之道。 伟大航道内,因天候特殊,每个岛屿环境不尽相同,生物链各有区别,自然因素造就岛屿之间的天然区分,有些富足有些贫瘠。 科学部实习生希望借由研究,针对岛屿本身特点,为居民找到安稳和平生活,不是武力镇守,而是从经济角度考虑。 人类生存的条件,空气、水、食物,保证这些,再进一步提高物质生活,进而达到稳定。 稳定人心,稳定局势。 局势之所以混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民生活颠沛流离,除却当局者不作为,也有岛屿环境本身太过严苛的因素。 人生幸福安稳,迫不得已的铤而走险自然会减少。 好的开始,一环扣一环发展,最后能改变一切。 小姑娘的决定听起来很…单纯。 到底是偏向知识分子的乌托邦式想法,不过也触动当时去海军军校的科学部将官。 大将黄猿批准提前录取的报告,让那个身体资质达不到海军精英标准,理论上应该被淘汰的年轻姑娘进入科学部生物组,成为实习生。 海军包容性很强,武力至上,也不会疏忽其它方面,如果单单因为身体素质不够而拒之门外,是可惜。 年轻小姑娘天真单纯,却有无尽可塑性,淘汰她对海军未来不会有影响,然而留下她,或许…她会成为海军的未来。 ………… 麾下多出一个实习生,对大将黄猿来说不是一件太值得关注的事,除了当初批阅报告时顺带瞥了眼人事简历,知道出身单亲家庭刚刚十五岁多,接下来小姑娘呆在科学部,象一滴水掉进海里。 要不是近些天意外频发,大将黄猿根本不会注意。 收敛心神,黄猿索性丢开尚未完成的事,起身,“接下来会更忙,现在去吃饭吧~可别辜负小姑娘一番好心啊格雷戈。” 拿不久前离开的孩子做借口,大将黄猿阻止医疗部指挥官继续劳心劳力,免得工作狂发作在难题解决前消耗过剩。 目前为止才只是第一批人员血液分析,结果算是不错,然而接下来还有更多事,最令人担心的‘平民感染’危机解决,该着手的是…找出异物质,研究对策。 桩桩件件,都无法一蹴而就。 格雷戈豪斯叹了口气,跟着起身,复又低声问道,“安娜夫人?刚刚那孩子是…” “耶~”黄猿点点头,想了想又改主意,开口邀请,“不然一起去看看昨夜那位夫人?” 对于黄猿提的事,医疗部负责人点点头,“去探望也好,毕竟她的情况特殊。”说话时拿眼睛看着已经把手放在门把上的黄猿,语气不无劝诫,“别刺激她。” “耶~我看起来这么坏心肠吗?”黄猿一时失笑,想了想又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安娜夫人如今也不容闪失。” ………… 先一步走出办公室,步履不疾不徐,雪白将领披风荡起袍角,千回百折,午后阳光洒落在长长的回廊上,风里带出暖洋洋的静谧,大将黄猿偏首看看外边高空,深茶镜片下方,眼睛微微眯起。 安娜夫人安排在科学部宿舍,原本为着要确定她是否受到感染,血液检测报告显示,她和她女儿都毫无异样,如果是上午,黄猿会让人通知那夫人随意,要离开也可以,要留下也行。 不过现在… 现在,知道年轻孩子并非天生见闻色,而是聆听万物之音,那位夫人就必须留下。 留在科学部,或者留在本部,无论哪个部门,总归必须呆在海军视线之内,为了她的安全。 因为她的女儿非常非常在意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万一…对于海军阵营来说,失去一位万物之音聆听者,损失将不可计量。 并且,能将天生聆听万物之音的孩子教得如此… 那位安娜夫人…也实在令得黄猿大将非常好奇。 要知道,多数天赋异禀之人童年遭遇非常不好,人类是极端排斥未知的生物,对力量的畏惧是本能,纵是母亲天性深爱孩子,许多时候也无能为力。 小实习生被保护得滴水不漏,心性更是沉稳又柔软,教养她的安娜夫人真真了不起。 之前在密室里,黄猿赞许年轻姑娘出类拔萃,那并非虚浮之词,若不是他怀疑进而试探,所谓‘天生见闻色’真的能作为答案敷衍。 黄猿不会计较小姑娘的狡猾,因为她是保护她自己,反过来想,她母亲就更显睿智,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柔软坚韧不失警醒,可想而知她成长过程中,她母亲所付出的心力。 那位柔弱不堪的妈妈…实在是神秘到让大将黄猿都不得不敬佩又好奇。 ………… 海军科学部宿舍。 敲开紧闭门扉,尚未开口,一阵饭菜香味就沿着门缝飘出来,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更让饥肠辘辘的黄猿大将升起恶劣心理。 明明离开的时候还蛮怕他,怎么转眼功夫就…找到靠山一样敢摆脸色给他看了啊? “耶耶~不欢迎你的长官吗?”觉得这孩子很有点当场甩手让他吃闭门羹的意思,大将黄猿顿时…略觉得复杂,“这样可不好哦~” “娜娜?”门扉后方,温温柔柔声线如是传来,“怎么不开门?” “妈妈,是黄猿大将先生。”小姑娘扁着嘴,不甘不愿开门,顿了顿看到另外一个人,眼睛里溢出点轻快的温软,“格雷戈长官。” 一脚踩进屋子,黄猿大将顺手递给立在门边的小姑娘一只食盒,笑了笑,视线抬高几分,就见到那夫人正从玄关内探出身来,浅浅勾起的唇稍,笑意蔓延在眼睛里,温柔得不可思议。 “妈妈~” 没等对视的两人开口,那夫人注意力就让小孩子的叫声引走,黄猿睨了眼急匆匆跑过身侧的小姑娘,原本打算看过就走的意图改成…留下来吃个饭。 因为太有意思了嘛~小姑娘躲蝗虫一样的态度。 “耶~打扰了,安娜夫人。”黄猿笑着边说边往里走,顺便不出所料发现提了食盒蹭到妈妈边上的孩子整张脸皱巴巴的像个包子。 反正他顺路拿来的食盒不解决也是浪费了嘛~黄猿大将毫不愧疚的想。 ………… 不多时,黄猿和格雷戈两人坐在房间一侧沙发,屋子的主人跟在她妈妈身后团团转,比起年轻姑娘,她的母亲从容温和。 接过食盒,她柔声让孩子取出食物摆放在桌上,随即走到开放式厨房继续忙碌。 不察痕迹上下打量那夫人片刻,视线滑过她半挽衣袖下露出的雪白肌肤,确认毫无异样,黄猿收起目光,和格雷戈彼此对视一眼,接着才环顾起四周。 屋子格局与海军将官宿舍相差无几,科学部格外关照研究员,配给方面比照将官,这小实习生因为是女孩子更得到特殊照看,独立的一室一厅居所,虽然比不上居民住宅,该有的设备却都有。 因着是私人空间,大体格局不变的情况下,屋内摆设多出很多个人风格的东西,而很多时候,每个人的性格会从生活细节体现。 不过…黄猿倒是很少看到如此… 知识分子多少有些清高脾性,年轻女孩子更应该娇俏柔软,大将黄猿本以为要看见一处精致香闺,或者书卷气浓厚的居所。 只是不料…卧室的门关着看不清究里,连着厨房的厅,摆设一眼过去叫人眼花缭乱,并非杂乱不堪,而是很多东西显得…这屋子主人兴趣非常广泛。 尚未完成的木制船舶,船模严格比照真船比例缩小而制作,一艘双层舱室楼船,从边上工作台的工具和几个小部件能看出,制作它是那孩子亲自动手。 挨着卧室那堵墙立着一人高木架,架子摆了各种…书籍,盆景,玩件…小小的阳台,透过敞开的落地窗,许多郁郁葱葱植物向着阳光生机勃勃。 格雷戈豪斯的视线很快停在阳台一角矮几,显然喜欢石质花盆种成的微型风景,而大将黄猿的兴趣却叫沙发边木几上的摆件勾了起来。 黑釉瓷碗,一尾金鱼浮在里边,姿态柔软,飘忽而美丽。 只不过…抬手轻轻点了点,指尖触及一抹冰凉,大将黄猿勾了勾嘴角,“画出来的吗?真是巧夺天工的手法。” 画一尾金鱼不难,难的是它悬浮在透明胶质当中,一眼过去,不留神会认成活物。 完成它的人,这份心思极其精妙。 ………… 收回指尖,目光一转,黄猿大将随即发现年轻孩子偷偷注意他的举动,眼神象是看到心爱之物即将被夺走那样郁闷。 挑了挑眉梢,黄猿嗤笑一声,他没有夺人所爱的恶劣性格,只不过…看样子这孩子的心思太分散,也太柔软,如果想把她培养成未来海军阵营的王牌人物,她的磨砺还是少了些。 不快乐的孩子才容易长大,他麾下这小天才…波折太少。 小姑娘扁了扁嘴,目光里更是忧郁,片刻过后又转过头,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似的。 黄猿大将随即起身,尚未迈开步伐,眼神却瞥见在厨房的那夫人偏过脸,水一样的目光首先看向她的女儿接着滑过他,眉心皱了皱,涟漪一般,那么轻轻一下。 转瞬间,柔弱的夫人重新回过头,象是什么也没发生,大将黄猿却调转脚步,朝着厨房走过去。 这位安娜夫人…他怎么给忘记了,很多时候,异常资质并非无中生有,大部分情况下,优越能力源于上一代的基因。 ………… 悄无声息站到这夫人边上,大将黄猿故作无意轻笑,“夫人手艺很好。” 柔亮乌黑的发,肢体线条纤弱,眉宇间带着点病气,低垂眼睫遮去透碧双眸,嘴角噙着不动声色的温柔笑意。 闻得他开口,手上搅动羹汤的动作顿了顿,她眼睛也不抬,低低回道,“只是寻常菜式,您太过奖了,黄猿大将先生。” “耶耶~”笑着摇摇头,想了想又曼声挑起话题,“夫人的女儿向我挑战呢~”黄猿一边说,一边拿目光斜乜留意她的反应,“有朝一日要打败我呢~” “妈妈~”小姑娘很快跟进厨房,站在她妈妈另一边,眼睛瞪圆了,一脸防备。 “娜娜,别对你的长官无礼。”仍是温温和和的声音,说话时略略抬起视线,黄猿大将得到一个很奇怪的目光,沉默片刻,他身边这夫人柔声问道,“变强的初衷是什么?” 黄猿怔了怔,随即听得年轻孩子嘟囔几声才磨磨蹭蹭回答,“保护自己,享受生命。” “可是妈妈…”小姑娘涨红了脸,急急切切象是要得到肯定。 “以打败某个人为目标的前进,会让你的路越走越窄。”抬手关上灶火,也不看她的女儿,她的眼神直视他,笑意温柔却冷淡,甚至带着点责怪,“站在空旷高处看风景,和关在高塔房间里看风景,娜娜喜欢哪一种?” “娜娜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以大将为目标变强,不必认定必须打败,路应该越走越远。” “您说对吗?黄猿大将。” “耶~似乎…”想了想,飞快扫了眼她不着痕迹护在身后的孩子,黄猿收起视线,目光专注看着仰高脸同样看着他的夫人,眯了眯眼睛,半晌才笑道,“安娜说得对。” ………… 静默片刻,她面色如常回过身,柔声让孩子把煮好的羹汤端去饭桌那里,等小姑娘一时不察被骗走,她回过脸,眉心皱了皱,“别欺负我的孩子,可以吗?” “耶~怎么是欺负呢?”他笑着偏过头看了看饭厅那里被格雷戈引走注意力的小姑娘,随即转回目光看她,压低声线,近乎耳语,“夫人的孩子会是海军的未来。” 怎么能是欺负呢?无论是挑起年轻孩子的好胜心,亦或者压制她让她发现与强者的差距,接下来会有种种磨砺,为的是…让她有朝一日登上巅峰,以海军的立场。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如此资质,他怎么可能任凭她埋没? 不过…保护自己,享受生命…方才那孩子下意识的回答毫不凝滞,想必是天长日久不着痕迹浸润形成的思想,出自她的妈妈。 听到答案,大将黄猿才恍悟,为什么小姑娘性格柔软沉稳又能不失警醒。 天生能听见无数声音的孩子平安长大,本来就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养成如此接近普通人的平和性格,更是…神奇。 他原以为小姑娘的妈妈保护得滴水不漏,没料想…安娜夫人的教导…不是护着孩子让孩子不谙世事,而是引着她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看。 真真了不起。 她敏锐得厉害,几句话甚至几个眼神就察觉他的意图,他的举动为的是引得那孩子走上设定的路,以海军最高战力为目标不断变强,渐渐去掉导致分心的各种无用兴趣,一点点磨砺长成海军王牌。 她真厉害,几乎本能察觉到,并且抢先带回尚未困入迷局的孩子。 这双祖母绿似的眼睛,看见的景物能够与世界强者比肩。 即使柔弱不堪,灵魂却强大。 ………… “太过执着容易陷入困境,大将先生不该束缚尚未张开的翅膀。” 她丢下一句堪比指责的话随即转身,他探出手,不着痕迹扶了把她的手肘,复又飞快松开,“夫人忍心她一事无成?如果站在高位…” 她回过脸,笑容温婉,“顺其自然就好,我只是不希望有谁刻意安排未来。”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晴时雨 伴随着第一声蝉鸣,马林弗德进入夏天。 伟大航道内岛屿气候独树一帜,更和我原有的常识简直称得上相互抵触,拿马林弗德来说,这里据闻是春岛气候,全年天候宜人,冬天也就一件毛衣加外套解决的问题。 然后,夏天也不是热得受不了,顶多日照时间延长。 我对自然气候学没研究,在这里生活多年,得出的结论约莫是…冬暖夏凉,降雨平均,所谓‘春岛’,类似于温带海洋性气候。 反正这些不重要,哪怕这个世界不是地球而是已经在火星…我还能飞回蓝星不成? 偏题了,我要说的是夏天… 大概天干物燥,于是某些荷尔蒙也躁动得厉害。 ………… 我换了工作。 确切的说是‘被’换了工作。 从海军本部医院换到海军军校医疗科室,仍然是个护士,只不过…一下子从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外围,调到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进来的本部,这待遇简直叫我激(毛)动(骨)万(悚)分(然)。 至于如此被厚待的原因,娜娜表示一问三不知,熊孩子嘴闭得象蚌壳一样紧,我只好打算旁敲侧击别人,结果成效不彰。 因为海军本部里边我人生地不熟嘛~熊孩子问到相关话题就扁着嘴要哭不哭,喜欢上门来蹭饭的小相扑选手又一直以娜娜马首是瞻,其他别人…我不认得啊~ 诚惶诚恐收下调任文件,叫人领着去海军军校医疗科认了个脸熟,下午回来,另一个惊喜砸到头上。 我…(被)搬家了,位于马林弗德居民城镇某处,辛辛苦苦申请到的军属居所,换成海军本部之内…高级将领毗邻的…套房。 眼瞅着自己经营十几年的家乾坤大挪移,各种器皿杂物家具摆设,完完整整放在原位,就是整个壳子换过…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揪着领路的年轻士兵,要求他让他长官出来跟我说清楚。 既然所有人都一问三不知,那就出来个能说话的,好好解释解释。 就算我再怎么包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好么? 然后,年轻士兵一脸的我不识好歹,磨磨蹭蹭请来能说话的长官,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 黄猿大将表示,因为各种无法向我这个局外人透露的军事机密,工作调动和搬家,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保护作为‘他科学部希望苗子的娜娜’的裙带关系人物,的我。 一番说辞绕得我头晕。 然后,黄猿大将在边上几位随行将官各种侧目斜视里,一脸亲和的耐心解释,林林总总说辞,概括起来是这样滴: 还是因为军事机密,我不能在娜娜的宿舍,因为那边住满科学部研究员们,进出人员需要各种繁琐检查审核等等等等。 另外,本着爱护部下的心理,大将黄猿先生非常无私的让出,他个人权限里允许申请的将领宿舍,也就是现在摆满我家各种杂物的套房。 黄猿大将先生表示,虽然在马林弗德有私宅,他殚精竭虑超时工作,累得不想走了就会睡在本部宿舍里边,如今为着部下让出来,他真心是个好上司,必须点赞。 我把一番说辞掐头去尾扔掉废话想了想,然后顿悟: 也就是说…我占用了海军大将的个人宿舍?! 坑爹呢!没等我吓得头发倒竖,黄猿大将又象是什么都知道一样,露出高(诡)风(异)亮(阴)节(险)的笑容。 他说,‘真正倾心一个女人的男人,不会在意任何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安娜不用担心。’ 统御海军科学部的大将黄猿,光明磊落正义凛然到,越发衬得我市井小民的猥/琐阴暗。 我还能说什么?除了感激涕零住下,简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再有异议,就是我自作多情自我陶醉,那什么‘住进黄猿大将个人宿舍’,‘黄猿大将出面徇私调动工作’,这!些!都!是!海军的保护制度! …………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口才不怎么样,理由却非常具有说服力。 娜娜。 我家熊孩子…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不切实际脑补和能够无视的流言,固执己见以至于叫孩子担心,所以啊~也就厚着脸皮住下来,顺便开始上班。 我知道,那夜昏睡时肯定发生过什么事,娜娜不肯说,我也不会追问,可即使不问,自己孩子出现的变化,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不是吓着了,娜娜怎么会越来越熊,简直变着法的各种发愤图强。 估计这里边还有大将黄猿一份‘功劳’,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图谋放在明面,姜太公钓鱼似的愿者上钩,即使不舒坦,我也拦不住。 …也没必要。 黄猿大将,虽然这边现实里我不了解,很久以前看过的二次元剧情里…呵呵呵~ 即使不记得久远那些模糊剧情,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海军本部高层,我们这些小百姓高不可攀的将领们,流传在外的事迹,也是如雷贯耳。 虽然传言虚实难辨,按照我旧时印象,多少也能…呃~拣出点接近真实的东西来。 青雉,表面随性内里坚韧。 赤犬,偏执又严苛,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 唯一捉摸不定的是黄猿。 大海贼时代之初就声名鹊起,直到如今世界政府最高战力,海军三大将,局势天平上的重要砝码。 对世界局势平衡势力之一的海军来说,这部战争机器运转过程,赤犬为首的鹰派杀伤力最强,火山熔岩摧毁一切,有时候伤人伤己,青雉是较为温和的后继之力,冰河世纪冻结所有,却并非泯灭生机。 而黄猿…当初看剧情的时候,我对他印象最深刻,因为他…叫人无法揣摩,看似毫无原则某些行事莫名其妙,却总给人一种诡异感觉。 万事尽在掌握,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 叫人当蝼蚁看的感觉不好,但是…作为小百姓,我很需要自知之明。 大将黄猿那样的男人,跟他玩心机手段基本可以歇了,反正我是不会自讨没趣。 只要这位‘非常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不是为着把熊孩子娜娜从我这个妈妈的‘小宝贝’,哄得变成他的‘小心肝’,那就怎么都无所谓。 呃~好吧~我承认自己过于散发,脑洞开成蜂窝煤。 大将黄猿应该…不至于…不知廉耻到…那种程度…吧? 反正,只要是没有奇怪目的鞭策我家娜娜奋发图强,我就能安心做一枚背景。 变强,终归不是坏事。 ………… 接受安排之后,生活略略动荡几下,很快恢复四平八稳。 新工作,新住所,新环境,然后带来新的麻烦。 本部海军军校,全称[世界海军院校本部学员院校],绕口得很。 世界海军院校是各级学院统称,自海军学员院校起,士官学员院校,专业技术学院,海军高等学府,是从优秀人才选拔,培养到将领的完整体系。 近二十年战火一直没停过,人命是昂贵又普通的消耗品,海军阵营目前知名的将领们,个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肩章上绣的军衔是拿命拼到手,正经科班出身非常少。 但这并不代表海军不注重新生代培养,事实上,海军阵营对接班人的关注和紧张,有时候甚至超过对某部分海贼的注意。 马林弗德这所军校,是海军学院初级学员院校,里边学生们算是优秀的苗子。 有些是各处基地新兵征召入伍受到推荐进入,有些则是马林弗德本岛城镇的孩子,另外一小部分…是将领们的亲属后辈。 马林弗德本岛城镇出身的孩子,近水楼台嚒~进入军校读书,资质不够也很快会淘汰。 然后大浪淘沙,剩下的精英预备役们…各自前程各自拼搏。 别人的事放一边,我要说的是自己,到军校医疗科室工作,明显受到特殊照顾,新同事间的相处,想当然微妙。 军校医疗室有校医一名,助手两名,隶属海军医疗部队编制,我的人事简历却挂在海军科学部(编外人员),正式上班到现在也有半个月,校医和助手,三个人加起来没和我说十句话。 从好的方面看省了我社交障碍症的尴尬,另一方面也导致我很有被孤立的意思。 当然,这种情况两天前出现变化,因为我原本的上司,海军本部医院的卡洛琳护士长跟校医通过话,两位据说以前是校友来着,第一次进海军本部,我还是拿帮卡洛琳归还书籍当借口想摸来看娜娜。 后来各种事故,那书叫斯托克斯医生还了。 校医和护士长通电话,顺便把我逮了去,算是透过第三方(校医)和原上司进行一次各种报平安,因为‘军事机密’导致音讯全无的我,护士长表示非常担心。 电话结束,校医以相当古怪的眼神打量好一会,结果没说什么,就是态度变得不那么诡异。 我琢磨着护士长可能…说了点关于我各种孤僻怕生死宅的特质吧? 总之,在海军本部医院十几年,一帮老同事都知道,我这么一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星半点当别人情妇的资质都没有。 长得普通不懂交际嘴巴毒还喜欢呆家里,没一样拿得出手。 这些天私下里传的绝对是误会。 ………… 和新同事之间稍有缓和,让我忧郁的心情得到一点点舒缓,虽然能无视也能不解释,但是,打从搬进新家开始如有实质的诡异窥探,实在叫兔朝出身安分守己的我非常不自在。 …………分割线………… 进入海军军校医疗科室,实际上…扣掉各种外部因素,剩下的其实也就是普通日子。 每□□九晚五,上班下班,然后时间象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今天…也是一天快过去。 窗户外树梢上躲着知了,一早开始叫得没完没了,过午临近傍晚更是声嘶力竭,越发衬得天气热。 我撑着直想粘上的眼皮,强忍住瞌睡感,海军军校医疗室里,比起忙得脚跟不着地的海军医院,人少得可以拍苍蝇消磨时间。 因为是精英预备役嚒~强化体能,文化课程,各种战术教导…这些基本上和意外受伤扯不上因果关系,教官们注意着呢~ 校医和助手们常常无所事事到申请回医疗部队找虐,半个月新工作,我有快十天成为留守防止意外的唯一人选。 闲得要长毛是没有,因为军校学员们…非常…具有探索精神。 这不,又有人活力充沛的敲门。 ………… 默默打起精神,一回头…敞开的医疗室门边三个年轻人,领头那位笑格外风骚,“护士小姐~”抬起的手小弧度挥了挥,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又来麻烦你了呢~” 面无表情起身,我盯着鱼贯而入的三只,眼角微微一抽。 果然是‘又’,昨天,大前天,加上今天,连续出现的三张脸。 正式上班起,军校学员们‘意外’发生率达到一个小高峰,总有拿‘头疼’、‘脚疼’、‘神经脆弱’,等等匪夷所思理由来医疗科室就诊的小年轻。 如同洄游的大马哈鱼群,前仆后继。 对于如此热络气氛,我个人表示理解,军中三年母猪赛貂蝉嚒~更别说马林弗德原本男女比例就失调到惨绝人寰。 但是! 半个月时间的缓冲已经足够荷尔蒙恢复平衡,我这么一只胸小腰粗没特色的已婚妇女,很快让失望人潮转移注意力。 但是! 此刻三只小年轻… 安静等着进门三位学员里边,中间哼哼唧唧的那人躺在治疗床上,我这才走过去,小声开口,“同学你怎么了?” 近些天,这三只登门非常勤快,理由五花八门,我觉得…来意颇显微妙。 “不知道呢~”三个人里边看似为首的年轻人‘愁眉苦脸’,一边大刺刺坐在床沿,“护士小姐检查一下啊~他看起来很不好啊~” “这是当然。”抬手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我往前挪几步,随即发现躺着的家伙拿手捂着腮帮…眼睛里带出点…不怀好意。 “‘又’牙疼吗?”想了想,我又晃回到办公桌边,打开抽屉,拎着备好的工具,转身。 ………… 三张年轻的脸表情有些卡壳,目光有志一同盯着我…的手。 沉默一会儿,为首的年轻人指着我手上的物件,嘴角依稀有点抽搐,“护士小姐…拿的是什么?” “拔牙工具。”一脸正色地逼近,我轻声细语解释,“别担心,不疼的。”以南丁格尔般的慈悲心怀,举了举手上的老虎钳,“一下就好。” 一钳子下去,给它永绝后患,免得你们三位总是拿满嘴的牙说事。 “等等!”坐在床沿的年轻人疾声开口。 闻声我停下脚步,口罩后边露出三十度角阴影笑。 看了看我手上的工具,又看看我,三个年轻人顿时非常诚恳,“啊~那什么…看到护士小姐,忽然就浑身充满活力了啊~” “对啊对啊~” “诶诶~我的牙忽然不疼了啊~” 躺床上的一跃而起也不哼哼唧唧了,坐床边翘腿的站起来也不倜傥了,双手抱臂看热闹的也不看热闹了,三个人连对视都不必迅速往外走,“护士小姐再见!” 我站在原地,慢吞吞摘掉口罩免得闷出汗长湿疹,顺便另一手掂着老虎钳,温柔微笑,呵呵呵~ 原本不会如此简单粗暴,就算这三小年轻总是只有我单独留守的时候登门,身为医务人员,我本应该象春天一样和煦温暖,任劳任怨对待为医疗室增加业绩的患者。 但是! 很不巧,这三个浑身散发军二代优越感的小鬼是二年级学生里边的精英,为首那位更是整个二年级的领军人物。 更不巧的是,我家熊孩子娜娜今年也军校二年级。 然后…呵呵呵~ 前段时间某夜一起钻被窝,娜娜说她让学校里一票动手能力强的同窗藐视,其中特别点出,二年级领袖非常非常…肯定了她拖后腿的‘成就’。 虽然军校这边没有人知道我是娜娜的妈妈,但是…作为家长偏心偏到咯吱窝里想方设法报复,不是很正常一件事么? 欺负我家娜娜的臭小子们…简直天堂有路你不走,(‵′)。 ………… 二年级精英,军二代们一溜烟窜出去,速度快得象后边内有恶犬。 目送三个学员的背影消失,接着我把目光稍稍平移几度,默默对上静静立在门边,几分钟前刚站在那的校医先生。 显然是从医疗部回来的校医先生…表情很是微妙,眼睛直愣愣盯着我手上的老虎钳,半晌,张了张嘴,无力的说,“卡洛琳…果然教你们用老虎钳拔牙。” 一脸囧相的校医先生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一手扶额,同手同脚走得背后卷过一阵秋风扫落叶。 等到连校医先生都离开,我把老虎钳收回抽屉,眼角微微一抽。 卡洛琳护士长…其实校医先生想岔了。 老虎钳拔牙真不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脉相承,而是个非常巧妙的误会。 最开始…源头在娜娜。 我家熊孩子打小听多了床头故事,因为记忆模糊了嘛~我说的故事多多少少夹带私货,忘记的剧情被我拿同人文里印象深刻的细节给填补上。 于是,被忽悠成功的娜娜,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 医生护士的正确版本,要么是她的斯托克斯老师那种‘学医是为了将来在手术台上名正言顺捅仇人’,要么就是我说的‘老虎钳拔牙手锯开刀’的死神护庭十三番四番队队长卯之花那种。 后来有一年,娜娜太过迷恋糖果把牙给吃坏,我带她去儿科,结果… 娜娜捂着嘴羞羞的哭,死活不让当时还不是护士长的卡洛琳看她的牙。 再后来,当年海军本部医院一枝花的卡洛琳,凭着一柄拔牙老虎钳吓跑无数追求者,最后让她现在的老公胆大包天娶回家。 然后,刚才看校医先生的反应…我忍不住要揣测,当年,校医先生是不是也被吓得不轻? 这真是个误会连连的事故,= ̄w ̄=。 ………… 接下来直到下班都再没有谁打扰。 随着日薄西山,扰人清静的蝉鸣也低落,礼貌的与校医先生道过别,我和往常时间里一样,从海军军校出来,穿过办公区,回到…将领宿舍区。 换了衣裳就去厨房,打算随便先下点东西填肚子,然后…到时间得出门。 今天约好了,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一姑娘过些日子结婚,卡洛琳早早跟我说了,今晚一票女人要开个道别单身聚会。 我是不喜欢出门,不过…梅兰妮,就是准新娘子和我有几分交情,共事近六年,没有闺蜜友谊,也有点同事香火情。 况且,婚假后梅兰妮就要跟着新出炉丈夫调任别处,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即使我死宅,晚上也要去见见,几个女人聚一块乐一乐嘛~ 另外就是,其实我闲得慌。 搬家以后,娜娜反而回来少了,她总是因着各种原因滞留在科学部。 大将黄猿是个…讨厌的男人。 我承认自己有偏见,虽然那个男人似乎很看好我家熊孩子,并且不着痕迹在培养她,可我还是讨厌。 他的行为目的毫不掩饰,即使没有明说,也还是让我清楚知道,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把我的孩子引向一个新的世界。 小孩子长大了总会离开父母身边,我知道那不可避免,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却还是无比失落。 娜娜长大了,小小一粒的孩子在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张开翅膀,正跌跌撞撞飞向高空。 我只能静静看着,想伸手护着她,又担心太过溺爱会让她软弱。 没有谁能够永远陪在另一个人身边,特别是孩子,我现在护得密不透风,等将来我死了,谁会接手毫无怨言护着她? 我知道这种时候该稍微放开,可是… 还是讨厌! ………… 心不在焉填过肚子,又去冲澡。 最后,我裹着浴衣回卧室,开始换出门衣裳。 一室一厅的套房,格局和原来的家不一样,也和娜娜的宿舍不一样,是错层空间,楼下小厅和厨房,楼上卧室和浴室。 落地窗户外是露台,更外边视野开阔。 将近七点钟暮色略显昏暗,卧室里没开灯,我站在床边,抬手解浴衣系带,一边恍恍惚惚想着有的没有的琐碎。 比起海军本部其它区域,将领宿舍这边格外冷清。 将领们各自有私宅,这边联排建筑入住率少得可怜,大概也因为我规律的朝九晚五作息,和忙起来天昏地暗闲起来花天酒地的高层们,半点不重频? 住进来开始,基本上没碰见过别的什么谁,倒是每次通过岗哨,或者路遇巡逻队,检查通行证的时候,那些个士兵们的眼神啊~ 我估计他们脑补了不下十种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 要不然军校那几位二代精英们怎么没事跑医疗室?想也知道,是他们听闻小范围流传的那什么什么。 几个小鬼眼神都不掩饰。 并非因着本能的兴趣,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撩拨戏弄。 ………… 换好贴身小衣,抖开衬衫披好,正开始扣扣子,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空气… 手下动作一停,我偏头看向卧室一侧正对床的墙壁————无声无息的,粉白墙壁中央现出一朵金红颜色,接着一瞬间…温度灼然升高。 一堵墙中央融化出一个大洞,金红液体舔卷砖石,它们象蜡一样坍塌,接着融化成气态。 古里古怪的焦热,无法形容的味道。 扭曲蒸腾的气焰后方,一个魁梧身影站在一墙之隔外。 那后边是隔壁的卧室,亮着灯,背对光线的男人根本看不清样子,可是手臂微抬,皮质黑手套指尖元素化尚未恢复。 我浑身僵硬,只觉得心脏差点哽在嗓子眼。 连接两处的墙坍塌融化,速度快得叫人措手不及,顺便另一端的灯火蓦地倾泻而至。 烟气随着空间扩大很快散开,视野变得清晰,我睁大眼睛: 男人上身果着,一双手戴了没脱掉的黑色皮质手套,魁梧肌肉,半边胸膛纹着堕樱刺青,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如有实质的眼神…有一种无端端令人恐惧的… ………… “诶~我忘记说,你外出这段时间,波鲁萨利诺大将的宿舍,如今住着————” 脚步声纷沓而至,来自那男人的背后,顿了顿,一个人转出来,“看来迟了。” 满脸刀疤的男人,目光炯炯,语气似笑非笑,“这位夫人是新邻居不是可疑分子,萨卡斯基大将。” 三个人,一地狼藉。 呆若木鸡好半晌,我迟钝的低头看看被岩浆溶解掉的整片墙壁剩余残渍,接着眼睛抬高几分,愣愣看着隔壁的两个陌生男人。 良久…沐浴在两道错也不错视线里,我听见脑子里绷紧的理智之线啪一声断开。 “滚!!!” 大将?大将了不起啊?! 大将就能仅着一条长裤把墙壁汽化了看隔壁只穿胸衣胖次的女人吗? 大将就能耍流氓吗!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晴时雨 伴随着我一记高八度的怒吼,海军大将圆润滚了。 ——————这是不可能的。 隔壁两个(不要脸的)男人没听到一样,目光仍旧炯炯有神,其中脸上带了刀疤那位眼神里更是透着点非常不太好明说的…兴味。 一阵卡壳似的沉默,过后,半果的海军大将微微偏了偏头,他没说什么,另外那位却心有灵犀似的耸耸肩笑笑,随后转身走出卧室。 隔壁的门开启闭阖。 接着,留在卧室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在我胆颤心惊的瞪视下,他脚下一拐走到房间另一端挨墙放的立柜,打开橱门开始翻检似乎要拿什么。 至于我…我抖着双腿,一手拢好只披着的衬衣,攥紧衣襟,一手飞速捞起床上的短裙,然后一溜烟窜进浴室。 ………… 用最短时间穿好衣衫,又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小心听了好一会儿外边动静,等觉得似乎没问题,轻轻地把门打开一线,我凑近了去看。 外边很安静也空无一人,这半卧室里还是遍地狼藉,空荡荡大洞另一边…海军大将不知所踪,估计是离开,因为卧室门敞开着。 深吸几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小跑出浴室,抓过搁在柜子上的手包,急匆匆就往楼下跑;日子没法过了,我决定晚上去娜娜宿舍挤一挤,要实在不行,就报备下夜宿旅馆。 这特么叫我怎么住?!打通的卧室,是和海军这位赤犬大将共渡良宵么?摔! ………… 跌跌撞撞跑下楼梯,气都不换直接扑到大门口,猛一开门,下一秒整个人顿住。 听到动静,把大门堵得严实的刀疤男垂下半抬起似乎正要敲门的手,视线放低几分,一扫而过复又抬高目光,“夫人打算出门?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呃~不同意能行吗?人都堵家门口了的说…我僵硬地后退,返身折回客厅,“请——” 重新走回客厅一角沙发边,我回头,却见刀疤脸男人慢慢吞吞踱进来,先环顾室内一圈,眉梢挑了挑,“波鲁萨利诺大将不在家?” “哈?”我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在我家?” “嗯?”男人沉默几秒钟,神色间仿佛有点恍悟,随即笑了笑,却也不说话,静静站在原地。 怔愣片刻,我嘴角一抽,慢半拍的神经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囧了,“那个——” 先是诚惶诚恐的请这位尚未自我介绍的海军将领坐下,然后自己站着,吸一口气,我硬生生挤出温柔微笑,张口,不给对方插话时间,一股脑开始长篇大论: 考虑到科学部下属积极性的最大限度发挥,潜能的最大程度释放,极其爱护部下的黄猿大将先生暂借本属于他个人的居所,确保科学部下属生活与精神方面毫无后顾之忧。 黄猿大将先生大公无私细致入微堪称好上司楷模,简直不能更赞。 用掉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全部赞美词,把大将黄猿往死里夸过好几遍,接着,我一脸感激涕零的告诉这位听得聚精会神的刀疤脸男人,我这么位普通平常到可以忽略的小人物,居然受到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拨冗关注,简直三生有幸。 最后,我非常诚恳的表示,要找黄猿大将先生请致电他私人电话蜗牛,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日理万机殚精竭虑孜孜不倦,和我这样吃饱等死的小百姓不存在任何交集。 ………… 以上,完毕。 说完我闭起嘴,一脸正色,解释这种行为需要耐心,虽然我烦但也非做不可,不是名誉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这是性命攸关。 汽化墙壁,卧室打通了不要紧,让人看到自己胸衣胖次…忍一忍也就算了,我没勇气要求道歉,那是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我活得不耐烦了去惹他。 住进大将黄猿让出来的宿舍,我不知道那位科学部高官是懒得解释还是本质恶劣,总之…别人误会不要紧,隔壁那位却必须解释给他清楚啊! 要不然哪天又象刚才,外出回来什么也不知道的赤犬大将发现隔壁有陌生人,没得到解释认为是闯空门的小贼,顺手一记流星火山… 擦!融化一堵墙壁不要紧,我担心的是…岩浆潮泼过来,一个弄不好我会尸骨无存啊魂淡! 男人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插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看看四周,唇稍翘了翘,片刻过后才重新放平视线,眼神非常非常耐人寻味,“诶~夫人好口才。” “您过奖了,我是实话实说。”我继续保持正经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男人站起身,语气四平八稳,“楼上的墙壁很快会有人来修好,夫人不必担心什么,说起来是我的疏忽。” “我应该早些说明,现在给夫人带来困扰,实在抱歉。” “请原谅我们的失礼。” “不不不,那是小事。”我拼命摇头,死活不敢接受这位即使身着便装,也透出上位者气势男人似真似假的歉意。 “既然没放在心上,夫人为什么急着出门?”男人嘴角弧度挑高少许,口气很微妙,怎么听都透着戏谑,“是担心发生什么事吧?” “不——”我狠狠摇了摇头,非常诚恳的说实话,“是外出赴约,和几个朋友前些天就约好。” “和朋友?”刀疤脸男人丝毫不肯放松的追问,很奇怪的追根究底,“夫人的朋友?” “啊~医院里的同事。”我努力摆出笑脸,拿出十万分耐心,“我原本是海军本部医院护士,如今调任海军军校医疗科,医院里一位朋友要结婚了,今晚约好…” 闻言,男人这才笑起来,象是松了口气,“也好,晚上夫人回来,相信楼上也修葺完毕。” “给您添麻烦了。”微微鞠躬,我又一次诚惶诚恐。 ………… 得到解释,刀疤脸男人终于不再滞留,他带着微微满意的笑容离开。 我在客厅里又等了半天,算算时间觉得人应该已经回隔壁,然后才拖着重若千钧的脚步,顶着稍稍刺痛的头,一挪一挪出门。 摆在沙发边矮几上的时钟显示,耽误这么段时间,我显然会迟到…下楼时我已经准备推掉聚会,现在转念想想又打算过去。 因为实在没地方消磨时间啊~ 而且…刚刚才说赴约,食言而肥…呃!万一海军将领较真起来。 一手扶在门把手上,我闭了闭眼睛,叹气。 个人表示,这果断的是和海军本部不合吧?先前误会鬼蜘蛛中将八字不好,是我的错。 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加起来的意外都没近段时间多,原以为肇事的是鬼蜘蛛中将和我相克的生辰八字,现在看来…恶意揣测是我眼光狭隘。 这分明是整个海军本部跟我气场相冲啊喂! 叹完气,手下用力…闭阖门扉开启。 楼道里亮着灯,明黄光线映照下,倚着墙壁那人一言不发,目光略略抬高几分。 不着痕迹僵了僵,我默默的吞了口惊惧的唾沫,海军大将赤犬靠在对面门侧墙上,穿了衬衣却没扣扣子,半隐半露胸膛,深古铜色皮肤,一角繁丽堕樱刺青。 脸部肌肉线条紧绷,唇角抿成刻薄直线。 对上我的视线,海军大将把手指夹的烟支一点星火直接碾熄在指尖,漠然的眼瞳极深处,似乎有什么幽暗而危险的东西隐约可见。 也不过转瞬间,男人错开目光,支起身,一言不发掉头走回他身后那居所。 ………… 半晌,我抖了抖,反手阖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跑。 太…太恐怖了! 我深刻觉得自己急需要别的活人的气息来安抚受惊过度的神经。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面无表情的样子,比那晚第一次真正见面还可怕十万倍! 这以后他不会是真的一直住隔壁吧?! 不是说海军将领们大多数有私宅吗?为什么要睡宿舍啊啊啊! 隔壁睡着堪比自然灾祸的海军大将,我表示压力山大啊! 谁来救命啊啊啊! …………分割线………… 离开高级将领宿舍区,沿着打听好的外出路线,离开海军本部。 从最后一道盘查岗哨卫兵手中取回通行证,我对着年轻海兵笑了笑,然后在对方小声预祝夜晚愉快的招呼声里,将矗立暗/幕下的海军本部抛在身后。 夜里的城镇商业街灯火辉煌,象是褪尽枪林炮雨的烽火硝烟,笼在薄光里的街道建筑,有绵软旖旎的迷醉气相。 约定地点,卡洛琳告诉我的店名先前没听过,说是新开张不久,恰在我目前站的酒寮街内。 隔开商业区和游女町的中间地带,酒寮街如同一道暧昧模糊分水线,一侧是喧闹嘈杂,灯影晃动浮华艳萃,一侧林园屋宇,幽暗脂粉风尘气息的精致。 我挨着各色招牌一路慢慢找,花了些时间才总算找到…南十字星,名字古里古怪的俱乐部。 进了门就有服务生上前缓声询问,我报出包厢数字,随即有人领路,带进九拐十八弯迷宫一样华丽通道深处的聚会处。 推开门,燃烧的香料与烟草,夹杂醇酒气息扑了一脸,乐声里掺进玩得疯了的女人笑声。 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十几个姑娘聚在里边,灯光半明半昧,一色享乐俱全,中央甚至摆着通道似的长桌,健硕英武男人…正随着乐声… 默默收回盯着半果壮男的视线,我小心穿过一众明显喝高玩得兴起的姑娘们,寻到今晚主角,准新娘子梅兰妮。 屋子深处装饰犹如波斯后宫,堆堆叠叠软缎垫子,梅兰妮和她亲近的姑娘咬着耳朵笑着说什么,两人的的眼神蒙昧,注意力放在她们面前半米外搂着钢管摆动肢体的男人身上。 护士长卡洛琳也歪在那,眼睛抬了抬,然后懒洋洋挪出点位置,我走过去,摔进护士长空的位置,接下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定了定神,一路惶惶不安的心归回原位。 ………… 人生在世,得意尽欢,失意狂欢。 虽说我现在既不得意,也没有失意,但是饱受惊吓的小心肝急需滋养。 ………… “蛇龙珠?真不错啊~”舔了舔齿间,回味舌根残余的丰满肥硕酒香,我挑了挑眉,“醇酒美男,不打算结婚了?” “就是打算结婚,才需要放松啊~”卡洛琳哧了声,随手抓起边上金质高脚盘里一把圆币,天女散花似的洒出去,“新娘子贬值快。” 接着,据说马上要贬值的准新娘扬了扬手,让我看她手指上戴的宝石戒指,百忙中扭过脸,哼笑,“今晚账单也会给那死鬼付,好叫他知道,不是只有男人才会玩。” 你家准新郎付完钱立刻会封了这家店吧?我斜眼盯了面带潮红的几个女人眼,嘴角微微一抖,这已经不是喝高,这明显是喝醉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我决定但笑不语,梅兰妮和她那位是海军本部医院传奇,两个人分分合合也有五年,如今不再折腾别人决定结婚相爱相杀,简直普天同庆! 要知道,有老虎钳拔牙护士长,手术台捅仇人外科骨干,加上两位肉麻当有趣的神经病情侣,海军本部医院…经不起折腾啊! 撒完圆币,卡洛琳探手过来,一把捏住我的脸,笑得有点危险,“听说住进男人家里?我们院相亲没成功过的安娜,总算也有能克制你的人了啊~” 能别提这件事吗?我朝天翻出白眼,一把拿起酒瓶,倒满一杯塞给看起来兴致盎然的护士长,“要是有那一天,你一定是媒人,不会找别人。” 一边劝哄,一边微笑,“我们都这么熟了————” “相亲一直没成功,是没找到想要的高质量男人吧~”低低柔柔音调斜地里插/进来,没听说过的女孩子的声音,“那些低军衔对象,怎么配得上。” 卡洛琳护士长手中的酒杯停在嘴角,我偏过脸看向来人,“姑娘你…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年轻又漂亮姑娘,丰满艳丽,墨黑的卷发,眼角挑高,面色鄙夷,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娘,不过三个人看起来都眼生。 “多洛莉丝。”卡洛琳护士长先一步开口,语气变得有点冷,“你之前的辞职报告,我批准了,半个多月没有理由翘班,护士这种职业,在你看来也是低等吧?” 哦~多洛莉丝…外科前年新进的护士。 想起为首这姑娘身份,接着我静静作壁上观,不准备插手护士长的调/教行为,卡洛琳护士长在海军本部医院呆了十多年,也就比我少两年,她做事一直有分寸。 话说得这样苛刻,想来是年轻姑娘触到她的底线。 不过…新来的姑娘们一贯跟我不搭界,怎么今晚…火药味这么重?我又不认识她们。 ………… 年轻姑娘面色一阵难看,发现我的注视后,眼神更显得尖锐。 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就被梅兰妮的嗤笑声打断,“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半个月不上班是等着什么,结果大失所望,今晚过来是打算闹事吧?” “我没邀请你,你不请自来。”准新娘子懒洋洋的起身,一步一晃走到来的三个姑娘身前,慢吞吞绕着她们走过一圈,又一次哼笑,“期待落空了灰溜溜上班,明明是自作多情,却非要把错怪到别人头上,真当医院里都是傻瓜?” “原本这些事没有谁要管,海军本部医院年年有新进护士,年年有辞职的姑娘。” “大家都是为了嫁个好男人,谁也笑不了谁。” “只是你手段太难看了。”我们院这么些年性情最泼辣的梅兰妮,抬手挽起鬓边一丝落发,话说得刻薄,“那位中将大人根本见都没见过你,有人问你就迫不及待答应。” “人家误会,你也犯蠢吗?” 诶?我愣了下,细细看看被梅兰妮数落的脸色扭曲的那姑娘,然后嘴角一抽,“哪里象?”鬼蜘蛛中将之前说找人问,结果我答应…岔子出在这里吗? “撒~眼睛和头发的颜色。”卡洛琳护士长低声回答,“前段时间那位中将让当时那位来医院解释,大家才知道原来是弄错人。” 囧了囧,我艰难地转过脸,眼角直抽搐,“然后?” “然后你的名声没了。”卡洛琳护士长耸耸肩,嘴角笑着,斜睇一侧的目光却冷意十足,“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新进几个姑娘说你毛遂自荐成为那位中将的情妇。” 我哽了下,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晴时雨 海军本部医院性情最火辣的梅兰妮骂起人来一鼓作气,行云流水,连给人辩驳的机会也不肯。 除了扬声机里飘出来的乐音,玩乐笑闹一时消失,连店里出场的壮男都停下舞姿,各式目光瞬间聚集到这个角落。 时隔半晌,趁着怒发冲冠的准新娘子稍有缓和,我举手作踊跃发言状,“其实…我可以请鬼蜘蛛中将出面来…” ‘澄清误会’还没说,卡洛琳护士长一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哼笑,“你心好,可惜没人领情。” 等我一脸茫然回视,卡洛琳唇稍勾了勾,眼神带出几丝冷厉,“你以为别人不知道误会?要不是一开始就很清楚,有人来解释的时候为什么不闹,非要私下里制造流言?” 说话间护士长转开脸,盯着站在一侧的那年轻姑娘,说道,“那位中将住院开始,直到康复,根本没机会见面的人,再蠢也知道,被喜欢是不可能的事。” “哪个男人会看上素未谋面的女人?” “只是不甘心而已。” “海军本部医院,历年人员来来去去,多笨多傻多精明多睿智的姑娘都有,梅兰妮说得对,我们没义务替别人家教育孩子…” “多洛莉丝,你自己犯蠢,不要牵连和你亲近的同事!” ………… 护士长卡洛琳和梅兰妮的反应,叫我有些莫名,看了面色不变眼神却显得非常…微妙的那姑娘一眼,想了想,忽然…想起一件事,并且是不太好的事。 如果是…那还真是…我偏过头,低声开口问原上司,“闹得很…麻烦?” “废话!”梅兰妮丢个白眼过来,咬牙切齿,“连你怎么勾引,对方怎么反应,都揣摩得绘声绘色!真是一群蠢货!” “好吧好吧~”抬手揉了揉额角,我了无生趣叹气,“至少想象力不错。” 叹完气,起身,慢慢吞吞往前走出几步,微笑,“你们三位确实都应该辞职,卡洛琳护士长真是,一直都太心软。” “你凭什么!” 抬手制止义愤填膺的喝问,我又一次叹气,眼睛看向面前三位年轻姑娘,“进入海军医院的时候,新人员都领过一份册子吧?” “每位海军机构工作人员享有的待遇,和必须严格遵守的行为规范。” “我猜你们根本没太注意,对吗?”拿手比划出所描绘物品大小,我对着神色茫然的姑娘们挑了挑眉,“白色封面,几公分厚,名为[义务与权利对等]。” “那本书开篇,第二页第三段有这么一句…”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将强制处以劳役一年惩罚,刑期过后驱逐出岛,并且任何一座海军涉足岛屿都将拒绝其逗留。” “这当中没有指明是否诽谤…” “觉得我信口开河,你们回去翻一翻册子。” 眼前三个姑娘脸色瞬时剧变,我摇了摇头。 “我倒是不在意,名声那种东西一文不值,但是…如果你们传的东西涉及海军将领…这件事可大可小,听的人或许一笑置之,可是没有谁敢保证,有没有流言传入不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辞职之后不需要遵守制约,卡洛琳护士长和梅兰妮,其实是护着你们。” ………… 宣扬散布与海军将官士兵相关之事就必须受到惩罚,至于言传耳语的事件是否属实,海军内部自己有宪兵队会调查。 所谓‘行为规范’很不讲道理,可惜… 海军本部的游戏规则,它就是这么霸王条款。 要不然马林弗德城镇里哪会如此风平浪静?我在岛上住了十几年,看着大浪淘沙一样的海军,正义凛然卑鄙阴险,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不是没有平民受到过欺凌。 是强权武力死死扼住所有人的咽喉。 当然,海军本部阵营确实也做得不错,自高层将领起直到士兵,多数约束己身,努力做到与他们身后铭刻的正义相匹配。 然而万事无绝对,光明深处黑暗同样存在。 只是没有谁刻意计较,即使并非海军机构人员,城镇里的居民…也没有哪个肯犯傻,拿身家性命试探海军阵营是否绝对廉洁公正。 年轻姑娘到底冲动了点,只图一时痛快。 ………… “辩论是死循环,我一贯没耐心尝试,信与不信在你们自己,毕竟后果也不是别人替你们承担。” 摊了摊手,我随即转身,也懒得再说什么重新晃悠回原位,摔进层层叠叠软缎垫子,拿眼角含笑斜睇护士长卡洛琳。 和我目光一碰,护士长丢出个硕大白眼,哼了声,又塞过一只酒杯,和接下它的我碰碰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笑了笑,彼此云淡风轻。 我瘫软在波斯后宫软垫里,仰头看高处水晶灯垂落的累累璎珞,嘴角掀了掀。 我说奇怪她们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察觉到情势不对了吧? 空穴来风的谣传,这种事确实可大可小,不相干的人或许听过就算,但也架不住哪个谁多事,把它捅到不该听见的人耳朵里。 一个海军医院护士的名声,没谁在意,坏就坏在另外一个当事人,鬼蜘蛛中将是海军高层。 卡洛琳和梅兰妮,她们两个家里那口子都是将领,估计是…漏了点什么口风,卡洛琳和梅兰妮才态度强硬,为的是护着三个年轻姑娘,同时警告不巧涉入的人。 不管怎么样…劳役驱逐都太严厉了点。 我大概是顺带的,因为…我这么只针戳都不动的人,又不是没有各种流言缠身过。 同事这么多年,谁不了解谁,海军本部医院人员流动率一直是最频繁的部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尤其年轻姑娘们,通常工作不久就会结婚,进而辞职。 能留下来几年不动的没几个,而最后安心呆在医院里的彼此都熟悉,谣传笑笑也过了,我还曾经听说卡洛琳护士长在花街和陌生男人鬼混呢~ 传话的人言之凿凿,回头卡洛琳和我不一样笑过就忘? 梅兰妮更不用说,艳丽又泼辣,她和预备结婚那位,感情历程之峰回路转跌宕起伏能演一出狗血神剧,同样的,莫须有传言也精彩纷呈。 要是什么都计较,早气死了好么? 不是‘清者自清’,而是根本无需介意。 我们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和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关系?越不在意,传话那些恶意心思才会越不好过,我们在意了反而才正中某些下怀。 我该说的都说了,至于…有什么结果,跟我有关系吗?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 没多久,喧嚣又一次开始。 消停没多久的姑娘们继续开始玩乐,我都说了,没有谁真的会在意,今晚来参加聚会的…性子都是能和准新娘合得来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嚒~ 如果不是涉及海军蛮横的制度,我估计年轻姑娘的小把戏,医院里也没谁要管,哪一年海军本部医院不会出点乐子?当热闹看看,免得生活太枯燥了嘛~ 每次年度大戏,每个人也都有机会成为风口浪尖,龟笑不了鳖没尾巴。 ………… 小插曲水过无痕,我隔一会儿就翻身换位置,然后不时喝杯小酒,迷迷糊糊里把时间消磨掉。 渐渐的,传进耳朵的乐声一改之前悠扬变得低迷婉转,等我支起眼皮,发现灯光也变得比刚才昏聩,稍稍起身又一眼看见梅兰妮的手…搭在壮男胳膊上… 迟钝的眨巴眨巴眼睛,“喂喂喂!”开口制止很可能要横行的河蟹,接着,我对着梅兰妮瞪过来的一双美眸,嘴角微微一抽,“放过他吧~虽然看起来已经不是孩子,但是————” 告别单身聚会,一票女人玩疯了没个分寸,但是…店里出场的人也就赚赚钱,你们没必要让人家把命也搭上啊亲! 上下打量半果英武的壮男几眼,我一脸诚恳,“新郎的妒火能烧得他骨头都不剩。”作为海军本部有为的将领,准新郎要是打翻醋坛子,这帅哥绝对hold不住啊! 闻言,那壮男保持着微笑,不着痕迹退开少许。 “切!没意思。”准新娘哧哼一声,随即收起黏在肌肉上的手指,扬手撩了撩发梢,开口,“我要打牌,你们陪我。” 撩完头发,纤细指尖伸出来,一一点过去,“看把你们闲的,来打牌。” “嗨嗨~”我支起身,“今晚你最大,你说了算。” 于是,转移阵地。 …………分割线………… 聚会场所一角,稍稍偏僻点位置,一张桌子四个人…开始牌局。 打麻将。 我的左右手,上下家分别是卡洛琳和梅兰妮,对面是急诊的黛西,梅兰妮的闺蜜,一看似文静甜美实则有些腹黑的姑娘。 她坐下没多久三言两语把输赢筹码定成胡牌的人可以依次要求输家做一件事,无论什么… 于是,麻将牌局就变成另类版真心话大冒险… 卡洛琳和梅兰妮表示兴致勃勃,我耸耸肩也没意见。 砌好牌,丢下骰/子滴溜溜滚过几圈,翻出点数面…于是…开始。 ………… 象牙牌噼里啪啦撞在桌面上,四个人边如火如荼开战,边忍不住闲聊。 女人嚒~和男人一样,单纯只有同性的场合,话题一般说着说着就能扯到异性上边去,要么同仇敌忾讨伐,要么意味深长调侃。 当然也离不开烟和酒。 我不是酒鬼,也没烟瘾,不过也免不了俗。 烟雾缭绕,灯光晦暗,我盯着手里有的牌面,一边要留意桌上打出什么免得输掉,一边分神接话题,所以不喝酒,只在嘴角咬着烟支,哼笑着回答关于孩子的事。 卡洛琳护士长凑巧问到娜娜,我告诉她们,家里那孩子还是一样,看似乖巧实际别扭,然后她们就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医院里呆久了的同事们都算是看着娜娜长大,孩子嚒~女人,尤其是结婚的女人们,一说起来各种话题没完没了,顺带追问为什么今晚不把娜娜也带来。 我耸耸肩,扔出一张牌,把话题转开。 这种场合我很少带着娜娜,怕太早教坏熊孩子。 娜娜倒是喜欢看我打麻将,也很有跃跃欲试的企图,不过我发现之后立刻绝了她的希望,不再带她往类似场合走动。 虽说女人什么都该会点,免得太无聊,但是…赌性坚强可不行。 尚未定型前容易受到诱惑的熊孩子,还是乖乖听床头故事就好。 ………… 开局几分钟,卡洛琳成为赢家。 按熄指尖烟支,护士长眼角挑高,笑容温婉,“别担心,不会叫你们做什么奇怪的事,只要——” 听完要求,输掉的三个人同时低低哀嚎,我抬手捂脸,只觉得耳朵有点烫,这种问题还真是…叫人老脸一红啊魂淡! ………… 得意洋洋没多久,护士长很快受到报复,梅兰妮糊了牌扬眉吐气,“呵呵呵~” 我继续捂脸。 然后…玩着玩着,牌桌上的分寸就彻底不知去向。 赢家的要求,从[哔——哔——哔——]的真心话,一直闹到[哔——哔——哔——]的大冒险,各种匪夷所思。 几次三番没得胡牌,导致回答各种经验感受,甚至溜一圈拿钱逗弄壮男…之后,今晚手气非常糟糕的我表示很忧郁。 新一轮牌局前,我恨不得眼睛忽然变成透视,简直不能更心塞。 砌好牌,骰/子滚啊滚。 四个人不约而同开始聚精会神,顺便怀着点忐忑,嗯~外加小小的兴奋。 不多时,一张张四四方方象牙牌丢到桌子中央,撞击声清清脆脆。 随着摸到手的牌一次次打出去,我止不住犯愁,还是抓到一手烂牌,怎么算都赢的机会不大。 “安娜~”梅兰妮笑得妩媚又格外不怀好意,“我事先说明哦~等下要是我赢了,安娜你就…” 听完必须消音处理的大冒险,我故作淡定的龇牙,“我今晚穿的保守款式,要送估计都没人要。”面上说得虽然轻松,其实忍不住焦急。 说完伸手摸过桌角烟包,咬一支点燃了,用尼古丁稍稍缓和情绪。 对面的黛西又丢出一张我想要却不能吃的,然后她眉毛都不抬,笑道,“担心底裤之前,先把欠我的问题回答了,安娜。” “看把你紧张的,打个牌跟数豆腐似的。” “数豆腐怎么了,紧张不行么?”我眉梢一抖,拿掉嘴角的烟支,不甘心的掀了掀嘴角,“诶~又不是小姑娘,你的问题还要我说?” “男人硬的时候心软,软的时候心硬,你让他以后只对你心软就好了嘛~” 嗤笑一声,把烟支重新咬回嘴角,伸长手去摸该自己的牌,我含含糊糊哼唧,“我的底裤脱不脱,一局牌想决定,你们做梦啊~” 输了脱掉胖次送给第一眼看见的男人…这种事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紧张好么? ………… 朝天翻个白眼给目光炯炯不怀好意看着我的三个女人,不料探出去的手失了目标,确切的说是有人快一步拈起那张牌。 身后有存在感毫无预兆贴在极近处,海潮与烟草气息糅杂了擦过耳边,手指拈起翠生生的牌,将它轻轻巧巧摊在我眼前。 眼睛微微缩了缩,我愣愣的盯着慢慢移开的手指,指甲剪得很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怔忡几秒钟,目光沿着手腕蛳螺骨滑上去。 衬衣袖子挽到手肘,一截前臂肌理线条紧实,深小麦色皮肤… “耶~安娜赢了呢~”音调暗哑深沉,说话时阴影笼过来,隐隐酒气喷进我的呼吸,慢慢悠悠的笑声带着微妙暗示,“当然不可以随便。” 黄…黄猿大将!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抖了下,猛地想跳起来,肩膀却叫来人抢先按住,他象是预测到我的反应,另一手从背后绕过来,以…相当蒙昧的姿势不轻不重制止。 肩膀附着温热感,隔着夏日里轻薄衣衫,粗糙掌心浮光掠影般摩挲,嘴角叼着的烟也叫他拿了去,我瞪大眼睛,保持着明显会扭到的偏过脸的姿势,脑子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男人把烟噙在嘴里,吸了口又拿下来,夹着烟支的手虚扶在牌桌边缘,人半俯身靠得近,细长眼瞳,眸光里透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 原本悠闲的喧闹突然静得诡异,身后依稀荡出点鼓噪,不过又很快平息。 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透过眼角余光,同桌打牌的三个女人瞪目结舌,目光偏移又不知看见什么,居然不约而同起身,快步离开。 喂!你们这群没义气的!我在心里哀嚎,随即察觉肩膀上的手指扣紧几分力道。 “耶~安娜果然很容易晃神。”黄猿大将又一次曼声说道,“真是奇妙啊~被咫尺间的女人忽视,这种遭遇还是第一次呢~”音调似是漫不经心,撩高些的尾音…依稀古怪。 “黄猿大将先生。”我迅速聚精会神,强迫自己挤出一抹诚恳微笑,“您…”哽了哽,艰难的吞下‘也来玩啊’这种不太好明示的话,把它硬生生扭成普通寒暄,“真是巧遇。” 他没说话只是眼神错也不错,直看到我浑身僵硬。 气氛越发叫人心惊肉跳,良久,搁在肩膀上的手松开,黄猿大将重新直起身,随即退开半步斜依在桌边,面上是那种懒洋洋的笑,若无其事重新咬着烟。 我眼角微微抽搐,实在是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加毛骨悚然。 这位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今晚穿得随意,衬衣长裤,袖子卷到手肘,领带也有点松,还满身烟酒气,看样子似乎…是从玩乐现场刚过来。 可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无论是他咬着从我嘴上拿走的烟,还是别有深意调笑般的言行举止…都实在没有理由啊喂! 惊悚过后是狐疑,我不着痕迹一边打量一边心里默默揣度:是喝醉了老眼昏花呢?还是不知在哪里撞到脑袋神经短路? ………… 片刻过后,黄猿大将按熄烟蒂,开口结束略显卡壳的静默,“听人提起海军医院的人在这儿聚会,安娜也在…” 接着他反手捡起一张麻将牌,将它拈在指尖把玩,“和我来一局?” 见我拼命摇头,他又勾挑唇稍,笑得有点yd,“我也会对安娜心软,别怕输,嗯?”最后一个调用鼻子哼出来,很诡异的味道。 愣了愣,反应之后我整张脸都黑下来,“黄猿大将先生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听吗?” 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我磨了磨牙,差点没一口啐到他脸上,女人在私下场合说的话再怎么浪荡,都该不入外人之耳。 我和卡洛琳她们多年交情————而黄猿大将你… 最近压力大,今晚放松下来闹得疯…喝酒了言行不检点是我的过错,可是你…听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简直… 下/流! ………… 转身,怒极拂袖而去————脚下堪堪迈出,手臂蓦地叫他攥住。 “耶~现在不能放你出去呢~” 黄猿大将的声音变冷了些,他手上力道不轻不重,我却怎么都挣不开,“鬼蜘蛛在外面,你想看他在做什么?” 沉默几秒钟,他又嗤笑一声,“近段时间的流言可真精彩,安娜你说是不是?”听起来在笑的声线里竟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挣扎动作骤然停滞,我回过头,视线对上海军大将笑意未达眼底的目光,只觉得心脏微不可察缩紧,忽然明白过来。 多洛莉丝…海军本部医院几个年轻姑娘? 真的有人吃撑了把谣言传进不该听的人耳朵里?卡洛琳和梅兰妮一番心思,居然白费了?! 我瞪大眼睛,他静静看着。 良久,“耶~”黄猿大将的语气仿佛有点惋惜,配合慢慢摩挲的手指,充满邪佞味道,“也不是没有挽回余地,只看安娜你的选择…” 哈?我顿时想笑,“黄猿大将先生看来,我是蠢货吗?” 平时我究竟表现得有多蠢,才会让你们认定我是个圣母?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魔女之瞳 黄猿愣了愣,眼睛带出细微笑意来,“耶~怎么可能呢~” 手指隔着夏衫浅薄布料轻轻摩挲,察觉到囚禁在掌中这抹温润不安的抗拒,指尖就微微收紧几分,“连鬼蜘蛛都说,安娜聪慧又温柔。” 她似乎发现挣不脱他的桎梏,双颊原本晕着的樱粉色淡去几分,“听起来不象是好话。” “耶~那是夸赞。”黄猿笑了笑,目光沿着她的脸滑到衣领间半露的那截细腻白皙,略略停顿,稍后又不着痕迹转开重新碰上她的视线,“鬼蜘蛛从来没夸过哪个女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抿了抿嘴角,安静的垂下眼睫;他也没有逼迫,指尖更是没有松开,两人就保持着禁锢与被禁锢的姿势沉默下来。 ………… 黄猿在静谧里细细打量,无声的审视,带着点微妙浮想。 高处水晶灯柔靡灯火水一样倾落,浮艳亮光笼着的女人有一种精致,碧透双眸,滟滟红唇,单薄,病气,象…黄猿想了想,随后想起究竟是哪一种女人可以暂时借来形容她此刻的气质。 象高墙深院豢养的贵族少女,花蕾般甜软,金丝雀似的娇弱,经不起摧折。 当然,这仅仅是比较贴近的比拟,黄猿很明白,她实际上比他遇见的任何一个女人都特别,娇弱不堪样貌性情温柔淑静,骨子里有着不动声色的隐忍坚韧。 比不得美貌女人带给男人的视觉享受,慢慢品味下来,却带着别样魅力。 这些天他可是从麾下小姑娘那里套出许多东西来了啊~小姑娘柔软平和不失警醒,可到底少不经事,稍稍拐弯抹角骗一骗,很多关于她的事就叫他问了出来。 想到麾下的小天才,黄猿眯了眯眼睛,藏起目光里更多的波动。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越多人争夺表明那个女人越好,开始因着鬼蜘蛛和同为大将的赤犬,黄猿不否认,他对她起了那么点兴致。 接下来…她的温柔和秘密,更叫他升起一探究竟的兴趣,只不过没来得及,他手上堆积繁杂事务,每样都必须小心处理,他原想过段时间,等波折平复再徐徐图之,可没想今晚这么巧,居然就遇上。 既然遇上,黄猿当然不会放过机会,听得消息就从原本的消遣场所过来。 ………… 第一眼看见的是她的侧影。 奢靡境地人影散乱,华贵的地毯,巨大精美吊灯,舒适软缎靠枕,还有享受。 他绕过一群含羞的女人,在角落里发现她,接着又听见她…别有深意的调笑声,情/色的话从滟滟红唇间吐露,传到他耳朵里,象是一点点星火,烧着血管流淌的酒精。 闪身出现在她身后,探出手拈起她要的牌,她象是怔住,嘴角噙着烟,双颊带着浅浅嫣红,醉眼乜斜,那份慵懒的样子真真儿会叫男人食指大动。 ………… 黄猿从不亏待自己,起了兴致当然付诸行动。 稍稍撩拨,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当中,怔愣过后是愠怒与冷淡。 怒气因他的暗示而起,冷淡却是他后来的试探。 鬼蜘蛛… ………… 想了想,黄猿松开手指,暂时放过禁锢的这人。 她得到自由立刻就想走,随即又一次叫他拦下来,“要是不想管,最好别出去。” 闻言,她停顿几秒钟才慢慢回过身,眉心微颦,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开口。 她神色冷漠的撇开脸,黄猿也不以为意,耸耸肩,重新拿起烟包,咬一支点燃了吸一口又取下,低声说道,“你开口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呢~” 说话间垂下眼帘,黄猿藏起眼睛里浮现的异色,“既然是规则,即使不近人情也要遵守。” 隔了会,她轻声开口,“所以我觉得奇怪,为什么黄猿大将认定我会想管?” “耶~不想管最好。”黄猿撩高眼皮,哼笑,“如果你开口,就算是鬼蜘蛛,恐怕也得徇私一回。”寻到她的视线,他掀了掀嘴角,“安娜不愿意管,你身边的朋友们会不会觉得你太冷漠了?” “这世上总有那种自认正直善良的人,认为每个人都必须按照自己的想法才正确。” “不然安娜觉得近些天的流言怎么如此精彩?” 见她微微睁大眼睛,神色里带出不可思议,他就眯着眼睛,笑得半嘲半讽,“你夺走了别人‘该有’的东西,又放任她受到‘错待’。” “自诩善良的旁观者们,会演绎出更多所谓真相。” 说到这里停下来,细细看了看她的眼神,黄猿耸耸肩,“这件事交给海军处理就好,安娜你被我留下,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 半晌,她的目光缓了缓,眉宇间的冷淡也薄了几分,“我确实不愿意管,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即便叫人觉得我冷漠又自私。” “我原本就小气。” “好吧~那就不出去。”她返身折回几步,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抿紧唇稍,目光看向高处水晶灯,翡翠色的眼瞳映出几缕流光,透出令人心疼的柔弱。 黄猿跟着收回盯着她的目光,视线转开,落到织金叠翠绵软地毯上,良久,唇稍勾了勾。 他知道她不愿意管,也不觉得她冷漠自私,舆论总是倾向表面弱者,而不会在意流言背后是不是藏着另一重真相。 外边话传得难听,她成了鬼蜘蛛的情人,海军中将位高权重,想当然的,弱势的就是另外那个被抢走机遇的姑娘。 那些言之凿凿,许多口说言传,越传越离谱,每个参与者象是自己洞若观火,没有被假相蒙蔽,说的才是被强权压制的真相,根本不去想那些东西一开始从哪里传出来。 如果她象说的那样,当时怎么可能有人看见?海军本部将领哪里会疏忽到身边藏着窥探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和女人亲热的时候。 简直一派胡言。 可惜,没有人肯想。 ………… 黄猿明白,按照收集来的情报判断,这夫人,安娜她是不会在意,她会象往年类似事件里那样云淡风轻等一切过去,他拦着她,为的却是要在她心里建立好印象。 这位安娜夫人,从调查来的资料显示,在黄猿看来是绵里藏针一样的人物,十几年,周遭的人都觉得她温柔淑静,然而除此就再没别的。 全心全意的温柔,对象仅仅是她的孩子,对待旁人礼貌有加,但没有几个知心朋友,有的只是稍有交情的同事,肯帮别人的忙,也只限于力所能及。 很普通的女人,几乎泯然众生。 然而…能教导万物之音的聆听者,这样的女人又哪里普通? 联系麾下险些被当成普通人的娜娜,大将黄猿觉得…让他起兴致的这夫人,安娜身上藏的秘密,比她的孩子多许多。 另外,黄猿很想尝试一番,如果被她那双森林色的眼睛专心又温柔看着,象她看着女儿一样,那种滋味…不知会是何等。 男人起了好奇心,自然就想去了解,只是可惜,这夫人开始就对他印象不佳。 所以啊~有今晚这样的时机,素来擅于把握的大将黄猿,当然不肯错过,稍稍撩拨她让她心绪浮动,随后在她起厌恶甚至惊惧前收手,给她告诫,坦言为她着想。 有些事不急于一时,水磨工夫比权势压迫更能叫女人心甘情愿。 流言————即使她不愿意管那几个人的下场,难免她身边的朋友会有怨怼,他拦下来,她听过解释接受他的好意…原本的坏印象,慢慢就能扭转。 ………… 流言。 原本不会闹得如此地步,马林弗德全岛掌控在海军本部,任何小小异动都逃不过去,供职人员有必须遵守的规则在,城镇居民则是无法探知内/幕,即使有波澜也很快熄灭。 近些天的流言产生进而激化,开始是海军本部专心应对病毒变异,有听闻也暂时抽不出手。 鬼蜘蛛嚒~因着疏忽在先,原打算就放过,仅仅透了点风声,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卡洛琳和梅兰妮,她们两位经由各自丈夫得知后,很快开始处理。 黄猿原本不会有理会这种小事的功夫,不巧流言中心,安娜是他下令秘密保护的人,与她有关之事,巨细无遗都呈到他办公桌上,海军医院几个姑娘玩的把戏,当然也没瞒过去。 一开始看到报告,黄猿大将简直要拍案大笑。 瞧瞧这闹得,安娜和鬼蜘蛛两个肯定是天生不合吧?只要两人稍有关联,事情就能往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向脱轨。 另外那姑娘,据闻是被安娜横刀夺爱的多洛莉丝,黄猿也看了档案,先不管鬼蜘蛛麾下办事能力差到何种地步,单凭外表,多洛莉丝确实比安娜更符合鬼蜘蛛的胃口。 看就是鬼蜘蛛往日那些女人的类型,年轻漂亮,很好上手。 要说按照男人的眼光,黄猿大将觉得不能怪办错事那个说客,谁能料到他长官鬼蜘蛛忽然改口味呢? 只是到底哪里象?除了都是黑发,多洛莉丝和安娜根本天差地别。 多洛莉丝身材高挑丰满,黑发黑眼,五官艳丽,比起来,安娜单薄瘦弱,除了祖母绿一样的眼睛颜色比较鲜明,她的眉眼都疏淡。 ………… 笑完之后,黄猿又听得鬼蜘蛛那边的风声,恰恰他事务也繁忙,就下令麾下不必理会流言,反正看鬼蜘蛛的决定处理就好。 鬼蜘蛛那人对敌作风强硬,是海军阵营鹰派人物,可在战场外却也不是冷酷无情,许多时候甚至比别的将领更听得进下边的话。 他们如今这种高度的家伙,很多事的处理也不是古板严苛,黄猿知道鬼蜘蛛大概装作对流言一无所知,只要到此为止,海军医院几个人…也算了。 年轻姑娘一时激愤,只要有人告诉她们后果,等想清楚了也不会再起波澜。 谁知道呢~鬼蜘蛛一番善意终究白费。 ………… 今晚,黄猿难得出门消遣,去的是往常那家店。 他近些年已经少涉足浮华境地,偶尔想放松才会过去,品一品醇酒,听听三味线的清媚无双。 放松消遣少不了醇酒美人,漫无边际谈笑,觥筹交错,燕声哝语,时间一点点消磨,黄猿喝酒喝得放松,对着一屋子各色美人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宝簪花钏,浅浅轻笑,绵软腰肢,如血红唇。 依在怀里的女人丰肌弱骨柔情万千,反倒叫他意兴阑珊,不是没反应,只是不想碰。 店里身价最昂贵的美人眼角藏着哀怨,精致纹色衣袖滑落露出半截雪臂,黄猿一眼瞟过去,不知怎么竟想起那夫人…她在医疗部里衣袖撩高时… 当时黄猿笑了笑,却推开美人举到唇边的酒盏。 每个将领身边都有会来事的家伙,大将黄猿身边也不例外,见他拒绝美人投怀送抱,然后…他麾下会来事的就提起南十字星。 上回青雉说起新开的店,顺道提及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今晚在那边的聚会。 那夫人今晚也会去参加那场纯女性的告别单身聚会,她身侧藏的保护人员不久前将她行踪上报,当然也提到被赤犬大将直接打穿的宿舍… 安娜夫人…似乎从遇见鬼蜘蛛开始,身边的屏障结界就打破一样,各种意外频发,简直要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程度。 大概也是他的保护命令叫下属生起误会,提到那夫人之后,又说起南十字星的特色,那家新开的店之所以短时间里宾客如云,除了花街酒寮常有几项消遣,店里还…有一群英武的年轻男人。 自斟自饮的大将黄猿把一口酒喝进气管,咳嗽半天,抬起眼睛。 南十字星的老板还真是…开创先河。 男女不忌,这种事在海军内部是心照不宣的排遣,常年航行海上陆地都看不见,别说女人,军舰上连只母老鼠都罕见,身强体壮的男人,彼此间有时候会有些什么,只不过… 放在明面上的少之又少。 除非两人之间有真感情,不然上了岸,那些事也就过了。 南十字星的老板真是勇气可嘉。 另外就是,去店里消费的男人就算半遮半掩坦诚双性恋倾向,那些女人呢?一夜下来,女人们的男人会把店拆了吧? 别的男人不说,大将黄猿现在就想去砸那家店。 ………… 会来事的人都擅于观颜察色,黄猿的反应让他听见下属想长长见识的借口,于是,以大将黄猿为首的夜间消遣就换了场地。 进了南十字星店门,老板听到消息匆匆来见面,稍稍透了话,立刻心领神会亲自引着他们往聚会那间走,过了迷宫一样通道,一抬眼,对面来的几位就和大将黄猿一行碰上视线。 中将鬼蜘蛛和他一系的将官,大概是… 双方一照面,两派人各自中心人物颔首示意,黄猿不着痕迹打量鬼蜘蛛,见鬼蜘蛛神情放松,就想着应该不是他以为的…来砸店。 鬼蜘蛛那一系人里边混着几个妖娆女人,应该是在这边消遣。 心念飞转,黄猿倒是神色自若,等鬼蜘蛛走近了也仅仅是笑着寒暄,半点口风也没露。 原本该这样点点头过去,双方人马错开,各自继续。 不过…之前黄猿就觉得,鬼蜘蛛和那夫人天生不合,两个人只要稍有联系,似乎场面就会往常人根本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这不,两人才刚点支烟,蛛网一样的通道深处就转出三个人,边走边尖利哭骂,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哭得哀怨,言语却恶毒。 黄猿吸烟的动作一顿,眉心攒了攒,抬眼间眼角余光里瞥见鬼蜘蛛整张脸黑如墨汁,他们海军将领耳力都敏锐,哪里听不到这些年轻姑娘谩骂的内容。 年轻姑娘渐行渐近,发现他们站在附近就停下来,可惜迟了。 鬼蜘蛛的心性比其他将领多出些忍耐,但那是针对平民,并且要那些平民本身无辜,而且,鬼蜘蛛黑白分明得厉害,是他本人的错,他从不会推卸。 这也是他肯容忍的主要原因,流言开端是鬼蜘蛛麾下弄错人,算起来有他的疏忽,所以他不彻底追究,只要那些人闭嘴。 没料想…当着他的面叫他听见,而且是全部恶毒谩骂都给了安娜。 那夫人原本已经很无辜,担了鬼蜘蛛的失误不说,还是在海军将领已经摆出态度的情况下。 ………… 三个年轻姑娘看到他们一行,许是认出鬼蜘蛛,那多洛莉丝眼神顿时亮起来;黄猿笑了笑,也没管迎上来的姑娘,闪身就退出人群就往她们聚会的包间疾行。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共事这些年大将黄猿哪里料不到鬼蜘蛛的反应。 已经打算放过,有人却根本不会去想别人的好意,甚至不认为自己有错,海军本部规则执行力度也并非严苛,只是… 撞上来就怨不得人。 他进了海军本部医院今晚聚会场所,没多久他麾下也追上来,很快特有眼色的开始清场,让他和她单独相处。 至于鬼蜘蛛,当然是拦在外头。 相信一团混乱不会那样快处置好,即便是…也还有他麾下刻意阻拦。 男人都有劣根性,独占欲更不用说,不管怎样,就算开始追求,如今他和鬼蜘蛛算是站在相同位置上了啊~这夫人拒绝鬼蜘蛛了不是吗? 男人对女人起心思,可就没有谁先遇见的说法,应该是谁先出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魔女之瞳 大概也是象黄猿预料的那样,鬼蜘蛛不愿意叫安娜看见他们冷酷的那一面,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该来打扰的人也不见踪迹。 不管是鬼蜘蛛,还是原本这边聚会的女人。 许是觉得太/安静,她回过神就往包间出口走,他在后边慢慢悠悠的跟,也没阻拦。 等开了门却见外边安静得厉害,除了几个麾下守在远处,其他人早已经不知去向,黄猿召了人来一问才知道,聚会散场啦~ 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科的女人们,都叫鬼蜘蛛给吓走了,那双方还闹得不愉快,卡洛琳和梅兰妮拦住不让带走几个年轻姑娘。 理由冠冕堂皇,多洛莉丝和另外两个姑娘,早在流言发生之前就离职,不算海军编制内的人自然不用遵守那些规则。 海军内部法规没有惩罚‘平民宣扬海军将官士兵之事’的先例。 当然,无法依照海军规则处置,那三个姑娘也相当于得不到海军的保护,至于往后在马林弗德的生活是好是坏,大概不会有谁在意。 许多事…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 鬼蜘蛛怒极,到底也没不管不顾关押三个年轻姑娘,而是放了人走,按照卡洛琳的说法,确实有道理,海军高级将领们也没哪个真正蛮不讲理。 放过三个始作俑者,鬼蜘蛛当然不愉快,气氛闹得僵,海军医院护士们今晚的聚会也不了了之,卡洛琳记得回来想带走安娜,只是叫黄猿的人给拦了。 大将黄猿麾下今晚一起消遣的人里边有一位和卡洛琳的丈夫交情不错,于是就表示海军医院护士科众位美人的账单他付了,安娜夫人也会保证平安。 因着海军科学部实习研究员娜娜的关系,此刻啊~黄猿大将有些事正在和安娜夫人商榷。 说辞正大光明到无可挑剔,大将黄猿表示他麾下人才济济,简直舌灿莲花。 ………… 颇欣慰的拍了拍他这位当机立断的下属,黄猿大将把赞许藏在不动声色里,等人重新退到远处,他才回过脸,对着身后的那夫人笑道,“耶~要我送你回去吗?” 也不等她拒绝,他紧接着开口,“宿舍墙壁让萨卡斯基打穿了吧?也是我疏忽,忘记第一时间告知隔壁的邻居。” “不过幸好工程部手脚都不慢,算算时间差不多该修葺完毕,只是为防万一,还是我去看看,若是出了意外也能及时做安排。” 他说得坦荡,她皱了皱眉,似乎想了想才点点头,“麻烦您了,黄猿大将先生。” “耶~怎么会麻烦呢?”返身不疾不徐走到这夫人面前,黄猿俯低几分,别有深意的笑,“不是安娜你说的吗?我这样的上司当然要为属下尽心尽力啊~” 大将黄猿暂借的宿舍让同样身为大将的赤犬一击打穿,即使没有藏在这夫人身边的保护者,消息也很快传到黄猿这边。 同时还有…她的话。 她很会说话,听得转述来的内容,连黄猿都险些要误会他自己真是她口中的圣人,想必现在这时候,那些能把人捧上天的赞誉已经叫道伯曼当笑话传给能知道的所有将领。 当然,海军将领们笑破肚皮不是因着她,而是他的缘故,大将黄猿究竟何种人,共事多年一帮将领哪里不知道,笑的自然也就是他。 黄猿也没着恼自己叫人当笑话看,此刻说出来,不过是想唬一唬她,好叫她知道,背地里可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两人这一刻离得近,黄猿也就看清楚这夫人没来得及藏起的尴尬,或许有些羞恼,她微微偏开脸,面上浮出浅浅粉色。 他眼神微微一暗,却很快直起身,若无其事的挑了挑眉,“为着我麾下那实习生,安娜的事确实需要尽心尽力呢~” 给了个叫她安心的理由,他率先转身,“走吧~” ………… 南十字星所在街区离海军本部不近不远,没用太久时间两人就进入海军本部,又因着黄猿大将在场,之后路途更走得顺畅,可以刷脸嚒~自然也没有沿途盘查。 他麾下几位出了夜店就拿各式借口中途退场,相当有眼力劲,为此,大将黄猿表示很欣慰,顺便再忧郁忧郁科学部那帮精英研究员,不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眼睛长在头顶,各种嫌弃别人智商不够,如此幼稚将来怎么办哟~ 夜里安静,他和她两人慢慢悠悠的走,一路也有一搭没一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多数是他说她听,黄猿觉得大概是娜娜小姑娘呱噪的缘故,才叫这夫人擅于倾听,耐心十足并且…见闻广博。 以大将黄猿的阅历,多年沙场征战经过无数风雨,也见识过无数奇闻异事,他和她闲聊一样交谈,她竟不会出现接不上话的情况。 即使未曾见过的事物,她听得他谈及,居然也从其它方向给出见解。 海境气候,地域物产,甚至时事政治,这夫人都有眼光独到之处。 到后来,黄猿忍不住偷觑她,趁着夜色里光线蒙昧,他看着她的目光漏出少许侵略意味,真真是…难怪能将万物之声聆听者养得那般出色。 他原就知道她不是浅薄妇人,此刻给他的惊喜,更超过他的预计,简直要让他… 看了这夫人一会儿,黄猿很快收起视线,目光调转若无其事,即使夜色昏聩,他也不能太过放肆,免得她发现他的眼神… 如同捕猎前夕的兽。 ………… 道路,无论走得多慢也有结束的一刻。 即使黄猿一再放缓速度,那幢联排宿舍也还是很快出现在视野内,他用眼角余光乜了眼边上这夫人,随即曼声笑道,“不介意就请我去坐坐吧?” 她不反对也不赞同,见状他就自顾自往楼上走。 熟门熟路。 不多时,进了原本该是他暂居所的屋子,黄猿打量楼下的厅一圈,想了想就往楼上卧室走,她留在后边没有跟上来,不知是不是顾忌。 只是…黄猿也没在意,他和她心知肚明,今晚什么也不会发生,先不管他的态度,这幢楼住的人少可也不是没有,她大声呼救,不必等明早,他的名声估计能比当年升任海军大将还喧嚣尘上。 打开卧室门,一股新鲜涂料味道就扑鼻而来。 那堵连接隔壁卧室的墙果然已经修葺完毕,海军工程部手脚确实干净利落,这大概和时常需要修补各种意外错手导致的损毁脱不开干系。 看了几眼那堵粉白墙壁,目光随意掠过卧室里几样摆置,黄猿很快阖上门,施施然转身下楼。 这屋子暂居的主人闻声从厨房里探出身,眼神里有些放松,语气更是温柔,“您要喝茶吗?抱歉,招待不周。” “耶~那就打扰了。”黄猿速答,一边往厅一角临近露台那边走,“不介意我看看吧?” “您随意。”说完她消失在厨房那边。 他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随即踱到厅的一角,站在挨墙放的储物架前,慢慢打量上边的事物: 各种书籍,种类繁杂零散,从自然生物科学地理,到诗词小说历史文卷,每种几本,数量不多,稍有涉猎的样子。 也有其它冷僻的内容,涉及古玩器物金玉珠宝,甚至有艺术类,绘画雕塑,音乐戏剧… 看过这些,黄猿才恍悟,他麾下那实习生心思分散的原因出在哪里。 刻意引导是一部分,当中恐怕也有这夫人自己本身的兴趣感染了女儿吧?从小耳濡目染,心思当然叫她引着往广泛的地方去。 什么都知道些,什么都不是很精通。 简直象世家教导的孩子,要不是这夫人的来历海军查得清楚… 抬手,指尖慢慢滑过架上一本本书籍,黄猿勾了勾嘴角。 片刻过后,收回手,他把注意力放给一侧这张台桌,和娜娜宿舍里那张类似,象工作台,上边搁的是调色盘与宣纸,画笔,笔洗,另外几个瓶瓶罐罐,装了半透明胶质物? 扫一眼过去,黄猿的目光停在一只黑釉瓷碗上。 它搁在工作台架子里边,藏得安全,他探手取出来,看了眼,随即怔住。 也和当日在小姑娘宿舍看见的摆件一般,不过画的不是金鱼,而是一枝盛放的樱,自水镜倒影里横生而出,枝骨泠泠,花朵怯生生绽开,似乎被风卷落几片,浅浅的白荡出细碎的影。 笔画勾勒并非大师,难得的是意境。 ………… 黄猿看得一时爱不释手,当日他赞赏那金鱼画得精妙,却不想是这夫人的手笔,也不知她哪里学的手法,竟能画出小小一枝,盛开在自成天地的方寸间。 “耶~我真是要佩服安娜,真真是…”小心把玩着手中的黑釉瓷皿,黄猿放缓声色,对着走来的这夫人叹息,“立体画,夫人哪里学的?或者是自创?” 工作台上一瓶瓶透明胶质物,大概就是碗中取代画纸之物,她心思极是巧妙。 “怎么可能,是学着大师的手法。”她神色微怔,目光落到他指尖,随即柔声开口,“黄猿大将先生喜欢?这样我就放心了,礼物实在不成敬意。” “耶~”黄猿眉梢挑了挑,想了想又忍不住刁难,“我喜欢金鱼。” “很抱歉。”这夫人笑得越发温婉,“我答应娜娜,金鱼只为她画。” “耶耶~还真是…”他跟着笑起来,摇摇头,“安娜太宠溺孩子了呀~” “她是我的孩子。”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过后,黄猿用空着的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慢慢的一口一口呷尽茶汤,最后笑道,“好吧好吧~和娜娜有关的时候,不知怎么,全世界的道理都会站在安娜这边呢~” 喝了茶,他也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 夜也更深,作为客人自然需要告辞。 待得她温柔浅笑送他到门口,他一转身,后边的门就轻轻阖上。 黄猿回头看了眼后边那两扇正对着,并且同样紧闭的门扉,良久,垂下眼帘,带着她的谢礼,不疾不徐离开。 过了没多久,走出海军高级将领楼宇,沿着楼前林荫道缓缓前行,走出一段距离,黄猿若有所觉停下身形,微微抬高视线: 高处暗色里一点猩红火星明明灭灭,而那位置是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的…卧室。 果然…黄猿的唇稍翘了翘,却也没有继续停留。 …………分割线………… 回到位于城镇的私宅,沐浴梳洗后,黄猿躺在床上,手里仍旧把玩瓷皿,指尖滑过釉色柔腻触感,视线漫无焦距,眼睛里却透出深思。 萨卡斯基。 赤犬萨卡斯基那夜的举动诡异,同为海军大将,黄猿多少了解同僚的性情,所以更觉得奇怪。 要说对安娜夫人起了兴致,这段时间萨卡斯基算是避开她。 因为大将赤犬主动拿走原本该是青雉的任务,三大将里边最散漫的青雉,每逢消极怠工,战国元帅怒极掀桌,萨卡斯基也必定没好脸色,别说替青雉接任务,没把他们青雉大将绑一绑扔军舰上,已经是萨卡斯基为着海军内部平衡才强制按捺。 萨卡斯基领了库赞的任务,战国元帅好几天都神情恍惚,明显是不敢置信。 而在黄猿看来,这当中颇微妙,萨卡斯基那夜对安娜说的话,也只有他听见,原以为大将赤犬认出故人会开始什么行动。 结果…别说出现在安娜面前,在黄猿看来,萨卡斯基很有点迫不及待领任务出逃的味道。 真真奇了怪了。 ………… 当然,算算时间,萨卡斯基不是侵害安娜的混蛋。 发现娜娜是万物之声聆听者,大将黄猿就着手彻查安娜,她的档案海军有记录,除却十几年在马林弗德的经历,她的出身故乡,她的亡夫,所有一切如今都在秘密档案室。 有权调阅的目前只有黄猿。 之所以如此慎密,为的是她和她女儿的安全。 天生资质,海军掌握绝大多数情报中,天赋异禀的孩子多数基于优良基因,即便不是父母也一定是家族血脉缘故。 娜娜作为万物之声聆听者,小姑娘的父母自然受到关注,尤其是安娜。 她的亡夫是海军,纵使阵亡早年入伍时档案也还在,那年轻人身体数据毫无特色,家中数代人也是故乡岛屿原住民,有案可查,只是一般能够进入海军的年轻男子。 查到娜娜的父亲是普通海兵,反向推论,小姑娘优异资质多半就出自母系。 安娜的出身与她亡夫相同,那岛屿城镇里原住民还有稀薄印象,是个温柔聪慧的女孩子,另外,她是双亲收养的,据闻是船舶失事侥幸活下来的孩子。 亲生父母与当时同乘旅客大部分埋在她故乡岛屿,安娜成长期间…城镇居民印象是她善解人意。 除此也没别的什么。 十三岁那年无缘无故失踪,两年后她的丈夫,也就是故乡小时的玩伴带着她回来,已经结婚,并且年轻男人一家家去拜托知情者,求周围人守口如瓶。 因为安娜失去部分记忆。 而那件事海军有记录,泛黄档案纸页记载,前半段某座无人岛,附近海域海军基地军舰巡视时救了一个受伤的女孩子。 随后海军上岛搜索,发现一处山洞有海贼活动痕迹,只是已经没有人。 那受伤的女孩子奄奄一息,应该是叫海贼侵害又抛下,大概觉得她必死无疑,只是不想她顽强地爬出山洞,一路挣扎到海滩附近,最后侥幸让海军巡洋舰发现。 安娜的丈夫,年轻男人因为她失踪才加入海军,期望借用内部资讯找回她。 没多久,救下她的基地通知年轻海兵,他赶了去带走醒过来的她,不久两人结婚。 原本可以幸福安稳的生活,因世界形势剧烈动荡而终止,安娜的丈夫将她送回故乡,希望她平安生下孩子,两人分别不久,年轻士兵阵亡。 安娜病了一场,到底挣扎活下来。 ………… 看过记录,黄猿的怜惜也多出几分,那夫人遭遇可怜,她的坚韧又叫他敬佩。 另外…她的孩子天生出类拔萃,那样资质多半出自她的血脉,可惜…若不是那场灾难,安娜或许会和她女儿一样。 许是那场侵害损毁她的身子骨,才叫她病弱不堪,她一直分心杂务,教导她女儿完美隐匿,这当中说不定有她自己的经验在其中。 之所以有如此推测… 黄猿大将收起指尖把玩的器物,将它小心搁在床头边的柜子上,按熄灯,在黑暗里浅浅叹息一声。 ………… 今晚是近段时间忙碌告一段落的放松,海军本部近段时间集中精神应对那场变/故,黄猿统御的科学部更象拧紧发条的机器,每个人脑子里都绷紧一根弦。 上季度出航塞什尔的舰队,每位人员都经过血液检测,即使报告毫无异样,每位人员也必须秘密隔离接受一段时间观察。 接着调查回航后与那些人员接触过的每个人,无论是海军内部人员,亦或者马林弗德城镇的平民。 行动在极机密状态下进行,海军本部拿出大型战役时的一级戒备方案,小心控制事态发展与军心。 经查明,血液出现异常的人员,果然如黄猿所料,全部是出航塞什尔时进入某个区域的将官士兵,异变来源不明,感染途径不明,能肯定的就是… 情况没有预测那样无可挽回。 不知名病毒不会间接传染,应该是当时登陆塞什尔并深入某块特定区域,那些人直接接触到什么异物才导致灾难发生。 而隔绝方式也恰如预料。 霸气,恶魔果实,与毫无力量的人,这三类在感染范围之外。 余下感染者,严重程度与力量资质形成反向比例,情况最轻的绝大部分士兵很快恢复,身体数据显示他们象是患过一场重感冒,只需稍稍修养就能痊愈。 中度感染者仿佛患了重病,不过,他们的情况在好转。 格雷戈豪斯,医疗部指挥官的判断是中度感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统已经发挥作用,白血球细胞经过一段时间漫无目标厮杀,身体本能察觉,进而开始调整,试图扭转局势。 麻烦的是最严重那批人,他们很快衰弱,科学部和医疗部队用尽手段都无法遏制侵蚀加重。 那些原本强悍精壮的海军一日衰弱过一日,简直象有什么无形之物在摄取他们的血肉精神,找不到病原体,科学部只能将他们安置在秘密场所,眼睁睁看着他们病入膏肓一样衰败。 科学部的研究员有三位住进隔离试验场,不巧是当时塞什尔航行任务的主力,黄猿一手调/教出来的科学部精英。 病毒日渐一日侵蚀,所有人几乎都开始绝望,海军高层几次会议商榷,始终也做不出决定,参会者态度分作两种,激进点的是全部处决,温和点的却不想放弃。 只是…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最后下场那些人都是死。 差别仅仅是时间早晚问题。 契机出现在海军高层准备放弃时,来自…科学部实习生娜娜。 ………… 小姑娘近段时间一直被黄猿带在身边,即使这些天海军本部里边山雨欲来,他身边多出个漂亮孩子,也还是颇受瞩目。 小姑娘当然发现了,所以她很不高兴,黄猿嚒~他才懒得管暗地里的揣测,继续无动于衷。 然后…黄猿去了秘密试验场。 那些衰弱的人不能再拖下去,即使冷血残酷,他也… 医疗部指挥官格雷戈豪斯一直呆在试验场,每隔一小时为那些人做精密检测,得出的报告却一次比一次叫人失望。 不知名病毒侵蚀下的人接近临界点,或许下一秒就断气,也或许下一秒完成蜕变。 而不论哪一种结果,都是海军高层不愿意看到的。 [处决]同阵营之人,如此残忍举动,黄猿本不想他麾下小姑娘过早目睹,不巧当天他心不在焉,一时竟忘记他下过令,要求小姑娘时刻跟随。 等进入秘密试验场,看到格雷戈豪斯不赞同的目光,黄猿一回头…小姑娘整张脸白得象见鬼一样,瞪大眼睛直直盯着羁押在一间间隔离室玻璃后边的人,神情扭曲又痛苦。 也不过几秒钟,陷入梦魇似的孩子尖叫一声,带着恐惧与愤怒,“住手啊————” 恍若实质般的威压从小姑娘身上溢出,气势汹汹扩散开,一圈一圈风压形成急速螺旋,瞬间波及整个试验场,空气发出厉响,实验器皿无声炸裂。 仿佛连时间都停滞的波动很快消失,身为台风眼的小姑娘一声不吭倒下。 卷入的现场人员,实力弱些的在冲击波中昏过去,余下寥寥几位扶着就近器物撑住身体,看向那孩子的眼神无一不是惊骇莫名。 片刻过后,医疗部指挥官格雷戈豪斯开口打破死寂,“霸王色…霸气?”尾音的疑问,藏了更多的是感叹与…不可思议。 现场唯一神色自若的大将黄猿,啧了声,说道,“原本想慢慢引导,真是失策。” 就象当日他对安娜夫人说的,‘夫人的孩子会是海军的未来。’,那句话不是夸口,更不是黄猿为自己的谋算给的冠冕堂皇掩饰。 安娜夫人的孩子,科学部实习生娜娜,小姑娘在黄猿领着她去看冰冻保存的异变者残骸时,就已经有预兆,那一瞬的冲击,饶是大将黄猿也必须正视无差别侵袭。 从外表真真一点也看不出来,那是十六岁不到的孩子爆发出的威势。 ………… 黄猿开始就怀疑,小姑娘承认她是天生见闻色,可他总觉得不对,说不上哪里奇怪,直觉告诉他,小姑娘在撒谎。 他麾下实习生往日里表现得太过普通,除了生物学方面的天分,其它时候她和普通的年轻姑娘没区别,除了样貌娇俏引得男人留心,她几乎没在别人眼里有别的特色。 原本,黄猿大将可以认为那是小姑娘本身普通,可是察觉之后,他是不是能够假设,是小孩子本身知道了什么才刻意…避开能察觉她异常的人呢? 而躲避,并且是恰到好处的躲避,天生见闻色可做不到不着痕迹。 即使见闻色能接收他们情绪瞬间波动,战场之外的日常却达不到如此完美效果,小姑娘身上一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怀疑之后进而试探。 结果不出所料,或者说远远超出大将黄猿的预料。 他问小姑娘,‘它们在说什么?’ 那句话是陷阱,片刻过后,小姑娘用她的行为给出答案,她果然[听]见。 而发现真相之后,大将黄猿简直… 天生见闻色是罕见,但也不是没有,海军内部有几个。 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潜质,见闻色与武装色,通过锻炼能够激发,只是,人体潜能无论如何开发,天生资质优劣却还是存在。 霸王色。 霸气当中的霸王色是千万人当中出类拔萃的存在,顾名思义,每位有那种资质的人,都是能够站在巅峰的王者。 然而,王者们当中有一种绝无仅有。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有文字记载开始就寥寥无几,久到古早以前,创世的王当中一位,近到开创大海贼时代的哥尔d罗杰,就是聆听万物之音。 并非霸王色霸气伴生聆听万物之音,而是万物之音聆听者必定拥有霸王色霸气资质。 如果说前者是命运之子,那么,后者就相当于世界的宠儿。 ………… 发现海军阵营里有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大将黄猿怎么可能不见猎心喜? 只要教导得好,小姑娘就是海军的未来。 他盘算得好,不想那夫人真真厉害,才刚挑起小姑娘的强者之心,就叫她发现,并且抢先带回在迷宫入口徘徊的孩子。 因着她那句,不愿意有人刻意安排未来,黄猿本以为小姑娘会叫那夫人领着偏移海军的路,结果却比他预料好得多。 安娜夫人没有再如何干涉他的行为,似乎只要不是故意安排她的孩子走上布满荆棘的巅峰之路,她就听之任之。 她真真厉害,叫他预设的种种应对手段毫无用武之地。 也为着查到的她的遭遇,黄猿也没有太过严苛对待那孩子。 万物之声聆听者,霸王色霸气…如果黄猿刻意安排经历,相信小姑娘当日已经有预兆的霸王色很快能完全觉醒。 只是那样一来,对小姑娘的未来会埋下隐患。 强迫觉醒霸气,多数是性命攸关时刻,危险因素不定,见闻色与武装色,能通过海军六式引导,霸王色那种天生资质… 若是没有安娜夫人,黄猿多半要彻底站在海军大将立场来考虑。 可惜…有那位夫人。 说不得,小姑娘的霸王色只能慢慢引导,或许还要等机会。 黄猿愿意忍耐,命运却没有给安娜夫人青睐,娜娜在偶然机会里完全觉醒。 那样震撼,瞒不过去,目前大将黄猿还能彻底控制他麾下当日在场之人的口舌,等到… 娜娜的霸王色爆发,一瞬间冲击秘密试验场,资质弱些的人当场昏迷,其中包括无比虚弱的感染者。 等他匆匆忙忙送走昏迷的小姑娘,回头来收拾残局时,格雷戈豪斯居然给了出人意料的惊喜。 感染者的情况在好转。 没有任何理由,若要真找出原因,大概就是霸王色。 ………… 真真是…该说幸运,还是命运给小姑娘的波折? 大将黄猿也不知道该作何想法。 感染者痊愈,小姑娘的资质就瞒不下去,纵然黄猿肯看在那夫人的份上,不逼迫她的孩子永不停止变强,海军阵营其他人呢? 思来想去,最后…黄猿大将决定暂时顺其自然。 ………… 他一夜睡得不安,起身时瞥见柜子上静静绽放的花枝…怔忡半晌忽然又不后悔。 无论是命令麾下保守秘密,亦或者彻底隔离感染者,找出应对前无缘无故不允许其他将领打探,甚至对战国元帅也隐瞒。 如此与他往日作风大相庭径之举,为着她的谢礼,似乎… 心不在焉洗漱完毕,黄猿大将依照平日作息时间,缓缓出现在科学部。 没等坐稳,他办公室的门就叫麾下急匆匆敲开。 “波鲁萨利诺大将,安娜夫人被带走了!” 身形微顿,黄猿抬高眼睛,眉宇间蓄着不悦。 他麾下来报告的人也不停顿,继续疾声往下说,“就在几分钟前,安娜夫人被从海军军校带走,我们的人阻拦,得到的理由是安娜夫人与凌晨发生的案件有关。” “今早,海军巡逻队收到报告,城镇巷子里有异常,赶去查看…现场那花街女郎说黑发瘦弱女人吃掉多洛莉丝,并且导致海军军校学员伊泽,昏迷不醒。”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魔女之瞳 用了一点时间消化完下属的报告内容,大将黄猿的头一反应是眼角默默一抽,几乎不经大脑的就问了出来,“耶~该不会是鬼蜘蛛去海军军校了?” “哈?”属下表情一呆,“鬼蜘蛛中将大人?” “耶耶~没什么。”发问之后立刻回神的黄猿大将忍不住抬手扶额,瞧瞧这闹得,近些天安娜夫人和鬼蜘蛛两个碰一起就出现的化学反应,让他都…产生条件反射了,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片刻之后,放开揉搓额角的手,黄猿撩高眼皮,看了眼候在原地的下属,想了想,沉声道,“详细说一遍经过,另外,谁的人带走她。” “遵命,波鲁萨利诺大将。”闻言,属下神色微整,停顿几秒钟,似乎是打腹稿,接着才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做出报告: 今早七点四十五分,安娜夫人准时抵达海军军校。 五分钟后,海军本部,负责城镇防御部队,隶属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抵达海军军校医疗科试图带走安娜夫人。 发现异状,安娜夫人身边隐匿的保护人员立刻上前交涉,得到的回复是: 两小时前,马林弗德城镇酒寮街与商业区之间,晨起居民报告一处巷角为命案现场,巡逻队赶赴发现一人昏迷不醒,一人神智极度惊恐。 昏迷者就近送入海军医院,随后身份确认,海军军校二年纪首席生,伊泽。 惊吓过度者为花街女郎。 现场地面墙壁,两位幸存者身上,均带有大量喷射状血迹,找不到受害者尸体,现场却留有保存完整的女性衣物。 经辨认,衣物属于海军本部医院离职护士,多洛莉丝。 花街女郎对外界反应迟钝,询问后只说,‘黑发女人吃人。’,经过安抚稍稍缓和,才道出另外一件线索,伊泽与她途径那处位置,瞥见巷子深处时提到里边的人,说了个名字,‘安娜。’ 花街女郎证实,案发时间在后半夜接近凌晨时分,她惊惧过度昏迷,醒来呼救惊动附近居民,再过不久海军赶到。 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队员根据口供前来,意为带走安娜夫人协助事件调查。 大将黄猿麾下受命保护安娜夫人的人员与之交涉未果,之后保护安娜夫人一同前往斯托洛贝里中将驻区,并接通电话蜗牛将情况上报。 ………… 听完经过,黄猿皱了皱眉,随即起身,“耶~那就我去一趟吧~” 命案多半与那夫人无关,花街女郎的证词说明不了什么,伊泽道出的名字,等昏迷的人苏醒后进一步确认就能水落石出,只是惊动隐匿附近的保护者,这件事处理起来颇棘手。 说不得他只能出面一次。 亲自过去,拿个理由搪塞,以确保往后那夫人身边的保护人员行动顺利。 安娜,她身边藏的人直属黄猿麾下,当然,那不是什么两人私情导致的公器私用,而是不久前黄猿下的军令。 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直属部队,一个月前开始依照命令,挑选精英组成行动组保护原海军本部医院护士,现海军军校医疗室医务人员,安娜。 大将黄猿签署军令,并将其收入海军大将权限内最高级别机密档案库,内容为: 安娜夫人在马林弗德时,不干扰正常生活情况下,秘密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保护特定人员的命令,并非大将黄猿首开先例,它是海军针对军属及其某些特殊事件当中相关人士的一项保护措施。 大海贼时代开始,世界局势动荡不安,因个人仇怨报复无辜平民之事屡见不鲜,更有无耻海贼肆意杀害海军的亲人宣泄恨意,海军经历许多预料外的牺牲后痛定思痛,保护措施很快出台。 保护计划的目标是海军家属亲人,与某些不在海军阵营却因合作导致生命受到威胁的人士。 家人安全得到保障,海军将官军士才没有后顾之忧;而那些与海军合作的人,性命无虑,就不会因为各种意外随时反悔。 保护项目一旦产生,军令下达后,目标人物甚至可以依照情况为其安排新的身份,离开原居住地前往更为稳妥的岛屿秘密隐居。 大多数海军家属是受益者,虽然离开亲人两地分居,但也好过一时疏忽令得双方半生痛苦。 海军阵营经历过太多类似惨剧,大海贼时代揭幕,命丧海贼之手的军属较之历年也达到高峰,最著名的一件就是原海军大将,黑腕泽法的妻儿死于海贼报复。 那场悲剧使得他们海军将领的引路人心灰意冷痛苦万分,进而令海军阵营失去磐石砥柱,也促使‘保护计划’最终出台。 安娜,她的孩子娜娜,万物之音聆听者,大将黄猿重之又重的未来新芽,小姑娘母亲的安危,自然也必须慎之又慎。 他签署军令,将那夫人列为保护对象,只是那项措施目前为止越少人知道越好。 越少人知道,安全系数也越高。 秘密一旦泄露,连锁反应会引得那夫人身边充满窥视,她的孩子也将备受瞩目,届时,小姑娘的成长道路会出现更多波折。 甚至…海军阵营有万物之音的聆听者,这件事传到外界知道,觊觎和垂涎,甚至恶意嫉妒,重重阴谋必然接踵而至。 觊觎小姑娘的资质,那部分人会千方百计试图将人带离海军阵营。 恶意嫉妒者,却会想方设法针对那孩子,目的是毁掉她。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供职海军本部多年,他看透黑暗面,阴谋诡计里打滚,更是熟知那些下/流手段。 所以,大将黄猿从不会愚蠢到心存侥幸。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他绕出办公位置,不疾不徐往出口走,一边走,一边止不住想摇头。 到底是哪里有古怪地方,黄猿大将真真百思不得其解。 那夫人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都平安顺遂,怎么…这短短时间里,她身边的意外加起来能编演一部跌宕起伏的话剧呢? 究竟是那夫人不对,还是海军本部和她有关联的将领不对?亦或者…那夫人只有碰到他们海军将领的时候才会身边杀戮频繁? 叹完气,黄猿瞥了眼身后的下属,又低声笑道,“耶~你去见斯托洛贝里中将,就说…” 听得他的措词,下属面色一阵诡异,“波鲁萨利诺大将…”吞吞吐吐半天话都说不利索,“可是…按照您的说辞,那种事…” “耶耶~没关系。”黄猿笑了笑,他身边这个下属是心腹,所以他也随便了些,交代对方拿‘安娜是他秘密情人’这种借口去敷衍斯托洛贝里中将,总好过坦诚保护计划,而让小姑娘太早受到瞩目的好。 一滩水搅浑了,才虚实难辨嚒~ 更何况…他原本就对那夫人…心思不纯。 ………… 爽快的做出决定,之后大将黄猿无视心腹满脸被坑了个爹的表情,自顾自拿手指研搓下颌,顺便笑得暗藏诡异,“相信安娜夫人不会介意。” 他可是在保护那小姑娘啊~用的还是他,大将黄猿的名声呢~ 如果能假戏真做那就更好,虽然以目前看来为时尚早,不过未雨绸缪嚒~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吗? ………… 堪堪走到办公室门口,黄猿的身形又忽地停顿,视线落在办公室门上,面色如常只是嘴角笑意淡开少许,“耶~稀客。” 他话音落下,守在室外的卫兵随后扬声通报,“青雉大将来访,波鲁萨利诺大将。” “耶~”偏过脸,冲着下属抬抬下巴,等收到示意的心腹领命离开办公室,黄猿又在原地站立几秒钟才施施然返回。 青雉,库赞。 这种一大早上班就来拜访的举动,还真是…耐人寻味。 踱到办公室一角待客沙发那里,黄猿沉身入座,一双手搭成尖塔状,好整以暇等着访客出现。 ………… 不多时,片刻前闭阖的门扉又一次打开,青雉库赞慢慢吞吞走进来。 “啊啦啦~没泡茶吗?”顶着一脸散漫神色摔进黄猿对面的位置,懒散的大将撩高眼皮,含含糊糊说完就打个哈欠。 “早餐还没完全消化呢~”哧哼一声,黄猿也懒得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开口切入正题,“耶~库赞你长话短说啊~我还有急事。” 黄猿大将当然知道,同僚肯定不是上门来喝茶,虽说常常偷闲在将领会议上瞌睡,库赞却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的人,海军大将的责任,青雉库赞从未有失职之处。 所以啊~类似‘今天刮什么风?’那种只在工作之余的漫无边际寒暄,大将黄猿此刻就能免则免,他是真有急事要去斯托洛贝里那边啊~ 让心腹先行一步,他也得尽快过去,省得交代的话没人肯信,他亲自出面,那夫人也可以在最快时间得到自由。 她瘦瘦弱弱怕生胆小,审讯室那种地方哪里是她待得久的? 万一那帮子审讯人员态度凶恶吓着她,让她又象那晚旧伤复发怎么办? 想到那夫人满身淤痕躺在医疗部里昏迷不醒的样子,黄猿改了改坐姿,耐性随即又减少几分,只是抬眼间却见对面沙发上的同僚古怪得沉默。 青雉大将的气息懒散依旧,眼神里带着…仿佛是有为难事的愁绪。 眼神微微一闪,黄猿却也没开口,保持洗耳恭听的模样,静静等着。 ………… 两位同军衔的大将半晌无言。 又隔了会,青雉抬手筢筢头发,犹豫的开口,“医疗部没有他们长官格雷戈的消息,那些重度感染者也…” “你找格雷戈?”黄猿眉骨一跳,看向同僚的目光顿时带出几丝揣测,想了想,忽的又醒悟,“伊泽?海军医院传了坏消息给你?” 伊泽,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生,今早意外事件里昏迷不醒的当事人之一,方才,黄猿还听下属报告说人送进海军医院救治… 青雉库赞会来找他,又提到重度感染者? 心思急转,片刻过后,黄猿眯起眼睛,一时竟怔住,“他受到感染?” 也只能这样理解了不是吗? 仅仅昏迷不醒,青雉可不会出面又莫名其妙提到感染者。 伊泽那小鬼是青雉早年一位旧识的孩子,那位阵亡将领生前与库赞交情颇深,失去父亲,母亲又再次结婚重新开始生活,伊泽就送到库赞身边,由专人抚养教导。 海军本部里类似情况的孩子很多,黄猿当然知道,因为他自己身边看着长大的后辈战桃丸,不也是相似的情况吗?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波折。 不请自来的同僚,怕是为着来求助。 科学部秘密试验场内诡异好转的重度感染者,详细情况并未通报,海军高层将领们却也清楚,重度感染者们正在康复。 伊泽是新的感染者,那么,青雉势必首先想到来科学部。 只是…未查明的病毒难道不是塞什尔岛上特定区域才存在?如果马林弗德产生新的感染者,那后果将是何等可怕! 因为那样,先前结论就会推翻,海军将无法准确判断马林弗德岛屿范围内,哪部分人被感染。 ………… 一早来上班坏消息就接踵而至,黄猿大将顿时很忧郁。 短暂的静默后,青雉库赞重新开口,打碎了他尚存的几丝侥幸心理,“伊泽的情况,是海军医院的斯托克斯医生做出诊断。” “耶~可真是糟糕啊~”先叹了口气,黄猿才在同僚略显期待的眼神里继续说道,“尽快把那小鬼送到科学部来。” 海军本部医院,外科首席医师斯托克斯,前段时间本部戒严期间,斯托克斯参与过针对异变的研究与诊治行动,对那种病毒引发的症状颇熟悉,出现误诊的概率自然是极小。 既然确定感染,伊泽当然要送到科学部。 不过…想了想,黄猿的视线抬高几分,决定先让同僚有些心理准备,“科学部没有精确的治疗方案。” 那小鬼或许最后能痊愈,但是期间出现任何变化,科学部却无法掌控,因为…如今,伊泽和重度感染者情况不一样。 重度感染者好转之前,身体败坏到接近临界点,离死亡一步之遥,是否确实因霸王色而开始康复,亦或者那根本是人体免疫系统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产生反应,真相不得而知。 科学部无法对此情况进行精确实验得出数据结论。 娜娜也…觉醒之后,小姑娘因为精神不稳定,她的霸气暂时进入休眠期。 这么说吧~伊泽送到科学部,他就必须自己挣扎一段时期。 当然,这种事,黄猿大将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僚解释,没奈何只好含糊其辞。 ………… 青雉库赞沉默一会儿,眉梢挑了挑,“没有精确方案,最后却能性命无虑?” 得到黄猿的眼神肯定后又耸耸肩,恢复了懒懒散散的表情,“啊啦啦~过程曲折,结果却是好的,波鲁萨利诺你用词习惯还是这样拐弯抹角。” “耶~尊重实证是必须的谨慎态度。”黄猿摊了摊手,他身为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哪里能连正确心态都没有呢?他和青雉两人共事多年,双方了解甚深,有些事自然也不用说得太清楚。 达成共识,两个海军大将就各自松懈了点,一个摸出口袋里睡得鼻涕泡泡直冒的电话蜗牛,用它下令让海军医院那边直接把人送过来,一个动手折腾茶盘,开始打理迟到的招待客人的茶水。 片刻过后,青雉结束通话,黄猿恰好将茶盏推到同僚面前,等懒散的大将拿起杯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将茶盏凑近嘴边呷一口,随即垂下眼帘。 青雉带来的坏消息,让黄猿改变主意留在办公室等新的感染者送来,至于斯托洛贝里那边,他相信,他的心腹过去,即使配合调查,海军审讯那套,也没有哪个没眼色的敢用到那夫人身上。 之所以说要‘配合调查’,是因为刚刚同僚给的消息,出现新的感染者,令得今早那桩命案的严重程度瞬间升级。 此刻别说是大将黄猿出面,就算他们海军本部战国元帅,也没有权力立刻保释那夫人,除非她有完美的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据。 而昨晚后半夜,那夫人不巧独自在海军将领宿舍,她的女儿娜娜,科学部人员行踪记录表记载,娜娜昨夜一整晚的行踪与那夫人没有重合。 所以,黄猿大将真真是替那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把所有意外整理成卷宗,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她的情况异常诡谲,简直堪称突发状况磁石,说她无辜谁信呢? 可偏偏她确实无辜。 要不是黄猿了解那夫人的真实情况,他也会第一时间将她定为可疑分子。 即使调查结果显示与她无关,相信也…难免觉得那夫人诡异得很。 因为实在太过巧合,近段时间,桩桩件件意外事故,或直接或间接,都必定与那夫人扯得上某种联系,这已经不是她运气不好能解释得通。 也更不可能是海军本部与那夫人气场不合的问题。 这种诡异情况放到全世界都罕见,当中,一定存在什么暂时无法得知的原因。 ………… 安安静静的气氛延续好一会儿,黄猿大将放缓速度,慢慢喝干茶水,又转手拿起提梁壶重新斟满,顺势为同僚加一杯,两人目光碰了碰复又错开,却也没谁说话。 拈起手中小小茶盏,才将它送到唇边,接着黄猿大将听见办公室门外,去而复返的下属急匆匆的求见声,“波鲁萨利诺大将!” “耶~怎么?”手中动作一顿,黄猿偏过脸。 他开口之后办公室门就打开,先前领命而去的心腹站在外边,神色… 打量下属一眼,黄猿大将眉梢微微一动,顿时觉得颇诡异,他这心腹一脸梦游,如同看到海王类在天上飞的表情实在是… 间隔少许时间,眼瞅着下属暂时醒不过来,黄猿就曼声开口,“耶~事情办好了?” 一边发问,黄猿大将一边在心里默默惊讶,要知道,斯托洛贝里可不是他派系的人,哪里好说话到他的心腹出面就利落解决问题? “啊~波鲁萨利诺大将…”回过神的下属怔怔抬高眼睛,语调梦呓一样,“萨卡斯基大将亲自致电斯托洛贝里中将麾下第六纵队。” 不久前才被坑了个爹的下属,此刻露出看到海王类飞天的苦逼表情,“赤犬大将出面证实,安娜夫人一直在卧室里,命案发生时她在床上。” ………… 噗————青雉库赞瞬间喷了茶。 “………”大将黄猿眉梢顿时剧烈抽搐,简直无言以对。 在卧室里,在床上…他究竟是应该先唾弃他那同僚,大将赤犬的用词不当呢?还是应该先同情一下,被证实无辜顺便直接抹黑名誉的安娜呢? 萨卡斯基的证词简直…作为海军大将,即使不动用见闻色,他们五感也极度敏锐,一墙之隔的存在,就算不特别留意也无所遁形。 萨卡斯基出面证实,后半夜住他隔壁那夫人未曾消失,是无法反驳的时间证据。 可是…萨卡斯基的用意真是耐人寻味啊~ 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 青雉库赞一口茶喷得下雨似的,顺便又开始咳嗽。 难得失态的大将咳得面红耳赤,险些失手摔了茶盏,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些,赶忙把杯子搁在茶几上,一边抬手拍胸口顺气,一边磕磕巴巴的说道,“啊啦啦~萨卡斯基?没弄错吧?” “耶~我还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呢~”黄猿大将抬手扶额,没好气冲着同僚冷哼,“好了好了,库赞你想笑就笑,忍着做什么。” 这样挤眉弄眼,同僚心里的吐槽肯定波澜壮阔,他哪里不知道。 果然,他话音落下,青雉就拍桌大笑,“波鲁萨利诺你…你和萨卡斯基…还有鬼蜘蛛…” 懒散的大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良久,笑声稍稍停些又边咳嗽边说,“那位夫人,她的运气真是叫我不知该怎么说啊~” “耶~也不是没有好处啊~至少今天以后,安娜夫人再不必为任何流言烦恼了,真是…”遗憾…黄猿哼笑一声,眯了眯眼睛,不悦的情绪转瞬即逝。 是的,今日开始,海军本部不会再出现任何关于那夫人的流言。 因为搅进去一员中将两位大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就算是世界第一美人,也不会一口气迷得一个中将两个大将神魂颠倒,更别说,鬼蜘蛛,萨卡斯基,还有他,三个人往日里在女人方面的口味也没有相似之处。 萨卡斯基的手段一如既往,干脆又厉害。 他们的赤犬大将啊~真是…闷不吭声就能吓死人。 故意拿蒙昧不清的说辞作证,实际上却彻底解决近段时间围在安娜身边的流言蜚语,护着那夫人又不肯叫她发现,萨卡斯基究竟和她有什么…往事呢? 真是奇怪。 依照萨卡斯基的表现,黄猿相信,他那同僚和安娜夫人之间确实存在旧事,只不过,他怎么都查不到,那夫人的经历一清二楚,唯一模糊那一年,萨卡斯基的行踪却有案可查。 两个人无论怎么算都不存在交集。 真真奇了怪了。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魔女之瞳 海军医院送来新的感染者,消息传到的时候,不巧,娜娜刚开始吃点心。 然后,年轻的小姑娘就被噎着了。 ………… 食物不小心跑进气管,娜娜捂着嘴咳嗽咳得惊天动地,顺便叫边上和她一起分着吃点心的战桃丸队长吓了一跳,赶忙过来伸手给她拍背,“诶诶~娜娜你慢点——” 花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娜娜扁了扁嘴,“伊泽?怎么会是他?” 之所以问得没头没脑,是因为感染范围怎么也扩散不到海军本部军校去才对,科学部收集的数据报告显示,感染者均为当时前往塞什尔岛的舰队驻军。 并且,事件应该告一段落。 如今出现新的感染者,且是根本没有途径接近感染源的无关人。 想了想,娜娜和战桃丸队长目光一碰,神色同时沉重下来。 伊泽是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那男生打从入学就对娜娜冷嘲热讽,两人简直快积怨成仇…虽说她提前进入科学部,那点纠葛不了了之,娜娜对伊泽的印象还是不怎么样。 和战桃丸队长熟悉以后,娜娜听说,伊泽和战桃丸队长同样不太对付,详细情况不是很清楚,可娜娜却一点也不惊讶,呃~因为她深信…伊泽那种精英分子眼高于顶,大概跟谁都合不来。 但是,即使有点恩怨,忽然听到这种消息,娜娜的心情还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形容。 ………… “伊泽已经送到科学部秘密试验场。”因为感染者两人都认识,战桃丸队长的语气带出些阴郁,“受感染这件事应该不是误传。” 停顿片刻,年轻男孩子就站起来,闷声开口,“我去问一问,娜娜你呢?” “嗯~我也回办公室,相信很快要开始忙碌起来呢~”娜娜跟着起身,有点惋惜的瞥了眼还在冒热气的点心罐子和匣子,心里嘤嘤嘤几声。 妈妈满满的爱心呢~吃起来香喷喷的,早上特意煮给她的…这一忙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凉掉了真是可惜嘤嘤嘤~ 还有战桃丸队长的份呢~妈妈交代她要分给战桃丸队长吃,免得被人发现她特殊了然后各种侧目。 虽然妈妈不知道,她的点心时间,大将黄猿默许了没人敢说什么…分给战桃丸队长也没什么,反正原本点心的分量,妈妈就多煮了很多。 但是,战桃丸队长吃东西还边接电话,连累今天点心时间中断,一边往外走,一边心情越发忧郁的娜娜很快决定————明天开始分好点心罐子,各自吃各自的好了嗯! 妈妈的观点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娜娜深表同意。 ………… 和往常一样,每天上午十点一刻,那只小企鹅造型的闹钟一响,娜娜手上的事情也能告一段落,时间掐得准,她打小就养成习惯,做事有计划,又有规律。 今天也一样,预计时间内完成各项杂务,然后,准时准点享受点心。 娜娜往日里没这么娇惯,只是近段时间…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将黄猿下令她时刻跟随开始,三餐外,她常常饿得抓心挠肺。 因为卡路里流失太快,(╥╯╰╥)。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是个非常非常…娜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大概就是妈妈说的那种,美其名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实际上根本就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剥削者。 从生物组调到黄猿大将身边,科学部里边说什么的都有,娜娜不高兴,可她也知道,有些事解释没有用,因为旁人不需要听当事人的辩白,人们只会相信自己的见解。 辩论是死循环。 妈妈很早就说过,不是‘认真’你就输了,而是‘愤怒’你就输了。 所以,娜娜从不辩解,白痴蠢材不是她的亲人,她没必要在意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 那些窃窃私语和别有深意的打量,娜娜很快学会又一次彻底无视。 调到最高指挥官身边,或许别人看来是荣幸之至从此前程似锦,可是对娜娜来说,这些天简直就是要叫人皮都脱掉一层的劳累。 除了各种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杂事,办公文件堆得山一样高,无数叫人招架不住的突发情况… 职位调动后进入黄猿大将办公室,与最高指挥官原有的副官们和亲卫部队相处一段时间,娜娜才赫然明白,海军大将身边需要很多人随时候命的理由。 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科学部的,行动部队的,还有些目前她尚未有资格接触的机密事务,一项项处理下来,每个人都险些要分/身乏术有没有? ………… 绞尽脑汁应对繁杂事务,娜娜觉得她这些天脑子已经不太够用,另外还有专门为她安排的训练。 训练是在秘密情况下进行,由黄猿大将亲自上场。 刚开始她很是吃了点苦头,因为最高长官下手毫不留情,有几次娜娜甚至觉得自己真正直面死亡。 可是训练效果非常好,即使黄猿大将不说,娜娜自己也能感觉到力量的增长。 不过…没几天却叫妈妈发现她带着伤。 那一刻妈妈的眼神让娜娜又是害怕又是羞愧,她拼了命想变强,真正面对站在巅峰的强者,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弱小得可耻。 可是妈妈的眼神…妈妈看到她的伤,那一瞬间的目光…长到十六岁,娜娜还是第一次看见妈妈在她面前流露出恨怒糅杂的神色。 娜娜老老实实交代了来龙去脉,磕磕巴巴的求原谅,她几乎要发誓不敢再让自己受伤。 可妈妈说,她发誓没有用。 第二天妈妈拿了家里养的两盆盆栽让她带到科学部,特别指明放在醒目地方,妈妈没有说用意,娜娜还是乖乖照办。 第五天,大将黄猿发现了两盆盆栽,并且非常感兴趣询问。 接着,娜娜就照着妈妈的答案说了,两盆盆栽当中,看起来奄奄一息那盆是因为她每天小心地将植物往上拔一拔,希望它能长得快,不过效果适得其反。 那之后…她的秘密训练照旧,强度却明显有减低。 娜娜觉得,或许是黄猿大将猜出了妈妈打的哑谜。 那个心思诡谲的男人一定知道了什么,要不然听完她的话怎么会笑得…呃~要比喻的话,估计就象以前隔壁邻居养的那只老猫看见鱼,眼睛都发绿光。 虽然很敬佩自己的最高长官,同时娜娜也非常讨厌他。 那个男人半点掩饰也没有,明显是对她的妈妈有野心,虽然长官是海军大将,位高权重,又很有本事,但是!娜娜还是不喜欢。 确切的说,每个对妈妈有企图的男人,娜娜都讨厌得不行。 简直面目可憎。 ………… 点心时间中断的那点哀怨,加上不小心扩展联想的各种忧郁,在战桃丸队长打开门一脚还没迈出去,娜娜看见堵外边那道身形的这一刻,顺利酝酿发酵成…炸毛。 这果断是故意来堵截的对吧对吧?!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也不知怎么就掐准时间出现,等年轻男孩子习惯性侧身让位置给人进入室内,高瘦的男人笑得诡谲,“耶~好香呢~安娜夫人的手艺真是好。” 听到长官‘又’这么说,娜娜条件反射的想转身去把没来得及收起的点心藏严实。 结果,她当然第n次失败。 眼角余光中,她的认知里,面目第一可憎的黄猿大将身形微晃,顷刻间人就出现在桌子边,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抬手就去拿… 娜娜默默的泪流满面,那匣子点心分几层,黄猿大将拿的是她一个都没舍得吃的嘤嘤嘤~ 胖胖的水晶虾饺,娜娜可喜欢了,因为做法繁琐,妈妈很少弄它,今天还是她馋了好久才得偿所愿,早知道… 没洗手一点也不讲卫生的黄猿大将拿了虾饺就尝,顺便在娜娜的怒目而视里,晚一步进来的另一人毫不客气走过去,同样伸手———— 喂!娜娜顿时异常愤怒。 一样高高瘦瘦的头发蓬松象花椰菜的…另一位海军大将,顶着不景气表情,吃东西的速度居然和黄猿大将不相上下。 ………… 也不过转眼间,一匣子水晶虾饺就被人全部吞下肚。 眼见两个不要脸男人又把手伸向幸存的食物,回过神,娜娜迅速冲过去,也顾不上海军守则规定的对长官必须保持最高尊敬,抬手就想去抢。 然后…她输了。 黄猿大将的动作看似轻描淡写,却精准有效封杀她的攻击。 手腕翻转间,那男人还游刃有余吃掉仅存的几只海鲜手工卷。 最后,娜娜抢回剩下半盏浓汤的罐子,(╥╯╰╥)。 将它反手塞给跟过来的战桃丸队长,她觉得自己头发都被气得竖起来,“黄猿大将先生!这是我妈妈给、我、的、点、心!” “耶~年轻小姑娘不是都很紧张身材吗?”男人的语气有些遗憾,神色却正经,“今天运动不足,热量无处消耗你会胖哦~” 果然的翻出白眼,娜娜表示她最高长官真无耻,近些天总是趁着点心时间出现,不管她躲到哪里都能找到她,顺便抢走部分妈妈的爱心餐点,科学部最高指挥官…上辈子是饿死的吧? 原本真的畏惧又敬重科学部最高长官,可是经过这段时间各种抢食行为,娜娜心里,黄猿大将的强者形象一落千丈。 对妈妈有企图,总是抢妈妈给她的点心,这男人…就算心思慎密运筹帷幄,本质也还是面目可憎啊! 腹诽完最高长官,顺便就迁怒到另一位海军大将。 娜娜横一眼过去,随后却见黑色花椰菜青雉大将懒洋洋坐到沙发上,一副吃饱喝足活过来的表情,“啊啦啦~不要皱眉嘛~漂亮的脸变得不好看了哦~” ………… 站在原地深呼吸几秒钟,娜娜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之后心情也平复下来,面上神色随之进入工作时间的严肃状态。 不过她没有开口而是细细看了看两位海军大将的表情,接着抿了抿嘴角,脚下微微撤开少许,将空间让出一部分给…战桃丸队长。 黄猿大将与青雉大将,两人方才行事看似不稳重,不过…即使[听]不到巅峰强者的声音,娜娜也还是能凭借经验判断出来。 这两位大将并非为着她来,更不是点心,而是战桃丸队长。 ………… 果然,两位并肩坐在沙发上的海军大将,视线微不可察转向年轻的男孩子。 娜娜垂下眼睫,等着长官下令她离开,或者开口道明来意。 ………… 短暂的静默过后,黄猿大将率先开口道,“阿桃,昨晚你和伊泽见过面啊?” “是的,老爷子。”年轻男孩子很快回答。 娜娜惊讶的抬起眼睛,目光放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男孩子同样在偷偷看她。 视线一碰,战桃丸队长的脸就红了红,也不知想到什么,不过那点异样很快消失,战桃丸队长眉宇间沉了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是有些事,伊泽他们和我联系,约了昨晚见面。” …………分割线………… “见面?” “是的,在南星十字。” ………… 一边回答自家老爷子的提问,战桃丸一边小心留意身边女孩子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他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些失望。 南星十字是夜店,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场所,战桃丸不是没去过那种地方,可是叫他当着她的面承认,那种感觉不一样。 有些忐忑,又有些…纠结,怕她知道,又想看她的反应。 她神色平淡,他就说不出的失望。 娜娜知道南星十字是什么地方,战桃丸也知道她其实…不是别人以为的单纯又轻浮的姑娘,她实际上懂得很多,安娜夫人教得好,她性子柔软,却也不是毫无头脑。 也正是因为渐渐了解,他才明白,她多么…美丽。 ………… 接着,战桃丸又回答了几个他家老爷子问的事,时间地点,以及当时在场的人,他没什么好隐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伊泽他们带的花街女人,其他人说名字,老爷子也知道。 都是一起长大的人,知根知底。 只不过…昨晚不欢而散的理由,战桃丸倒是含糊其辞,大概也知道他和伊泽从小不对付,老爷子和青雉大将也没追问。 逐一回答完毕,战桃丸看见他家老爷子盯着他看了会,接着又飞快扫了眼他边上的娜娜,眼底的笑意就盛了几分。 战桃丸的脸红了红,顿时更是不好意思。 ………… 老爷子很快和青雉大将开始低声交谈,战桃丸略略偏了偏脸,偷偷看了眼边上的女孩子,心思一时叫她带得恍惚了些。 他和伊泽不对付,昨晚却是因着她才闹得格外不愉快。 海军里边有很多家庭不完整的孩子,或父母双亡或单亲家庭,很多情况下,海军将官军士的孩子从小就接受训练,作为新生代培养。 他们和娜娜这样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懂事开始就有教官专门教导他们。 孩子嚒~人数一多就会分出高下。 战桃丸和伊泽,他们两个背景相似,都是大将的后辈,资质也相差无几,两个人是各自同年纪孩子当中马首是瞻的存在。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桃丸隐约记得,导/火/索不过几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只是日积月累,他和伊泽就越来越…类似于彼此不服气一样,总是想分出高低。 后来,战桃丸因着他家老爷子的缘故连军校都没上直接进入科学部,老爷子的训练手法‘不小心’提前激发他的霸气,明面上他比伊泽走得更远。 落在后边的伊泽,战桃丸听说伊泽公开宣布要从军校首席毕业,以当年青雉大将为参照,完完全全走标准海军精英将官之路,而不是他这样中途得到特殊对待的跳跃进展。 对此,战桃丸一笑置之,他到老爷子身边,视野变得更宽,当然不会纠结小时候那点事,更不会计较童年伙伴彼此间一点恩怨。 遇到娜娜的时候,开始战桃丸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不以为然,海军里边对女人的态度都差不多,也不是瞧不起,而是确确实实,女人无论体术资质都差了些。 海军经年累月征战杀戮,无数人大浪淘沙一样,不可否认,女人真的鲜少站到巅峰。 不过…娜娜确实不一样。 他改变了看法,渐渐开始珍重她。 珍爱又敬重,因为她值得。 ………… 伊泽,战桃丸开始和娜娜熟悉起来,他就听说她在军校里边的事,不是她说的,而是他同年纪的几个朋友多嘴透了点。 娜娜很漂亮,她这样的女孩子注意的人很多。 其中有伊泽。 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打从娜娜入学就针对她,伊泽的习惯一直这样,小时候开始就霸道,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就不管不顾,得不到就想破坏。 大概也是暗地里注意娜娜在科学部的事,伊泽亲近的人几次对战桃丸旁敲侧击… 昨晚干脆约了他,直白宣告要他离她远些。 战桃丸当然不肯理会,伊泽的做法根本就过分,若是开始和娜娜是恋人,他中途介入就是不顾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根本没那回事。 娜娜在军校里被他们冷嘲热讽时刻针对,战桃丸知道,一年级开始,伊泽明里暗里逗弄欺负一个不是他们圈子长大的姑娘,那件事颇有些人传。 更何况,伊泽的作风,战桃丸也看不上,即使当初他对娜娜还没有想法,他也觉得伊泽过分。 时刻针对又打压,给别人的成长道路制造无数小障碍,手段计谋用在一个姑娘身上,只因为对方没有回应从未开口的在意,伊泽的性格一如既往糟糕。 双方见过面,才坐下没说几句,喝了杯酒,战桃丸就拂袖而去。 他什么都懒得说,就让伊泽觉得他横刀夺爱好了,因为知道内情其他几个熟人,话里话外劝的反而不是他而是伊泽。 是非曲直,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 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和它的来龙去脉,最后,战桃丸无声了叹了口气。 他和伊泽有恩怨,听闻他成为感染者,他却一样担心。 无论如何,他们一起长大。 不知名病毒感染的详情,战桃丸身处其间当然明白,也正因为清楚。 伊泽的情况,此时此刻,叫他担心。 …………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老爷子和青雉大将的谈话进入尾声,战桃丸也收敛心思,嘴角抿紧。 娜娜在他边上,和往常一样,不动也不言语,他偷觑一眼,发现她眉心里沉着些复杂思绪,浅浅的忧虑和若有所思。 又等了会,战桃丸听见他家老爷子开口,“耶~你们去格雷戈那边————咦?”话说道中途忽的停下来,视线错开几分看向门的方向。 战桃丸跟着略略侧首,下一秒,他身边的女孩子忽然散发出明显愉快的情绪,也不说话,转身就朝着关着的门那边跑。 “娜娜?”战桃丸小声开口喊她。 随后,她一把拉开门,“妈妈~”声音柔软又甜美,带着很深的撒娇的味道。 怔了怔,他接着发现她正打算往外冲的身形停顿下来,声音也冷了,“鬼蜘蛛中将。” ………… 不多时,来人出现。 走在前边的正是中将鬼蜘蛛,战桃丸有些诧异,不过没来得及多想,侧身让男人走进室内,娜娜又一头扎进落后些的那夫人怀里。 “妈妈~”柔柔腻腻叫着,难得一见的娇怯。 那夫人笑意恬淡,习惯性抬手抱着她,给她挠背,连眼神都不肯分给别人,一时全心全意只看得见她的样子,“宝贝你怎么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半晌,那夫人抬了抬视线,“日安。” “日安,伯母…呃~”他习惯性回应,又被这夫人的透碧眸子看得脸热,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改口,“安娜夫人。” 娜娜埋在这夫人怀里,好半天不肯抬头,最后还是她妈妈见一屋子人盯着她们看才示意她起身。 战桃丸看了眼不高兴的娜娜,小心挪过去,扯了扯她,让她注意几个将领们。 之后,他家老爷子开口,问的是鬼蜘蛛中将,“耶~安娜夫人和你过来?” “啊~袭击伊泽的找到了。”鬼蜘蛛中将的答案很直白,声音里带出点杀气,“我去斯托洛贝里那边换人。” 说着停顿几秒钟,音色缓了缓,才接着说道,“顺路,就带她过来。”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魔女之瞳 “耶~还真是…顺路啊~”黄猿慢慢吞吞开口,说话间又拿眼角斜乜,神色似笑非笑,“鬼蜘蛛你可别说,逮着袭击伊泽那个家伙,也是顺路。” 鬼蜘蛛啧了声,一时倒也没接话,当然不可能,他们黄猿大将是逗他呢?只是其中有些东西,他不好当着边上这人的面说。 ………… 负责城镇防御的驻区卫兵闯进海军军校把安娜带走,这厢鬼蜘蛛就收到消息,大太阳底下原本就没有秘密,更何况…他一直留意她的动静,不是监视,而是特别留了点心,原因嚒~ 呃~实在是她…碰到突发状况的频率高了点。 鬼蜘蛛原本不相信‘意外因素叠加造成的巧合’这类象命运一样无可奈何的理由,可惜,近段时间被安娜身边接踵而至的事各种打脸之后,他只好替她信了。 当然,鬼蜘蛛不觉得他和她气场不合,更不会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叫她意外频发,如若不然,住院那段时间,他和她相处时间那样长,两人怎么都没事? 鬼蜘蛛不相信虚无缥缈的说法,他按照职业习惯,用沙场征战的心态,看待安娜身边的意外,如果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一开始根本和她无关的事,绕到最后怎么都能把她牵扯进去? 安娜在马林弗德生活十几年平安顺遂,近些天跌宕起伏,一定是暗地里有什么在针对她。 收到她又卷进奇怪事件的消息,他立刻接通斯托洛贝里的电话蜗牛,稍稍询问就得知前因后果,紧接着,鬼蜘蛛亲自领着人去城镇里,为的是找昨晚那三个姑娘余下的两位。 既然,据说案发现场死者是海军医院的多洛莉丝,昨夜一起的剩下两个,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也或许不知道什么,但是…如果事件不巧是针对安娜,而不是死者多洛莉丝和他人的恩怨,那么余下两个姑娘恐怕也会不太平。 ………… 鬼蜘蛛的行动毫无根据,仅仅靠的是半辈子征战杀戮养成的直观反应。 结果恰恰证实他的第一感觉。 ………… 找到袭击伊泽的家伙,带去斯托洛贝里驻区,换了洗清嫌疑的安娜离开。 至于为什么把人‘顺路’带到科学部…鬼蜘蛛看了眼沙发那边坐着的黄猿,他听出来了,大将黄猿语气里若有似无的不高兴。 原本鬼蜘蛛还不信他的副官说的,大将黄猿对安娜或许居心不良,此时看样子,他似乎要信一点。 想了想,鬼蜘蛛嘴角一掀,哑声说道,“不带来科学部,难道带回我的驻区?” “我倒是乐意。” 说话间分神盯了眼边上那人,见她笑意温柔目光却只放在女儿身上,根本连一丝注意力也不分给其他人的样子,鬼蜘蛛眯了眯眼睛,啧了声,随即掐灭和黄猿较劲的心思。 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机。 带安娜过来科学部,因为现在她不能回海军军校,发生命案,即便她没了嫌疑,一切结束前,她也需要得到某种程度的监护。 监视与保护。 安娜身边发生的意外太多,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显得微妙,她确实无辜,彻底解决问题之前,海军的注意力必定要放在她这里。 如今,表面上她的档案在海军科学部,他不把人带过来,那要放到哪里去?带去他的驻区?那还要看黄猿肯不肯交出她的资料。 鬼蜘蛛倒是乐意将这人弄到自己的编制内,以后有些事也名正言顺。 可惜,黄猿大将一定不肯。 ………… 鬼蜘蛛详细查过,病毒异变发生后,他就着人细查安娜的过往,不想却收到她在海军医院的档案被先一步取走的回报。 他细查她,没有结果却得出别的异样蛛丝马迹: 安娜身边出现隐秘的保护者,那部分人隶属海军大将黄猿麾下。 是大将黄猿下的命令,连带封锁与安娜相关的所有资料,包括科学部那小鬼,也包括她阵亡的丈夫旧年留在海军内的全部线索。 去海军医院的人空手而返,没几天本部里边又出现新的风声,说是黄猿最近身边多姿多彩,工作时走到哪里都带着科学部新进的漂亮姑娘,下了班宿舍里还住着一位夫人。 身在温柔乡的黄猿大将,简直叫人又羡又妒。 不明内情的将领们私下谈及都颇是调侃,鬼蜘蛛听了一笑置之,黄猿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能正式下命令,就代表安娜的事已经列为军方机密。 鬼蜘蛛身为本部中将,对海军内部各项制度清楚得很,涉及不能放在台面上的内/幕,他自然不会傻到追根究底。 至于公事之外,他们共事多年谁不知道谁的脾性?大将黄猿再怎么私生活混乱,也不至于没廉耻到同时接收一对母女。 科学部那小鬼如何,鬼蜘蛛不清楚内情,安娜,他却是知道。 她那么溺爱孩子,为着那小鬼甚至敢当面跟他叫板,要是黄猿对小鬼出手又招惹她这个母亲…指不定哪天他们海军大将就能叫愤怒的妈妈拿加料食物给弄死,正好成全一世风流。 ………… 因着知道她温柔淑静涉及女儿却会不管不顾的性子,他明白本部传言的东西根本子虚乌有,所以…目前为止,他没必要生气。 缓下心头那点不痛快,鬼蜘蛛挑了挑眉梢,随即走到沙发这边,寻个空位坐下,也不说话只拿眼角斜乜一眼边上的青雉和黄猿,随即又飞快错开视线。 黄猿有别样心思,她却不一定受诱/惑。 要争,也得等她稳妥了,谁有兴趣就各凭本事。 ………… 隔了会,黄猿拿出科学部主场应有的态度,曼声道,“耶~去泡茶啊~别让人觉得我待客不周。” 话音落下,两个年轻人立刻要照办。 小姑娘走开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妈妈?”一边开口喊,一边拿眼角偷瞄沙发上的他们三个人,目光里隐约透着一股防备,看贼似的。 见她女儿这副样子,鬼蜘蛛就哼了声,接着他又被小姑娘隐晦瞪了眼,眼神明显非常嫌弃。 结果没等鬼蜘蛛反应,他接着瞥见原本站在边上不动的人略略迈开一步,身形恰恰挡去她的女儿,偏过脸眼睛对上他的,神色半是温柔半是无奈。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钟,微笑里透出几分歉意,“中将大人?” 鬼蜘蛛啧了声,还没升起的怒气就叫她水一样的目光浇灭,她一直有奇异的安稳感,在医院里就已经这样,没由来的就能叫他的暴躁戾气不知所踪。 当真是奇怪的特质,可他…她专心看着,他就心软。 他张了张嘴,正想让她别多心,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黄猿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耶~平常茶叶哪里能招待贵客,去我办公室拿今年的玉露龙枝。” 黄猿的前一句话交代给两个年轻人,停顿几秒钟又说道,“昨晚品尝过安娜的茶艺,真是意犹未尽,今天我有没有荣幸?” 听得这般说法,她微微怔愣,随即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多出几丝放松,“如果不嫌弃。” “耶~怎么会嫌弃呢?”大将黄猿又一次开口,这次声音里带着愉悦,和浅浅的别有深意,“应该是求之不得才对。” ………… 片刻过后,等她和两个年轻孩子一起离开,现场暂时清空,鬼蜘蛛收回盯着门看的视线,目光转向身侧的黄猿,眉梢一抖,“黄猿大将真是风度翩翩啊~” “怪不得游女町顶级的那几个女人对你赞誉有加。” 他话说得奉承,眼神却不是那回事,不过,鬼蜘蛛又一次低估某个人脸皮的厚度。 黄猿笑眯眯的回答,“耶耶~因为安娜值得珍爱啊~” “哦~我还以为道伯曼是说笑话,原来不是。”鬼蜘蛛眼神一跳,嘴角的笑意更是讥诮十足,“你对部下的爱护之心已经进化到珍爱,你科学部那些会感激到哭吧?” ‘珍爱’个p!分明是心怀不轨,黄猿这魂淡!果断是野心勃勃,而且还直言不讳…被共事多年这个家伙噎得不轻,鬼蜘蛛表示各种心塞。 ………… 最后,鬼蜘蛛和黄猿两人之间暗藏的机锋叫一直看热闹的青雉给搅散了,“啊啦啦~那么温柔的夫人确实值得男人呵护,所以,她身边藏的人是波鲁萨利诺你惜香怜玉了吧?” 青雉一开口,鬼蜘蛛和黄猿神色同时一顿,面上的古怪神色跟着淡去几分。 “耶~大概是吧?”黄猿耸耸肩,笑意流于表面,看似轻佻又漫不经心。 鬼蜘蛛垂下眼帘,和青雉一样,权当做黄猿的答案就是理由,虽然他们三个心知肚明,根本不是。 短暂静默过后,鬼蜘蛛撩高眼皮,理了理思绪,随后压低声线,将黄猿和青雉不开口问却一直等着想听的事,一五一十慢慢道来。 支开安娜和两个年轻人也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有点血腥,鬼蜘蛛他们三个海军将领共事多年,即使不明说,黄猿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猜出端倪,所以才有想品尝她的茶艺一词。 那是借口。 科学部的娜娜和战桃丸或许听着没感觉,安娜却…她胆小怕生,又曾经遭遇过严重侵害,即使不记得,他们也不想再刺激她。 因此,青雉才闷不吭声,支开她,鬼蜘蛛才能没顾忌说出当时的情景。 ………… 余下那两个人也死了。 多洛莉丝和她两个朋友合租的房子里,鬼蜘蛛领着人围了屋子,接着闯进去…一眼看见的是刺目黑红,墙上地上到处都是血液和肉屑,窗户门扉紧闭,屋子里的腥膻浓得令人作呕。 两个女人连稍微像样点的大块都不剩,骨肉血沫零零碎碎,饶是鬼蜘蛛和他几个久经沙场的心腹看那场景都觉得恶心。 现场有个人型生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鬼蜘蛛觉得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谁会认为那是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有人类女性的样貌却半伏在一地残骸里,听到动静抬起头,嘴角漏出几缕肥腻的血与肉。 下一秒,鬼蜘蛛抽刀出鞘,迎击这只朝他们疾扑的黑发食人异物。 异类生物与那晚本部内变异夜袭的感染者类似,速度、力量、攻击模式,都接近,斩断肢体同样能够超速再生。 超速再生极难对付,完全愈合却也需要时间。 几番游斗,鬼蜘蛛很快掌握战斗节奏,根本不给它捡回断肢的机会,最后,那东西除了头颅和主躯干,其余部分斩成数段,又叫围攻的人分别设法钉死。 接着,鬼蜘蛛命人寻来容器,将残骸各自封进去,这才活捉它。 ………… “那些箱子,我已经让人秘密送来科学部。” 联想到那几箱骨肉断肢,鬼蜘蛛脸色沉了沉,他的手段血腥了些,把砍得剩个头颅的主躯干带去那边换回安娜的时候,更是叫同军衔的斯托洛贝里用看变/态的眼神打量许久。 呃~不过算了…黄猿的科学部收到那玩意估计要做得比他残忍。 鬼蜘蛛心里这样想着,他说完不久,果然就见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挑了挑眉梢,眼底不动声色间滑过异常冷酷的决断。 活捉完全体的异种,之后,海军科学部必然对它进行研究,以找出感染源,甚至… 当日那些超速再生的感染者原本是海军,一旦科学部研究实验成功… ………… “耶~”黄猿轻声开口,刚发出一个习惯性单音随即沉默下来,眼睛抬高几分,神色忽的变得缓和,跟着故作无意的笑,“杂事暂且放开,还是先期待安娜的茶艺吧~” 鬼蜘蛛偏过脸,敏锐的听觉接收到由远及近的轻巧足音,之后他无声呼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压下被叙述带得微微沸腾的杀气。 她和他们这些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不一样,可怕又残忍的事,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 不多时,办公室门又一次开启,去而复返的三个人对着室内略略颔首,随后那人和她女儿又拐进一侧茶水室里,显然是去用里边的东西泡茶。 余下的战桃丸守在茶水间外,眼神落在里间两人那里,眉宇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羞涩。 支开的人回来,这边鬼蜘蛛他们也不能继续交谈,一时变得沉默。 室内显得安静,隔了会,滚水烧开的泊泊声传来,那人和小姑娘低低说着什么,衬着年轻孩子撒娇一样的嘟囔,她的浅笑音色温柔恬淡。 鬼蜘蛛看了茶水间几眼方才垂下眼帘,心里浮出几丝…暖意。 她…纵使她身边意外频发,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居然就放不开。 也不是没想过就算了,她不愿意他本该放过,他如今的位置要什么女人没有,欢场女人,良家姑娘,为着他的权势,为着他的人,只要他想,自然有人投怀送抱。 可就是没办法放手…也不是不甘心,鬼蜘蛛觉得大概正是因为她身边总出事,叫他一直记挂。 心思放在她身上,念着念着,就成了习惯一样。 ………… 他出了会神,片刻过后,那人的脚步声传来。 听得动静,鬼蜘蛛就收敛心思,面色如常的抬了抬眼睛,视线略略一寻就看见她,手中托着漆盘,一边走一边分神小小声说着话。 那小鬼亦步亦趋,眼神沾了胶水一样,死死粘在她身上,接着是战桃丸,三个人前后串得象粽子,看得鬼蜘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她的女儿…对着妈妈的时候简直象没断奶的婴儿,半点科学部天才新人该有的锐气也没有,和年初实战演习里边,镇定又沉稳的表现,判若两人。 转眼间,这人来到沙发边上,轻轻搁下茶盘,随后拿起瓷壶将茶盏逐一添满。 “请——”她眉眼含着笑,却和对着她女儿的时候不一样,温柔淑静,恬淡有礼,少了仿佛将人溺毙般的爱怜。 他看了看放在眼前的瓷盏,又趁着她还未收回手,目光停在她手指上,雨过天青色的茶盏衬得指尖单薄纤细…不小心叫他记起住院的时候,她替他换绷带…指尖触及的地方火烧一样热起来。 想了想,鬼蜘蛛咳嗽一声,压住心头那点异样,开口唤住她,“我捡到东西,是你的吧?” “嗯?”奉上茶水原本要转身的人停下来,“什么?” “应该是你的。”说着,鬼蜘蛛探手从口袋里取出小心护着没压坏的东西,故作无意的放在手上,递出去,“我见过你编给医院里的小鬼玩。” 是半个手掌大的草笼子,用坚韧蔓草梗编制,精致小巧,他住院那时候,有天看见她在楼下庭院里编出它来哄一个生病的小鬼。 蔓草随处可见,草笼子也稀疏寻常,可是她的手法有些特别。 “诶?”她的视线落下几分,眉宇间带出点惊讶,“这个是…”看了草笼子几秒钟,慢慢伸出手,依稀仿佛有点不解的样子。 “娜娜,这是你编的吧?”战桃丸忽然抢声开口,语调拔高几分,竟有些惊诧,“是当时…” “啊~果然是娜娜,我说这个不一样。”她笑着瞥了她女儿一眼,柔声说道,“原来学会了啊~下次就不要缠着妈妈编蚱蜢笼子了呀~” ………… 鬼蜘蛛的心神一时叫她的话带得分出了些,顺便斜觑她边上扁着嘴一脸不高兴的那小鬼,此时她的手指堪堪触及…顷刻间却异变徒生。 眼角余光里,她素白手指靠近他掌心托着的东西,而这颗看似寻常的草笼子一瞬溢出几缕乌黑烟气,迅速诡异缠附到她指尖,蛇虫水蛭似的直往皮肤里钻。 电光火石间,鬼蜘蛛猛一下撤开手,力道带得掌心那物飞向一侧,接着他反手擒住她的手腕,污秽烟气覆盖她指尖皮肤,又在他攥紧这一刻,扭动几下徒然迸射消散。 “诶?中将大人?”许是叫他的反应弄得不知所措,她呆滞一会儿才有些局促的试图摆脱他,眼神里透出茫然,“怎么了?” “你——”鬼蜘蛛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慢慢垂下眼帘,反复检视她的手,好半晌确定她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手,接着偏过脸。 那颗草笼子冻成一颗冰团,掉在离沙发几米的位置,是青雉发动恶魔果实能力冻结它。 黄猿也站起身,面色冷峻,气势里带着掩不住的凌厉,也不过转眼功夫,现场除了她似乎看不见异样,余下人均是神色剧变,尤其是娜娜,那小鬼惨白了脸,简直惊魂未定。 “妈妈?” “耶~”黄猿开口打断她女儿的哭声,目光转向战桃丸,低沉的音色裹着愠怒,“阿桃,你说这东西是谁的?” “报告长官,是我的。”快哭出来的小鬼率先开口,“当时塞什尔岛勘探行动中,使用它们测量定位山涧溪流流向。” “它们一部分随着地表河道入海,一部分似乎掉进一条地下暗流。” “嗯?塞什尔?”黄猿的神色微动,顿了顿,复又开口,“鬼蜘蛛,它哪来的?该不会…” “啊~和你想的一样,是那里。”鬼蜘蛛点点头,他本想瞒下来…谁知道中途竟出这种岔子,草笼子是在两位死者家找到,他原本以为…是什么人故意丢在那试图栽赃嫁祸。 想了想,鬼蜘蛛看向她女儿的眼神隐隐一沉。 如果是塞什尔岛…那么草笼子很可能是食人异种带着留在那里,而近段时间所有事,或许根本是冲着这小鬼来的,即便不是所有意外,至少异变病毒这部分,和这小鬼会有牵扯。 如果是这样…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魔女之瞳 许是都想到相同的地方,黄猿和青雉,两位海军大将的视线停在年轻女孩子身上,睿利的眼神,目光里带着审视与少许恍悟。 这一刻现场沉寂得古怪,鬼蜘蛛视线略略一转,随即发现连战桃丸的眼睛也微微睁大几分,应该是慢一步想到其中的不同寻常,除了安娜。 她是唯一一个神色有些莫名的人,因为海军内部事务,她作为协助部门人员根本无从知晓。 不过显然,身为妈妈,安娜在事关女儿的时候尤其敏感,她很快从在场其他人的神色里察觉到,或许有不利于娜娜的事正在发生。 也不等在场旁人开口,她飞快地探手拉过面色泛白的孩子,一把藏到自己背后,笑意散去的脸,眉心颦紧,音色里带起怒气,“你们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耶~” 黄猿才刚笑着试图开口,立刻就被她疾声打断,“闭嘴!我说过,别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孩子。” 她象被火燎到的猫,反射性亮出锋利的爪子: “海军守则第十二章,第九条规则第四细则,无任何职务的士兵或工作人员,视其健康状况与个人意愿可随时申请退役。” 听她这样说,鬼蜘蛛挑了挑眉梢,还没来得及惊讶她好记性,居然比他们这一帮老兵记得清楚,随后又见她头也不回的对那小鬼说,“娜娜跟我回去,下午递一份退学申请到海军本部军校。” “耶~安娜——”黄猿曼声开口,“我不允许哟~”语气仍是轻缓,深处却蓄着不悦。 “哦?凭什么?海军大将吗?”她唇稍勾了勾,笑得有些讽刺,“那么,我将以阵亡士兵遗孀的身份,向战国元帅提出控诉。” 她的反应迅速和寸步不让,令得原本就绷紧的气氛进一步恶化。 “控诉什么?”许是被她激得有些按捺不住,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黄猿,音调隐隐露出几丝起伏不定,“我,或者科学部?” 从黄猿的话中听出点异常,鬼蜘蛛皱了皱眉,心念微动,正想替她打个圆场,话未出口,她就看了他一眼,森林绿的眼睛淋了雨一样,幽深透碧。 她很快移开视线,慢慢环顾在场余下几人,清亮的声音流露出不曾有过的尖锐,“海军守则上百条规章,总能找出无法反驳的失职之处。” “因海军失察而导致我的孩子不得不退役的理由。” 说完沉默片刻,闭了闭眼睛,仿佛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几秒钟后睁开,她的眼神平静了些,不再敌意深厚,怒气却没有减少,接着又深吸好几口气,然后———— 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我的孩子小时候开始身体就不好,她娇生惯养,每逢季节变化容易生病,尤其是进入军校后,高强度训练超出身体负荷。” “所以退学休养。” 顿了顿,许是为了加重说服力,她接着说道,“海军本部医院可以出具诊断证明。” “耶~谁给诊断证明签字呢?安娜。”黄猿哼笑一声,慢慢悠悠的开口,“海军本部医院,谁会给我要留下的人,签属退役证明?” 对于海军大将毫无掩饰的威胁,她眨了眨眼睛,唇稍重新扬起的笑意,温柔似水,“我有儿童营养学医师资格执照,世界政府同盟国医疗联合部承认。” ………… “………”鬼蜘蛛面无表情的盯着安娜和藏在她身后的‘儿童’,嘴角狠狠一抽,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估计他一定爆笑出声。 儿童?亏她说得出口,而且还…确实叫人没办法反驳。 她的女儿十六岁不到,没完全长大的小姑娘,严格来说也还能归到儿童范畴去,但是‘儿童营养学’是个什么鬼? 在心里细细想过一遍她说的那种头衔,鬼蜘蛛的眼角微不可察一抽,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儿童营养学医师,她能凭借那行医执照签署‘身体超出负荷不再适合从军’的官方证明,因为她的小姑娘还是个‘儿童’。 想明白之后,鬼蜘蛛一时…真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瞧瞧他们黄猿大将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汁,估计是一时半刻同样找不出应对。 安娜明明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偏偏就叫人细究不得,她的理由十足正当,听她开口就知道,能将海军守则的细则之一背得半字不差,内部各种事务程序,她一定也知之甚详。 鬼蜘蛛相信,一旦黄猿出手阻拦,她真会直接控诉到战国元帅办公室去。 到那时…战国元帅发怒的对象一定是大将黄猿。 纵使他们身为高层,坐到如今的位置,该遵守的还是要遵守,至少,对同阵营事务处理,必须让将官士兵看到正义的光明那一面。 她半点武力也没有,弱得可以,发怒起来…手腕倒是出人意料得很。 ………… 黄猿的面沉如水,叫鬼蜘蛛有点幸灾乐祸,静静站着看热闹一样围观她和大将黄猿的僵持不下,顺便也看到她护在身后那小姑娘。 她女儿躲在她后边,眼睛粘在她身上,先是白着张脸眼圈儿泛红,等她妈妈发怒,又慢慢露出极度高兴的样子,显然是因为被妈妈保护而觉得非常幸福。 眼瞅着小鬼脑门边空气都变得飞花朵朵,鬼蜘蛛只觉得…小鬼愉悦程度越高,他的心情不悦指数也越高,这分明是恋母了吧?明明是小姑娘来着… 看那小鬼的样子,鬼蜘蛛忽然知道了为什么打从…呃~安娜和别人相亲那晚之后,他在海军本部里边偶尔遇见她女儿,年轻小姑娘总是没拿好脸色给他的原因。 是发现他对安娜的企图,所以,太喜欢妈妈的这小鬼认为他有威胁了吧? 想通之后…鬼蜘蛛觉得…感觉不错嗯~ ………… 时隔许久,开口缓和气氛的是青雉,“啊啦啦~保护孩子的妈妈真是格外有魅力,不过,小孩子保护得太好,不容易长大哦~” 因为太了解同僚,青雉哪里看不出来呢?黄猿这时候根本是下不来台,所以他好心递个梯子过去,“安娜夫人,为什么不听听孩子自己的想法呢?” 开口之后青雉果然发现黄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统御科学部,最高战力之一,海军海贼双方阵营公认诡谲多变心思难测的男人,这一刻居然…找到台阶下似的缓下神色。 一瞬间,黄猿的视线转向他又飞快调开,见状青雉就把笑意藏在眼睛深处,心想着… 果然…安娜夫人,对同僚来说,确实是特别。 他这同僚心高气傲,方才是被激得没忍住本性暴/露,针锋相对之后又后悔…想挽回一时找不到台阶,结果进退不得。 难得看了出好戏,青雉表示心头的忧郁都淡去许多。 同僚的目光转到边上,冷着脸象是打算从墙角看出朵花来,青雉见好就收不打算继续无声嘲笑,免得黄猿大将又一次恼羞成怒。 移开的视线在那夫人脸上停留几秒钟复又掠向更后方些,那夫人的孩子。 安娜夫人对于黄猿来说的特别,应该出自男人对女人的兴致,而这孩子…鉴于孩子妈妈受到海军军方正式秘密保护,同为大将,青雉隐约收到风声的时候就知道,原因出在小姑娘身上。 还没长大的这姑娘有暂时不得而知的古怪地方,并且是对海军有利的方面,所以才叫黄猿这样紧张,紧张得听闻她要让孩子退役立刻阻拦,连会叫安娜夫人生厌都顾不得。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懒散的大将笑得随性,说话时对着看向他的年轻姑娘眨了眨眼睛,“漂亮小姑娘觉得自己不适合海军吗?你的理想和抱负,海军这里扼制它们了吗?” “进入海军军校,进入海军科学部,小姑娘你选了和其他姑娘不一样的路,想一想当时的心情,你现在后悔了吗?” ………… 年轻的孩子抿紧嘴角没有回答,眼神飞快看了眼背对着她的那夫人,眉宇间滑过… 那夫人看不见,她的孩子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露出同年纪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的神情,目光沉淀着内敛稳重,没有丝毫娇怯与懦弱。 “啊啦啦~是个好姑娘呢~”青雉微微眯起眼睛,讶异转瞬即逝。 他话音刚刚落下,黄猿蓦的开口,“耶~看来我需要和专/制的家长好好谈一谈。” 顷刻间,青雉只觉得耳边滑过一阵空气流动带出的微澜,黄白条纹相间淡影一闪即没,之后,小姑娘身前的那夫人…呃~ 眨了眨眼睛,懒散的大将抬手筢筢头发,掩去依稀抽搐的嘴角。 该怎么说呢? 他的同僚像个海贼似的一把揽住那夫人的腰肢,转眼就裹着人撞进办公室进门那边的茶水间里,叫抬手阻拦却被精准切入攻击破绽的小姑娘整张脸都…笼着一层淡淡的杀气。 顺便还让鬼蜘蛛反应快到手都搭在刀柄上险些抽刀出鞘。 由于黄猿大将出人意料的举动,室内几双眼睛一时都投向茶水间,片刻过后,没有隔门的里边传出那夫人愠怒的声音,“我不认为还有什么好谈的,海军几次三番——” “耶耶~安娜连孩子的想法也不顾吗?”黄猿的声音恰到好处打断,“你说过,娜娜想做什么都可以。” 闻言,那夫人音量拔高几分,“我也说过别欺负我的孩子,你聋了?!” 谈话接着停顿几秒钟,黄猿的音色低了几分,“哪里是欺负呢~” ………… 青雉不着痕迹翻出个白眼,对同僚试图敷衍过关的行为表示不予置评,啊啦啦~按照黄猿理亏时候的脾气,说服不了,接着应该是———— “放手!性/骚/扰么?黄猿大将!” 那夫人的低喝,很快印证青雉的判断,于是…再接着是… “耶~安娜打算在投诉里边加上这一条吗?” 某个彻底耍无赖的同僚开始转移焦点,“安娜现在的编制隶属科学部哦~我是最高长官呢~海军守则有说过吧?对待长官应有的态度,你这样不对哦~” “果然是性/骚/扰。”许是气到最高点,那夫人的声音反而冷静下来,“您放心,我还没愚蠢到拿自己的名誉赌在毫无收效的方面。” ………… 发现来自茶水间的谈话仿佛要进入战火纷飞,懒散的大将果断开口,“啊啦啦~小姑娘——” 开口引回室内余下三人的注意力,之后,抬手往沙发那边作邀请状,青雉的嘴角挑了挑,“安娜夫人的视线之外,我们以海军的身份谈一谈。” 说话时又看了眼茶水间,想了想,就顺便替同僚粉饰一下,“你的长官是出于对下属的关心…”虽然说得连自己都有些心虚,不过…青雉还是努力保持一脸正色的表情。 “是,青雉大将阁下。”年轻的孩子挺直背脊,神色里褪去藏在护荫下的羞怯娇弱,直视的目光露出沉稳锐利气势,“我非常非常理解黄猿大将阁下的关爱之心。” 暗藏杀气的话,面不改色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简、直、不、胜、荣、幸。” 这孩子,眼神都能飞出刀片来,青雉默默的在心里干笑两声,一时居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同僚在一墙之隔对人家妈妈名为谈话实际上各种动手动脚。 他作为共事多年的同僚,面对‘受害者家属’快要老脸一红。 然后,现场还有一位杀气快溢出来的…鬼蜘蛛同样走到沙发这里,表面看似没什么,手却始终没离开过刀柄,一副非常想把墙给劈了的狞恶姿态。 抬手虚握成拳,掩着故作无意的咳嗽两声,青雉的视线偏移几度,迅速转移话题,“阿桃,海军医院送了伊泽到科学部…嗯~那个,那什么…” “是,我立刻去询问。”战桃丸一如既往的准确理解出懒散大将的无语伦次,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出几步,顿了顿,回头,眼神里有几分担忧。 同样从年轻人神色间看出欲言又止,青雉就笑着给出保证,“啊啦啦~虽然是漂亮的小姑娘,很遗憾年纪明显超出我的守备范围,你别担心小女朋友被我拐走哦~” ………… 活力十足的后辈丢出一颗硕大白眼之后红着脸逃走,途经茶水间脑袋更是埋得低,看一眼已出现某种仿佛砸东西现场的勇气也没有,一阵风似的开门又关门。 砰一声,室内古怪的安静两秒钟,随后… 青雉也懒得再管同僚那边不知发展到哪里的形势,淡声开口,“草笼子出自塞什尔岛,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话说得直白,同样是因为… 撩高眼皮,海军大将青雉的神色褪去一贯的散漫,目光变得睿利,“别担心,波鲁萨利诺会阻止安娜夫人听见……” 意味深长的盯着年轻女孩子,青雉低声开口道,“接下来,你说的一切。” 果然,他的保证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眼睫低垂遮去比晴空的颜色浓郁些的蓝眼睛,顷刻间又抬高,眼神冷静到极点,“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随溪流入海时被捡到,一种是掉落地下暗流,而无论哪一种…” “今早鬼蜘蛛中将逮捕的行凶者都是追寻我留在它上面的气息而来。” “也或许,感染者的目标根本就是我。” “是我把危机带给马林弗德。” “啊啦啦~这种判断目前毫无根据。”青雉刻意放缓语气,试图缓和小姑娘的绷紧情绪,“即使是,你是海军,海军不畏惧任何危机。” “可是——”女孩子的视线越过他落到她母亲所在的方向,眉宇间浮出很深很深的…仿佛劫后余生般的侥幸与惊怕,“我把危险带给妈妈,这不可原谅。” ………… “安娜夫人在感染范围之外不是吗?” 他的安慰反而叫小姑娘露出半是讥诮半是阴郁的笑,她收回目光,视线对上他的,眼底锋芒毕露,“阴谋伴随的危险,首当其冲是目标人物的弱点。” “而弱点,除了敌人会针对,必要的时候,甚至连同伴也会心怀恶意。” “你是目标,安娜夫人是你的弱点?”青雉眯起眼睛,诧异的同时也有些了然,他的同僚,海军大将黄猿看重这孩子的理由。 除了藏在迷雾里的特殊之处,这孩子对事的反应介于黑暗与光明之间,倒是很有海军将领的资质。 鬼蜘蛛拿出那颗草笼子,到安娜夫人险些发生意外,发生前后不过几分钟,这孩子短时间内就把先前未曾考虑过的全部考虑清楚,冷静、犀利,敏锐又深刻,与大参谋鹤中将颇有些类似。 而她只有十六岁。 青雉在心里暗叹一声,怪不得波鲁萨利诺会紧张,这样的孩子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很可能是海军阵营新的[大脑]。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魔女之瞳 先是为他们海军阵营出现一棵好苗子高兴一会儿,接着,青雉一如既往的摆出懒懒散散神色,又一次挠了挠头,“啊啦啦~不要想得这么严重嘛~” “总之…那什么…现在小姑娘你也仅仅是猜测嘛~” 青雉说得很轻松,甚至带出点开玩笑的味道,“皱着眉头会不漂亮了哦~” 可他缓和气氛的话收不到效果。 年轻姑娘微微眯起眼睛,冷着张脸,气势越发朝着参谋部那些精于用脑的参事们靠拢,“关系到妈妈的安全,任何一种假设都不是最坏打算。” “好吧好吧~”青雉把手略略举高些,作妥协状,“那么——”说到中途忽的停下来,放下手,转而从口袋里摸出开始叫的电话蜗牛。 掌心托着发出布鲁布鲁声的小蜗牛,懒散的大将盯着它看,眼神里藏着几丝隐约的忧虑,从来到科学部开始,他就等电话响起。 青雉的副官留在伊泽身边,他让副官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他,而此刻消息似乎终于传来,他又不太想接起它。 伊泽…那孩子昏迷不醒…若是坏消息… ………… 犹豫片刻,无声的叹了口气,青雉慢慢吞吞地按下按键,接起通话。 “库赞大将——”电话蜗牛精准拟化出,通话彼端他的副官放松的神色,“伊泽醒了。” 眉梢动了动,青雉不着痕迹的呼出一口气,还未开口回答又听得副官继续说道,“格雷戈长官请您立刻来一趟。” 话音落下,副官在不知怎么骤然嘈杂起来的背景音里切断通讯。 “啊啦啦~”恢复懒散神色的大将嘟囔一声,收起电话蜗牛,接着把视线抬高几分,“波鲁萨利诺。” 茶水间那边,黄猿恰恰走出来,对上他的视线就扬了扬手,指尖捏着一只通讯用虫子,很显然,青雉收到副官来电时,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同样得知最新的进展情况。 “那就走一趟吧~”青雉耸耸肩,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略略偏了偏头,“一起吗?” “啊~”鬼蜘蛛撩高眼皮,淡淡的应了声。 ………… 然后,开始忙正事之前————踱到办公室玄关,青雉瞟了眼堵在茶水间出口的黄猿,目光不无好奇的试图掠过他这同僚看向更里边。 话说,他真的很好奇啊~刚刚那一阵兵荒马乱…看起来波鲁萨利诺没什么大碍,于是…吃亏的莫非是安娜夫人? 懒散的大将顶着一脸往日欺骗世人的随性表情,又一次默默八卦。 接着,他看到那位夫人。 黄猿的身影占据大部分空间,透过缝隙,青雉看到那夫人衣着整齐,头发丝都没乱一根,然后她笑得仍是温柔如水,不过… 盯着黄猿的眼神显得不太友善。 紧随青雉身后的小姑娘迅速变脸,“妈妈~”像每一个长不大的任性孩子那样,嘟着嘴,极力想把她最高长官从碍眼位置弄走,“妈妈~黄猿大将先生要工作了,我们…” “耶~安娜当然一起去。”黄猿笑得非常宽容,简直像个完美的好上司,“要知道,我科学部这边缺人缺得厉害。” “安娜暂时不回海军军校工作,那就…”眼角余光斜乜一眼正从身侧走出来的这人,黄猿大将唇稍勾出…在青雉看来,通常代表着他这同僚打什么坏主意的笑。 “正好,收治的患者们需要护士照顾啊~”下一秒,海军大将之一,统御科学部的男人露出‘替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找到救命良药’的如释重负表情。 多么冠冕堂皇…青雉不着痕迹翻个白眼,异常明智地迅速伸手打开门,闪身到外边,顺便把屋子里顿时诡异的一团乱给抛诸脑后。 小姑娘如有实质的杀气什么的,鬼蜘蛛讥诮意味十足的冷笑什么的…远目的青雉大将表示,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啊不知道。 他汝瓷迟钝,怎么可能察觉呢? 所以说…啊啦啦~今天天气真不错。 双手重新插/进口袋,收到好消息终于放心的青雉步伐显得轻松,一边走一边等着———— 不多时,落在身后那间办公室门扉开启,几道存在感很快缀在后边,沿着与他相同的方向,不疾不徐开始前行。 ………… 海军科学部,地下秘密试验场,临时开辟用于收治感染者区域。 静默的走廊尽头,青雉的副官站在那,见自己上司疾步走来立刻探手打开身侧那扇门。 以黄猿和青雉为首几人很快走近, “库赞大将。”沉稳的副官立正,行礼,顿了顿,视线转向高军衔的另外两位将领,“黄猿大将,鬼蜘蛛中将。” “啊啦啦~辛苦了。”青雉抬手拍了拍他的副官,面上透出少许笑意,不可否认,他是松了口气的,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出了这种意外,身为长辈他…一直担心,直到好消息传来。 “耶耶~别这么正式。”黄猿同样笑得随意。 寒暄过后,几个人进入室内。 ………… 比起秘密试验场内其它密封式隔离室,走廊尽头的这房间显得普通,没有装高强度钢化玻璃区隔,反倒象普通医院病房。 甚至连测量仪器也不见踪影,一角钢质单人床,年轻人半起身靠着枕头,手臂袖子挽高,正由床边的医疗部负责人格雷戈豪斯替他做检查。 战桃丸站在远一些的位置,听得动静就开口,“老爷子。” “耶~”黄猿眼神微微一闪,飞速盯了眼新出现的感染者,眉骨不着痕迹跳了跳,不过他暂时没说话,也没有跟着青雉一起靠近,而是改变路线,慢慢踱到战桃丸边上,嘴角勾了勾。 伊泽,新出现的感染者,原本应该呆在密封隔离病房的人在这里,黄猿不认为这是对大将青雉后辈的特殊对待,格雷戈豪斯不是懂得徇私的人,这当中的缘由… “库赞大叔。”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精神却不错。 片刻过后,检查很快结束,收回听诊器,让出位置给青雉,随后偏过脸朝其他人略略颔首,无声招呼过后,医疗部负责人缓声说道,“他运气不错,觉醒的霸气阻隔异变进一步扩散。” 所以才苏醒,来的路上已经有答案的黄猿挑了挑眉梢,“耶~年轻人很幸运。” 目光滑过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黄猿同样把宽慰的情绪藏在不动声色间,性命攸关之际霸气觉醒,制止感染扩散,青雉的后辈运气真真好。 如若不然…怕是很要吃一番苦头,单是日复一日衰弱下去,慢慢耗尽生命力,那种遭遇,对年轻人来说除了身体的痛苦,精神也会受创。 别的感染者都是到命悬一线才挽回,过程中,直到现在科学部还找不出有效治疗方案,加上娜娜的霸王色正陷入休眠期,复苏的时间尚无法预测。 想了想,黄猿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 连同正在康复的重度感染者们,这些都是海军新生代,此番病毒带起异变,死去一个都是无谓牺牲,更是未来海军的损失。 幸好,命运并未苛待他们海军阵营。 ………… 黄猿微微分神的这点时间里,许是情绪稳定下来,年轻的军校二年级首席终于拨冗注意…前来探望他的其他人。 看向三位海军将领的神色带着尊敬,盯着战桃丸的目光略显不悦,而最后,黄猿发现那年轻人拿很纠结的眼神飞快瞟了眼他科学部的小姑娘,表情半是恼怒半是诧异。 也不过几秒钟时间,伊泽错开看向军校里同年级娜娜的视线,目光偏移几度…却在下一秒,瞳孔微不可察缩紧? 微微怔愣,黄猿顺着年轻人古怪的目光看过去————安娜。 她站在比众人略显后边的位置,和她往常习惯一样,不显眼,象是不喜欢成为焦点。 此时对上伊泽的眼神,她笑得温柔有礼,“伊泽同学。” 对了,她近段时间在海军军校医疗室,见她的反应,黄猿才记起她应该是认得二年级首席,只不过…伊泽的反应有些诡异,究竟怎么回事? “护士小姐。”年轻人的语调显得迟疑。 “啊啦啦~伊泽不认识安娜夫人?”显然同样发现后辈的奇怪表现,青雉开口问道,“可是我听说安娜夫人在军校很受欢迎呢~” 收起心头滑过的异样感觉,黄猿回过脸,打量几眼床上那年轻人,随后曼声笑道,“耶~确实,我也听说了哦~” 两个海军大将开口之后年轻人的表情呆了呆,接着才回过神似的,耸着肩一脸无奈,“老虎钳拔牙的护士小姐,吓跑了打算追求她的很多人。” 闻言,青雉想到什么一样忽然笑出声,“啊啦啦~是卡洛琳教的吧?这么说,海军本部医院的传统,安娜夫人也极好的继承到了呢~” “耶耶~”稍稍想象一番,黄猿拿眼角乜了下温柔淑静的那夫人,见她抬手扶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嘴角笑意顿时加深几分,“当年海军医院第一美人,追求她的家伙现在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 许是让两位海军大将调侃,她扶额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几分,改成单手掩面,掌心半遮住脸看不清神色,透过指尖缝隙,双颊明显泛起红晕。 连耳朵都烧红了呀~静静看着她,黄猿的眼神暗了暗,不过没等他再接再厉让她的脸红得更彻底,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一脸不高兴瞪向‘欺负妈妈’的人。 他科学部的小部下很快收回怒视他们的目光,伸手拽住妈妈的衣角,等她放下手满眼的温柔,小姑娘又鼓足勇气似的小声开口,“妈妈~我现在不喜欢甜食了,牙齿很好,真的。” “诶诶?娜娜别担心,我知道的乖啊~”她果然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含笑看着女儿的眼睛柔得能滴出水,“宝贝最乖了。” 小姑娘哧哼几声就一脑袋扎进她怀里,抱紧了不撒手,顺便趁着她没留神,偏过脸丢出一个恶狠狠刀子一样,半是炫耀半是警告的眼神。 黄猿嘴角默默一抽,顿时觉得他麾下这一个个是都把他的恶习有样学样发挥得淋漓尽致,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啊!娜娜这小鬼,是本性呢?还是…这段时间让他教得长歪了? ………… 隔了会,抱着她的小鬼闷闷的开口,“妈妈~我肚子饿,黄猿大将抢走我的点心了…” “诶?”她眨了眨眼睛,目光抬高几分,“抢走?” “耶~”黄猿迅速抬眼看向天花板,努力想从雪白涂料上找出通往拉夫德鲁的航线图,嘴里一边相当严肃的说道,“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着她是我的过失,呃~” “安娜可以带她去吃点东西。”面不改色的推卸责任顺便补救,接着,黄猿的视线落下几分,微微眯了眯眼睛,“顺便让阿桃也沾沾光?” ………… 隔了会,等她领着战桃丸和娜娜离开这房间,那扇门阖起。 黄猿这才收起漫不经心的神色,压低音量,喃声说道,“很敏锐嘛~”自言自语似的,说完就笑着转过脸,神色藏着得意,“我麾下的小姑娘很棒,对不对?” 年轻小姑娘看似毫无纪律的行为,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退场,顺势带走不该听见太多的战桃丸和安娜,在观颜察色方面,万物之音的聆听者简直开了作弊器一样。 愉快的想了想,紧接着————黄猿收起轻佻与漫不经心,眉宇间浮出几丝肃穆,“耶~接着我们该谈正事了。” ………… 格雷戈豪斯将器皿收进放在一旁的医疗箱,询问的看向黄猿,“需要我先失陪吗?” “耶~格雷戈还是在这里吧~”说话时黄猿看着接下来的当事人,皱了皱眉,“回忆很血腥吗?你的精神开始不稳定呢~” “抱歉。”海军军校二年级首席年轻的脸露出微微的惊惧,“我…” “耶耶~或许你该睡一觉。”见年轻人的目光微不可察出现涣散,黄猿的语气也缓了几分,“不要逞强,毕竟还是孩子,别让库赞担心啊~” “库赞大叔。”年轻的后辈把视线转向青雉,片刻过后,神色定了定,低声说道,“我没事,嗯~只是当时现场很暗…” “为什么你会说出安娜的名字。”始终冷眼旁观的鬼蜘蛛蓦的开口,“那个花街女人说,途经暗巷你提到安娜的名字。” 被忽然的提问弄得怔了怔,随即象是想了想,年轻人露出回忆的表情,“昏暗里从侧面看有些象护士小姐…我就走进去…结果不是她。” ………… 或许是通过叙述联想起当时的场景,伊泽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言语间的节奏加速,语气显得情绪不稳: “巷子里灯光比街上暗,进去我才发现,原本以为是情人拥抱,结果我看到她是被按在墙上,个子矮的那个咬断她的喉咙…” “攻击速度很快,首先把我带着的人扔到墙上撞昏过去…” “不到两分钟,我也失去抵抗力…只能躺在地上,看着那个重新去吃…”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会象那个女人活生生被吃掉。” “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暗处还有一个…” ………… “袭击者有两个?” 黄猿愣了下,飞快反应过来,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袭击者有两个,鬼蜘蛛活捉一个,那么还有漏网之鱼在马林弗德城镇?! “是的。”伊泽点点头,抿紧嘴角,神情里带出几丝犹疑,“很奇怪,没有走出来之前毫无存在感,乍一眼也和护士小姐有些相像。” “不是长相,而是…气质神韵,三个都有一点点类似。” 说话的同时伊泽看向在场的两个大将一个中将,几经犹豫才哑声说道,“护士小姐的眼睛很漂亮,象克利奥佩特拉。” “耶~”黄猿挑了挑眉梢,‘克利奥佩特拉’是当世最著名的一颗祖母绿宝石,镶嵌在同名皇冠上,伊泽忽然提起…一定有奇怪的理由。 短暂的静默过后,伊泽才又苦笑一声,“可是昨天之前,护士小姐的眼睛是墨色,象黑曜石。” ………… “怎么可能。”黄猿顿时哼笑,“安娜的眼睛…等等!”怔愣过后,又细细看了看伊泽,随即才恍悟,“所以,你刚刚看见她才会…产生敌意。” 因为忽然发现她的眼睛颜色不对。 “护士小姐真的是护士小姐吗?”伊泽低声反问,也不知是询问在场其他人,还是根本自言自语,“之前来探望的那个人,是原来那个人吗?” 听得这般说法,黄猿心头微微一动,刹那间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顷刻间那点灵感消失无踪。 “安娜的眼睛一直是绿色。”鬼蜘蛛沉声回答,“你的怀疑不成立。” 许是发现在场几人都同意鬼蜘蛛的观点,伊泽的神色更加惊疑,见状,黄猿抬手按了按额角,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伊泽是怀疑安娜被取代,刚才在这房间里的安娜,并不是之前的安娜————理由很充足,眼睛颜色改变了,没有谁的眼睛能改变颜色,无论是霸气亦或者恶魔果实能力,这很显然。 可,安娜确实是安娜,没有被替代。 因为,第一眼看见她,她的眼睛就是绿色,那种侬丽明艳的宝石色,黄猿曾经暗自赞叹过,她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祖母绿。 鬼蜘蛛也这样说,他和她在海军医院相处过,如果有取代,别说他们几个见闻色修炼得炉火纯青会立刻察觉,就是娜娜… 所以,没有取代,安娜确实是安娜。 ………… 心念飞转间,黄猿放下手,正要开口说的话被一旁的格雷戈豪斯先一步说出口,“小姑娘娜娜是天生见闻色,她妈妈有没有异常,她会发现。” 所以————异常本身,应该是安娜。 “霸气。”黄猿眯起眼睛,统御海军科学部的男人很快找出了答案,“伊泽霸气觉醒,所看到的就变得和我们一样。” “确切的说应该是,普通人看来安娜的眼睛是墨色。” “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因为我们都有思维盲点。” 意味深长停顿片刻,黄猿把目光对上鬼蜘蛛,他们的中将皱了皱眉顷刻间眼睛又微微睁大,象是想到什么眉宇间浮出几丝恍悟。 黄猿收回与鬼蜘蛛彼此对视的目光,压低声线,慢慢的接下去说道,“没有谁会特意去问别人,某个特定之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多么不可思议。” 最后,黄猿轻轻的叹了声,唇稍勾挑的笑意透着戒备与…深深的兴味。 安娜的档案上,照片原本就是黑白,她是刻意为之,亦或者巧合?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魔女之瞳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厉害,隔了会,黄猿的视线略略一转,看向鬼蜘蛛,“不好奇吗?在普通人看来,安娜的样子。” 鬼蜘蛛冷哼一声,瞪了黄猿一眼,到底还是取出身上的电话蜗牛来,拨通了小声交代下去。 他这厢让副官想办法去海军本部医院里边调查,那边就听得黄猿又一次开口,这次问的人是伊泽,问年轻人遇袭时的详细情况。 之前整件事的描述只有大致过程,伊泽的精神不稳,有些东西说得模糊,黄猿重新开始问一次,为的是知道得更彻底些。 许是因着安娜的事搅了心思,年轻人的声音比先前平静很多,注意力偏移后情绪缓和下来,对遇袭时的细节描述也慢慢清晰。 伊泽不再象刚才又惊又惧,对于黄猿的追问,言语间也没了模糊不清之处。 分神听了几句,鬼蜘蛛随后又转开走到一侧稍远些的距离,对着通话那端的副官追加要求:着人前往海军本部医院,并且要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旁敲侧击调查。 安娜的眼睛颜色不一样,黄猿说是因为霸气的缘故,掌控科学部的大将黄猿,素来心思敏锐,料准的事鲜少出错,鬼蜘蛛也相信答案是‘霸气’,让副官去海军医院,不过是确认罢了。 安娜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没有让人发现异常,原因确实应该是出在,往年她生活的环境普通。 身边人都是没什么力量的平民,加上她自己又怕生内向,和别人交情泛泛,即使偶尔碰见一两个懂得霸气的,也会因为思维盲点而忽略… 就象鬼蜘蛛他们,如果不是今天太过巧合,谁能想到他们眼中所见,居然会和普通人不一样? 确确实实不可思议。 啧了声,鬼蜘蛛垂下眼帘,不可思议又如何?他只需要确认她不会对海军造成威胁就好,眼睛的颜色异样,真实原因如何,谁在意呢? 只要她是他遇见那个人,而不是被替代…他当然不会在意。 实际上,鬼蜘蛛很清楚,安娜是他遇见那个人,相信黄猿他们也明白,如若不然,两个海军大将怎么会象现在这样悠闲。 黄猿笑得邪佞,象发现了什么好玩事物一样,眼睛里除了兴味和琢磨,倒也没有太过戒备。 看黄猿的神色鬼蜘蛛就知道,只是好奇罢了,追根究底是想查清她的秘密,更了解她一些。 他们这些人半生征战,对危机的感应早已经深入骨髓,比起容易被假相蒙蔽的眼睛,鬼蜘蛛更相信自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 安娜本身没有危险,她周遭发生的事…那些藏在暗处针对她的东西,找出来彻底解决掉就好。 ………… 电话蜗牛那边的副官一边听着他的命令,一边同时交代士兵去照办,鬼蜘蛛忽然下令调查,又说得没头没尾,也幸亏副官跟在他身边多年,不然真是会摸不着头脑。 等话筒那端传来士兵领命而去的回答,鬼蜘蛛也停下来,想了想又让副官去查另一件事。 早前他让麾下去问安娜愿不愿意跟他,得到的回答是愿意,后来才知道当中出岔子弄错了人,鬼蜘蛛原本也没在意,只认为是当时那家伙办事不利,刚刚听伊泽的话,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之前一直没打算理究竟怎么出的错,可现在… 他大概知道了答案,所以就开口问之前懒得问的事。 ………… 捏着电话蜗牛站在原地没等太久,安静一会儿的那边重新传来副官的声音。 花了几分钟时间听完经过,鬼蜘蛛哼笑一声,心想着果然如他所料。 真真是应了‘巧合’这个词。 算上安娜的眼睛在普通人和他们看来颜色不一样这一点,整件事还是那句话,‘意外因素叠加造成的巧合’,简直阴差阳错。 住院那些天的相处叫他中意她,喜欢她身上的安稳气场,喜欢她温柔淑静的性子,虽然眉眼疏淡瘦瘦弱弱,对他却不像普通人那样又是敬畏又是讨好,看他的目光柔和恬淡,叫他放松又高兴。 男人动了心,自然是想办法要如愿以偿,只是他这些年浪荡惯了,碰上她这样的良家女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始。 有心追求嚒~拿往日里对待欢场女人的手段对她,似乎…轻佻又浮躁,万一弄巧成拙,别说追求,怕是她立刻要当他是登徒子,从此避之唯恐不及。 男人认真的时候,总是想对喜欢的人好,可究竟怎么才算是好,鬼蜘蛛又实在找不出办法。 他试过主动和她说话,试过缓了一身气势想接近,可是也没什么效果,她还是温温柔柔的笑,话却少更不肯多靠近他一些,连叫他想送她什么都找不到借口。 他受的伤很快养好,和她却半点进展也没有。 后来,身体好了鬼蜘蛛耐不住想出院,他就从跟在医院里的亲兵当中找个能言善道点的家伙去直接问,他想不出怎么追求女人,索性就坦白点。 她愿意的话,往后他一心一意待她,不愿意,那就罢了。 ………… 结果没两天,鬼蜘蛛就得到叫他很…高兴的答案,她愿意。 后来…后来的事鬼蜘蛛真不愿意细想,因为想想就心塞,此刻听得副官查问来的答案,又综合军校那小鬼的说法,他才明白之前百思不解的地方,究竟错出在哪里。 当时他找了人,不过麾下那家伙也不是直接去问的安娜,而是又转过一个士兵。 问女人愿不愿意跟一个男人,这种事不能太直白,更不可能让别的男人问,女人脸皮都薄,当面问了很可能恼羞成怒,如果透过身边同性别朋友委婉些试探,或许能有好的答案。 至少,要是不成,双方也不会太尴尬。 还有就是…鬼蜘蛛特别交代不能逼迫她,他位高权重,如果表现出志在必得,他麾下很可能暗地里不择手段,他喜欢她,可也不想强迫。 麾下按照他的意思找了个士兵,那士兵的女人恰好也是海军医院的护士,鬼蜘蛛这边透了话,士兵就让自己女人去试探。 当中的岔子就出在这里。 开始领着士兵和他女人去看是谁的时候,彼时安娜正巧和多洛莉丝同行,鬼蜘蛛的麾下许是一时疏忽,只说‘眼睛漂亮的那个’,结果弄错人。 现在转头去回想整件事,鬼蜘蛛觉得大概怨不得会出岔子,因为麾下说的‘眼睛漂亮’,指的是安娜的眼睛颜色异常美丽。 她的眼睛,瞳色通透澄澈,如同宝石油艳侬丽。 只是不想在普通人看来,她的眼睛是墨色。 士兵和当时在场的女人,两个人是按照五官的美丽程度来理解。 多洛莉丝,美艳风情长相,单论容貌确实胜过安娜许多。 如果不是他动心了认真,平日里随便找女人,也会选多洛莉丝。 ………… 原本造成误会的原因很快能清楚,巧的是种种突发状况叠加起来,令得原本很轻易能得出的答案…一再模糊,直到此刻才水落石出。 结束了和副官的通话,鬼蜘蛛收起电话蜗牛,转手又从口袋里摸出烟包火机,点燃一支烟,在烟雾缭绕里,眼睛微微眯了眯。 不算上接二连三的意外,安娜的存在也确实不可思议。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清不清楚自身的异常。 如果她知道,这些年藏得隐秘,怕是有原因的吧?是躲着仇家还是有别的缘故叫她隐姓埋名? 如果她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她的神经也未免太粗了,是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女儿身上不在意自己,还是…早年受到的伤害让她下意识不愿意追究自己的异常? 想了想,鬼蜘蛛哼了声,顿时也没了太过深究的意思。 那人,安娜她遇到过的伤害叫他升不起对她的怒意,那夜在医疗部她浑身淤痕昏迷不醒,相信当时在场的人都对她多出几分怜惜,只要她不是敌人… 鬼蜘蛛觉得她不会是敌人,因为她女儿,科学部那小鬼是海军。 ………… 没一会儿功夫指间的烟支就燃尽,鬼蜘蛛掐熄烟蒂,返身从角落折回病床这边。 黄猿的追问也告一段落,和青雉两人站着没说话,伊泽手上拿了纸和笔,正低头不知写着什么,鬼蜘蛛走过去,眼角瞥了军校小鬼一眼,定神看清楚之后,眉梢挑了挑。 伊泽手上的板夹是病房里医生记录患者情况所用,此时,白纸上一副简笔肖像正慢慢成型。 “袭击现场另外一个?”鬼蜘蛛偏头问了黄猿一声,他看画上的肖像不是早上被逮住那个,按照伊泽的说法,年轻人是正在画藏在马林弗德的幕后人物吧? “耶~”黄猿低笑了声,点点头,随后又说道,“花街女郎的口供里不曾出现的人物,有了肖像,至少能查出点线索。” “只要藏在马林弗德…呵~”黄猿的唇角勾了勾,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脸上多出几分杀伐之气,“异类生物如此胆大包天,我很想会一会。” “啊啦啦~我也很感兴趣呢~”站在边上的青雉跟着轻笑出声,懒散随性的眉宇间浮出几丝锐意,“食谱和我们不一样的隐匿者留在马林弗德,岛上漂亮姑娘们的安全真是叫我担心。” 鬼蜘蛛呵了声,果断翻出个白眼,对他们两位海军大将,一个毫不掩饰科学家的兴致勃勃,一个流于表面的不着调,非常唾弃。 ………… 接下来有段时间里没人再说什么,病房里颇安静,鬼蜘蛛和青雉黄猿他们,连同格雷戈豪斯,几个人的目光都放到正在成型那副肖像上,直到伊泽手中笔触停下。 青雉接过伊泽递来的板夹,垂眼看了几秒钟,眉心微不可察攒了攒,不过没说话很快把它转给黄猿。 后者跟着细细看了几眼,随后又把手里的画像拿给鬼蜘蛛,接着抬高眼睛,“耶~年轻人的绘画天分,进海军其实浪费了啊~” 鬼蜘蛛没理会黄猿总喜欢开玩笑的话,他的注意力放在青雉和黄猿一瞬即是的异样反应上,手里接过东西就垂下眼帘,定睛一看,跟着就怔了怔。 伊泽的绘画天分,老实说和青雉熟悉的一帮人多少听过些,因着算是杂艺也没几个人留心,如今世道乱得厉害,艺术类天分比不得强悍力量叫人瞩目… 他们沙场征战,要的是精湛武艺,绘画天分能抵什么用?到战场上能拿画笔杀人不成?又不是恶魔果实能力。 没在意归没在意,现在听黄猿赞叹,鬼蜘蛛倒是认同。 军校这小鬼…不加入海军,是可以成为画家吧? 笔下人物肖像栩栩如生,难得的是神韵捕捉得精确,简单笔触竟让人物跃然纸上。 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许是当时光线浑浊,居高临下俯视的人五官略略模糊,可是,笔勒能勾画的容貌毫无瑕疵,微长直发披落肩膀,一双眼睛半隐黑暗。 ………… 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画纸递给医疗部负责人格雷戈,鬼蜘蛛的视线偏移几度,“这个男人是近段时间才到马林弗德的吧?” 这样一个男人看过之后相信印象深刻,而鬼蜘蛛自认从未听闻类似人物…想来潜伏时间应该不算久,因为样貌太出色,不经意看见也会牢牢记得,即使藏匿得再好也瞒不了太久,马林弗德城镇里的居民会传出风声。 马林弗德城镇和海军有千丝万缕关系,平民多少有警戒意识,而花街那边,黑白较为模糊的地带,小道消息的流通,海军原本就牢牢掌控着,没有半点风声说明,至少不是藏在岛上太久。 并且… 看了看青雉和黄猿的神色,鬼蜘蛛很快收起目光,心下低叹一声。 伊泽没说错,确实有些类似,安娜和这位袭击者,神韵微微仿佛,不是五官相像,真要计较两者气质也天差地别。 可如果去掉不知名男人周身以俯瞰之姿睥睨众生的傲慢,安娜有时候不经意间流露的那种疏冷神韵,确确实实有几分相同。 至于装箱带到科学部那只…当时现场血腥,鬼蜘蛛倒是没留意黑发食人异种像不像,就算有些神似,战斗中的狞恶姿态也会盖过叫他眼熟的地方。 黑发异种暂时不算在内,安娜和不知名的袭击者…当中许是有牵扯,看了画像,鬼蜘蛛的反应和黄猿青雉一样,三个人显然是同时想到一块去。 藏在迷雾深处的答案隐约露出端倪,这下不深究都不行,因为或许,解开疑团就能揭晓近段时间马林弗德接二连三的意外。 ………… 从伊泽这边得了画像和详细经过,接下来也就没这军校学生什么事,虽说觉醒霸气遏制异变,但也需要进一步观察,免得有疏漏。 交代小鬼继续修养,鬼蜘蛛他们三个将领也就离开。 临行前,大概是反应慢一拍,伊泽忽然磕磕巴巴开口,问的是安娜和娜娜的关系,等得知海军军校医务室的护士小姐,是同级生娜娜的妈妈… 年轻人象是被雷劈中目瞪口呆的表情,倒是让鬼蜘蛛的心情稍稍愉快了些。 海军军校里发生的事,鬼蜘蛛也知道,伊泽为首几个小鬼去骚扰她,原因不外乎内部传的那些东西,安娜和他的事,还有她住进黄猿大将宿舍… 伊泽那帮海军新生代小鬼被惯坏了,心性有些无法无天,听了流言起好奇就去逗她…现在…看伊泽的反应,鬼蜘蛛觉得小鬼好一段时间会有心理阴影吧? 调/戏了自己喜欢那女孩子的妈妈,也不知道伊泽以后遇到安娜和娜娜的时候,脸会不会红? 然后,看黄猿和青雉两人各自的神色,前者明显幸灾乐祸,后者倒是有些家长式的好笑,鬼蜘蛛心想,两个大将这时候心思估计也和他一样。 伊泽那小鬼,受些教训也好,省得将来要为他的性格遇到更多挫折。 年轻人傲慢狂狷目中无人,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慢慢历练自然会磨掉浮躁变得沉稳,他们一帮子大人忙于征战鲜少看顾后辈,更不懂得教养,知道年轻人的毛病,却不知道怎么教。 按照海军的惯例,军校毕业放到驻地让他们自己磨练就好,比伊泽大的那些孩子都是这样成长,鬼蜘蛛原本觉得没什么,不过看她的女儿,科学部的娜娜… 两厢一比较…小鬼们的毛病就…伊泽受点教训,或许是好事。 …………分割线………… 离开科学部秘密试验场,三个人就分道扬镳,鬼蜘蛛回自己驻区,和异变相关的事,青雉和黄猿接手处理,科学部那边重心放在活捉的异类身上,彻查城镇当中的漏网之鱼则由青雉的人负责。 鬼蜘蛛负责本岛防卫,他抽不出身来处理此类事件,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前线防御是重中之重,虽然有些想,到底还是职责在身,无暇分神它顾。 早上他前往城镇,原也料不到后续会发展成这样。 安娜…他因着私心帮她,只是不想,她身边困的迷雾层层叠叠,永无止境一样,到得现在,就算是鬼蜘蛛身为本部中将…也力有不殆。 牵涉到异变病毒,她的事只好放在明面上解决。 与她无关,他能保下她,可如果反之… ………… 回了驻区,鬼蜘蛛暂时按下心头百般复杂,专心开始处理堆积的事务。 时间这种东西,当你心无旁骛的时候总是过得格外快,也不过没多久,上午和午休就没了,照在办公室窗户上的太阳光,隐隐有西沉的迹象。 公务告一段落,副官那边就呈上报告,上午他下的命令,到此时有结果。 扔掉手里签完字的文件,顺手拿起调查报告,掀开它,一目十行飞速浏览,半晌,阖上文件,鬼蜘蛛闭了闭眼睛,哼笑一声。 还是和他所料相差无几,黄猿的判断也正确。 安娜的眼睛,确确实实因为霸气的缘故,呈现两种结果。 墨色与祖母绿。 海军本部,每个将领麾下都培养着一队专门负责情报的士兵,平时藏在暗处,得到命令才出动,这部分人一贯擅于伪装,外表叫人留不住印象,气息也收敛得好,不容易引人注意,能精准打探消息。 鬼蜘蛛下令之后,情报兵即刻出动,一部分潜入海军本部医院,一部分去了安娜原本生活的街区,他们按照鬼蜘蛛的命令,先故意接近,之后向周围人私下打听: 装作一见钟情的男人寻找心仪对象,黑发碧眼的女人。 结果,安娜曾经生活的街区,按照情报兵的描述,居民统一口径,样貌说的大概是安娜,可是眼睛颜色不对,不是绿色,应该是黑色。 而海军医院里边,大部分医生护士的说辞和居民一样,只有…外科主治医生斯托克斯,那位曾经身为海军医疗部队精英的老人,敏锐察觉‘病患’的伪装,没有给出答案,倒是险些让鬼蜘蛛的情报兵折进医院警卫队里边。 即使斯托克斯没有回答,鬼蜘蛛也知道,那外科医生发现来人针对安娜,所以才警惕。 而原本应该还有一个比其他人更早发现异状的人,弗里茨塞尔尼尔,也是巧合,那海军准将某次遇见她的时候,恰好碰上过卡洛琳。 还是思维盲点,弗里茨想查她,直接就问了卡洛琳,根本不会想到追问眼睛的颜色。 真真是…巧合到不可思议。 ………… 鬼蜘蛛收起报告,又看了看今日工作进程表,觉得手头剩下几样事务可有可无,于是就起身。 “中将大人?”副官在后边开口问道,“您…” 摆了摆手,示意副官不必跟随,鬼蜘蛛打开办公室门,又反手阖上,抬眼看了看长廊外漫天的霞色,浅浅呼出一口,脚下不疾不徐往某个方向迈进。 黄猿那边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特别指明,如果要见安娜,让他身边不必带随从,即使不巧遇见,倘若她女儿娜娜在场,最好立刻支开他麾下,尤其是麾下知道某些内情的时候。 原因嘛~鬼蜘蛛不认为是那小鬼天生见闻色,至于黄猿卖的什么关子… 鬼蜘蛛哼了声,也知道多半是和那小鬼的资质有关,天生见闻色,海军内部又不是没有那种资质的人,黄猿那样紧张小鬼…真当他猜不到吗? ………… 花了些时间走出驻区,又一路闲晃一样来到…高级将领宿舍。 难得翘班的鬼蜘蛛停下来,抬头看向建筑物高处某扇窗户,他早已经和黄猿通过电话,报告呈上来之前就知道她没有在科学部,而是回了暂时居所。 她…一直安分,当然不会不知道,涉及机密的场所,她不能呆得久,海军科学部,虽说她自己档案挂在那,到底不是里边工作人员,呆久了惹人侧目。 通话时黄猿也笑着说,她懂事得很,简直快避之唯恐不及。 怔忡片刻,鬼蜘蛛回过神,抬手按了按披风口袋一角,想了想这才往楼上走。 ………… 他敲了门,过得不久她就应声而至。 开启一线的门扉,内外光线错差,他眯着眼睛,静静看进她的眼睛。 “中将大人?”微睁的眼,透碧瞳色,眉宇间带着温婉与浅浅的讶然。 半晌,鬼蜘蛛垂下眼帘,扫了眼她扶在门边的手指,哑声开口,“不请我进去吗?” “诶?啊~很抱歉,请进。” 她有些惊讶,却也很快打开门,他从她让出的位置进屋子,直直就往厅里走,不多时,她的脚步缀上来,音色柔和,“有事吗中将大人?” 鬼蜘蛛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接着才撩高眼皮,“不欢迎?” 她顿了顿,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面色有些儿为难,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扬了笑改口,“我给您泡茶,待客不周,请别在意。” ………… 她返身折回厨房,隔了会才端着茶盘出来,鬼蜘蛛一直静静坐着,不动也不言语,视线焦点始终停在她身上。 她将茶盘搁置在沙发前矮几上,素白的手握着粉白瓷壶,浅色茶汤注满茶盏,他的视线从她指尖一路往上滑,纤弱的手臂,小小肩骨,倾身时细细的腰肢… 许是被他看得有些惊惶,她飞快盯了他一眼,神色里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鬼蜘蛛收起视线,探手去拿茶盏,一边故作无意的开口,“你那丫头呢?” “诶?娜娜还没回来。”她象是定了定神,又拿眼睛偷偷看了他一下,见他示意她坐下,就抿了抿嘴角犹豫地坐到沙发一侧,离得有些远的位置。 一口一口抿完茶汤,鬼蜘蛛放下杯子,转手从披风口袋里拿出东西,递给她,等她一脸茫然的接过去打开,他就转头探手给自己续杯,也没管她的反应。 片刻过后,她低呼一声,“中将大人,这种东西我不能收。”说话时她靠近了要把手中那物还回来,许是太惊讶,语调都有些不稳,“它太贵重。” “不喜欢祖母绿,或者你喜欢黑水晶?”鬼蜘蛛拿眼角斜觑她,“和你的眼睛一样。” 他给她的绒盒里装着一件日常款项链,原本…他想着她到身边之后立刻给她,他难得花心思亲自为女人选礼物,只是没机会送出去。 那是一场误会… 此时给她却是…试探。 “当是谢礼好了。”鬼蜘蛛不动声色的回答,顿了顿,又别有深意的接着说道,“黑发碧眼,衬着祖母绿会极美艳。” “诶?中将大人您说什么呀?”她愣了愣,语气有些不解,“可我是黑眼睛啊~” ………… 鬼蜘蛛盯着靠近的这个人,试图从她的神色里找出说谎的痕迹,半晌却是无果。 她的反应非常自然,眉眼间的诧异,半点伪装也没有… 果然吗?她竟然不知道。 试探过后的答案叫鬼蜘蛛松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希望她不知情,她什么也不知道,对他的那些就不会是刻意为之,他动了心,倘若是她有意安排,那么他… 一定会愤怒到杀了她。 她本身存在异常,只要不是刻意隐瞒,将来她站到海军对立面的概率也会变小,那样…至少他能设法保下她,而不是连说服自己的理由也没有。 ………… 隔了会,许是见他怔怔的盯着她看,她涨红了脸,神色变得更不安,眼睛滴溜溜打量周遭,一边飞快把手里的绒盒在矮几上,随后火烧一样收回手,身形微动似乎想退开。 他探手擒住她的腕骨,微微用力制止她。 她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中将大人?” “别怕。”口中这样说着,他的手也放开她的腕骨,只是放开的同时又攀高了抚过她的眼角,“你想要怎么样的男人?安娜。” 指尖触及的肌肤柔腻温润,如蛛丝般密匝匝侵入他的手指,连带叫他看着她的眼神也生出几丝侵略意味来,“别说你喜欢女人,那种借口,哪个男人肯接受?” 他很快收回手,真是怕吓着她,可是想要的答案,他不肯放过,“海军中将还不够吗?或者你想要自己男人是大将?” 她怔愣片刻,褪去血色的双颊重新浮现一层艳光,这次是怒极。 “您胡说什么?!中将大人!”许是气得狠了她猛地起身,一手点着门的方向,“出去!” 结果,她的手才刚抬起,门那边忽然… 鬼蜘蛛偏头看向隔着门飞速接近的气息,眼神跳了跳,哼笑一声。 顷刻间,门扉又一次被敲响,只是这次没等她缓下脸色就听得门锁那边传来钥匙插/入的声响。 几息后,鬼蜘蛛看了眼推开门一副主人家模样走进来的黄猿,又收回视线又看了看呆立在一边的安娜,见她整张脸直接黑下来,一时又觉得好笑。 这要是现场还有别人,估计明天流言能直接传到新世界去。 才刚因为隔壁住户赤犬大将言语不够谨慎而撇清,这会因着黄猿大将自然而然回家一样的态度,她和大将的暧昧,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黄猿这是故意的呢~ 故意制造假相引着人把安娜和他联系到一起,真是恶劣性子。 ………… 象回家一样进了屋子,黄猿又顺手把怀里带的一捧花束递给安娜,见她不肯接就耸耸肩转身去随意搁在某处,态度熟稔得简直象这家男主人,接着回来,面上带着笑,眼角扫了下矮几,最后扬了扬眉梢,空下来的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个… 类似的天鹅绒盒子。 鬼蜘蛛顿时笑得更加…凶恶。 瞧瞧瞧瞧,这都想到一块去了。 大将黄猿拿来的盒子,打开了和鬼蜘蛛送的那件并排放着,两件幽绿珠宝闪烁泠泠艳光。 只是…安娜盯着它们看的眼神格外痛恨。 ………… 室内一时安静,良久,许是见安娜的目光不悦,黄猿就曼声开口,“耶~没什么别的意思,是赔礼。”语调神色非常诚恳,“上午失礼了,另外,近段时间我家阿桃让安娜你费心照顾了。” 理由冠冕堂皇,收礼的人却半点不肯上当的样子。 盯着两件珠宝看了会儿,她分别瞪了鬼蜘蛛和黄猿一眼,神色显然是不相信,“于是,也是黑发碧眼适合祖母绿?” “黄猿大将,鬼蜘蛛中将,你们二位是色盲吗?” 听得她这般说辞,黄猿的视线就转向鬼蜘蛛,两人目光一碰又飞快错开,接着,没等鬼蜘蛛选出个好理由推诿,看似发怒的人神色里却淡下来。 “试探得到答案了?既然如此…珠宝请收回去。” “送出去的东西,不喜欢就扔掉。”鬼蜘蛛啧了声,叫她的冷漠激得不悦,当然,其中还有些被猜中的慌乱情绪,他试探,她此刻知道了… 闻言,她的双颊褪去艳粉色,气息变得平和,音色却疏冷到毫无感情,“不是我的东西,我可没权力决定它的去向。” 她低眉垂眼的模样…鬼蜘蛛微微吸了口气,蓦地看向黄猿。 “耶耶~”收到他的眼神,黄猿轻笑着开口,“送出去的礼物,我也没有收回来的前例。”说话时细细看了她几眼,又在她察觉前改了话题,“青雉那边毫无收获呢~” 一边说一边自来熟的选了空位坐下,斜乜她的视线,眼神里隐约带出异色,“说起来,安娜能帮帮忙吗?这关系到马林弗德的安全呢~” ………… 也不等安娜反应,黄猿自顾自就倒茶,边喝边低声叙说。 关于在科学部秘密试验场那时,她和女儿先离开了没听见的后半段,以及…大将青雉的调查行动后续。 “安娜你看,这样俊美的男人见过一定印象深刻吧?”黄猿拿出一份纸摊开在矮几上,面上的烦恼似乎确有其事一样,“城镇里问了居然没有谁知道。” “能藏在哪里呢?如此显眼的样貌。” 那张纸是伊泽画的肖像,复印了秘密分发,鬼蜘蛛这边同样收到,海军本部下令全军戒备,青雉的人手进入城镇,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小心调查,试图尽快找出对方藏匿地。 这样一个异类躲进居民区,不谛于一只凶兽放进羊群,只有尽快找到并解决,平民身边隐伏的危机才能解除。 只是收不到成效。 男人不存在似的,连同落在海军手上的黑发异种,居然没有一个居民曾经见过。 马林弗德整座岛屿,海军掌控程度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九十,查不到踪迹,这当中…要么存在更多异类彼此掩饰,要么…男人本身有古怪能力。 ………… 许是叫黄猿的话带得心思偏移,鬼蜘蛛斜眼偷觑时发现她同样静静听着,神色里没了那种与异类相仿的冷淡,反而显得若有所思。 不过看着画像的眼神同样不带伪装,是那种略显狐疑的陌生。 隔了会,她神色微动,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睛,“一棵树藏在森林里当然不显眼,如果周围的男人容貌都出色…” “嗯?”鬼蜘蛛愣了下,下一刻,没等他理清她的话就听见黄猿哼笑一声。 “同样出色的样貌啊~”象是同样想通什么,黄猿的语气变得古怪,“那家店叫什么?南十字星,还是南星十字?” “南十字星。”她回答道,接着顿了顿,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那家店里有很多…” 鬼蜘蛛慢一拍也反应过来,不过看她眼神躲闪就忍不住…明知故问,“很多什么?” 她嘘咳两声,飞快把脸偏到一边,耳朵都烧得通红,“样貌出色的男人,都是新面孔。” ………… “耶~这下能名正言顺查封那家店了呢~” 黄猿笑得很愉快,简直神清气爽,“安娜有看中里边的男人吗?如果有,那还真是可惜。”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魔女之瞳 黄猿大将的声音,听起来…呃~含糖量很高,显然是因为‘能够名正言顺查封那家店’而兴致勃勃,或者顺便加点幸灾乐祸? 至于他会产生后边那种心情的由来… 我保持着把头扭到另一边的姿势,努力作远目状,顺便装作充耳不闻: 看中里边的男人? 呃~这倒是没有,不过…打麻将输掉那会,有次我拿现钞逗过半果俊男来着,说实话,手感不错,肌肉精壮结实,纹理线条饱满,可那种事我会说么? 想了想,然后默默的老脸更红,连耳朵都变得更烫些。 要是换到没穿越前那个世界,或者此时身边坐的是卡洛琳她们,我能笑眯眯点评两句,舞蹈是一门艺术,带着点情/色/意味更有其魅力。 可惜的是,如今…我还没厚脸皮到能和两位不熟的(男性)海军将领闲聊…人体艺术相关话题。 ………… 脑后,我看不到的角度,鬼蜘蛛中将和黄猿大将两位都没再说什么,就是…似乎隐约有更古怪的感觉,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要人越发坐立不安。 力持镇定,我两眼放空,面不改色的习惯性开始腹诽: 这位黄猿大将实在是性格恶劣,真的,各种程度上。 原本嚒~我一把年纪去夜店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安娜结过婚,我单身多年,熊孩子早就能打酱油,偶尔去声色犬马一番,谁能说我的不是? 我的人生可不需要对哪个人负责。 就算撞上黄猿大将也…呃~我不是他姘头,当然更不必心虚,可是!这种在碰个正着的事,彼此双方不该觉得有些难为情吗? 为什么这位黄猿大将居然能神色自若侃侃而谈啊喂! 还有还有!鬼蜘蛛中将你明知故问的对吧对吧?那家夜店你也有去的喂!险些上演六国大封相,乱得一塌糊涂,别跟我说你忘记,又不是提前老年痴呆。 还问很多什么?我们已经熟悉到类似老友闺蜜交情了吗? 明显没有好么! 我这边尴尬症发作,已经觉得羞耻度爆表了好么?! ………… 因着社交障碍外加忽然爆发的尴尬症,接下来,我索性催眠自己是一只鹌鹑,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两位也没有继续逗留,大概是迫不及待想去封店?等他们两人透出要告辞的意思,我才回过头,努力和蔼微笑,尽到一个主人的义务。 起身,送客。 跟在他们两位后边,送神一样恭恭敬敬,顺便,这当中我拿沉默是金的态度,抵制黄猿大将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的企图。 大概是觉得被待客不周了,大将黄猿一脚踩出门又回过身,气势简直象阿诺施瓦辛格扮演的魔鬼终结者,就差那句‘我会回来’的名言。 至于鬼蜘蛛中将,他一贯那副吓哭孩子的表情,我区分不出他拧紧的眉心里边,有几成是因为我拒绝请他吃饭而导致心情愉悦指数负数。 两个海军将领堵在门口,魁梧身躯把空间连同光线都盖掉。 我一手扶在门把上,仰高脸,摆出一副‘风太大我听不清’的样子,默默注视着片刻之前自称‘饥肠辘辘’的黄猿大将,和哼了声作为附和的鬼蜘蛛中将。 三个人面面相觑,又过了好一会儿,等我差点不耐烦甩上门,两位海军将领又心有灵犀一样不约而同哼了声齐齐转身走人。 两个人磨蹭半天,下楼速度倒是很快,没几眼功夫就消失在楼梯转角。 确定他们不会突然又回来,我飞快关起门,一边犹豫是不是该去厨房拿一包盐出来洒一洒驱个邪。 然后想想又算了,盐巴也是要钱的喂!别以为马林弗德靠海捞盆水晒晒就是食用盐,天晓得未经处理的海水里边有什么重金属,吃坏肚子怎么办? ………… 回到客厅,原打算收拾下招待过客人的茶具,不想一眼又瞟见搁在沙发前矮几上的两个盒子,我愣了下,猛地回头看看关上的大门,又看看连着露台的落地窗。 两个人落下的东西…呃~ 这时候我杀出门或者冲到露台喊,大概是能拦下人还东西,可是这样一来,后续果断会更加乱七八糟吧?好不容易送走瘟神,我吃撑了又去招惹回来。 叹了口气,伸手阖上盒子,又把它们叠着捏在手里,转头找个储物柜抽屉丢进去,心下决定过些天找机会再还给那两位。 珠宝极美,镶嵌的主石祖母绿油艳深邃,女人嚒~对漂亮东西抵抗力都不高,我当然也喜欢,可还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莫名其妙收下,晚上怕是要睡不着吧? 关上抽屉,我又从柜子角落找出面镜子开始端详自己: 黑发黑眼,白得营养不良的脸,左看右看都是看了十几年逐渐熟悉的样子…所以,哪里有黑发碧眼的迹象?我怎么没看出来? 大将黄猿和中将鬼蜘蛛,他们两位果断是…色盲?色弱?老眼昏花?还是故意拿根本不知所谓的借口上门调/戏? 似乎哪一个答案都不对。 左思右想半天还是不得要领,然后我把镜子收回原处,一脑门雾水跟着飞速甩到九霄云外。 两位海军将领登门大概因为一些事,可惜的是他们不肯坦言相告,我什么也不知道,当然没办法给出答案来。 其实,如果他们肯开门见山询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因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事,这十几年生活简单得乏善可陈,基本就是‘家——医院——菜场’的模式,日复一日循环。 我的人际关系也不是很复杂,一查就清楚,更何况海军早已经查过,娜娜进入科学部那时候,军方已经告知我,她的家庭背景记录在案。 黄猿和鬼蜘蛛,他们想追查的,我觉得应该是某些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并且他们带着一定程度的戒心,所以才试探。 当然,我没有觉得愤怒,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事,还没发生之前生什么气?换位思考的话,实际上,两位将领的行径已经称得上…温和。 要知道,海军的正义深处,见不得光的地方埋藏无数血腥与黑幕,我又不是孩子,哪里会天真得以为,这世上真的黑白分明。 别说是海军本部,就是没来这个世界之前,我那边,卷进敏感/事件的人,下场有几个好?我没亲身经历,可网络上信息大爆炸,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没听过? 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已经很给我这个平民百姓面子,没逮起来审讯只是旁敲侧击。 所以,我生什么气?继续装作不知道就好。 大海贼时代到如今,也只有马林弗德的平民生活安稳无忧,为着这份平静…十几年一直享受它而从未付出什么的我,对尽力维持它的海军,根本没权力抱有任何不悦心态。 [守护]是海军阵营职责所在,这句话没错,可不代表享受和平的我就心安理得,受到怀疑就能理所当然开始仇视。 不高兴是肯定,可我没自大到愚蠢,遭遇一星半点错待就认为全世界欠自己的,那种自私冷漠心态…会让自己再得不到别人的善意帮助。 莫名其妙叫人怀疑进而试探,我没做过亏心事当然不心虚,加上…顾着娜娜都来不及,也没多余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 丢掉那点不悦和狐疑,花了几分钟收拾客厅,接着回厨房继续为晚餐努力。 站在灶台前,一边干活我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自己见机行事保住丰盛吃食而觉得…高兴。 之所以装傻不留两位将领吃饭,原因是晚餐我花费很多心思…连同近段时间顿顿不重样的点心,呃~都是讨好熊孩子来着。 打从搬家,娜娜来这里翻箱倒柜找不着她的小鱼干,熊孩子连续往厨房的冰箱和各种柜子门,包括家里所有能看见的位置贴了一星期便签。 从( ̄△ ̄;)… 到o(︶︿︶)o… 然后(╥╯╰╥)… 再到┭┮﹏┭┮… 各种不重样的颜文字,无声又精准阐述了她如遭雷击的心情。 对此,一时失手把熊孩子心爱零嘴当攻击物砸了某颗脑袋,接着导致小鱼干全部落入卡普中将肚子的我,表示很心虚。 为了弥补过失,这段时间在吃食方面,我也就格外用心。 我大兔朝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简称‘吃货辈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原本就爱好下厨的我,心虚了想讨好熊孩子的菜式,当然就更挖空心思… 于是啊~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先不算男人的胃口,看两位魁梧的身材…厨房里准备了非常注重品质而忽略分量的菜肴,够不够他们塞牙缝? 还有,他们吃完了,娜娜吃什么? 虽说有点失礼,比起我家熊孩子来,两位海军将领还是果断靠边去吧~ 黄猿大将那没脸没皮的男人,抢我孩子点心不够,居然连晚餐都打算染指?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如他的愿?没拿锅铲直接打出去,已经看在他是娜娜顶头上司的面上。 要不是担心熊孩子会被小心眼的黄猿刁难,我哪里会善良到连小相扑选手的份也备下,还不是想给娜娜拉近点同事关系。 好吧~我承认自己市侩。 …………分割线………… 六点过一刻,大门准时传来开锁声。 我把手里的汤盆搁在餐桌上,然后回头就看见自家熊孩子笑眯眯的脸,顺便她身后缀着近段时间已经蹭饭蹭出习惯的小相扑选手,战桃丸。 娜娜探头看看餐桌,眼睛就更亮几分,接着她脚下一拐往厨房走,一步三晃,背影都透出嘚瑟味道,就差身后冒出蓬松松的尾巴摇啊摇。 小相扑选手微红着脸,恭恭敬敬,顺便一直改不过口,“伯母。” 没等我招呼他坐下,娜娜就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洗手,来拿碗。”小眼神盯在年轻男孩子身上,语气啊~分外不客气。 结果小相扑选手反而很高兴的样子,简直容光焕发,猛一回身,转眼就闪到娜娜跟前,我盯了两只凑到一块的年轻人,想了想就自顾自先坐下,打定主意不去掺合。 年轻人嘛~视线抬高几分,我默默的对着天花板远目。 ………… 接下来一顿饭吃得主宾尽欢(形容词呃~哪里不对?)。 估计是近段时间各种打击嫌弃也没办法弄走不请自来的小相扑选手,娜娜不得已接受有人和她抢食物这种事,或许还要加上些分享点心的情谊? 总之,熊孩子已经不会在餐桌上摆出恨不得把人扔出门的黑脸,偶尔,年轻男孩子特别留意到她喜欢的某样菜式然后红着脸给她夹菜,她也会接过,顺便给个笑脸回应。 反正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得我很欣慰。 餐桌上的好气氛延续到快结束,中途截止于小相扑选手身上不知哪里传来的噗噜噗噜电话蜗牛叫声。 男孩子把手里的碗一搁,随手拿出叫得欢的蜗牛,按下。 噗噜噗噜声停止,小蜗牛竖起细细触角,咧开小细白牙,幻化出的拟人表情…呃~看得我心一沉,顺便也让娜娜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神色变得严肃。 “老爷子。”小相扑选手,战桃丸的语气显得非常恭敬,和对着我的那种羞涩不一样,显然是打从心里尊重外加敬畏。 ‘阿桃啊~’大将黄猿的声音依然那么诡异,顿了顿,重新开口的语调…变得有些不好形容,‘吃晚餐?正在享受安娜夫人的厨艺?’ ‘耶~真是好运气啊~’ ‘原本想让你从食堂帮我带晚餐…’电话蜗牛触角上的眼睛,眼皮撩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家老爷子我还饿肚子啊~’ “呃~”小相扑选手,战桃丸看了我一眼,似乎更不好意思起来,“老爷子…那个呃…” 见他话都说不利索,我抬手扶额,借着半掩的手掌翻个白眼,随后放下手,“厨房里备着饭菜,如果不嫌弃,等下回去请带给黄猿大将。” 停顿几秒钟,电话蜗牛的小眼睛转了转,死鱼眼一样的眼神投过来,‘耶~怎么好意思呢~’ 我一脸诚恳,“原本就是为您准备的,不成敬意。” 电话蜗牛还是那副死鱼眼的样子,嘴角咧开的弧度却大了些,‘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 脸皮微微一抽,我…我险些没能继续保持温柔微笑。 这位海军大将的不择手段,我差点想给他跪了。 该怎么说?趁着人家吃饭时间打电话来,透过拟人化蜗牛,表情连同语气,明晃晃的不悦…要是不如他的愿,估计等下他就会开口不知说些什么。 统御科学部的最高长官,随便拿个借口都能给娜娜小鞋穿吧? 鉴于这男人的不良记录,我觉得偶尔还是…给点好处,免得熊孩子在外边叫他欺负了去。 ………… 接下来,小相扑选手吃饭的速度显而易见加快,可能是担心他家‘饥肠辘辘’的老爷子饿坏肚子?他的神色也没了先前的轻快,眉宇间带出点忧郁。 娜娜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我的眼神里顿时掺进点控诉:因为听见我又拿给她的宵夜去做人情,熊孩子的表情各种不高兴。 没多久,晚餐结束。 小相扑选手自动自发帮忙收拾,和娜娜一起,两个孩子收拾碗筷去厨房洗,我坐在客厅沙发里,听厨房里边的动静,一边觉得高兴。 黄猿大将人不怎么样,他家孩子…冲着这段时间来家里抢着帮忙做事这点,我对小相扑选手的印象分就加高许多。 男孩子肯进做家事又厨房帮忙,呃~不管怎么样,性格是很好哒~ 对娜娜又万分耐心,作为熊孩子的妈妈我,看着就打从心里觉得欣慰,至少,比军校那几个臭小鬼好不是吗? 别看外表不是很俊俏,比起眼高于顶的精英们,按照丈母娘的眼光看,理所当然是小相扑选手适合我家熊孩子啊~ 娜娜看起来沉稳,实际上她很敏感,将来我家女婿的性子,一定不能是军校精英那种不懂体贴的中二粗鲁男生。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尤其是那个伊泽,小学生一样只会用欺负手段试图引得女孩子注意,怪不得娜娜讨厌他。 伊泽那种人中龙凤没遇到过挫折的男生,碰上娜娜,肯定不是天雷勾动地火,而是彗星撞地球。 因为我家熊孩子本质更傲娇,她还别扭闷骚。 所以啊~我比较看好小相扑选手。 当然,女婿呃~主要还是娜娜的意思,熊孩子喜欢谁,我是不会管哒~ ………… 两个孩子动作很快,收拾碗筷,清理餐厅,完成一切也不过十几分钟。 等两个人出来,我就起身进厨房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把两个保温食盒递给一边徘徊一边非常不好意思的小相扑选手,顺便交代: “还有一份是为鬼蜘蛛中将准备的,呃~如果遇见就给中将大人,没有就算了,给娜娜当宵夜吃。” 虽然我觉得大晚上会碰到鬼蜘蛛中将的概率不大,但是…两位海军将领呃~我不能厚此薄彼,免得叫人事后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既然装模作样故作体贴,当然面面俱到的好。 ………… 自己的宵夜福利被当人情送出去,娜娜浑身都笼罩着一种愤慨气场,连带迁怒到小相扑选手,斜乜的眼神能飞出暗器来。 送两个孩子出门的时候,见自家熊孩子脸色越来越黑,我只好又转回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个巴掌大白铁皮盒子,随后走回大门,递给磨磨蹭蹭的娜娜。 她接过打开看看,阖上盒子嘴角就翘高。 揉了把打小不在我面前掩饰情绪的熊孩子脑袋,然后,笑着目送两个孩子走下楼梯。 盒子里装的是糖果,自己做的,某个床头故事里的金平糖,娜娜小时候极喜欢,和小鱼干并称爱物,后来她吃坏牙…呃~我也就好些年没做。 最近嚒~心虚…于是故技重施,效果一如当年的好。 ………… 站在门口,我听着楼梯间里蹬蹬蹬的声音慢慢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才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返身,关上门。 这样目送孩子离开,是搬家之后的日常。 说起来,我真是…不喜欢黄猿大将。 虽然很清楚孩子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可还是会迁怒。 客厅里没了别的声音显得空旷,也让我什么都不想做,不管是收拾家里还是做点什么打发时间,都升不起念头。 折回沙发坐下去,呆呆盯着空气。 又隔了好久好久才回神,摇了摇头,就上楼。 ………… 虽然时间尚早,我还是去浴室冲凉,换上长袖长裤,回卧室。 掀开被子上床前,特意盯着新砌好的墙壁看了足足五分钟,在是不是要抱被子下楼睡客厅的打算里几经犹豫,最后…把自己摔进床上,裹严实。 盖着被子,留个脑袋在外边,我盯着天花板,努力催眠自己赶紧睡觉。 夏天晚上很热,可是… 隔壁一拳能融化墙壁的赤犬大将,导致我必须和吊带裙说再见。 随便拿钥匙打开门登堂入室回自己家一样的黄猿大将,让我不好直接睡楼下客厅。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的将领们,实在叫人心塞。 如果接下来睡醒发现有谁破窗而入…呵呵呵~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 想来想去,我闭上眼睛。 今天一天真是有够跌宕起伏,所以,都洗洗好了于是早早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烦恼也没有,真的。 ………… 放平自己,很快睡意就涌上来。 意识渐渐迷糊… ………… ………… 迷迷糊糊…迷迷糊糊… 依稀仿佛…做了个梦? 也不知怎么,零零碎碎画面都是陌生场景,断断续续,毫无意义,我似乎看到很多奇怪场面,只是隔着层薄纱一样,想细看又怎么都分辨不清。 人影朦朦胧胧晃动,明明在很靠近的位置,有声音若隐若现,可怎么也听不清说的什么,更看不见那人是谁。 我努力集中精神,试图看清楚咫尺间这张脸… 丝丝缕缕迷雾阻隔视野… 层层叠叠薄纱深处,那道影子动了动,似乎伸出手… 很好看的手,修长有力手指,探到近前时利爪蓦地弹出… 散开的迷雾后方,金红火光与焚身高热蓦地席卷而至。 ………… 我猛地睁开眼睛。 心跳很快很快,前一秒残余在脑海的情绪搅得我浑身发抖,是无边无际的惊恐畏惧,还有深不见底的刻骨怨毒。 只是…为什么? 张着嘴象只缺氧金鱼那样快喘不过气,抬手想…呃~我甩了甩头,低头定定看着下方离得有些远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偏过头,努力仰高脸。 不过是睡一觉而已,为、什、么、睁开眼睛我会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中啊喂?! 然后,拦腰把我象袋大米夹在腰间带到半空的这位…谁啊? 抬高头,我极力向上看,接着只能看见一个下巴… 抿紧的嘴角有一种严苛味道,半果着上身,导致我隔着睡衣贴到滚烫温度,卡在腰上的胳膊粗壮有力,简直快把我勒得要吐出来。 许是察觉我的动作,胳膊的主人微微低下脸和我的目光碰个正着。 一个照面,他立刻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投向正前方。 我顶着铺天盖地的黑线,僵硬地扭回脑袋,同样放平目光,定神一看,然后愣住: 不过睡一觉而已,怎么睁开眼睛能看到火光冲天呢?难道我睡梦里穿越时间了?马林弗德会这样烽火硝烟满目疮痍… 顶上战争? 金狮子袭击? 最后,不管是跑错场景掉进过去还是未来,赤犬大将萨卡斯基为什么会夹着我啊啊啊! 谁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魔女之瞳 我深深觉得自己此刻很需要一个柯南,先不管为什么醒来能跑进灾难大片现场,至少得有人好心解释一下,为什么赤犬大将会把我夹在腰上啊?! 明明是躺在床上睡觉的好么?一睁眼就象袋大米被男人夹带着滞留在半空,如此新奇姿势简直要叫我失意体前屈。 既然‘真相只有一个’,无论谁都好,哪怕是死神体质万年小学生,跑错场景也给我出来吱一声,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喂! ………… 然后,大概是察觉到我内心波澜壮阔的吐槽,腰上勒的力道又紧了紧,男人的胳膊微不可察一收,在我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翻白眼的时候,视野里的风景产生流动感… 文艺点的说法是堕落,现实点也就是从高处跳回地上,:我面朝下。 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一记尖叫哽在喉咙,因为横在某个腰际导致姿势不对,眼瞅着大地在一瞬间迎面扑来的感觉实在是… 很有跳楼当事人的惊悚心情,┭┮﹏┭┮。 一大片平整石板险险停在眼前,其实这当中也不过几秒钟时间,主要是我吓得都糊涂了,只觉得全身所有血液刹那间往脑袋集中,卡得什么都忘记。 隔了好一会儿,卷在腰上的胳膊松了松,我身体往滑下一些,两只脚绵绵软软踩着地,另外又伸来一手扶住肩膀,让我站直起来。 视野所见恢复正常角度,我眨了眨眼睛,顺便劫后余生。 尼玛!这根本是高空极坠运动,而且不带任何防护,吓死爹了有没有?! ………… 被生死一线吓得脑子都不好使,除了啥也想不起来,顺便还眼睛有点花,耳朵里也带出嗡嗡杂音。 隔了不知多久?也或许没有太久,等因为心跳太快带起血液流动过速的不舒适感减退些,又听见乱哄哄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当中混着士兵的喊声,“萨卡斯基大将!” 呃?僵直地扭过脸,我愣愣看着飞速靠近的一队海军士兵,没回过神的脑子一时还有些懵,‘萨卡斯基’…谁? 呃… 一队海军士兵跑到附近,然后神情非常古怪? 对上他们的视线,我继续发了几秒钟愣,然后才猛一下反应过来。 萨卡斯基不就是大将赤犬吗?然后,也就是刚刚把我象袋大米夹着的…呃~现在还扶在我背上这只温度滚烫的手,它的主人。 回过神的同时一个激灵,甚至没顾上自己两腿还在发软,我提心吊胆想迅速撤离危险地带,一拳融化墙壁的海军大将,一手扶在我背上太特么危险了喂! 岩浆啊岩浆!等下他没留神我尸骨无存啊摔! ………… 脚下一动,紧接着才撤离的那温度迅速追上来,这次它搭在我后肩膀靠近脖子的位置…囧。 也不知道是两人身高相差有点悬殊还是怎样,总之,身后这位海军大将的手不轻不重落在接近后脖颈的地方,顺便碰到皮肤。 因为睡衣是没领子那种,现在脖子后边一小片皮肤被碰到,我浑身寒毛直竖,总觉得…带着粗粝茧子的手掌边缘和指腹…依稀仿佛有些磨蹭的感觉。 简直象被猛兽咬住要害一样。 我保持着想跑结果被制住的姿势一动不动,发直的两眼看见迎面那群士兵表情也很懵逼,一众原本又是戒备又是肃穆的海军仿佛看到神迹降临,瞪大眼睛下巴堕地,看起来估计和我差不多傻。 现场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呃~大概也是我的错觉?总之我大气不敢喘,只生怕不小心后边那位狂性大发不知会干出什么来。 片刻过后,一阵有别于其它骚动的声音在看不到的后方响起,象是布料撕裂发出的尖利细响,又有某种装满水的气球挤破的古怪钝闷? 正前方的海军士兵们注意力错开,他们的目光投向后方,随后面色也变得正常起来,先前的惊愕呆滞被警戒重新取代,手中的武器也握得更紧。 片刻过后,脖子上的温度移开,没了控制,我跟着回过头,抬高视线,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后边。 后边…是一片坍塌废墟。 刚刚因为角度不对,身处半空加上我脑子糊得厉害一时没弄清楚,当然,现在也…这么说吧~我一样没看出废墟是怎么回事,不过从附近稍微熟悉的环境里,我认出塌得没剩多少的小山一样高的碎石瓦砾,实际上是海军将领宿舍楼。 也就是我暂住的地方。 然后…这片区域经历天灾看起来悲惨得很,可是火光,在高空看到的火光,如今站在地上才发现映红天空的光不是海军本部,应该是———— 看方向应该是城镇,乱糟糟的声音大概也是出自那里。 发生大规模骚乱?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团乱麻的脑子里总算清理出一件事实: 海军高级将领宿舍楼毁于一旦,看起来也就没多久前发生,所以,刚刚睡得死沉的我是被救了吧?如果赤犬大将没有及时把我带出来,这时候我性命估计很堪忧。 呃~ 救命恩人啊~ 想到这点,我偷偷斜觑一眼边上这堵肉墙,眼神里多出点感激来。 虽然这位大将的行为如同抢救物资一样,但他这是拯救我于水生火热,简直品性高洁不解释! ………… 怀着深深的敬仰,我迅速收回视线,接着继续看向废墟上空。 上边…应该就是造成建筑坍塌的原因。 此时大概是深夜,海军本部之内照面设施光线之内,高空隐约有两道线影一般急速划动,也正是裂帛般的厉响发源之处。 速度太快我看不清发生什么,只是,也不必我看清楚,线影交汇错开,瞬间有金属撞击短促声响,连同闪电一般辉芒划过空中。 应该是战斗。 我半眯着眼睛,极力想分辨空中线影,眼角余光中,身侧高山仰止般魁梧的肉墙动了动,垂落的手抬高几分,缓慢却不容违逆的遮去视野。 诶?我一记惊呼含在嘴里,下一秒,眼前…遮蔽物越来越近。 男人的手掌很宽,掌心纹路深刻单调…被完全遮住之前,我甚至看到掌心纹路,生命线与感情线之间有一颗浅色的痣。 喂喂喂!我都能看见你的手相了没问题吧? 生命线感情线事业线深刻又清晰,赤犬大将你的手相不错啊~掌心带痣大权在握…另外就是,你遮住我的眼睛做什么?!我们根本路人一样连认识也不认识吧? 不得已闭起眼睛,我顿时觉得,这位赤犬大将除了不可理喻之外简直莫名其妙。 ………… 叫人遮住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听力倒是忽然有些好。 战斗的声音很快结束,半空什么东西重重掉落,似乎还有淡淡的铁锈味弥散开? 接着是脚步声,合着仿佛有些耳熟的声音,“萨卡斯基大将。”缓缓走进的脚步声,开口说话的男人声音有几分…古怪意味。 盖住我的眼睛这海军大将低低应了声,紧接着后方整齐脚步声潮水般涌上来,又分出一部分远去。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变得多起来,甚至眼神里的含意也越发诡异,我不自在的动了动,手抬了抬又放下,本想拍掉眼睛上的手掌…现在似乎又… 好吧~说实话,其实我挺害怕这位赤犬大将,虽然把我救出来,但是…海军大将赤犬,这位可是印象里极恐怖的人物,我万万不敢做出什么会惹对方不快的举动。 又等了会,盖着眼睛的手才撤开,我微不可察缓下一口气,眨了眨眼睛,随后看见几米外站着嗯~见过一次的将领。 脸上带着刀疤,是登门致歉那位,叫什么来着? 对上我的视线,这位见过却没有自我介绍的将领,他同样打量着我,顿了顿眼神偏移几度,飞快盯了边上的赤犬大将一眼又转回来,目光就显得…兴味十足。 僵硬几秒钟,我顶着后脑勺铺天盖地的黑线,慢慢,慢慢的偏过脸。 海军大将赤犬,他正若无其事地走开几步,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附近的士兵手中接过…那许是赤犬的侍从官,因为捧着衣物。 背对我的半果男人将衬衣抖开披到身上,不疾不徐扣扣子。 我眼角一抽,迅速转回来。 大将赤犬…我觉得吧~应该是这样的: 殚精竭虑工作后回宿舍,刚准备休息建筑物忽然出现坍塌迹象,于是,衣服脱一半的海军大将迅速做出反应,毕竟是世界最高战力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哒~然后还能拨冗想起隔壁住了平民。 于是就有了被抢救物资的我,刚刚那一幕。 ………… 再然后,转回来的视线里,站在正前方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将领,看样子今晚也是住宿舍休息,一身家常服,手里的刀… 长刀已经收回刀鞘,气势里的血腥味却显而易见。 扫了眼隐约带着未尽杀意的人,我躲闪的避开他的注视,小心把目光放到更远些,试图透过围在周围戒备的海军士兵,看向那片废墟。 那里被很多人挡去,影影绰绰间似乎是在收拾…此时我眯着眼睛看,那边的士兵象是结束行动,几位聚集在某块区域的人… 顷刻间… 我瞪大眼睛,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搅,肠胃有些痉挛,一时恶心到不行。 废墟碎石瓦砾当中,略显昏暗灯光盖掉异色,原本不该看出什么,可不幸的是我太…不知好歹。 士兵们行动结束,平静下来的场景里,收拾成一堆的尸块…就这样被我看见。 脑子晕了晕,我捂着嘴,脚下一软,向后摔的身体瞬间撞到障碍物,紧接着被扶稳,低沉的陌生的声音有浅薄怒意,“别看!” 语毕,海军大将又一次开口,这次是冲着不远处,“收拾好它们!” 反手攥着探过来的胳膊,我努力深呼吸,试图转开脸,僵硬移动的视野,余光中那堆东西…错觉吧?为什么,总觉得,象是那些失去生命的残块淡了一下。 是的,淡了一下,荡开涟漪一般,墨汁滴入水中,缓缓散开一样。 背脊窜过一股寒颤,张了张嘴,我用尽力气才喊出声,“快离开!” 可是迟了。 有士兵听见呵斥已经急忙上前去,顷刻间异变徒生。 原本七零八落堆放的残肢烟气般融化在空气里,紧接着,靠近的士兵被无形之物猛一下拖住,或者该形容为‘咬住’,年轻人神色惊惧,手脚在空中划着夸张的弧度,仿佛一具被细线勒紧的木偶。 有淡淡虚影凭空生出来一般,先是手,接着是身躯,然后下肢,最终是…完整的‘人’。 随着‘人影’颜色层层勾勒填充,士兵急速脱水一样,以肉眼可见速度枯槁干瘪,惨叫声也虚弱,变成沙哑的嗬嗬声,象破风箱。 ………… 沙鳄鱼?! 不,不对! 虽然有些类似沙鳄鱼发动恶魔果实能力,但一定不是! 我下意识握紧手,无比惊骇盯着那一幕。 极可怕的场景,为什么…脑海中竟觉得似曾相识?! ………… 仿佛流漾某种魔咒,异变发生时,居然没有人反应过来,或许太快,根本反应不及,也不过转眼间,年轻士兵血肉之躯变成一具枯骨,生命力瞬间消失,或许该说被夺走。 那可怕的人随意扔开骨骸,慢慢回过身。 一张年轻、苍白、无比俊美的脸,微直长发披落肩际,墨黑眼睛眸光平静冷漠,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魔魅煞气,明明是俊秀得毫无瑕疵的人,气势却彷如地狱深渊爬上来的恶鬼。 看清楚那张脸,我下意识倒吸一口气,陌生人不就是黄猿大将拿给我看的画像上边的脸吗? 这么说的话,城镇的动/乱不会是黄猿大将动静太大,导致对方警醒后反击,甚至于,干脆直接杀进海军本部…吧? ………… 瞬间过后,枪/声大作。 包围附近的海军士兵们同时举起枪,扣动扳机,子/弹激射而去,然而,男人反而露出微笑,春日里漫步一般缓缓地行走在密集弹/雨中。 枪/弹攻击没有起到作用,片刻过后,枪/声停止,之前的海军将领再次出手,长刀出鞘,轻细的破风声划破空气,亮如闪电冷光划出弯弧,目标直指那颗俊美头颅。 男人迎向刀光,脚步微停。 “是幻影!”我偏过头,在海军大将赤犬先生又一次打算把我提起来这一刻,疾声开口提醒,“实体不在这里。” 大将赤犬动作一顿,眼帘低垂几分,深不见底的眼睛,默不吭声打量的目光,原本的冷峻里带出无法辨认的含意。 我试图摆出诚恳表情,极力想打消对方的怀疑,因为…我知道现在开口时机不对,可,已经顾不了许多,既然攻击无效,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判断,但是,我很肯定。 黑发的陌生男人是虚影,他不是那些感染的异变者,而是,或者该说,感染后的变异者是低一等型态,而方才那男人的行为,才是…异生物的行为。 吸食士兵生命那一幕,我一定曾经在哪里见过! ………… 赤犬大将面无表情,嘴角抿得更严苛,转瞬间他瞥开视线,目光一凝,气势徒然凌厉。 我只觉得眼角划过什么,空气晃动一样,霎时间,恐怖感从脊髓冒起,彷如尖利刀刃细细切开血肉,有东西毫无预兆逼到极靠近的地方。 下意识僵了僵,喉咙被一块万年寒冰贴住似的,冷到骨子里。 身体温度与所有力气都沿着搭在喉咙处的冰冷倾泻而出,我的视野飞快变得模糊,传到耳朵里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 眼角余光觑见…一双眼睛,目光如同看待蝼蚁。 “原来是你这废物。” 柔和如春风拂面的音色,语调里透出蔑视与高高在上,“居然没死?” ………… 咫尺间,赤犬大将一言不发地发动恶魔果实能力。 金红岩浆,焚身高热… 扣在咽喉的冷意消失,险些吃掉我的命那凶物闷哼一声身形闪开,随即被斜地里无声劈来的刀锋逼得退到更远些。 赤犬大将褪去元素化,拿掉我喉咙上附着的融化得剩下半截腕骨的爪,扔开它,眼神放低少许,似乎皱了皱眉才沉声说道,“退远些。” 口气象是呵斥,接着却一把拎高我往后边士兵那里一扔。 然后,我浑身无力被架着飞速退到战局外,被一层层海军士兵们围在中心。 远处开战,一时打得非常呃~激烈。 很快,持刀的将领抽身而退,留下赤犬大将独自应战,收刀入鞘,那将领转身折回,我听见士兵们称他,“道伯曼中将。” 低声回应之后,这位道伯曼中将走到附近,站定后视线放在岩浆激射的那处,神情微冷,开口的语气却显得缓和,“安娜夫人知道是幻影?” 深吸几口气,我慢慢转回目光,视线对上海军中将眼角余光里的审视,张了张嘴…脑海深处翻腾的碎裂画面蓦地变为惊涛骇浪。 瞬间淹没意识。 视野先是白茫茫一片,我觉得掉落无尽深渊那样,整个人一直一直往下沉。 漫无边际疾卷的画面掠过,似是某道屏障或者枷锁瞬间粉碎,埋在意识最深处的某些东西,不怀好意蠢蠢欲动的浮现。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魔女之瞳 大概昏倒的姿势不对,我想。 磕到脑袋顺便撞开某部分记忆闸门什么的也是呵呵哒~ 这么说吧~我知道自己在梦境里,另外,所看这些不是我的记忆,确切的说,应该是安娜记忆里空白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还有就是,我目前所用的视角不对,象在看一部3d电影,颇有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不过…只能顺着剧情走不能开口,更不能改变什么。 是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只是个观众。 …………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在那座岛上,安娜的故乡,她和往常一样趁着退潮去海滩捡拾贝类小海鲜去市场换些钱。 岛屿城镇很多人家孩子都会这样贴补家用,我的记忆里,安娜失踪那年再往前推五个月,她的养母去世,而她的养父早两年就不在,她成了孤女,生活拮据,不过好在邻里心地善良,很是照顾她。 如果不是在海滩遇上那个男人,我想也没有以后的事,安娜她会和丈夫结婚,也或许嫁给别人,不过总脱不了平安一生,自然也不会出现我这么个家伙鸠占鹊巢。 一切苦难的开端非常平淡。 踩着滩涂的安娜直起身,愣愣看着树林深处缓缓走出的那个人… 黑发的俊美如天神的男人,也正是现实里差点杀了我的那位异种。 我对这位吸食生命藐视众生的高傲姿态可是印象深刻。 不过梦境里,他倒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他朝着安娜走过去,眼神忧郁深邃,她在他注视下红了脸,这很正常,换了谁被如此美貌的男人专注盯着看都要心跳不已。 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看着相遇的一幕,心里冷笑。 一个年轻女孩儿,一个俊美男人,她天真单纯,他处心积虑,接下来的情节就很俗套。 喜欢了远方来的异乡人,她轻信了他的所有说法,某夜偷偷跑去相遇海滩见面时,男人朝她伸出手,她含羞带怯回握。 男人似乎有些异样本事,至少带着她登上藏匿海湾的船舶,并扬帆启航时,安娜的故乡,岛屿上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随着画面变化,我看着身处的这艘华丽船舶,心头多少有些恍悟,无论是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亦或者进入船舱时碰见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有多余眼神或者言语,每个人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然而这一切,陷入爱河的年轻女孩子一无所觉,安娜是个好姑娘,坚韧、善良,然而她少不经事,很多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察觉的异样,她竟半点也不知道。 一艘如此华丽的双桅船舶停靠岛屿近半个月,别说岛上居民竟一无所察,船舶本身的水手难道也没有踏上过陆地? 不需要补给,单纯停靠哪要这么久,整座岛居民都没发现,要么人类的眼睛看不见,要么…整艘船的生物都是异类。 ………… 船舶航行速度也快得诡异,呃~或许是年轻姑娘的记忆出现混淆,第三个日落,船舶就靠岸。 安娜没有看见登陆这地方是什么样子,她一直在船舱里休息,算是以她为中心的上帝视角的我,当然也看不见,只知道下船时附近光线很暗,似乎是什么建筑物内,或者这通向入海口的河道位于地下。 她被带到一处宫殿里,珠宝华服,美食佳肴,一群侍女殷勤侍奉,男人对她更是呵护备至,万千宠爱。 她的生活称心如意得仿佛梦境。 是的,梦境。 如果说打从一开始我就怀疑,那么,安娜…她觉得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随着时间流逝,心里的疑点逐渐堆积,才慢慢察觉的吧? 男人一直没有碰她。 要说不喜欢,男人又对她千依百顺,柔情蜜意,可要说喜欢…哪个男人会不碰自己喜欢的女人?除非他身体不行。 呃~当然,质疑男人的能力,这种想法是我这样一把年纪的女人,安娜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只是惶惶不安。 她喜欢那个男人,哪怕没有奢华生活也喜欢,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叫她脸红心跳坐立不安。 年轻人的恋爱总是这样彷如飞蛾扑火,她抛下一切跟着他来到陌生地方,为的是心里的感情,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以为男人的感情和她一样,可试过好几次,为什么连稍稍亲昵的举动也不肯? 安娜只是单纯,她并不笨,或者是陷入爱河的人都容易发傻,可一旦怀疑种子种下,稍稍留意,很多异样就无所遁形。 她身边的人,毕恭毕敬神色里藏着期待,仿佛在等着什么发生。 她的饮食…是琳琅满目的丰美肉类,因为太过鲜嫩,往往能尝出血汁。 她安睡的宫殿,无时无刻用着熏香,袅袅上升的烟气,搅得心神不宁。 女人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会犯蠢,有时候也会更精明,安娜开始探查环境,小心翼翼地迈出宫殿,不过她总是走不了多远就被带回去。 侍女们态度恭敬却不容违逆,她走不了太远,不过…收获也是有的。 比如说,宫殿位于地下深处,似乎挖空整座山建造而成,山腹内通道迷宫一样错综复杂,无数分岔口稍不留神就会走进死巷。 比如说,除了她居住这小片区域,似乎别的地方阴森恐怖。 比如说,她看到透过山腹通道折射倒映的依稀异象,人类嚎叫,大型野兽撕咬… 比如说,她翻开织金地毯与垂地纱幔发现山壁凝结薄薄的硫磺… 安娜发现了一些往日被爱恋蒙蔽后的东西,她渐渐开始夜不能寐,不过男人来的时候,她又能缓下不安,羞涩的希望一切是她多疑。 ………… 答案在她成年那一刻水落石出。 她来了月事,真正成为大人。 而…男人也在知晓的同时,揭开困扰安娜好一段时间的疑团。 他安排了一场祭奠仪式,热腾腥臭的脏器,血污满地的石台,台下跪满影影绰绰狞厉身影。 地底空旷高阔的祭台上,男人经过繁琐仪式,最后剖开不知哪里抓来的活人胸腹,拿了似乎还会跳动的心脏命令安娜吃下去。 安娜昏了过去,因为被捏开嘴强迫…塞进血腻… 男人任凭她摔在地上,时隔许久,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充满失望与蔑视。 ‘废物。’ 这是前一刻还深情款款之人给予年轻女孩子一颗痴心的定语。 我和安娜同样不知道男人期待发生什么,是安娜的血脉传承?可是我和她共享的记忆里,她的亲生父母也都是普通人。 究竟她身上该出现什么,才让这人精心安排骗局。 是的,骗局。 从海滩相遇开始,每一步都是黑发男人精心策划,骗取年轻小姑娘的心,对黑发男人来说易如反掌,毕竟他俊美得毫无瑕疵。 我一早就知道,安娜却蒙在鼓里,她甚至开始怀疑了还是愿意装作一无所知,直到…黑发男人失望之后自己撕掉假相。 女人发现被爱人欺骗的反应一般会有两种,要么继续自我欺骗,要么因爱生恨。 不过,黑发男人可没有给安娜自己欺骗自己的借口。 她被扔进地牢,醒来后听见看守牢房那些‘人’的话,大概也是同样满怀希望又失望,那些看守恶毒的嘲笑她,咒骂她是废物。 我没在意看守的态度,而是极力想通过言语拼凑出情报,安娜看起来面色惨白,不过我相信她也是在听,如若不然,记忆怎么会如此清晰。 ………… 一番咒骂之后,看守离开地牢,我看了眼似乎昏过去的安娜,不知该作何想法。 经过整理和部分我个人的分析,这一切… 确实和我想的差不多,安娜的血脉有些问题,黑发男人这一族呃~是吸食生命的异种,地下宫殿里居住他们全部族人。 吸食生命,啖食血肉,异种们力量强大,寿命也漫长,不知多少年前,自称‘鬼族’这一群曾经无比辉煌甚至统治过人类。 不过那已经是久远到历史都未曾记载,至少,我看过这里流通的历史版本丝毫没有提及,甚至印象中原本的剧情也没有。 除非是历史正文,或者…这个世界存在某种不属于任何既定命运的发展。 高高在上的鬼族自诩生物链顶端,比所谓世界造物主后裔还要高傲,因为人类在他们看来是食物。 可笑的是,以人为食的‘鬼族’有极其致命的缺陷,族人原本能够繁衍,当他们的总数量消耗到接近灭亡,能够重新衍化出‘鬼’的却只有女王。 透过吸食生气,女王能够呃~制造出把人类转化成鬼族的‘魂’。 那黑发男人是鬼族目前最高统治者,他不是女王,鬼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女王,久到目前残余族群数量接近消耗殆尽。 大概世界法则的约束,越强大的生物,繁衍越是困难,鬼族没有新生代,尚且生存的都是看似强壮实际上早已经虚弱不堪的族民。 安娜,她的祖先… 这么说吧~安娜的先祖,不知多少代之前是上一任女王的孩子,黑发男人花费数代人的时间,无声的试图复生安娜血脉中鬼族女王基因。 可惜的是,安娜这一支生育率非常低,尤其是女孩夭折率太高,不知为什么,每代只会活下来一个孩子,如果生下男孩,孩子的姐姐或妹妹,必定意外身亡。 所以…四代之前,发现此一规律,黑发男人想方设法杀死安娜这一支的男孩,以保证女婴生存。 也因为这样,到安娜这一辈,她才会连远亲都没有,亲生父母养父母死去,她就孤苦伶仃。 从看守们的言谈里,我知道了这样恶心的事,安娜的家族,近几代都在黑发男人秘密掌控当中,她的母亲外祖母甚至曾祖母,都遇到过相同的事。 年轻时遇见俊美男人,一见钟情,抛下所有跟对方走,得到的下场却都不堪。 没有依照男人期望觉醒,就只剩下…生育下一代的作用。 即使身为毫不相干的第三方,此时此刻,我想自己的脸色和安娜一样,震惊过后是极度愤怒,黑发男人恶心到极点,他简直…他这是把安娜家族的所有女人当成牲畜在饲养吗?! ………… 关押在地牢里,惊惧骇然之后,年轻女孩子眼底蒙上一层刻骨怨毒。 这是她的记忆,又因为之前不知怎么遗失,我无法感应她的心情,可同样作为女人,我很清楚那是怎样深刻的痛恨。 爱有多浓烈,知道真相后,恨意就会多刻骨。 遗憾的是安娜没有力量反抗。 她被从地牢带出来,一路拖拽到船上,船舶扬帆启航。 男人屈尊到底舱见了关在笼子里的她,告诉她,下一个岛他会安排男人和她结婚,当然,记忆会消失,就象她的长辈们一样,免得她怀恨不肯生下孩子。 黑发男人居高临下俯视蝼蚁般说,复兴鬼族是她的血脉世代应尽的责任。 ………… 海上摇摇晃晃不知过去多久,关押在舱底根本也没办法计算时间,直到…海上遇到风浪,伟大航道海境险恶,即便男人是鬼族,他也无法预料突如其来的自然灾难。 毕竟他不是神。 经历漫长的颠簸,狂风骇浪中船舶损毁大半,底舱浸水,作为‘工具’的安娜也被带出来,许是担心她死了吧? 破破烂烂的船舶没了继续航行的能力就只能选择暂时靠岸,待得休整再继续前行。 临时停泊的是一处小小荒岛,安娜趁着戒备疏忽逃走,前几日风浪中船上损失许多人手,大概是因为这样才给了她机会。 拘在安娜身边跟着她亡命奔逃,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不安。 黑发男人怎么也不象会疏忽到任凭她逃走,可惜我没办法提醒。 安娜逃进荒岛森林,惊惧万端躲藏可能的追捕,诡异的是没有搜索,很快,我知道了黑发男人放任的原因,她遇到了海贼。 一群同样到此休整的海贼。 …………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看不见听不到。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不只是一抹意识,我希望自己不是在梦境,我希望能救救她… 荒芜人烟的小岛,一群常年航行海上无法无天的恶棍…还能发生什么呢? 我试图闭上眼睛蒙着耳朵,不去看不去听,至少不要目睹年轻女孩子的惨况。 尖叫痛哭,凄厉诅咒。 象噩梦。 我甚至扑过去想杀掉作恶的这群野兽,可是手一次次捞到空气,一切徒劳无功。 ………… 她快死了,我知道。 浑身是伤,血流如注,躺在满地污秽里,青紫面庞扭曲成狰狞的怨毒。 我跪在她身边,俯低了附到她耳边一遍遍求她。 求她活下来,求她勇敢一点,求她… 哪怕是境遇悲惨不堪,哪怕是恨得化身为鬼,只要活下来,只要活下来… 只要活下来,哪怕…改变命运走向,让我不出现也好。 一遍遍哀求她,最后痛哭尖叫,试图让她听见。 活下来,安娜。 我宁可她恨,至少强烈恨意能支撑她活下去,可是这双眼睛已经没有生机,她慢慢阖上眼睛,眼底最后一线光芒正在消失。 她还是个孩子! 黑发男人…是算计好的吗? 如果是,那么…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一定!一定!杀了他! ………… 又一个男人的手伸过来,我抬起头直勾勾盯着附近这些脸,要把这些人牢牢记下,将来,如果遇见,这里每一个人,我发誓一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男人的手…探出的手被轻轻附住。 那双阖上的眼睛蓦的睁开… ………… 疾卷的能量猛地迎面撞上来,仿佛酝酿已久的飓风海啸喷涌而出,视野徒然模糊,扭曲的空间,透明荡开的涟漪,那一端… 安娜的手…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所有景象被无边无际浓雾遮蔽。 我站在一片模糊轻雾里,努力许久平复恨意,最后朝着前方隐约晃动的那块区域疾奔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无法计算时间,只知道浓雾背后是一道高得看不到头的门,深深浅浅绿色枝桠编制而成,如同森林,孤零零竖在云海当中,象一道结界。 我慢慢靠近,两扇门扉无声开启。 后方是纵横交错铁链,密密叠叠,又粗又大,无数明黄咒封一样的东西贴在铁链上,更里边黑幽幽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 是铁链拖拽的声音吧? 门后关押着什么正慢慢接近。 深不见底的黑暗对面,一只惨白的手显现出来,锋利指甲如猛兽钩爪,腕骨带着黑红淤痕,再往后,半截手臂铭刻淤痕,蛇虫般缭绕。 张了张嘴,我把一个名字含在舌尖,这些狞恶痕迹,搅得心如刀割。 伸出手握住铁链缝隙探出的利爪,冰凉僵硬的感觉… 很痛啊——我的心脏缩得快喘不过气。 滔天恨意混沌的疯狂,潮水一样灌进脑海。 只是不等那发出咻咻声的暗影走到近前,森绿门扉再次闭阖,碰一声,顺便叫我撞到透明墙壁一样,一个后仰直直摔倒。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魔女之瞳 昏倒之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比死亡更恶劣的命运。 现在我明白了,它是身体里流动的血液。 所谓‘血脉铭刻的责任’,恶心的传承,它让这个家族的女人代代背负无穷无尽噩运,并且,那可怕的宿命很可能在未来延续下去。 娜娜,我的宝贝。 经历过安娜遗失的这部分记忆,极度憎恨过后,油然而生的是焦虑与恐惧。 那个男人,黑发异种会出现在马林弗德…他是为了娜娜而来,为了让我的孩子同样经历一次,欺骗,背叛,痛苦,憎恨,最后遗忘。 他想让我的娜娜…延续前代女人们的命运吗?! 我…绝不允许! ………… 一瞬间恨怒攀升到最高点,甚至超出某种界限,似乎是另外一道门忽然打开,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身体没有苏醒,此刻的感觉要用文字来形容有些困难,简直象是… 我象是能用眼睛看见自己的呃~五脏六腑。 我看见血液流经心脏带起搏动,看见肺叶缓缓张缩,看见…光。 视野猛然间变得宽阔,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悬浮在空中,而下方是月牙形海湾,近海戒备森严警戒线,庞大军舰停泊在船坞。 天穹夜幕将尽,遥远天边亮起一线鱼肚白。 群星褪色的黎明,淡色天空有一种空灵的辽阔,无边无垠的下方是马林弗德。 钢铁要塞保护之内,原本应该祥和静谧的城镇里显得嘈杂混乱,街道上有许多荷枪实弹海军,部分维持次序,部分救护民众。 许多平民受伤,屋宇建筑有些黑烟未尽,有些火焰尚未熄灭。 我眯着眼睛打量下边,想看得更清楚些,意识就沿着随风升到半空的几缕黑烟下堕,转眼间,视野从悬浮半空变成…在城镇里。 这片损毁严重的地方是商业区和游女町之间的酒寮街,坍塌建筑物呃~周遭熟悉环境看上去,它是那家店,南十字星。 前夜觥斛交错杯光烛影的声色场地,此时碎石瓦砾,一片凄凉。 附近聚集许多海军士兵,看样子是战斗结束正在打扫,不时有呃那什么被装进厚黑塑料袋,然后叫士兵们井然有序的抬走。 其中也有重伤者,他们被羁押,手脚戴着沉重镣铐,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名肩章军衔起码是中校的海军将官监视。 嗯~现场无论死亡或者被俘者,一眼过去都是相貌英俊,我还看见那位嗯~英武壮男,也就是咳咳!现钞逗过的那位。 他受了点不算重的伤,看起来…惊慌失措,戴着镣铐的手沾了血,他拼命往衣服上擦,接着又弯腰剧烈呕吐,脸上神情象是刚从噩梦里醒来一样,心有余悸。 我想,被俘之人的下场大概会很糟糕,因为海军和平民有许多死亡,空气里弥漫着浓腻血腥,混合火焰烧灼烟气,揉成一股奇怪的味道。 南十字星,这家店…应该就是城镇暴/动的中心。 是那个黑发异种的杰作吧? ………… 环顾周遭一圈,之后我开始寻找娜娜,满心焦急想赶往她身边,我必须保护她,保护我的孩子,不让恶魔找到她。 ………… 她在哪里?我的宝贝在哪里? ………… 场景变幻后重新稳定下来,我看见海军大将黄猿,他站在略高处,俯视下方的战斗现场。 建筑群是海军科学部,不知为什么原本在城镇的黄猿大将会在这里,而他看着的是… 鬼蜘蛛中将的战斗。 一道黑影跃到高空复又疾扑而下,鬼蜘蛛中将挥刀迎击,斩劈的刀刃反射锋芒,刹那映出冷厉光华,对战双方一触即分。 一蓬浓腻血腥泼洒。 动作有多快?几分之一秒?不过在此刻的我看来还算清楚,即便神经末梢跟不上视网膜接收速度,双方暂时停滞的空隙,脑海也能回放画面: 鬼蜘蛛中将的刀劈向对手的头颅。 顷刻间,撞向刀刃的目标拧身躲避,硬生生错开本应被斩断的头,手臂无声无息崩断,然而一瞬间断手被抓回按到断口处。 血肉筋骨蛇虫般扭曲生长,飞快接驳断肢。 黑发娇小的女人,嗯~看似人类,只是一双眼睛毫无波动,无机质,如同昆虫。 指尖弹出锐利钩爪,异类一步一步走向鬼蜘蛛中将,头微微偏着,诡异的微笑,舌尖舔着唇角,打量食物一样的垂涎。 下一秒,战斗没有开始,明黄光线激射而至,精准击穿异类的眉心,鬼蜘蛛中将瞬间抽身而退,踩着空气跃到半空,顷刻间,细密光束形成的雨幕铺天盖地罩下去。 ‘耶~每次再生都要消耗吸食来的生命力吧?’ 黄猿大将笑得似乎漫不经心,微挑的唇稍却有说不出的冷厉,‘杀死科学部十几名成员,即使异类力量叫人感兴趣,你也留不得。’ ‘杀人偿命,我的部下在死亡路口等着你呢~’ ………… 站在刺目光雨攻击范围内,我注视着这只黑发异种尖利嚎叫,仓惶奔逃却一次次被拦下来,怎么也逃不出去,很快炸得骨硝肉烂。 没多久,光雨消失,视野重新变得正常,屋宇上的两位海军将领纵身跃下,踩着沾满血污碎块地面,靠近这块腥味充溢区域。 ‘耶~真是奇怪了…’黄猿大将脚下忽的一顿,偏过脸,神色里透出微微困惑,视线在空气中一晃而过,‘错觉吗?’ 我避开海军大将的巡视目光,把注意力放到两位将领身后,科学部一幢楼宇,地下本应该是秘密试验场,此时此刻异常寂静,无比浓腻腥膻沿着空气溢出室外,还有血水滴落的声音。 这里遭到袭击。 与城镇不同,城镇那些,南十字星的攻击者没有啖食血肉,仅仅是动手随意杀死碰见之人。 海军科学部内,黄猿大将口中‘十几名部下’死于黑发异种之手,是被逃脱了吧?关押着,不知怎么竟然挣脱而出。 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地上混合骨肉血沫的泥泞,我抬高视线,又一次集中注意力,努力从脑海里蜂拥而至的庞大信息群当中辨别属于娜娜的波动。 ………… 她在哪里?我的宝贝在哪里? ………… 娜娜不在,我找不到她。 我的宝贝在哪里?明明只要在岛上,明明…只要她在就能感觉到,为什么我忽然失去这份无形联系,有什么在干扰吗? 是有什么东西干扰了我的感应? 是谁? 是那个男人…对吧? 潜伏在马林弗德暗中窥视我的娜娜,带来灾祸的黑发异种。 一定是他! 我要…杀了他! 对!立刻!马上!杀死他! 保护我的孩子。 ………… 面前的两位海军将领身影开始晃动,场景又一次随着心意,掉进湖面似的消散开。 荡出的涟漪,波纹搅乱这块区域,科学部建筑群雾气一般消失。 转眼间,雨水敲碎的湖面渐渐平静下来,重新凝结出… 环顾周遭一圈,随即看见大群戒备森严的海军士兵,严严实实的包围圈中央护着…道伯曼中将,以及…嘛~算了。 不感兴趣的转开视线,目光放到更远些的地方。 大将赤犬,男人恰恰收回手,元素化褪去的指尖,人类皮肤缓缓取代金红岩浆,足边一块冒出热烟的液态地表。 焦黑边缘勾勒出不规则象是一滩什么的形状,中央泊泊冒着岩浆液泡。 战斗结束了? 不——还没有。 这片区域,原本是海军高级将领暂居地的废墟存在一种古怪感觉,看不见,甚至连我都无法确定,但它确实存在。 不同于人类的气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细若游丝,狡黠如蛇虫般蜿蜒流窜。 男人,大将赤犬似乎同样发现异常之处,微抬的手臂,前臂与手掌泛出猩红热芒,空气被急速升高的温度蒸得散发浅浅烟气。 大将赤犬的恶魔果实能力发动这一刻,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一道虚影从无到有,浅浅轮廓,一层层加深的颜色,象是一副人物画,只不过无形画手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他很快完全显现,即使方才让岩浆彻底融化,又一次出现时竟也看不出半点狼狈,静静凝视大将赤犬的眼神毫无波动,冰冰冷冷。 老实说,很赏心悦目,挺拔身躯,俊美容貌,微长直发散落肩际,站立姿态优雅无比,举手投足间带着古典底蕴的气质。 我想,那样波澜不兴,大概是经历无数岁月后沉淀下来的…属于长生种的漫不经心。 当然,我不会欣赏。 即便他俊美如天神,即便他站在那里仿佛沉淀千年的寂寞…看着如此一个美丽生物,我依然兴不起女人的情怀。 因为他是黑发异种,安娜的仇敌。 ………… ‘有趣的力量,可惜…’黑发异种的音色优美如钢琴,幽深双目放在赤犬大将身上,叹息一般,‘人类无法杀死我。’ 我慢慢逼上前,插/入这场无声对持,意识飘高,视线放到能够与黑发异种平行的高度,指尖在虚无里点向这颗头颅,‘杀不死,可以让你消失——’ 咫尺间这张脸神色终于微变,目光毫无焦距穿过我的意识投向后方,‘是谁?’ 我靠到他面前,直勾勾盯进这双眼瞳,怀着复仇的恶意,微笑,明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听见,还是冷冷宣告,‘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实体,千、刀、万、剐!’ 毫不犹豫把手指插/进黑发异种的额头,接着慢慢张开五指,深深搅动: ‘现在,从马林弗德滚出去——’ 眼睛蓦的睁大,黑发异种的表情凝出细微讶然,身影猛地产生动荡,象开败的花,又象雨水打湿的颜料盘,层层叠叠融化淡去。 完全消失前,半透明的影隐约露出一个古怪的,象是得逞的笑意。 与此同时,岛屿某个隐匿角落,仿佛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如果要解释此时的感觉,我想大概就象好些天没打扫的屋子彻底清扫一遍似的,看不见的灰尘被抹布擦拭干净。 马林弗德,这座岛屿…一瞬间变得更加… 我仰高头看向天空,也不管瞬间穿透胸口位置的一截手臂,和掩盖而来的金红岩浆流…视野亮了下又重新变得安稳,一线阳光从厚厚云层穿落而下。 马林弗德深处变得干净,可为什么,无边无际的惊惶随之而来? 一瞬间丢失无比珍贵宝物的感觉…堕落深渊的绝望。 ………… 娜娜…我的宝贝在哪里? ………… 风很疾…盘旋呼啸,要卷走所有污秽一样。 下雨吧~ 让雨水彻底清洁这座岛,净化恶魔所过之处残余的邪恶气味。 下雨吧~ 让岛屿更清醒,让我找到我的孩子。 娜娜…到底藏在哪里? 我的宝贝在哪里? …………分割线………… 临近中午,酝酿许久的豪雨终于落下。 海军本部最高会议室内,冗长会议桌两侧坐满海军将领,上首自海军元帅战国起,三大将,驻守本岛的中将们,高级参谋鹤,医疗部队最高长官… 我冷眼旁观这场紧急会议。 每张脸都显得熟悉又陌生,熟悉感出自前世,隔着屏幕,播放器内演绎的传奇,几场精彩绝伦战斗,海军高级将领纷纷登场。 而陌生…十几年生活在此地,他们与我毫无交集。 除了近段时间… 悬浮在空气里,我静静看着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电影虫播放的片段,他们观看凌晨时分那场动/乱的始末。 科学部最高指挥官,大将黄猿偶尔对画面做出解释: 造成平民伤亡的袭击者,南十字星的人员,存活下来的俘虏并未出现超速再生,其中一名重伤者伤势过重,半小时前死亡。 余下数人关押在科学部,将以绝对隔离状态,继续观测发展。 几幅密封房间内羁押伤患的画面闪过,外围是身着防护服的研究员与荷枪实弹士兵。 电影虫继续运作。 接着播出部分损毁建筑物与民众伤亡画面,几个数据播报出统计后的情况。 最后,画面更迭。 刺目光雨落下,中央隐约有人型试图逃离… 海军将领宿舍废墟外,黑发异种消失融化… ………… 按下暂停键,科学部最高长官抬了抬下巴,视线环顾会议室内,沉声开口,‘发现了吧?两个异种彻底消失前的诡谲之处。’ ‘八尺琼勾玉攻击范围内那只,几次逃离都失败,象被挡住去路。’ ‘而现场…相信,当时还存在别的什么东西。’ 深茶镜片后方的眼睛,巡寻会议室内一圈,嘴角勾了勾,又一次开口却是询问口气,‘耶~萨卡斯基你觉得呢?’ ‘看不见,无法消灭。’深红西装的大将双手抱臂,帽檐下方,一双眼睛藏在阴影深处,‘但确实存在,并且驱逐入侵本部的另一只异种。’ ‘耶~果然不是错觉。’掌控科学部的大将曼声接下去说道,‘看来这位无从查找的人物,暂时对海军没有威胁,只好先置之不理。’ ‘现在,我们的焦点——’ 手腕抬高几分,指尖按下控制器让电影虫继续工作: 转换的画面…我只觉得心脏缩紧,瞪大眼睛看着投影在幕布上这张可爱的脸。 娜娜。 这是她进入科学部时特意去照的半身照,一身海军制服,年轻的脸庞,笑得无比灿烂。 ‘娜娜,科学部生物研究组研究员,确认失踪。’海军科学部最高长官,大将黄猿,声音显得格外冷峻,‘百分之九十可能性,是被入侵者掳走。’ ‘根据一些线索分析,结果表明,异类是因她而来。’ ‘其中原因尚未查明,不过——’ ‘整理后整幕事件大约是如此:南十字星在城镇制造骚乱,转移外围警戒的海军注意力;主谋乘隙潜入本部袭击,引走内部所有视线。’ ‘鬼蜘蛛中将擒获交给科学部的异种同时逃离,杀死在场科学部人员,混乱中,最后的一支同党掠走我的部下,也就是行动目标,娜娜。’ ‘其中两点尤其值得注意。’ 说道此处微微停顿,大将黄猿哼了声,面色变得有些阴郁,‘黑发异种,那个男人没有实体,物理攻击无法奏效,并且,根据被俘者的表现,科学部怀疑他拥有精神操纵力量。’ ‘南十字星所有人员,都受到他的精神控制,在他的操纵下袭击城镇。’ ‘另外…那个男人应该是病毒感染的源头。’ ………… 大将黄猿一番话过后是冗长沉寂。 会议室内众多将领均是若有所思,半晌,海军元帅战国冷声开口,‘塞什尔岛?异种带走目标是想做什么?你科学部那位研究员…’ ‘耶~请容许我暂时打断。’大将黄猿的目光投向会议桌上首,‘针对塞什尔岛的剿灭行动,我以海军大将名义提出几点。’ ‘吸食生命,啖食人类,塞什尔岛存在的异类们是极可怕威胁,会议开始前各位看到作战计划,本部将出动舰队进行清剿,摧毁那座岛屿,务必要将异类彻底消灭。’ ‘另外,营救被掠走的科学部成员,娜娜。’ ‘以上两点是海军行动目标。’ ‘而过程中,倘若营救计划与剿灭行动出现冲突,我要求放弃剿灭,全力营救。’ ‘不惜代价,安全带回那个女孩。’ 话音落下,会议室内海军将领们气息微微一凝,各色饱含古怪含意的视线顿时集中到大将黄猿身上,没有人开口,神情却分明有质疑。 质疑科学部最高指挥官提出此等几乎…无理的要求。 现场安静得接近凝固。 时隔许久,大将黄猿才在一室诡谲目光里施施然笑了笑,开口说道,‘异类的威胁程度尚且不明,我们海军却快到紧要关头。’ ‘新生代良莠不齐,好资质年轻人多数选择成为海贼,而加入海军的又常常因为各种因素慢慢动摇,或者干脆滞留原地。’ ‘海军后备力量已经出现断层,相信用不了十年,海军将进入衰败期。’ ‘我们尚且能支撑下一个十年二十年,可是三十年之后呢?’ ‘一个万物之音聆听者,已经身为海军,心智坚定,她会是未来。’ ………… 会议室一侧墙壁窗户外,骤然滑过闪电,冷厉白芒与姗姗来迟的轰鸣雷声,恰到好处盖过室内众人低低的吸气声。 我闭了闭眼睛,同时下定决心。 塞什尔岛…吗?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魔女之瞳 外边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天空的云沉甸甸压到头顶似的,呼啸而过的狂风卷着倾盆大雨,肆虐一样卷刮整座岛屿。 天与地笼在水雾里,雨滴重重敲打玻璃窗,发出清脆声响,更加反衬办公室内此刻的过于安静。 安坐在办公桌后方的高椅内,大将黄猿看似专心文件,不过,从方才到此刻已经十几分钟,摆在眼前的一叠文书动也没动,洁白纸页上的墨黑字体更是半点没进入脑海。 难得神游天外的科学部最高长官,此刻想的是几小时前结束的那场临时会议。 城镇骚乱,本部遇袭,很快会启航的清剿行动… 低低的叹了口气,黄猿大将只觉得有些儿头疼,当然,他烦恼的不是那些事务的棘手程度,而是被掠走的小姑娘。 娜娜。 说起来,黄猿觉得是他的疏忽,因为他在已然察觉异状的情况下,大意到没有把小姑娘妥善保护起来,是这些年战无不胜,让他不知不觉间生出傲慢心理了吗? 自以为算无遗策,结果,那些敌手此时不定在怎么嘲笑吧? 嘲笑他们海军的无知无能。 并非敌人太强悍,昨晚的失利,源自于海军本部自身的麻痹大意。 可真是…深刻的教训啊~ ………… 叹息过后又自嘲的笑笑,大将黄猿微微偏过头看向窗户,目中露出几丝阴冷杀机。 得到教训就加倍还回去,是海军一贯的主张,所以,就有了出征塞什尔,彻底摧毁那座岛的计划。 可惜的是,战国元帅拒绝黄猿的出战请求,最后把行动交给大将赤犬执行,也因此,会议上黄猿才迫不得己说出小姑娘的秘密,以作为筹码,替那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此番清剿,本部不可能出动两位海军大将,黄猿也明白赤犬比他适合,同为自然系的海军三大将,彻底摧毁一座岛,岩浆果实能力,确实更能万无一失。 比起冰河世纪或者镭射击杀,流星火山更具毁灭性攻击力,岛屿灰飞烟灭,异类们更难逃一死。 坏也坏在这里,萨卡斯基是个太绝对的男人,从不懂得留有余地,由赤犬大将主导清剿行动,被俘的小姑娘很可能成为陪葬品。 而那个孩子就这样死去太可惜。 经过这段时日的指导,黄猿大将深信,小姑娘会成为的海军的未来,站在海军大将立场,他哪里能任凭如此优秀资质的年轻人尚未成长就夭折。 为了安娜夫人说过的,无穷无尽可塑性的未来,说不得只好替她女儿筹划。 抛出‘万物之音聆听者’筹码,加重年轻孩子在海军高层心里的重量,让战国元帅不得不权衡,为小姑娘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实际上,黄猿也知道,异种的行动直指那孩子,当中一定存在微妙理由,他可不认为是霸王色霸气之类的缘故。 若要说原因是小姑娘的优秀资质,能够克制异种病毒的霸气,天生霸王色的娜娜,首先应该是异种们格杀勿论的目标,哪里需要大费周章虏走。 马林弗德昨晚的动乱平定之后,会议召开前,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南十字星开业时间,恰是科学部研究船自塞什尔岛归来不久。 这说明,小姑娘登陆塞什尔岛,不知怎么被发现进而追踪窥视,异种们有备而来,秘密潜伏多时,最终目的是带走娜娜。 而至于原因…黄猿大将隐约觉得,或许…和小姑娘的妈妈,安娜夫人有关。 那夫人藏了很多秘密,当中或许有某些与异种有关联,只是暂且不为人知。 ………… 想到这里,心思不可避免的就落到那夫人身上… 眉心皱了皱,黄猿忍不住多叹了口气,她再次昏迷,本部遇袭中心位置不幸正是她暂居的那幢楼宇,整座楼毁得片瓦不留。 安娜…她没有受外伤,人却昏了过去,现在躺在医疗部,格雷戈豪斯告知黄猿,她的旧伤复发,这次也不知能不能苏醒,毕竟两次间隔时间太短,有没有后遗症都无法判断。 大概也是因为开会前收到这种消息,黄猿才忍不住…提前暴/露小姑娘的秘密,免得他们赤犬大将行动时过于铁血酿成悲剧。 如果她的孩子死在清剿行动里,她醒来… 他原本不想这么快让年轻孩子曝露在海军高层的关注下,鹰派将领们一定用尽手段逼着小姑娘变强,而后果…很可能就象安娜打的哑谜。 希望新苗迅速成长而拔高它,导致苗木根系受损。 谁能料到呢? 那人费劲心思为女儿筹划,他心有触动也愿意按部就班,结果命运居然不按牌理出牌。 真是…想了想,黄猿就替那人苦笑一声,如果她的女儿娜娜是世界宠儿,那么她…安娜,大概是被命运视作敌人的存在吧? 作为海军大将,黄猿征战沙场多年又供职本部,听过的奇闻异事较之常人多许多,所以他知道,这世上存在无论做什么都一帆风顺的幸运儿,也存在天生噩运缠身的人。 娜娜是前者,古怪的是,她妈妈,安娜却是后者。 原本,她这样麻烦缠身的女人不讨男人喜欢,可是渐渐了解之后,知道她遗失的记忆里有极可怕遭遇,知道她为女儿付出常人所不及的心力。 看过她眼底深不见底的溺爱,领略过那份水一样的温柔… 他又忘记她的异常之处,想要谋夺在她心中的一席之地。 ………… 黄猿怔怔盯着窗外的豪雨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一道划破天穹的银亮闪电惊醒。 收了收心思,又看了看挂在办公桌对面那堵墙上的时钟,随即起身离开办公室,也不让心腹随行,黄猿自己一个人悄悄去往医疗部。 也不知怎么,许是一瞬心血来潮,一种极玄妙的预感让黄猿忽然觉得…医疗部那里依稀仿佛应该会发生些什么事。 算时间,舰队再过不久会出征,大将赤犬全权负责清剿行动,那个男人离开前…按照萨卡斯基对待安娜的诡异态度… 无论是那夜的举动亦或者出言维护,都与素来作风大相庭径,如果两人真的存在什么,离开前,萨卡斯基一定会去看她。 走出办公室所在大楼,抬头看看天幕,黄猿啧了声,却懒得拿伞直接踩进雨里,疾疾前行。 白日里的海军本部这样萧瑟很稀奇,没了随处可见的严苛训练,没了肃穆森严排兵布阵,密密叠叠的雨象是把世界区隔出去。 漫步在雨中毫无遮蔽,雨水很快打湿披风,黏腻冰凉水汽渗进布料带来不适感,雨幕也让视野变得模糊,前行方向空无一人,建筑物藏在雨笼里,天与地白茫茫一片。 黄猿走得看似随性,实际上却微不可察戒备着周遭。 因为这场雨来得突然,并且古怪。 马林弗德从不下雨,虽然作为一座秋岛原本就气候干燥,但是,比起前半段其它秋岛顺其自然的天气变幻,马林弗德降水量接近零。 并非岛屿本身特殊性,而是这座岛象征的那个标志,改变它的气候。 海军本部所在地不允许下雨。 雨水带来万物生机没错,可同时也给海军带来不便,下雨弹药受潮,湿气导致军备发锈,所以,海军本部运作那天起,马林弗德就不再下雨。 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改变天气,海军本部高级将领就应该有这等力量。 所以,即使不下雨,岛屿也不会出现旱情。 艳阳高照的气候延续几十年,今天却忽然暴雨如注。 这场雨,怎么可能不古怪。 ………… 远远能看见医疗部那幢楼楼顶时,黄猿缓了缓脚步,眯起的眼睛,不出所料看见深红西装的身影恰好从楼里走出来。 萨卡斯基…果然去看过她了。 静静打量赤犬大将的同时,对方顿了顿瞬间察觉的偏过脸,隔着雨幕,两人静静对视。 良久,雨水中的深红西装又一次转身,朝着原本前行的方向迈开步伐,黄猿哼笑一声,撩起眼皮盯了眼医疗部大楼楼层某扇窗户,想了想又没了兴致。 方才的兴起来得奇怪,褪去也快,看到萨卡斯基,他忽然就没有去打扰她的念头。 站立片刻,待得渐行渐远的深红影子消失,黄猿返过身,一瞬间又皱起眉心。 漫天下堕的雨水中,一道纤弱身影静静站着,衣裳淋湿了贴紧身体绣出轻柔轮廓,淡白脸庞浸润雨水,碧透眼瞳直直看进他的眼睛。 目光缩了缩,黄猿心头霎时间掀起惊涛骇浪。 是安娜。 可是…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他一无所觉! ………… 他一时怔愣,她神情平静。 隔在两人间的雨,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哗啦啦雨声遮蔽天地一样。 良久,那人轻轻迈开步伐,缓缓地迎面而来。 湿漉漉的雨水里,她的眼睛也淋湿一样,恍恍惚惚象是在无声恸哭。 ………… 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这人,黄猿眯起眼睛,半晌才低低的笑出声,“耶~了不起,安娜夫人你真是…了不起。” 可不是吗?海军三大将之一,世界最高战力,他居然叫一个普通女人站在如此近的位置居然半点不曾发现?这可不是开玩笑。 是他被迷惑了,还是她藏得太好? 几息间,她站到离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在他生出戒备的审视里,脸微微仰高,碧色瞳子眸光涣散,“娜娜在哪里?还给我。” 这一刻因为离得近了,黄猿才看清楚,站在雨幕中的人身影笼着层雾气,或许该说,她象是水面倒影,没有实体,仅仅作为虚像般显现。 不着痕迹打量她几眼,他眉梢微挑,“耶~精神离体吗?” 黄猿笑得漫不经心,看向她的目光里,除了戒备又多出些…讶然,他心想,怪不得萨卡斯基没反应,她的身体还睡在医疗部里吧?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黄猿一时又拿眼角飞快斜乜周遭一圈,就见以她为中心,有一块范围与外界隔绝,如同结界。 风吹皱的湖面一般,涟漪层层扩散,到得一定距离才平静,如果是精神体…结合她恍惚的神情与毫无焦距的目光…这人的精神体…似乎极度不稳。 并且有个情况很古怪,她出现之前,以他的见闻色水准居然半点也没察觉。 ………… 没等黄猿想清楚脑海一瞬滑过的灵光,面前这人等不到回答又一次开口,“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温柔似水的音色随着一声声哀哀叫唤渐渐荡出凄厉音域,淡白的脸,梦游一般的神色催生出浅薄恨怒,她慢慢伸出手,雨水掉落一滴滴打穿朝上的掌心,“还给我…” 一瞬失神过后,黄猿强自按下心头浮现的细微触动,缓声回答道,“耶~她在塞什尔岛,很快会有人救她回来。” 会议上他抛出的答案,让战国元帅下令,行动以营救为重点,黄猿相信,赤犬大将再如何绝对,也会以军令为重,更别说,萨卡斯基本身对她也有异样心思。 ………… 她的手,指尖悬在咫尺间,他原本该戒备甚至…反击这抹失控的精神体,可不知怎么,看清楚她眼睛里半是哀伤半是疯狂的神采,他又不忍心伤害她。 倘若出手击散虚影…垂下眼帘,视线扫过身侧指尖元素化的微芒,犹豫一下,黄猿叹了口气,撤去蓄势待发的恶魔果实能力。 精神受创,昏迷的身体怕是要永眠了吧? “塞什尔…”她仍是朦朦胧胧的癫狂神色,低低的自言自语一样,“带我去——” “耶~你能做什么呢?”黄猿断然拒绝,“留在马林弗德耐心等待就好,娜娜会安全回来。” “带我去——”她锲而不舍的说道,“我有用,带我去——” “你能有…”话说到中途蓦的停滞,黄猿低下头,惊讶的看着她靠近了附在他身上的手…半透明的手掌正在凝结成实体,仿佛颜色层层加深,从虚无中生出来一样,几秒钟时间,她的温度隔着雨水浸透的布料传到他的皮肤。 “你?!”猛地抬高眼睛,黄猿伸出手,指尖扣住…实体。 纤细的身体,瘦弱骨骼,血液流动,心跳与呼吸。 不过转眼间,见闻色接收到真实的存在感。 黄猿瞪大眼睛,瞳孔不自觉收缩,“你,安娜你…” “我说了,我有用。”她毫无反抗任凭他下意识收紧手指,仰高脸,面上有一种奇怪的急迫,象是极力想说服他,“我有用,相信我。” ………… 深吸一口气,黄猿忍下所有纷乱,眯紧眼睛却也不说话。 他原本是想呵斥她,他知道,她的‘有用’很可能,或者和她的血脉有关,并且那异常之处与异类有牵连,他已经猜出来,他不是没脑子,作为科学部最高指挥官,遗传领域,海军研究也涉及。 可是,即使她有用又能怎么样? 难道她就没想过暴/露出来的后果?除了她会受到敌视,连她女儿也不会幸免。 吸食生命,啖食血肉,异类是海军计划彻底消灭的存在。 这人为了女儿,连命都不顾。 ………… 半晌,许是见他迟迟不肯回答,她的身子轻轻地颤了颤,眼睫缓缓低阖遮去碧透瞳子,顷刻间,雨水淋湿的鸦羽眼睫又一次抬高。 缓缓,缓缓的…印入黄猿视线的是一双…墨黑如夜的眼睛。 没等他惊讶,一瞬间他掌心下的这个人散发出一种奇怪感觉,象是另外一个人,墨黑眼瞳羁押了极狞恶的东西,疯狂怨毒,恨意滔天。 危险转瞬即逝,森林一样的绿色自墨黑深处蔓延舒展,如曙光初现,黑暗退却。 油艳翠绿瞳色恢复如初,她的存在感变得更加… 如果要黄猿形容此时感觉,大概是…她无处不在。 很奇怪,明明这人在咫尺间,他的手擒住她的肩膀,她的掌心附在他胸前,诡异的是黄猿觉得她变得无处不在。 这座岛屿,马林弗德,黄猿大将的见闻色笼罩范围内,唯一只有她。 安娜。 ………… 泼天的雨毫无预兆停止,天空云层无声又迅速的散去,绚烂日光静静泼洒而落。 片刻之间,黄猿蓦的醒悟过来,“恶魔果实能力者。” 她笑了笑,轻声回答,“岛岛果实。” 她话音落下,黄猿发现眼角余光里,有数道身影霎时间显现,是海军本部内的强者,察觉异样飞快赶到现场查看。 方才,她的眼睛在墨黑与翠绿之间变幻,这座岛,马林弗德也仿佛无形中产生变化,冥冥中有眼睛闭上又睁开。 事前半点异兆也没有,变故却非常清晰,根本瞒不过身在本部的高级将领,岛屿发生改变一瞬间,十几道见闻色精准捕捉到中心点,随后就追索而至。 ………… 不感兴趣收起对周遭的注意力,重新把目光投到面前这人身上,黄猿哼笑一声,几乎忍不住赞叹,“自然系。” 岛岛果实,介于超人系与自然系之间,能力者本身无法元素化,然而发动时能力者成为岛屿本身,恶魔果实图鉴上将其列为自然系。 现在看她的眼睛,黄猿才明白,祖母绿瞳色应该是恶魔果实发动的标志。 呆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时间,她根本没有一天解开过能力,自然系近在咫尺,海军本部由上而下多少人,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毕竟没有谁会怀疑岛屿本身的存在,她又刻意藏进普通人当中,如果不是她自己揭露,想来无论再过多久,都会继续隐瞒下去。 这人真正了不起。 单是这份隐忍,就是何等沉稳与慎密。 “安娜你真是了不起。” 松开扣着她肩膀的手,轻轻拂开粘在她脖颈的发丝,指尖向上攀升,重重抚过她的唇角,黄猿居高临下看着这人,与她相关的无解谜团一瞬间水落石出。 自然系的岛岛果实,相当于大地。 不是她身边意外频发,而是那些事发生在马林弗德,她是马林弗德的具现化,理所当然,那些事都和她牵扯到一起。 他原本怀疑过她,她的女儿资质那般优秀,她这个妈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即使因为早年受到伤害而病弱不堪,她自身也不会是半点力量也没有。 然而,稍有力量的人会受到病毒侵蚀,她的血液检测毫无异常。 现在返回去想想,原来答案是这样: 恶魔果实能力者,她当然不可能受感染。 ………… “耶~看来不让你去不行呢~” 黄猿笑着叹息,他因为她的缘故对小姑娘多出些耐心,她因为他不苛求而让孩子继续在海军阵营…只要孩子在,她就在。 多么玄妙的平衡。 一个万物之音聆听者,一个自然系岛岛果实。 娜娜在,安娜就在。 海军怎么可能放弃这样双赢局面。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魔女之瞳 海军本部,最高统帅办公室。 雨后的天空很晴朗,从办公室一侧墙壁的窗户朝外看,高处一碧如洗,阵阵卷着海盐味的风吹进来,裹了雨后的清凉,更是叫人神清气爽。 当然,这一份放松没能感染到海军元帅,恰相反,最高统帅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屈起右手食指骨节轻轻敲击自己的太阳穴。 他在头疼,为的是此刻办公室来的几位不速之客。 黑发女人安静坐在办公室的待客沙发里,挺直背脊,一双手搁在膝盖上,模样规规矩矩,浅笑也是温婉淑静,一眼过去,简直和良家女人没有区别。 可如果没区别就好了,战国元帅只觉得自己的脑门随着手指敲击而产生各种震荡,简直要头疼欲裂。 想了半天,索性暂时略过黑发女子,圆框眼镜后边的视线移到坐在近前这两位———— 原本该出航的大将赤犬,和领着个麻烦登门的黄猿。 至于另外的…沙发那边不晓得是不是来看热闹的中将…们,和几分钟前被赶走实际上暗地里拿见闻色锁定不肯错过发展的谁谁谁… 一帮子没心没肺神经粗得象水管的混账东西! 怒气值爆表之前,战国元帅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沉声说道,“临时改变作战计划,追加登船人员,给我个理由,波鲁萨利诺。” “耶~”对上他隐藏怒意的注视目光,战国元帅随即发现他麾下爱将耸耸肩膀,还是一副万事不经心的颓唐神色,撩高眼皮,语气没精打采,“安娜不放心呀~身为科学部最高…” 话没听完,战国元帅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懒得继续听爱将之一试图混淆过关的顾左言它,他还没清算隐瞒万物之音聆听者那件事呢!现在倒好,又给他领来一个自然系? 狠狠盯了黄猿一眼,视线转移几度,怀着希望问道,“萨卡斯基你的意见呢?”快点拒绝!不要留什么情面,海军统帅默默在心里期盼。 闻言,深红西装的爱将之二微微抬了抬眼睛,藏在帽檐阴影下方的目光微微一闪,薄唇动了动,音调一如既往冷漠,“没意见。” 没意见个p!战国元帅猛地举高手想再拍一次,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沙发那边端坐的黑发女人,瘦弱肩膀微不可察抖了抖,悬在半空的手就顿了顿,半晌才恨恨然收起一掌拍碎办公桌的念头。 看样子和传言里一样,胆小怕生得厉害…一掌拍碎办公桌的心情很舒畅,可要是把人吓晕…为了不叫鹤中将事后听说了各种念叨,战国元帅觉得自己还是忍一时之气比较妥当。 于是,胸口堵着一股子磅礴怒气没处发作的海军元帅,加上两位面色各异的大将,三个人六只眼睛就此面面相觑。 ………… 室内一时安静,战国元帅眯着眼睛,不察痕迹打量沙发那边几眼,接着又看看他跟前端坐的两位大将,眉心攒得更紧。 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都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身为两个人这么多年直属上司,战国元帅又哪里不知道,这两位根本是打定主意,要他不同意不行。 可是…他怎么可能同意?! 出航前临时更改计划,这没什么,追加登船人员,也没什么,关键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自然系,岛岛果实,这样一个人,放她离开马林弗德…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不可能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他哪里能同意! 若说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说什么人也必须留下。 自然系岛岛果实,恶魔果实图鉴记载得模糊,可根据海军机密档案库档案显示,岛岛果实已将近两百年没有出现。 不是消失,而是…前一任能力者一直活着! 一座岛能存在多少年?这个答案大概没有人能准确估算,自然之力,人为战乱,外界力量所至随时能摧毁一座岛,除却外力,岛屿却能够一直存在。 历任岛岛果实能力者,有资料记载,寿命在两百年到三百年之间,海军并非觊觎时间,等同于大地的岛岛果实不具备强大攻击力,然而,其能力者的防御,称得上无可比拟。 岛岛果实,别名[守护者]。 能力者在,其能力融合的那座岛屿,无论如何都不会毁灭,即使飓风海啸即使火山地震,即使遭受古代兵器攻击,只要能力者生存,岛屿必定安然无恙。 ………… 此刻,原以为隐居的前任能力者竟然死亡,而新的[守护者]生活在马林弗德。 不久前那次震荡,整座岛屿稍有力量的人都能察觉异样,那种感觉无法形容,相当于有几秒钟时间,他们长久以来觉得理所当然的安稳瞬间失去。 虽然转瞬即逝,惶惶不安感却历久不散。 这代表着什么?结合她生活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时间,这说明,这些年,她一直都处于使用能力的状态,岛屿的具现化,她安稳平和,马林弗德就固若金汤。 身为海军最高统帅,他哪里会同意放人离开?! 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你们两个混账! 深呼吸无数次,战国元帅强迫自己压下一拳打飞面前端坐这两只大将的冲/动,接着放平表情,尽力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开口,“她是能力者,海上航行对她来说会不会太…” 海洋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克星,处于海上,航行期间会发生的意外无法估计,要是万一… 藏在圆框眼镜下边的目光滑过沙发,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海军元帅心想,就算不是岛岛果实,看她瘦瘦弱弱的样子,海风强一点就能吹跑吧? 恶魔果实能力强大,不代表能力者本身就无敌,沙发上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就算不站在海军的立场考虑,战国元帅也觉得不能让人登船啊! 万一出点什么事… 虽然黄猿表示他麾下同时派遣专人保护,可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世事无常得厉害,等到真正出事才后悔又哪里来得及? 只是担心孩子而已,乖乖等在马林弗德为什么不行?海军大将全权负责的行动计划,怎么可能不大获全胜?她的孩子是万物之音聆听者,海军不是决定不惜代价营救了吗? 女人都不可理喻。 ………… 隐约僵持的气氛截止于…大参谋鹤中将的到来。 抬眼对上推门而入之人的睿智沉稳目光,战国元帅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阿鹤来得正是时候,他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岛岛果实能力者离开,同样身为女人,阿鹤应该能劝服。 强硬手段肯定不行,别说能力者心怀怨怼最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恶意压迫,对方毕竟是呃~看起来病弱不堪的女人。 除了恶魔果实能力,她本身似乎弱得可以,因为从气息来判断…她的身体不太…健康。 一贯不屑恃强凌弱的海军元帅其实很无奈,也是因为她太弱,他的怒意才会全部冲着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 现在阿鹤来得正好,不然…不知道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船坞那边的舰队已经准备就绪,几位负责行动的海军将领却无法出行。 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海军元帅面无表情开始揉额角。 头疼死了! ………… 大参谋鹤中将的到来令得气氛稍有缓和,许是同样身为女人的缘故,黄猿微微偏过脸就看见沙发上那人僵硬的肩膀软了些,面具一样的微笑也隐去几分,淡白的脸,抿紧的嘴角带出几丝倔强。 不肯叫人说服固执己见的样子,还真是像…大将黄猿心想,究竟是那人和她女儿性格相似连带神色都相仿呢?亦或者他科学部小姑娘潜意识里一直模仿她妈妈? 大概是后者吧? 大将黄猿心念飞转这点时间里,鹤中将走到沙发边,微微停下脚步,开口说的却是一件不相干的事。 “男人真是粗心,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没人记得拿件外衣给她吗?”年长的女人瞥了室内众人一眼,神色里带着些不悦,“穿着淋湿的衣服会生病。” 叫大参谋着重盯了几秒钟,大将黄猿摸了摸鼻子,讪笑,“耶~是我疏忽了啊~”说完就把目光投向那人,一时嗯… 遇见她的时候太乱,他后来带她来见战国元帅…她裹着他的披风,进办公室前又解开扔回给他,里边的衣裳倒确实…裹着瘦瘦弱弱的身子,看起来… 盯着她看的目光对上她转移的视线,森林绿的眼瞳浮出几丝有别于…下一秒,那人抬手护住胸口,眼神顿时恼怒不已。 耶耶~大将黄猿目光微微一跳,随即若无其事转开少许。 “果然是疏忽。”鹤中将再次开口,说话的同时反手解下披风,手腕微抬,旋开的雪白袍角遮去那人,瞬间落下后已经把人重新裹得严实。 “多谢您。”那人探出手拢好保暖的披风,仰高了脸,神色泛起几丝感激,“很抱歉,今日给诸位添麻烦了。” 许是身子得到温暖,脸色也不再白得透明,森林绿的眼睛缓缓看了看周遭,又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必须去找娜娜。” “我能理解。”在场唯一和她相同性别的大参谋缓声回答,“男人怎么可能明白?对女人来说,孩子有多重要。” “即使知道她会平安回来,也一定日夜悬心。” 说话时,年长女性温和的看着因她的话而松了口气的人,“可你冒险,你的孩子同样会担心吧?” 黄猿挑了挑眉梢,深茶镜片下方的视线滑向那人,结果,他没有看见那张脸浮出他希望的神色,反而是笑得更… 舒展的眉宇因柔媚而灿烂的笑而显得格外动人。 那人,她唇稍微挑,眼瞳内荡出春日炫丽日光一样的辉芒,“鹤中将大人说得对,男人都是傻瓜,根本不会明白母亲的心情。” “只要娜娜平安无事,即使性命为代价我也没所谓。” “因为娜娜原本就是我的命啊~” ………… 笑过之后,那人柔软似水的眼波滑过室内,最后缓缓的对上他,黄猿的目光,她在他的注视里神色变得半嘲半讽,“如果娜娜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黄猿大将先生调查过,科学部最高长官一定查出什么了吧?确实,也没什么好隐瞒。” 她垂下眼睫遮去美艳瞳色,声线柔和平缓,象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我的家族血脉太过霸道,代代只会有一个孩子…” “即使出生,孩子的未来会怎样?我考虑过不要,可是…那时候她动了,很不安,我听见哭声,她说想活下来。” “肚子里怀着新生命,血脉相连,那种感觉多么神奇,甚至让我忘记所有不安焦虑,唯一想的就是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出生的时候象只小猴子,哭起来声音象猫一样,不留神就会不见似的…” “我日日夜夜担心她没办法健康长大,等她从小小一只长到比我还高,我又担心世界太乱,那么多危险,我的娜娜怎么保护得了自己?” “我知道不可能永远保护她,小孩子总要经历磨难才会长大。” “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 “至少,目前我做不到。” 抬高了眼睛,她直视他,嘴角的笑意明明冰冷又讥诮,看在大将黄猿眼里,不知为什么他觉得… 她在哭。 “你们海军选吧~” “让我离开去救孩子,或者…囚禁我。” “行动成功后永远欺骗我的孩子,行动失败,我和娜娜一起死亡。” “没有第三种结局。” 她的寸步不让,令得原本松弛的气氛又一次绷紧,黄猿还没来得及开口打圆场,身后已经传来…战国元帅拍桌子的声音。 “胡闹!”海军统帅显然气坏了,拔高的语调简直象平日里痛骂不着调的某人和某人,“你又拿什么肯定自己加入行动百分百成功?!” “因为我可以成为那座岛。”那人微凉的声线险险切入,“救出娜娜,剿灭时如果有万一就杀了我,海楼石或者霸气能做到,杀了我,岛屿立刻毁灭。” “你简直!”海军元帅猛一下起身,勃发怒意气场覆盖整间办公室,“简直不可理喻!” …………分割线………… 停泊在船坞的军舰终于等来启航时刻。 随着长官下令,早已经准备就绪的海军士兵整整齐齐列队,安静无声等待。 远远看见雪白披风缓缓出现在栈桥尽头,趁着将领们登船前这点空挡,站在甲板上的西瓦微微眯起眼睛,试图拿他引以为傲的视力看清楚此行的中心人物。 船坞里安静无声,皮鞋鞋底浅浅踩着地表的声音不疾不徐,由远而近的一行人很快看得清楚。 为首的男人,深红西装,雪白披风随着前行袍角荡出弧度,代表大将的肩章… 落后一步的那位腰际挂着长刀,别有特色的八字胡,气势强悍… 西瓦屏住呼吸,小心错开落在赤犬大将与道伯曼中将身上的视线,目光略略巡寻,很快看到…一色雪白将领披风当中显得格外醒目的纤弱身影。 最后,西瓦总算看到他长官,统御科学部的黄猿大将。 波鲁萨利诺先生与黑发女子并肩而行,行进间似乎还不时向她说着什么…至于神色如何,隔着这么些距离,饶是目力优秀西瓦也还是看不清。 不过他知道,他长官…呃~估计…或者能肯定?绝对是找机会… 想了想,娃娃脸的西瓦士兵收起视线,努力直视前方的后脑勺,一边在心里满头黑线。 他长官的喜好实在是…好吧~不予置评,总之,他只要完成长官命令就好,干他们这行的前辈告诫过他,要活得久,秘诀就是: 装聋作哑。 ………… 时隔不久,几位此番出航的高级将领分别改变前行方向去往专属军舰,西瓦所在的主舰[蔷薇号],赤犬大将不疾不徐踩着折梯登船。 几位将领离开跟着带走各自随行下属,人群顿时少了许多,也一下子让原本格格不入的黑发女子犹为醒目起来,她走的方向是[蔷薇号],黄猿大将倒是不再送行,站到栈桥边,静静目送。 黑发女子周围还有些人,一色将领披风,中级将官将她裹在人群里,前前后后…从排列阵型来看,居然都是保护她的人。 西瓦默默抽了抽嘴角,一时对他的任务表示…忧心忡忡。 怎么说呢? 待得赤犬大将登船,所有单位收到命令开始各就各位,跟着队伍疾行前往岗哨的士兵西瓦,一边分了点神为自己…担了把多余的心。 隶属黄猿大将麾下秘密部队,受命保护目标人物,此番藏进舰队警备部队…和西瓦一样任务在身的士兵有十二名,黄猿大将的军令是二十四小时严密保护,还必须在不影响其正常生活情况下。 简直不可能完成嘛~ 士兵的心里作失意体前屈状,在岛上还好,同伴们随便都能藏起来,海军本部里边到处是兵,安娜夫人身边偶尔出现高级将领,见闻色察觉他们,他们也能蒙混过关。 现在肿么办? 军舰上诶~ 狭小舱室,密集空间,保护者们要躲在哪里严密保护啊?床底下嚒?先别说会不会被发现当可疑分子抓起来,以后事情解决,他长官那种恶劣性子,一定会找机会给他们小鞋穿吧? 别以为没人看出来啊! 西瓦表示,和他同组的家伙们都开赌了诶~赌他们长官,黄猿先生什么时候抱得美人归,顺便赌一把,长官会不会输给鬼蜘蛛中将,或者另外的谁。 ………… 然后,另外那个谁… 呃~心不在焉被重重敲了把后脑勺的西瓦士兵,仗着自己一张娃娃脸笑得格外天真,蒙混过关之后,他继续忧郁。 大将赤犬啊~ 波鲁萨利诺先生棋差一着呢~海上航行枯燥无聊,男人女人日夜相处,要不出点什么事才奇怪好么? 所以说,波鲁萨利诺先生…才会明里暗里拼命往舰队里塞他的自己人吧? 除了他们一组保护者,加上科学部机动部队一个纵队,由战桃丸队长领着,在明在暗两组人,或者还有后手?依波鲁萨利诺先生那种诡诈性子,很可能埋着暗招不给任何人知道。 如此紧张,肯定不是全部因为保护计划吧? 这是…那个古代故事怎么说来着? 用黄金宫殿藏起心爱的女人? ………… 没多久,紧张有序的准备之后,军舰拉响冗长鸣笛。 脚下荡出微不可察的起伏,士兵西瓦收敛心思,眯起眼睛,偏过头看向所在之地舱室钢铁墙壁,瞳孔微缩,面上却笑得很无害。 岛屿…随着舰队驶离,马林弗德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异样转瞬即逝,更为强大的霸气掩袭而来,很快填补空隙。 错觉吗? 心念急转,又飞快压下困惑,看了看附近的人,西瓦和他们一样,泯去情绪的起伏,专心执行所在岗位应尽职责的同时,努力开始考虑,他真正的任务该如何完成。 躲进安娜夫人的舱室肯定不现实,话说,找机会搭讪借机靠近,这招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安娜夫人,依着近段时间的‘当事人不知道’的相处,西瓦士兵觉得,那么温柔的夫人,应该会呃~喜欢他这种娃娃脸…吧? 看起来和她的女儿差不多年纪,顺便移点母爱之情什么的…应该不难的吧? 当然,他会记得避开赤犬大将呃~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小兵日记 以[蔷薇号]为主舰两艘护卫舰随行的小型舰队启航离开马林弗德,其后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 这是一次事前毫无预兆的出航任务,并且,启航之后,除了例行的军舰指挥官演说,此行作战目的与目标都半点未曾提及。 很显然,这次行动非同小可,舰队上的每位将官士兵们心知肚明,他们更不会持有任何疑问,因为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而除了舰队航行所负任务,此番身在主舰的某小部分人,对他们来说,他们真正的任务,才是首当其冲需要执行。 保护一个人。 ………… 西瓦士兵很快领会了一句话的精髓,呃~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但不妨碍他各种好主意落空之后失意体前屈。 他盘算得很好很好,简直计划周详,然后…没有目标人物肿么执行?他根本没看见安娜夫人,登上军舰离开马林弗德开始,温柔的夫人就被藏起来似的看都看不着,〒▽〒。 究竟是谁的错?西瓦士兵思来想去,觉得呃~怪一怪舰队最高指挥官赤犬大将这种事还是搁在心里就好,没必要太直白么~ 反正每日例行联络给他们长官那边的报告,理由也冠冕堂皇得很啊~ 安娜夫人登船之后入住的舱室,实在不允许他们这些隐藏身份的保护者靠近啊~ 反正同组伙伴们都晓得,温柔的夫人被赤犬大将藏起来啦~ 连明面上的科学部战斗部队人员都无法随意接近,据闻呃~安娜夫人的安全由舰队最高指挥官直接负责,至于大将赤犬偶尔力有不迨的时候,比如安娜夫人想到外面看看风景而保护者事务繁忙…才会轮到战桃丸队长登场。 战桃丸队长目前同样处于无所事事状态。 然后,算来算去都没西瓦他们什么事,于是,闲下来聚会私聊,西瓦士兵和他一帮子同伴们纷纷表示,波鲁萨利诺先生这是果断被甩的节奏,( ̄ ̄( ̄ ̄( ̄ ̄)。 因为用膝盖想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不就那回事… 落到赤犬大将手里的安娜夫人…咳咳! 聚头期间火热八卦完他们长官和某位同僚,外加安娜夫人,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散会之后,西瓦士兵表示,趁着出任务结果能偷闲,他们还是果断当这次航行是某种弹性假给它放掉好了。 当然,他们保护者从来不会忘记任务,只是需要暂时潜伏,到目前为止,出航也才三天,航行期间会发生任何事都无法预料。 甚至…航行结束之后… 尚未公布的最终任务,安娜夫人在其中的位置,海军计划执行过程中,她的安危…以西瓦为首的保护者们实际上也明白,登陆之后才是开始。 也是他们长官,统御科学部的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先生所下达军令的真正重心。 [保护安娜夫人的安全]————这当中不存在任何主次条件,也就是,无论何种情况,他们保护者们,唯一的任务,就是那夫人的安全。 不惜代价。 ………… 航行第五天,风和日丽。 岗哨警戒任务结束后,西瓦士兵在军舰后甲板,手边一个水桶一块抹布,外加一根拖把…原本该休息的时候,年轻士兵开始执行给他的另一项任务。 呃~是给他的惩罚来着,启航那天他分神被逮个正着,一个后脑勺敲击开胃菜,后边才是主食: 彻底清扫后甲板。 一个星期,(>﹏<)。 袖子挽到手肘,拧干了抹布,士兵西瓦猫着腰,仔仔细细擦拭,从甲板到栏杆,从外舱壁到铆钉,上上下下,每一条缝隙都不放过,简直象给心爱女人描眉上妆那样,细心又温柔。 天气好极了,潮汐浅浅起伏,伴着阵阵暖风叫人昏昏欲睡…洋面情况同样很好。 伟大航道前半段险恶海境,对于航行在秘密航线的舰队来说象是隔着红土大陆的事,无恶不作的海贼更是影子也看不见,即使远远看见,象前天傍晚,瞭望台发出讯息,十几海里外发现海贼船,而意外遭遇的结局是,海贼仓惶改变航线,[蔷薇号]也没有追击。 任务在身,途中偶遇的海贼,对方闻风而逃,海军不会浪费时间追剿。 所以啊~西瓦士兵觉得,大概抵达目的地之前,此次航行恐怕真的会有些悠哉过头,就是不知道,这份平静是否是…山雨欲来呢? ………… 像只勤勤恳恳小工蜂,弯着腰忙忙碌碌,擦完所有能擦的地方,将抹布扔进水桶,抬手捶了捶…有点疼的腰,西瓦士兵像个老头子一样叹气。 如此美妙的天气…为什么罗纳德少校如此暴躁呢? 不愧是大将赤犬麾下,动手能力强过耍嘴皮子,第一反应就是抽人,要么体罚,职场暴/力不解释,还板着僵死表情的脸学萨卡斯基大将,明明学得不好吓坏孩子,非要自认严谨肃穆。 人人都像他们科学部长官多好…笑面虎一只,卖了你都要给他数钱。 叹完气想了想,西瓦士兵继续失意体前屈,萨卡斯基大将什么的,波鲁萨利诺先生什么的,笑不笑都不是好人。 _(:3ゝ∠)_ ………… 晴朗的天空下,蔷薇号后甲板上的西瓦士兵,自带背景浮起一片凄风苦雨。 紧接着,失意体前屈的士兵被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心里各种咬着小手绢的泪流满面,耳力接收到那阵细微动响的瞬间迅速摆正表情,眼疾手快抢过布拖把,作一副勤劳工作状,试图让(很可能前来检验工作质量的)人,看到自己没有任何偷懒迹象。 手握拖把,西瓦士兵悄悄拿眼角余光斜觑,转角处来人恰好出现,纤细身影,步履轻缓,踩出阴影时抬高手微微遮了遮,似乎是日光太过刺眼。 是安娜夫人…他所保护的目标人物。 士兵不动声色转回目光,片刻过后,人慢慢地走过他身侧,仿佛是犹豫了下,她回过脸,“我可以站在甲板那边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西瓦士兵速答,脸上笑得格外灿烂,“您需要椅子吗?或者遮阳伞之类的?下午的日晒对皮肤不好。” 他非常非常殷勤,也或许是太殷勤?这夫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西瓦士兵又听见来自他身后,一直跟在安娜夫人附近的呃~战桃丸队长一记不高兴的冷哼。 科学部战斗部队队长哼过之后加快步伐,抢先横在士兵和他的保护目标之间,圆滚滚身躯将纤弱的那位夫人遮得严严实实,顺便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西瓦士兵顿时败退。 好吧~垂着脑袋,刚打算牺牲自己色/相的士兵表示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科学部战斗部队和直属部队互不往来,战桃丸队长不认识他也是应该的,谁让干他们这行首先必须隐匿踪迹呢~ 来去无踪是家常便饭,完美乔装潜伏更是必须状态。 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然后被怀疑顺便当登徒子什么的,当初‘观颜察色’这门课程拿了优等的西瓦士兵不知道第几次失意体前屈。 他忘记了嘤~安娜夫人原本就是娃娃脸,他的长处大概派不上用场,不是这夫人不喜欢,而是她身边的男人…们,首先会拿他当潜在情敌。 当然,战桃丸队长不是看情敌一样看他,咳咳! 一直隐在暗处除了执行任务唯一爱好是各种八卦的西瓦士兵森森相信…战桃丸队长…绝对、肯定、是用极度痛恨试图防范于未然的想法在付诸行动吧? 驱逐每一个可能成为自己岳父的男人,= ̄w ̄= ………… 不小心捅到马蜂窝,接下来士兵非常小心。 拿拖把一路开始专心清理甲板,当然是表面上,埋头苦干的同时,他一边趁隙不着痕迹观察。 安娜夫人斜倚在栏杆边,瘦弱的身体,几天不见似乎更多出几分病气,也不知道大将赤犬究竟怎么保护她,面色非常白,映着日照简直透出… 目光若无其事的滑过不时回头此刻正巧对上他视线的战桃丸队长,西瓦士兵保持执行任务时毫无破绽的伪装,心里开始… 应该是习惯性的怀疑吧? 从黄猿大将下达军令开始,他就隐匿在安娜夫人身侧,虽然不是无时无刻紧密监视,但是目标人物的状况却在掌握中。 所以才奇怪,安娜夫人平日里看似柔弱却也不会象今天这样病气十足。 果然是…软禁在舱室里造成的吧? 真是,叫人心疼…素来爱护弱小的士兵,心里顿时升起正义感,他决定今日例行报告必须提到这点,然后好让他们长官英雄救美一下。 比起半点不懂得体贴,从来在马林弗德游女町美人儿们风评里印象最差的萨卡斯基大将,波鲁萨利诺先生更适合柔柔弱弱的安娜夫人啊~ ………… 胳膊肘从来只懂得往里拐的士兵,默默在心里无时无刻为他们长官点赞,一边各种腹诽他们长官情敌,然并卵,他也就心里嘀嘀咕咕,除了这个没有半点实际行动能派得上用场。 后甲板偌大空位,清理它很是需要花时间,加上这时候目标人物在,西瓦士兵更是拿出对待古董瓷器的态度,简直一粒灰尘都不剩下。 来来回回拖地,一边沐浴在战桃丸队长从怀疑戒备直到成功脑补衍生为唾弃的目光里,士兵眨巴着眼睛,顺势而行的把表情调整到‘军舰上碰到女人各种转不开眼睛’的痴汉波段。 偷偷摸摸,偷偷摸摸,磨磨蹭蹭,磨磨蹭蹭,等他挨到目标人物十几米范围内,战桃丸队长的眼神已经变得凶恶。 原本象看可疑分子,现在象…恨不得把登徒子踹进海里。 倒是安娜夫人半点没察觉似的,斜倚栏杆,略略偏过脸看着海,眉心微微颦紧,毫无血色的脸,周身笼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又一次靠近时,没等一旁的战斗队长细眉倒竖,士兵敏锐的发现这夫人肩膀微微一抖,神色顿时浮出明显的痛苦。 “诶?” 他出声提醒的同时就见斜倚栏杆的身体软下来,飞速反应的战桃丸队长伸手去扶却叫她推开,接着她人倾过身朝着海面,开始剧烈呕吐。 呃…差点扔掉拖把,露出破绽的保护者,西瓦士兵一时呆愣。 “诶诶?伯母?”战桃丸队长显然也是被吓住,半晌才回过神,赶忙抬手将险些栽下海的人攥回来,又顺着她滑落的趋势一并坐下,神色惶惶不安,“伯母…这是怎么了?” 安娜夫人猛一下将头偏向另一侧,以更为剧烈的干呕回答了战桃丸队长语无伦次的询问。 同样呆滞良久,西瓦士兵首先回过神,扔开拖把,疾疾靠上前,“那个,需要酸梅子对吧?厨房有,我立刻去拿!” 是那什么了对吧对吧? 一道惊雷劈进头顶,顿悟的士兵表示…这时候必须酸梅子! 他听说…能止吐! ………… “还不快去!”战桃丸队长凶神恶煞怒喝。 “马上!”西瓦士兵一个激灵,大声回答,语毕转身,正要迈开步伐,身后又传来一记明显是急怒攻心差点没能正常说话的喘音。 出自安娜夫人。 “站住!”即使生气,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温柔,呃~或许是虚弱? “你们才怀孕!我是晕船!” ………… “诶?不是吗?”士兵回头,脸上没掩住失望,不是怀孕是晕船,好可惜…呃~好吧~没有可惜,他应该替他们长官表示很庆幸。 “晕船啊——”收了收心里跑偏的注意力,西瓦士兵抬手筢筢后脑勺,一脸无辜,“医务室不知道有没有晕船药物…” 呃~应该…没有吧? 毕竟不会存在晕船的海军士兵。 或许是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面朝他的这夫人嘴角微微一抽,就和往日她独处时一样,神色顿时有种显而易见的吐槽感,“我晕了五天,胃都快吐出来,要是有早就用上了。” 五天啊~面上保持着同情的士兵,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五天看不见这夫人,原因不是赤犬大将软禁,而是她本人晕船吗? 这么说来,应该没有什么孤男寡女的事发生,他们长官…这是还没被甩的节奏? 于是…他似乎没有输的底裤都要押出去。 于是…这是再接再厉彻底翻本的好机会。 晚上果断报告给他们长官,让波鲁萨利诺先生空投晕船药过来,最好亲自出面,千里夜会美人,嗯~多好的计划。 默默在心里掐拳的西瓦士兵表示,他简直就是贴心属下不解释!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小兵日记 晚餐的时候,西瓦士兵又一次见到了他的保护目标,安娜夫人,并且总算有了近距离接触,能够和温柔的夫人共用一张桌子吃饭,士兵表示,有此殊荣必须果断感谢罗纳德少校。 下午清扫后甲板的时候,因为消失了五天的安娜夫人忽然出现,西瓦士兵非常激动,一个没留神…偷懒被逮着啦~ 等晕船的夫人被战桃丸队长急匆匆护送回舱室,西瓦士兵一回头就看见真临时抽检罗纳德少校站在不远的地方,面无表情盯着他看,顺便,更后边些不甚引人注意的角落有雪白将领披风一角闪过。 一瞥之间,目力优秀的西瓦士兵很不幸从只露出侧影的披风肩章上,看清楚了那位没照面的海军将领是何方神圣。 [蔷薇号]最高指挥官,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先生。 于是,这情况约莫是…安娜夫人到后甲板晒太阳,萨卡斯基先生百忙中挪出时间打算来次‘心有灵犀的偶遇’?结果没能如愿? 闲暇里还会看狗血天雷小说的西瓦士兵很快脑补出一个系列,什么‘霸道大将:独占娇妻’,什么‘冷酷海军:温柔觉醒’,之类的…顺便也秒懂了罗纳德少校黑如锅底的脸色究竟所谓何来。 他刚刚太殷勤,不巧变成赤犬大将追爱之路的一颗绊脚石了,对吧对吧? 几分钟过后,直挺挺站在原地的西瓦士兵验证了他的想法:一星期的后甲板清扫工作还没完成,罗纳德少校顶着额角活泼跳动的青筋追加了一个订单。 士兵舱的所有厕所,立刻马上圆润去清理,为期又是七天。 严重崇拜赤犬大将的罗纳德少校,亲眼目睹偶像失望离去之后,对始作俑者的各种愤怒迅速发酵成公报私仇的体罚。 再次遭遇职场暴/力的士兵表示很心塞。 _(:3ゝ∠)_ ………… 勤勤恳恳的西瓦士兵,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欲/仙/欲/死,简直累觉不爱。 然后啊~戴着口罩执行任务的士兵,好不容易完成今天工作量,又去洗了澡,差点错过吃饭时间。 急急忙忙赶到餐厅,一眼过去人头攒动,饿得两眼发光的西瓦士兵排队取回餐食,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个空位,不得已只好摸到唯一一张剩下空位置的桌子边,如坐针毡的埋头吃饭。 怎么说? 原因是这样滴~ 海军本部舰队出航期间有不成文规矩,大概是为了树立平等观念,降低军衔带来的阶级心态,将领士官们每日至少有一次进餐时间是和士兵们一起,在公共餐厅,所有人随意混坐,吃着相同食物,没有上下级之间的地位区分,偶尔还能低声说个笑。 这不成文规矩究竟何时出现已经不可考证,奇怪的是它始终保持下来,渐渐成为传统一样。 蔷薇号当然也不例外,即使最高指挥官是海军大将,出航伊始,每日固定晚餐时间,萨卡斯基大将就会出现在公共餐厅。 今天也一样。 然后,今天对西瓦士兵来说很不一样,他迟到了嘛~来的时候餐厅里除了萨卡斯基先生这张桌子,别的地方座无虚席啊~ 因为没有哪个士兵,或者将官敢和大将赤犬一张桌子吃饭啊!会食不下咽好么? 一时不察只来得及看见安娜夫人,等凑过来看清楚同桌之人庐山真面目又不敢掉头走人免得太刻意的西瓦士兵表示,他的小伙伴们居然不给他留位置,真是太叫人伤心了喂! 能坐在安娜夫人旁边很令人愉快,但是,隔壁桌碰巧面朝他的罗纳德少校脸色阴沉得比下午还难看,还有,边上的边上,科学部战斗部队一桌子人投射的眼刀…(╥╯╰╥)。 另外,安娜夫人对面的萨卡斯基大将,虽然还是很严肃的用餐,但是…士兵敏锐察觉到,打从他坐下,某个方向飘来的诡异气压,真的很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赶脚。 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到脸插/进饭菜的高度,西瓦士兵努力挥动餐匙,腮帮子鼓鼓哒~嚼啊嚼~嚼啊嚼~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试图尽快解决晚餐,免得… 继下午的‘绊脚石’之后又荣升赤犬大将眼里那颗沙子。 西瓦士兵很不希望罗纳德少校又一次追加订单,呃~虽然目前看情形,他已经板上钉钉的必须继续悲剧了嘤嘤嘤~ 晕船晕了五天好不容易适应些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安娜夫人…近距离观察她,套近乎借机熟悉,这些是西瓦士兵的计划,毕竟可以增加完成任务的顺利程度嘛~ 可是…萨卡斯基大将的眼神,实在不是他这样无名小卒能消受得起嘤嘤嘤~ ………… 一边在心里泪流满面,一边像只仓鼠一样把自己两边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急于填饱肚子逃走的西瓦士兵…很快不幸被噎到了。 表示当场吐出来实在太失礼的士兵扔开餐匙,翻出三白眼开始捶胸口。 好难受…蔷薇号炊事班今天是把海楼石掺进稻米煮饭了吗?噎死他了都。 九死一生咽下喉咙里堵得好似石块的饭菜,自觉死里逃生的西瓦士兵眼泛泪花的…收到边上递来的一只水杯,还有不轻不重地拍抚。 “先喝点水,慢慢来——” 温柔的声线,和她轻轻拍抚他背脊所用力道一样,让人无端端觉得…安稳。 眨了眨眼睛,士兵呆愣的看着身侧这位夫人,她同样看着他,手中水杯递到他嘴边,眉宇间有几丝关心之意,“吃得太快了,真是个孩子。” “啊…咦?谢谢~”士兵磕磕巴巴的回了声,接着慌慌张张接过水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耳根子烫得厉害。 许是这一刻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太温柔了吧?安娜夫人看着他的目光藏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在怀念着什么一样,悠远而安静。 说他是小孩子的时候,她的音调温柔得不可思议。 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口抿了口温水,局促的避开视线,士兵心想…他大概…能明白波鲁萨利诺先生的心情了…这夫人…专心看着人的时候,眼瞳眸光深得象沼泽。 一点点的溺爱,一点点的关心,一点点的忧虑… 依稀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被娇宠着的感觉。 记忆里已经面容模糊的妇人会抱着他,低低哄着…会亲他的额头,小小声安抚… 在马林弗德,隐匿在安娜夫人附近,他曾经见过她对待她孩子的模样,和此刻有些仿佛,彼时他觉得这位妈妈太溺爱孩子…不想,亲身经历时他居然… 西瓦士兵借着垂下眼帘的瞬间,眼底霎时间滑过几许异色,安娜夫人这样的女人很危险,对于男人来说,尤其是他们这样早已经失去一切的男人,她是诱/惑。 ………… 片刻过后,放下水杯的西瓦士兵完美掩饰情绪波动,顶着无往不利的娃娃脸,笑得眼睛弯成两道弧线,当然,他没有试图和身侧的夫人继续搭讪,只是乖乖把杯子搁在桌面上,接着低下头。 重新拿起餐匙,这次进食速度慢了很多。 一口饭嚼二十几下才吞下肚,嗯~象小时候在家里吃饭那样,乖乖的不让自己噎着,听大人的话努力做到健康饮食。 身侧的夫人也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士兵透过眼角余光,他发现她似乎胃口不太好,餐盘里肉类几乎没动,倒是那碗什锦汤喝了一小半。 埋头吃饭的西瓦士兵,小心掩去想把自己那碗没动过的汤推过去的意图,因为…安娜夫人对面的萨卡斯基大将浑身的气压…实在不好形容。 花了点时间将饭菜消灭得干净,松了口气的士兵抬起头,拿出十万分勇气扭头环顾周遭: 公用餐厅里弥漫着一种非常古怪的气氛,每个坐在附近的人都隐晦的拿一种‘你死定了’的眼神看向西瓦士兵。 士兵甚至从混坐在人群中的小伙伴们脸上看到‘你安心上路吧~’的悲悯神色,┭┮﹏┭┮。 自从登船出航那天起运气就一路差到底的西瓦士兵,默默哽咽几声,果断收回目光,一转头就对上仿佛是不着痕迹抬眼看向他的赤犬大将的视线。 抖了抖,士兵表示,萨卡斯基先生的目光实在是…细思极恐嘤嘤嘤~ 然后,没有然后了。 餐厅人员推着移动餐车开始分发水果,航行期间为了避免坏血病,每日需要固定摄入维生素,军舰上每日餐后会提供定量水果。 车轮子咕噜噜依次有序在餐桌过道间滑动,一叠叠切好的水果拼盘摆放到桌上,不多时,西瓦士兵所在这张桌子中央摆上瓷盘,晶莹果肉,浅浅甜香,弥散在空气里。 另外,除了切好的水果,不知怎么居然额外加了一小碟…腌制的梅子。 正襟而坐的士兵悄悄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萨卡斯基大将,随后,大将先生探出手,若无其事地把那碟梅子往桌子中央推了推。 确切的说是往安娜夫人面前推了推。 ………… 瓷白盘子衬着带点汤汁的深红梅子显得很美味。 西瓦士兵的眼角余光中,身侧的夫人却是半点想开动的意思也没有,她同样吃完餐盘内的食物,一双手搁在桌子边缘,看起来… 盯了眼桌面上摆放的水果拼盘,又看了看腌制的梅子… 良久,西瓦士兵起身,歉意的笑笑,猫着腰小心离开位置,追上水果发放完毕离开的餐车,拦住餐厅员工,一番努力之后,总算得偿所愿返回。 重新坐回位置,士兵把手里的青橘子递出去,“那个…”一边往身侧这夫人面前送,一边故作无知的笑着说,“谢礼。” 他身侧的这位夫人怔了怔,神色温和,却也伸手接下他所谓‘谢礼’。 待得掌心微微一空,西瓦士兵笑眯了眼睛,顺便…假装没发现对面大将先生暗藏杀气的注视。 他真不是故意的!西瓦士兵敢发誓,他绝对没有和赤犬大将叫板的意思,只不过…按照潜伏时的观察,他下意识就做出不经大脑的事。 从餐厅员工那里哄骗来作为备用没有切开的一颗青橘子,免得航行期间维生素摄入不足,导致这夫人的身体更加败坏。 安娜夫人有很奇怪的习惯,除非她自己动手,否则她从不会吃切开的水果。 ………… 萨卡斯基大将微不可察哼了声,西瓦士兵重重抖了抖,随后,正在慢慢剥橘子的安娜夫人忽的开口,柔和的说道,“很抱歉,我的个人习惯…” “怎么说呢?”她低眉敛眼,没有看向其他人,声线低缓,仿佛自言自语,“早年有过一次航海,长时间旅行中,我不巧吃到…” 纤细指尖剥开青橘子皮,小心剖出一瓣果肉,她这才抬高眼睛,笑得温婉,“那之后我只能很小心,免得再出意外。” “恶魔果实。”海军大将赤犬淡声接下去说道,神色喜怒不辨,“所以,近几天送到你房间的食物,水果碰都不肯碰。” “对,恶魔果实。”她轻轻的叹息,“那之后,不是亲自确认,我根本不敢吃水果。” 许是因为她开口解释,大将赤犬身上的危险气息消失了些,西瓦士兵发现对面那位男人拨冗分到他这里的注意力也不再那般…令人浑身发寒。 呃~不过还是很可怕就是。 一不小被安娜夫人迷惑了做出多余举动的士兵在心里后悔不迭,萨卡斯基大将听完安娜夫人的解释,不再拿三千度高温的眼神试图直接让他尸骨无存,可是… 赤犬大将的目光此刻转换成功,从杀人前兆升级为各种隐藏敌意的打量。 嫉妒的男人其实更可怕,真的。 西瓦士兵一脸苦逼,直挺挺坐着,好不容易挨过大将先生恐怖的扫视,怀着马上看不到明天太阳的悲剧心态,士兵伸出手决定来一次最后的水果。 拈起一片果肉,泪流满面张口,咬———— 唔?! 味蕾…如此难以言喻的可怕的味道…妈妈我看到天国了嘤~ 保持着手拿水果仰面倒下的士兵,眼前蓦地出现一片无边无际花海,天国的大门近在咫尺。 好难吃! 好…可怕!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可怕口感的水果,(╯﹏╰)。 ………… 后脑勺直直撞在地上,西瓦士兵在满耳朵各种惊呼里发现自己看见的景物变得很奇怪。 周围的一切毫无预兆变得巨大?他甚至看到放大许多倍的椅子脚? 呃?! 短暂呆滞过后,仰面躺倒的西瓦士兵,眼帘当中映出一张讶然的脸。 是安娜夫人,她侧过身,低着头看他,眼睛里盈满了惊骇。 隔了一会儿,她起身,她弯腰,她伸出手,她…把他托在掌心? 晕头晕脑的西瓦士兵四下张望,本能地伸手…诶?!动作瞬间僵硬,瞪大眼睛盯着伸出的手,脑子里一时卡壳。 他发现自己被轻轻搁在桌面上,许多混乱嘈杂忽远忽近,这当中,安娜夫人的声音显得…清晰,她说,“天啊!居然是恶魔果实?!”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盛宴 如果要形容此时的心情,我只能给出一个字:囧。 军舰餐厅的饭后水果居然是黑市里叫价一个亿的恶魔果实,简直叫人无言以对。 现场隐约有些乱起来,不过幸好同桌的大将赤犬很有镇山太岁的功效,他端坐在位置上,略略环顾一圈,目光所过之处,刚刚掀起的骚动转瞬间就弹压下去。 我瞅了眼邻近几张桌子这些下巴掉落的海兵们,随后转回脸,继续目瞪口呆。 怎么说呢? 桌子上呆坐的呃~这位,几分钟前笑起来显得孩子气的海兵,此刻呆呆坐在桌上,明显是还没回神,一双豆子眼直愣愣哒~ 蛮…可爱,真的。 隔了会,我小心伸出手,拿指尖顺了顺这颗团子背脊的毛,细细观察好半晌,忽然想起来团子的外观形象究竟是怎么个眼熟法,“花栗鼠?” 圆滚滚,毛绒绒,背上几道深色纵纹…这果断是花栗鼠吧?也可以叫金花鼠,小型松鼠的一种,特喜欢坚果。 头一次亲眼目睹动物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变身,各种表示神奇之后,我…我没能忍住心里的邪念,于是转手从瓷碟里拣出一颗杨梅子,笑眯眯的放到海兵僵直悬空的前爪里。 这孩子许是还没能从惊/变当中找回理智,一双小前肢抱着杨梅子,呆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接着就保持那姿势一动不动。 虽然不是坚果或者瓜子,但是…这形象多可爱啊~尤其是毛绒绒小脸仰高几分,双爪下意识紧紧抱住食物的模样,特像很久以前企鹅收藏的某个表情。 瞬间从熟悉形象里寻回些想当年的我,怀念又满足的叹了口气,o( ̄︶ ̄)o。 这是近些天来第一次觉得放松了点,脑子里的神经绷得太紧,这样很不妙,我知道,可是没办法,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心思大半被下落不明的熊孩子搅得坐立不安,另一小半被晕船闹得精疲力竭。 按照目前状态,实际上不必小相扑选手担心,连我自己都很明白,如果不想办法改善,我怕是等不到抵达目的地那天,自己会先崩溃。 我很清楚隐患,却阻止不了自己悲观的情绪,不过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稍稍分散了点心里笼罩的阴霾。 想了想,又一次拿手给毛团子捋捋毛,从脑门皮到尾巴尖…花栗鼠抖了抖,又抖了抖,豆子眼还在眩晕中,看起来特别傻。 然后,我继续恶质的微笑。 ………… “伯母?” 小相扑选手勇气十足的打破诡异安静,我偏过头就见他已经站在身边,拧着小细眉,不知为什么,神色居然如临大敌? “怎么?”开口之后我又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个多余的问题,因为餐厅里的嘈杂已经消失,所有人面上都带着和小相扑选手类似的表情。 小相扑选手张了张嘴象是要说什么,接着他却把视线偏移几度,换了个开口说话的对象,“萨卡斯基大将,请允许我保护安娜夫人先离开。” 闻言,端坐在位置上的深红西装男人微微抬了抬头,藏在帽檐底下的目光微不可察滑过,下沉的嘴角,气息喜怒不辨,良久又点点头,却也不说话。 “那么告辞。”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沉声应道,接着他重新调转视线,语气颇有些着急,“伯母,请跟我走,这里交给赤犬大将阁下处理。” 处理什么?我满头雾水,不过倒是没犯蠢到诘问,海军军舰的事务,哪里容得了外人插嘴。 小相扑选手略略后侧让出通道,我正要迈开步伐,顿了顿,扭头看了眼桌面上的小松鼠,想了想最后还是惋惜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小花栗鼠,不是真的动物,他是个海军,呃~我还是算了,让他陪着几天,这种异想天开的打算,对一名海军来说是侮辱。 我脑子昏了,真是。 ………… 离开餐厅一路往住宿区走,身前身后围了科学部战斗部队人员,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静静走在身边,不说话,透过眼角余光,我看到年轻孩子脸上…笼着一层,怎么说? 应该就是传说中,大战将至的紧绷?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此刻看情形似乎也不是开口询问的好时机。 在年轻孩子察觉前,我故作无意滑开视线,安安静静继续前行,合格扮演一位受到保护的‘重要人物’,恰如彼时与黄猿大将约定那样。 登船离开时,黄猿大将先生安排了包括小相扑选手战桃丸在内一队人员,说是严密保护我的安全,呃~顺便着重强调,这当中不允许我有自己的主张。 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几乎算是坦白,他说,在海军元帅面前作出保证让我离开马林弗德,接下来我的安全问题已经牵涉到他。 呃~换句话说,他的人手除了保证我的安全,还必须看着不让我跑掉,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至于我…我当然不会反对,或者想方设法要和海军大将唱对台戏,他们海军的盘算与我无关,我只要娜娜的安全。 我的孩子安然无恙,即使…我的余生都必须掌控在海军手中。 当然,不高兴是有,但我更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必付出代价的回报。 想得到任何东西都必须有一定付出,我想娜娜平安回来,单凭我一个人根本无力与黑发异种抗衡,势必借助海军力量。 我有求于海军本部,相对的,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不是理所当然吗? 等价交换原则。 海军救回我的娜娜,今后,我任凭海军安排,算是失去自由吗?不算吧? 自由,这个词很抽象,海贼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是自由吗?走遍四海与伟大航道是自由吗? 在我看来,‘自由’应该是心灵的无拘无束。 临行前,海军元帅的要求与大将黄猿的行径,对我来说可以接受。 海军方面要的是一个保证,我想大概是岛岛果实的缘故,身处高位的人都多疑,空口无凭,我说什么都会有人持怀疑态度,既然如此,不超过底线的情况下,随他们高兴。 实际上,只要娜娜在海军阵营,我怎么会离开让熊孩子难过呢?男人都是蠢货,连这点简单道理都不会去想,或者,不肯相信。 我的许诺,来自于血缘的羁绊和信念的坚持,娜娜的存在,她内心的正义,这些构成我不可能离开海军阵营的结局。 我的孩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 花了些时间走过军舰内舱狭隘密闭通道,到了住宿区也还是没能第一时间进舱室休息,原因嚒~ 主要是身边这群保护者们实在太风声鹤唳。 年轻孩子注意力一直放在我身上,简直眼睛眨也不眨,许是被他的紧张情绪感染,他率领的海军们一路上严密戒备程度快要到神经过敏,象是我们一行人走在炮火纷飞的战线,而不是安全的海军军舰内,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兵刃出鞘子/弹上膛。 我几次想提醒他们不要太紧张免得出现误伤,几次又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算了算了,这时候开口…总觉得会叫小相扑选手误会什么,还是随他高兴好了。 这些天住的舱室也是先由保护者们进去搜查好一会儿,确认毫无异样才退出来,看样子象是副手的男人对战桃丸微微颔首,接着一群人就守在舱室外的通道上,眼瞅着不走了? 嘴角默默一抽,我看了眼快一步走进舱室的年轻男孩的背影,眼角又是一抽,等了半天也没见进屋复查的战桃丸队长出来,于是,原地磨蹭几分钟的我只好跟着进舱室。 一脚踩进舱门,抬眼就见年轻孩子站在圆型瞭望窗边,虽然他双手抱臂依着墙,魁梧身躯却还是叫原本就狭隘的空间更显逼阙。 艰难的笑了笑,我示意他别太拘束,随后转身去连着舱室的洗漱间…重复这五天来必备的工作,好好吐一吐。 我已经忍了很久,原本就晕船加上精神一直紧张,五天下来我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吐出来,今天才好些,一路回来他们太紧张再次连带影响到我… 抱着洗手盆,痛痛快快把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全部奉献出去,我抬头,对着镜子里已经面无人色这张脸,眼冒金星的苦笑。 看情形…科学部战斗部队这帮子人一时半会是不肯让我离开视线了,呃~希望睡觉前他们会好心给我留点私人空间。 不然,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 吐完出来,我双脚发软直接扑到床上,连招呼年轻人的力气也没有。 狭隘舱室,微微的晃动感…呕—— 昏沉沉的蜷缩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立在墙边的存在慢慢靠近,“伯母?”声音小心翼翼的,“伯母?我通知船医过来。” “诶?”撑开眼皮,我一脸痛不欲生,“叫了也没用。”刚发现我吐得天昏地暗,隔壁住户已经连夜拖了船医过来,试过无数种方案也没见收效啊~ “可是——” 通过视网膜传到脑海的影像,许是受到影响,小相扑选手的脸有些模糊,古怪的忽远忽近,不过面上的焦急神色还是能看出来,“您看上去非常不好。”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大概…我想呃~反正五天都是这样过来,应该…不会直接睡死。 “呃~那好。”年轻孩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不过他倒是非常贴心地帮我…扶起来重新躺回去,顺便脱了鞋,盖上被子,囧。 要不是手指都动不了,我肯定跳起来,这种象高位瘫痪病人一样的被照顾法,实在破廉耻了点。 撑着眼睛看了看半倾身替我掖被子的小相扑选手,我顶着一脑门黑线,又一次闭上眼睛。 小相扑选手…将来会是个好女婿,我想。 如果娜娜喜欢,我一定举双手赞成,顺便会贴补很多嫁妆,如此体贴长辈的女婿,真是… ………… 闭上眼睛,脑子里晕晕乎乎,说是睡着其实也没有,就是睁不开眼睛。 迷迷糊糊的我能感觉到小相扑选手来来回回踱步,用一种非常非常不知所措的频率,隔了会,他似乎打开舱室门和外边人说了点什么,细细碎碎的交谈声也听不分明。 不久,脚步声回到室内,小心挨近床边看了会才走开。 他还在舱室内,似乎是找个位置坐下? 再接着,我终于撑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分割线………… 意识昏沉沉如堕深渊,一直一直往下沉,仿佛没有尽头,视野所见雾气深重,下方,我看不见的背后,无边无际的寒风涌上来,冰冷彻骨。 又一次陷入那个梦境,我知道,自从那日在马林弗德,闭上眼睛似乎就要掉进意识海最低层。 放松身体让自己堕落,直到摔进阴蒙蒙雾气深处。 我又一次站在巨大的绿色蔓藤编织的门外,不出意外的看见,这次绿色枝桠变得比上次更稀薄些,后方铁链拖拽与碰撞声也更激烈。 仿佛是深渊底部有什么即将挣脱羁押。 着了魔一样,我伸出手,掌心按在粗壮枝蔓扭结的锁上,小小声对里边说道,“还给你也可以哟~这身体原本就是你的,等救出娜娜。” “现在时机未到,至少,见到仇敌之前,你不可以出来。” “再忍耐一段时间,安娜。” 抓挠声停顿几秒钟,我收回手的这一瞬间,门扉之内一只利爪蓦地穿透重重蔓藤扣在我的手腕上,冰冷、僵硬,铁箍一般的力气。 ‘娜娜?我的孩子——’ 直接产生在意识的声音,有诡异的幽深阴冷,‘我的?’ “对,你的。”我凑近了,看向枝蔓缝隙间的眼睛,“是个女孩子,头发是很漂亮的浅金色,象太阳一样。” ‘父亲是谁?’来门扉彼端的疑问,音色里带着说不出的…杀意。 “拉杰埃尔,安娜的丈夫。”我心平气和的回答,“你们在塞班岛结为夫妻。” ‘那么…你是谁?’ 手腕上的力道收紧几分,尖利指甲抠进皮肤,我凑得更近些,看进门扉后方这双墨黑的眼睛,几乎想也不想就回答,“安娜,娜娜的母亲。” 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看进这双眼睛,我总是忍不住心疼。 疯狂又凄厉,说不出的戾气,刻骨的怨毒…应该害怕的,我想,只是,看过那段经历,我…我一样快要发疯。 救不到这个孩子,我救不了她。 那么多年前的往事,窥视了记忆之后,我只能眼睁睁陪着她堕入地狱。 ‘拉杰埃尔?’ ‘拉杰埃尔?’ 她蓦地松开手,那双眼睛消失在门扉后方。 ………… 一瞬间我睁开眼睛,意识猛地被弹开的感觉实在不好,急促呼吸,血液里似乎有异样躁动正在平息,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不过有一点能肯定。 近些天来,脑海深处分割出去,不受控制的感觉削弱很多,似乎是她因为那个名字而…平静下来。 安娜…她的意识碎片和我一起存在,当年,我附身到这个身体的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她似乎… 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睁开眼睛就已经成为她,这些年也一直安稳,如今,应该说是黑发异种出现之后导致她苏醒。 如今我才发现,意识海深处羁押了身体原本的灵魂碎片。 这样情形,我… 直愣愣的盯着空气出了好一会儿神,我扶着脑袋慢吞吞起身,总觉得头疼欲裂。 要找人来驱邪?驱的应该是谁? 还有,那扇门… 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我放下揉搓额角的手,忽然又发现胸口的恶心感减少许多?还有就是… 呆滞的环顾室内一圈,嘴角狠狠一抽,“你们…”想做什么? 战桃丸队长,年轻的男孩子站在离床大概一米左右距离,手上拎着寒光闪闪的大斧头,看起来就是要行凶的变/态。 更后边一些,舱室连接隔壁那间的墙上,两间共通的门打开着,深红西装的男人站在我这间里边,边上还有一位… 抽完嘴角,眼角跟着抽了抽,我艰难的哼了声,“夜袭?” 大将赤犬,战桃丸队长,加上此番出行舰队另外一艘护卫舰上的指挥官,鼯鼠中将。 呵呵呵~ ………… “伯母?”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定,“伯母你——” 我怎么了?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我把视线放到小相扑选手脸上,细细打量他几眼,想了想,忽的一愣,“我刚刚哪里不对吗?” “呃——”他呆了呆,又小心看了我一会儿,眉宇间似乎有些挣扎,半晌还是摇摇头,不说话,只把目光移向一边两位海军将领。 于是,我跟着把注意力转过去。 深红西装的赤犬大将,和气息有些绷紧的鼯鼠中将。 两个男人同样没说话,我注意到,鼯鼠中将的手扶在腰际的长刀刀柄上,投过来的目光有几丝警戒? 看样子,似乎睡梦里确实有什么异动,想了想,随即恍然,应该是安娜的缘故,她险些冲破羁押,才导致这几个人… 毕竟,见闻色运转熟稔的强者,对异动可说了若指掌。 ………… 良久,深红西装的男人微微抬高几分视线,从来没有脱掉过的帽子下边,目光如有实质的沉重,低哑声线,音调毫无起伏,“你做噩梦了。” 好吧~我点头同意赤犬大将的说法,确实算是噩梦,不过看样子,这位萨卡斯基大将居然没有追究的意思,实在是很奇怪。 室内一时安静。 隔了会,海军大将挥了挥手,也不知他的举动…嗯~大概是我一直不懂得领悟这种无声的交谈?总之,战桃丸队长收起兵器,有些歉意看了我一眼,随即走到舱室门那里,打开门,闪身出去。 接着,鼯鼠中将返身折回隔壁。 我看了眼那扇没有阖上的门,隐晦的抽了抽嘴角。 墙壁上那扇门…话说,我真不明白海军究竟出于何种心态如此安排,赤犬大将住隔壁,好吧~反正在马林弗德将领宿舍楼就是这种格局,到了军舰上依样卖葫芦我也没意见,可是! 为什么墙壁中间会存在一扇门?!而且还是能从隔壁直接打开的! 要知道第一天晚上,我吐得天翻地覆,一抬头从镜子里看见大将赤犬,险些没吓死好么! 蔷薇号指挥官的舱室究竟怎么回事?能直接开门进到隔壁也是醉了!往日里,我现在这间住的谁?大将赤犬的情人吗?航行期间,深红西装的男人夜里忽然睡不着,然后这样那样吗? 关键是,如今我睡这间,能不能把门焊死了喂! 吐槽感一涌上来,晕船的感觉就减弱许多。 我瞪大眼睛,小心看着站在那不知打什么主意的深红西装男人,只觉得被他的眼神盯着寒毛直竖。 ………… 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位萨卡斯基大将就一直会拿非常诡异的目光盯着我看,呃~虽然他掩饰得不错,身为被盯着的目标,我还是非常非常…害怕。 因为这男人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倒是没有什么特别露/骨的色/欲,就是叫人不自在。 简直象是深夜里赤着脚遭遇觅食野兽,打从骨子里觉得战栗。 所以我一直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不过可惜,现在连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都困难。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深红西装的男人肩膀一动,我下意识往后退,猛地蹭到床铺里侧,背贴着冰凉舱壁,浑身都僵硬。 许是我的呃~害怕表现得太明显,这位海军大将气息里飘出几丝不悦感?微抬的肩膀重新沉下去,严苛的唇线抿得更紧。 接着又沉默几秒钟,最后开口,“接下来的航行你最好保持清醒。” “一旦失控,释放那只野兽,即使是你也格杀勿论。” “哈?”我愣了下,紧接着被吓得不轻,因为想明白他话里的含意————那只野兽?指的是安娜?可是,为什么他会知道?! “看你自己的手。”他冷哼一声,忽的朝前迈出一步。 眼前微微一花,深红西装已经近在咫尺,我倒吸一口气,瞳孔微微缩紧,手腕被扣住,温度烫得惊人,虎口带着厚厚的茧子… “恶魔果实也无法克制异变,如果你不肯自我控制,下次我亲手杀了你。”海军大将的语气里饱含压抑的锋利危险,然而,更叫人心惊的是扑面而来的浓厚杀气。 强迫举到视线里的手,指尖残余尚未褪尽的…血渍?! 我愣了下,脑子有点糊,不过,浮现的惊诧又很快被逼近的血腥味引开,是极新鲜的味道,还在淌血的伤口,出自… 艰难的转了转眼睛,视线焦点捕捉到… 这位海军大将脖颈位置,半藏在衬衣领口里边一线深红。 皮开肉绽,接近动脉位置,正在流血的抓痕?! 喂!不会是我干的吧?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盛宴 僵持的局势被去而复返的鼯鼠中将打破,他从墙壁那扇门另一边走进来,顺便带回军医。 那位五天来和我见面次数很多的医务室军官一脸苦逼,不过,等他知道这次不是让他给我治晕船而是给大将赤犬包扎,船医先生的表情瞬间扭曲,瞪大眼睛,神情格外精彩。 等不知为什么居然打算直接在我这里治疗而不是回自己舱室或者去医务室的大将赤犬示意船医过来,我觉得…投来的视线里瞬间饱含八卦意味。 走到床边,一面打开医疗箱,一面偷空反复打量赤犬大将和我,船医先生的脸上…我估计也就几分钟时间,他大概是脑补了不下十个版本的恩怨情仇。 然后,绝对绝对是认为海军大将肩膀上的伤来历非常不好言说。 ………… 接着是治疗时间,舱室里窄得厉害,一下子进来四个大男人,空间更是塞得满当当,叫我想起身暂时避开都没办法。 床沿侧坐一个魁梧的海军大将,鼯鼠中将占据为数不多空间的部分,加上个船医,最后又多出个敲门得到回应进来,一脸有话说的小相扑选手。 一屋子都是人,眼看转身空间都没有。 我嘴角抽了抽,默默缩回准备下床的脚,又一次往里边挪了挪,顺便顶着凝固一样的诡异氛围,悄没声瞥了眼咫尺间这位。 深红西装的男人正在宽衣,以一种叫我非常无语的自然态度,简直象下班回到自己家,在卧室里换身家居服那样理所当然。 窸窸窣窣布料磨蹭的声音,一件带着男人气息的外套丢在我边上,接着他开始慢吞吞解衬衣纽扣,肢体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雪白棉布衬衣一点点往下褪,深色皮肤慢慢显露,肩膀,背脊,手臂,腕骨… 贲起的肌肉,结实线条,深小麦色皮肤,辐射的温度…肩膀很宽,看起来异常强壮,完美的倒三角体型让腰线显得凌厉,呃~角度的关系吧?我能看见半侧胸膛纹的刺青。 繁盛堕樱映在昏黄灯光里,凋零花瓣随着呼吸浅浅飘动。 他没有脱帽子,非常古怪的习惯,脖颈靠近肩膀位置有纵向伤口,象是梨出来,从痕迹走向看,应该是…稍稍想象一下,我满头黑线。 应该是他倾身俯低了靠近看,然后我抬手直接…本来应该刺穿喉咙,结果被这海军大将反应敏捷地侧首避开,那道攻击就落在肩膀上? 于是,会发生如此凶残的事…我觉得错误不应该完全归咎到我身上对吧?三更半夜一个陌生男人摸到床边,凑近一个睡觉的女人…被挠出血口子,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想了想,我默默移开视线,脸皮顺便抽搐一下,那什么,血口子是大了点啊~已经不是指甲利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了呃~ 是攻击。 于是,赤犬大将是如此好脾气的人吗?没条件反射一记流星火山,我该找时间去庙里拜拜的喂! 简直死里逃生。 ………… 大将赤犬脱了衣服,船医开始着手为他医治。 然后,一记浅浅的倒抽气声拉回我的注意力,斜眼偷觑就看见船医手里拿的医疗镊子僵在半空,镊子尖夹着消毒棉花已经变成深红色。 “伤口很深,需要缝合。”船医先生一脸惊悚,顺便用看凶兽的眼神飞快瞥了我一下,对上我的视线就躲躲闪闪避开,“女士,您不该在枕头底下放兵器。” “那样很危险。”船医先生把脸转开几度,言不由衷的说道,“无论是对您自己,或者是对他人。” 我果断翻出白眼,干笑两声,只觉得有点无言以对,该怎么说?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干脆沉默是金好了。 船医先生肯定误会了吧?脑洞都开出外太空去了喂!枕头底下放凶器,他是认为:大将赤犬夜袭,我惊醒之后反抗,然后这样那样… 船医先生你的想象力已经放飞到新世界去了对吧对吧?船医先生你都没留意到边上其他人的脸色吗?鼯鼠中将和战桃丸队长,他们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喂! 快点停止你可怕的猜想啊! 刹那间沐浴在各种魔性目光之下的我,抬手迅速捂脸,内心瞬间跑过无数草泥马,表示:海军大将赤犬的名誉…我担不起责任啊摔! ………… 因为出于鸵鸟心态把脸藏起来,于是,我看不到大将赤犬的反应,然后,就没有然后。 船医先生安静下来,隔了会,一种钝闷的叫人牙根发酸的细微声响慢慢传出来,象是针线缝合什么,听起来不怎么样,结合想象却叫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针线穿透皮肉,慢慢拉…呃~从来胆子小不肯进手术室也不敢处理严重外伤的我表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都是啊嘤嘤嘤~ 正当我捂着脸浑身僵硬,一瞬间,脚踝又被热烫的力道擒住。 抖了下,小心把手指缝张开些,瞄一眼…呃~大将赤犬,他的手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总之他的手往后伸摸进被子握住我的脚踝。 男人的身形很魁梧,往床边一坐就堵掉四分之三空间,也叫其他人基本看不见躲在里侧的我,当然,也更看不清他撑在身后的手做了什么小动作。 船医可能看得见,不过,一脸苦逼的船医先生…估计看见也不会说出来。 霎时间先是无比惊悚,接着发抖,我一边倒抽气,一边小心地挣扎,试图在不叫其他人发现的情况下,甩脱足踝上可怕的温度。 隔着被子看不见,可是接触的位置…粗粝的茧子,比正常人高很多的体温,意图不明的摩挲…这果断是性/骚/扰! 更令人愤怒的是,做出这种举动的男人若无其事接受船医治疗,象他的手根本没有伸进被子一样! 不要脸!下/流! ………… 几次三番小幅度蹬腿都没能甩开这男人的手,他没有太用力,不轻不重扣住,却如同跗骨之蛆,我想尽办法也没能躲开。 最后,在我理智断线打算抬另一只脚直接踹到他背上的前一秒,足踝上的手忽然松开从被子里抽/出去,紧接着,船医先生呼出一口气,大功告成的剪断缝线。 “接下来几天请多注意伤口,萨卡斯基大将。”船医先生的语气很寻常,也就是普通的医嘱。 “嗯。”赤犬大将简短的应了声。 我…我把自己缩得更小,抱着被子蜷起腿,一脸苦大仇深瞪着某颗戴帽子的后脑勺。 ………… 安静的氛围里,船医火速收拾好医疗工具,背后有狗追一样一言不发直直窜过战桃丸队长身边,拧开舱室门飞奔而出。 坐在床沿的大将赤犬慢腾腾起身,仅着一条长裤,也不拿回丢下的外套和衬衣,迈开长腿施施然走向开在墙壁上那扇门。 待得男人魁梧身躯消失,我抽着眼角收回怒瞪他的视线,开口,“他来做什么的?”就包个伤口顺便往我的名声上抹一把黑泥? 吃撑了吧? “我曾经得罪过赤犬大将吗?”个人表示一头雾水真的!我根本记不得曾经与这位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存在什么不能言说的往来好么? 我,我,我…为、什、么、我半点印象也没有,这位海军大将却可以莫名其妙做出那种超过普通人关系的举动啊? 握着足踝,如此掉节操,不该是情人间的亲/密动作吗? 我到底…哪里长得不对? 是一眼就能联系到床,还是看起来就很好上手的情妇长相?海军,话说,海军将领们不是一贯只会找能很好配合他们体力的女人吗? 我平胸粗腰瘦得象纸片,和艳丽丰/满的姑娘们,差了不是一个段数啊! ………… 许是碍于他们海军的名誉,我的疑问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现场余下两位,小相扑选手的脸色有点黑,又有点扭曲,不过应该碍于和海军大将军衔相差悬殊,可怜的孩子脸涨得通红,半天都说不出话。 倒是鼯鼠中将…这位温和的将领目光有些闪躲,尤其是对上我愤怒的视线,他…他偏过脸,神色颇尴尬的把眼神放到舱室一角。 ………… 片刻过后,鼯鼠中将抬手虚掩在嘴角边,故意咳嗽几声,接着才出声转移话题,“关于晚餐时发生的谋害未遂事件,调查…” “等等!”我迅速抛开一脑门不能解释的乱七八糟,抬起手作勤学好问状,“谋害未遂?”我怎么不知道?是发生在餐厅角落我没看见? “恶魔果实。”鼯鼠中将先生一如既往的好脾气,“送到安娜夫人桌上那份水果拼盘。” “然后?”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往床边挪,怎么说,这情形,在床上和人谈话似乎不礼貌,还是下床比较妥当…一边挪动一边继续开口,“那不是很好吗?海军多出一位能力者。” 黑市叫价一个亿的恶魔果实诶~军舰上随便吃到,成为能力者的那孩子很幸运啊~ 挪到床边,我探头四处找鞋子,耳边传来战桃丸队长的声音,“这是谋杀啊!伯母。” 可能同样被转移焦点成功,小相扑选手凑近了帮我拿鞋子,只是脸色和语气都带着极度愤怒,与说不出的庆幸,“伯母是能力者,吃掉另一颗恶魔果实,会死的啊!” “诶?”我愣了下,抬头,“应该是巧合吧?” “怎么可能是巧合?!”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拧紧小细眉,神色无比严肃,“一定是有谁策划这次谋杀事件,舰队当中…” “不,应该是巧合。”想了想,我穿上鞋子,下了床又踮脚,艰难地拍了拍年轻孩子的肩膀下边一点的手臂,缓声安慰他,“我当年也是这样意外才成为能力者,航行途中不巧吃到恶魔果实。” “海军舰队很安全,晚餐时候发生的事是巧合。” 所以放松点,收回手,我试图用更轻松的神色安抚面前的年轻孩子,他看上去真的太紧张,刚刚拍他的时候,肌肉紧得象石块,还有点微微发抖。 这样不好,太紧张会造成失误,甚至…错误判断。 这里是海上,军舰舰队航行期间,人心惶惶的后果可不好预测,相互猜忌更是令敌人有机可乘。 顺便一句题外话,我觉得年轻孩子是不是太关注以至于忘记,海军大将赤犬也是能力者,小相扑选手就半点没想过,或许谋杀不是针对我呢? 不过算了… ………… “可是——”小相扑选手掐紧拳头,大概是觉得我太放松,他一脸焦急,“万一…” “我很安全,别担心。”放缓声音又一次打断年轻孩子的话,我把视线偏移几度,“鼯鼠中将先生,您认为我的处境不安全吗?” 对上我的目光,鼯鼠中将似乎愣了下,沉默几秒钟才低声说道,“调查没有结果,蔷薇号上每位士兵的忠诚度毫无疑问。” “这就是说,那是个意外。”我点点头,调查结果不出所料。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蔷薇号是大将赤犬专属军舰,每位登船人员的背景绝对经过彻底调查,海军将领们对自己麾下的掌控力度,肯定万无一失。 即便是科学部战斗部队人员混处其间,相信两位海军大将也早已经暗中呃~沟通过并且做出某种程度的调整。 黄猿波鲁萨利诺,赤犬萨卡斯基,这两个人,现实里我是不怎么了解,可是用膝盖想也知道,能坐在今天的位置,海军大将哪里会是省油的灯。 战力强横不能代表一切,许多时候鬼蜮伎俩杀人不见血,海军大将,纵横大海贼时代二十二年甚至更久时间,又有哪个不是阴谋诡计里打滚呢? 蔷薇号,赤犬萨卡斯基完全掌握的地方,‘谋杀’怎么可能顺利进行? 所以,多半是意外。 我记得原著设定里,恶魔果实出现是随机的,前一任能力者死亡,其拥有的恶魔果实会在世界某个角落重新出现。 时间、地点都无法预测。 那是只有神明才知道的事,或许也该称为,命运的决定。 ………… 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的预估很有点可能性,所以问出口,“查过那颗恶魔果实的前任能力者吗?” 看了看鼯鼠中将,收起视线,目光转向小相扑选手,我接着往下说: “如果是意外,很可能是先前不知位于哪里的前任能力者死亡,其恶魔果实随机重新出现,碰巧使得蔷薇号存放水果当中某一颗幻化转变。” “然后…不小心疏忽大意就切开送到餐厅。” “只要时间对得上,基本就能确定是意外。” 小相扑选手神色一怔,顿了顿又露出恍悟的表情,“对,如果按照这个方向调查…” “很快就能水落石出。”我笑眯眯的鼓励他,“比追查军舰全部人员快许多,节省时间啊~” “是的。”小相扑选手也放松了些,随后说道,“情报方面,我…”说着他一拍额头,有些懊恼又有些高兴,“老爷子那边应该比较快…” 诶?我张了张嘴,然后慢一步,没能拦下说风就是雨的小相扑选手一个箭步窜到舱室外边,他还顺便反手阖上门,应该是想办法找黄猿大将求救去了,囧。 ………… 片刻之后,收了收各种无语的心情,我转回盯着舱室门的视线,随后听见鼯鼠中将发出一记喜怒不辨的轻声叹息。 “安娜夫人的思考方向,相当别具一格。”海军中将的语气仍是非常温和,“意外吗?夫人身边发生事故的概率,实在叫人惊讶。” “我也这么觉得呢~”我摊了摊手,表示同样很无奈,“大概是世界的意志吧?” 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抬高眼睛,以一种诚恳的态度,我看着这位不动声色抱有怀疑的海军中将,“我很抱歉。” “夫人抱歉什么?意外与夫人无关,不是吗?”他牵了牵嘴角,心平气和,“实际上,我们应该谢谢夫人,您方才的言语,消除了军舰内的隐患。” “夫人的保护者们严格执行黄猿大将的命令,所以…” “造成困扰了吗?”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战桃丸,年轻的孩子非常紧张,他又不是赤犬大将的心腹,在蔷薇号上态度强硬开始行动,会带来一定的…动荡。 “所以我才抱歉啊~” 话音落下,鼯鼠中将的眼神却微微一闪,语气显得有些奇怪,“安娜夫人的歉意,是因为科学部的年轻人而起?” “当然。”我点点头,“意外不是我能控制,我不需要道歉。”我的歉意是因为年轻的男孩子,他因着娜娜的缘故格外紧张,我承了这份情,当然得护着他点。 ………… 鼯鼠中将沉默良久,我想,这位将领应该听出了没有说出来的东西,所以他眉梢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无言以对的样子,倒是神色比先前多出几丝审视与锋利。 “安娜夫人…” “无情吗?”我顺畅的接下话头,笑了笑,凉声说道,“中将大人,我的心态与正义无关,作为普通平民,我的想法才是正常的啊~” “普通?夫人是能力者。”许是觉得我说了个笑话,鼯鼠中将微微眯起眼睛,音色跟着冷了几分,“您当时的异动覆盖马林弗德全岛。” “自然系能力者,夫人这些年藏得很好。” 说到这个…想了想,我折回床边坐下来,视线滑过墙壁中央那扇门,鼯鼠中将的身形遮挡了一半的门,所剩无几的位置,隐约人影投在隔壁的地上。 海军大将赤犬,他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吧? 呵~无声嗤笑一记,我收起视线,慢吞吞说道,“没有谁规定能力者不可以是平民,我只是生活着而已,哪里不对吗?” “至于藏匿…中将大人您也知道,对吗?” 抬高眼睛,视野里映着海军将领微微茫然的神色,我笑了笑,“恶魔果实是各方势力争抢的东西,世界政府更是暗中…” “我不相信您不知道,世界政府搜寻恶魔果实过程中杀死了多少无辜者。” “绝大多数平民不认识恶魔果实,偏远岛屿生活的人甚至不知道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存在。” “随机出现的恶魔果实常常会被不知情之人误食,世界政府得到情报后,无处不在的间谍们会暗杀吃掉强大果实的能力者,在力量尚未开发之前。” “世界政府为收集强大的恶魔果实,许多年来暗中杀死数不清的能力者,为的仅仅是让果实重新出现,最后落入掌控。” “我说得对吗?” 为什么黑市上恶魔果实叫价居高不下?原因难道不是绝大多数果实落入无法撼动的势力手中吗?世界政府,海军,海贼… 带来力量的恶魔果实集中到部分人手中,也造成阶级的两极分化…夹在当中的平民,不巧误食那东西,即便侥幸逃过暗杀,未来也会因此天翻地覆。 安稳生活从此毁于一旦,要么被迫逃亡海上,要么落入陷阱成为掌控之内的存在。 这些秘辛,海军方面不知情吗? 绝大多数海军将官士兵不会知道,这点我相信,但是高层将领们… 怎么可能不知道?骗小孩呢~ ………… 舱室内灯光柔和,鼯鼠中将的神色却随着我的话而渐渐暗下来,眉宇间更是带出一点点震惊,与一点点的复杂。 我叹了声,摊开双手,“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死后娜娜就是孤儿,世界动荡不安,她那么小,我无法想象她孤苦伶仃挣扎求生。” “中将大人,您觉得我应该死于政府的暗杀吗?我不愿意牺牲,怎么办呢?” 海军同样在收集恶魔果实,这当中的手段有多少血腥见不得光?我不想继续猜测,因为真相会叫我不寒而栗。 也或许,海军比世界政府温和些,至少没到残酷的程度,但是,我相信,没有哪位高级将领扪心自问还会觉得,他们所有行径绝对光明磊落。 可我还是会害怕,承认自己胆小懦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 男人抿紧唇稍,时隔许久才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说这些?” “因为您对我产生了敌意。”我又一次微笑,缓声回答,“您对我有恩,我坦白些,至少下次还人情的时候不会让您怀疑是阴谋啊~” 见他有些发怔,我耸耸肩,说出另一个事实,“我能活下来,实际上也是托了海军的福,军舰上误食恶魔果实随后抵达马林弗德,世界政府爪牙触不到的范围。” “这么些年安然无恙,是海军的保护。” “所以不是敌人吗?”男人扬了扬唇角,语气里的冷意减弱了些,“安娜夫人是想说,您不会做出伤害海军的事。” 微微眯起的眼睛,音调显得将信将疑,半晌又若有似无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安娜夫人相当敏感,战国元帅的忧虑竟也瞒不过您。” 我隐晦的撇了撇嘴角,海军元帅战国担心的不止这个,不过算了,那种丢脸的事还是别说的好。 我坦白,也是在比较之后做出选择,比起世界政府,海军相对安全些,至于他们相不相信…没有任何阴谋的我,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过了会,见鼯鼠中将面上的冰冷散去几分,我跟着转开视线,漫无边际看着舱室,心里一边翻江倒海的吐槽:海军元帅啊~ 最高统帅实际上还担心…我会勾引他们海军将领做出不必要的举动,比如,因为私情导致别的不良后果,要不然,此番出航,舰队指挥官怎么会如此安排呢? 大将赤犬先不说,想是这位海军大将素来寡情的形象深入人心也叫人放心,与我有点风声,按照往日这位的行事,也不会出岔子,因为,赤犬大将心中,唯有[正义]至高无上。 我说的是另外的人,主动请缨却被否决的黄猿大将,以及… 鼯鼠中将是战国元帅临时更换上去,原本定下的人选是鬼蜘蛛。 战国啊~ 嘛~算了,跟我也没关系。 暧昧什么的,名声什么的,比不得娜娜重要。 救回熊孩子才是当务之急,至于马林弗德海军高层心目中,我是不是个荡/妇…男人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又不是真要在海军里边找姘头。 一团乱麻的事,只有当事人介意才是不能解开的困局。 我不在意,谁能拿我怎么样?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最后,我耸拉下肩膀,闷声开口,“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 一边说我一边站起来,“我去吐一吐,很抱歉!”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盛宴 调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正在蔷薇号的某间训练室里接受不明所以的…体能训练,按照敲开舱室门那位很严肃的海军小哥的说法,这份强人所难来源于赤犬大将的要求。 至于那位大将先生为什么如此突发奇想,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不管前世今生都是运动废材,如今小肌肉更是养得软绵绵很幸福的的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手动再见。 妈蛋!这帮子海军吃撑了吃撑了吃撑了,如我这般最拿手就是颠炒锅的家庭主妇,需要锻炼哪门子战斗素养和条件反射啊啊啊?! 我晕船还没好喂! 稍微站久一点就两眼冒金星直犯酸水,训练啥?训练如何准确的吐到对手脸上吗?! _(:3ゝ∠)_ ………… 训练室位于蔷薇号第二层舱室,据闻,呃~海军小哥以非常与有荣焉的语气表示,这间训练室平时归萨卡斯基大将专用,嗯~ 然后,此时空出来暂借给我,和几位陪练的士兵,那是他们大将先生呃~平易近人还是无微不至?总之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赤犬大将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拨冗关心到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想方设法提高我的战斗力免得万一遇到战斗我拖后腿造成他们海军不必要的损失。 嗯~好长一串吐槽,我先喘口气。 偏题了,总之,自称罗纳德少校的海军小哥,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表示手动微笑,顺便,很希望手动再见。 ………… 食不下咽的又一次午餐后,被敲开门一路带到训练室,接下来一个多小时,我气喘吁吁,外加双手双脚使不上劲。 海军的训练项目强度很高很高,不过跟我没关系,罗纳德少校他呃~大概也了解平民的身体素质,所以非常宽宏大量的,仅仅要求我能在训练当中稍微提高一点点灵活度。 比如,有效躲避迎面砍下来的刀。 比如,被枪/口瞄准的时候能想办法尽快找到隐蔽物躲起来,之类的。 然后问题就来了。 训练室它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器材,铺着原木色地板,看起来象格斗室,于是,隐蔽物在哪里?陪着训练的几位海军…这是要和我玩老鹰捉小鸡的节奏? 打从进这间屋开始,我手足无措莫名其妙,罗纳德少校见我不肯合作导致训练无法顺利进行,他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黑,最后,这位举手投足写满‘精悍铁血’的海军小哥索性带着一身低气压转手拔/出随身的刀,一言不发就…直劈下来。 我大囧,瞬间就…只能依靠本/能行动————惨叫,抱头蹲地。 紧接着,我听见压过自己一嗓子嚎出来音量的怒喝。 “住手!” 碰一声门直直撞上墙壁的巨响,接着,室内卷过一阵疾风,顷刻间又是一记什么东西倒飞重新撞到墙壁的钝响。 惨叫声哽在喉咙,我小心地睁开眼睛,视线稍稍抬高些就见前一秒朝着脑袋劈下的凌厉刀刃不知所踪,面前换成一尊体积庞大的呃~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 另外,罗纳德少校也没有站在原本的位置。 隔了会,如神兵天降救我于水火的年轻男孩子伸手拉了我一把,等我站稳,他猛地把脸扭向另一个方向,语气阴森得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你做什么?!” 被质问的罗纳德少校背靠着舱壁,正捂着胸口闷闷咳嗽,长刀掉在脚边,眼神有些狼狈。 不过几秒钟时间,前一刻还站在训练室其它角落的另外几位陪练海军迅速赶到被打飞的少校附近,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不多时,或许是小相扑选手周身萦绕的煞气越来越浓烈,挡在罗纳德少校身前的几位海军很快又各自摆出防御姿态。 看情形居然很有点要当场打起来的意思? 眨巴眨巴眼睛,我小心伸手攥了攥年轻男孩的胳膊,一边咳嗽一边词不达意,“那个…是训练,呃~我反应过度了很对不起。” “训练?”得到解释,小相扑选手战桃丸队长气势缓了缓,回过脸,小细眉眉心皱得死紧,“伯母差点受伤了,刚才要是没避开…” “这个嘛——”我把飘飘忽忽的眼神远远投给几位赤犬大将麾下的海军,如果没避开…让他们自己解释好了,反正我已经很想手动再见。 ………… 趁着小相扑选手走开些去和几位海军小哥开始深入探讨问题,我默默原地坐下,抬手抹了把冷汗,冷不丁翻出个死鱼眼望天。 我知道,训练是呃~一番好意,不管是赤犬大将,或者奉命行事的海军小哥,总之…是我太消极对待才导致此刻一团混乱。 罗纳德少校其实也呃~无可厚非,他是依照命令在做事,效果不好的原因出在我这里。 我,我实在是反应慢一拍,或者该说心理上有障碍,毕竟平安生活十几年,要求我身手敏捷到一下子变成奥运会空手道冠军水准,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嘛~ 嘛嘛~我应该再努力一点,我知道,等下要是继续嗯~我觉得,应该可以研讨一下,是不是按照我的节奏来点训练内容? 比如以前会一点的‘女子防身三大绝招’什么的? 盯着天花板看了会,接着又低头看看自己出门前换的一身运动服,最后把视线放低到水平线位置,悄没声叹了口气。 一身冷汗又得换衣衫,话说…行李里边已经没有衣衫换了真是叫人心塞。 所有衣服连同财产埋在海军将领宿舍楼的废墟里,行李还是出航前去娜娜的宿舍里找来的呃~外加临时买了几身,这几天海上各种不方便,洗洗换换已经… 然后,不知道航行还有几天?万一实在没衣衫穿了怎么办?关键是睡衣!总不能和在家一样就穿一身大衬衣底下空荡荡的吧? 隔壁那位赤犬大将实在叫我胆颤心惊啊喂! ………… 稍稍想象一下未来很可能需要裹着汗味十足衣衫,我满心忧郁的转开心思,发散出去考虑那虚无缥缈的目的地。 海军舰队事务属于机密,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详细情况,也没有人跟我说,这种什么也不知道的处境,我想,我会一直吐个没完,原因也有一部分是心理上的吧? 象是被关在与外界无法联系的空间里,无法掌握到任何情况,不知道娜娜的消息,我…仿佛蒙着眼睛,脚下或许站在悬崖边缘的危机感,逼得我越来越不稳定。 真讨厌啊~ 如果豁出去…如果理智最后一道防线崩溃… 不不不,我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娜娜还在等着我,我可不能先乱了阵脚,要不然,熊孩子…她要怎么办呢? ………… 小相扑选手和罗纳德少校一行人站在几米开外,小小声交谈,说着说着呃~刚刚凝固一样的气氛就有所缓和,似乎是解开误会? 片刻过后,他们几位商讨出了结果。 表示没办法和我继续玩耍的罗纳德少校拿出电话蜗牛,拨通了预备向彼端他的长官请示,是不是能把训练任务转手给自告奋勇的科学部战斗队队长。 小相扑选手,年轻的男孩子转身折回,站到我边上,顺便小声跟我解释,他说他来训练室为的是… “诶?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仰高脸,不想起身干脆就盘膝坐地上,反正已经失礼了也不在乎继续没形象,“昨天的恶魔果实?” “是意外,伯母的推断正确。”年轻男孩子神色如释重负,“老爷子那边传了消息,昨天餐厅里恶魔果实出现的两小时前,它的前任能力者确认死亡,在桑內斯岛一间酒吧,死于海贼间的争斗。” 说着停顿几秒钟又补充道,“那颗恶魔果实,属于动物系古代亚种,火鼠果实。” “黄猿大将先生对情报的掌控,实在叫我惊讶。”我挑了挑眉梢,心里真真觉得惊叹,可不是吗?连死亡时间都知道得这般精确,海军对情况的掌控称得上滴水不漏。 惊讶之后,想了想我很快又愣了下,“诶?火鼠?不是金花鼠吗?” 小相扑选手咳嗽一声,嘴角颤了颤,象是想笑又忍住,“是火鼠。”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后抬手点向训练室的门,“这家伙今天开始会跟在伯母身边。” 哈?我猛一扭头,视线里呃就看见大敞的门…停顿几秒钟,目光稍稍放低几度才看见,门边空地上蹲着一毛团。 小小一只,豆子眼,边上搁着蛮大一布包。 ………… “布包是什么?”收回和毛团对视的目光,我重新抬起头,那种体积的包裹里边装的啥?总不会是小金花鼠的行李? 关于我的疑问,小相扑选手也不知怎么居然微微红了脸? 他目光飘移一会儿,面色显得非常不好意思,连带说话都磕磕巴巴,“科学部连夜研究出来给伯母的晕船药,老爷子说如果没效果再更换配方呃~” 越说他的脸越红,一副非常非常尴尬的模样,手脚都没地放似的,“还有…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我拿给您看看。” 结结巴巴话都没说完他就急匆匆迈开步伐往门口走。 我眼角一抽,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晕船药什么的…话说,海军内部似乎真的没有会晕船的人呃~甚至很可能这世界都鲜少有人晕船晕到我这种程度吧? 毕竟整个世界海洋占据绝大多数面积。 然后,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晕船药当然也就… 于是,黄猿大将这是公器私用?我这是被特殊照顾了? ………… 年轻孩子走向门那里,接着,他离开后产生的空位被踱过来的罗纳德少校填补。 海军小哥站定之后平视前方,看着空气,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萨卡斯基大将稍等片刻会亲自前来确认训练内容,至于科学部…也请萨卡斯基大将届时再做决定。” 因为角度的关系,海军小哥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捏着的电话蜗牛恰恰和我打个照面,于是…戴着帽子不苟言笑的小蜗牛,触角幻化的眼睛就对上我的眼神。 呃?我下意识往后一仰,被蜗牛拟人化的严肃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安娜夫人?”罗纳德少校又一次开口,“夫人您觉得呢?” “我没意见。”我被这海军小哥居高临下斜乜的视线看得迅速正襟而坐,顺便放低姿态,“打扰赤犬大将实在非常抱歉。” 海军小哥嘴角往上提几公分,约莫象是微笑,只是表情显得有些生疏,又沉默几秒钟,他返身走向他的同伴,人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安娜夫人实际上并非迟钝,而是您压制了条件反射。” “夫人不必担心什么,您的力量,对于我们来说在承受范围内。” “战斗中,夫人太过自我控制反而会让您置身危险。” ………… 海军小哥很快回到他小伙伴当中,几个人安静站在训练室一角,不言不语,甚至连视线都不再投过来,象是一尊尊石像那样,挺直背脊矗立。 我垂下眼帘,无声的叹了口气。 随后,小相扑选手疾疾走回了,手里拎着布包,小金花鼠跑在他脚边,一溜烟窜到我眼皮底下,仰高脑袋豆子眼盯着我看几秒钟,接着窜到边上些…安安静静蹲好。 年轻男孩子将手中布包搁在地上,自己蹲下,几下解开它,把里边东西一样样拣出来,几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纸盒,打开是塑料瓶,还有说明书… 林林总总有四五个盒子,加起来十几瓶药丸子,囧。 然后,最底下一个纸盒长得和它们不一样,是牛皮纸,掀开当中一个扁平黑色皮革…小箱子?半只手臂长短,十几公分宽,看不出存放什么东西。 接过年轻男孩子递给我的黑箱子,我挑了挑眉梢,随即按开金属扣————箱子内,防震软垫里放置一把匕首? 乌黑皮鞘,外观毫不显眼的样子。 犹豫几秒钟,伸手拿起它,小心握住刀柄,轻轻往外一拖…定睛一看,我皱了皱眉。 匕首的结构很奇怪,刀身由金属锻造,刀刃部分却是另一种不知名物质结合,象是岩石,呈灰白色,并且没有开刃,显得很钝。 不知为什么,握着刀柄,匕首居然给我一种…奇怪的… 不是惧怕,而是不舒服的感觉。 屏息看了一会儿,我抬起空着的手,指尖轻轻触了触刀刃部分,随即轻轻倒吸一口气,果然,指尖接触的位置传来无力感。 浑身力气都溢出去似的,呼吸有点困难。 火烧一样收回手,目光抬高了对上小相扑选手,我小声的问他,“海楼石?”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盛宴 小心呼出一口气,我几乎算是敬畏的收起匕首,接着转过头等待答案。 这种脱力的感觉是海楼石对吧? 虽然我一直很小心,从来也没让自己掉进海里,但是,对于全方位克制自己的东西,怎么说呢?潜意识里还是很敏感。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有点难受,有点象没有任何防护站在很高很高悬崖边缘往下看时,微微眩晕,双手双脚莫名发软… ………… 年轻的男孩子抿紧嘴角,沉默片刻才说道,“科学部将海楼石与精钢结合锻造出的兵器,用它能够杀死恶魔果实能力者。” ………… 关键是…给我护身兵器的人,希望要干掉谁? 赤犬大将吗? 黄猿大将你和你同僚…究竟多大仇? 海军三大将彼此间居然藏着如此只可意会的深刻敌意? 然后还有!你们三位大将相爱相杀了试图搅进别的不相干的人是要闹怎样啊? 赶紧把这种危险话题转移了摔! 眼角剧烈抽搐几下,我艰难的干笑几声,接着,慢吞吞把视线转移几度,故作满心雀跃状的果断偏移焦点,“小金花鼠——” “这家伙是西瓦。”小相扑选手从善如流的开口,下巴抬了抬,“今天开始贴身保护伯母。” “诶?”我…我看着蹭到跟前眨巴豆子眼卖萌的毛团,想了想,嘴角跟着一抽,“为什么不恢复人型?这副样子不会难受吗?”小短腿到处窜,万一哪个海军不小心踩到…那可就糟糕了喂! “他说这样安全。”不知为什么,听得我这样问,小相扑选手的声音里就依稀仿佛有点磨牙的味道,“伯母不必在意他,总之,他要是哪里不对就用匕首…” 年轻男孩子边说边把手腕抬高几度,比出一个‘弄死他’的手起刀落,衬着吊稍子眼倒竖眉心,很有些凶神恶煞味道,“老爷子说,特殊情况下,伯母的任何防卫都不算过度。” 我囧了下,顿了顿又囧了下,面无表情盯着小相扑选手看,好半天,脸皮重重一抖,果断收起视线,低头看向听闻噩耗的‘很可能要被不算过度防卫’的当事人: 先不说金花鼠一抖迅速仰高脸泪眼汪汪,我觉得吧~海楼石刀刃匕首,黄猿大将的初衷应该…呃~ 飞快摇了摇头,我打起精神,伸手捋了捋小金花鼠背上的毛,心里的吐槽感简直一浪盖过一浪,信你家老爷子我不如去信世上有鬼! 海军内部的恩怨情仇实在是呵呵哒~战国元帅究竟知不知道,他心腹爱将们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弄死对方啊啊啊! 然后,航行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啊! 海军将领贵圈太乱我很不想掺合,赶紧到达目的地解救我家熊孩子回来,最后我和娜娜亲亲热热继续过日子,其他男人统统死一边去啊摔! ………… 我内心的祷告被老天爷选择性失聪忽略,没多久,深红西装的男人训练室外边走进来。 甫一出现就夺得所有注意力,气场格外强大,堪堪往那一站,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尤其是隶属蔷薇号的一众海军小哥们,姿态严谨肃穆,可称噤若寒蝉。 满室被弹压了显得凝重的气氛里,这位赤犬大将缓缓的拿视线环顾一圈,嘴角往下沉了沉,接着,仍是寡言到叫人怀疑哑巴了的男人挥了挥手。 男人无声示意之后,顷刻间训练室里就清场,简直心有灵犀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我下意识地随大流站起来,目瞪口呆看速度集合的罗纳德少校一行海军小哥如退潮般离开,顺便(无声的尔康手),试图挽留海军小哥临行前奔过来押解一样带走的小相扑选手。 小相扑选手战桃丸被簇拥在人群当中,海军小哥们裹着人往前走,年轻男孩子挣扎着回过头,神色里显得颇迟疑。 对上我视线,他动了动嘴唇象是准备说什么,然而顷刻间却又在眼神游移的滑过某道身影时重新闭紧嘴,选择果断消声。 后脑勺立竿见影挂出密密麻麻黑线,我瞪着朝训练室那扇门涌去的人潮,默默吞掉哽在喉咙口的一大串各种乱七八糟: 你们走就走怎么连个壮胆的也不给我留下啊摔! 赤犬大将要是这样那样我叫破喉咙有人来救吗? 海军小哥你们不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吗!倒是给我留下一只啊喂!别连金花鼠也带走啊啊啊! _(:3ゝ∠)_ ………… 转眼间,训练室大门无情的阖上,室内一下子变成孤男寡女。 嘴角狠狠一抽,我僵硬好一会儿才忧郁的转回视线,个人表示,被一只严肃苛刻的海军大将默默盯着看压力山大,在线急求速效救心丸! 两个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半晌无话。 妈蛋!我吓得语无伦次了摔! 面上做不动声色状,内心悄没声开始咬手绢,又过了会,在我瞪大眼睛的注视下,深红西装的男人忽然有了动静?! 他,他动了动,藏在帽檐底下的眼睛,依稀仿佛盯了我一眼,接着…在我背后悄悄寒毛直竖的时候,这位海军大将一言不发抬手解掉披风… 没等我吓得找回反应他又把脱掉的披风卷成一团拎在手上,紧接着迈开长腿,几步走到近前,弯下腰把他的披风放在一堆没来得及收起的盒子边上。 我小心的拿眼角斜乜,顺便谨慎地挪了挪脚,不着痕迹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点。 赤犬大将放开手里的披风,人却没有立刻直起身,也不知是在看什么,他保持着微微倾身的姿态,安静许久,等到我胆颤心惊,他才蓦地发出一记沉沉的,喜怒未辩的冷哼。 ………… 下意识抖了抖,我从眼角余光里看见赤犬大将缓缓直起身,指尖拈着那柄匕首,头微微低下几度,反复打量着手里的兵器。 嗯~这人很奇怪的总喜欢戴着帽子,不管室内室外,也不管上班休息,总之,我和他两人寥寥几次碰到一块的场合,因着帽子遮去三分二的脸,我…我到现在都没能有幸目睹,这位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的庐山真面目。 呃~偏题了。 片刻过后,拿着匕首左看右看看个没完的赤犬大将终于抽刀出鞘。 两种材质诡异糅合锻造的匕首,灰白色刀刃脱出乌黑刀鞘,钝钝的显露在空气里。 嘶了声,我猛地往后一退,脚下方动不曾想眼前蓦地一花,深红西装的这人原地消失,下一秒,背撞到一堵滚烫障碍物。 太快了!我根本…大脑空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 海军大将赤犬,这男人一瞬间闪身到我的身后,并且挨得有些近,怎么说?我看不见后边,但是,隐约碰到障碍物,顺便撞掉我后退躲避的意图。 腰,我的腰扶了一抹力道,不轻不重地阻止脚下继续后退,那抹温度顷刻间移开,快得象幻觉。 ………… 保持着直视前方的姿态,瞳孔微不可察缩紧,我只觉得心跳有些快,是吓的,先是没反应,现在才后知后觉开始害怕。 头皮一阵发麻,大气也不敢喘。 片刻过后,站在背后的男人似乎朝前倾身,他的存在感近在咫尺,我感觉到陌生呼吸喷在耳廓,很叫人毛骨悚然的接触带得脸颊开始发麻。 “拿着它,闭上眼睛。”男人的声线压得很沉,不知出于何故或许还有些沙哑,浑厚的音域言语间带出几丝命令语调,“放松——” 他这样说着,我的手腕随即被粗粝触感附着,掌心里强制塞进…这种微凉触感…是缠绕生丝防止出汗打滑的刀柄… 我握住匕首,手腕又被力道带着抬高到一定位置。 伴随细微布料摩挲声,深红西装袖子自后方绕上来,紧接着被遮住眼睛… “手肘往后收…” “力气集中在手腕…”男人的声线低哑,说话间微微调整我的手,肢体动作很有点指导的味道,“把它当成手指的一部分…刺出…” 我整个脑子都空白了,本/能地依照指示被带着进行他口中的动作。 救命嘤嘤嘤! ………… 眼睛上盖着陌生男人的掌心,我什么都看不见,手腕更是被握住一次次依照他的意图反复挥刀。 挥出,收回,挥出,收回。 简单而枯燥的动作,每做一次动作,手腕就被禁锢带着微不可察地做出改变,似乎是调整角度与力度以便攻击凌厉有效。 我试图强迫自己专心手中的动作,可是收效欠佳。 神经末梢从刚刚开始就拉响警报,从头发丝到后脚跟,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尖叫想要逃离。 ………… 实际上我很怕赤犬大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就是单纯的敬鬼神而远之,他们海军一众将领个个身材魁梧武力值爆表,一眼就给人强大的压迫感,然而相处过程中,我也没有太过呃~惊惧。 无论是鬼蜘蛛中将,亦或者黄猿大将。 暴戾,狂躁,强悍,诡诈,那两位海军高层,性情里各有令我不想接近的特质,不过到底也没有象现在这种浑身发抖的程度。 唯一叫我害怕的人,大将赤犬萨卡斯基。 这个男人太绝对,偏执到病态。 从一开始到此刻,甚至不曾见面,仅仅是生活在马林弗德,我就已经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海军大将抱有畏惧心理。 也或许,因为久远之前曾经看过的那些剧情而自顾自认定是我太主观,可惜的是,习惯了先入为主,想改观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我和这位大将原本就没多少交集,觉得他是抬手会一片岩浆飞过来,生怕自己尸骨无存的我,哪里来的勇气去接近这样一只凶兽啊喂! 海军本部的人间凶器们,比起[冰河世纪]或者[八尺琼勾玉],流星火山、大喷火,实在是叫我恨不得退避三舍的首选。 然后现在…救命嘤嘤嘤! ………… 过了不知多久,我已经没办法计算时间,总之,手腕开始发酸了,匕首刀柄也因为浸了汗水而更冷腻。 渐渐的,我觉得…背后这个男人似乎变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握在手腕的力道不着痕迹收紧,而且…靠得近了无法避免不下心摩挲到…我,我象是感觉到后边这位偶尔几次碰到的时候,肌肉隐忍地绷紧,微不可察紊乱的呼吸… 僵了下,忽然想明白身后这位赤犬大将为什么表现得很古怪,紧接着,我依稀听见意识海深处那扇门崩塌的声音。 ………… 别再…磨蹭了魂淡! 又一次用力挥出匕首,脚下跟着朝前踉跄,我尝试脱离身后这人的掌控,不想他似乎早有预料一样瞬间收力,前倾的身体立刻随着手腕禁锢力道轨迹后仰。 背重重撞到…忍无可忍,松手扔开匕首,它掉落的瞬间,自由的那只手迅速伸过去抓住刀柄,翻转刀刃,狠狠地往后/插/落———— 杀了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盛宴 空旷无限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沙漠,还有挂在天穹一动不动惨白惨白的月亮。 月色冷厉,绵绵迭迭沙丘反射出层层朦胧的淡光,很稀薄,很…荒芜,一望无际,比大海更悠远,也更压抑,没有生命,天地之间什么也没剩下。 相当糟糕的感觉。 叹了口气,我耸拉着肩膀,慢慢吞吞转回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后方仍是一片白色沙海,延绵一段距离之后,黝黑枯涸森林突兀的矗立在天地之间,黑与白两种颜色,看得叫人心生烦躁。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总之,从来到这里开始月亮就一直挂在天上,象假的一样,无法区分白天黑夜,自然也就不知怎计算时间,我只能依靠生物时钟带来的睡眠,借以估算时间流逝。 抵不过困顿,我睡着又醒来三次,睁眼闭眼还是临睡前的景象,实在叫人沮丧。 ………… 脚下踩着绵绵软软砂砾,花了点时间回到森林边缘的暂居地,又观察一会儿四周,确定没有异动才猫着腰钻进呃~找来睡觉的地方。 两块岩石间的夹缝。 因为没办法确定危险与否,我甚至连森林都没进去,也不敢离开这块位于森林和沙漠之间的岩石地带太远,每次有点体力,除了寻找食物,最多就是走到附近沙丘上去看看远处,试图找一点人迹。 可惜,收效不彰。 蜷曲着躲在岩石缝隙里,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了无生趣的叹气。 怎么说呢?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爆发了拿海楼石匕首去戳海军大将赤犬,坑爹呢!那王八蛋究竟怎么回事?不是岩浆果实吗?为什么! 我拿刀子戳过去,下一秒整个人就掉进虚空一样后仰摔倒,然后…直接就给我摔在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啊啊啊! 当时后脑勺着地,等眼前金星散开,瞪着天上那轮惨白月亮,我简直…是崩溃的好么! 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出现在陌生地方,我从沙丘上爬起来,又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见没能莫名其妙回到原先的军舰…不得已只好往唯一看得到颜色的方位前进。 也就是这块黑黝黝的森林。 随着寻找出路试图自救未果,进而觉得肚子饿之后,我已经惊讶过度不知该作什么感想,连骂‘贼老天’的力气也没有。 居然不是昏倒了的幻觉,摔! 无奈接受事实以后,我…我除了先给自己找个能躲避危险的角落,其它什么也没能想起来。 这地方死气沉沉,看着就不是个好去处,一望无际的沙海,幽黑阴森的森林,没有动物,没有水,如同死地一般。 究竟是哪里? ………… 叹完气,我小心地伸手到岩石缝隙下方,手指插/进砂砾小心摸索,细细碎碎流沙滑过手指缝隙,冰冰凉凉的感觉… 隔了会,手指触到一颗圆滚滚的冰润感,顿了顿,小心摸到它的果蒂,掐断了将它摘出来。 手腕抬高些,看着指尖拈着的一颗拇指大小和沙子没区别的东西,沉默好一会儿,终于咬着牙把它塞进嘴里…闭着眼睛,咀嚼,慢慢吞咽。 吃不出味道,象没放调料的果冻?不过至少能抵饿,也有点水分不让我渴死。 嘴里不知名的食物咽下肚去,又一次把手伸向原先那块地方… 这东西长在砂砾下方,似乎是植物,谁知道呢~总之,我饿得抓心挠肺,非但找不到食物更是连水都没有的情况下…有吃的就不能挑了,不是吗? 找到它之前,我差点去啃树皮啊! 要不是那片森林…靠近了才发现它们根本就象化石,别说挖树皮吸允/水分顺便充饥,拿海楼石匕首戳下去一戳塌一片,根本就是碳化未完全… 妈蛋! 说到这个简直要吐血!幸亏我饿疯之前发现‘树根’下方的砂砾里边有几颗长得稍有区别的玩意…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里啊这边? 我原以为是夜岛,可是…看不到海,空气里只有冰冷枯燥的沙。 也没有人迹。 按说,海岛不该是这样,即使是夜岛的沙漠,也不至于连生命也不存在。 嗯~或许有生命。 这段时间从砂砾下方挖出来的果实们,应该是一种植物?没有毒,能吃,也或许有毒?只是我吃了暂时还没死。 嘛~比起饿死渴死自己,我觉得叫不出名字的果实,呃~总之,啃碳化树皮或者沙子,吃可能有毒的果实比较好吧? 人要勇于尝试新鲜事物。 我还有重要的事待办,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 肚子里烧心一样的饥饿感缓解下来,我也跟着停下挖掘,抽回来的手摸向后腰…手指触及那块硬物,停顿几秒钟后松开。 沉沉吸了口气,小心褪掉上衣,解开绑在后腰的布条… 布条是我撕开贴身背心改制出来的绑带,绑着两块稍微结实点的树皮做成的刀鞘,中间夹着海楼石匕首,也就是掉到这里,唯一剩下的防身兵器。 穿回外衣,将匕首用绑带绑在手上,握着刀柄,背靠着岩石,小心阖上眼睛。 休息…我已经很累了。 又一次找不到归路,这样茫然的天地间,生存危机和对自己家熊孩子的担忧,叠加在一起快要压垮精神,我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忍耐。 理智告诉我必须保持清醒,真正做到却有些儿困难。 那片白色的荒漠…要想离开它,我连基本生存装备也积累不了,它一眼望不到头,无法确定走过之后能找到人烟之前,我不敢冒险。 万一死在半途,万一… 我想活着见到娜娜啊~ 我的孩子…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象当初安娜那样,遭遇欺骗与背叛? 那样惨烈的事,只要想到那种可能性,我就心疼得厉害。 我的娜娜被我惯坏了,我忘记教她,这世上总有无缘无故的恶意,那些该死的贪婪的野心,她要是因此受到伤害… ………… 闭上眼睛总是看见娜娜哭泣的脸,我伸出手,却总是触不到她。 睡梦里一直不安稳,零碎零碎的梦境叫人痛恨又无力,伸出去的手猛地落空,撞到什么东西…现实的痛感导致我睁开眼睛。 又是灰白岩石。 睡前看到的暂居地。 握着匕首的手背上有一块地方有些疼,想是噩梦中挥刀撞到石壁,皱了皱眉,我小心地扭头看向出口,那里,休息前搬来堵塞的石块还是原来的位置。 附近的环境,似乎依然安全。 ………… 解掉绑在手上的布条,蹭过去挪动石块,花了点时间走出岩石缝隙,握着刀四下查看。 白沙,冷月,黑色森林,乱石嶙峋的中间地带。 一如既往的荒芜。 接下来该怎么办? 手脚并用爬上一块岩石,站在高些的地方远眺,又一次思考的同时,我再度想起之前抛开的念头: 收集碳化树木枝桠,想办法点燃它们,作为狼烟求救。 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我很清楚,一来没有火种,二来…烧着的烟火,除了会引来救兵,更可能招来意料外的危险。 求救的念头先前被几次打消,此时此刻…又一次频繁想起之后,我…我似乎…有点想不管不顾。 犹豫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脑子里的理智防线被疯狂冲垮。 好吧好吧~不管招来什么,即使来的是危险,也总比莫名其妙死在这里的好,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没有水没有食物到处是沙漠。 即使什么也不做仅仅保守的藏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 闭了闭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转回瞪着森林的视线,正要弯腰爬下岩石,不知怎么,眼角余光里依稀仿佛闪过一抹…是什么? 活动的东西? 僵了僵,我下意识握紧匕首,慢慢直起身,偏过头。 ………… 灰白的岩石群,高高低低起伏的线条里… 左顾右盼许久,目光终于停顿下来,我看到了原以为是错觉的…生命。 站在靠近沙漠的边缘,一块岩石边上,小小一个身影,裹着块布?是个孩子? 咦了声,我连滚带爬往下滑,下了这块岩石,小心地朝那孩子走,因为怕吓着对方,几乎手足无措,当然,更多的是激动。 小小的身影站在那,动也不动。 走到十几米外,我停下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的笑,“那个,你好?” 确实是个孩子,裹着块黑色的布,看起来风尘仆仆,赤着脚站在沙地上,模样儿很…怎么说呢?有些儿古怪。 一脑袋齐耳童花头,奇怪的是戴着头盔?而且头盔的造型也奇怪,顶上两只水牛角,还断了一只,另外,头盔延伸出一只护目镜一样的装饰物盖住孩子的一只眼睛? 静静看了小孩子一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这些天第一次遇到人,而且是个孩子,我很高兴,这说明附近有人迹,至少…不用担心会孤零零死在这块沙漠。 可是…这孩子太奇怪了呀~ 呃~这副装扮…究竟哪里不对? ………… 隔了好一会儿,小小粒的身影动了动,脚下朝着我迈出几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不过,才刚走出岩石掩映的黯淡又停下来。 惨白的月光照到小孩子身上,我看清楚之后,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软下来。 看上去顶多十岁出头的孩子,是女孩子吧?小小的脸上有一抹细微的…象是想接近又顾忌什么一样的怯怯的神色。 小小身子裹着块布,赤着脚,小腿小手臂也光着…有些儿…生活异常艰辛的样子。 想了想,我蹲下来,把拿着兵器的手放到这孩子看得见的地方,加深了点笑容,“我不是坏人哦~是遇难者,能告诉我这里附近…” “诶?” 话还没说完,小孩子就猛地转身跑开。 我失望的叫了声,不想那背影又停下来,回过身,远远的看不清神色,只是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一样,不动也不言语。 又过了好半晌,小孩子慢慢吞吞,一步一挪的朝着我走过来,仿佛是很犹豫,也就几十米的距离,走得速度很慢很慢。 见她靠近,我也就原地坐下,很耐心等着,手里的匕首没有松开,但也没有握紧。 我想…这孩子没有敌意,只不过,见我手中拿着匕首,她也没有太警戒…怎么说呢?如果是习惯了战斗的人,大概也能看得出我根本没有武力值吧? 握着匕首不过是为了安心些。 我们双方大概都是在试图…找一个彼此的平衡点。 ………… 小孩子站到一米开外,目光恰和我坐下的高度持平。 也因为靠得近了,我看清楚她的模样…果然是个女孩子,十岁左右的小萝莉,齐耳发丝,眼瞳是奇怪的水红色,头盔印着火焰纹…头盔眼罩盖住的一侧眼睛…镜片是奇怪的墨黑,视力不好吗? 或者…那只眼睛看不见? 还是个孩子呢~裹着的布有很多沙土,小手小脚光着,看着叫人心疼。 我的娜娜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至少没有吃过这些苦。 想起自家孩子,出于移情,我的心更软了些,所以语气更缓和,“那个,我是安娜,你呢?” 她抿紧唇角不说话,眼神里带着奇怪的喜悦?片刻过后,又一次小心迈开步伐,一步,一步,一步…最后,站到我面前,伸手,戳了戳我的脸颊? 冰冷冷的触感一下子按在心上似的,我忍不住抖了下,非常非常冷… 许是见我发抖,她有些惊慌的后退一步,见状我赶忙继续微笑,“我是安娜,你呢?” “人类——”小孩子这样说道,很可爱的声线,内容却非常古怪,“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愣了下,不想这孩子忽然伸手摸到我的…胸?! 喂?! 按在胸前的力道不轻不重,小孩子凑近的脸上…神色里带着很明显的喜悦,“有温度。” 哈?保持着向后仰的姿势,我满头黑线,外加大囧。 ………… 良久,发现这孩子依稀很沉迷的不肯拿开手,并且有越靠越近的趋势,百般无奈之后我开口自救,“那个…”怎么说呢?隔着衣料贴在一块冰上似的,鸡皮疙瘩直冒。 还有触感…打从过了哺乳期,十几年都没有被贴在胸上的感觉,实在是很微妙啊~ 还有就是,你这孩子究竟打算扑在我身上多久?你头盔上那只角会戳到我的好么? 一双手按在地上保持着平衡,我半仰着头,默默望天,嘴角剧烈抽搐中。 “莉莉妮特。” 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而随着声音,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出现。 瞳孔微微缩紧,我看着出现在十几米外,小孩子原先站的那个位置,浑身僵硬。 一个男人…小孩子也就罢了,一个成年男人那就要另当别论。 我僵住,对方似乎也呆了下,隔了会,站在岩石影子下方的人才走出来,同样裹着块黑布,很随便的样子,行走间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气场。 目不转睛瞪着他,而他同样盯着我。 片刻过后,缓缓走出阴影的人显露样貌,深黑的发,微卷,略显凌乱,冷硬轮廓与孤寂气质奇妙的糅合,浅灰的眼睛,眼角微微斜挑,眼神… 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瞳孔苍凉荒芜,比沙漠还…没有人气。 男人同样是先在一米开外站定,拿毫无生机的眼神静静打量,也不知为什么,他很奇怪的和小孩子一样,象是确认什么之后,浅灰的眼瞳注入一丝古怪的波动。 仿佛是…喜悦? 为什么? ………… 最后,我投降的叹气,“那个,能不能先让这孩子…”顿了顿,垂下眼帘看了看胸前这颗单个牛角头盔,哽了下,才接着说道,“把手拿开,很冷啊~” 冰块一样贴在心脏上,简直象大夏天猛地拉开冰柜。 话音落下,男人看了我一眼,懒懒散散的开口,“莉莉妮特。” “啰嗦!”小孩子凶巴巴的抬头,在我险象万生地仰头躲过牛角攻击之后,她总算收回快巴到身上的动作,猛地…毫无借力的纵身,一脚就横扫… 呃!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动作大片一样的场景,后脑勺挂满黑线的同时,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孩子无视地球引力的身手…还有,男人慢慢吞吞侧身却恰到好处精准避开的动作… 究竟哪里不对?! 这一大一小身上带着很奇怪的感觉。 或者该说…我两眼放空,心里渐渐升起一直被下意识否定的…事实。 ………… 电光火石间那两道身影交错又分开,随后静止下来。 男人一手按在小孩子脑袋上,撩高眼皮,“要一起走吗?” 去哪里?我愣了下,迅速起身,“可以吗?” 结果他眼神亮了亮,回答的人却是小孩子…挣扎地抬高脑袋,一脸明显装出来的不屑,“跟得上就一直跟着啊!” 话说得古里古怪,水红的眼睛里眸光却明亮,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完又紧紧盯着我看,和娜娜一样,明明很想又嘴硬。 也是个熊孩子呢~ 想了想,我眯起眼睛,微笑,“谢谢呢~” 小孩子哼了声,转开脸,随后又拿眼角偷偷斜觑。 “我是安娜。”我笑眯眯的对着可能因为家长来了就忽然傲娇起来的小萝莉说道,“你们呢?你是莉莉妮特,你爸爸呢?” “柯泰雅史塔克。”男人懒懒散散的回答,见我看他就抬手挠挠脸颊,顿了顿,又说道,“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她不是我的孩子。” 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我…我总觉得两个名字耳熟得厉害,究竟在哪里听过?究竟哪里不对?! 呆怔了好半天,许是觉得我反应不对,小孩子神色微变,静静盯着我的眼睛,眸光…一瞬间有很可怕的感觉刺入神经末梢。 下意识觉得不对,我重重一抖,又上下打量这两个人几眼,想了想就慢吞吞朝前走几步。 我还拿着匕首,对方也不在意的样子,说来奇怪,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什么也没在意,又一脸说不出的孤寂。 走到男人近前,仰高脸看着对方浅灰的毫无生机的眼睛,好半天,终于没忍住伸出没有握着兵器的那只手,在他微微瞪大眼睛显得茫然的注视下,手摸到他裹着布料的胸前… 手指勾住布料,犹豫几秒钟终于还是咬牙往下拉低几分。 布料遮挡的可怕现实霎时间暴/露在视线之内。 ………… 印入眼帘的东西,瞬间与脑海深处叫嚣的记忆碎片重合在一起。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两个名字的熟悉感,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异样,全部的一切不对劲在此刻水落石出。 这个男人的脖颈,接近锁骨的位置,是一块狰狞獠牙的下颌骨,惨白骨殖,不注意或者不知道的话会认为是某种野性装饰物。 可惜…我…我…我知道这是什么。 倒吸一口气,踉跄的后退,我瞪大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瞬间有无数吨炸/药爆/炸。 柯泰雅史塔克————这个男人,不,是面前这人型生物…他是破面?! 这里是虚圈?!关键是…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坑爹呢!!!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盛宴 我瞪大眼睛,慢慢后退两步,最后绝望地蹲下。 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能叫我清晰感觉到来自大宇宙的恶意了,虚圈?死神?赤犬萨卡斯基那混账男人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啊啊啊! 为、什、么!我也就拿刀子戳一下…眨眼能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啊?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是赤犬大将对我采取了下意识的反击,比如流星火山,然后… 然后…我一死死到虚圈了吗?!┭┮﹏┭┮。 不是听说,虚这玩意是欲/望深厚执念入骨才堕落的灵魂吗?我我我,我没觉得自己活着的时候怎么无恶不作了喂! 我觉得自己还好啊? 没有执着任何事,没有刻入骨髓的恶欲,一直随遇而安,一直努力活着,为什么会到虚圈? ………… 蹲在地上,一脑袋浆糊外加已经没办法用地球语言形容的排山倒海的吐槽感堵塞掉了理智,我只觉得… 浑身上下全部细胞只有一句呐喊剧烈沸腾————子啊带我走吧! ………… 时隔良久,等我把千百万句吐槽逐一刷屏过去,掉线的理智神经重新接驳,保持着失意体前屈状,慢慢抬高生锈一样的脖子,定睛一看。 呃~灰白月光与砂砾糅杂的视野里,一大一小两只静静盘膝坐在一米开外,面上有志一同的是…呆板到接近空白的神色。 眼角抽了抽,顿了顿,又抽了抽,说给自家熊孩子听的床头故事里边的人物忽然在咫尺间,这种感觉…那叫一个酸爽哟~ 眼角抽得如同中风,半晌,好不容易捋顺一脸纠结,我有样学样盘膝坐好,咳嗽两声,酝酿好情绪开口…呃~拒绝刚刚一时不察答应的‘一起走’这件事。 我承认出尔反尔,但是!刚才不是不晓得么~ 这两位原以为是原住民的救星,特么居然是虚! 而且是史瓦托德!唯一没有借助崩玉进化的破面!妈蛋!就算我死到虚圈,跟着这两位也只会是一时安全,将来不定怎么粉身碎骨呢! 毕竟蓝染撒玛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喂! 比起那位阴谋家野心家,海军本部一帮子将领简直温柔体贴单纯又善良,至少那帮子男人不会面上笑得如沐春风背后算计要你死无全尸不是? 爱惜绳命,远离蓝染。 还有啊~别问我为什么不惊悚不惧怕不发疯,因为早在十几年前,一睁眼发现自己成为寡妇还怀着孕,那时候我就透支了前世今生来世全部的无语凝噎。 所以!我、很、蛋、定! ………… 至于跟前这两位…呃~小心瞥了下一大一小两坨,想了想,我默默翻出三白眼。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这样的人类在这两位眼里恐怕就约等于草履虫(==),弱小得可以不必在意,尘埃一样嗯~ 所以啊~不管我阿谀奉承诚惶诚恐估计都改变不了什么,比如对方随手灭掉呃~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勉强自己纠结要不要害怕了不是吗? 反正,我为鱼肉的时候,摊平随便怎么样了。 ………… 一长串绵绵不绝根本抓不着重点的碎碎念,之后…我停下来,满怀希望。 然并卵,两位瓦级强者一脸不知是神游还是怎样,总之,从涣散的眼神来看,很明显是根本就没听我说了什么。 慢慢吞吞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最后,我起身,拍拍衣角沾染的沙尘,默默地向后转,朝着来时方向迈开步伐。 不管了,总之…嘛~就这样吧~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雾!)。 ………… 回到位于岩石群夹缝的暂居点,窝进去,闭上眼睛,也没继续搬动石块堵住出口保证安全,怎么说呢?大概是自暴自弃? 这里是虚圈,原以为是什么沙漠呢~亏我战战兢兢,结果…别说碰到史瓦托德,就是随便一只杂鱼虚也能轻松弄死我好么? 安全,哪里安全? 靠着背后的岩石壁,我把脸埋进膝盖,深深呼吸。 其实,刚刚差点就哀求了,向那两位,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我刚刚差点脱口想求破面打开黑腔。 当我知道身处虚圈,第一反应是求对方打开黑腔送我去现世。 为什么? 因为现世可能有一家无照经营的黑店,那店铺的主人…无所不能,浦原喜助,呃~我忘记很多剧情,原十二番队队长,第一代技术开发局局长,那样彪悍人物却依然印象深刻。 如果是那位,是不是会有办法…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可笑。 我,凭什么求得帮助呢?我付得出什么代价呢?无论是打开黑腔,亦或者寻找突破次元界限的方法,我身无长物,拿什么打动这世界的强者? 卑微到尘埃的恳求?即便说出口,也只是个笑话吧? 我根本没有任何资本打动对方。 所以,算了。 不为难自己成为可悲的跳梁小丑。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下跪哀求,不过…没有可能性,就算我拿膝盖想也知道。 即使暴/露真实来历会引起兴趣,届时我的下场才是真正可悲。 我胆小得很,贪生怕死,懦弱不堪,所以算了。 ………… 又一次睁开眼睛,我先是嘶了声,因为…不小心睡着了,另外,团成团姿势不对,醒来动一动都能听见全身骨头咯吱作响,年纪大了缺钙,╮(╯﹏╰)╭。 先把手上握得死紧的匕首搁脚边,然后小心伸个懒腰,眨掉眼角一点点水渍,扭头,涣散的视线扫过,随后,我把半个哈欠含在嘴里。 目瞪口呆。 岩石缝,白沙地…就在不足五米的距离,一坨墨黑布料半堵着出口,听到动静,那颗小小的脑袋偏了偏,往里边盯了一眼,随后哼了声又扭回去。 莉莉妮特…呃~ 呆滞片刻,我抽着眼角,慢慢地挪出去。 外边还是朦朦胧胧的灰白,一望无垠天地,抬手遮在眉际,极目远眺,虚圈的月亮一动不动挂着,象是千万年都不会改变的景色。 睡觉的岩石缝隙外,两位瓦级大虚一左一右坐在砂砾上仿佛门神,我简直受宠若惊。 ………… 伸完懒腰,活动活动关节,最后,我筢着头发往这两位的中间一坐,准备…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角余光中,左手边的男人(或许不能称为人)仰着脸看月亮,浅灰眼瞳,弥漫空荡荡的死气。 柯泰雅史塔克… 想了想,收起斜觑的视线,目光偏移几度————右边这只…戴着头盔的萝莉。 现在我倒是没了移情或者怜惜,因为,莉莉妮特金洁巴克,这位和左边的这只实际上是一个灵魂,也就是说,左手边这一副大叔外貌的破面,分裂了自己制造出一只萝莉来填补寂寞。 虽然话是掉节操了点,但事实确实如此。 想到萝莉是自攻自受注孤生的大叔,呃~我理所当然的不会对萝莉心生各种想法。 至于,寂寞…两个二分之一的寂寞,加起来可不会是一,反而是二啊~ 我可不会对食物链顶端的破面产生任何…同情或者怜惜或者唏嘘,因为对方看来我很可能就是尘埃草履虫,既然人类不会对牛排猪肉产生感情,此刻身为类似牛排存在的我,当然也不会对相对的‘人类’抱有奇怪感慨。 ………… 片刻过后,许是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小小一坨的莉莉妮特动了动,墨黑布料下边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然后水红眼瞳瞪了我一眼,哼一声,脸往另一边扭开。 不说话,肢体动作却很清楚的表现出傲娇味道。 嘴角先跳跃一下,没等开始笑又想起萝莉大叔之间微妙的等号,结果…我就囧了。 又等了会,头盔帽子重新转回来,萝莉眉心皱紧了一脸凶巴巴的样子,继续不说话,却把手差点戳到我鼻子下边。 收起满头黑线,我定睛一看。 小小的手掌,掌心里躺着十几颗砂砾模样的东西。 它们是这几天我一直果腹的‘食物’。 怔了怔,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过来,我抬高眼睛,视线对上水红的瞳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小小的脸,神色凶巴巴的,水红瞳子很清澈,眸光深处依稀仿佛带着点…别的什么异样。 闭了闭眼睛,我弯了弯嘴角,在萝莉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伸出手,轻轻收起十几粒食物,将它们拢在手里,吃爆米花一样,一颗一颗往嘴里丢。 大概是…呃~肚子饿了,我想。 所以啊~被破面投喂这种事…嘛~ ………… 见我开始吃东西,水红的眼睛重新亮起来,又等了会,她的眉心松开些,还是很别扭,不过表情很明显的高兴? 吞掉第三颗无味果冻,我慢慢吞吞试探的开口,“这里是哪里?” “大虚森林。”低沉的声线来自左边,一动不动象雕塑的破面忽然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哪里?”我偏过脸,故作一无所知状,“这片沙漠叫大虚森林?” 浅灰的眼瞳依稀转过来,平淡无波的视线一扫而过,薄薄唇线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不料却被抢先打断,“对,沙漠。”莉莉妮特凶巴巴的回答道。 “好吧~”我迅速错开与名为柯泰雅史塔克的破面对视的目光,顿了顿,问道,“该怎么出去?你们生活在这里知道离开的路线吗?”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第一刃史塔克先生知不知道我是撒谎,但是…好吧~只要这两位不明确说明,我希望自己能把他和她当成人类来对待。 虚什么的,死神什么的…我‘不知道’的话,没有谁跟我说实话的话,是不是,或许一切会恢复原样呢?就象我毫无预兆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可能同样下一秒就回到原来呢? ………… “谁知道那种路线啊?”莉莉妮特又一次皱眉,水红眼瞳在我盯着她看的片刻过后移开,她和他半晌都不说话。 最后,在我屏息以待的安静里,终究没有…说什么无法让‘人类’接受的事。 我想,我大概赌赢了一次。 很难得的,押对了赌注,我承认自己虚伪卑劣,因为我利用了脑海中所剩无几的记忆,利用了他和她的弱点。 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 久远的曾经,我还活着的时候看过剧情恰好连载到冬季大战,当中有第一十刃的回忆,是片段来着,冷寂的画面,如山尸骨,这一大一小孤零零坐在沙漠中央… 因为太过强大导致一切靠近之物都会崩溃死亡。 至于为什么,人类的我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答案不重要,打从穿越,‘科学’这个词就特么在我的三观里彻底消失了好么。 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他和她也是惊讶的吧?初见面的时候那样表现,答案很明显,他和她都很惊讶。 不过,他和她,如我一般不会追根究底。 我是没所谓,他和她则是…大概是不愿意多想? 柯泰雅史塔克太寂寞,所以割裂灵魂,多出一个莉莉妮特金洁巴克,他和她看似两个人,结伴而行,嬉闹玩乐,实际上不过自欺欺人。 他和她是一个人,他和她玩闹,是自己和自己玩闹。 冬季大战时,他战败堕落天空,意识的最后,那句话…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和她,或者该说,柯泰雅史塔克,要一个同伴,至少,不再是一个人,只要能有靠近了不会死亡的存在,即使是草履虫也好。 草履虫=我,于是…他和她选择沉默。 是这样吗? ………… 嘛~想了想,我吃掉最后一颗食物,拍了拍手里不存在的灰尘,龇牙,“反正没地方去,那就暂时呆在这里,等我养足精神,好么?” 既然虚圈广阔无限,而身边这两位又暂时无害,那就…暂时住下呗~ 我希望,呃~这里和那里两个世界连接的断点…至少,呆在一开始出现的这里或许能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如果离开… 不想离开呢~在彻底绝望之前。 人类的寿命,对史瓦托德来说大概只是一瞬间吧?未来的第一十刃要留下也好要离开也好,甚至杀死我…呼吸断绝之前,还有希望,不是吗? 我是人类,我具备人类一切缺点。 我擅于欺骗,我懦弱狡诈,我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很抱歉啊~ 我有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必须回去的地方。 ………… 等了会,莉莉妮特,小萝莉鼻子翘到天上一样哼了声,“麻烦的人类。” “是啊是啊~”我点点头,笑眯眯露出一个(__)的表情,心想着,对付熊孩子…我的经验条可是很足很足哒~ 虽然本质是大叔,不过…这不妨碍我顺利催眠自己把她当成独立的一只傲娇别扭熊孩子看待。 于是… “喜欢玩七巧板吗?我们现做一个来玩吧?” 不远处那片碳化的黑黝黝的森林,是现成的好材料哦~ 我的提议没有得到明确回应,不过等我起身去准备材料,眼前一花,瞬间卷过浅浅凉风… 片刻过后,等空气重新沉淀下来,小小一坨已经站在我前行的路线上,手里攥着一棵巨大的明显是拆断的树。 不说话,水红眸子亮闪闪亮闪闪。 “………好吧~”我一脸愉快的说,“我画图案,接着拜托你动手了啊~莉莉。”拆迁流的你,体力劳动就拜托了嗯~╮(╯_╰)╭。 ………… 黑黝黝的七巧板很快作好,等我用小木块们摆出各种图案,莉莉妮特也很快沉迷,挤到我边上蹲坐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沙地上变化的图案,嘴里一边问个不停。 “这是什么?”(≧▽≦)/。 “小花…” “这个呢?”\(≧▽≦)/。 “小狗…” “这个呢?”~\(≧▽≦)/~。 “树…” “这个呢?”ヾ(≧▽≦)ゝ。 “鱼…” ………… 玩了很久很久,她开始不满足我拼出的花样就自己动手又做一副,趴在砂砾上玩得不亦乐乎。 小小一坨,眉花眼笑。 我重新伸个懒腰,偏头,视线对上一双浅灰的眼瞳。 柯泰雅史塔克,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第一十刃先生依然发呆,不过他把目光落在我身上,焦距涣散,盯着人看的眼神,喜怒不辨。 “要玩吗?” ………… ………… 冷月,白沙,死寂虚圈。 无法计算时间,我的食物来源…呃~莉莉妮特,小萝莉以我无法想象的速度,每每能在我睡觉醒来时拿了各种古怪东西来。 当然,除了长得象砂砾的无味果实,我对其它不知名的看起来各种诡异的食材没有半点食欲,至于象砂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义正言辞拒绝了两位暂时同伴的答案。 不管是什么,我不知道才吃得下去啊摔! 另外,因为无法计算时间,所以叫我发现了异常…除了肚子会饿,其它生理全部都没有! 所以说,我是不是‘人类’,这个问题真心有待商榷。 慢慢的,不管是三无大叔还是傲娇萝莉,我们三个‘人’渐渐开始熟悉。 莉莉妮特学会了玩七巧板,顺便学会在我睡着的时候摸近身边和我滚成一团,另外,这活了不知几千几万年的史瓦托德,学会缠着我讲睡前故事。 我…很不幸,我一时没能守住心理防线就…说了改头换面差点面目全非的‘一只橘子头热血少年有天碰到一只喜欢恰比的平胸少女从此开启争霸天下道路’的故事(大雾!)。 橘子头一叽咕少年,乌贼头恰比少女,白菜兄贵,病美人队长,痞子酒鬼队长,严肃麻花辫子老头,等等等等。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迟了,莉莉妮特很喜欢,真是个悲剧。 更悲剧的是…柯泰雅史塔克,第一十刃先生他…他在某次我和萝莉例行睡前故事的时候大大方方的窝进岩石缝隙,在我惊悚的瞪视下,回家一样躺下来,怎么也没办法踹出去。 囧。 ………… 我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虚圈,没办法计算时间,觉得饥饿,除了饥饿没有别的生理反应。 渐渐死心之后,我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死亡,现在这样不过是执念太深才…半人半鬼。 柯泰雅史塔克,或许是听了我说故事,作为酬劳,第一十刃先生会在没睡觉有精神的时候,主动替换莉莉妮特,和我进行名为玩闹的训练。 对,训练。 被萝莉各种耻笑之后,我发愤图强的决定要提高一下自己的身手。 然后就有了我拿匕首和萝莉你追我赶的捉迷藏。 条件是睡前故事继续连载,不允许我一言不合就更换故事。 不知为什么,明明替换掉大部分背景,更无数次抹黑某某撒玛,结果这两位还是喜欢‘结束神之空窗期立于天上的野心家’,多过喜欢‘一心守护的九尾人柱力’。 _(:3ゝ∠)_ 训练…说到训练,我当然不可能玩过立于虚圈顶端的强者,不管是第一十刃先生,还是灵魂共同体的莉莉妮特。 他和她几乎不费力,每次都能虐得我汗流浃背。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 至少我学会不再犹豫的拿匕首戳…因为不用担心会失手杀掉对方。 号称最坚固的海楼石制成的匕首,对上破面的铜皮铁骨,以我的力气根本连痕迹也留不下。 我承认,自己是担心失手杀了人才犹犹豫豫,心理防线过不去,然后,被他和她一直训练,意识里的道德枷锁就… 不知不觉没有了,(>﹏<)。 没了负担,也就养成下手不留情的习惯。 …………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上一秒,柯泰雅史塔克神出鬼没绕到我背后,我掉转匕首往后狠狠插/落———— 一瞬间,身体不知怎么忽然一空… 脚尖急转,霎时间调回平衡状态,抬高眼睛,接着就愣住。 保持着手中匕首横切的姿势,我慢慢、慢慢的瞪大眼睛…深红西装的男人伸出手,挡住我的腕骨,帽檐下方的眼睛,眸光里带着极其诡谲的神色。 回来了?! 在我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回归了! 怔忡片刻,我猛地扔掉匕首,往前扑————抬手攥住深红西装前襟,双手猛地一分,扯开他衬衣扣子,手掌按上去… 摸。 是真实的吧?有心跳的吧? 不是上次莉莉妮特拐了我到很远地区实战,遭遇那只会引发幻境的虚带给我的假相…吧?! 你是真实的对吗?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盛宴 在外边转来转去等了又等,直到不小心听见训练场里边依稀发出不对劲的声音,战桃丸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担心,迅速闪身过去一把拉开紧闭的门,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 先前,萨卡斯基大将下令清场,出了训练室,战桃丸就在外边走廊里来回踱步,无视隶属蔷薇号的罗纳德少校一行人丢的白眼,死活不肯离开。 战桃丸知道,蔷薇号这些人是呃~忠于赤犬大将,以至于无论公事私事,从来都以那位大将的心意为最高行动准则。 可是… 他真的非常担心,训练场内,赤犬大将和安娜夫人共处一室,这种事…战桃丸怎么能不担心呢?别的不说,安娜夫人胆小怕生得厉害,万一… 到时候,战桃丸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娜娜交代。 没有保护好娜娜,又没有照顾好伯母…娜娜回来的话,会生气的吧? 在外边枯等的这段时间里,战桃丸几次试图打开门,又几次碍于周围这些人的干涉而无法顺利。 现在,他终于没办法继续忍耐。 实在是训练室里边的声音太古怪了啊! 虽说隔着门,以战桃丸的见闻色却还是能隐约分辨出…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呢?!天晓得萨卡斯基大将会对安娜夫人做出什么来啊! ………… 作好违背军令受到责罚的心理准备,战桃丸觑准空隙猛地扑过去,一把拉开门。 和他一同等在外边罗纳德少校与几位海军反应慢了几秒,随即一涌上来要拦着,被人群七手八脚拖住,战桃丸急得一头汗,伸长脖子一边往里边看,一边开口,“伯母——” 然后,所有声音就此卡壳下来。 战桃丸保持着被人拉住要拖离此地的挣扎姿势,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瞬间呆若木鸡。 他,他看到了什么啊?! 瞪大的眼睛,视网膜印入室内一幕,战桃丸只觉得脑子糊了下,一时间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这世界玄幻了对吧?还是说他看到了海市蜃楼? 为、什、么!安娜夫人会扯开赤犬大将的衣衫,象个急不可待的登徒子拿手去摸男人的胸啊啊啊! 训练室内的人保持着前一秒的姿势,两张脸同时转向门的方向…安娜夫人一只手按在赤犬大将的胸口,另一只手攥着他衬衣的衣襟。 赤犬大将的深红西装连同衬衣都叫她扒开,尤其是衬衣,衣襟大敞,下摆也被攥出来,凌乱的布料,扣子脱了线…明显是暴力撕开… 战桃丸眼前微微一黑,这打击太过深刻,简直晴天霹雳。 ………… 许是这一幕太过惊人,现场就此陷入死寂,好半晌都安安静静。 又隔了会,首先回过神的是赤犬大将,男人冷哼了声,音量不大,听在堵塞门口这些人耳朵里却绝对犹如惊雷。 待得藏在帽檐下方那双眼睛视线扫过,战桃丸立刻被罗纳德少校一行人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拖离,接着还有人飞速抢上前把门重新阖上。 “抱歉!打扰了!” 喂!战桃丸的抗议叫后边不知谁伸出手捂回肚子,缓缓关闭的门,透过缝隙看到东西,顺便又叫战桃丸满头黑线外加惊悚,然后把剩下的反抗也给吓没了。 这顷刻间,安娜夫人似乎也回过神,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不过她的手却叫赤犬大将扣住…那个男人看起来象是制住她,奇怪的是却又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撤走… 于是…眨了眨眼睛,战桃丸刚刚引爆过炸/药的脑子里,瞬间掀起堪比十级海啸的飓风。 于是,不是安娜夫人对赤犬大将做了什么,而是…伯母被、动、的、非、礼、了、男人吗? 是这样没错吧? 眼睁睁看训练室的门闭拢,叫人制住身不由己的战桃丸很快得出结论。 他就知道,伯母那么温柔又胆小的女人,怎么可能撕男人衣衫呢?绝对绝对是大将赤犬仗着自己武力强迫伯母这样那样了! 他,他绝对绝对要打电话告诉老爷子啊啊啊! ………… 几分钟以后,被罗纳德少校为首众人挟持在中央离开训练场所在区域,待得众人松开钳制,得到自由的战桃丸首先就迁怒的瞪了这几人好几眼,撇了撇嘴角,最后也没说什么就急匆匆离开。 当然,他也没有重新回去的意思,即便身后的罗纳德少校没有冷声开口警告,战桃丸也没打算去再次挑战赤犬大将底线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科学部战斗部队队长,比起海军大将,根本不够看。 而且,这里是蔷薇号,那个男人,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绝对掌握的地方,战桃丸很有自知之明,硬碰硬肯定是他落于下风,他又不蠢。 他家老爷子说过的,面对强敌,暂避锋芒也是一种策略。 所以,这时候他需要想办法找一位…能令得赤犬大将有所收敛的人物保证安娜夫人的‘安全’。 至于要向哪位寻求帮助…行进中的步伐微微停顿,战桃丸抿紧唇稍,眉宇间溢出几丝阴郁,此番航行于海上不比身在马林弗德,哪一位人物能叫赤犬大将顾忌…没得选了,不是吗? 海军本部定下的行动,派遣舰队由蔷薇号与另两艘护卫舰组成,蔷薇号属于赤犬大将,两艘护卫舰分别由两位中将指挥。 右翼护卫舰指挥官道伯曼是赤犬大将为首那一派系的重要人物。 战桃丸只能选另外那位中将。 鼯鼠中将。 既非大将赤犬派系,和他家老爷子也仅仅是点头之交,为人处世公正律己,如果能请得动…接下来的航行里,安娜夫人受到的骚/扰与非议会少许多吧? 良久,停滞的脚步又一次开始前行,在狭隘封闭的通道里,战桃丸垂下眼帘,开始考虑究竟要用何种措词说动鼯鼠中将出面。 他们此时身在海上,目的是救回失踪的娜娜,行动结束前…与负责行动的最高指挥官针锋相对是极不理智的事,战桃丸很明白,可是… 要他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安娜夫人遇到不好的对待,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事。 ………… 战桃丸知道,从出发开始军舰内就暗中流传一种针对安娜夫人的谣言,无论出于善意恶意,内容中心总脱不了暧/昧。 毕竟安娜夫人是此番海军远征舰队里唯一的女人,关于她,暗地里有很多猜测,战桃丸他们虽然和蔷薇号上其他将官士兵没有往来,该听的事却也听了不少。 这当中有说她是赤犬大将为了排遣无聊才带上船的女人,也有说她是担心赤犬大将出任务在外边花心所以哭闹不休最后得逞跟上来。 总之没好话。 说到这个战桃丸就越发愤怒,蔷薇号士兵们大概是因为航行无聊信口开河,关键是…大将赤犬的态度,实在太诡异。 战桃丸不相信那位大将不知道传言。 那男人对麾下的掌控力度堪称绝对,哪有什么风声能逃得过对他忠心耿耿的亲信们的耳目,蔷薇号内低级将官士兵间耳语口传的东西,能蔓延到几乎人尽皆知,一定是得到默许。 也或许,根本就是那男人故意挑起开端。 战桃丸曾经问过他家老爷子,在听到传言不久,某次例行汇报时,他很担心的说了蔷薇号内关于安娜夫人的情况。 他家老爷子的回答很古怪,说是…将真相藏在重重流言深处,对她反而安全。 安娜夫人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这件事在登船前战桃丸才从老爷子口中得知,他也不会追问,因为那或许涉及机密。 作为海军一员,战桃丸对老爷子的解释也算能接受。 可现在不一样,刚刚看情形…赤犬大将究竟想做什么?安娜夫人的寝室在军舰指挥官舱室隔壁,本身已经足够造成误解,两人独处的时候,根本不必做到那种程度吧? 那是…那根本不是制造迷惑别人的假相吧?那根本就是心怀不轨吧! 安娜夫人,伯母,战桃丸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娜娜的妈妈,不管是刻意的假相亦或者别的什么,赤犬大将的行为都过分了。 那样温柔的伯母,在士兵嘴里成了不知廉耻的女人,那种事,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 回到科学部人员居住的舱室区,战桃丸不出意外看见自己的队员们聚集在公共厅,都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懒懒散散三五结伴在聊天。 见到他,队员们纷纷起身,“战桃丸队长。” 环顾周遭一圈,看他带领的队员们神色有些揣揣的,显然是生怕他发怒而忐忑不安,战桃丸皱紧眉心,一声不发穿过公共厅往自己那间舱室走。 片刻过后,阖上门,把外边松了口气的队员们隔在眼不见的地方,战桃丸抬手揉揉额角,他也知道没办法责怪队员玩忽职守。 科学部战斗部队,他率领一众队员随船出航,任务是保护安娜夫人。 可惜,目前为止,他连同一队队员都被排除在目标人物看不到的角落,蔷薇号原本配制的各部门人员对待战桃丸他们,态度是显而易见的敬而远之。 毕竟战桃丸他们属于科学部,身处另一位海军大将阵营,立场很微妙。 被敌视是没有,但是…无视却肯定。 这次是战桃丸主动请缨,原本行动交由另一位将官执行,离开马林弗德之前,他家老爷子已经很清楚说了此番航行可能遇到在明在暗的危机。 当中也包括赤犬大将掌控的军舰内,他人派系人员可能遇到的无法预计之事。 战桃丸只是不放心,他一边担心下落不明的娜娜,一边又担心安娜夫人,不管怎么说,他都希望…至少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娜娜的妈妈不会出意外。 原本定下执行任务的将官,即使是他家老爷子的心腹,到底也比不得他…在利弊权衡上,他家老爷子的亲信可不会将安娜夫人放在首位。 所以战桃丸生平第一次任性,他接下行动,为的是不叫自己将来可能无颜面对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她失踪,他担心。 找到她之前,他除了竭尽全力,还会保护她重要的人。 这样的话,她平安归来…才不会因着安娜夫人而烦恼吧? ………… 想到娜娜,战桃丸的神色就缓下来,原本眼底藏的细微动摇也化作坚定。 …………分割线………… 海军本部所在岛屿马林弗德,距离地处无风带的塞什尔,海图上画出直线的秘密航路为期近十天,第七天的时候,舰队停泊休整。 昆士兰珊瑚海,位于伟大航道前半段两条航路之间,几处洋流汇集之处,海境平缓,就伟大航道内恶劣不堪又变幻多端的气候来说,这片海域堪称无风无浪。 然而也并非岛屿气候,昆士兰珊瑚海附近不存在岛屿,有的是沉没在军舰吃水线下的广袤海床,当水位降落到一定程度,进入海域的大型船舶就无法前行,必须等待潮汐涨满。 航海士报告即将进入昆士兰珊瑚海,蔷薇号与两艘护卫舰的指挥官就达成共识,接下来一天军舰停泊休整,保养军舰动力涡轮,清理附着在船壁上的海中寄生物,以及查看舰体被海水侵蚀情况。 海上航行本就危机重重,船体的坚固与否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而通过这片珊瑚海,接下来的航程…将更加艰辛。 昆士兰珊瑚海再往前就是无风带,塞什尔岛位于无风带之内,抵达之前,海军舰队必须航行在自古被誉为死亡海的无风带。 洋面无风无浪,军舰只能依靠涡轮动力前行,海面之下是海王类巢穴,即使海军如今的技术已经能够避开那些庞大怪物,却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因此,大将赤犬下令暂停航行,随船维修人员着手准备为军舰做一次检修,余下各单位,所有将官士兵则…同样无法懈怠。 除去必要的戒备,没有轮值的海军们,依照三位将领商讨的,接下来一天就举行一次,算是娱乐活动的小试身手。 蔷薇号,左右双翼护卫舰,三艘军舰分别隶属各自指挥官,不同阵营,彼此间气氛也微妙,男人都是好战的生物,说不得闲了没事就要比个高低。 马林弗德最盛行的玩乐,也是一场场武力比拼,诸位将领麾下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都乐此不彼,到了海上虽然任务在身,将领们下令的时候,附和的呼声也还是很高。 ………… 凌晨时分,战桃丸接到队员报告说,安娜夫人正在前甲板,至于她什么时候离开的舱室…负责的队员表示,目标人物被赤犬大将‘直接’保护,以至于他们这些原本的守护者们被排除在远远的外围,根本无从得知啊~ 于是,后半夜才刚沾上枕头的战桃丸队长,急匆匆起身,草草梳洗就赶过去,只生怕晚一步又错失见面机会。 那位赤犬大将实在是…战桃丸一边走在昏暗灯光笼罩的舱室通道里,一边默默咬牙。 赤犬大将实在是不务正业,身为蔷薇号最高指挥官,放着一群等待他指示的麾下不顾,随时能神出鬼没在伯母附近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打从前天在训练室附近他被罗纳德少校赶走,也不知那位狂热崇拜赤犬大将的将官脑子想的什么,居然找了无数奇怪的事由绊住科学部一行人,总叫他们分/身乏术,以至于再没机会执行任务。 磨完牙,越走越急的步伐索性改成小跑,战桃丸各种心塞的同时深深表示,航行结束后,下季度海军本部考核,个人战力评定赛,他一定以及肯定要挑战罗纳德少校。 顺便发动科学部战斗部队去试一试赤犬大将麾下精锐部队的水平。 无所不用其极替他们最高长官排除异己好追女人啊!当他战桃丸和他家老爷子死了吗?! 任何妄图成为他未来岳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必须清除!(ー`ー)。 恶狠狠的掐拳,顿了顿,战桃丸又耸拉下肩膀,心虚的抬眼望天,他家老爷子不算,呃~娜娜说过,她说过某些岛屿有亲上加亲的习俗,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听起来… ………… 带着一脑门胡思乱想穿过静谧的休息舱,小心错开蔷薇号巡逻队,最后,抵达前甲板。 后半夜舰队进入昆士兰珊瑚海,一小时前控制室切断动力让军舰停泊在海上,以避免此次天文大潮来临急降的水位造成航行中的军舰受损。 动力涡轮停止运转,军舰上除却必要戒备,其他将官士兵回舱室休息,养足精神以备白天应战。 此时的蔷薇号停泊在海上,护卫舰分别守卫左右两翼,军舰甲板上看不到人,高处瞭望台有士兵探身观望,随即又收回注意力。 接近黎明时海风有些冷,极远处天穹亮起鱼肚白,前甲板一侧栏杆边,战桃丸看见他要找到人静静坐着,面朝大海,一动不动,听到他的脚步声也不曾回过头。 他故意加重步伐从侧边走上前,到了她身侧,定睛看了看,随后愣了下。 她盘膝坐着,穿了件很宽大的衬衣,呃~小心错开险些停在一双腿上的视线,战桃丸阴森森的盯了眼在场另外一只…被她挡着直到现在才看见的…一只毛绒绒。 误食恶魔果实的海兵西瓦。 战桃丸从他家老爷子口中得知,他误会时候登徒子的海兵,实际上是秘密保护她的人手,可惜的是因为餐厅骚动而暴/露身份,之后叫罗纳德少校狠狠扔回科学部这边。 罗纳德少校当时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极点,战桃丸相信,若非他家老爷子与赤犬大将事先可能达成共识,西瓦身份暴/露之后,连同科学部在蔷薇号上的人全部都要被踢到护卫舰上去。 西瓦士兵秘密保护者身份叫人知晓,没办法继续呆在暗处,战桃丸听他家老爷子下令,要求士兵保持动物型态直接贴身保护安娜夫人。 因为赤犬大将附近戒备森严,导致安娜夫人周围也无法靠近,战桃丸他们更是叫蔷薇号一众将官士兵们故意隔离得远远的,除了西瓦…保持动物型态的士兵能巧妙避过监视,悄悄窥视得到消息。 今天也是西瓦士兵给出消息。 不过,战桃丸没想到…西瓦士兵… 小小一团蹲坐在安娜夫人身前,面朝着她,仰高脑袋,绒绒的脸上,黑黝黝一双眼睛看得发直,连双爪抱着那颗栗子眼瞅着要掉下来都不知道。 ………… 战桃丸的额角蓦地迸出根青筋,想了想,同样盘膝坐下,没好气瞪了显然是看呆了根本不知道他出现的松鼠模样士兵一眼,接着收回目光,视线停在身侧这夫人身上。 她望着远处海面怔怔出神。 细细看了几秒钟,战桃丸怔愣的同时多少明白西瓦的失神究竟出于何故。 实在是她的神色…太容易叫人沉溺。 祖母绿的眼瞳清澈见底,远方整片海洋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深深浅浅灰蓝浮在森林绿底色上,包容万物般广阔无限,带着千万年不变的寂寞。 极远处一线金色冲破海平线封锁,天边的海面晕染橙金,光斑随着波澜荡漾开来。 日出时分映在她的眼瞳,深郁的祖母绿倒映日出金芒,宝石般折射泠泠艳光。 美艳无比,看得久了心脏却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一样的疼。 拂过的海风激得战桃丸猛然回神,他忙不迭转开视线,有些狼狈的把脸偏到另一侧。 错开会叫人沉溺的瞳色,努力平复呼吸之后,战桃丸一时心惊,安娜夫人,他印象中无比温柔的伯母,独处的时候竟会露出… 空茫到陌生的神色。 并非冷漠无情,而是说不出的寂寞。 前天见面的时候,安娜夫人…身上还不曾出现这种…战桃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感觉,那是一种明明波澜不兴,却仿佛灵魂深处带着细细碎碎伤痕,经历漫长时间沉淀之后凝结的荒芜。 真的…很可怕。 看得久了会叫人失去心神溺死的深渊。 ………… 日光渐渐盛起来,吹拂的海风里带上少许温度。 浅金光芒里,安静了很久很久的人若有似无叹了口气,“别担心,我不过是…” 等战桃丸磨磨蹭蹭地把视线投过去,却见身侧这人同样偏过脸看他,眉宇间浮出温柔神色,她笑得温暖,语气里有奇怪的怀念。 “我一直不明白这样发呆能看到什么,孤零零的月亮和沙漠,真是寂寞。” 她重新转开脸,看着海面,轻轻的叹气,“比起一望无际的白沙,海洋真美啊~” 愣了下,战桃丸被她音调里说不出的哀凉带得一怔,想了想就忍不住开口,“是谁孤零零看着月亮和沙漠,伯母吗?”询问的同时心里非常惊讶。 月亮和沙漠?娜娜说过她出生没多久就到马林弗德,往后十六年,安娜夫人始终未曾离开,而她的故乡更是一座繁华岛屿。 沙漠?安娜夫人应该不曾见过沙漠才对。 “余生怕是没机会再见的一个朋友。”沉默良久,她如此回答,低缓音调里有清晰的悲伤,“我真遗憾来不及道别。” ………… “伯母的朋友?” 见她笑着点头,他又更加…怀疑,不过战桃丸也没傻到问出口,无论如何,毕竟是个人私事,他哪里来的立场质问,只能带着心里存下的困惑闭紧唇瓣。 片刻过后,身侧的人抬起一手探入衣襟,抽/出来时指尖勾出一物,随即她将它举到眼前,半眯起眼睛,静静看着。 勾在她指尖的是一件流苏般的饰物,战桃丸觉得那仿佛是毛发扎成?深棕与浅绿,糅杂墨黑与银灰,浅金日光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饰物带出流动的辉芒? 下一秒,也不知出于何故,战桃丸忽然觉得很冷,一种出自潜意识的恐惧感,源头正是她指尖随风轻轻摆动的饰物。 非常非常危险的感觉,见闻色直接作用在意识,严厉警告着,要战桃丸立刻逃开。 虚无中仿佛有无形恐怖的东西静静盯着他看,凶兽的戾眼带着无与伦比腥膻的血腥气息,被它盯着,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骨骼脉络深处,阵阵刺骨疼痛。 强大,凶戾,呼吸间能夺走数不清的活物生命。 象打开闸门的水龙头,冷汗一下子冒出来,战桃丸强制压下惊惧,涩涩的开口,“是什么,伯母?”你手上拿的什么? ………… 听得他的声音,她似乎怔了怔,偏过脸,随即将手中饰物重新收回衣襟下方,“抱歉。” 她有些歉意的看着他,到底也没解释那究竟是什么,只是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忘记你可能还没办法承受,以后不会了哦~” 头顶传来温柔触感,微微晃神之后,战桃丸有些恼怒的避开,“我已经二十岁!”所以,不要哄小孩一样啊! 他生气她也不恼,收起悬在半空的手,转眼又去逗被遗忘那只毛团…抱着栗子长得象松鼠的西瓦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倒,她小心把毛团翻个身,然后笑得有些心虚。 “啊~这孩子晕倒了啊?” 她边笑边拿手指试图去戳毛绒绒肚皮,战桃丸眼疾手快制止,“等等!这是能力者啊伯母,不要戳他的肚皮!”下手没轻没重是一回事,关键是! 士兵西瓦,也是男人啊! “好吧好吧~”她笑眯了眼睛,顺着他的力道收回意图不轨的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开口的瞬间又沉默下来,视线微微偏移。 见状,战桃丸顺着她看的方向投去目光,只看见左翼护卫舰空荡荡的甲板,然而,片刻过后,鼯鼠中将缓缓出现,身侧带着一位随行人员,象是散步一样。 行进间低声交谈的两个人很快发现主舰前甲板投去的注意力,鼯鼠中将脚下一顿,侧首,目光一扫而过,对上战桃丸的视线,海军将领点头示意,接着不等他起身又继续前行。 待得鼯鼠中将经过甲板消失在另一端,战桃丸这才收起目光,回过脸,目瞪口呆看着身侧的人。 如果不是他理解错误,安娜夫人是察觉到鼯鼠中将,她才停下要说的话吧? 如果是这样…她的感知比他还锐利。 这…怎么可能呢? ………… 呆滞许久,战桃丸磕磕巴巴的开口,“见闻色?” “哈?”结果安娜怔了怔,随即摇头,“不是哦~”她弯了弯眼睛,神色里依稀有些狡黠味道,“应该是赤犬大将的训练起效果了?” “伯母你自己都用疑问口气,这种答案怎么叫人信服啊!”战桃丸炸了炸毛,转念一想又泄气,“老爷子说娜娜的资质是遗传了伯母…” 他原本不太相信,因为天生资质的说法象是否定他们所有的努力一样…可是现在… 娜娜很优秀,未来不可限量…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很可能未来有一天,娜娜会越走越远,直到他再也追不上呢? 他忍不住失落,不想头发又叫人揉了揉,不轻不重的力道,温暖的掌心。 之后,他听见安娜夫人轻柔的声线,“黄猿大将先生真是坏心眼,你和娜娜都还是孩子,小孩子,每个孩子的未来都无法估计。” 这一次,大概是贪恋掌心的那点温暖,战桃丸没有挣扎避开,只是抿着嘴角,视线里映着安娜夫人带着笑意的眼睛。 温柔得如同水泽。 “你喜欢娜娜,对吗?” “我能拜托你保护她吗?” ………… 战桃丸只觉得脸颊火烧一样烫起来,支吾好一会儿也没有回答,直到安娜夫人笑过之后收起手,慢吞吞起身离开,他还是没能从‘暗恋被喜欢的女孩子她妈妈发现’的羞涩里回过神。 好不容易降下脑子烧糊的温度,战桃丸回过脸,盯着安娜夫人离开的方向,怔忡许久终于猛地… 发现了不对劲。 她,安娜夫人离开前的话…为什么现在回想叫他心惊呢? 仿佛是…遗言,透着说不出的…不祥。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盛宴 最高指挥官下令暂停航行,除了接下来要替军舰做保养的部门,维持警戒的巡逻队,之前定下的娱乐节目,小试身手的赛事如期举行。 按照军阶分级,将官级别在蔷薇号,船员士兵们的场地在左右两翼护卫舰甲板上。 当然,对自身武力水平抱有信心的士兵也可以报名参加主舰这边军官级别的比赛,只不过普通士兵们没兴趣找虐,所以,蔷薇号的一层甲板上聚集参加比试的人数并不算多。 ………… 日正当空的时候,战桃丸和他带领的队员出现在不算嘈杂,但绝对热闹的比试现场。 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蔷薇号指挥官身边来了人通知,说是他们保护的安娜夫人,因赤犬大将今日无暇分神,她的安全暂时由科学部战斗部队接手。 另外,安娜夫人接受了赤犬大将的好意,正在军舰外边的甲板上‘透气’。 收到传讯,战桃丸就领着人急匆匆赶过去。 蔷薇号二层甲板上,他们要保护的人站在栏杆边,面朝外似乎是在看下方一层甲板的赛事,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略略看了后方一眼又重新转过脸。 战桃丸挥手示意队员们分散到二层甲板各个角落警戒,接着他自己慢慢走到那人身边。 站到她身侧,斜眼偷觑,战桃丸这才发现她并不是他以为的正在观看下层甲板的比试,而是象早上那样盯着远处的洋面。 眼瞳映着海水,神色却有些发怔。 盯了她几秒钟,战桃丸收起视线,学着她静静看着远处的海,心里一时犹豫,他想追问,早上她说最后那句话的原因,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彼时她的神色并没有异常,现在看她的样子,战桃丸又忍不住认为那是他自己的误解。 遗言什么的… 可如果不问…他又一直没办法安心。 总之纠结得很,战桃丸觉得他有责任保护娜娜的妈妈,即便不是任务,护着安娜夫人平安,也是呃~他家老爷子一直教的那样: 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 良久,经历各种糟心,战桃丸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败在自己的忧虑上,因着娜娜的缘故,他身侧这夫人近段时间很照顾他,也因着娜娜的缘故,他当然没办法视而不见。 算是爱屋及乌吧?象他家老爷子说的,喜欢一个人连带就会喜欢对方喜欢的人与事,他对安娜夫人,就和安娜夫人对他一样,追根究底都是因为关键人物,娜娜。 “伯母——”身侧的人略略偏过视线,战桃丸抬手挠了挠脸颊,想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可供使用,加上原本就不擅言辞,开口之后,他居然就卡壳下来。 许是一直等不到下文,她的眼神里掺进几丝困惑,又等了会,不知怎么居然弯了弯嘴角,浅浅的笑意水一般温柔,直让战桃丸脸颊发热。 好半晌,她漫不经心的转开视线,淡声开口说道,“早餐的时候,鼯鼠中将派遣副官来探望,是战桃丸做了什么吧?” 音调低柔,象是在说不相干的事,“鼯鼠中将虽然为人沉稳宽和,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也不会介入另一艘军舰的事务,是战桃丸你说动中将大人出面的吧?” 呃?战桃丸愣了下,局促的抬眼看她却见身侧这人又一次望着大海,神色也恢复了随性淡然,“娜娜眼光不错,你是个好孩子呢~” “明知道会得罪海军大将…” 后边这句话她的音量压得极低,几乎到了耳语的地步,若有似无的叹息,“笨孩子。” 战桃丸抿了抿嘴角,垂下眼帘,他知道也听出身侧之人的未尽之语,她…安娜夫人实际上对她自己的处境和近日传言,怕是一清二楚,所谓‘得罪’与‘笨’,她担心的居然是他。 并且猜得也对。 ………… 确实是战桃丸请出的鼯鼠中将,透过鼯鼠中将的副官,求见左翼护卫舰指挥官,他以晚辈的身份恳求,请得对方出面护一次,他这个晚辈的同伴,娜娜的妈妈。 别的不说,赤犬大将这一次实在是…战桃丸不太明白那个男人打什么主意,可他知道,流言一定是海军大将默许。 糟糕也就糟糕在这里,没有人出面阻止的话,安娜夫人…怕是真的会…最后会迫于流言必须屈身那个男人了吧? 更令人愤怒的是赤犬大将不闻不问,简直象对待花街酒寮的女人一样。 战桃丸哪里能看得过?虽说他家老爷子对安娜夫人的心思也不太单纯,可好歹不会放到人前,私下里怎么样是一回事,他家老爷子严惩科学部里边几个多嘴的人,已经够摆明态度: 黄猿大将对待安娜夫人,不是抱着狎昵心思。 即使暧昧,最高长官摆明态度的前提下,科学部上下对安娜夫人也生出几丝郑重心态。 可惜,蔷薇号不是科学部,赤犬大将默许了流言滋生,接着又随意对待,所有不利因素自然都落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 ………… 离开马林弗德,不在他家老爷子护荫下,近些天,战桃丸早已经察觉任务行动时的左支右绌,并非有谁刻意刁难,只是不顺利,因为不同派系之间存在隔阂。 原本这种时候,战桃丸很清楚自己应该收敛,他私下里向鼯鼠中将求助的行动也瞒不过赤犬大将,所以安娜夫人才有‘得罪’一说。 鼯鼠中将在海军本部声誉不错,为人宽和公正,但是到底…正如安娜夫人所言,没有特殊原因,本部中将之一到底不会出手管那种…男人和女人纠缠不清的事。 赤犬萨卡斯基,海军大将之一,无论是此时在蔷薇号上也好,甚至在马林弗德,那个男人想做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 海军大将要一个女人,又有谁会觉得不可以呢? 战桃丸也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其中的奥妙,好比当初安娜夫人和鬼蜘蛛中将,海军本部传言里处于不堪境地的同样是安娜夫人。 这世界凭力量说话,没有谁会管她是不是受到逼迫,原因很简单,强者为尊。 理由多么冷酷。 但却是每个人都遵守的潜规则。 战桃丸只是看不过去,象他家老爷子说的,他不会考虑太多太复杂的东西,实际上知道,只是没办法太过世故。 他以晚辈的身份向鼯鼠中将求助,也幸好那位中将正如往日风评那般…会得怜悯弱势。 ………… 或者是他安静太久叫身侧之人误会了什么,战桃丸只觉得脑袋沉了沉,却是她踮高了脚极力探长手揉他的头发,等他回神瞪过去,她又笑得很温柔。 不过口中说出的话… “我从没在意过名声。”她象对待小孩子那样揉他的脑袋,音调很软,“当前最重要的是娜娜,无论那个男人想做什么,我会自己应付。” 怔愣片刻,战桃丸蓦的一惊,看向她的视线里也带进几丝…见状,她收回手,笑容不变,“我不是海军而你是,黄猿大将先生不会愿意看到…” 意味深长的停顿几秒钟,她才又一次开口,话语更锋利起来,“你未来的道路因为此次航行而出现不该有的波折。” 语毕,她眼中的笑意加深几许,口风又是一转,“好啦好啦~”笑眯眯的,舒眉展眼,语气也变得…更象哄孩子,“大人的事大人自己解决,你只要烦恼怎么约娜娜出去就好。” “娜娜还没和男孩子约会过呢~身为妈妈我可真是伤心啊~” “诶~小孩子长得可真快啊~” “你伤心什么啊!”脑子里轰一下引/爆的炸/药,炸得战桃丸什么都想不起来,哽了半天,脸红的同时顺便直接恼羞成怒,“谁,谁是小孩子啊!” 他拔高音量怒吼,她眨了眨眼睛,模样极是无辜,揉他脑袋的手倒是收回去,只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茫然,象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一样。 努力深呼吸数次,战桃丸一脸头疼地抬手扶额,他想,他大概知道,娜娜有时候浑然天成的装傻功夫和偏题的本事,究竟是哪里学来的了。 是身边这位笑得花朵一样的夫人言传身教的对吧对吧? 有时候战桃丸一样会被娜娜气得不行,也不知道她们是心太宽还是粗神经,旁观的人急得半死,她们倒我行我素不管不顾的任性。 另外!话题究竟怎么拐到和他原本心思毫不相干的地方去,这种展开,战桃丸简直百思不解,他原本想问什么来着?现在根本就想不起来了喂! ………… 隔了好一会儿,等收拾好各种纠结和害羞,放下揉搓额角的手,他悲剧的发现边上这位夫人早已经把目光放到其它地方去: 略略倾身,一双手手肘搁在栏杆上,眉梢眼角带着笑,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看着下方。 悄悄盯了她几秒钟,战桃丸默默呼出胸口堵塞的浊气,视线转开几度,同样把注意力放到一层甲板。 下边,一层甲板举行的比试,参与者都是军官,许是因为三位最高指挥官尚未现身,赛场里的气氛显得有些轻松。 加起来近百人散在甲板上,中央空出的场地,以白/粉画出一个四方型作为擂台,此时当中有两人正在激烈打斗。 兵器选用的是剑,日光里,飞舞的剑影开阖纵横,浅黑线影不时划破空气,矫捷身形起纵交错,不时会在对手身上留下痕迹。 因着仅仅是比试,参赛之人自然不会选用真正致命兵器,而是训练场内的竹剑道具,竹剑前端沾着鲜红涂料,最后将以身体要害部位是否沾染颜色来判定胜负。 时隔不久,擂台上的两人分出高下,胜者移开抵在对手咽喉处的竹剑剑锋,双方各自收刀。 ………… 不多时,另一场比试拉开序幕。 战桃丸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男人都是好斗生物,更别说他本就年轻气盛,渐渐的,他的注意力沉浸在下方这场交战中。 欣赏两位将官的点到即止,同时暗自心惊于双方手中竹剑剑尖蕴涵的凛凛杀机,却在此时,耳边又传来…她带着些不解的询问,“你们不打算下去玩吗?难得的休息天呢~” 大部分心神黏在精彩的比拼现场,拨冗分出一小部分心神,战桃丸低声回答了问题,“单兵作战并非科学部强项。” 一来科学部战斗部队更擅长使用高科技武器,个人战力方面稍显不足,二来…一层甲板聚集的这些人是各自指挥官麾下的精英。 此番航行,三艘军舰上的人员配给,任用的是各自指挥官直系部队,鼯鼠中将,道伯曼中将,赤犬大将,他们达成共识,舰队上的机动部队,自将官到士兵无一不是精兵强将。 要知道,按照旧例,海军本部舰队出任务时都考虑战力均匀分配,作战部队内,精兵与稍显不足的士兵交错,一方面是磨练力量较弱那部分海兵,另一方面也是为那些兵争取保障。 此番出航人员配给的特殊之处,是考虑到前段时间不知名的病毒,舰队的士兵们,个体战力都是高于能够被感染的阶层。 “有朝一日,我不会比他们弱。”即使不服气,战桃丸也必须承认,一层甲板聚集的参赛者们此时很轻松能完虐他带领的士兵。 既然一早知道结果,谁愿意自讨苦吃。 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 也不知是他的回答哪里不对,他说完就看见她笑得…格外宠溺,眼神也是他很不自在的慈祥,叫他脸上才刚降下去的温度重新升上来。 “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象是被他吼得很无辜,说完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压低声线,说道,“要是追求成功,你应该喊我‘岳母’不是吗?” 呃~不受控制的想象了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战桃丸愣了愣,脑子里火山爆发一样轰一声…岳母…那,那不是结婚以后…还,还有!安娜夫人看起来格外年轻的脸,岳母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的脸烫得要烧起来,身边这人笑得更愉快,甚至很恶劣的慢慢凑近,诱哄一样说,“要不要先叫声我听听啊?之前不是总称呼‘伯母’么?反正差不多…” 等等!瞪大的眼睛里她慢吞吞逼近,战桃丸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反应,他家老爷子从小的教导让他格外注重礼节,娜娜和他年纪相仿,就算安娜夫人的脸实在太年轻,他也不敢失礼… 但是现在,这人笑眯眯的眼神里却带着调侃,明显是逗他…岳母什么的,万一他当真了怎么办啊!到时候不小心失言,娜娜会揍他的喂! 结果没等战桃丸想好是义正言辞拒绝还是顺水推舟,这人脸上的笑意微不可察顿了顿,随即停下不怀好意的逼近,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偏过脸。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片刻过后,蔷薇号与左右双翼护卫舰的指挥官们施施然出现在一层甲板。 鼯鼠中将,道伯曼中将,赤犬大将。 三位将领出现令得观战中的众人略略分神,原本分散的人群很快集中到他们分别追随的人物身侧,形成泾渭分明格局。 ………… “错觉吧?”安娜夫人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飞速扫了一层甲板上某位中心人物一眼,战桃丸错开对方若有似无投来的视线,抿了抿嘴角,决定把重大发现烂在肚子里。 反正他是肯定不会说的,不管是对他家老爷子,还是对伯母安娜夫人,他绝对绝对不会说,安娜夫人认为奇怪的地方不是错觉! 赤犬大将,萨卡斯基,那个男人… 这么说吧~也是今天安娜夫人提出了战桃丸才惊觉,这些天,每每他见到安娜夫人时,萨卡斯基大将的衣着都微妙的…能够与安娜夫人搭成…情侣装! 太丧病了喂!战桃丸简直想捂脸,他就说奇怪,赤犬大将近些天怎么会穿白衬衣,而不是以往标志性的夏威夷沙滩风惹人注目的着装。 因为安娜夫人总是白衬衣的缘故吧? 那个男人换掉了特立独行的红底花图案衬衣,改成和他深红西装不怎么相配的白衬衣。 当然,那是很容易叫人忽略的细节,要不是现在,一层甲板上被麾下簇拥在中心的赤犬大将重新穿回他标志性的着装,战桃丸根本也不会发现。 而更可怕的是,赤犬大将今日的衣裳… 小心瞄了眼身边,战桃丸果断地抬手扶额,试图挡掉剧烈抽搐的眼角,不叫边上的安娜夫人发现。 安娜夫人今天一反常态的穿了身连衣裙,红底花图案,和下方赤犬大将的衬衣,简直就是一块布料裁出来,想来是眼熟又一时不知道原因,所以她才会说哪里怪怪的。 因为情侣装了喂! ………… 不小心发现真相,战桃丸悄无声息的被无形的天雷劈得外焦里嫩,悲剧的是他必须面不改色,就算心里刷屏一样扫过无数乱码,他还是得故作一无所知。 边上的伯母懵懵懂懂的样子,叫他在心里油然生出一股使命感来,赤犬大将真的不是好岳父人选,所以啊~外表古板风评严苛,谁也不知道内里居然比他家老爷子还可怕的赤犬大将… 还是离伯母远远的比较安全,真的! 放下扶额的手,战桃丸试图在身边这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她带离此地,“伯母,那个…要不要去休息?” 第四十五章 “中将大人。” “嗯?”注意力暂时从比试现场那里收了收,他瞥了肩侧忽然开口的副官一眼,“怎么?” 他的副官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他往别处看———— 把目光移开少许,随即停在缓缓走向此地比试现场的一行人身上,眼睛微微眯起,顿了顿,他又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嘴角,哼笑一声。 由远及近一行人,此番航行执行任务的科学部战斗部队,与他们的保护目标,安娜夫人。 原本这些人在二层甲板,大将黄猿一直爱护的后辈,战桃丸那小鬼守在他任务目标身侧,那位夫人应该很早就呆在栏杆边,早在他们来到比试赛场之前… 然后现在,看样子是叫人请下来了吧?叫此刻不远不近缀在后方的军官,隶属蔷薇号的人。 至于原因… 不多时,科学部一行人走入现场,许是原本就派系不同,或者再加上科学部的人一贯和前线作战部队格格不入,以战桃丸为首这些人忽然出现,使得比赛场内的喧闹声减弱几分。 一层甲板的气氛隐隐变冷了些,围在四方擂台周围的将官们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实际上有很多道视线若有似无缀着科学部战斗部队,以及…那位夫人。 许是察觉了带着隐秘审视的打量,战桃丸的步伐不察痕迹缓了缓,身体重心偏了偏,挡掉看向他肩侧那夫人的目光,片刻之间,原本呈扇形缀在后方的队员加快步伐抢到前方。 也不过转眼,科学部战斗部队的队型更迭完成,一行人形成一个保护圈,护住中心那位夫人。 穿行在众多注目当中,科学部的保护者们绕着比试场地走到一处较为空阔角落站定,十几个人站的位置看似零零落落,却巧妙遮挡外界窥视保护圈中心那位夫人的角度。 ………… “反应倒是迅速,黄猿调/教得不错,那小鬼。” 他一眼扫过科学部战斗部队,又不着痕迹将视线瞥向另外一个方向,随后就见请动科学部一众人从上边下来的蔷薇号军官已经回指挥官身侧复命。 而那位一边听属下报告一边状似无意地抬手理了理帽檐… 见状他就笑起来,压低声线说道,“别管多余的事,艾尔。” “是,道伯曼中将。”副官应了声,可有可无的耸肩。 听出副官声音里藏的未尽之意,道伯曼哼了声,语气似笑非笑,“今早左翼护卫舰指挥官已经着人探望过,你长官我就不用多事了。” 说完抬手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带了点安慰的性质。 他哪里会不知道呢?副官跟着他快十年,那点毛病…真说起来没什么,也就是热心肠了点,尤其是对女人容易心软。 近些天蔷薇号这边传出去的事左右双翼护卫舰也有耳闻,他的副官提了几次,虽然没说得很明白,可他也能听出点意思,那是想叫他出面管一管。 海军原本就鲜少女性,他们航行海上,舰艇之内狭隘封闭,经年累月见不到陆地,更没有调剂…偏生此行舰队里存在一位夫人。 别说是士兵船员,一众年轻小伙子会关注很正常,就是军官将领们,多多少少潜意识里也会留心。 道伯曼知道,他这副官,艾尔就是心软,听得流言不堪,首先就同情了那位夫人,先是口头训斥要求他们军舰里不许多嘴,后来又隐晦希望他能劝一劝赤犬大将,蔷薇号指挥官。 不是出于什么异样心思,艾尔就是老派男人作风,容易偏向弱势。 传言不好听,虽说在海上,放任下去,等到回航… 只不过… 想了想,他正要开口又发现眼角余光里,聚集在迎面侧方位置,蔷薇号将领军官们簇拥的那位人物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 顷刻间,那位人物身后有人立刻上前… 大半张脸藏在帽檐下方,薄唇轻轻开阖,隔了大半个比试场,杂音与海风搅乱听力,道伯曼听不见萨卡斯基说什么,不过从领命的罗纳德面上神色来判断… “有热闹看了啊~”挑了挑眉梢,视线缀着转身离开蔷薇号军官人群的罗纳德几秒钟,随即收回,道伯曼笑了笑,回头叮嘱他副官,“下一场原本该是我们的人吧?让他等等。” “诶?” 副官一脸莫名,他撩了撩眼皮,哼了声,倒也没解释,有些事属于机密,他没办法说明,另外有些事却是他私下里的猜测,没证实前当然更不会说。 ………… 那夫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恶魔果实能力者,自然系岛岛果实,能够隐匿十六年的人,那份坚韧与沉稳叫人佩服。 她女儿,万物之音聆听者,天生霸王色霸气。 几项因素叠加,那女人哪里能算弱势呢?虽然她的身体确实病弱不堪。 关于岛岛果实和聆听万物之音,他副官,艾尔的军衔还未到能够知晓的权限级别,道伯曼也没有说明的意思。 副官艾尔热心肠容易心软,作为直属上司,道伯曼也不是冷酷无情,下了战场,他们没有人命如草芥的糟糕概念,更不会恃强凌弱。 海军军队等级森严,纪律严明,征战杀戮时要求绝对服从,不允许个人英勇主义,才能保证胜利,而胜利,对海军将领来说,指的是他们麾下士兵付出最小牺牲,最大程度的消灭敌人。 战争,不是个人厮杀舞台。 而战场之外,军人也是人,无论是将领军官,亦或者普通船员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不是机器,更不是刽子手。 艾尔同情那女人,道伯曼没有依着副官的希望出面,不是冷漠而是对近日流言有另一种看法。 不堪流言在蔷薇号内蔓延速度好似瘟疫,这原本就古怪,即使换在马林弗德,道伯曼看来,那个男人,大将赤犬萨卡斯基…也不会出这种昏招。 道伯曼和萨卡斯基多年交情,暂且不论那位大将素日对待女人的口味,就算那夫人非常合萨卡斯基的心意,以谣言迫使就范,那种手段,海军本部高级将领哪个会用? 他们打仗打了半辈子,阴谋诡计信手拈来,哪里用得着那种下三滥的粗糙手法。 萨卡斯基默许放任流言,背后怕是另有隐情。 当然,那夫人也确实很合萨卡斯基的心意就是了。 虽然表面看不太还出来,但那大概是他们赤犬大将太会隐藏心思,面瘫么~加上素来严苛古板的风评,任谁也想不到… 拿手摸了摸下巴,碰巧回想起几件事,道伯曼就自顾自笑得兴味盎然。 那回打穿宿舍墙壁,萨卡斯基的表现真真是难得一见,当然也很少有人看得出来就是,除了寥寥数位多年同袍,听到动静赶过去,道伯曼打量几眼就看出,站在一地狼藉里,面上不动声色的赤犬大将,其实手足无措。 那时候道伯曼察觉,因着鬼蜘蛛和黄猿大将而横空出世在海军内部名气扶摇直上的安娜夫人,实际上还撩得赤犬大将心绪不平。 所以啊~ 出航期间,道伯曼认为,萨卡斯基无论做什么,应该都有他的目的。 即使旁人暂时无从察觉,沙场征战这些年,某些隐在迷雾深处的异兆,他们哪里嗅不出来呢?没见中将鼯鼠仅仅是着人探望,其它动作也没有么? 科学部那小鬼和他副官艾尔,都欠了点火候,还要继续磨练。 ………… 出神的这点时间里,比试场内分出胜负,许是围观者们都心不在焉,打斗的两个人很快结束算不得精彩的比试。 分出高下的两位军官走出临时场地,边上立的临时布告板划出结果… 道伯曼瞄了场地对面一眼,随即就见鼯鼠中将那边,他们那方原本下一场比试该出赛的军官也叫鼯鼠的副官拦了下来。 与对面左翼护卫舰指挥官凌空碰了下眼神,道伯曼勾了勾嘴角,顿了顿,目光偏移几度。 几分钟前说的‘热闹’,果然正如他所料的即将上演: 大将赤犬身边的心腹之一,少校罗纳德拎了人走进比试场地,走到赛场中央,罗纳德松开手,他带进来的年轻人环顾周围一圈,表情显得失措。 娃娃脸,身形瘦小,乍眼过去,那身着士兵服饰的年轻人有种丢进人群立刻会找不到的稀薄感。 片刻过后,科学部那群人所在位置出现反应。 战桃丸闯到场地边缘,音调显得不悦,“罗纳德少校,今日的比试,科学部已经声明不会参加,为什么您的对手是西瓦?” 科学部战斗队长的质问得不到回答,因为边上有人递过去一张纸,低头扫一眼,战桃丸的脸色顿时很难看,停顿几秒钟猛地抬头,年轻人抿紧嘴角… 看了黄猿大将家的后辈一眼,道伯曼移开视线,目光滑过场地斜对角的萨卡斯基,见对方不着痕迹抬了抬脸,帽檐下方的眼神… 道伯曼随即挑了挑眉梢,萨卡斯基看的是安娜夫人。 “那是前些天误食恶魔果实的士兵吧?”副官艾尔低声发问,“蔷薇号的海兵,怎么…”说完顿了顿,飞快看了眼战桃丸,神色有些恍悟。 见副官回过味来,道伯曼也就没耐心解释,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艾尔反应不慢,他倒是能省心,免得这容易心软的哪天叫女人骗了。 此番航行,除了科学部战斗部队,那夫人身侧藏着另一批保护者。 直属黄猿大将麾下的隐秘机动部队。 出航前,黄猿大将与三位指挥官达成共识,海军高层会议后,有些事已经心照不宣,安娜夫人受到的保护,级别很高,在明在暗两组人。 科学部战斗部队,战桃丸率领的队员,实际上是挡箭牌,真正的保护者们隐匿舰队内。 具体名单连三位指挥官都不曾知道,因为海军的[保护计划]规定,事先知晓的情况下,除保护行动直接负责人,其他将领无权调查隐藏者身份。 大将黄猿是保护计划直接负责人,他麾下隐秘机动部队出动人员,任务目标是安娜夫人。 要不是那士兵误食恶魔果实,以至于蔷薇号翻阅出航人员名册发现他不在其间暴/露了身份… ………… 无法制止的情况下,对战开始。 许是因为阻止不能,战桃丸在比试赛场边缘滞留不去,也是因着他不肯离开,原本离得有些远的科学部众人慢慢地也走到近前。 连同安娜夫人。 盯着看了会,道伯曼不怎么感兴趣的收回注意力,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觉得谁会赢?” “罗纳德少校,结果很明显,中将大人。”副官沉声回答,停顿几秒钟复又说道,“即使是中将大人麾下隐秘机动部队,个人战力与前线部队也差距悬殊。” “更何况…罗纳德少校的剑术得到过萨卡斯基大将亲手指导。” 他看了全部注意力都叫比试场内两人吸引的副官一眼,笑了笑,“说得也是。” 虽然艾尔对他们麾下秘密部队战力水平有些不屑,但事实确实如此,比起经年累月浸润战场的前线部队,隐秘机动部队精于暗杀与探听,个人战力确实弱。 隔了会,场内两人比试渐渐趋于白热化,竹剑碰撞声,气流涌动带出裂空之音。 道伯曼的视线也同样叫两个人引过去,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会一面倒的局势,叫娃娃脸海兵迅速还击之后显得有些胜负未定。 罗纳德的剑法承自萨卡斯基,强悍凌厉,而黄猿麾下的那个海兵,剑术上似乎弱了些,不过他凭着敏捷反应和体术,一时竟也挡下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场内交战二人身形交错又飞快分开,同样精于剑术的道伯曼很快做出判断,“最多三分钟。”黄猿麾下那士兵,最多再撑三分钟。 当然,胜负结论是仅仅就剑术而言。 ………… 竹剑相互碰撞又险险错开,比斗中的两人脚下一转又一次开距离,站到赛场边缘,许是上一次攻击叫对手以漂亮的上挑回击,险些落于下风的罗纳德手腕微微抬起,眉宇间浮出一丝凌厉杀气。 道伯曼缓缓眯了眯眼睛,日光下,罗纳德手中竹剑,剑尖隐隐附上一层浅薄铁黑…武装色?比试过程中动用武装色加固竹剑… 啧了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制止,就见罗纳德脚下一错,身形在原地消失,顷刻间重新显现时,萨卡斯基麾下剑术最快最狠的军官,扬高手臂,武器狠狠劈落。 娃娃脸士兵睁大眼睛,眼神里有些惊愕,他避不开只能横剑去挡,罗纳德的剑术看似简单,实际上封死所有退路。 武装色霸气加固后的竹剑足够劈断精铁,更别说一柄普通竹剑,攻击丝毫未曾停滞,剑尖撕裂空气,迅猛凶悍,戾气十足,目标恰是对手的左肩。 眼神微微一跳,道伯曼皱了皱眉,耳边传来几次压得很低的低呼,多少带着点不赞同与惋惜,在场都是老兵,当然看得出来,这一下落实,那士兵肩膀怕是要废了。 ………… 电光火石间,道伯曼发现眼角余光里,立在比试场前沿那些人当中,最纤细那道身影动了动,速度不紧不慢,诡异的是身形一动,下一秒就闪现在比试场内。 安娜夫人。 在众目睽睽下骤然闯入,明明是有迹可循,能够清楚看到每个动作,速度缓慢,不知怎么竟透出一种无法制止她的感觉。 精准插/进武装色加固剑尖的攻击落点,那夫人抬手,手腕旋出完美轨迹,指尖霎时间多出一柄兵器,半个手臂长短兵刃,绵绵软软,堪堪架住劈落的竹剑剑尖。 攻击骤然凝止。 她挡在娃娃脸士兵身前,举止淑静得体,微启的唇,音色恬淡,“胜负已分。” ………… 现场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停滞下来,一时静得出奇,所有视线聚集到她身上。 良久,被架住的竹剑撤离,干净利落收刀之后,前一刻浑身杀意暴涨的人神色沉稳,“正如萨卡斯基大将所言,安娜夫人果然好身手。” “赤犬大将过奖了。”那人手腕一转同样收起短刃,面上倒是没有半点受到赞誉的喜悦,眼睛里反而带出明显的困惑。 间隔几秒钟,她又偏过脸。 道伯曼挑了挑眉梢,和现场其他人一样,多少都很惊讶。 因为赤犬大将的举动。 蔷薇号最高指挥官慢吞吞地从他一众属下的簇拥里走出来,半张脸都埋在海军帽子阴影下的男人,走到那夫人身侧,以往始终抿紧的唇稍居然挑了挑,严苛气息微妙的散开少许。 见赤犬大将进入场地,罗纳德少校眼疾手快揪住他的对手,象出现时那样,阴森森瞪住似乎要反抗的迅娃娃脸海兵,紧接着拖着对方以逃命一样的速度消失。 下一秒,在一层甲板现场,三艘军舰所有将领军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赤犬大将抬手拦住同样试图离开的安娜夫人。 “和我比一场。”大将赤犬象是忘记自己身为海军最高战力之一,开口之后抬手解开西装扣子,褪掉会得行动不便的外套,又松了松衬衣最上端两颗扣子。 “哈?”安娜夫人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见鬼一样瞪大眼睛。 一问一答间,默默围观一众人掉落一地下巴。 先怀疑了下他们赤犬大将是否处于清醒状态,顿了顿,道伯曼慢一拍的品出方才萨卡斯基平淡无奇音色深处,一点点的愉悦和怀念。 ………… 反复打量比试场内一个冷静一个呆滞的两人,半晌,道伯曼慢慢眯起眼睛。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全部想通。 那些疑团。 萨卡斯基与安娜夫人,怕是旧识吧? ‘比一场’,除了怀念,恐怕也是近日里流言手段的真正目的,萨卡斯基想替安娜…稳定她在海军内部的地位。 这世界凭力量说话。 能够令得海军大将出言邀请,即使她不应战,此刻在场所有人对她的力量也会印象深刻。 强者为尊。 此后,至少出航舰队内不会再有谁轻视那位夫人。 萨卡斯基的手段可真是… 第四十六章 蔷薇号一层甲板陷入某种古怪的沉默氛围,隔了好一会儿,道伯曼又听见他的副官自言自语一样开口,用匪夷所思的语气,说出现场一干人等的心思,“萨卡斯基大将…也会开玩笑?” 艾尔说完之后,虽然也没有谁附和,依稀却有视线投过来,眼神不出意外的心有戚戚哉,显然,在场众人对赤犬大将的邀约抱有相同理解————是‘开玩笑’。 道伯曼拿眼角斜乜站在肩侧的副官,随即飞快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比试场地内,眯着眼睛打量那位夫人许久,哼了声说道,“她的步伐很诡异。” 出于习惯,艾尔很快就回答,“不是月步。” “当然不是。”道伯曼嗤笑一声,停顿几秒钟复又开口,音调暗哑,弯咧的嘴角,笑意锋利如刀,“所以才微妙。” 不是月步,很明显,她使用的身法并非海军不传之秘,六式之一的月步。 那夫人身形看似缓慢,行走间的规律却异常古怪,介入争斗的时机更是抓得巧妙,简直象经历无数次战斗洗练后,沉淀的本能…可她身上偏偏不带一丝一毫杀伐之气。 多么微妙。 以道伯曼的眼光来判断,方才那场比试到最后,真要计较起来,罗纳德也不是无法反击,只不过…单方面碾压士兵西瓦,原本就出自萨卡斯基授意,想来目的正是要逼得安娜夫人出手。 既然她说,‘胜负已分’,罗纳德少校即刻收刀,因为赤犬大将交代的任务完成。 比起目睹那夫人敏捷身手之后在场其他人的惊诧,赤犬大将…萨卡斯基…按照他们这位大将的反应,安娜夫人的武力值似乎在他预料之中。 这是更微妙的事,因为无论怎么算,安娜夫人与萨卡斯基都不应该是‘旧识’。 安娜夫人的经历很好查,呆在海军本部所在岛屿马林弗德十六年,生活单调乏善可陈;萨卡斯基,身为海军将领,行踪与经历都记录在案,两个人根本没有机会相遇。 他和她两个人,一个经年累月沙场征战,一个安安分分平淡度日,年纪相差甚远经历更是毫无交集,萨卡斯基对安娜夫人,哪里来的能够怀念的共同时光? 不该相识的人,一个藏着隐约的怀念,另一个却表现得懵懵懂懂。 这当中的隐情,何等耐人寻味。 ………… 视线偏移少许,道伯曼隐晦的挑了挑眉梢,他看安娜夫人半点战意也没有,比起似乎兴致勃勃的萨卡斯基大将,那夫人白着张小脸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就是鬼蜘蛛形容的‘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兔子’。 当然,鬼蜘蛛是看走了眼,连同海军本部所有高层都看走眼,安娜夫人藏了十六年…说起来,道伯曼觉得这夫人再有任何惊人之处,大概都会令人诧异。 象兔子生气了也只会瞪大眼睛的‘普通女人’,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能孕育万物之音聆听者…这样一个女人,即使与根本不可能相识的萨卡斯基有些纠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 又等了会,象是终于回过神,那夫人慢慢吞吞转过身,一边抬手扶额一边压低声线,毫无停滞的开始嘀嘀咕咕,“我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果然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出现幻听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比较好…” 现场安安静静,于是,她碎碎念一样的说话内容…很清晰的飘到附近每个人耳朵里,也顺便叫原本下巴落地的围观者们后脑勺默默挂出一滴汗。 道伯曼愣了愣,嘴角狠狠一抽,随后又看见他们赤犬大将抬起手…指尖蓦的闪出一缕金红…骤然元素化的指尖刺向背对着他的那夫人。 喂!萨卡斯基你不是吧?你刻意安排种种,甚至不惜设计让她穿和你一样花色衣衫宣告主权…现在忽然攻击,该不会真的想… 道伯曼惊了下,下一秒却见正在向外走的那夫人脚下未停,仿佛对脑后袭来的杀招一无所察,然而她在岩浆触及的瞬间漫不经心地侧身,动作仍是慢慢悠悠,不知怎么竟古怪而精准的避过后方悄无声息点向她脖颈的指尖。 金红岩浆堪堪擦过那夫人的耳际,她的身形幻影般融化消失,大将赤犬落空的指尖褪去元素化,手悬在半空,片刻过后,缓缓收掌成拳… 攻击落了空,男人却也不追击,手臂垂落到身侧,慢慢地偏过脸。 他看的方向,他肩侧后方,原本空无一人的位置毫无预兆现出一道身影————安娜夫人。 那夫人静静站着,一双眼睛恰好对上男人望着她的视线,日正当空时分的阳光落在她脸上,清晰映照出她的神色。 眉宇间褪去惯常的温柔恬淡,透碧双瞳,眸光带着一种叫人看不懂的冷淡倦怠,深深深深的孤寂。 ………… 几息间,赤犬大将与安娜夫人一来一往称得上风驰电擎,直到两人一言不发目光交汇,比试场外旁观一众人方才醒过神来,几记为时已晚的吸气声浅浅划破宁静。 “怎么可能?” “她躲过去了?”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传到耳中,道伯曼无声的笑了笑,确实不可能,但也在意料之中,萨卡斯基从不会背后偷袭,更何况对方是女人。 之所以这样做,想来是他们赤犬大将深信对方能够避开,并且,他的表现,后来事先看向那夫人出现的位置,代表着…他很熟悉她的行为模式。 多么…微妙。 这也就难怪对方褪去温柔假相,露出真面目一样静静盯着他。 ………… 晴蓝的天空,浅金日光洒落,柔和光线里,女人本就有些病态的面容显得更加孱弱,只是她的眼神,看着把半张脸都埋在海军帽子阴影下的男人,她的目光里渐渐浮出几丝异样。 海风呼啸而过,空气一瞬间象是忽然冷了许多,进入严冬一样,刺骨寒意激得皮肤微微战栗。 昆布兰珊瑚海海域并非冬岛气候,一层甲板骤降的温度也绝非出自气候,仅仅是错觉,因悄无声息弥漫的压力而导致的,潜意识的冷。 出自…安娜夫人。 她站着不动也不言语,看似淡然的表相之下似乎有什么疾狂而危险的东西窥视周遭,如同狩猎前夕潜伏暗中的兽,嗜血狂躁,蠢蠢欲动。 奇怪的是她很快收起外露的危险,气息称得上平和,甚至可以说,她看起来有些无奈,“现在不是时候,赤犬大将。” 说话间她把视线转开少许,目光越过人群缝隙投向更远处的海面,“似乎有不速之客呢~”微凉声线,神色单薄,只是那双碧绿眼睛沉淀了无数黑暗,阳光无法照见的深渊一样,混沌而阴郁。 ………… 她开口之后,站在她面前的那男人同样微微侧首,薄唇唇稍往下沉了沉,倒也没说话,气息里那点微不可察的战意却渐渐消散开。 隔了会,高处瞭望台打出讯号,负责守望的海兵用旗语向甲板上的众人说明————远方的洋面出现异常情况。 与此同时,三位指挥官也收到监控室发来的紧急报告,军舰声纳系统探测到海底洋流急速涌动,根据计算,海潮涌动方向恰是舰队停泊这块区域。 蔷薇号一层甲板上,受到信息后,军舰各级将官有条不紊开始行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道伯曼挥手示意副官前往安排各项事宜,接着低头对戴在手腕上的电话蜗牛低声发问,“暴风雨?” “不,声纳系统显示…”通讯器彼端,右翼护卫舰监控室人员语气显得犹疑,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似乎是大群游鱼————” “它们速度很快,后边有东西在追赶…啊!那是什么?” 皱了皱眉,没等开口呵斥监控室那边的慌乱,不知怎么,视野微微一暗…他抬起头却发现是原本晴朗的天光单薄下来,大片大片厚重的云急速遮蔽天空。 放下手,他和其他人一样侧过头,目光放到天空云层涌动的起/点,舰队停泊海域的后方,也是声纳系统接收到异常的起源地。 ………… 天空不知不觉间变得黯淡,蔚蓝海面被乌云晕出沉沉铅灰色,晴好天气瞬间变坏。 无边无际的雾气自极远处缓缓推进,象龙卷风,空气却凝固一样,一丝一毫的风也没有,连潮汐翻涌都被压制一样,洋面平静得象块玻璃。 不过转眼间,有无数小小黑点冲破静谧洋面,箭一般急速跃到空中,停留两秒钟重新堕入水中,铺天盖地的黑色凝成奇怪海潮,划破水面疾疾往舰队所在海域奔驰。 很快,这股活物结成的潮汐抵达,也因此令得军舰上的人看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它们是数以万计的鱼,密密叠叠穿梭在海水里,慌不择路逃窜。 那么后边…是什么? 是什么已经来不及计较,因为太多游鱼直直往舰队停泊海域奔逃,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它们很快抵达附近,许多擦过钢铁船壁往更宽阔的海洋逃逸,也有许多直接撞在军舰上。 简直象发疯一样。 小小的鱼产生的破坏力微不足道,可如果数以千万计绵绵不绝撞击呢?或许也造不成太大损伤,可是它们自杀式袭击一样撞上来,很多失去意识浮在海面,后方还有更多鱼群奔涌而至。 渐渐的,海上飘着无数油白肚皮,搁浅在这块水位骤降的海域,积少成多进而逐渐形成灾难。 异变发生得太快,叫人措手不及。 没多久,监控室透过通讯器向各自指挥官们通报更为糟糕的情况,海域飘浮太多死去的鱼群,后方更有大批后继,加上造成鱼群慌不择路的…尚未显露端倪的异/变源头… 啧了声,道伯曼领着麾下一众人奔到甲板前沿,隔着栏杆俯视海水。 视野被大片细白鱼腹占据,有些似乎还在挣扎,因为死去鱼群挡住去路,水中有很多海洋生物翻腾,丝丝缕缕的血渍污染水域,浓腻腥膻慢慢挥发在空气里。 揉着大海特有的腥味,瞬间如同置身血池。 “这下麻烦了!”想了想,道伯曼回过头,试图从略显混杂的人群里找出能解决窘境的那张脸,他们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那个男人的能力恰好可以对付此刻局面。 ………… 不多时,道伯曼看到他要找的人,不过那个男人似乎…根本没留意海上的混乱,反而是,注意力一直放在另外一个地方。 顺着大将赤犬的视线瞥一眼过去,就看见安娜夫人。 那夫人安安静静站在不显眼的角落,微颦的眉心,神色显得犹豫,转眼间,那双透碧瞳子眸光焦距对上他的,隔着人群…道伯曼怔了怔,瞳孔不自觉缩紧。 见闻色瞬间捕捉到快过视觉神经的波动。 前一秒映出的影像倏然消失,视网膜的残余尚未褪尽,安娜夫人的气息瞬间出现在他身侧,待得视野转换,定下神来,道伯曼只看见悄无声息立在身侧这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件奇怪东西。 她把它勾吊在指尖,手慢慢伸出围栏。 微微晃动的东西暴/露在道伯曼的视线里,平平常常的流苏一样的饰物,几种颜色糅杂,似乎是什么动物的毛? 一瞬间,这片海域的翻涌诡异地凝固,确切的说应该是扑簌簌涌动的鱼群猛地静止,异样转瞬即逝,下一秒,前仆后继的鱼潮以更为可怕的速度遂然散开,象被恶鬼惊扰。 更远处疾奔而来的黑色/潮涌猛地淡开,甚至不必细看就能知道,是远方涌现的鱼群亡命一样四下飞散,也不敢掉头,但是已经没有鱼群敢朝着舰队所在海域而来。 见状,道伯曼眼神微微一闪,侧目斜乜并肩这人,目光里带出几丝审视与惊疑。 不多时鱼群散去,她慢慢收回手,将饰物重新戴起,并且藏进衣衫底下,收好之后她抬高视线,目光看向远处的海,眼睛微微眯起,“客人到了呢~” “幽冥海流。”伴随低沉音色,大将赤犬出现在她另一侧,男人同样看着远方海天一线交界处,抬起扶在围栏上的手指尖紧了紧,“果然是不速之客。” ………… 幽冥海流,常识之外的航海名词,不存在,无目的,神出鬼没游走在海洋之内,无视包括伟大航道内原本就匪夷所思的潮汐规律,忽然出现,忽然消失。 特征是所过之处的海域所有生物灭绝,连海王类都不得幸免。 传闻,幽冥海流不是潮汐,而是数不清的死气凝结形成,诡异的雾气涌动,只不过它象一股洋流,游走在海中,所以才被归纳为‘海流’。 如果鱼群的逃亡是后方出现幽冥海流,那么…‘不速之客’,乘着幽冥海流而来… 想必不是人类吧? 答案很快出现。 一种有别于正常海水颜色的青蓝蔓延而至,带着细小磷光,看似美丽的不祥死气。 浮在舰队周围海水上的死鱼被浓硫酸腐蚀一般,无声无息消融分解,更深处珊瑚礁海床,五彩缤纷生物圈瞬间灰暗,显然是幽冥海流将这片海域生物吞噬殆尽。 静寂中,船桨划水的声音悠悠荡荡飘散,自薄雾深处,黝黑船影渐渐由远而近。 它很快显形,以超出常识的速度。 一艘楼船,朱红雕花栏杆,黄金宝石装饰,薄纱层层迤逦,精致华美得不堪暴风摧折,然而此时此地,这样一艘根本无法在伟大航道内航行的船,使得海军舰队全员戒备。 划水声蓦地终止,楼船堪堪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恰是能够看清彼此的位置。 垂地薄纱无风自动,仿佛有无形之手挽高它们,幔帘掀开之后,舱室内有两队人鱼贯而出,清一色年轻英俊的男人,踩着织金地毯站到室外,随后双膝落地,以万分恭敬姿势,朝着舱室内俯首。 时隔许久,楼船主人不疾不徐登场。 半长黑发垂落肩际,容貌俊美,气势里透出一种冰冷的优雅味道。 看清楚最后出现这张脸,道伯曼哼了声,这个人他认得,是袭击马林弗德的黑发异种,而看清楚来人,他更是感觉到身侧的安娜夫人呼吸明显一顿。 顷刻间,这位丢失孩子的夫人周身溢满凌厉杀意。 ………… 站在幽暗天光下的黑发异种神色倨傲,仿佛看不见其他人一样,清冷声线,音量不轻不重,“女王诞生之日,是我族千百年来的盛典,既然巧遇…” 俯视一般的视线滑过站在蔷薇号栏杆边缘所有人,黑发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勾了勾,“看在孕育女王的这份功绩,允许你参加宴会。” 第四十七章 她从睡梦里醒来,只觉得自己依稀忘记了什么,象是睁开眼睛,瞬间有什么东西就彷如流沙自指缝间滑落消逝,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心脏缺了一个大洞,空落落的冷。 可她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只是委屈得想哭。 “您醒了,殿下。” 她转过头,隔着层层迤逦垂纱,女侍浅淡的影子映在上边,不知为什么,她不想理会,女侍们很恭敬,可是她讨厌她们。 讨厌这处位于山腹的宫殿,讨厌暗无天日,讨厌…没有阳光。 虽然她没有资格讨厌,这里是她…和族人的栖息地,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抚养她的人一直如此说,她被告知,等到她觉醒,她的族群就能恢复无上荣光。 她成为女王之后,她率领族人夺回应有的一切,她的族群,鬼族是世界的统治者。 记忆告诉她,她存在理由是成为女王————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觉得…脑海中存在的记忆很陌生。 ………… 梳洗完毕,她拒绝了女侍们的服侍在侧,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宫殿一角。 她讨厌这里,没由来的不喜欢。 记忆告诉她,这里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身体却本能的拒绝了这种认定。 繁复艳丽的织金地毯,油脂灯火明明灭灭,泠泠宝石,金玉顽器,雕花栏杆,一切的一切,即使脑海记忆告诉自己这里是[居所],下意识却一直在否定。 矗立幽暗殿角的香炉喷出缕缕青烟,浓郁香料盖过几丝诡异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小心瞄了眼隐在角落的暗影,慢慢垂下眼睫。 她讨厌女侍们看似恭敬实则鬼祟的窥视,更讨厌…那个黑发的男人,他对她很好很好,千依百顺,万般宠溺,可是他的眼神叫她不寒而栗。 像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什么人,更像是…一种野兽打量掉入陷阱的猎物一样,凶戾残忍,算计十足。 她很讨厌,很讨厌…真是奇怪了。 明明,她和那个男人…即将结为夫妻,她觉醒继任女王庆典上,那个男人说,盛典也将成为婚宴,不知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有无形之物强迫下令她发出喜悦情绪,潜意识深处竟是…抗拒。 不该是这样,她知道自己一定哪里出了问题,只是找不到症结所在。 到今天,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相信记忆,还是相信本能?没有答案。 ………… 枯坐了不知多久,醒过神,她起身,堪堪走出十几米,尚未接近殿门,前行方向就叫女侍们拦住,她们跪在地上,异口同声说道,“殿下,您今日无需外出,族长大人已经在返航途中。” 脚下顿了顿,她垂眼看着叩首在地这些人,半晌冷哼一记,返身。 隔了会,她们起身,有人小心靠到附近,“请梳妆,殿下,今晚是庆典。” 被她们簇拥在梳妆台边,任凭几只手小心摆布她的头发,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心神有些恍惚,垂肩金发被盘成髻,金丝珠宝缠绕,华丽的王冠,中央一颗美艳宝石…深深深深的翡翠绿,随着灯火转动折射艳光,会摄人魂魄一样的美。 “克利奥佩特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是呢~王冠上的宝石,是当世最著名的祖母绿。”为她梳头的女侍轻声回答,柔媚声线里有浅浅的艳羡,“族长大人很宠爱殿下呢~”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勾挑唇稍,笑得羞涩,仿佛真正待嫁新娘那样,妩媚又满足,怀着爱意…意识被切割成两半,另一个理智的自己隐在笑容深处,眼神冰凉尖锐。 克利奥佩特拉…?她自然而然想起这颗宝石的来历,可是脑海记忆里,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渠道能够知晓它存在。 她的记忆…果然出了问题。 ………… “殿下,族长大人的船靠岸了呢~”近身的女侍转答了来自殿外的通报,小心抬眼看着她,“族长大人请殿下前往,有客人。” “好,我们走吧~”她扶着女侍的手款款起身,镜子里的女人嘴角轻牵,红晕满面,容光照人,可惜真正的她只觉得冷。 狭隘密不透风的冗长通道,迷宫一样繁琐的岔路口,女侍们轻车熟路穿行其间,她被簇拥在人群中,石壁两侧挂着油脂灯,昏黄光线映出脚下蠢蠢欲动的暗影。 渐渐的,她仿佛听见…错觉一样的声音。 奔腾在山腹的暗流,古老荒凉的岩石,不知哪里传来海潮翻涌,风拂过森林树梢,脚下大地深处藏着沉眠的… 怔了怔,她回过神,不动声色的闭了闭眼睛。 又来了,这种[听见]的幻觉。 她没有向身边任何人透露,更加未曾告诉黑发男人。 不知哪天起,身体深处藏着一股奇怪的能量,它们蜷伏在血脉骨髓,随着她一次又一次怀疑而堆积凝聚。 也正是这种能量导致她一点点加深不确定感,身边每个人待她无比恭敬,她却[听见]每个靠近的人传来的讯号,贪婪、饥饿、窥视、杀戮… 如果不是殿角日以继夜燃烧的香料很大程度麻痹她的感官…但即使如此,她仍是[听见]那个黑发男人的真实的声音。 狂暴、急迫、饥渴、疯狂、怨毒…欺骗… 究竟是谁欺骗了谁?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本能告诉她,记忆有问题。 所以,她下意识选择反欺骗。 是谁曾经告诉过她,有了欲/望就会有弱点,有了弱点,即使是‘神’,这一刻也将堕落为‘人’,而‘人’是可以战胜,只要静待时机。 是谁告诉她这些,记忆如同蒙着磨砂玻璃阻隔一切,那个名字每每呼之欲出就被重重迷雾遮蔽,而发现之后,她更讨厌那个黑发男人。 脑子里被强制下了命令,记忆告诉她,她深深深深爱着那个男人,这一族的族长,记忆告诉她,她奉那个男人为天,为他疯狂,为他不惜一切。 真是…恶心。 ………… 宫殿位于山腹深处,唯一与外界的连接是港口,底下暗流入海口,一处每逢潮汐降落暴/露在外的隐蔽溶洞,入口可供中型船舶通行。 她和女侍们抵达之时,船舶已经驶入河道,很快就会靠岸。 身侧的女人们在朱红楼船出现时屈身下跪,俯低头颅,低到尘埃的姿态,她站着不动也不言语,眼角余光里,对岸崖壁暗处内,有几道隐隐约约的影子,同样不曾下跪,静静凝视靠岸的船舶。 目光一晃而过,她趁着旁人注意不到的现在,无声的冷笑。 半是讥诮半是恨怒。 黑发男人外出,女侍告诉她,族长大人是去为她寻一件礼物,可惜她知道不是,因为…她[听见]宫殿内仅有几位重要人物辐射的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讯号。 饥饿又贪婪的讯号————他们在等待食物。 山腹地牢‘储藏的食物’已经告竭,那个男人出航的真正目的是购买奴隶,以作为… 对岸崖壁上那寥寥数名看似普通病弱又不重要的人,才是这处宫殿真正的中心人物,与那个黑发男人类似的存在,至于其他… 她斜乜身侧的女侍们一眼,很快又将悲悯收起。 她们一致的动作与‘声音’无一不是在说:她们全心全意为那个男人而活,不背叛,不反抗,即使她们的存在是食物和工具。 就和如今随船归航所有人一样,黑发男人带回来的…全部都是食物。 她[听见]过进食的声音。 撕咬、咀嚼、吞噬…肥腻湿润血肉,滋滋有声吸/吮骨髓… 痛苦的恐惧的憎恨的,数也数不清的凄厉哭叫… ‘…你听,世界的声音…’ ‘…在的地方,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再次滑过耳边,恍如幻觉…支撑她克服每一次惊惧的陌生声音。 安心的,强大的,温暖的…保护她,不让她掉落深渊的声音来自…那个明明…名字已经到嘴边却始终被封锁在迷雾后方的…让她想哭的人。 ………… 不多时,朱红楼船泊在岸边,几位英武青年跳入水中,扶着栈板搭在岸上,楼船船舱挂的轻纱后方,有道人影缓缓走出。 嘴角的笑意化作甜蜜,她抬高眼睛,满心期盼看着即将成为丈夫的男人。 黑发的俊美的男人朝她走来,他伸出手,她的手扶在他的掌心,她和他相视一笑,如同每一对相爱的深情男女。 “殿下,有客人来参加盛典。”黑发男人的声线低沉优美,音调里透着高傲与不屑,“殿下和我一起见见客人。”他扶着她的手,带着她看向船舶的方向。 楼船上一行人站在那,凌空投来的视线… 她愣了愣,浑身不自觉轻颤。 发现她的异样,她身侧的人俯低了轻声询问,“怎么了?” “不——”她强迫自己转开看着客人们的目光,乖巧又顺服的回答,“没什么,只是…他们的眼神很,很可怕。” 是的,很可怕。 如有实质的视线,刀锋一样锐利。 甲板上,随船而来的客人们,为首两位身着雪白披风,其中那位深红西装魁梧壮硕的男人,隔空投来的视线…令她不寒而栗。 比起其他人微微错愕的目光,深红西装的男人看着她,象是在看…死人。 ………… “这几位不期而遇的客人,来自马林弗德。” 静寂中,客人们走上岸,她身边的黑发男人才轻声说道,“海军本部的精英们。” “海军本部?那是…什么?”听到从未听过的新名词,她有些讶异,眨了眨眼睛,目光却死死黏在迎面而来这些客人当中一位的身上,不知不觉叫对方引走所有心神。 是个女人,走在深红西装男人后方,几乎被那个男人挡去全部身形。 可不知怎么,一眼看见,她就…拔/不出眼睛… 娇小病弱的身子,秀丽苍白的脸…她死死盯着来人看,而对方也静静看着她,眼睛象闪过一道电光的夜空,瞬间明亮到惊人。 然而那抹光转瞬即逝,叫她心脏剧烈跳动的眼睛,刹那间又恢复平静。 她一时发怔,手臂却猛地一痛,回过神来又见身侧的男人眼中浮出几丝…惊疑与狠戾,不过他也飞速掩去异色,“你不舒服吗?” “不——我——”才刚想掩饰过去,不想男人紧了紧手指,慢慢压低了附到她耳边,以无比亲密的姿态,语调却极度冰冷,“我们即将成婚,这是最后一次允许你忤逆我,罗暄。” 罗暄————她脑中微微眩晕,有无形之物急速侵蚀意识,眼瞳倒映这个男人的脸慢慢扭曲…扭曲…有无数声音涌入又抽离,喧嚣声忽远忽近。 她挣扎着移开视线,用尽全部力气看向… 那个人。 那个人看着她,她一见就无比喜欢的眼睛落下泪来…墨黑瞳色叫透明水渍洗得澄莹剔透,深墨晕散在水里一点点变淡,一种异样的绿在那人眼睛深处绽开。 克利奥佩特拉…当世最著名的祖母绿,象那人的眼睛,油艳侬丽的宝石色…笼在清晨薄雾的森林,深深浅浅铺天盖地的绿色… 她是…这个人是… 意识被无数迷雾彻底吞噬之前,她仿佛听见一记怒喝。 空气瞬间灼升到难以忍受的灼热,她猛地睁开眼睛,一片金红刺入视野,深红西装的男人背对着她,扬高的手,前臂化作淅淅沥沥的…岩浆?! 眼睛微不可察瞪大,随即她又被环在身上的温软笼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她终于忍不住…汹涌的哭意。 是那个人,墨黑眼睛变成绿色的人,她抱着她,一手环着她,一手执着兵刃,刀锋直直指着…黑发的男人,她的婚约者。 ………… 她哽咽一声,这次哭却是因为…她想不起来,明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现在抱着她保护她的人,这样重要,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啊! 岸上情势天翻地覆,随船来的客人抽刀出鞘,很快控制局面,而她的婚约者竟神色自若,看也不看周遭,朝着她施施然伸出手,“罗暄,到我这里来。” “闭嘴!你这恶心的变/态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保护她的人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恨怒,执刀的手指间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洗脑还是更改记忆?” “是觉醒。”面对质问,她听见婚约者不以为然回答,“祭典上女王会苏醒,罗暄即将嫁给我。” “罗暄?你喊我的女儿罗暄?”环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正在保护她的人又重新开口,“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 “高雄,北之玄武,高雄,对吧?” 黑发的男人神色一顿,象是这次才真正拿正眼看保护她的这个人,微眯的眼睛,气息带出细细的揣测,“你这废物居然…” “结婚?”她感觉到护着她的人把她搂得更紧些,声音里的愤怒也更浓厚几分,“几千年前就只剩下一颗头颅的你在做梦?” “娶我的女儿?你有让她成为女人的能力吗?蠢货!” 第四十八章 熊孩子圆润的缩在怀里,甚至不用看我也知道,娜娜吓坏了,于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心情重新变得恶劣,看向黑发异种的眼神也更加狞恶。 黑发男人冷着张脸,如神一般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消失无踪,目光里浮着几丝惊疑不定,不过他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叫铺天盖地的岩浆吞没。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又一次出手,金红岩浆流毫无预兆泼洒开,先前叫他拦截的黑发男人彷如蜡像,哼也没哼就此消失。 三千度高温灼烧空气,岩浆液化地表发出特殊的古怪焦臭味,也有部分漫过河堤流入水中,很快,此处山腹深处暗流围成的港口升起浓浓水汽。 视野一片朦胧,浓密雾汽深处几线银亮滑过,伴随着惨叫声,凄厉而短促,紧接着,咫尺之间蓦然闪现一道气息…我下意识地翻转手腕,手中刀尖悄无声息直直插/过去。 [咯——]一记细响,刀锋撞到障碍物。 不多时,雾气挥发一点点淡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我眨了眨眼睛,看清楚出现的人是何方神圣。 道伯曼中将,手中所执武/士刀横在胸前,恰恰挡住我直刺他要害的刀尖。 愣了愣,嘴角微不可察抖了抖,我想,呃~这是个意外来着,任谁在看不清周围的时候,发现有人悄没声出现在附近,头一个反应都是拿刀子扎过去,不是么? 然后,发现自己失误,我力持无辜的慢慢挪开刀尖,道伯曼中将是好意(大概),我想这位将领应该不是打着趁乱铲除异己的主意,所以啊~ “抱歉,条件反射。”我给出一个理由,顺便笑得眯起眼睛。 结果对方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随即收刀入鞘,曼声开口道,“安娜夫人的反应快得惊人。”收刀之后手仍是习惯性地搭在刀柄上,语调不咸不淡,“比起在马林弗德…” “现在似乎还不是闲谈的时候呢~”抢先打断他说到一半的话,我移开视线,环顾周遭一圈,最后又收回目光,抿了抿嘴角,“一个不留…吗?” 道伯曼中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耸了耸肩,面色如常地走到几米之外,站定。 当然,我也没指望对方回答,因为那个也不算问题,仅仅是我自言自语…而已。 一个不留————山腹内的港口,不到几分钟时间已经…没有海军以外的生存者,前来迎接的十数名女侍,连同朱红楼船上原本那些年轻男人,全部死亡。 放眼扫过去,均是一刀劈开头颅… 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水中也有几具载浮载沉,浓腻血腥味挥散开,混合岩浆液化一切过后的焦热,形成一种古怪刺鼻的味道。 山洞通道插着油脂火把,更高的洞窟顶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乌黑暗沉,光影半明半灭,两厢映衬更显得…现场阴森恐怖。 我努力抬高视线,故作目不斜视状,不是什么假惺惺的悲悯胸怀,实在是这场面太倒胃口。 离开马林弗德远航这支舰队,原订计划就是彻底摧毁异种盘踞的岛屿,大将赤犬全权负责,想当然,是一个不留,甚至连岛屿都将灰飞烟灭。 我没有多余同情心来怜悯这座岛上的任何生物,即便…或许当中确实存在无辜者,我只要救回娜娜,其它的事,我… 冷血吗?这种心态实际上因人而异,或者该说,因为立场不同而不同。 黑发异种是敌人,他控制的这座岛屿,即使真的有无辜者生存其间,对我而言…即使不是死有余辜,我也会袖手旁观,甚至必要时我会…成为海军的战力。 我同情无辜者,谁来同情安娜和娜娜? ………… 隔了会,稍稍‘运动’完毕的一众海军们分散开查探环境,我怀里这只熊孩子象是终于从惊/变当中找回理智,磕磕巴巴的开口,“您…那个…” 低下头,我看着悄悄伸手攥紧我衣服的熊孩子,她眼巴巴的盯住我,神色却微微瑟缩,看得我忍不住心疼,“我是妈妈哦~娜娜。” 她呆愣几秒钟,紧接着露出一个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声音里的鼻音更浓厚起来,她象小时候那样,眉毛眼圈一点点一点点的泛起红色… “妈妈?你是妈妈?”软软的腔调,委委屈屈的皱起脸,反反复复一边哭一边道歉,“我不记得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抬手揉了揉她的脑门心,我试图安慰她,和小时候一样,“妈妈不需要小孩子道歉,我只要你好好的。” 真的,只要你好好的,怎么样都…没关系。 揉完熊孩子的脑门心,我拿开手,正想呃~摆出一个稍微放松点的表情,好让她不要这么紧张,谁知道这孩子双手直接环抱过来,也不知是误会了什么,她把整张脸埋进我的颈窝,小声哽咽很快变成嚎啕大哭,委屈得…让我恨不得…将那个黑发异种找出来千刀万剐。 抬手扶着熊孩子的后脑勺,也没有继续安慰她,我知道,因为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哭一哭就会好,所有委屈愤怒所有不得已的妥协,哭完了就烟消云散。 我知道,一眼看见就明白,她吓坏了也委屈得厉害,她近些天一定吃了不少苦,虽然不知道黑发异种如何欺骗,不过我想…肯定脱不了当年那一套。 当年…欺骗安娜的那些,我的娜娜肯定也… 刚刚听那些话就能听出来,黑发男人…不要脸的东西! ………… 一边不急不缓地拍抚哭得浑身发抖的熊孩子,我强制按下心头升起的怨毒,偏过脸,目光放到一起来的这些海军身上,尤其是赤犬大将。 他此刻掌心托着一只电话蜗牛,想必是正在向彼端接收信号的舰队下达命令————登上朱红楼船之前商定的作战计划。 昆布兰珊瑚海海域巧遇后,黑发异种出言相邀,我自然是答应下来,海军方面却想当然不肯放我独自离开,后来就变成这样。 赤犬大将和道伯曼中将,以及他们各自带领的十几位将官,加上我,一行不超过二十人登上黑发异种的船,随着朱红楼船前来。 海军舰队由鼯鼠中将全权指挥,紧随其后。 我不知道黑发异种是太过自大还是别有所图,总之,他根本不在意登船的我们这些人,甚至落在后方追踪的海军舰队。 海军的目的是彻底摧毁这座岛,黑发异种应该很清楚这点,奇怪的是他…似乎胸有成竹。 一开始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朱红楼船启航,看到航线内海域的情况,我大概才明白一些,楼船航行在幽冥海流之内,航线隐秘又古怪,海军很可能无法追踪。 最后抵达的这座岛,更是无法确定坐标,连它究竟是不是塞什尔,都不得而知。 我想,黑发异种有恃无恐的原因,有一部分应该也是因此而来吧?海军舰队被隔离在远方,抵达这座岛的人员相当于孤军作战…因此,黑发异种才会毫不在意。 当然,我相信海军舰队有他们的方法能追踪到此地。 比如说,行动开始前赤犬大将交给罗纳德少校那张撕成两半的生命卡。 ………… 另外就是,我也不认为黑发异种这么好解决,赤犬大将一击对幻影来说构不成致命伤害,消失后不再出现,一定还有后续。 黑发异种怕是躲在暗地里酝酿别的什么…并且很快会出手。 我不太在意黑发异种的目的,无论他想做什么,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至于海军…海军的目的是彻底摧毁这座岛,至于该如何完成任务,那是赤犬大将的事。 海军舰队援军抵达只会是时间问题,那之前… 嘛~ 抬手拍了拍哭声明显变小的熊孩子,等她红着眼睛抬起脸,我就笑眯眯的哄她,“等下不要离开我太远,知道么?有香酥小鱼干吃哦~” “那是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迷糊,不过…应该是条件反射吧?她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听见小鱼干,一张脸的表情就变成(≡w≡)。 可爱得要命!我忍不住捏了捏熊孩子嘟嘟的脸颊,然后出言恐吓,“要是再跑丢,小鱼干就送给隔壁家老花猫吃了哦~” “不会丢的!”她下意识摆出不高兴的别扭表情,马上伸手死死攥住我的衣角,嘴里嘟嘟囔囔,“不喜欢猫,小鱼干是我的!要很多很多!” “你乖乖的就很多很多~”我得意洋洋的微笑,然后看被安抚(拐带)成功的熊孩子眯起眼睛,见她还是习惯性的小动作,于是我的一颗老心不知有多慰贴。 天晓得我有多担心,从找不着熊孩子开始就没一刻安宁过,现在找到她,她安然无恙,我也就什么都没所谓了。 不记得我这个妈妈,不要紧,忘记她过往的人生,不要紧,只要她好好的… ………… 打断这边其乐融融气氛(大雾)的是赤犬大将。 这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用电话蜗牛连线的通话,走过来站在不足半米的距离外,默不吭声的抬高视线———— 大半张脸都藏在帽檐阴影底下的赤犬大将,即使不说话也明显散发出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娜娜整个人僵硬掉,大概是赤犬大将的眼神着实不善,我家熊孩子肩膀缩了缩,慢吞吞的试图不着痕迹的往我怀里躲。 于是,被自家孩子求保护的意图愉悦了的我表示,这种时候果断是需要大人出面斩妖除魔了对吧~ 清了清嗓子,我一边把熊孩子捞出来护到身后,一边抬起头,目光对上赤犬大将,露出四颗牙的微笑,“萨卡斯基大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言,这个男人…周身气势果然缓和了些,虽然不说话,但是抿成直线的唇稍依稀仿佛翘高一厘米左右弧度,导致他看上去也就没那么冷漠又苛刻。 “乘船离开,与舰队汇合后发动全面进攻。” 隔了会,这男人总算开了金口,说话时抬了抬下颌,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随后看见…不久前离开查探情况的将官们已然折返。 他们聚在道伯曼中将身侧,一行人不动也不言语,显然是在等待指挥官下令。 短暂的静默过后,赤犬大将冷声道,“登船。”待得收到命令的将官们开始行动,他复又偏过脸,音量压得很低,“战国元帅命令,以你们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不战而退丢了他海军大将的面子还是怎样,转身前这男人嘴唇像刀刃一样紧抿着,散发出冷峻气息。 当然,这种小细节我不会在意,因为…找到熊孩子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离开,这座岛…实在感觉不好,踏足此地,除了不寒而栗之外,我总觉得潜意识深处… 关押在那扇蔓藤大门后方的那个‘人’蠢蠢欲动。 疯狂、怨毒、憎恨、杀意…无数的负面情绪正试图瓦解我的理智,让我放下一切直接去找到黑发异种,挖出他的心脏,撕裂他的肢体,杀死他,将他千刀万剐。 虽然我很乐意,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带娜娜离开。 必须先保证自家孩子的安全,之后再为安娜复仇。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卷的恶意,朝着岸边停泊的楼船迈开步伐———— 脚步才踏出去,胳膊…或者该说揽在我怀里的娜娜一动不动。 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把熊孩子转向面朝自己,定睛一看,我立刻倒吸一口气,“娜娜?!” ………… 娜娜,她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神情恍惚,面上一片空茫,一双眼睛看不到焦点,我凑近了喊她也没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空气。 “娜娜?”疾声喊她的名字,一边轻轻拍她的脸颊,“娜娜!” 下一刻,熊孩子总算出现反应,可惜不是我希望看到的那种清醒,她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表情仍是陷入梦魇一样,挥开我的手,僵硬又刻板地转身朝着港口进入山腹的通道走。 怔愣两秒钟又飞快反应过来,抢上前拦她,结果这熊孩子死命挣开我的手,两眼发直盯着前方,嘴里还反反复复含含糊糊的说,“神殿——婚礼——新娘——” 结婚你妹!谁同意你嫁人了?混账!我的额角噼啪几声冒出无数个青筋,一边努力制止熊孩子一边在心里划掉未来一年份小鱼干的补偿。 顺便,再次把那个黑发异种归到‘恶心变/态黑名单’的榜首。 这样子分明是…精神操纵! 那个黑发异种!混账东西!怪不得有恃无恐,敢情是埋着暗线呢!让我家熊孩子忘记一切,又在她意识里下了暗示,如此一来… 果然需要先消除危险因素吗? 啧了声,我————大概也就犹豫的这几秒钟时间,一道深红蓦地插/入视野。 男人扬高一手,化掌为刀毫不迟疑重重砍下。紧接着,熊孩子背影一僵,顷刻间整个人软倒。 喂!嘴角抽搐一下,眼看熊孩子要摔进我伸出去的手,不想斜地里另外一道粗壮胳膊横过来,眼疾手快拉走被打晕的笨蛋娜娜。 诶?!手臂悬在半空僵硬几秒钟,我冷眼斜乜半途截胡的这位:道伯曼中将,忽然出现接走我家熊孩子,拎在手里打量几眼,沉声说道,“被下了暗示,看样子走不成了。” 我一脸阴郁的瞪他,他却移开目光,“萨卡斯基大将。” 刚刚当着家长的面打了熊孩子的赤犬大将把视线对上我的,一点心虚也没有,开口问道,“你发动能力了,这座岛情况如何?” “岛岛果实发动可以轻易感知一切。” “是。”我点点头,环顾周遭一圈,最后停在河道对面那堵崖壁上,眼睛眯了眯,“整座山山腹中空,呈蜂巢状,无论选哪个洞窟走,都会抵达神殿。” “没有守卫,不过有些陷阱,沿途…”犹豫两秒钟,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接下去说道,“沿途有几处地牢,关押着人。” 到这里又停下来,面无表情站立,说出我知道的东西,至于结果,当然是由最高负责人来决策。 赤犬大将判断正确,我确实发动了恶魔果实能力,脚下踩上这座岛的几分钟之内,已经动用岛岛果实将自己和岛屿化为一体。 这座岛内部如同一个巨大蜂巢,有许许多多通道,错综复杂,迷宫一样的路线,所有出口无一不是通往中心点的神殿。 沿途几所地牢,我接收到一些存在感,是人类,也是关押起来的,鬼族的食物。 ………… “不必分兵,去神殿。”赤犬大将很快转开目光,抬手理了理帽檐,语气象是对谁解释一样,“彻底消灭敌人等于解救。”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一开始来的这些海军将官们就战意十足吧?赤犬大将话音落下,这些男人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通往山腹深处的通道。 而道伯曼中将,他却避开我打算接过娜娜的手,嘴角掀了掀,似笑非笑说道,“我会保证这丫头毫发无伤,安娜夫人跟着萨卡斯基大将,免得遇上敌人的时候,我们分不出人手支援。”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拎着我家熊孩子一个箭步窜得老远。 喂!我保持着尔康手,整个人都囧了。 然后,伸出去的手落进唯一留在此地这男人的掌控, “跟着我,别走丢。”语气冷漠又严谨,举动却和他往日的正经名声不匹配,他自然而然握着我的手腕,象散步一样不疾不徐地走。 因为太惊讶而导致思路卡壳的我,一边踉踉跄跄跟在赤犬大将身后,一边后脑勺慢慢升起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线。 怎么说呢? 扣在手腕的指腹粗粝干燥,力道不轻不重,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好吧~没有重点。 悄无声息打量领先一步的这个魁梧背影,良久,放低视线盯着脚下向后移动的石板,抿了抿嘴角,把所有乱七八糟藏在刻板的表情底下。 我知道,我只是不打算理会。 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此次航行途中,甚至更早之前,我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这位海军大将的态度诡异得厉害,我又不是真的迟钝。 偶尔,象刚才,我甚至也利用他的那点另眼相看…当然,仅仅是稍稍利用而已,我不打算理会,无论是鬼蜘蛛中将亦或者黄猿大将… 我暂时没心思搭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各种化学反应,因为我自身情况实在…不适合。 ………… 嘛~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继续故作不知,所有种种纷乱,总之,必须等彻底解决黑发异种才能着手清理。 ………… 山腹内的通道狭隘昏聩,半密闭空间里,鼻端嗅到的除了淤积空气,油脂火把燃烧的烟气,沉闷萧瑟气味底下,隐约盖着几丝硫磺的味道。 皱了皱眉,我开始边走边打量身边环境。 两侧石壁映着火光分辨不出具体颜色,通道石板平整,缝隙间棱角略显模糊,看得出年代久远…如果这里是安娜记忆中的地方—— “神殿底部…” “北之玄武是什么?”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声混在一起,接着,赤犬大将略略侧首瞬间又飞快转回去,短促的静默过后,他的声音重新响起,“不愿意说就算了。” 我愣了下,想了想低声回答道,“不是不愿意,是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萨卡斯基大将想听吗?有些细节或许不符实,因为…” 说话时我低着头看不见对方的神情,隔了会,他低声开口道,“战斗开始前情报太少对我们极其不利,关于异种,即使是揣测,或许接下来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揣测…眼睛抬高几分,我的视线越过赤犬大将停在隔着一段距离,先行一步那些人身上,沉默片刻,就把知道的那些一鳞半爪努力组织成语言。 小小声,慢吞吞,边想边说———— 记忆早就模糊不清,毕竟隔了许多年,我甚至不能确定,如果黑发异种不是说出有些印象的名字,当然,我只是猜测…很多情节根本记不得,我怕误导,连语气都不敢用得太肯定。 不过看黑发异种的反应,我怕是猜对了一些。 至少,他的身份名字,和那个真相。 鬼族,我说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吸食生气那一幕,是当年看漫画的记忆吧? 东家苍龙,西家白虎,南方朱雀,北之玄武… 黑发异种口中的‘罗暄’,应该是‘罗睺’,一颗不存在的黑暗星之名,鬼族末代女王的名字。 所谓复兴之路,是复兴鬼族,安娜家族血脉,继承鬼族女王,黑发异种试图还原女王基因的举动,与当年我看的漫画,那个痴情北家族长类似。 只是,如今的黑发异种行径很恶心就是,比起漫画中罗暄的丈夫高雄,黑发异种简直就是变/态加三级的下作。 所以,我想呃~当中一定有区别。 除非当年我看的是盗版,好吧~我想多了,言归正传。 至少很多细节对得上,就当黑发男人是高雄… ………… “北之玄武拥有精神操纵能力,他曾经接受朱雀的刑罚,砍下头颅不死不灭,除非…” “找到他的头,彻底杀死他。” 赤犬大将低声接过我还没说出来的话,他停下脚步,回过身,暗影深处的眼神喜怒不辨,“人类已经进化克制鬼族的基因,你是能力者,你的女儿天生霸王色,女王血脉早已经断绝。” “虽然是不确定因素,但只要在海军掌控之内,你的秘密就不会泄露。” 第四十九章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大概…不是吧?这位赤犬大将的语调云淡风轻,可我还是从他轻描淡写的言语深处听出几丝…威胁的含意来。 忍不住撩高眼皮瞟了领先一步这男人的背影,想了想,我故作无知的笑,“当然,因为娜娜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只要我家熊孩子在海军,我这连带家属也不会脱离了掌控。 话音落下,男人略略侧首,眼角余光仿佛溢出点别有深意,顷刻间他又收起视线,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朝着通道深处走。 我跟着垂下眼帘,安安静静任凭对方攥着手腕,一步一步踩着足下阴影,缓缓前行。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 ………… 迷宫一样的通道迂回曲折,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几个岔道口,岩壁上插着油脂火把无声燃烧,凄凄的昏黄笼着石壁,合着淤积的烟气,无端端营造出一种诡异又阴森的感觉。 过了一段时间,走着走着,眼角余光里滑过的两侧岩壁,灰白陈旧岩石上渐渐出现一幅幅壁画。 之前,约莫拐过两个岔路后出现单调的象卷草和某种符号的纹路,两侧岩壁,顶上,脚下,弧线与符号零零碎碎,无穷无尽舒展。 接着是起伏如山峦河川的简单图案,其间点缀一些人和动物,而后到现在,图像变得繁琐,颜色也从单纯的灰白底朱红线,掺入种种缤纷色系。 一路走到这里,抛在身后的一幅幅壁画,在我看来很像早年书上网络上看过的某种史前遗迹,比如某些远古先祖的岩画。 灰白底朱红线条那些,如同山涧巨石洞窟保存的古人遗迹,繁丽琐碎图案,却像埃及金字塔内部,法老王墓室的妆点。 当然,无论前者后者,岩壁上的画都是一种记录。 我边走边注意打量身遭,赤犬大将的步伐也慢下来,甚至不远的道伯曼中将,行进间的速度变缓,应该是同样留心画在岩壁上的图。 它们以一种微妙的顺序发展,单纯古朴的狩猎,远古部落群居,图腾崇拜,天神祭祀,王朝出现…国家建立、兴盛、衰败… 战争…和平…崛起… 科技发展…社会进步… 高楼矗立,繁华都市… 山腹内不通风,许是感官叫烟气和昏暗环境侵扰得有些麻木,滑过眼中的一幅幅画面,一点点唤醒遗失很久很久的记忆。 十六年前,属于我的秘密。 这些已经被时间侵蚀斑驳的图画,无声叙说的是人类发展史,我所知的历史,而不是这里流通在外的千百年的官方记载。 心跳一点点加速,我只觉得血液开始沸腾,不为别的,只为了眼睛看见的这些。 我以为…不相干的两个世界居然有重合吗? 我以为…这个二次元的世界和我的故乡如果是同一个…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几千年后还是几万年后?甚至更久?久到生物基因图谱出现天翻地覆改变,久到海洋淹没大陆山川化为菏泽? 亦或者,这个世界失落的历史仅仅是鬼族曾经辉煌过的那个现代? ………… 全副心神都叫两侧壁画勾走,直到我看见一幅画当中出现一个标志性存在,与我的故乡隔着海洋那个国家的象征之一,富士山。 自它开始,我所知的历史出现一个分水岭。 之后的壁画,叙说的是我依稀还有点印象,到刚才不久前被黑发异种激得灵光一闪的…二次元故事。 末代鬼族女王重新苏醒的往事。 东家苍龙,西家白虎,南方朱雀,北之玄武… 久远的早已经无人知晓的那些事,无声呈现在一幅幅壁画当中。 一无所知醒来的桐生苍子,重生的女王罗暄。 猎鬼的西家白虎,被鬼迷惑的西园寺彬。 宿命的相遇… 说实话,看着壁画中的悲欢离合,我…我分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庆幸还是失望。 大概是庆幸多一些吧? 很奇妙啊~不是吗?我居然庆幸这些壁画与我的故乡没有关系,因为只有不相干,才能代表…我曾经存在的世界安然无恙。 纵使隔着九重碧落,我…我也觉得高兴。 壁画的故事到最后,三万鬼族进入圣地长眠…再往后…两侧壁画变成无边无际的黑色,象是被谁泼了浓墨盖住下方斑驳油彩…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有几处黑色颜料盖不住背后浓腻的鲜艳,我想壁画群原本应该有后续,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理由被销毁。 按照之前那些图画表现的东西,画在岩壁上的东西,执笔者应该是鬼族…甚至很可能就是北之玄武,桐生高雄。 因为壁画内容基本上和我的记忆里零碎画面能够嵌合,只是不知道鬼族长眠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叫如今的黑发异种这样疯狂。 ………… 许是太过专注,行走间脚下不知绊到什么,或许是碎石子也或许只是一处日久年深的缝隙,总之我歪了下,然后立刻一脑门撞在一堵‘墙’上。 温热又宽厚的背,属于领先一步的男人,大将赤犬。 眼前一黑,紧接着肩膀叫人扶稳,我嘶了声,甩了甩脑袋,“抱歉,我…” 说话间本想抬手揉一揉额头的意图又被捷足先登,带着粗粝茧子的指腹按在有点疼的位置,力道不轻不重,顺便叫我吓得瞬间神清气爽。 “赤犬大将?”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错觉?开口之后我觉得面前这男人气息一沉,象是有些不高兴? 当然,这男人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就是揉搓的力道忽然变大了点…呃~接着,他揉的位置…更疼了! 我倒吸一口气,强忍住寒毛直竖的惊悚感,微微偏开头,“萨卡斯基大将?”再次开口之后,我就确定了这男人果断是不高兴了这么件事。 这海军大将先是不声不响用力,估计把我额头撞到那块搓得都快肿起来,等我改口,他又放轻力道,春风化雨一样。 这男人…更年期到了还是大姨夫来了? 排山倒海的吐槽在心里滚过一圈,当然没敢表现在脸上,我故意嘶嘶几声,小心躲避如影随形黏在脑门上的手指。 隔了会,许是满足了?赤犬大将收回他的手,语气一点波动也没有,还是原本那种低沉宽厚,带着点命令式的口吻,“专心脚下。” “是,我很抱歉。”我一本正经的回答,目光微微向左偏移,不敢对上这位海军大将投来的藏在海军帽子阴影里的眼神。 说他对我有想法吧态度又很冷漠,说他对我有敌意吧这人有时候的举止又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也很恶劣就是,简直能和他们海军另一位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相媲美的诡异。 ………… 这点耽搁的时间令得一段距离之外的道伯曼中将返身折回,走到附近停下来,一路上始终不言不语的中将先生大概是看戏看够了,对上我的视线,他眼睛里浮出几丝异样神采,似是别有深意的问道,“安娜夫人对这些壁画很感兴趣。” “啊~确实如此。”我点点头,也没打算隐瞒,“因为曾经看过。” “哦?”偏头看了看周遭,他翘了翘唇角,神色似笑非笑,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安娜夫人很熟悉这里?” “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看了道伯曼中将一眼,我错开与他交汇的视线,转过头,把目光放到身后那段淹没在时间里的壁画上,“十三岁的时候…” “够了。”冷声打断我的是赤犬大将,他蓦地收紧指尖,导致我落在他掌控里的手腕一时钝钝的疼,铁箍一样的禁锢有不容忤逆的意味,“海军的目的是彻底摧毁这座岛,无论它是不是给你留下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 这个男人,赤犬大将,厉声呵斥,原本就低沉的语调更阴森几分,只是奇怪,他没有看着我反倒是看着道伯曼中将,象是警告对象不是我一样。 短暂的静默过后,道伯曼中将耸耸肩,不置可否的笑笑,忽的又看着我,开口问道,“后半段的壁画,是异种的历史吧?” “画中的主角,金发的那个女人…”说到此处停顿几秒钟,象是筹措言语一样,半晌,他哼了声,之后才接着下去说,“我带着的这丫头,你的女儿,和金发女人有七八分相似。” “诶?”我愣了下,不自觉的把视线放低几分,盯着昏迷不醒的娜娜看了一会儿,猛地又是一惊,道伯曼中将不说还好,他一说…确实呢! 想了想,我忙不迭转身,甩开扣在手腕上的禁锢,折回几米,细细去对比桐生苍子最后出现的那一幅,而两厢一比较,越看越叫人心惊肉跳。 重生的罗暄,桐生苍子。 我家熊孩子确实…和壁画上的女王罗暄容貌相似。 可…这怎么可能呢?! 娜娜的金发蓝眼是继承她的父亲,安娜的丈夫,可为什么一眼看过去,壁画上的鬼族女王容貌熟悉到叫我浑身发寒? 我的娜娜,明明不会和鬼族扯上关系才对啊! 脑海一阵眩晕,我晃了晃,伸手扶住壁画,稳定身形之后,看着壁画中那张美艳的脸,内心油然而生是愤怒,我…我决不允许!什么鬼族基因,什么复兴之路,那些代表重重苦难的东西,怎么可以束缚我的娜娜? 她应该有平安顺遂的人生,她应该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海军也好,海贼也好,她的未来不会有任何…人为的安排! 这份受到诅咒的血脉,在安娜身上断绝就好! ………… 大概是被心头灼升的怨怒弄得失去理智,我抬手狠狠拍过去,目标是毁掉咫尺间这幅有着鬼族末代女王小像的壁画。 画中人浅浅笑着,神情半是惊讶半是悲伤… 指尖堪堪触及冰凉石壁,尚未发力就感到身体猛地一空,毫无预兆间,我脚下这块区域的地板无声无息坍塌。 黑不见底的豁口迅速扩展,失了平衡的身体直直下堕,分裂的巨石雨点般落下,突如其来的黑暗里,两抹雪白颜色显得刺目。 是两位海军将领。 道伯曼中将和赤犬大将。 他们跟着掉下来,也或者是…眯了眯眼睛,几息间调整好平衡,我死死盯着道伯曼中将…紧接着发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雪白将领披风肩膀位置骤然开出一朵鲜艳的红。 是黑暗中隐匿着什么袭击了他,目的是逼他松手。 而他手中…正保护着娜娜。 猛地一下发力,避过大将赤犬朝着我伸来的手,与他错身而过,瞬间扑向自家熊孩子。 道伯曼中将骤然遇袭,肩膀直接穿透一个血洞,导致他臂弯里的娜娜失去支撑点,还没醒来的熊孩子就软软的滑落,无声无息往更深处的黑暗掉落。 ………… 拼着背部撞上岩石,狠狠攥住熊孩子,一把将人捞回怀里,下一秒,眼睛能见度降到负数,无边无际的静谧黑暗淹没了我和熊孩子。 身体还在往下堕,周围却出现一种诡异感。 不知名的存在感潜伏在很近的地方,丝丝缕缕蛛丝般触感铺天盖地涌上来,数不清的丝质物附着到身上,纠缠着卷住护在怀里的娜娜,蓄势待发… 我收紧双臂,冷冷的开口,“别让我发怒,不然折断你的角哦~鬼面兽。” 顷刻间,下落的身体悬浮在半空,感觉到裹住娜娜试图将她带走的力道停下来,我哼笑一声,“带我去神殿,既然是你们的目的。” 良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里传来声音,听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仅仅是一种寂静的音色,“既然是您的命令…” ………… 广袤的黑暗里有隐约轮廓,象荒芜干涸的坟冢,无数混乱错综的裂痕,虚虚实实的鬼影幢幢…衣摆拂过的细微摩挲声,动物踩在石板上轻轻巧巧的蹄音。 等了不知多久,也或许只有几秒钟时间,视野慢慢亮起来。 适应昏聩光线之后,首先看见的是一处奇怪环境,安娜记忆里不曾出现的地底洞穴,原本或许是湖泊一类的地方,我和熊孩子在半凹弧形底部。 当然底部也不平整,许多石柱矗立,更下方还有什么东西,映着光也看不分明,周围石壁沟渠裂痕密布,一圈圈人工开凿的通道自上方蜿蜒而下。 飞快环顾周遭一圈,我把注意力停在与落脚之处毗邻高度也相仿的两支石柱顶部。 黑发异种伫足在其中一根石柱,另一根上边却站着一只不知名生物,长得象一匹马,额角多出一支尖锐獠角。 那动物静静看着我,冗长马鬃垂在地上,目光里透出一种智慧生物的神采。 它看起来和传说的独角兽一样,不过我知道不是,因为它在壁画里曾经出现过,同时也是故事中守护圣地的鬼面兽。 “放下罗暄,离开你所在的位置。”沉寂了一段时间,黑发异种开口说道,语调平静又空洞,暗色双眸如深夜的海蕴藏危机,“仪式要开始了。” “交出罗暄,我可以饶过你。” “我拒绝。”紧了紧手臂,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别妄想。” “娜娜不是罗暄。”我把音量压得更低,看向对方的目光里掺进恨意,“你果然疯了。”也是道伯曼中将的提醒,才叫我想通关键。 黑发异种执着的理由,是娜娜的样子和当年的桐生苍子相仿吧? 桐生高雄已经疯了吧?要不是彻底发疯,怎么会坚持认定我家熊孩子是末代女王呢?娜娜根本不可能觉醒,她是天生霸王色霸气,并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已经有预兆。 海军科学部研究显示,霸气与恶魔果实能克制鬼族基因。 如此一来,我的孩子怎么可能觉醒成为女王? 不过…对于发疯的黑发异种来说,我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听进去吧? 低下头,不舍的看了看安睡在怀里的熊孩子,弯下腰将她小心安放在地上,直起身,拔出藏匿的随身兵器,深吸一口气,将它掉个头握在另一手。 指尖微微收紧,海楼石锻造的匕首刃锋搁在掌心,我把视线抬高几分,对着一切的始作俑者冷声说道,“杀了你,为了先代死去的每个人,为了将来悲剧不再重演。” ………… “复兴鬼族是你们代代必须背负的责任。”黑发异种很奇怪的有耐心,比起曾经几次遭遇时,此刻他的气息接近…平和,“一路走来你看过壁画了,你该明白…” “娜娜和鬼族没有任何关系。”我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冷笑一声,“太古统治世界的鬼族,兴盛或者灭亡,这些事构不成我家族血脉每一代受尽磨难的理由。” “看过又如何?”我眯起眼睛,静静打量黑发的异种,终于没有忍住心头翻卷的怨毒,“桐生高雄,你醒来多久了?” “无论是否源自血脉,力量都是不进则退。” “不明白的人是你,即使女王觉醒,鬼族也无法延续下去,因为鬼族长眠的时间里,人类已经进化出战胜鬼族的基因。” “吸取生气,啖食血肉,以人类为食的鬼,双方交战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你究竟多恨西园寺彬?千万年后的现在,你想彻底消灭情敌的后代吗?” 也是直到此刻,黑发异种波澜不兴的神色总算出现几丝变化,微微睁大眼睛,目光里有惊愕,不过他很快收敛异样,冰冷冷的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为什么?”我低低的反问,恶魔果实克制物带来的脱力一点点蔓延,伴随着虚无飘浮感,血脉深处另一种感觉渐渐失去控制,“你想知道?” 撩高眼皮,视线偏移几度,微微扭曲的视野里,鬼面兽的眼瞳…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我扯高嘴角,空着的手抬起附到衣襟位置,慢慢吞吞地一颗一颗解开扣子…皮肤底下窜高的温度盖过此地的阴冷。 褪掉衬衣,将答案呈现出来。 “因为女王十六年前已经觉醒了啊~” ………… 能看见的皮肤刻满狞恶痕迹,长时间捆/绑造成的瘀伤,束缚太久,皮肤细胞已经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微微坏死,深深的红,淤死的褐紫… 每一道痕迹都是埋在骨髓深处的恨意。 属于安娜的怨恨,属于我的愧疚…我救不到那个孩子,只能陪着她堕入地狱。 其实我早已经怀疑,从成为安娜那天起,接收她的记忆之后,我就怀疑过空白的那段时间,不是不想追根究底,只是那时候…无暇分神。 因为怀着娜娜。 为了小婴儿的健康,我只能抛开所有心事,免得忧虑过重对胎儿发育造成影响。 后来娜娜出生,我全副心神都扑到她身上,我时刻担心她,那时候世界又太乱,我懦弱的逃向海军本部,航行途中又误食恶魔果实… 我知道,动用岛岛果实的时候,身体已经产生反应,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发挥不足三分之一,原本以为是心态问题,我也没在意,因为力量足够保护娜娜就好。 后来遇到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和柯泰雅史塔克,流落在虚圈,关于我的异常,相熟之后史塔克告诉过我,他说我的力量很奇怪,有两种。 它们同时存在,相互排斥,隐约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世界不同,力量本源不同,史塔克不能理解恶魔果实,但我却能明白,他说的是恶魔果实和身体原主人的意识碎片。 那道蔓藤大门,就是相互克制产生的平衡。 恶魔果实和觉醒的鬼族女王基因相持不下,正是因此,一直以来岛岛果实才不能彻底发动,因为三分之二的力量用于封印。 安娜的意识碎片,我原本认定的属于她的仇恨,未来的第一十刃,唯一没有借助崩玉破面的瓦史托德却告诉我,那…不是灵魂。 而是觉醒后裹着未尽仇恨的…血脉传承。 传承属于鬼族,仇恨却衍生自安娜。 黑发异种欺骗她,逃亡时又遇到可怕的事,当时读取遗失记忆,最后我看见安娜睁开眼睛,伸长的手扣住伏在她身上的畜/生。 骤然闪现的青蓝火焰里,那个作恶的海贼几秒钟不到,从一个身强体壮男人变成一具枯涸尸首,最后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知道女王觉醒,也知道身体里沉睡了可怕传承… 推算下来,安娜能活下来是女王觉醒的缘故,后来她遗失记忆,直到死亡,我成为安娜,恶魔果实最终压制鬼族基因。 而相互压制的另一个设想,打破平衡之后会发生什么? 握在手中的海楼石是结果,恶魔果实压制之后,鬼族基因重新解放。 对于我的恐惧,未来的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难得一见的尖锐,他说,‘你希望自己是人类,那么血脉又如何?’ 那个总是无精打采的家伙,灰蓝的眼睛有柔和的光,狭长眼角也叫微微笑意衬得温软,‘你的心才是唯一的答案。’ 明明是丢失心的虚,安慰人的时候,竟让我觉得温暖。 ………… 我的心是答案。 我是人类,所以…我试着解放血脉力量,在两个朋友的陪同下,一点点制服掌控它,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保护我的孩子。 多么岌岌可危的命运,这一切全部都拜眼前这黑发异种所赐。 第五十章 失去重心堕落之际,实际上道伯曼没有太过惊讶,这座岛既然是异种的盘踞之所,有什么陷阱机关也实属寻常,从港口长驱直入,到现在深入山腹居然很平安,他早就奇怪了好么。 所以啊~安娜夫人触动机关导致通道塌陷,掉落的一刻,道伯曼心想‘果然如此’,同时多少松了口气,毕竟…一路上如果走得太轻松,反而证明,道路尽头等待的将会是极难对付的局面。 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现如今掉入陷阱,不得不说,也算是减低几分最后遭遇战的困难程度。 危机来临时,道伯曼收了收力道抓紧带着的丫头不让她丢掉,短短几秒钟里还顺便稍稍调整身体平衡,好叫呆会落地的时候不至于太狼狈。 不曾想,片刻过后,黑暗中有东西袭击了他。 事前毫无预兆,肩膀立刻被洞穿,若有似无蛛丝般的异物猛一下刺进血肉,自后往前整个肩膀穿透,诡异灵活的避开骨骼,狠狠地搅烂筋肉软骨。 霎时间浓腻血腥味扑入鼻端,他的一支手臂立刻没了感觉,小丫头一点点从无法施力的手指间脱落,昏迷不醒中滑向下方无边无际深渊。 心念急转,他探长手臂,手指指尖才钩着小丫头的袖子,那块小小布料随即错失。 电光火石间,无数碎石掉落的雨幕里,一道疾风扑面而来,是安娜夫人,她以无与伦比敏捷的速度从十几米外闪身而至卷走那丫头,又在顷刻间飘然远去… 与此同时,黑暗深处的窥视缀着那两母女,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 很近的位置疾速滑过一抹存在感,是先前袭击他的东西。 半生沙场征战养成的应变做出反射,一瞬间,道伯曼已然抽刀迎敌,然而挥出的刀刃锋却被一股无形压迫感推得偏移几度,最后砍到空气,错愕中先机已失,反作用力下身体加速了堕落。 上方塌陷的通道无声无息闭阖,微弱天光蓦然消失,浓浓的黑暗掩盖视野所有能见度,见闻色感知范围内,安娜夫人和她带着的科学部小丫头蓦然消失,连同那道诡谲存在感一并蒸发。 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石块掉落的哗啦啦声响,象下着疾雨。 道伯曼啧了声,听清楚重重砸落的岩石雨轨道,之后拧身穿过当头落下几块巨石缝隙,飞起一脚踢在就近一块障碍物上,借力拔高几米翻身站到顶部。 立稳脚跟,很快又跃起,随后几次变换位置。 几起几纵避开岩石雨中心范围,利用摩擦减缓跌落速度,无声扩展的见闻色范围内,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石块落地的回音。 下方…同样是岩石地。 ………… 片刻过后,即使脚下借用缓冲,等落到底部仍是踉跄了一下。 踩到地表的瞬间,足下一碾,蓦地朝侧边斜窜而去,身后碎石窸窸窣窣砸落,巨大岩块撞击地表,静谧的黑暗里声音一下子变得嘈杂,伴随着扬起的尘埃,腐朽与萧瑟气味弥漫开,呛进胸肺。 时隔良久所有骚动方才平息,黑漆漆的四周居然飘浮起细细小小的荧光,很微弱的泠泠青色,东一簇西一簇,随着气流卷动摇曳不定。 星星点点青光浮在空气里,诡谲的使得视野更加模糊,萤火一样的冷芒飘飘忽忽片刻又沉淀下来,凝聚在地上凹凸不平的阴影里,脚下不知踩着什么,地表参差不齐,有东西硌到皮鞋鞋底。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目光所及昏聩幽暗,四下打量许久,凝目看向更远处,“萨卡斯基大将。” 辨认不出任何东西的黑暗深处随即传来低沉的应答声,“嗯——”目力所及缓缓靠近的浓郁黑色正是与他一同掉落此地的萨卡斯基。 开口之后,远处又一次响起脚步声,行走间踩踏,鞋底发出咯咯脆响,显然地上的东西干燥易碎。 而随着声音,凄惨的青绿色火星一样迸出,和之前相同的颜色,只不过它们这次是随着行动闪现,黏附在鞋子上的样子。 墨黑的地底,一丛丛青绿荧光沿着足迹绽开。 见状,道伯曼怔了怔,随即微微一凛,“这是?这里是————” 醒悟的同时柔润的光从萨卡斯基所在的方位亮起,是也发现异状,萨卡斯基取出随身光贝照亮此地,光源使得视野恢复,道伯曼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紧接着倒吸一口气。 恰如他所预料,脚下白骨铺陈,凄惨惨的骨骸支离破碎,目光所及密密叠叠,方才那些星芒荧光是骨骸碎裂燃烧的磷火。 饶是沙场征战半生,道伯曼也不曾一次性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白骨。 也不知这里究竟死了多少人才造成如此可怕场景。 这一处方圆数百米,能看得见的地方全部是惨白遗骨,很多被岩石掉落砸得碎裂不堪,少部分保持着完整铺陈在地。 简直,惨不忍睹。 巨大的惊愕过后,他一时震怒不已,“该死!”扶着腰际长刀刀柄的手,指尖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关节泛起青白,“这次一定要彻底消灭他们!” 异种盘踞的岛屿,山腹深处竟铺陈数也数不清的骨骸,不知多少人在此地丧命,简直…罪无可恕! ………… 半晌,压下心头翻卷的愤怒,道伯曼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不再看随处可见的尸骸,调转的目光停在不远处的萨卡斯基那里。 对方站在十几米开外,半低头看着脚下,察觉到他的视线复又缓缓抬高脸,“你的伤…” “先离开再说。”道伯曼沉声回答,说话时环顾周遭一圈,示意道,“那里是出口。”这处环形凹陷地势不起眼的角落有个出口,总之,先离开再做打算。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眼,萨卡斯基点点头,迈开步伐之前又顿了顿,重新看了眼脚下…道伯曼走上前去,一边有些奇怪的问,“怎么?” 走到近处,道伯曼垂下眼帘,试图从萨卡斯基正看的这具骨骸上看出端倪,半晌却不得要领,也只是一具尸骸,颅骨部分被岩石砸得半碎,刚刚不巧又叫萨卡斯基雪上加霜一脚踏上去,此刻不知名的遗骨毁得七七八八。 沉默两秒钟,萨卡斯基给了他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没什么,走吧~” 语毕,他们海军大将率先迈开步伐,道伯曼紧随其后,走在落后半肩的位置,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走得小心又缓慢,出于尊重,他们尽量避开地上散落的遗骨。 隔了会,静默中,道伯曼听见萨卡斯基低声开口,“没有腐肉或者残余,全部是白骨,死亡时间至少十年以上,甚至更久。” 停顿几秒钟,萨卡斯基复又冷声道,“这里太干燥,也太干净。” “啊——”道伯曼应了声,左右看看环境,眉心微微皱起,“有硫磺的味道。”空气里萦绕微不可察的硫磺气息,只有一点点,脚下地表温度也算正常,应该不会是火山岛… 照这种情况看…废弃的抛尸点吗? 说话间两人身形同时一顿,随即同时微微侧首看向发出异动的方向————那是一处风化侵蚀严重的岩壁缝隙。 片刻过后,脚步声纷沓而至,缝隙深处许多人疾奔而出。 海军先遣队人员,变故之前这些人快一步深入通道搜索,在萨卡斯基和道伯曼的见闻色感知范围内行走在蛛网一样错综复杂的迷宫里,不想此刻双方竟在此汇合。 “萨卡斯基大将!”为首的正是萨卡斯基麾下的罗纳德少校。 道伯曼的副官艾尔落后一步出现,“道伯曼中将!”双方一个照面,道伯曼就见自己的副官瞪大眼睛,一脸惊愕,“您受伤了?!” 道伯曼也任凭抢到身侧的副官大惊小怪,嘴里一边问道,“这里是迷宫出口?” “是!”低着头立刻开始着手替他打理伤势,他的副官一边回答,“通道地势往下方深入,我们并未搜索到地牢,一路也不曾遭遇敌人,看来方向有误。” ………… 花了几分钟时间让副官为他紧急包扎,完成之后,艾尔直起身环顾周遭一圈,语气显得有点惊讶,“安娜夫人呢?” 道伯曼抬手按了按洞穿的肩膀,哼了声倒也没回答,只是撩高眼皮看向萨卡斯基。 被先遣队簇拥在中心的海军大将气息压抑又冷厉,导致他身侧众人噤若寒蝉,等道伯曼重新看向副官艾尔,他的副官也已经明白过来,“敌人避开先遣队,袭击了中将大人一行?” 小心看了看附近,艾尔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安娜夫人和科学部的那姑娘…” “好了!”在自家副官不会看脸色眼见要把萨卡斯基往死里得罪之前,道伯曼开口打断,免得艾尔太耿直的发言等下叫萨卡斯基恼羞成怒。 虽说惊/变发生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可他们一个大将一个中将,连两个女人都保护不周全,这样没面子的事… 瞥了不远处依稀仿佛冒出黑气的萨卡斯基一眼,表示偶尔也要尽一尽好上司好朋友责任的道伯曼,冲着副官艾尔抬了抬下巴,“那边有出口。” 开口打了个岔,顺便替自家副官挽回得罪大将的职场危机,紧接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萨卡斯基隔着人群投给道伯曼一个阴郁的,喜怒不辨的眼神。 ………… 片刻过后,休整完毕的一行人安静走向此地出口。 ………… 看似出口的地方同样是一处通道,开凿在山腹间,刀削斧凿人工痕迹严重,微不可察往上延伸,仅容两人并肩而行,地势崎岖,白惨惨遗骨四下散落,比起后方乱葬岗一样的抛尸地,通道里遗留的尸骨呈现出一种奇怪规律。 每一具都是朝着通道深处匍匐,仿佛是在逃跑,可惜中途倒下,没有一个得以幸存。 骨骸堆积程度以入口处最为密集,等他们避让遗骨进入,越往里走白骨越少,这里显然是逃生通道,只是不知道尽头有什么。 赤犬大将秉承素来海军将领身先士卒的作风走在最前端,身侧落后一步是罗纳德少校,队伍末端却是道伯曼和副官艾尔,阵型严密谨慎,为了突发意外中最大程度保全战力。 也不过走出几十米,拐过一处折角,队伍前端出现微微骚动,象是遇到什么事,脚下一顿,道伯曼和副官艾尔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抬手扶住腰际长刀刀柄。 不多时,罗纳德少校自通道另一侧匆忙折回,“道伯曼中将大人,萨卡斯基大将请您过去。”赤犬大将麾下最有潜力的年轻军官,说话时眉宇间带着极为明显的…异样神采。 交代副官小心戒备,道伯曼身形疾掠,瞬间闪过拐角。 一众人停止前行分站在通道两侧,道伯曼越众而出,第一眼看见的是道路尽头巨大岩石堵住去路,萨卡斯基站在距离岩石几米的距离,正检查地上一具白骨。 慢慢走到近前,扫一眼,道伯曼接着愣了下,岩石下方压着几副半具骨骸,看样子应该是正巧逃到此地时岩石突然断落将逃生者直接拦腰… 啧了声,收起视线,蹲下/身,细细审视萨卡斯基正查看的这具————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探手捡起地上这颗自骨骸脱落的颅骨,道伯曼眯起眼睛。 这不是人类,骨骸不是人类。 因为没有人类会在头顶中央长出尖锐的独角。 手中的颅骨放回它原本的位置,接着扭头看看附近散落的另外几具,想了想,道伯曼开口问道,“一路上看到的该不会都是?” 他开口之后,萨卡斯基抬高眼帘,目光一扫而过,却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地点头算是回答。 “全部都是。”低声重复一遍,即使心里已经有答案,道伯曼也还是忍不住惊愕。 在之前那块凹形腹地底部,萨卡斯基专注脚下,想来是发现骨骸的异常之处,只是当时岩石掉落将大部分骸骨破坏,加上着急离开营救失落的两母女,道伯曼没有太过留心,现在… 全部都是,这里成千上万遗骨全部都…不是人类。 直起身,目光往四周看了看,皱了皱眉,道伯曼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他先前怒不可遏,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骨海当中少数骨骼身形幼小,明显属于幼童… 如果不是人类而是异种,那样一来,这个葬身地就并非他认为的异种啖食血肉之后抛弃的人类残骸,而应该是异种本身的聚居地。 不知什么年代,巨大灾难来临,盘踞这座岛屿的族群仓惶逃跑,却绝大多数死于非命… 脑海中搜索一遍当今世界现有种族,最后,道伯曼只能承认,“灭亡的族群,是安娜夫人口中的‘鬼族’吧?” 那夫人曾经说过的家族血脉…那个黑发异种想来是苟延残喘的幸存者。 这还真是… ………… 异种啖食血肉汲取人类生气,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几番惊/变,罪魁祸首都是异类,异种的存在显然对人类造成威胁。 不确定因素,必须铲除。 身为海军高级将领,道伯曼自然是明白这其中不可调和的尖锐矛盾,只是…到此刻为止,一路行来淌过无边无际的白骨海,心头泛起的…敌意深处,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唏嘘。 千万族人灰飞烟灭,幸存下来的黑发异种…当然,作为敌对立场,道伯曼没有多少柔软情怀去同情对方,只是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对方的疯狂。 大概…和一夕间失去所有的心情类似吧?苦难之后的恨意针对整个世界。 嘛~~~无声的叹了记,直起身,避开地表散落的骨骸,道伯曼朝前几步走到巨大岩石边,和萨卡斯基一起仰头静静看着隔断通道的这块巨石。 岩石表面布满刻痕,一种不知名的符号规律平铺其上,并非通用字,更与当今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化体系截然不同。 端详岩石上的文字许久,挑了挑眉梢,道伯曼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古代文字?”说完又自己笑了起来,“别紧张萨卡斯基,我知道不是历史正文。” “鬼族的文字。”先前发出一阵冷气的萨卡斯基盯了他一眼,冷硬气息收敛得不察痕迹,接着在他兴致勃勃的斜乜视线里,一手手臂抬高,掌心附在岩石上… 指尖毫无预兆元素化,金红岩浆直接汽化所触及的一切,霎时间,三千度高温之下整块岩石从正中央迅速腐蚀汽化,液态岩石流到地上,又很快蒸发。 刺鼻又古怪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道伯曼后退一步,饶有兴致的盯着萨卡斯基,在对方收回能力之后又曼声笑道,“我可真好奇,你和那位夫人曾经的关系。” 闻言,背对着他的这个男人哼了声,到底也没回答,只是迈开大步走进打通的岩石另一端时,道伯曼很清楚看见他们赤犬大将行走时那点微妙的僵硬感。 还真是…难得一见。 原地站立几秒钟,道伯曼抬手摸了摸下巴,心里暗自决定…等回去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弄明白个中奥妙。 多么难得,萨卡斯基居然会…尴尬又害羞?而且从那位夫人之前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没有和萨卡斯基曾经相识的记忆。 那位安娜夫人和他们赤犬大将的过去…实在叫人抓心挠肺的好奇。 ………… 当然,好奇归好奇,现在不是开玩笑或者盘根问底的好时机,目前第一要务是安全带回消失在黑暗中的安娜夫人和科学部那丫头。 等营救成功,彻底毁灭这座岛屿,将异种全部抹杀。 笑完之后,道伯曼很快收敛心神,跟随萨卡斯基进入岩石堵截的另一段道路。 …………分割线………… 巨大岩石背后是一处极宽阔的洞窟,地表平整,顶部高处呈倒扣穹弧状,中央一处巨大石台,一节节石阶上插着油脂火把,微微潮湿的空气,昏黄亮光下,所见之物暗影摇曳。 一脚迈入此地,见闻色感知到几道存在感,藏在四周岩壁隐匿处,窥视的目光杀意凛然。 脚下顿了顿,随即继续朝着高处石台走,行进间,脑后滑过几丝气流涌动,是身后紧随而至的海军精英们抽出兵器疾速掠向藏在此地的敌人。 甚至不必下令,因为来时,舰队每位将官士兵收到的命令都是————格杀勿论。 除了人质,海军科学部的娜娜,这座岛,海军舰队离开那一刻必定灰飞烟灭,即使当中真的存在平民也不能幸免。 道伯曼很明白,他们身为军人,天职是服从军令,唏嘘也好,同情也好,那点微弱触动,构不成手下留情的理由。 几息间,战斗结束,发动攻击的将官们纵身跃回平地,收刀入鞘,细微铁锈味沿着风弥散开。 迈上最后一层石阶,高台之上摆着一块长型石板,石板与它附近染成深色,甚至不必走上前都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活人祭祀。”萨卡斯基嘶声开口,伴随激烈怒意,激得方圆几米内气流起伏不定。 道伯曼眉心皱紧,随后偏头扫了眼周遭的岩壁,透过暗色光影,岩石壁上几处更深的浓色无声无息淌落,十几处气息已然断绝。 看过之后不感兴趣的收起视线,岩壁中身首异处的生命,无法激得他产生波动,倒是脚下,高台下方地面的痕迹令得道伯曼眼神一跳。 刻在地上的痕迹如同一副巨大圆形图案,线条勾勒纵横,符号错综缭乱,整个洞窟地表画满图形,中心部分… 静静审视良久,也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地上有什么东西隐约随着图案勾画游走,象是无色透明液体正慢慢的填满刻痕。 怔愣片刻,随后试着走到高台边取过一只油脂火把,将它远远地抛到一角。 下一秒火光骤亮,影映而出的场景使得瞳孔微微缩紧,道伯曼哼了声,偏头看向身侧的萨卡斯基,哑声说道,“鬼族的文明真是…残忍。” 祭台上用活人祭祀,平台下方地表凿刻痕迹,先前铲除的异种血液沿着石壁滑落,诡异的叫地上的图案吸取,拥有自我意识般蜿蜒滑行,它们正在逐渐填满图案。 彼此对视一眼,其后,萨卡斯基纵身跃起,人在半空改变角度,扬起手臂,握紧拳头狠狠朝着地上砸下去,顷刻间地动山摇,缩小版流星火山吞没图案吸取血液之后汇聚的中心点。 金红岩浆流烧穿厚重岩石,地表下方露出深洞。 ………… 地表下层的洞,入口泛着光,和上层昏黄火光相比,脚下竟象是黎明时分,柔软的微亮,然而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同样随着洞口暴/露出现。 瞬间长久以来理所当然的安稳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什么更加幽暗而危险的东西。 这种感觉,却是当日在马林弗德,安娜夫人解除恶魔果实能力之时,海军本部十几位见闻色高手同时感应到的奇怪不安。 眼睛微微眯了眯,道伯曼踩着月步紧随萨卡斯基身后,两人穿过入口,瞬间朝着下层坠落。 他们的后边,破空之音陆续传来,是先遣队伍的其他人手。 扑面而来的亮光里,第一眼看见许多矗立的岩石柱子,高低不平,丛林一样…紧接着是石林靠近中央部分站着的人。 捡着脚下一棵石柱作为落脚点站定,抬了抬手,微微一挥,慢一步落下的十数名军官立刻调整角度,身形微转四下散开,很快占据几处最佳作战位置石柱。 悬空的手臂落到身侧,这时候道伯曼才转移视线,看向原本在下层空间的几人。 黑发异种在海军包围线之内,他左近一根石柱上站了只怪模怪样的生物,外型是一匹马,额角竟有一支长而锐利的尖角。 海军忽然出现,黑发异种和那只生物也不动声色,注意力都放在与他们形成掎角之势的那夫人,安娜的身上。 听得动静那夫人目光微不可察移动少许,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下一秒,原本安安静静蜷在她脚下的小丫头就叫她抛了过来。 眼疾手快接住她丢给他的小包袱,掂了掂落在手上的小姑娘,道伯曼抿了抿嘴角,心想着安娜夫人所用力道十足精妙,拿捏极是稳当,她的女儿象是她抱在手上递给他似的。 “别再弄丢了哟~道伯曼中将。” 听得她喜怒不辨的声音,他把视线抬高几分,正想开口复又怔住。 对上她的目光,倒是叫道伯曼微微一惊,她的眼睛瞳色竟然改变,油艳侬丽的祖母绿象被墨水污染,成了深深的浓黑。 自见面开始一直温柔似水的那夫人,仿佛被眼瞳的颜色侵蚀,气息变得黑暗沉寂,改变之后她竟似是一只藏匿在深渊底部的幽冥野兽,疾狂危险。 墨黑瞳子一丝一毫光亮都投不进去,深深深深的空洞。 怔愣过后,不自觉避开她的注视,错落的视线…看清楚之后,道伯曼睁大眼睛,他甚至听见带来的将官们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她的衬衣不知去向,出于礼貌,他原本该避开目光,只是…不知为什么,眼神牢牢黏在她身上,一时间竟无法转动哪怕半分。 她身上看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撕扯啃咬,捆/绑淤伤,锐器洞穿,鞭打痕迹,无数狞恶形影烙印在皮肤,深红淤紫层层覆盖,支离破碎,疯狂而糜艳,带着说不出的罪恶妖氛。 悲惨的,可怕的,不可言说的暧昧痕迹…从伤痕颜色判断,她受伤应该有些时日,更奇怪的是,算时间应该在航行中途。 可…那根本不可能。 舰队航行期间,她在萨卡斯基的羽翼之下。 即使是萨卡斯基…还有黄猿大将授命的在明在暗两组保护人手,谁能伤得了她? ………… 短暂的静默过后,惊疑不定中,道伯曼复又看见那夫人手腕抬高几许,她手中执着兵器,所指目标恰是黑发异种。 只不过…方才叫她身上的痕迹扰了注意力,现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伯曼立刻发现当中的不对劲,那夫人手中握着制式海楼石匕首,是科学部研究专门用于对付恶魔果实能力者的武器。 现在,安娜夫人手中拿着,她的手却是握在海楼石制成的刀刃处。 也就是说————她此时被恶魔果实的克星压制,想来也是这样,刚刚一瞬的不安,是她触及海楼石而导致自身的岛岛果实被遏制。 只是她为什么有此一举? 没等他想清楚关键,那夫人眼睛忽然眯缝起来,看着黑发异种的神情杀机重重,“我原本可以不追究,为什么你还要招惹娜娜?” “乖乖的灭亡不就好了。” 音调轻松又缓慢,眉宇间却冷淡又空洞,“我不喜欢废话,请你去死吧~” 比起话中含意,她的情绪毫无起伏,反而是黑发异种,似是呆愣许久才回过神,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错愕,“为什么,你怎么可能觉醒?!” “拜你所赐。”薄唇轻轻开阖,接着她抬手自颈间扯断一物,将它缠在手腕和匕首上,手臂慢慢平伸而出,悬在半空,直直指向黑发异种,“追杀他吧~群狼。” 一瞥之间,道伯曼看清楚那夫人指尖缠绕的流苏状东西无风自动,几种颜色糅杂的毛发悄无声息爆炸,难以言说的压迫感猛地充盈空间。 浓雾般浅蓝辉芒以那夫人为中心扩展开来,飓风呼啸盘旋,逼得人呼吸困难。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眼神错也不错盯着风压中心,下一秒,依稀仿佛,错觉般,安娜夫人身后有一道模模糊糊身影凝聚而成。 是一个男人,没睡醒一样,懒懒散散的气质有几分象海军大将青雉,一只眼睛瞳色是极浅的灰蓝,眼角凌厉上挑,另一只眼睛似乎视力不好,带着奇怪的眼罩。 不知名的男人在她身后出现,若有似无扫了周遭一圈,视线所过之处,令人屏息的杀意,浓腻真实得置身无边血海一般。 视线相交,也不过转瞬间,对方调开目光,道伯曼哼了声,下意识收紧指尖,掌心硌到刀柄,险些克制不住攻击的冲/动。 看似随性慵懒的男人,眉宇间埋藏着冰冷冷戾气。 仿佛是召唤,那夫人话音落下不久显露身形的男人,虚无中探手横过她的肩膀,若隐若现的扶住她的手腕,薄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随着那句听不分明的语言,风压急速收拢到她身侧,摩擦变得更为激烈,象是有巨大的手揉捏挤压,庞大能量团渐渐汇集到她指尖。 “虚闪——” 柔亮的蓝色蓦然变得刺目,竟象是黄猿大将的镭射击杀,光芒亮到极致又毫无预兆消失,数也数不清的青紫电光蛇虫般流窜在空气里。 几秒钟之后才是震撼无比的动摇,伴随着可怕爆炸力,一圈圈巨大的气流漩涡掀起如飓风海啸的破坏力,霎时间大地开裂,岩石崩毁。 混乱中脚下立足点猛地坍塌,道伯曼只来得及抓紧怀里昏迷的小丫头,下一秒整个人就叫狂乱飓风吹得往下方跌落。 第五十一章 刺目亮芒掩去那夫人与她直接攻击的目标,紧随而至的剧烈爆/炸使得整个空间在震颤,冲击波造成巨大破坏,洞窟内穹顶震裂,石柱崩毁,数也数不清大大小小岩石呼啸砸落。 有一段时间里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静谧得厉害,视野内发生的一切竟象是一场默剧。 海军先遣队将官们同样急速下堕,他们身在空中手忙脚乱根本无从防备,又或者,即使避开岩石雨,也会在掉落地面时被紧随而至的石块掩埋。 道伯曼盯着朝自己头顶飞快压下的半截石柱,瞳孔微微缩紧,神经中枢做出反射前,不想下一秒,迎面落下的巨石不知怎么无声无息消融,而咫尺间,依稀仿佛一丝浅色火焰转瞬即逝… 不留神几乎会错失的火焰,雨过天青般浅薄,焰心彷如黎明前那一抹鱼肚白。 怔愣几秒钟,不自觉转动视线,目光所及,道伯曼发现其他人情况和他相仿,每个人都叫一层浅浅的火焰包裹,如同结界,抵消能让万物化为尘埃的可怕攻击能量。 幻觉般的火苗,真实燃烧着,吞噬掉方圆几米内密密叠叠落下的石块。 ………… 不算太长时间过后,因着火焰的保护,堕落的一众人有惊无险站到下方地面上。 接着,时隔不久,造成混乱的中心人物依次出现。 安娜夫人轻轻巧巧落有些距离的一块稍显空旷位置上,背对着海军众人,与赤犬大将一起,加上黑发异种,三个人遥遥相持。 黑发异种,那夫人口中唤作‘桐生高雄’的男人身影变得忽明忽灭,战局表面上看似他们海军胜利在望,作为旁观者,道伯曼却觉得不太乐观,因为按照那夫人先前提供的情报… 桐生高雄是一道幻影,找到实体之前,攻击恐怕起不了太大效果。 而无论如何,仅凭与黑发异种对持的安娜和萨卡斯基,一边战斗一边寻找敌人的实体藏匿点,两个人大概分/身乏术… 想了想,道伯曼稳住身形,一手揽紧昏迷的小丫头不让她滑到地上,一手探长少许————他意图冲破火焰结界前往支援,以便最快时间内消灭敌人。 指尖触及火焰的前一秒,道伯曼忽然听见奇怪的声音。 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清亮柔和,“请别碰触它,对人类来说太危险。” 动作微微一滞,道伯曼的手指悬在空中,不动声色审视周遭,视野所及,附近都是他们的人,将官们看起来有些狼狈,倒也没有哪个受伤,只是… 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几丝讶异。 片刻过后,道伯曼慢慢地把目光抬高少许,从将官们的神情来判断,应该每个人都听见刚才的声音,不是他们海军,那么出言提醒的… 视线移动到几米高度,不远处一块砸落的巨石上方,外型象马却长着独角的不知名野兽静静矗立,居高临下俯视。 明明是动物,一双眼睛却象黑水晶,冰凉透澈,波澜不起。 愣了愣,随即蓦然一凛,这生物,他在壁画上出现过,鬼族历史演绎的故事中,它似乎拥有很高地位,类似于守护兽,不久前,它同样站在黑发异种那一边,与安娜夫人敌对。 另外,相信藏身暗黑忽然攻击的也是它… 而现在,出言提醒是怎么回事? 他暗藏杀机的打量,那生物动也不动,隔了会,方才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诸位很安全,请不要碰触火焰,等保护解除就好。’ 声音响起的同时,道伯曼细细观察它,它果然没有别的动作,象尊雕塑,纹丝不动,所谓的声音是直接作用在脑海中。 奇怪的生物,较之先前藏匿黑暗遂然攻击,此刻它盯着人的眼神带出智慧生物特有的神采, 想了想,绷紧的肌肉微微松弛几分,道伯曼沉声开口,“这些火焰是你做的吗?保护人类?” ‘是苍魂之力。’那生物眼睛里滑过几丝流光,仿佛广袤黑夜深处亮起的萤火,语气似悲似喜,‘东家苍龙保护了你们。’ 东家苍龙?难道指的是安娜夫人?道伯曼挑了挑眉梢,正要试着问个究竟,还没开口就见那生物移开望向他的视线,仰高头颅看着上空。 而上边…顺着方向看上去…定了定神,道伯曼下意识吸了口气。 高处什么也没有,能看见晴蓝的天空,可怕的是他们分明呆在山腹深处,方才爆/炸更是叫他们往下层跌落,此刻重见天日竟是安娜夫人一击…直接轰得头顶整座山化为灰烬吗? 或者该说,她的攻击拦腰抹平半座岛屿?何等可怕的力量,那样病弱的女人。 短暂静默过后,那生物的声音再次作用在道伯曼脑海中,‘很快要结束,既然苍龙觉醒…千年的愿望就快实现了。’ 也不知为什么,即使没有敌意,鬼族守护兽这一次的声音居然带出些异样,象是情绪出现波动,生生叫人听出几许怨怼之意,‘几千年过去,女王居然又一次选择站在你们人类那一边。’ ………… 收起打量高空的视线,目光投向不远处开始的战斗,道伯曼耸耸肩,曼声回答道,“难道不是鬼族逼迫的结果吗?” “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刻意停顿几秒钟,道伯曼眯细眼睛,看了那夫人瘦弱病态的背影半晌,淡声往下说,“她身上的可怕痕迹,无论怎样报复都是你们应得的吧?” 他开口之后,那生物的声音再没有响起,道伯曼也没在意,只是冷笑,心想着…至少不是厚颜无耻啊~还有点廉耻心,没有狡辩。 安娜夫人身上的痕迹,她说的,‘拜你所赐。’,答案已经很明显,虽然不知道究竟怎么发生何时发生,罪魁祸首是鬼族却毋庸置疑。 那样可怕悲惨的遭遇,如今她仅仅是因为要保护女儿才与鬼族发生冲突,安娜夫人已经算异常宽容,若是换了旁人… 而无论她要怎么报复,鬼族都…难道不是活该吗? 整个族群的兴衰责任压在一个女人身上,黑发异种和其他存活的族人,甚至守护兽,这些有智慧的生物难道就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趁着安娜夫人那边的胜负尚未分晓,道伯曼拨冗低声问道,“如果说复兴是血脉责任,鬼族曾经为你们所谓的女王做过什么吗?” 享有无上荣耀?掌控生杀大权?似乎都没有…那夫人和她女儿安安静静躲在马林弗德,几乎活得象普通人,若不是小丫头进入海军科学部… 在道伯曼看来,恰如海军内部人人必须遵守的准则,那本书的名字,[义务与权利对等],强加的责任任何人都有权抗争。 “嘛~我说的对你们而言大概是废话吧?” 哼笑一声,嘴角挑起弧线,他睨了鬼族守护兽一眼,语调半嘲半讽,“我也是无聊才会和你争辩,这种愚蠢的问题。” 眼角余光里,他视线投过去时,那生物居然也同样盯了他一眼,从战局中分出一丝注意力,然而目光只是停顿了一会儿,就平淡分开。 也仅仅是这短暂几秒钟,远处那场战斗依稀尘埃落定。 黑发异种身影消散,紧接着道伯曼察觉到阻碍行动的青白色火焰晃动一下蓦的消失,接着他看了岩石上的独角生物一眼,眯了眯眼睛,到底没动手。 他看见,透过修炼到目力的霸气,他看见青白火焰散去之前,独角生物身上扩展的一种诡异气场抵消火焰结界…当然,仅仅只有道伯曼身侧的结界散去,其他将官们仍旧处于保护之中。 并且,在他惊讶过后试探着松开怀里的小丫头,科学部的女孩子软软滑到地上,顷刻间,距离他只有几公分,幻影般的火焰重新包裹住她。 只有道伯曼脱离火焰结界,是鬼族守护兽的手笔,至于它这样做的理由…站在敌对阵营,道伯曼觉得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如果站在海军立场,他原本应该立刻出手杀死它,它是鬼族守护兽,即使此刻对人类没有敌意,不代表之后不会没有。 只不过…算了。 杀死啖食血肉的野兽和杀死有理性的智慧生物,是两回事。 ………… 许是他按兵不动,片刻过后,道伯曼听见一记很轻很轻的叹息,‘承您手下留情。’ 尾音散去瞬间,立于岩石上方那生物纵身跃下,无声无息落到地上,长长鬃发蛛丝般飘过,等视网膜再次接收到影像时,道伯曼惊讶的发现,它已经出现在离安娜夫人不足两米的位置。 不远不近站着,不动也不言语。 而它靠近之后,原本背对众人的安娜夫人猛地转过身,扬高的手,指尖亮起一抹辉芒,似乎想发动攻击却又在看清对方时停下来。 道伯曼跟着走上前,不疾不徐踱到与鬼族守护兽呈水平线位置站定,侧目斜乜它一眼,随即转回视线,注意力放到安娜夫人身上。 方才一片混乱,此时尘埃落定,这位夫人的模样才叫人看清楚。 她变得更奇怪了些,指甲又尖又利,彷如野兽戾爪,手中海楼石匕首不知去向,手腕上多出一只灰扑扑绞着几线铁黑的镯子,两根手指宽度,看起来更象镣铐… 另外就是,道伯曼注意到,安娜夫人身上的痕迹…那些错乱又可怕的淤痕消失大半,余下深红刻印勾勒纵横,铺陈在苍白皮肤上,乍一眼居然象…某种不知名纹案。 他盯着她看,她同样回视他一眼,瞬间飞快移开落到独角生物身上,眼角斜斜上挑,墨黑深邃瞳色,目光里带了三分杀意,七分的寂静。 良久,她开了口,“你也要阻拦我吗?鬼面兽。”音色奇异又空洞,有种诡谲的失真感,“高雄在哪里,交出来。” 她话音落下,独角生物回答道,‘你不该有那些记忆,即使是重生的罗暄,你知道的比通道壁画中的历史更详细,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朱雀的刑罚吗?”她歪了歪头,一副天真茫然的样子,“还是被砍下头颅的北方玄武?我都知道哦~” “作为交换,解开娜娜的暗示,我给你们答案,如何?” 说着又笑起来,慢慢偏过脸,她看着另一个方向,眉宇间染上半是癫狂半是怨毒的妖异神色,“桐生高雄,别以为找不到朱雀圣地就杀不了你。” “我知道哟~” “东家圣地是鬼族繁衍之所,鬼族的孩子在这里才会平安出生,如果毁了它…就算苍魂能把人类变成鬼,族群也不会再繁衍。” 垂落身侧的手一点点举高,悬在半空,箕张五指间慢慢凝聚出一颗亮蓝色能量团,手中握着辉芒,渐渐凝聚的光团更映得下方她苍白的脸彷如魔魅。 “岛屿深处的岩浆在活动,这里曾经是富士山吧?” “三万鬼族长眠,东家的圣地。” ………… “你果然不是罗暄,我的女王几千年前就和我一起死在都城。” 黑发异种在她注视下缓缓显现,面上现出一阵怅然之色,但很快消失,语气并没有愤怒的感觉反而平静从容,“毁了岛屿,会连累你的同伴。” 闻言,道伯曼皱了皱眉,手悄悄扶上腰际长刀刀柄,下一秒又听见那夫人轻轻哼了声,说道,“哦~那么谈判破裂。” 甚至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她手腕一转,指尖松开的刹那,那朵能量团轻飘飘地往地面坠落。 “我说过,我没有耐心。”半抬起脸,亮蓝辉芒没入地表时,那夫人嘴角弯了弯,浅薄笑意竟是无情到极点,“同伴?战场上原本就生死各安天命。” ………… 道伯曼一时愣住,只是…什么也没发生。 片刻过后,他忽然察觉到脚下荡起若有似无的摇晃,开始象潮汐拍打海岸,轻缓温柔,几息间,震荡渐渐变得清晰。 如同涨潮时海流一阵阵接踵而至,隔了一会,地底传来沉闷地滚动的雷声,又隐隐夹带着连绵不绝的低沉轰鸣,象是看不见的深处有巨兽凶狠嘶吼。 空气开始咯吱作响,压力蓦地变大,脚下岩石开始窸窸窣窣碎裂,令人心惊肉跳的轰鸣声,也已经变得震耳欲聋,竟是岛屿随时都要崩溃。 第五十二章 军旅生涯这么多年,道伯曼从未遇到过安娜夫人这样的人,就算是那些个无恶不作的大海贼,开战之前多少也要废话几句,哪个会一言不合就发大招?还敌我不分。 虽说有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可这座岛上也不仅仅只有异种,还有她女儿呢?还有…他们海军先遣部队呢?难道她想让全部人陪葬?!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道伯曼简直想撬开那女人的脑袋,看看里边究竟装了些什么鬼玩意! 就算其他人都和她没关系,在她看来,海军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她的仇敌一起死干净了也没所谓,那她的女儿呢?科学部那小鬼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啊喂! 她倒好,一记攻击下去,眼瞅着整座岛屿立刻要飞灰湮灭,然后怎么办?等死吗?! 说什么‘没有耐心’,她这分明是暴躁吧?!平日里温温柔柔一个人,动起手来…下手之狠,饶是道伯曼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忍不住惊悚。 怪不得要十几年如一日的装鹌鹑,她是有自知之明吧?知道自己的习惯真心叫人无法苟同,如果都象今天这样,不动手还好,一动手就把事情做绝… 换成在马林弗德,她早就变成全民公敌了喂!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道伯曼怀着无比怨念,忍耐又扭曲的瞥了那夫人一眼,深深觉得自己的涵养功夫真真儿是好。 此刻兵荒马乱得厉害,地底先是一阵接着一阵的轰鸣,接着是整座岛在晃动,就算是傻瓜也知道,巨大灾难已经迫在眉睫。 不久前安娜夫人信手一击,那朵融入地底的能量团怕是击毁岛屿的根基,甚至…位于深海海床的支撑也没有幸免…这才造成一座岛短时间内崩毁。 比屠魔令还屠魔令,这夫人简直…凶悍无比。 可恨的是所有人身处期间,现在这种时候,就算要逃离,时间上多半也来不及。 然后…先遣部队其他将官俱是骇然变色,那位安娜夫人,一手缔造此地窘境的那家伙居、然、一脸没事人似的! 磨了磨牙,道伯曼恨恨然啧了声,随即转身,足下一点就朝着躺在地上那丫头掠去…他倒不是热心,只是看科学部的小鬼还没醒,躺在地上呆会不小心掉到什么缝隙里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 瞬间扑到近前,没等他犹豫怎么穿过若隐若现的火焰结界把人弄出来,下一秒,朝那小鬼探出去的手腕却叫生冷铁硬的东西箍住。 眼皮略略撩高,道伯曼瞥了眼毫无预兆出现在身边的这人,手腕一个疾转,飞快的挣脱禁锢,来人恰是安娜夫人,也不知她怎么办到,转眼从十几米外瞬移到咫尺间。 他的眼神半是恨怒半是戒备,这夫人竟象是一无所觉,倾身捞起她的女儿,随即,身形顿了顿她又偏头乜了他一眼,墨色瞳眸不期然滑过一抹难解的光芒。 紧接着,那团软乎乎的小鬼被塞进道伯曼怀里,“保护好她,少一根头发我都不依的。”这样混乱不堪境地下,这人居然还有心思出言威胁。 怔愣两秒钟,道伯曼的额头噼里啪啦迸出无数根青筋。 “喂!”正想告诉她,他现在没空管小鬼死活,现在这时候他该顾着自己和带来一票人马的安危,既然‘妈妈’的本事大得不得了,科学部这小鬼自然该由她这妈妈自己照顾。 他才喊了声,不想这人充耳不闻的转身,将女儿丢给他之后,她的手举到半空,轻飘飘的划了一记。 长着乌黑尖利指甲的惨白手指若有似无滑过,霎时间,这夫人的指尖所过处,伴随一记刺耳到叫人牙酸的厉响,空间变得恍惚起来。 如同下雨的湖面,雨滴坠落,一层层涟漪荡开。 道伯曼眯了眯眼睛,定下神来又发现视野晃动并不是他以为的错觉,是空间被撕裂。 透明空气在这夫人手中分作两边,凭空化作一扇巨大的[门],门后方是幽暗昏聩的混沌,极目望进去也看不到尽头,深渊一样。 “进去。” 声音才被耳朵接收,道伯曼只觉得眼睛一花,侧肩大力袭来带得他身不由己直接撞进[门]里边。 脚下一错,狠狠定住踉跄的身形,随后又转过头,阴森森看向忽然推他一把的那人…前一刻充斥听觉的轰鸣与震荡,这一秒全数消失,象是被门无形隔绝一样,道伯曼什么都听不见。 嘴唇动了动,话尚未出口,一堆的人就从外边直直砸在道伯曼脚边,叠罗汉似的摔得七零八落,被随随便便丢进来的竟是海军先遣部队。 道伯曼扫一眼脚边,发现部下一个也没少,全都被扔进来,除了萨卡斯基。 视线在艰难挣扎的这堆人山上一晃而过,随即慢慢抬起眼睛。 那夫人站在[门]外,背着光,面色喜怒不辨,也是到此时,道伯曼才发现她…面色惨白到接近泛青,抿紧的嘴唇,唇角露出一点森然牙尖… 动也不动看着门里边的众人,眉宇间带着难以言喻的阴鸷。 短暂静默过后,那夫人缓缓转过身,墨黑头发,头顶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一支小小的尖利的独角,和鬼族守护兽很像。 或者该说,这夫人,她此时的模样与壁画中的鬼族毫无区别。 利爪,獠牙,独角…异种的女王。 ………… 她转过身背对门内众人,盘旋的风聚集到她身侧,吹得她的发丝缭乱纠结,露出几乎毫无遮挡的背脊,苍白皮肤,狰狞淤痕…背影瘦瘦弱弱。 啧了声,道伯曼把目光转开些,那人,即使非我族类,即使作为异种女王,此时此地,她也不过是个为了保护孩子豁出一切的女人。 ………… 心念一转,错开的视线里映出另外一个人,道伯曼看见萨卡斯基,他们的赤犬大将留在外边,即将崩毁的空间里,黑发异种被金红岩浆流阻隔在更远的地方。 奇怪的是…原本应该垂死挣扎的敌人居然站着一动不动,目光错也不错盯着那夫人,地动山摇中,黑发的异种面上带着诡异的类似解脱的表情。 也不知是空间晃动带来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在道伯曼看来,黑发异种,桐生高雄竟是以一种接近温柔的神色看着安娜夫人。 现在这种局势,要说敌人会如何负隅顽抗都在意料当中,只是不想…桐生高雄居然很平静,束手待毙一样不动也不言语。 当然,此时此刻也不是追究敌人异常行径的时候,桐生高雄没有异动,对于他们这些对立一方的人来说是极好的撤离机会,不管是守在门边的安娜夫人亦或者萨卡斯基顷刻间都有所行动。 一前一后两道守卫防线瞬间做出改变,萨卡斯基蓦地转身朝着[门]疾掠,足尖每点过一处,脚下岩石就化作一滩金红,恶魔果实作用下,岩浆流无声无息吞噬所剩无几的地表。 也不过几息功夫,大将赤犬掠到门侧,飞快瞥了那夫人一眼————目光一错间,萨卡斯基的气息变得柔和,微挑的唇稍,依稀是一抹笑意。 恰是这一刻,萨卡斯基与安娜夫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静静矗立的那夫人面色微变,霎时间毫无预兆地抬手,一掌猛地拍在背对她的萨卡斯基肩上… 门的这一边,以道伯曼为首,看着这一幕的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萨卡斯基身形微微踉跄,与此同时,安娜夫人身后凭空升起蒸腾黑雾。 一缕缕浓黑雾气蛇虫般钻进门里,叫人措手不及,漆黑幕布一样的混沌颜色看似缓慢,却如同汹涌潮汐绵绵不绝。 很快,那夫人尖利的声音传来,“鬼面兽!你竟敢——” 慢慢暗下来的视野亮起一片金红,转瞬间又乍然泯灭。 透过渐渐黯淡的光,道伯曼看到萨卡斯基扬高的手臂,元素化之后,金红岩浆诡异的正在冷却,而混沌之外,那夫人尖长的利爪抠紧一块不知是谁的肉,还滴着血… 远在另一端的桐生高雄骤然出现在那夫人身侧,擒住她的腕骨,黑发异种的面目变得比之前更狞恶,獠牙、独角、一双黑瞳闪烁鬼魅般的红光。 安娜夫人的神情暴怒之极。 仅仅一瞥之间,紧随其后的黑暗当头罩下,所剩无几的光线被遮蔽,而下一秒,道伯曼听见不曾在人前失态的萨卡斯基嘶哑低沉的吼声… “安娜————” ………… 道伯曼从来没有听过萨卡斯基用这样的声音喊哪个人,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赤犬大将惊惶失措,即使很多年前,在新世界以寥寥数人应战一支海贼大舰队,萨卡斯基也是万事皆在掌握般沉稳又平静。 刚刚那一声‘安娜’,尾音甚至带着点颤抖,甚至给人软弱的错觉,一瞬间,萨卡斯基的心思暴/露无疑,他在害怕失去… 可惜道伯曼也没办法多想什么,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漫过来,无形无质却冰寒彻骨,身体悬空着,慢慢的飘移,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五感中只有触觉还稍微有些作用,不过似乎,连这点感觉很快要湮灭在万年寒冰一样的虚无中。 应该是那些雾气的关系,道伯曼心想,他试图做点什么,身体关节却冻僵一样,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渐渐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怀里的小丫头…慰在心口的一道浅薄温度提醒道伯曼,他保护的孩子尚且安全…安娜夫人拼了性命不要抢回来的孩子,此时此刻还没有重新失去… 幸好…否则…他…不知该怎么向那位母亲交代… 那夫人在千钧一发时封闭空间入口…她自己却被黑发异种拦下来… ………… 虚无中神智渐渐陷入恍惚,不知过了多久,道伯曼依稀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个梦,也或者是脑海接收到不知是谁的意识片段。 很多很多碎片,零零碎碎毫无头绪,仿佛是很多没头没尾的故事,他在第三方角度,经历事不关己的一些奇怪东西。 等到看过千百个片段,道伯曼才迟钝的发现他觉得有些眼熟的某些情节,居然嵌合山腹通道两侧壁画描绘的场景。 长着独角的鬼族与人类争斗的场面… 黑发异种桐生高雄,金发碧眼容貌与科学部小丫头相仿的美丽女人,年轻的黑发女孩子,样子居然有点象闯入马林弗德最终尸骨无存的异种… 气质独特的三位,依稀拥有极高地位。 灾难即将来临,万千鬼族单膝跪地,高处,金发碧眼的女人眉宇间藏着挥不去的惘惘悲伤,与她并肩的黑发女孩子目光奇异。 最后是沉睡,数也数不清的鬼族族民静静阖上眼睛。 金发女王被拒之门外,黑发女孩子决然转身,给了女王自由,最后的最后,封印之地与世隔绝前一秒,年轻女孩子悄悄回过头,神色似悲似喜… 道伯曼听见不知哪里来的声音,陌生的女孩子的声音,小小声说着,‘永别了,妈妈——’ 地下深处,一层复一层的迷宫,黑发异种日复一日游荡在静谧地底,油脂火把明灭不定的光线里,孤零零守卫鬼族。 一直一直,看不到尽头的存活… 桐生高雄,桐生苍子,桐生绯子…高雄,罗暄,计都…丈夫,妻子,孩子… 命运无情的捉弄之下,一家三口分散在时间迷宫各个角落,直至死亡也永远无法重逢… 北之玄武,东家苍龙,南方朱雀… ………… 猛地睁开眼睛,大脑一刹那便开始运转。 第一眼,道伯曼看见铅灰的天空,乌压压的云层很低,快压到头顶一样,接着才是呼啸的风声,冰冷冷的黏腻,海水的腥味。 天空划破一道闪电,挟着隆隆雷声以万钧之势劈亮整个天幕。 咫尺间掀起惊涛骇浪,海潮高达数米却没有上下颠簸的感觉,平静到诡异。 怔忡片刻,视线慢慢滑过附近横七竖八躺倒的海军将官们,先遣部队所有人安然无恙,科学部小丫头也在边上,萨卡斯基…躺在远些的位置,似乎同样昏迷不醒。 只有安娜夫人不知去向。 眼神跳了跳,道伯曼的注意力最后定在…不该出现的奇怪生物上。 鬼族守护兽,长长鬃毛在海风里轻轻浮动,听到动静,它回过头,额头那支独角渗着血,一道狞恶伤痕横过面部,几乎深刻见骨。 上下打量几眼,道伯曼随后恍悟,先前安娜夫人指尖滴落的血究竟从何而来,是鬼面兽,带着黑雾闯入门后,错身而过的瞬间,安娜夫人杀伤了它。 从伤痕位置来看,鬼面兽的角险些叫安娜夫人折断,若不是桐生高雄骤然出手相助,鬼族守护兽怕是当时就要命丧当场。 而安娜夫人消失了,或许是情势危急,岛屿崩溃瞬间,那人只来得及护住所有人,她自己却留在门的另一边。 想到此处,道伯曼眯了眯眼睛,不得不说,鬼面兽的行径着实古怪。 他们这些人乘在一股灰色雾气里,象潮汐,又和海水格格不入,仅仅是飘浮在浪尖,任凭咫尺间飓风海啸,雾气凝结的海流静谧淌向远处。 说起来,安娜夫人撕裂空间转移所有人,鬼面兽忽然闯入,说是敌对吧它此时倒是保护他们的样子,说是友善吧…又想当然不是那回事。 ………… 半惊半疑中,道伯曼听见鬼面兽的声音,音色缓和,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敌意,‘真奇怪,你居然这么快能醒来。’ 眉骨微微一跳,等他看过去,视线就对上一双平静如同深井的眼瞳,‘那些是鬼族的记忆。’ “哦?”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接着盘膝而坐,看似毫不设防,实际上,道伯曼在几息间已经调整状态,这生物稍有异动,他会瞬间拧断它的脖子… 想了想,又哼了声,他用聊天一样的语气开口说道,“为什么救我们?我醒来之前,你可以带走科学部的丫头,顺便轻易杀死所有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道伯曼很一段时间。 从安娜夫人第一次出手,那时候起,鬼面兽就变得奇怪,甚至桐生高雄也…那个黑发异种能搅得马林弗德鸡犬不宁,轻而易举掳走科学部的小鬼,鬼族口中的‘女王’。 出航之前,道伯曼他们认定会遭遇恶战,海军的目的除了摧毁异种盘踞地还要营救娜娜,甚至,两个目的相冲突之时,需要放弃作战计划,不惜代价救回科学部的小鬼。 谁知道最后的发展峰回路转。 安娜夫人出乎意料的强悍是一件,桐生高雄后来几乎放弃又是一件。 虽然不曾明言,道伯曼哪里看不出来,情势天翻地覆,归根结底原因出在那夫人身上,得知她才是觉醒的女王那一刻起,桐生高雄和鬼面兽的表现就变得古怪。 简直束手待毙一样。 明明是敌人来着,一直宣称安娜和娜娜的家族血脉是复兴鬼族,行为偏执到疯狂的黑发异种,毫无理由的放弃一切。 守护兽更是一再帮助人类…实在是太奇怪了。 ………… ‘为什么救你们?’鬼面兽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叹息,沉默片刻复又说道,‘因为是女王的意志,觉醒的苍龙,她的意志我无法反抗。’ ‘你看过壁画,但你不知道,最后的部分。’ ‘我们千万年守护的圣地早已经名存实亡。’ 闻言,道伯曼微微一惊,盯了鬼面兽一眼,到底没有打断它,壁画‘最后的部分’指的是通道尽头被黑色涂料毁掉那几幅吧? 鬼族的圣地… 象是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鬼面兽很快接下去说道,‘算上这次,罗暄女王是第二次苏醒…’ 令人错愕的开端,之后,它偏过头,静静看着海面,语气低沉几分,甚至带出几许唏嘘: ‘鬼族灭亡之初,罗暄留下一缕头发,她的丈夫高雄自愿让朱雀砍下他的头颅,为的是守护有朝一日重生的罗暄。’ ‘几千年前,重生的罗暄遇到当时西家白虎,原本是天敌的苍龙和白虎居然相爱…’ 守护鬼族圣地的生物,低沉柔和的音色,平平淡淡叙说————纠缠几千年的往事,最后的结局在它口中娓娓道来。 ………… 苍龙放弃复兴鬼族,女王选择站在人类那一边,放弃至高无上地位,放弃漫长生命,和她的爱人象普通人那样短短几十年时间就老去,最后死亡。 玄武则选择封闭圣地,守着三万沉眠的鬼族,等待某一天族群重新苏醒,当年付出一切的男人,最后身边只剩下…同样重生的女儿,计都,末代女王曾经的孩子。 黑暗地下不见天日,更无法计算时间。 同样醒着的还有鬼面兽,它的职责是守护圣地,它没有人类感情,无法知道那是怎么可怕的一种孤独,只是无法计算的漫长时间里…它一样疲惫不堪。 鬼族没有重新苏醒,一场预计之外的灾难突如其来降临,首先消亡的是孩童,接着是体力稍弱的女性,一批一批族人睡梦中死去,活下来的仓惶逃离东家圣地,在高雄的带领下进入南方圣地。 那是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即使是鬼族也没有幸免,三万族人余下不到千名。 桐生绯子死在逃亡途中,为了保护鬼族幼童,曾经骄纵又高傲的继承人最后关头选择履行女王的责任,保护族人,即使付出性命。 那之后…桐生高雄就发了疯。 残余族人暂时避入朱雀圣地,看似平静的玄武,失去妻子失去女儿的男人,终于慢慢的被悔恨吞没理智。 鬼面兽象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是看着,无法伸出援手。 南方圣地还在,鬼族也尚未灭绝,朱雀圣地是仅存的鬼族避世之所,逃离灾难的族人苟延残喘,桐生高雄和鬼面兽,它和他都责任未了,只是很多东西变得不可收拾。 自愿接受朱雀的刑罚,只有一颗头颅永生不死的高雄,无法象族人那样长眠,孤零零游荡在迷宫深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寂寞中一笔一画描绘鬼族往事。 悲伤的喜悦的痛苦的幸福的,全部刻画在冷硬的岩石壁上。 又过了几百年,余下的族人也所剩无几,即使用尽方法,也抵不过时间侵蚀,鬼族自诩世界统治者,实际上也会老死,不过是比人类活得久,千百年寿命… 除了桐生高雄,曾经的北方玄武,真正不老不死。 只不过…他是幻影,真实的存在仅仅是一颗头颅。 所谓‘永生’,是极可怕的惩罚。 桐生高雄什么也做不到,不老不死又如何?他在意的每一样东西,都被时间慢慢夺走,那种痛苦胜过世上任何一种惩罚。 并且,看不到尽头。 大概…最初选择忤逆世界毁灭鬼族意志那一刻开始,命运就一点一点在惩罚北方玄武。 发了疯的桐生高雄又一次选择与世界为敌,他离开圣地,开始寻找…桐生苍子的后代。 几千年前,苍龙与白虎或许留下的血脉,即使稀薄到可怜,鬼族基因也始终不会消失,桐生高雄试图借助秘术重新唤起苍龙的力量。 因为鬼族族群又一次到了灭亡关头。 千百年前那场大灾难里,东家圣地毁于火山喷发,那里鬼族繁衍之地,离开那里,鬼族早已经无法诞育新生儿。 或许是…最后的疯狂吧? 桐生高雄找到苍龙的后代。 一切就此开始。 ………… “果然是疯子。”道伯曼啧了声,冷冷的做出结论,安娜夫人的家族血脉…几千年的时间,就算是鬼族基因也早该稀薄到可以忽略,黑发异种还真是…疯子! ‘是疯子,我们承认,可是…’鬼面兽波澜不惊的回答道,‘苍龙的家族有冷血传统,或许是当年西家畏惧罗暄的血脉传承。’ ‘那个家族代代都会杀死刚出生的女婴。’ 停顿片刻,它又轻声往下说道,‘几代之前开始,高雄杀掉苍龙一系每一代的男孩子,逼得那些父母不得不让女孩子活下来。’ ‘苍龙一系后代出生率很低,原因出在鬼族基因,孕妇没有在圣地生产,婴儿十之八/九会夭折,原本就很难存活,女孩子才出生却会被杀死。’ ‘说疯狂,千百年来扼死亲生孩子的父母,也是冷血疯子。’ “你们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狡辩吗?”眉心颦紧,道伯曼盯着鬼面兽,眼中有狞色一闪即逝,“这是理由?保护女婴,杀死她们的兄弟?” “桐生高雄为的是复生鬼族女王,别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恶行。” ‘不是复生女王,只是想再见她一面。’那生物象是没在意他的呵斥,音色里浮出几丝悲悯,‘或者,死在她手上。’ 愣了愣,想了想,道伯曼眼神微微一跳,“苍龙觉醒,千年的愿望快实现了,你之前说的…”竟然是这种意思吗? ‘是啊~’它终于转过头,象是重伤耗尽力气,黑水晶一样的眼睛光芒渐渐黯淡,‘岛屿毁了,最后一处圣地消失,那里是南方朱雀避世之所。’ ‘高雄…就在地底深处。’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死亡。’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异世流放 我设想过很多种结局,决定离开马林弗德那一刻开始,甚至也有了和黑发异种同归于尽的觉悟,只是不想…居然还有睁开眼睛的机会。 意识重新苏醒的瞬间,不可否认先是一阵茫然,大概是那场爆/炸震得脑子有些发糊吧?几分钟时间里,我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想起来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一抬眼又猛地看见眼前的场景…这种心情该怎么说呢?刹那间啊我差点又要玩一把拼命。 麻痹!我命都豁出去了,回过神来居然看见这个!简直不能忍!要不是后来看清楚附近这些人衣着不那么对劲,绝对绝对会让身边还活着的人类感受一把‘来自亡灵的愤怒’。 我看见了灵堂,或者该说,我在一场葬礼上醒过来,恢复神智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副黑白照,被鲜花香烛簇拥搁在案几上,浅浅青烟缭绕,烛火明明灭灭,气氛肃穆又哀凉。 如果照片里那人的容貌不是和娜娜七八分相似,我大概会惋惜的叹几声。 如果照片里那人不是仅仅和娜娜七八分相似,我会…先杀了目光所及的全部人。 即使滥杀无辜罪孽深重,我也认了,失去孩子的母亲,心里的怨毒仇恨,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平息。 幸好,只是相像。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怒火彻底焚毁理智的前一秒,眼角余光里我看见有个年轻男人自外边走进来,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子,一大一小两张脸,成年的男人眉宇浸满悲痛,小孩子却神色懵懂。 本该是从没见过的陌生样子,落到眼睛里却叫我有种古怪的感觉,也就是这片刻怔忡,年轻男人抱着孩子经过面前,慢吞吞走向停放在那的一具漆黑棺木。 接下来我没有继续关注这对看似父子的人如何哀痛,怔愣过后,回神开始打量周遭,看了会附近,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停在那对父子身上,悬在半空的心才慢慢归回原位。 现场这些参加葬礼的人…衣着服饰,行为举止,以及旁的一些细节布置,和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相仿,却和安娜的世界差距悬殊。 不是娜娜…遗像上的女子,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 结合此刻立在棺木前神色悲痛欲绝的年轻男人,死去的女人,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桐生苍子。 而现场此时成为主要人物的这对父子,浅浅发色的俊美男人,是这一代的西家白虎西园寺彬?他抱着的是白虎和苍龙的后代? 我这是又跑到奇怪的时间点上了?! ………… 时隔许久,悼念亡妻的男人叫旁边的人劝慰着稍稍平复,之后男人红着眼睛哄怀里的孩子和遗像道别,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张着小手呀呀去扑照片… 照片里的人笑得甜美又温柔,眉眼温婉,看得出她非常幸福,可惜… 如花美眷凝固成一副遗像。 许是叫孩子触动心怀,男人到底没忍住,他把头埋进孩子的颈窝,肩膀微微耸动,竟是无息恸哭,衬着无知幼童笑琢颜开的模样,场面更是叫人唏嘘。 ………… 灵堂现场因着男人不可自抑的哀痛而陷入更加悲凉气氛,其他人多少被情绪感染,面上也浮出伤怀神色,除了我。 其他人看不到我的存在,大概就是空气一样,只有意识飘浮着,冷眼旁观,顺便很惊讶一番。 说实话,要不是桐生高雄后来作死,我根本也不会死命去回忆很早以前看过的漫画,当然,一般而言,漫画这玩意不会没完没了画下去,当初的结局也只到鬼族封印。 更何况,少女漫画也就是童话一样的收稍,王子公主从此幸福生活… 于是后来… 选择成为人类之后,桐生苍子居然这般年轻就死去吗? 这哪里不对吧?!东家苍龙这么容易就死掉吗?虽说已经变成人类,就算变成人类,桐生苍子也还很年轻啊! 疾病?意外? 不管怎么想,这当中都很诡异的好么~ ………… 心念飞转,东家苍龙英年早逝的疑点,不多久就被我抛诸脑后。 放松了给自己一个舒服点的斜躺姿势,虽然没有实体也还是让自己心理上休息一下,悬浮在空气里,我默默的继续担任围观的路人甲角色。 时间慢慢流逝,黑夜过去,黎明降临。 停放的棺木被送往墓园,我混在一色墨黑丧服人群里,身不由己更换场景。 虚无中,悬浮着看那具棺木沉入墓穴,看西园寺彬随着跳下去,在旁人大惊失色里,他手中一束玫瑰花轻轻放下… 男人的眼睛里带着无边无际悲痛,俯身亲吻亡妻的棺木… 天上不知不觉开始下雨,仿佛为这场生离死别添加几丝愁绪,会叫人跟着眼睛泛红的场面,在我看来,竟是内心毫无波澜。 ………… 不知为什么,我象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束缚住,出现伊始直到现在,能够活动的距离被困在方圆百米范围,而中心点…是那个小小的孩子。 连话都不会说的,安娜血脉上的祖先。 我无法靠近他可也不能彻底离开,每当试图接近都叫某种无形阻力阻碍,失败后想脱离,退到一定程度之后又会不由自主被引力拖住。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谲情况… 呵呵~目前毫无头绪的我表示,除了顺其自然,剩下的只有静观其变。 不是不着急,只是两天下来试过无数次失败,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歇一歇。 嗯~因着先前已经出现过一次类似情况,莫名其妙跑到虚圈又毫无预兆回归,所以我想,这次应该也能够回得去…吧? 也因着不太担心,目前为止,我还算是气定神闲。 至于葬礼…跟我有关系么?算上血脉,是和安娜有些联系,不过…这些是祖先的家伙们,我真心也就是在边上看着就好。 顶多也就怀疑一下自己忽然出现的理由,还有就是要过多久回得去。 上一回在虚圈,我记得过了很久很久,虽然无法计算时间流速,不过看莉莉妮特和史塔克的表现也知道,两位瓦史托德是很惊讶的,对于我能存在那么久,这件事。 毕竟我是人类。 身为人类居然在瓦史托德身边灵魂没有溃散,这是一点;另外一点就是,存在时间远远超过正常人类的寿命极限。 史塔克和莉莉妮特虽然从来不说,偶尔看向我的眼神里却藏着很深的忧虑。 虽然不说,我也知道,史塔克和莉莉妮特是担心我忽然消失,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甚至没能掩住异色,虚圈顶阶的存在,两位瓦史托德竟然小心翼翼保护人类,说出去谁会信? 大概是那时候,我才真正…认同他和她。 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 我是人类,弱小、胆怯、自私、冷漠,不可否认,我甚至傲慢,一开始对史塔克和莉莉妮特,我是带着利用心理在看待,即使他和她是虚圈顶级存在,对我而言,他和她也只是强大的…野兽。 直到那个时候,我认同了他和她,放弃可笑的人类傲慢,认定了他和她是朋友,是同伴。 可笑的是过了不久我就回归,甚至来不及道别。 那种遗憾,相信会在我心里一直存在,直到死亡。 我这样心肠哪里会有多余同情心给葬礼上的人?不管是西家白虎还是东家苍龙,甚至那幼小的先祖,只是陌生人罢了。 ………… 葬礼过后,没过太久,西园寺彬带着孩子回了本家,或许是一个男人无法面面俱到照顾孩子,他在本家来人时答应回归,而原本他们一家三口居住在别的城市。 回归之后,大概是想凭借繁忙淡化失去爱人的悲痛,西园寺彬开始忙碌,漫画里西家似乎是一个颇大的家族,嗯~也就是言情小说里常有的跺跺脚整个国家抖三抖的财大气粗存在? 于是啊~俊美的白虎先生渐渐杂事缠身,嗯~顺便,言情小说里痴情男主角色,他也演得很到位,每天百忙中要抽身抱着儿子怀念亡妻啦~各种溺爱儿子啦~ 当然,有痴情男主,必定少不了暗恋男主求之不得的女配。 据(仆佣们)说是西园寺彬的异母妹妹,常常跟在西园寺彬身边出现,对小孩子各种关心慈爱各种母亲般温柔的眼神…打着成为后妈主意的西园寺檀。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吐槽一把,不管是漫画剧情也好,这边世界也好,为了血脉传承,异母妹妹哭着喊着要和哥哥生孩子,这种设定简直…没下限到急需被河蟹。 西园寺檀,怎么说呢?打着爱的名号不择手段啊简直。 作为一个透明人物,不巧被困在小孩子方圆百米内,每天每天耳闻目睹一幕幕‘爱着哥哥深深感受到哥哥失去妻子的悲痛希望能安慰哥哥连带爱着哥哥和情敌的孩子’,这种剧情,就算我深受网文熏陶荤素不忌,也会想吐的好么~ 更可怕的是西家这些人,依稀仿佛乐观其成得很,究竟是怎样一种变/态哟~ 看天雷狗血剧情不是悲剧,悲剧的是你不能点叉逃生。 连续接受三个月‘贤良淑德的妹妹想方设法要让哥哥从悲痛里走出来’的安利,之后,经历过从寒毛直竖到肠胃不舒服最后自戳双目的我表示,很需要静养。 于是,不知道第几次在小孩子附近围观一把努力想成为后妈的妹妹各种温柔慈祥,忍无可忍之后,我索性就陷入假想的睡眠。 …………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保持着冥想状态,因为无所事事么~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没有人察觉,即使是所谓‘西家白虎一族’,到底没有谁能察觉我这么个存在飘浮在他们附近。 大概是力量不同?鬼族,归根究底也是真实存在,和虚无灵魂没有联系,发现不了附近有人囧囧有神围观狗血剧情,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 嗯~是我看得不耐烦。 追求真爱的理由很正当,也没有谁有权力阻止,不过,‘真爱’是哥哥就… 另外,‘真爱’和‘相爱’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好么? 虽然我没有权力对西园寺檀的行为说什么,但是… 我很担心变/态基因会遗传! 话说,西园寺檀就没发现她哥哥已经察觉她的心思,并且不着痕迹在疏远她吗? 西园寺彬在逐渐掌控本家势力,这点,从他的孩子身边暗藏的保护越来越多可以看得出来。 慢慢的,臣服于白虎的那些人悄无声息在隔开西园寺檀,不许她接近那个孩子。 大家族,即使是鬼族,看来居然也没能逃过内部争斗,真是叫我意兴阑珊。 很无聊,真的。 除了觉得那个女人很可笑,剩下的就是不耐烦。 为了个男人,还是异母哥哥,至于么? 要说爱的话,西园寺彬对西园寺檀,除了兄妹之情,也没有别的想法,到现在,发现她的异样心思又怎么都不能打消,对于‘哥哥’来说,怕是最后的亲情也快没了吧? 如同一场独角戏,西园寺檀,她的行为除了可笑又可悲,我找不到别的感想。 看得没意思又离不开,只好选择眼不见为净。 ………… 惊醒我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 猛地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点缀几朵白胖胖云朵的青蓝天空,嗯~画在天花板上的画,白虎和苍龙的孩子的房间。 虚无中支起身,抬手按住胸口,努力平息那种无缘无故的惊悚感,好一会儿,浑身血液倒流的感觉才稍微平息下来,接着环顾周遭一圈,目光慢慢停在房间中央那张儿童床上。 床幔低垂,半透明纱帘里边隐约蜷着一小只。 我慢慢挪过去,穿透纱帘,低头看了看,小被褥里边睡着孩子,拳头搁在枕头边,脸颊红扑扑的,一段时间没见,他似乎胖了些。 包子一样白嫩嫩的脸,小手腕藕节一样…看起来气色很好。 悄悄松了口气,拿手指戳了戳微皱的小眉心,他动了动,嘴角抿了抿,睡梦里翻个身,又看了一会儿,我这才慢慢退出来。 接着,没等我重新回原本的角落躺平,房间门轻轻开启。 一个眼熟的仆佣…轻手轻脚走进来,手里端着托盘,看起来应该是送午睡后的点心? 仆佣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搁置到一角案几上,随后,这年轻女仆返身折回小床边,小心揭开纱帘,柔声开口,“小少主,小少主——” 虽然和平时一样,来人也是白虎那边信得过的女仆,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心惊肉跳。 ………… 此时是日光正好,房间一侧窗户,垂地纱帘随着风浅浅摇曳,午后日光迤逦而入,浅浅光斑落在橡木地板上明灭不定。 小孩子醒了,在女仆的哄声里慢慢起身,支着小手让她帮忙穿衣衫。 很惬意的时间,我却只觉得,难以言喻的沉重。 竟象是房间某个看不到的角落藏着什么……我不知该怎么形容感受,仿佛毫无预兆堕入冷到彻骨的水中一般,心脏猛地缩成一团。 而这种感觉…我曾经…感受过,在虚圈。 毫无理智的大虚。 不是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那时候为了锻炼身手,我曾经离开过瓦史托德的保护,独自面对真正以灵魂为食的大虚。 混沌而狂暴的杀意,残忍,疯狂,没有一丝理智。 可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该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吗? 眼角余光里,女仆抱着小孩子朝放置点心的案几走去,两个人都一无所觉,只是空气里逐渐堆积的压抑风暴却显示…一切不是错觉。 短暂的平和很快被打破,[吱——],就象是谁恶作剧时用指甲抓挠玻璃所发出的恐怖声响,又仿佛谁在耳畔撕裂布帛的尖锐噪音。 随着空间震荡,巨大而惨白的东西挣扎着出现在透明空气另一端,确切的说是比黑暗更黑暗的缝隙里,那东西正努力爬出来。 尖锐的骨质利爪以撕裂的姿态搭着边缘。 我甚至能感觉到由那张惨白骨质面具上称为眼睛的黑洞内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它默默打量着我,用我在菜市场挑猪肉的眼神。 浓烈腥味扑面而来,刺耳的野兽般的嘶嚎… 这样动荡即使人类也无法忽视,女仆瞪大眼睛,顿时放声尖叫,不过她幸好反应算快,哆哆嗦嗦抱着孩子飞快朝房间门那边跑。 这只出现的虚半/身还在夹缝另一边,探出来尖锐而巨大的爪子却高高举起,落下的瞬间剧烈风压炸裂,整个房间骤然崩塌。 ………… 碎石瓦砾被气流激得四下飞射而出,扬起尘埃遮去视野。 混乱中我听见很多人的疾速靠近的声音,还有很多惊呼,喊的是白虎家小少主的名字,呃~也就是,应该算是我的先祖? 小萝卜头四肢悬空,大概是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呜咽几声,不过到底不敢挣扎得太剧烈,估计是生怕我松手把他往地上丢? 当然,我也来不及去管下边究竟赶来多少人,刚刚一瞬间,闪身避开大虚的爪子,却不想这丫居然声东击西,后边伸出一支尾巴狠狠刺向逃跑的一大一小。 现在嚒~偷袭的那只嵌在地里,半截尾巴在我手上,呃~看样子一时半会起不来。 比起这只不知哪里跑来找死的虚,我觉得…自己可能不太美妙,因为胳膊夹着小崽子浮在半空的样子叫赶到附近的西家人全部看去啦! 顺便,仰高脸准确盯着我这些人,为首的那位一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惊悚模样。 手里抓着支鞭子,也经常跟在西园寺彬身边出现的男人,西家白虎的弟弟,西园寺楷,年轻的脸整个都扭曲,“鬼族?” 不感兴趣扫了他一眼,我嘴角一撇,目光重新落在深陷在坑里,现在似乎稍稍恢复,眼看快爬起来从那只虚上边。 鬼族什么的,此时此刻不是计较的好时候。 西家这些人也很快叫地上的深坑给引走注意力,奇怪的是,忽然间显形的似乎不止我,赶赴现场的人在那只虚爬起来瞬间失声惊呼,手中武器纷纷发动攻击。 一时枪/声大作。 激射的子/弹打在钢筋铁壁上似的发出清脆反响,可惜起不了效果,反而激怒它,仰天嘶吼一声,狰狞骨爪猛地拍向毫无防备那群人。 ………… 骨爪之下,尖利指尖急速逼近几张惊恐的脸… 然后是一道光,起源来自身后,闪电般劈开空气。 一线刀锋亮如闪电,无声无息劈开那只虚的头颅,象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它的指尖险险悬在攻击范围内那几个人的头顶。 停顿两秒钟,狰狞的巨大生物流沙般飞灰湮灭。 我愕然转头,脖颈霎时间贴上一抹冰寒触感,尖利杀气刺到皮肤里,蛇虫般钻进血肉骨骼,所过之处卷走全部热度,带起烧灼般的寒意,直到指尖都生痛。 “小姐,你身上为什么带着大虚的味道?”陌生男人的声音,懒洋洋的醇厚,看似轻松,深处却掩藏着一种足以致命的危险。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异世流放 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一般人都要识那么点时务的,我也不例外。 于是,我非常非常诚恳的开口,“虚?” 我想问的是后边这位所说的‘大虚的味道’,他说我身上带着大虚的味道,可我觉得那似乎不太可能,毕竟…要说‘鬼气’倒是真的,‘虚’的话…呵呵~ 不过,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沉默两秒钟,那声音又一次响起,“我也奇怪,小姐应该是人类,身上怎么会…” 后边这位慢慢悠悠说着话,不知怎么我觉得…声音越来越靠近,裹了若有似无的酒香,微凉温度自后方掩袭而至… 低哑沉厚音色,淡淡的语气,带着点可有可无的不解,“血肉都浸透了虚的味道。” 陌生人的轻浅呼吸拂过后脖颈露在空气里的一小块皮肤,直叫我从头顶到后脚跟一阵寒颤,这人不好好说话贴上来了都! 斜了眼压在大血管上的刀子,嘴角重重一抽,强忍住下意识给他一记撩阴腿的冲动,我咳嗽两声,干巴巴的笑,“所以说,你在试味道?” 不至于吧亲?!你们死神…什么时候菜谱里多出‘虚’这玩意来?我怎么没听说?尸魂界被蓝染sama折腾到终于变异了? 许是叫我的问题难住了?后边尚未露出真面目的这位隐约停顿了下,随即轻笑出声,“哎呀~真是位可爱的小姐~”说话声带着笑意,尾音古怪的拐出荡漾的小弯。 ………… 然后,没有然后了。 一记惊天动地的嚎哭打断了接下来该有不该有的发展,拎在我手里的小崽子,约莫是不舒服了,也可能是看到现场他家的大人,小不点猛一下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扭动小身子挣啊挣,猝不及防间魔音穿脑,我险些没抓稳让他直接就掉下去。 瞅了眼下边地上因为孩子哭了而显得更加手足无措的西家一众人马,又拿眼角斜了下藏在后边脸都不露却不着痕迹把刀子压了压的这位… 我眉梢一抖,手腕提了提,把小崽子提高到和目光平视的水平线上。 这小子哭得伤心,脸都涨红了,我攥着他身上的小背带裤,导致他横着像只…咳咳!据说这是安娜血脉上的祖先来着,于是…象‘小乌龟’这种骂自己的念头还是赶紧随风飘散吧! 话都还不会说的小不点呜呀呀的哭,下边西家的大人们手里武器纷纷举高,却又碍于孩子在我手上而投鼠忌器,只能围拢在附近眼睛眨也不眨,一脸紧张的瞪视。 盯着手上这张红彤彤的脸看了会,想了想,手腕微微往里收————才刚有动作,压在侧脖颈血管上的刀锋立刻滑了滑,很有割破大动脉的意图。 动作明明是威胁意味十足,身后这男人居然还特不要脸的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孩子可真吵啊~还给他们吧小姐。” “正有此意。”我翻个白眼,没打算和手持凶器的男人计较‘言不由衷’这种无聊问题,明明是紧张非要假模假样究竟什么毛病? 我要小崽子做什么?原本就是从虚的爪子底下救出来的好么? 恶人先告状了这是!把恩人当狼外婆看的误解真是够了。 以为我不想还回去么?要不是脖子上忽然搁了把刀,刚刚我就干掉那只虚然后趁乱把小崽子还给西家人了好么? 现在… 没等纠结完就这样松手小崽子掉下去会不会摔出个好歹来,顷刻间,悬浮的手腕又缠上一抹软软的温度,小不点终于挣扎着找到平衡,他努力伸直小身子,一双手攀到我的手腕上。 挣啊挣,把小背带裤挣得皱巴巴,叫我攥住那片布料终于挣脱,最后用一种很囧的姿势,四肢并用————抱住。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垂下眼皮,盯着挂在手上这只树袋熊。 他努力挂在我手臂上,哭声越变越小最后停下来,同样盯着我,红着眼睛抽抽噎噎,半晌,小嘴扁了扁,磕磕巴巴的喊,“妈…妈妈~” 诶?! ………… 我眼睛暴突的瞪着手上这笑得格外天真的小子,一时脑子有点糊。 说的啥?难道我年纪大耳朵不好使幻听了? 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见我没反应,原本已经不哭的这小子重新皱起脸开始小声呜咽,模样儿那叫一个泫然欲泣,“妈妈~抱抱~妈妈~” 他一开口如同晴天霹雳,底下西家一众人下巴掉地上的傻样子暂且不提,连藏在我后边这位都…似乎都被这出乎意料的发展惊得愣住。 当然,现场其他人的反应我懒得管,因为…我,我自己都觉得浑身血脉要逆行了。 一口老血已经无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被血脉上的先祖抱住了喊‘妈妈’什么的…话说,等下不会天打雷劈吧?! 拿无法用地球语言表达的心情瞪手上这只树袋熊半天,我一边抽嘴角,一边伸出还空闲的另外一支手托住小崽子的屁屁,免得他这样挂着等下手上没力气一松就往下掉。 囧归囧,眼睁睁看小孩子从半空摔到地上这种事,我还是办不到。 我的手托住小不点,要哭不哭的小子立刻红着眼睛松开手,一双手往前伸长了,眼巴巴盯着我看。 见他这样,又想到几个月前那场葬礼…虽然还没从囧囧有神风中凌乱里解脱出来,我还是心软的把他往怀里抱。 几个月前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一定很想很想他妈妈吧?已经不会抱他不会亲他,再也看不见,长大以后或许连样子都记不得… 软软的小孩子还没抱进怀里,结果下一秒,身后那人回过神似的开口,“真是失礼了。”说话间,他又移开压在我脖子大动脉上的刀,依稀有点儿抱歉的味道,“这是太太的孩子…怪不得…” 改口改得非常之快,然而…这丫肯定是误会了!嘴角还没抽完,我的眼角又抽得厉害,听脑后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想也知道这位究竟是脑补什么古怪地方去。 绝对是各种感人泪下的母爱爆发大战怪兽什么的,对吧? 嘛~算了。 ………… 小不点扑进怀里立刻又把一双手环在我的脖子上,整个人埋进来。 我拍了拍小小的背脊,给顺顺毛,最后才有心思把注意力投给下边小孩子正经的长辈。 以西园寺楷为首的西家一众人。 对上底下十几道掺杂各种惊骇与戒备的视线,目光扫过形成包围圈的这些脸,我试图露出天下太平的微笑,只是可惜…被心情影响了脸部表情不是那么到位。 双方面面相觑,半晌,我僵着脸撇开头,眼神放到更远些急匆匆赶来的那行人身上。 西园寺彬,不知道是被绊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姗姗来迟的西家白虎,一个照面,周身蓦地迸发无形的能量,仿佛是空气在燃烧,透明火焰悬浮在他身边猎猎飘动,凛冽杀意蓄势待发。 不过他没有别的动作,死死盯着我…怀里的孩子,眉宇间溢满风暴。 “计都?绯子?”脱口而出之后,顿了顿,眼神微微一凝,西园寺彬露出半惊半疑的神色,“不,你不是。” ………… 废话!我很不想搭理这位呃~年轻貌美的先祖他爹,于是,咧开嘴角,露出阴森森白牙的笑给他,接着就把视线平移几度。 紧随西园寺彬身后出现的还有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每个都如临大敌,其中,我看到西园寺檀,另外还有一个明显地位很高年纪也比较大的…呃~盲人。 站在白虎肩后百米距离位置,一脑袋区分他们西家血脉力量强弱的淡色头发,脸庞微微仰高,眼睛藏在墨镜后边…西园寺忍,白虎的叔叔,西家的权力核心人物之一。 嗯~我知道,他戴着墨镜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如果不是天生眼盲,西园寺忍身上的力量足够他继承西家成为白虎。 嗯~天妒英才。 安静了好一会,打破僵持格局的同样是这位叔父。 西园寺忍缓缓地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看不到焦距的视线在半空一晃而过,紧接着停在某个位置,以一种严谨的态度,曼声开口,“原来是京乐先生您大驾光临。” “西家本家鬼无里,真是蓬荜生辉。” 囧————我猛一下扭过头,瞪大眼睛看向身后。 京乐?!尸魂界护庭十三番队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弹指间消灭一只大虚的人物,神不知鬼不觉逼到我身后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人…我一早知道是死神,也一早知道对方肯定很有身份。 但是… 八番队队长?话说,你一队长出现在现世不要紧吧?不是说职位达到某个级别的死神不允许随便出现以免对现世灵魂产生影响的吗? 另外,八番队队长出现也就算了,为什么!鬼族西家会用这么熟稔的口气招呼啊? ………… 我看到一张笑眯眯的,比起威风八面的队长倒更像浪人,胡须拉碴,气质颓废,非常之伤眼一把年纪长得不怎么样结果居然人不可貌相(==)的脸。 之所以内心吐槽吐得波澜壮阔,原因还是…为了柯泰雅史塔克。 嗯~当然,腹诽这种事,只有自己知道,那些天知地知我知别人不知的事,此时此刻,被我全部收在力持不动声色的棺材脸底下。 京乐先生笑眯眯的抬手摇了摇,一副很是随和的样子,呃~要是忽略他腰际带的两把刀,再无视他悬浮半空居高临下的死样子,果断的就是来串门的朋友。 没有粉色花袍子,也没有墨黑死霸装,一身暗色日式常服,打完招呼就把手插/进宽袖,微卷棕发系着,斜插两支小小花簪露出一点倒是眼熟。 嗯~风车还是小花?总之就是京乐春水的标志…之一。 许是我的眼神太诡异?目前我应该不认识的京乐先生很快把目光对过来,“哟~美丽的太太。”笑得像个登徒子,一边笑一边伸出一手摩挲下巴上下打量别人的模样更是无赖。 表现得像个色/鬼,只是眼神很不带丝毫浑浊。 大地般的瞳色,目光清亮,倒映其中的一切无所遁形一样。 ………… 两人静静对视几秒钟,我率先转开视线,故意摆出一脸被冒犯的不悦,阴沉沉的抿紧嘴角。 如果被他的外表骗到的话下场会很惨,一袭暗色长衣掩住的精壮肌肉,和看似随意慵懒实则蓄势待发的姿势,这位八番队队长,即便我真的不认识,他也是非常需要戒备的人物。 ………… 显然,和我一样想法的大有其人。 例如,西园寺忍,西家实权人物之一招呼过后,京乐先生很快自半空降到地上,顺便有意无意盯了我一会儿,直盯得我不得不跟着脚踏实地。 双脚踩到地面,下一秒,身前身后就围满西家的人,西园寺彬大概是担心儿子,瞪着我的眼神简直要淬出刀子来,另外还有西园寺檀,那位妹妹虽然不说话,目光却极是怨毒。 因着小孩子乖乖伏在我怀里,现场倒是没有哪个敢轻举妄动,大概也因着西园寺忍对待‘京乐先生’的态度,西家这些人神色万分紧张,一时半会情势也还算平静。 八番队队长站在离我半米不到距离,看似笑眯眯和西园寺忍闲话家常,一线注意力却始终不肯离开我手里的孩子。 到得此刻,我想,京乐先生也明白自己方才是误会了吧?所以他才时刻关注,为的是不叫我伤到孩子。 我只觉得奇怪,鬼族怎么会和尸魂界有瓜葛,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居然也不得要领,许是因着在大庭广众的缘故,京乐先生和西园寺忍两人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唯一叫我明白的就是,鬼族西家怕是很清楚尸魂界的存在,以及京乐春水的身份,要不是这样,西家实权人物,西园寺忍的言谈间哪里需要十万分谨慎,并且隐约处于被压制地位。 …………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结束漫无边际谈话,笑眯眯的京乐先生才呃~总算想起来一样看了我一眼,“这位小姐,孩子还给他父亲比较好吧?” 他又一次改口改得非常利索,语气漫不经心,“只要小姐愿意,可以跟我走哦~” 我静静瞪了他几秒钟,掂了掂怀里的小崽子,阴暗微笑,“您这是提出交换条件吗?小孩子平安,您保护我离开这里?” “呆在猎鬼的西家对你来说很危险啊不是吗?”他嘴角的笑意淡去几分,深棕眼瞳目光里露出几丝精明来,“我不会介入你们族群间的争斗,可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小姐。” “我知道,你是因为那只虚才出现。”我点头同意他的说辞,可也没马上放开孩子,想了想,把头转了转,“这孩子…” 我本想说‘这孩子谁的赶紧拿走!’,然后用这借口完美结束这场不知拐到哪里去的事件,只是不想,目光对上西园寺彬,却见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你是谁?为什么是苍龙?!” 停顿几秒钟,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大变,“鬼族离开封印之地?” 还不是你家血脉干的好事?!他不提还好,一提我简直怒火中烧,整张脸顿时扭曲得比他还难看,“闭嘴!难道西家不是鬼族?” “现任苍龙死去,继承者血脉自然会觉醒。” “你没有保护好桐生苍子,导致她意外身亡,现在要质问谁?” 这男人简直叫我生气,虽说是先祖他爹,可他…真是连我失望。 “桐生苍子为什么会死?你的儿子,为什么召唤我的保护?如果不是他身边杀机重重危及性命,我怎么可能出现,蠢货!” 西园寺彬没发现对吧?西家当中有人不希望白虎和苍龙的后代存活。 在虚无当中,冷眼旁观这段时间里,小孩子遇到过多少次危机,身为父亲,西园寺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保护他的儿子,为了孩子甚至迫不及待夺/权。 只是到底不够狠,或者说…这个男人对家族还有不切实际的天真想法。 以为掌控权力就可以保护孩子,他怎么不想想,不赶尽杀绝,给敌人喘息时间,那结果…很可能会导致他的孩子陷进更大的危机。 虚是怎么出现的? 虚是欲/望集合体,所有黑暗的恶毒的憎恨的情绪堆积之后,慢慢吸引虚撕开空间出现,而孩子血脉里藏了东家苍龙西家白虎两种力量。 在西家本家鬼无里,还有谁比这个孩子更吸引虚? 愚蠢的男人! ………… 按照我的想法,实际上,今天这件事不该发生,出现伊始我就只和怀里这只崽子存在联系,在葬礼上忽然醒来,之后无法离开小不点身边方圆百米范围。 除了血脉召唤,我想,没有别的理由能够解释。 安娜是觉醒的苍龙,如今这个世界,与安娜存在联系的除了这孩子,余下的就是…沉眠在东家圣地火山深处的末代女王的女儿,计都,桐生绯子。 而西家这个孩子,应该是安娜家族血脉的直系先祖。 所以我才会被拘束在他附近。 当时那场爆炸或许引发时间紊乱? 加上我个人的原因,时间乱流中直系血脉牵引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时间的悖论,先祖死亡,连锁反应下,他的后代除了消失没有别的下场,我出现的原因,是延续几千年岁月的家族,血脉的自我保护。 ………… 而之所以我仅仅是虚影…出现在虚圈那时,未来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先生曾经帮我分析过,没多少常识对力量认知倒是独树一帜的瓦史托德认为,[世界]排斥我的存在。 无论是海贼世界,亦或者别的现实,世界本身意识认定我是…异类。 因为安娜觉醒的力量,鬼族基因,与人类格格不入,世界法则一直偏向人类,人类的敌人,自然也就得不到眷顾。 而现实的背面,那些混沌之地,反而使得我暂时容身。 到最后仍是对我隐瞒身份的柯泰雅史塔克说得含糊,我知道那是他担心真相揭晓后我会…不肯认同他和莉莉妮特。 以灵魂为食的虚,和身为异类的人…他和莉莉妮特始终隐瞒,为的是不愿意我对他们产生厌恶或者畏惧心理。 柯泰雅史塔克是个笨拙又温柔的…傻瓜。 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守他和莉莉妮特的秘密,为此还常常说些拙劣的借口,用以掩饰那些看起来就千奇百怪的虚,只生怕我发现不对。 其实,我…我也没有完全坦白,到后来我一直愧疚,因为我知道,除了安娜的血脉,也或者,这当中还有穿越的原因。 得到什么必定要付出什么,重生的代价,很大可能会是前途坎坷,这点我早有觉悟。 嘛~ 想到某两个同伴,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些,因为…当初没来得及道别是遗憾,我以为再没机会见面,现在看来…自己似乎蛮幸运的,不是吗? ………… 电光火石间心念百转,随即收起跑偏的心思,垂眼看了看怀里这颗小脑袋,弯了弯眼睛,这次总算能笑得轻松些。 要想去找那两个朋友,一劳永逸解决西家问题,血脉召唤引发的禁锢自然会解除。 前生那些秘密我只能一个人守着,谁都不能说…不过,这次我会去找他们,重新回去之前,我会加倍对他们好。 不是虚伪的补偿,而是对等的付出。 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我的同伴,我的朋友。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异世流放 大虚忽然来袭之后,留下一片瓦砾碎石的现场,实在不是个叙旧或者算账的好地方,于是,发完一通邪火,把怀里的小孩子拎出来塞回给他爹,又白了他一眼,然后我就走开些作袖手旁观状。 那什么,小毛头虽然乖乖的很可爱,可毕竟是别人家孩子,呆会抱久了,现场这些人估计要想得更多,嗯~虽然看他们的眼神就根本没往好处想过。 还是把孩子还给他爹好了,无事一身轻嚒~至于我方才说的那些,究竟会让西家哪些人恼羞成怒进而心虚,那就是白虎西园寺彬的问题了,不是吗? 个人表示,从来没有点亮宅斗技能的我也就懂得口头上骂一骂西园寺彬,至于实际解决方案…只能回一个呵呵哒~ 我能做什么?干掉心怀不轨的家伙么?事情都叫我做了,要孩子正牌爹有什么用,有人无时无刻想要自己儿子的命,他是死的吗? 桐生苍子已经死得莫名其妙,他要是连儿子都没能保护得了,西家白虎…活着也就是浪费空气。 想到这里,我又隐晦的拿眼角斜乜先祖他爹。 ………… 许是惊得愣住,也或者嗯~刚刚我那些话触到心里某些不可言说的念头,下意识接过小孩子,将他抱在怀里之后,西园寺彬眉宇间掠过几丝复杂之色,只是到底也没说什么。 小孩子叫他爹抱住,安静了没两秒钟就扭过身来,一双手伸长了要我抱抱,等了会看我没反应立刻扁着嘴眼瞅着又要哭。 不久,怀里的孩子开始呜咽,西园寺彬回过神来低头去哄,边上他的弟弟妹妹,西园寺楷和西园寺檀急匆匆靠上前,领着他们的下属把两父子藏在保护圈里,一副紧张又戒备的模样。 我冷眼旁观这些掩不住敌意的人,撇了撇嘴角,视线稍稍偏移,随后就见西园寺檀的面上盈满傲慢和厌恶之色,比起其他人直白的敌意,她的神色里更多出些别的含意。 看这位妹妹的表现,很明显,她是脑补到某些奇怪的东西…所以说嫉妒的女人真可怕,相信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一定会扑上来将我碎尸万段吧? 当然,也幸好现在时机不对,否则…呵呵~ 最讨厌这种把每个女人都想象成情敌攻击意味十足的神经病! 那么喜欢男人干脆买根狗链栓皮带上好了蠢货。 ………… 也不知为什么,许是碍于‘京乐先生’的震慑?也或许是不愿意此时此刻开战吓着孩子?围在附近的人戒备十足却始终没等到出击命令。 西家在场的掌权者,尤其是西园寺忍,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京乐春水那边,比起我这‘东家苍龙’宿敌,似乎更忌惮那位八番队队长。 这些人按兵不动,我自然也不会先做什么,虽然讨厌他们,不过…到底是不相干的人,我与他们隔着不知多少年的时间呢~和湮灭在历史角落的人生气,有那闲工夫我不如养精蓄锐。 片刻过后,西园寺彬隔着人群投过来一记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诡异眼神,随后他抱着越哭越大声的小不点蓦然转身离开此地。 西园寺檀留下一个怨毒的眼神就急匆匆追在她哥哥身后。 哭声渐渐远去,绝大部分西家护卫们簇拥着那对父子很快消失在远处建筑群当中。 等到那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我略略偏过脸,对着留下来的几个人,微笑,“打算消灭我吗?猎鬼西家的诸位?” 现场余下数人,以西园寺忍为首,人数不多,连同隐在暗处也就六七个,看似平凡无奇的人,每个身上却都蕴藏力量。 白虎西家的精英…吗? 眼睛在附近转过一圈,耸耸肩,我把目光投向另一边,“京乐先生打算出尔反尔?” 闻言,这位方才据说可以带我离开的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笑眯眯站着,眉毛都不动一下,依稀很有点袖手旁观的意思。 许是他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片刻之后,西家几个人慢慢取出武/器,刀剑和手/枪,剑锋与枪/口,有志一同的对准… 西家这些精英下一秒似乎就要发动攻击的时候,‘京乐先生’这才抽/出笼在宽袖里的手,抬了抬,用息事宁人的口吻,慢悠悠说道,“我看这位小姐似乎没有恶意,比起无谓的战斗,先去检查封印是不是被破坏了比较重要吧?” “几分钟前我已经下令驻守富士山的人去查看苍之封印。”西园寺忍淡声回答,毫无焦距的一双眼睛诡异锁定在我身上,神色漠然,“封印破坏的话,就是鬼族率先违背当年的诺言。” 当年的诺言?我挑了挑眉梢,在明知道对方看不见的情况下,故意露出讽刺的眼神,“这么说,桐生苍子的死果然有内/幕,对吧?” 说话时我细细观察西家这些人的反应,其他几个倒还罢了,就是西园寺忍…面上不动声色,有一瞬间他的呼吸却出现浅浅的紊乱。 这种反应…我想,他就算不是心虚,也一定知道些什么。 当年的诺言,西园寺忍指的应该是那一年,我记得是漫画剧情的结局部分: 桐生苍子下令三万鬼族进入东家圣地休眠,消耗地热阻止火山喷发,结束当时两家白热化的争斗。 白虎西家接受条件,不再继续猎杀鬼族。 那么现在…不过算了,白虎与苍龙两家如何,关我什么事?就算桐生苍子身亡真是西家暗中操作,也和我没关系,是西园寺彬的事。 ………… 对于我讥讽意味十足的疑问,西园寺忍始终保持沉默,半晌,‘京乐先生’又一次开口,“我说的不是那个封印。” 说完停顿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指的是西家本家地底封印的那个东西。” 也不知道京乐说的‘本家地底封印的东西’是什么,他话音落下,西园寺忍怔了怔,几秒钟后居然神色微变,“京乐先生说的是…” “是了,苍龙…” 西园寺忍话说得吞吞吐吐,语气却是又惊又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象在想什么,隔了会才终于反应过来,“招待不周非常抱歉,京乐先生请自便。”说完偏过脸朝他身后几个人示意,顷刻间又火烧眉毛似的转身,领着那几个人匆匆忙忙往某个方向疾行。 ………… 静静目送那些人消失,我默默抽了抽嘴角,默默的收回视线,最后默默地把头转了几度,无比好奇看着打哑谜一样让西园寺忍急不可待消失的这位人物。 京乐春水笑得很悠哉,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在打量着我,沧桑的大叔脸,荡漾得非常碍眼。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京乐先生微微转开视线,抬起手摩挲下巴,一副东张西望的鬼祟样子…呃~当然,这种形容多半是出于我个人的偏见,总之,他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我侧目斜觑,良久,京乐先生找到他要找的就迈开步伐朝着不远处的建筑物废墟走,也就是刚刚被大虚袭击毁坏的屋宇。 原本两层楼的漂亮洋房剩下一堆碎石瓦砾,京乐春水走上前去,随手掀开几块巨大的混凝土板,低头看了眼底下,之后就站立在那不动也不言语。 又过了会,他收起视线,目光一转,遥遥的招呼道,“这位小姐,要过来看看吗?” 本想回答他‘不’,话没出口又被凌空投来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给堵了回去,站在原地犹豫几秒钟,我啧了声,决定还是给八番队队长一个面子。 京乐春水,表面看似平静,目光却意味不明,连带周身痞子一样的散漫也淡去,随着我慢慢接近,他的眸光暗沉如水,有几分猜忌,几分审视。 ………… 不多时,我磨磨蹭蹭走到近前,选了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稳脚跟,垂下眼帘,一眼看过去就被刺入视野的一片猩红弄得一怔。 混凝土碎石下方是一具血肉模糊的…整个人陷在坍塌建筑里,已经看不清样子,一身装束却是刚刚大虚来袭时抱着孩子逃跑的女仆。 还剩一口气,不过活不了多久,她伤得很重,恐怕下一秒就会死去。 呃~我这厢心念方起,霎时间又察觉到那缕气若游丝的呼吸就此断绝…她死了,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悄无声息死亡。 皱了皱眉,没等开口问京乐春水究竟要我看什么,呼吸心跳停止的尸体上空有一抹虚影慢慢出现,片刻过后,虚影逐渐凝结成形。 略显茫然的脸恰是年轻女仆,倒是没有死亡时那副凄惨的样子,整个形象干干净净,就是胸口多出一条断裂的锁链。 可能还没想起发生什么事,年轻女人呆愣愣站在那,面上的神色空洞又茫然…我的视线停在她胸口那个古怪东西上————因果锁链。 “想吃吗?”耳边有人低声开口问道,是京乐春水。 怔愣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我,于是…想吃吗? 几个意思?! 被人当面问要不要吃‘人’,我先万分惊悚接着满头黑线,“哈?”抬起抖如秋风的手指,指尖点向女仆的灵魂,转动的脖子象生锈一样发出咔咔声,一点一点把头扭向一边,“吃?!” “你开什么玩笑!这是人吃的食物吗?这是魂魄好么!” …………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一偏头就发现自己很近的位置多出一双深棕色的眼睛。 也是离得近了,一瞬间我看清楚他眼睛里多出几丝肃杀意味,冷冷的审视着我的反应,相信如果刚刚我的回答稍有差池,刹那间就会死在他手上。 这个男人做得到,即便他现在也不带丝毫杀气,眨眼间取走我的性命,对他来说也不算太困难的事。 护庭十三番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 大概也是我的反应令他很满意,神不知鬼不觉站在我咫尺间的男人眼底少了几分冰冷,勾挑的唇稍,变魔术一样笑得颇轻佻,“小姐你果然看得见。” “然后呢?”我开始抽嘴角。 “然后?”他耸耸肩,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然后我得先照顾下这香消玉损的姑娘,稍后再谈我们的正事啊~” 丢出一个叫我连眼角都剧烈抽搐的答案,这位京乐队长又转手拔/出腰上两把刀其中一把,身形一晃顷刻间出现在女仆魂魄的面前,扬高手臂,武/士/刀翻转,锋利刀刃朝着天空… 这种用刀柄猛击受害人头部的姿势…我脸皮重重一抖,虽然知道他这是在将斩魄刀刀柄带有魂印力量注入魂魄的魂葬仪式,此刻现场观摩还是看得蛋疼。 年轻女仆的魂魄消失在一片微亮辉芒中,凭空出现的黑色蝴蝶扇动双翼,裹着星星点点碎芒飞向高空,转眼消失无踪。 感觉到此处空间划过微不可察的震荡,我眯了眯眼睛,抬高视线,目光停在半空震荡涟漪的起源处,如果没弄错,那里是某个界限,只是可惜…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进入灵魂之地,安全系数实在不能保证,当然更不可能开口让八番队队长依样卖葫芦把我魂葬了,我是希望自己去虚圈探访下朋友。 不过,京乐春水不会那样做吧?魂葬活着的人,他又不是发疯。 ………… 魂葬这种事对一个队长来说是小儿科,不多久,京乐先生气定神闲地收刀入鞘,“啊啊~希望回去还能遇见那位漂亮姑娘呢~” 话说得很遗憾的样子,人却瞬间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也就是已经超过安全距离的我的边上,又一次嬉皮笑脸,“说起来,还不知道小姐你的名字。” “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问别人名字之前先介绍自己才是礼貌吧?”我皮笑肉不笑的斜乜他,“京乐先生?” “诶?真是荣幸呢~”他凑近了些,眼神有些狡黠,“京乐春水,小姐你呢?” “京乐春水。”我点点头,紧接着拉下脸,迅速转移话题,“现在说正事,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想吃?” 我变脸变得快,对方却不以为意的样子,挑了挑眉,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又挑了挑眉,脸上慢慢露出种玩味的神情。 “方才是魂葬哦~” “你一点也不惊讶,看来知道很多事。”他的语气很肯定 嗯哼~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许是从我的表现里肯定了某些事,他收起不着调的笑脸,换了个人似的,“认为你想吃,是你身上的气息,大虚的味道。” “带有灵力的魂魄是虚的食物。” 这一刻我的眼神很狰狞,看我这样恶狠狠的瞪着眼睛,他就抬高手作妥协状,“好吧好吧~是我多虑,小姐你是人类。”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错也不错,停顿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原本这里不该出现虚,很可能是地底封印出现什么问题。” “那么,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调查清楚这件事呢?” 前一秒还将我列为怀疑对象,转眼又改口提出合作,前后矛盾的一番说辞,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态度相当诚恳。 顿了顿又加了句,“之后很可能会有更多的虚出现哦~你保护的那个孩子会有危险呢~” ………… 我呵呵一声,果断翻出死鱼眼,“听起来很诚恳,可惜你隐瞒得更多。”走开两步又回过身,手臂抬高了,指尖直直点在他脸上,“连诚意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神色一怔,定定看了我半晌才笑起来,说道,“隐瞒的事坦白了也没什么,那么小姐也该拿出诚意吧?” “合作双方各自该有的诚意,如何?” 这人浅笑吟吟,眼底锋芒显露,“如果你不是苍龙,我该怀疑你是人型的虚,血与肉沾满那种罪孽深重的凶戾暴躁,而你居然很清醒。” “为什么苍龙不会变成虚?”我忽视他口中庞大的信息量,唯一抓住一点,“是鬼族的缘故?” 飞速想了想他方才一番话,紧接着我又挑出另一个重点,“西家本家鬼无里不可能出现虚,因为此地封印镇压?” “按照京乐先生的说法,封印松动导致虚出现,所以你赶来。” 原来如此,想必鬼无里的封印,是尸魂界时刻关注的吧?封印导致此地不可能出现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异常强大的力量,更可能连尸魂界都很呃~垂涎。 也只有这样能解释京乐春水会及时出现,尸魂界护庭十三番队队长之一,如此强大人物来到现世,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事,想必封印太重要,令得尸魂界不顾会影响到现世魂魄。 那么…是不是同样是封印,导致鬼族死后不会化作虚? 刚才京乐春水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强大的力量吗?还真是令人兴趣大增呢~ ………… 我胡思乱想,一旁的京乐先生也没有打扰,直等到可能从我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他才苦笑一声,开口,“小姐非常聪明呢~” “不过,猜得不完全对哦~” 对上我聚焦的眼神,他勾了勾嘴角,眼中的笑意犹如针尖,“无论是虚还是死神,甚至毫无灵力的整,归根到底都是灵子,灵子相当于人类的细胞。” “鬼族和灭却师,即使拥有异能也是人类,只是…” “力量是双刃剑,拥有力量势必失去些东西来换取,或者是造物的规则。” “觉醒的鬼族死去后直接化作灵子,连魂魄都不会有。”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仿佛是叹了声,垂下眼帘遮去眼底的神采,“西家本家鬼无里是灵绝地,更不可能出现虚。” “今天的情况太诡异,实在令人担忧啊~” 说到这里他才又一次抬起眼睛,目光变得淡漠又冷静,“至于地底封印…”重新开口时语调变得很缓慢,带了几分沙哑的声音似乎是斟酌什么一样,“据闻是千年前鬼族女王的头颅。” “小姐身为苍龙,前来此地是试图夺取头骨吗?” 女王的头骨?是罗睺?要那玩意做什么?纪念吗?神经病!我嘴角一抽,没好气的哧了声,“你要帮我?” “也不是不可以。”结果他笑着给出一个叫人惊悚的答案。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异世流放 如果有个不认识的人非常非常热心表示,他能够帮你夺取一颗头骨,你的反应是什么? 别的人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反应是拿起电话报警。 警察苏苏快来这里有变/态! 死鱼眼瞪住咫尺间这位笑容可掬的京乐队长,面无表情的我条件反射摸向口袋,然后,我的手摸到一片光溜溜的…肉?!( ̄△ ̄;)。 呆滞两秒钟,慢慢、慢慢地低头一看————果真是肉来着,目光所及布满看起来少了很多可还是象淤痕的可怕纹路…我的衣…衣裳呢?! 眼珠子暴凸,外加脑子里无数匹草泥马刷屏一样奔腾而过,烟尘滚滚中,我默默收回按在腰上的手,顿了顿又举高了捂脸,只觉得两辈子的面子里子一下子丢光了真是叫人心塞。 我都忘记了摔! 那时候一个激动发大招拼命,于是,王八之气爆发的同时,上衣一如既往叫徒然增高的风压搅碎,现在简直衣不蔽体,除了我英明神武穿的裤子还在,腰带以上布料加起来比一块手帕大不了多少! 原本没什么,毕竟,忽然在苍龙的葬礼上苏醒,那时候我一直是以类似幽灵叫人看不见的状态存在,虽然没有上衣,没人看见倒也没什么。 可是… 可是不久前大虚来袭紧接着京乐春水出现… 我记得也就是那时候开始吧?白虎西家赶赴现场的人看见了我…半果着…直到现在…吗?! 忽然发现如此惊悚的事实,先是为自己长到不可想象的反射弧哀悼一把,紧接着,我就青面獠牙起来,猛地放下手,一扭头,眼神直直落到身边这人脸上。 我…~!¥……&(¥… 心情已经无法用正常地球语言形容了魂淡! 这人看到我此生最大一次失态,然后,从头到尾他都神色平静…好吧好吧~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错,怪不得别人! 半果什么的,就当自己是穿新衣的那位国王好了,深呼吸深呼吸,淡定! 另外就是,想必对于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尸魂界护庭十三番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来说,衣衫不整的女人不是女人是浮云啊浮云。 …………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良久,后槽牙狠狠磨了磨,深呼吸无数次才压下恼羞成怒的杀人冲动,又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我拿手抹了把脸,捋平一脸横肉,重新面无表情。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很抱歉。”我努力摆出一副平常的样子,好声好气的拒绝,“毕竟,我拿不出重要东西给您呢~” “以京乐先生方才所言,拥有什么必定失去什么作为交换————” “鬼无里西家地底深处镇压末代女王的头骨,那样要紧事物,想得到它势必付出代价吧?” 嘴角掀了掀,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停顿几秒钟,我直视这男人睿利的目光,压低了音量,继续往下说,“你我素昧平生,说来您或许不相信。” “我确实不是为了苍龙头骨而来。” 对于我的坦诚,这个男人静静听着,波澜不兴的样子,眼睛里渐渐露出戏谑微带嘲讽的神采,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接着我沉默下来,面上尽量表现得很诚恳,心里却不是那回事,实际上我很忧郁。 苍龙的头骨什么的… 那种东西要来做什么啊?又不是黄金可以保值! 作为一只两辈子绝大部分时间都非常安分守己的良民,听到这种‘窃取遗骨’的提议,我原本很应该报警来着。 可惜想法不能实施就是,第一我身上没带电话,第二…想必‘报警’这种事对尸魂界护庭十三番番队队长来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理所当然的只能拒绝他。 ………… 一番废话过后,我与这位京乐先生都保持安静。 半晌,见他真的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我刻意维持良好风度,笑眯眯的鞠个躬,然后掉头就走。 京乐春水站在原地,不再开口也不曾阻拦,等到走出去十几米,身后传来微微波动,脚下一顿,我回头就看见他身后凭空出现一扇门。 相当普通的日式拉门,门扉无声无息开启,另一端…隐约象是一处通道?尽头同样开了扇门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彻底看清楚门扉彼端的景物,那位京乐队长身形就消失在门里边,留下临行前侧首递来的眼神,微眯起眼睛,目光里透出别样意味。 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依稀仿佛胸有成竹,他似乎很笃定我必然会同意一样,即便此刻拒绝,日后也一定会答应。 真正是… 他这是想借刀杀人吧? 我是那把‘刀’的话,倒霉的是白虎西家,反之,下场堪忧的就是我,而提出建议的他倒是撇得干净,甚至还能浑水摸鱼。 西家本家鬼无里,地底深处的封印,触动它的好处,最终得益者,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是我,反而会是看似袖手旁观的他自己,甚至尸魂界护庭十三番。 当别人傻子呢混账! 想了想,我哼了声。 京乐春水,不管他打什么主意,对我而言,相信最好的应对就是拒绝。 我想,那个男人大概没料到吧?我和白虎西家真的没有仇怨,对他的盘算,我就一个回答,‘抱歉,钩太直鱼有尊。’。 是得多蠢才会明知道是陷阱还往下跳?更何况,真不是冲着苍龙头骨来的,至于他们护庭十三番和西家之间究竟是有仇还是别的什么…呵呵~ 关我p事! ………… 冲着那位队长消失的方向甩过去几个白眼,我返身朝着不远处那片废墟疾疾地走。 目前,当务之急是找身衣衫穿啊! ………… 一个箭步窜到损坏得已经看不出原貌的建筑废墟上,猫着腰,掀飞几块比较大的混凝土石块,花了点时间找出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又不透的窗帘… 抖了抖泥土,反手把它往身上一披,裹着聊胜于无的布,心理上才算是稍稍放轻松些。 扯了扯临时上衣的衣襟,直起身,左右张望片刻:周围实在乱得厉害,建筑物坍塌,十几米外一块稍显平整角落,方才死去被魂葬的女仆还躺在那… 目光在那具遗骸上一扫而过,我很快收回视线,叹了声,原地选块位置坐下,准备缓口气,以逸待劳等着白虎西家来人。 想必西家本家是不会放任我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呆在院落里,于是…人来之前,我需要冷静下来想想接着该往哪去。 只要不是见面就喊打喊杀,我…我倒是希望双方心平气和谈一次,如果肯放我离开是最好,我想,如果离开,我可以直接呃~ 记忆里,死神原著剧情里那处重灵地空座町?以主角为中心开始的故事,去那里很可能遇到大虚,然后跟着它们就能到虚圈吧? 那样就能见一见史塔克和莉莉妮特。 ————这是往好处想,虽然我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往坏处想…抬高眼皮看着头顶的天空,我抿了抿嘴角。 白虎西家,如果不肯放人或者想杀死‘继任的苍龙’我,那么…我也不会束手待毙就是。 嘛~走一步看一步就是,现在这样已经不错,至少不再是幽灵状态,也没有继续绑定在小不点身边,已经算有进步? 我苦中作乐的边想边笑。 要知道先前我都离不开那小鬼百米范围也没办法接近他,几天前不知怎么他和我之间相互排斥一样的气场减弱,到昨天彻底消失,我可以靠到他身边,可以摸摸他。 然后是今天,大虚来袭,我能够抓住他,带着他脱离危险境地。 紧接着,我居然能够显形。 这样循序渐进的发展…着实诡异了些。 我不认为是京乐春水出现带来的转变,当中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原因,只是…原因出在哪里,我倒是没兴趣追究。 或者是安娜与先祖的血脉之间发生变化,或者时空的壁障削弱,或者…是京乐春水口中‘地底封印出现变故’…总之,对我来说过得去就好,没有理由特意深究。 毕竟,时间隔得太久。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和安娜生活的时间究竟隔了多少年,但是,没有经过几千年甚至上万年沧海桑田,大陆板块哪里会分/化演/变成那副模样? 从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风貌来看,时间单位恐怕是以千年来计算的吧? 那样漫长的光阴,错误出现的我能做什么? 考虑到历史的不可更改性,我觉得自己也做不到什么。 目前,大概就是等待了吧? 等待血脉召唤形成的联系消失,回归原本应该存在的世界。 回到我该回去的地方。 ………… 坐在废墟上,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细细回忆一遍,不知不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就看到头顶天空的颜色变暗。 一望无际的晴蓝渐渐染上几丝金红霞光,此处院落仍旧安静得冷清。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关节,我看了看天色,接着转过头,目光放到另一边————西家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这个被围墙围起来的院落,唯一的出口。 现在附近非常安静,围墙外边都没有人的样子。 于是… 西家都不来给这年轻女仆收拾一番,打算让她这样…露天在这? 不至于吧喂? 嗅了嗅空气里淡淡的血腥味,起身拍拍尘土,又看了眼无声无息躺在碎石瓦砾里的女仆,皱了皱眉,想了想我就朝着院落出口那边走。 虽说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放具遗骸在这…不管怎样心里总是不自在。 出去告诉西家的人来好了,我想。 ………… 不多时,走到围墙这里的拱门前,一脚堪堪迈出,顷刻间视野里泛起一片微亮辉芒,浅浅的光凭空显现,透明水幕荡开涟漪。 我被看不见的屏障拦下来。 结界! 愣了愣,后退两步,站定之后我把手平伸出去,半支手臂距离,掌心果然触及一片平整冰凉,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并且,依照辐射而出的感应,这片透明异物如同一颗巨大球形,以围墙为外径,高处天空与脚下地底全部叫这种古怪感觉渗透。 也就是说它把这个院落完全包围。 抬起眼睛,目光放在围墙外,是另一处更大的院落,花木扶疏,流泉假山,隐蔽角落藏着气息,附在透明壁障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本事倒是不小嚒~ ………… 咧开嘴角笑了笑,收回手,转身。 软禁?也好,我就等等看你们还有什么后文。 先祖,那小不点是先祖,他的父系亲属们…重伤几个应该不至于触动时间悖论吧?要是西家先动手,不还手站着让人杀,我又不是圣母。 ………… 重新回到院落中心这片废墟,走到死去的年轻女仆在的位置,看了一会儿,我叹了声,“原本该入土为安,可是你看…” 我没工具不是?所以抱歉啊~ ………… 扬高的尘埃时隔许久方才散去,视野变得清晰之后,我抿紧嘴角,把手上最后一块混凝土块丢上去,随后转身。 非常简陋完全由断垣残墙盖出来的圆包…实在不怎么样。 不过好在聊胜于无。 既然接下来不知要呆多久,我总不能和那什么一起在露天吧? 所以说,白虎西家真真不是东西。 啧了声,我从埋葬亡者的角落返身折回,积极地开始为自己有个休息地方努力奋斗。 ………… 接下来,直到暮色/降临。 这处庭院损毁的七七八八,废墟里到底叫我花时间整理出一块可以安歇的地方,半堵摇摇欲坠墙壁幸存下来的角落,既可以稍微避开外边窥视,又可以休息。 扔开碎石瓦砾,位于一楼的厅清出原木地板,捡几件家具摆放,接着我就躺在长沙发上,闭起眼睛决定和它天长地久长相厮守。 ………… ………… 打定主意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日子反而悠哉。 围墙外的存在感始终没有撤离,二十四小时更迭人员毫无间断监视,除了原先的隐蔽点,随着我几天几夜躺沙发上不动弹,西家的警戒线跟着拉长延伸,沿着结界形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局面。 不过有那道透明壁障挡着,那些人倒是没有太过风声鹤唳。 也是他们奇怪的反应,叫我察觉到微妙的地方。 开始两天,西家似乎集中力量准备攻击,包围圈已经形成最后竟然半途而废————他们同样被圆型透明壁障拦截在外,并且束手无策。 被吵醒了脾气不好,正打算等人进来好好教训一顿的我实在不知作何感想。 看西家那些用尽方法却铩羽而归的人,诧异之后多少有些恍悟。 对于此处的结界。 我想,设下它的应该是…京乐春水吧? 将我囚禁在院落当中,同时也叫西家来人不得而入,只是不知道他所谓‘保护’,究竟针对哪一方,西家,还是我? 西园寺忍出现过几次,许是嗯?和我想到差不多的地方去,那位白虎的叔父眉宇间神色森然,周身萦绕的气息一次比一次阴暗。 可惜,谁也做不到什么。 京乐春水的结界,白虎西园寺彬出手过一回,见动摇不得就离开。 而我懒得动,毕竟这局势对我不算坏。 所以啊~至少目前为止,迫不得已的西家和我还是保持着相安无事状态。 当然,粉饰太平的缓和不可能一直维持,但是这种平衡必须等那位护庭十三番八番队队长愿意出现,才有机会打破。 他不来的话…我想,那个男人不会就此消失。 相信他是观望,目的多半是…希望我改主意,接受他提议的‘得到苍龙头骨’,到现在,不可否认我有些儿好奇。 ………… 无所事事的第六天。 万籁寂静的深夜,不知从哪飘来隐约丝竹之音。 我睁开眼睛,直直盯着毫无遮蔽的上方,天穹高挂银轮,月光太过明亮压得星子黯然失色,琉璃的天空如同一块巨大宝石。 半晌,耳边飘忽的乐声渐渐由远而近,夹着几丝模糊不清的笑语,仿佛是宴会,衬着满目疮痍的院落显得格外讽刺些。 慢慢坐起身,环顾周遭一圈,我的视线停在某个位置,不足两米距离,正对着沙发方向,象风吹过湖面空间荡开微微震动。 日式纸门幻觉一般出现,悄无声息开启。 仲夏的月色明亮如水,门扉彼端那个男人缓步而行,神情闲适如同春日里漫步花荫,指尖勾了钝圆瓷壶居然还有雅兴不时驻足浅酌。 在我冷眼瞪视下,消失六天又一次出现的男人身影自门扉彼端脱离,步伐慢慢悠悠去留随意,明明是隔岸观火算准时机出现,非要摆出一副酒后闲逛巧遇的姿态。 走到近前,倾身俯低些,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子,笑眯眯的开口,“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低沉沙哑声线,音调是懒洋洋的醇厚。 我阴森森的接下去附庸风雅,“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话音落下,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怔了怔,随即移开凑到嘴边的酒瓶,眨了眨眼睛,隔了会才想起什么一般笑了笑,“果然是知己呢~” 微卷棕发没有象那天束起而是披散开,他没了拘束,也没了假相的轻佻,暗夜月光更将他眼底的锐利减弱许多,乍一看居然有几分温柔。 “那天一直想问,能有荣幸知道小姐的名字吗?” “听那孩子喊你妈妈,你是西园寺苍?” 啊呸!我哪里像?瞪了一眼过去,结果他也不知误会什么,迟疑的看着我,象是想了想又说道,“或者你更喜欢别人称呼你桐生苍子?” 噎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这位队长先生继续给我换名字,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角,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安娜,我的名字。” “安娜…”他低声重复一遍,眼帘垂低了不知想什么,片刻后复又抬起,笑意一层层从眼睛里漫出来,“我原本不相信传说…” “什么传说?”我挑了挑眉梢,对于这忽然不知所谓的话题,个人表示满头雾水。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能迷惑猎物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食物。”说着仰头一鼓作气喝干酒壶里的酒水,将它随手抛开,自己席地而坐,他无比享受的微微眯着眼,再度扯出一抹微笑。 “现在我相信了。” ………… 嘴角抽了抽,哽了哽又抽了抽,我一脸黑线盯着大刺刺盘膝坐在地上的死神队长,好半天都不记得该说什么。 这种没事喜欢撩拨的毛病…还真是… 我整张脸都在抽搐,而眼前这位居然笑得非常云淡风轻,象是神经粗得不晓得自己刚刚调/戏别人一样,又或许他习惯了随时…开这种玩笑。 沉默半晌,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话题往正事上转,“京乐先生到访,,为的可是当日的建议?苍龙的头骨————” 别有深意的停下来,眯了眯眼睛,这才开口把这六天来反复思考的答案坦白说出来,“告诉我你隐瞒的东西,我们可以合作。” “你想要什么?不是头骨是作为封印的那东西?” “是什么?” 见他始终不答话,我也安静下来,拿出十万分耐心等待。 过了蛮久一段时间,这人叹了声,“安娜小姐果然异常聪慧。”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眉间浮现晦暗莫明的笑意,瞬间又旋复消失,“是一把刀。” “斩下鬼族女王头颅的刀,同时也是镇压它的封印。” “它不该留在现世。”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异世流放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 这个传言存在了很多年,自久远的曾经开始,直到如今,往日种种惊心动魄生死存亡早已经湮灭,知情者偶尔再提及鬼族女王,唯一也只剩下[美丽]一词而已。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 京乐春水好奇了很多年,以男人纯粹的好奇心,不带任何暧昧不明情绪,他只是…想见一见,领略下所谓‘最美丽’究竟是何种程度。 是娇弱妩媚,或者丰柔冶艳,甚至端丽无双? 不可否认,听闻传说却不曾一睹为快,对京乐春水来说是一件颇遗憾的事,当然,‘看一眼苍龙’只是个念想,到底不是特别执着。 如若不然,当年他就该一偿夙愿。 彼年,鬼族女王复生闹得沸沸扬扬,随着桐生苍子出现直至事态逐渐严峻,鬼无里西家曾经设法递了消息到尸魂界,试图借用死神的力量彻底消灭东家苍龙一系。 京乐春水拒绝了西园寺本家几位长老的求援。 即使自接任八番队队长一职那日起,同时接下看守鬼无里地下封印一事,到如今数百年时间,京乐春水和白虎西家几代元老们都算有交情,他也一样不愿意成为对方铲除异己的‘刀’。 即使是鬼族,对死神而言,这一族仅仅是拥有异能,与灭却师相差无几的存在。 即使白虎西家与护庭十三番存在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鬼族内部争斗,也不是死神该插手的事。 死神不参与现世动荡,他们的职责是守护人类灵魂,现世种种纷争自然应该由人类自己解决。 尸魂界与现世是平行线,人类与死神,本该秋毫无犯。 ………… 后来,京乐春水陆续收到消息,虽然避不见面,鉴于地底封印的重要性,鬼无里西家的消息始终会在第一时间内放在他办公桌上。 桐生苍子,西园寺彬,复生的末代女王与这一代觉醒的白虎,命定仇敌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成就一桩美满婚姻。 苍龙与白虎之间的恩怨情仇,当中多少错综复杂,细枝末节京乐春水倒是知道不多,他只是关注深埋地下那处封印,两个年轻男女如何,封印安然无恙,他自然不会好奇别的无关紧要的事,顶多就是收到些不可避免的关联消息。 西园寺彬作为这一代觉醒的白虎,不顾家族反对与桐生苍子缔结良缘,三万鬼族进入东家圣地长眠,尘埃落定那天开始,白虎与妻子就在其它城市定居,甚至连鬼无里都不曾再踏足。 最后一次看见报告里出现苍龙的消息,那次是…白虎与苍龙的后代出生。 那天碰巧朋友浮竹十四郎在,京乐春水就笑着说了句…后来回想满心唏嘘的话,他说,‘那孩子将来会很辛苦。’ 那孩子,苍龙与白虎之子,按照血脉传承,同时拥有苍龙白虎力量的孩子,甚至没有‘不会觉醒’的侥幸,人生势必波折不断。 现世由人类为主导地位,异能者生来无法安稳度日,更何况还有西园寺本家暗中敌视,白虎西家与东家苍龙几千年的宿怨哪有那么容易消除。 西园寺彬和他妻子到底太年轻。 不过叹息归叹息,关于那孩子的事仍是一晃而过,京乐春水已经活了很多年,时间流逝对死神一无用处,唯一的效果仅仅是… 慢慢会变得铁石心肠。 他看尽生离死别世事兴衰,一个人类的命运,那点感慨掀不起太多心潮起伏。 直到封印震动。 察觉的一瞬间,说实话,饶是他也有片刻怔愣。 那处封印…连桐生苍子进入鬼无里都不曾出现变故,近千年时间里,京乐春水甚至觉得,有生之年应该可以和他老师一样,尽职尽责直到安然将它托付给继任者。 谁知世事难料呢? …………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京乐春水没有把她和心里想象的美艳形象结合起来,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想过,当日背对他的女子居然是继任苍龙。 她悬浮在半空,五指如钩,尖利指甲勾着小孩子衣领,一身气息混沌暴戾,竟和大虚极其类似。 仅仅是相似,但也足够他警惕。 手中的刀挥下,斩杀现场那只大虚之后,顾不得从不介入人类纷争的本意,京乐春水转手将刀轻轻压在她侧脖颈。 她手里有个小孩子,无论如何…眼睁睁看着鲜活生命消失,这种事他倒是还没养成习惯。 靠到近前,清浅香味拂过鼻端,也是霎时间,京乐春水察觉自己弄错一件事,她…这陌生女子并非他认为的大虚,而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她有呼吸,刀刃紧贴的皮肤下方传来沉稳心跳,血液流动的勃勃生机。 这是人类,并不是…虚圈进化顶端,接近人型的瓦史托德。 察觉的同时,京乐春水收敛蓄势待发的攻击,笑着发问,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解释。 人类,即使鬼族也不可能象她这样,血与肉都浸透虚的气息,寻常人和她一样情况早该消亡,偏生她确实还是活着的人类,并没有被侵蚀。 她略略回首,透彻眼瞳,眼神异样的平淡,墨黑发梢在风里浅浅起伏,如同有生命般卷到他手腕上,瞬间又松开纠缠。 引得他注意的是她那句‘试味道’,相当出乎意料的回答,半点也没有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该有的惊惶或者愤怒反应。 在场还有西家众人,西园寺忍随即赶到,京乐春水面色如常与那位目前鬼无里的掌权者寒暄,心神却大部分都放在诡异的女子身上。 直至西园寺彬道出她的身份,而她则以接近质问的口吻承认下来————继任的苍龙。 桐生苍子果然身亡。 对照旧日时他的感叹,京乐春水只认为,今时今日的结局竟诅咒一样,叫人不知作何感想。 ………… 说到底,若不是封印震动,京乐春水不会多理会白虎与苍龙两个族群纷争,正象他坦诚那样,他几番开口试探,为的也不过是意图得到些情报。 只是成效不彰。 陌生女子的回答滴水不漏,继任的苍龙或许不该知道某些秘辛,以京乐春水数百的年阅历,哪里看不出她有所隐瞒。 短短几句交谈,他没有过于急迫,仅仅留下一个建议就离开,顺手又给毁于虚袭的庭院设下鬼道[镜门]作为结界。 一来阻止她离开,二来…阻止西园寺家聚集战力攻击她。 对猎鬼的白虎一族来说,苍龙…是延续数千年的世仇。 桐生苍子死亡,新的觉醒者,西园寺家想必不肯放过。 京乐春水原本不该插手两家纠葛,可如今形势不明,容不得他袖手旁观,封印产生震动,他必须先查清楚,原因是否出在这位继任苍龙身上。 当然,也或许是大虚来袭导致年幼的白虎苍龙之子提前觉醒…只是这种可能性不大。 ………… 回到瀞灵廷,接下来六天,京乐春水始终在观察陌生女子。 他奉命看守封印,西家本家与八番队之间设有穿界门,同时,为防止意外,天赐神兵四枫院家的重宝圆梦镜更是时刻监察鬼无里的动向。 比起技术开发局灵压监测系统,圆梦镜可以映照出目的地,象现世如今的电影院,京乐春水离开之后,鬼无里发生的事,其间的人一举一动,他一样能尽收眼底。 他的原意倒不是窥视,只是职责所在。 并且不巧,继任苍龙恰是之后发展的关键人物。 不可避免的,京乐春水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她身上。 ………… 不知名的陌生女子很快察觉设在庭院的鬼道,透过圆梦镜,京乐春水不出所料看见藏匿暗处的西园寺家战斗人员。 那女子掌心附在阻隔双方的镜门上,一瞬间,无形能量波动隔着空间界限传来,几乎摧毁京乐春水留在现世的那个鬼道。 当然,只是几乎。 波动转瞬即逝,那女子不动声色收回力量,视而不见围墙外的恶意,竟象束手无策的普通人,毫无反抗的任他软禁在庭院内。 那本是陷阱,倘若镜门毁坏…隐藏的攻击即刻发动,届时,就算是苍龙也一定当场消亡。 也不知她是发现了还是…单纯的运气好。 冷眼旁观的京乐春水不知道原因,也不愿意深究。 不想紧接着的发展却看得他怔住。 她返身折回废墟,随即动手在庭院一角挖了坑埋葬死去的年轻女仆。 那是西家的人,继任的苍龙居然无视肮脏污秽,甚至将先前找来自己蔽/体的布裹到死者身上,以一种尊敬的态度,小心的让死去的年轻女仆不至于曝露。 京乐春水从来不会以出身地位或者别的外在因素区分什么人,对他来说,高贵与否不在血脉,而一个人品性如何,日常言行或许能伪装,独处时却多少会露出几分端倪。 见那女子一番行事,他…他觉得,或许这位继任苍龙… 呃~或者也不是罪孽深重穷凶极恶之辈。 ………… 六天时间里,京乐春水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圆梦镜。 除了警戒,也有等待的意思。 他等着继任苍龙做出决定,拒绝或者接受那个提议。 毕竟她离不开,而他有很多时间也不缺耐心。 ………… 她似乎同样耐心十足。 独自留在剩下废墟的庭院,几天时间滴水未进,她居然很有几分自得其乐。 埋葬死者后,她花了点时间整理出一处角落,在沙发上安顿好自己就闭上眼睛,恬然入睡。 要不是确实察觉到她的生命迹象,京乐春水几乎会认为她在睡梦中死亡。 因为实在太过安静。 白日里她整个人蜷进那块裹身窗纱,象是不堪烈日侵扰,睡得猫一样,偶尔深夜醒来会坐起静静看着天幕,微仰的脸庞,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清冷孤独。 隔着圆梦镜,第一次看清楚她的神韵,京乐春水是极错愕的,她是人类不是吗?怎么会流露出…那样被千百年光阴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沉寂气息。 继任的苍龙…实在诡异。 她异常聪慧,见面时和她短短交谈,京乐春水就察觉,她的回答很坦白,可她隐瞒的东西更多。 相当古怪的情况,瀞灵廷与鬼无里双方虽然有联系,西园寺一族对尸魂界了解却少得可怜,当中缘由不提也罢,只是这位苍龙…京乐春水有预感,这不知名的女子对死神并不陌生。 只是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没能从脑海里找出与她有关的记忆,哪怕一星半点。 虽然活了很多年,京乐春水自认记性算不错,他不记得的人,想来就不曾存在于他这边。 尸魂界,瀞灵廷,护庭十三番…这些事又哪里是现世之人可以知晓? 他原本应该追究到底,心念方起又叫自己否决。 当务之急是震动的封印。 目前再没有比鬼无里地底深处封印更必须优先解决的事,想必,当她妥协,余下的也不是什么无法解开的谜团吧? ………… 第六天,按照京乐春水之前预计,本该是她先按捺不住,只是…他似乎估计错误。 深夜,苏醒之后她一如既往坐起,他在无人的番队队舍里自斟自饮。 现世高空月色如水,浸得她的眼角依稀透出雾汽。 她并不是美人,容貌清秀,带着病气,只是…半隐半现窗纱之下,纹案一般复杂的血痕刻在苍白皮肤,瘦弱双臂,精致锁骨… 看得久了竟也生出几丝艳色。 ………… 隔着圆梦镜,彼端那张脸仿佛触手可及。 落入咽喉的酒似是幻化火焰烧灼,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尖按在一片虚无冰凉。 圆梦镜。 回过神,京乐春水摇头失笑,笑过之后起身,脚下不疾不徐迈开步伐,行进间,凭空显现的穿界门无声无息开启。 …………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 或许吧… ………… 这场无形角力,到底是京乐春水认输。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异世流放 高处倾落的月光洒落,沐浴在银纱薄雾般清冷月色里的这人回眸望向天穹,温婉恬淡容颜,眼瞳里揉碎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仿佛最绮丽的梦境。 ………… 他借了酒意靠到近前,言不由衷说些连自己也不知含意的话。 夜色里的人在触手可及,浅薄微笑,轻声应答,眉梢眼角柔亮温润,似是淋了月光的花,京乐春水微微有些恍惚,经年累月积淀的那个念想随着酒意挥散开,血液中满是略带丝丝甘甜的微醺。 直到从她的眼睛看见他略显失态的神色,京乐春水才猛地惊觉自己忘了该有的警醒,许是月光与醇酒侵蚀他的理智,竟叫他险些… 自嘲的摇头失笑,喝干壶中残酒,为了掩饰古怪的悸动,他将温润瓷瓶随手抛出,随即原地盘膝坐下,经由这些分神举措,刹那间,该有不该有的念头压制在脑海最深处。 并非她的诱/惑,而是他像个无措的年轻人… 那个念头藏在心里太久,久到叫他的心境生出裂痕来。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那个传说如同咒语,并且仅仅对他杀伤力巨大。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啊~ 京乐春水无声的喟叹一记,刻意摆出素日里一贯的懒散姿态,试图让自己恢复原本该有的冷静。 ………… 他的异样举止她仿佛一无所觉,也或许是不愿意理会。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她开口问他想要什么,告诉他,如果他不隐瞒,她或者考虑那个合作的建议。 听得她的话,京乐春水怔了怔,视线抬高了看一眼,濛濛月色里,她同样直视他,神色冷淡,目光专注…片刻之前因他而起的半掩半藏旖旎暧昧,那种微妙氛围一下子消失无踪。 不过转瞬间,京乐春水垂下眼帘错开交汇的视线。 他的目光,她的眼神————两个人对视瞬间,眼瞳里所带的意味,很相似。 此时此刻,他和她都一如初次相见时,平静的背后是若有似无的敌意,不动声色提防。 确实很相似,她和他。 京乐春水心想,他鲜少看走眼,这次也不例外,这位继任的苍龙果真聪明,是极难对付的人物,不是那种浑身充满阴谋气息的算计,而是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 她甚至不掩饰。 敌意也好,提防也罢,她不担心他看出之后横生枝节,想来是很清楚,所谓‘合作’,主控权掌握在她手上,而非在他手中。 实际上,形势也确实如她所料。 因为她无所求,很奇怪的反应,他确实察觉了,这位骤然出现的苍龙什么也没放在心上,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着实棘手。 ………… 漫长的沉默过后,京乐春水轻轻叹了声,复又抬起眼睛,“安娜小姐果然异常聪慧。”他的视线停在面前这人脸上,想了想又多叹了一声,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她的几个问题都很有深意: ‘告诉我你隐瞒的东西,我们可以合作。’ ‘你想要什么?不是头骨是作为封印的那东西?’ ‘是什么?’ 他有所隐瞒本来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京乐春水没料到,第六天的再次见面,这人居然能猜出封印并非鬼族女王头骨而是别的东西。 也不知是哪里得来了情报,或者是透过寥寥无几线索,竟叫她推测出许多令他倏然一惊的结论。 鬼无里西家地底深处的封印…她知道本来不应该知道的许多东西…那么,是不是她说出的东西比她已经推断出的也少了许多? 这种事态脱离掌控的预感…可不是好开端,京乐春水心想。 若是苍龙有所求倒还好,那样一来主动权在他这边,偏生她连可有可无的姿态都懒得摆,叫人无从下手,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 察觉眼前这人比先前预料的更加难对付,他内心的戒备蓦然加深几分,谨慎的看着她,缓声答道,“是一把刀。” “斩下鬼族女王头颅的刀,同时也是镇压它的封印。” “它不该留在现世。” 闻言,她微微眯紧眼睛,时隔半晌方才开口,“刀?”低低的象是反问的口气,喃喃自语一般重复他说过的话,“不该留在现世?” 少许的停顿过后,她细细盯了他一眼,面上露出几丝若有所思,“斩魄刀?” ………… “安娜小姐果然知道很多事。”瞳孔微微一缩,京乐春水望着咫尺间这人,惊愕过后油然而生的是更深的敌意,只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真好奇你从谁口中得知这些。” 身为人类知道‘斩魄刀’,这位继任苍龙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这样一个人,选择和她合作…他是不是太轻率了? 电光火石间,心头掠过千思百绪,他压了压脑海浮起的惊涛骇浪,语速平缓又沉静,“不是呢~安娜小姐想知道,不妨亲自去见一见,如何?” 她在顷刻间察觉了他态度里出现的变化,似乎觉得有些不解,看了他几秒钟,眉心微微颦起,半晌才又开了口,“我知道的事大部分是从京乐先生的反应里推测而出。” “您说过不会介入鬼族争斗,那么想必,与西家的联系就是地底封印。” “也因为不介入鬼族争斗,末代女王的头骨对您来说大概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物,如若不然您不会说能帮我得到头骨。” “头骨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封印之物。” “死神、斩魄刀、魂葬,现世不少人类知道。” “京乐先生为那小姐魂葬时也没避着我啊~” 她的语调节奏不急不缓,音色低柔婉转,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停顿少许微微偏开脸,又拿眼角斜乜,眼神象是有浅浅的歉意,又多出几许不情不愿的嗔怒,“我这样倘若惹您不高兴,那便算了。”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简直要叫人相信,顺便为她的坦然他的怀疑而觉得惭愧…京乐春水弯了弯嘴角,曼声回道,“安娜小姐除了聪慧,口才也是极好的。” 如果不是此刻形势发展又一次出现不利,京乐春水的感叹大概会更多几分真心,对她也要生出几丝赞赏来,这样三言两语混淆绝大部分实情,真真假假,令人无从判断。 她的解释没几句实话,偏生叫人找不出破绽。 ………… “看来你不信?”她漫不经心地换了个更随性的姿势,眉梢挑了挑,笑意温软柔和,一双墨黑眼瞳在如水月色里反而显得沉郁,深不见底的黑暗在其间蕴藏氤氲,“嘛~没所谓。”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也没必要推心置腹。” 淡淡的丢下一句称得上冷漠的话,她的视线复又抬高几分,目光投向别的方向,象是看到什么一样,眉宇间滑过少许古怪神采。 短暂的静默过后,收回看向别处的注意力,这人含笑看了他一眼,笑意里浮出些恶劣意味,“边走边谈如何?京乐先生如果不改主意的话。” 也不等他回答,她自沙发上起身,站定之后又伸了个懒腰,压低声线,喃喃自语般,“西家本家,等了六天,希望等下不会无聊。” ………… “怎么会无聊呢?”他笑着随口应答,“如果无聊,那一定是我的过错。” 她斜乜他一眼,眼神里仿佛似笑非笑,只是最终也没说什么,低头理了理裹在身上的窗纱,用看起来象出门散步一样的闲适步伐,慢慢悠悠朝着远处庭院唯一的出口,那扇垂花门走去。 京乐春水站起身,不紧不慢跟上前,在半步之遥的位置悄无声息打量这个人,良久才错开视线,貌似无意的转到另一个方向,目光微微一顿,转瞬间又平淡的移开。 ………… ………… 建筑毁坏的庭院在月色里显得凄冷,就着迷蒙天光,视野所及各处角落散落碎石瓦砾,那人轻巧穿梭其间,间或纵身掠过横在道路中央的断垣残壁。 所用身法诡谲,速度快得…叫人惊讶。 也不过转眼间,庭院出口已经近在咫尺。 见她停下来,京乐春水跟着缓下速度,堪堪站到与她比肩的水平线上,紧接着他和她同时看见几分钟前同时引得两人注意的异状究竟是处于何故。 西园寺彬,这一代觉醒的西家白虎,年轻男人站在庭院垂门外,隔着鬼道结界,静静看着门内。 双方一照面,西园寺彬的神色一动,眼睛里包含着错综复杂神采,有浅浅的希翼,有微微不安,更有着深深的犹疑。 片刻过后,年轻的男人淡声开口,眼神冰凉,“京乐先生,您要带走罗暄的头骨?” “为了这位继任的苍龙,还是为了那把刀?”西家白虎的视线错也不错,目光直直停在————安娜,继任的苍龙身上。 言语间西园寺彬朝前逼近,眉宇间渐渐浮出几丝诡异又激越的情感,“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以西家现任家主的身份,开启通往地底的通道。” 西家这位白虎莽撞的冲击结界的前一秒,京乐春水从愕然中回神,正要抬手解除鬼道免得这年轻人心情激荡之下有个好歹,下一秒微抬的手腕就被扣住。 身侧这人将毫无温度的手指附在他腕间,阻止他的动作,看也不看他,而是望着透明结界之外的年轻男人,“你想重蹈覆辙?”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这人声线压得更低,变得暗哑的声线,音色里多出森然冷意,“象玄武高雄那样,利用罗暄的头发复制她?” 西园寺彬沉默不语,只是从神色来看,她的猜测竟是正确。 而显然,恰是这种精准叫她微微变了脸色,语气更加尖利,“你疯了,即使复制成功,情况若是如当年那样…” 说到这里忽然沉默下来,这人的呼吸变得急促,透过腕间不断收紧的力道,京乐春水察觉这人极力压制的恨怒。 扣在他腕间的手指铁箍一样,经由这样举动,她平静面具背后的心绪起伏变得清晰,不再是去留随意无悲无喜,整个人也真实几分。 这样…至少不会琢磨不透叫人无从下手,京乐春水心道,随后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发力挣脱。 过得半晌,这人才勉强平静的接下去说道,“没有同一个灵魂,新生那个人又是谁呢?” “那不公平,无论对谁,西园寺彬你应该比我清楚。” ………… 西园寺彬安静下来,良久,视线微微偏移。 “嗯?”京乐春水怔了怔,随即被身边这人投来的恶意目光弄得飞速回神,回过神来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西家本家几位元老…” 看西家当代白虎的反应…京乐春水心想他是知晓了尸魂界的一些事,透过本家几位元老,得到关于死后世界的某些情报。 西园寺彬是想…利用秘术唤醒细胞记忆,进而复生鬼族女王?象当年复制出桐生苍子。 不过————真是可怕的想法。 心念飞转间,京乐春水侧目斜觑身侧这人一眼,这人倒确实知道太多,从她方才一番话里听得出,能说出‘同一个灵魂’这种事,她竟是对桐生苍子的事也知之甚详。 重生的鬼族女王,桐生苍子确切的说并非罗暄,即使一模一样,也并非千万年前那位末代女王…觉醒的鬼族死后飞灰湮灭,根本没有灵魂。 象是惩罚。 啖食血肉,吸食生气,鬼族死去的瞬间,身体灵魂同时消亡。 西园寺彬注定要失望,象当年复生罗暄的那位北之玄武,桐生苍子苏醒的瞬间,惩罚接踵而至。 既然开始就知道是悲剧,当然没必要实施,连尝试都不必。 只是,需要说服这位悲伤过度的西家白虎似乎有点难度。 京乐春水不认为西园寺彬发疯,他倒是觉得…应该是有谁给了错误的希望,让这位西家白虎试图借鉴西洋神话里那位追到冥界希望带回妻子灵魂的男人,复制出身体,再设法找回桐生苍子的灵魂让她完全复活。 罗暄的头骨,和尸魂界的…他,京乐春水。 只要顺利,失去妻子这男人的愿望就可以实现。 可惜了。 这是注定无法完成的计划。 ………… 静默过后,眼角余光里京乐春水看见身侧这人唇稍动了动,象是还要说什么,只是不等她开口,西园寺彬已经抢先一步,“我会找回苍子的灵魂。” “人死后会前往尸魂界,苍子在那里。” 西家白虎的答案,不出京乐春水所料,许是过于期待,年轻人眼睛里眸光亮得触目惊心,“地底封印之物全部给你们都无所谓,我只要苍子活着回来。” “这是交换条件,如何?”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异世流放 京乐春水低低的叹了声,神色有些无奈,西园寺彬的交换条件着实不如何,可他到底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知道,这年轻男人看似商量其实容不得别人反对。 可惜了————即使无法提出异议,京乐春水也…他觉得如果答应西家白虎,那是欺骗,虽说用些手段无可厚非,可是给人虚假希望最后导致对方堕入更深的绝望,那种事… 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如何委婉说服,京乐春水一时倒是束手无策得很。 这世上只有‘情’之一字最能伤人。 西园寺彬,这个失去爱人的男人此时此刻…不会听任何人的说法。 想了想,京乐春水偏头看向身侧,他拿眼神示意边上这位继任苍龙说点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好,总要有人打破现在的局面嚒~ 他侧过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察觉以后目光转回来和他对视,半晌,慢慢眨了眨眼睛,语气有些不明所以,“看我做什么?这种事应该由男人做决定啊~” 于是,京乐春水眉梢微微一抖,忍不住多叹了一声,“决定一件事,和是男人女人有关系么?”究竟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啊? “当然有关系,这种大事应该男人做决定。”这人嘴角弯了弯,说得理所当然,不知怎么面上忽然多出一些…看起来就很不负责任的表情,“更何况,京乐先生与西家本家原本就关系匪浅。” 好吧好吧~见她说完立刻将脸撇向另一边,明显是打算要置身事外的样子,京乐春水只能耸耸肩,妥协的笑道,“诶呀~那就先离开再说吧~” “三个人站在庭院这里进退不得,实在也不是办法呢~” 听得他的话,西园寺彬绷紧的肩膀微不可察松弛下来,见状,京乐春水再一次无声叹息,只是面上笑容依旧,垂落身侧的一手抬高少许,瞬间无声解开几日前设下的鬼道结界。 见他此番动作,立在庭院外的西园寺彬随即慢慢退开几步————转身,朝着前方迈出几步复又停下,回过头,神色微微犹豫,“你这样似乎…” 京乐春水的脚下同时一顿,侧目斜觑西园寺彬视线所指,耳边又听得西家年轻的白虎用听上去仿佛透出点忸怩不安的口吻说道,“先去我那里呃~换件外衣。” 外衣啊~闻言,京乐春水立刻出声附和道,“确实,月凉如水,安娜小姐这样打扮虽然很不错,到底对身体不好啊~” 被他和年轻的白虎两双眼睛看着,上身仅仅裹着一块窗纱的人面色微微一狞,依稀磨了磨牙,停顿片刻方才应道,“那就麻烦您了,西园寺先生。” ………… 于是,一行三人改变前行方向,目的地是西园寺彬安置的那所院子。 ………… 十几分钟后。 古香古色和室,淡青色榻榻米,两进屋宇,中央山水屏风后方,几分钟前,安娜接过西园寺彬取来的女装,转进屏风后去更换衣裳。 京乐春水盘膝而坐,静静等待,西园寺彬斜依在门侧,侧首看着室外。 室内三人沉默不语,静谧的深夜,庭院花木扶疏,月光如水银泄了满地,一明一暗光影交错间,年轻的白虎侧面勾勒出几许懵懂的悲凉。 渐渐的,屏风后方依稀传来簌簌轻响打破寂静。 是布料摩挲的声响。 忍不住拿眼角余光瞥了身后一眼,瞬间又飞快收起视线,一瞥间映在那架黑白山水屏风上模糊的影…彷如隐秘的激情。 京乐春水抬手挠了挠头发,随即就见原本望着庭院的西园寺彬回眼看了过来。 虽然知道这位西家白虎察觉不了他的小动作,京乐春水脸上仍是微微一赫,嘘咳几声,故作无意的四下环顾一番,开口道,“那位小少主呢?” 这所屋子角落几个置物架摆满玩具,看模样倒确实是西园寺彬所说,他和孩子的居所,只是现在…看不见那孩子。 “我弟弟昨天带着润外出散心。”西园寺彬淡声回答,“我弟弟楷很喜欢润,比起本家其他人。”沉默几秒钟复又说道,“如果…我已经拜托楷,如果有不测,让他带着润离开日本。” 听得如此言语,京乐春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身为当事人的西园寺彬神色反而平静,随即竟是冲他淡笑一下,“润在本家遇到几次意外,我原本…” “如果苍子能回来,润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幸福成长。” “如果万一…”说到此处,年轻男人的音调隐约不稳,暗哑声色,有些吃力的保持着平淡,“离开日本,至少,润可以平安长大。” 或许是情绪起伏不定,西园寺彬很快撇开头,面朝着庭院,肩膀不察痕迹动了动,象是努力平复自己,片刻过后方才重新开口,“京乐先生请放心,计划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今晚本家元老们繁务缠身,而前些天叔父就赶往富士山,据闻苍之封印出现异动。” 短暂的静默过后,西园寺彬轻轻的说道,“而通往地底封印的卫队已被我收服。” ………… “还真是————”听完这位年轻白虎所做的安排,京乐春水无语半晌,摇了摇头,良久,总算找回声音,“看样子,你早有准备。” 将孩子交给信得过的人先带离此地,设计几位元老,传递假情报转移西园寺忍的注意力。 西家本家鬼无里,当代几位掌权者全部被算计,甚至,西园寺彬这样安排几乎等于连自己死亡的情况都考虑进去。 看着年轻男人的侧影,京乐春水眼中飘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即敛起眼帘。 到得此刻一切都很明白了,不是吗? 所谓‘交换条件’,实际上是一个势在必行的计划。 也或许,当年离开怎么都不肯再踏足本家的西园寺彬,会在妻子身故后妥协回到鬼无里,这个男人原本就有可怕想法了。 与玄武高雄一样的想法————复制罗暄,再次让苍龙复活。 若不然,哪里来的如此周密计划呢? 想必失去爱人那天起,西园寺彬就被痛苦折磨得接近发疯了吧? 也只有疯狂的男人,才会如此…不顾一切。 这样的人,谁都无法说服。 ………… ………… “真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电光火石间,京乐春水难得动脑思考究竟该用何种理由妥善处理此刻局面时,清亮柔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的思路。 言语间人从黑山白水屏风后方转出来,神色里有薄薄怒气,恰如她方才一番话所用的口吻————眉心微颦,眼神流露出不赞同与浅浅的唾弃。 西园寺彬闻言回过头,似是同样不悦,只是一回头忽的就怔愣,双眼微微睁大,不知看到什么,眼底光芒乍现。 愣了愣,京乐春水慢慢偏过脸,定神看一眼,随即…思绪有瞬间停滞,对上她那双墨黑眼眸的刹那,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抓住了一般,无法思考。 继任的苍龙,安娜,一身浅月色纱裙,乌黑秀发,几乎透明的雪白肌肤,绯红淤痕印在看得见的位置,象朵绽放到极致欲要凋谢的花。 层层薄纱下方若隐若现的古怪痕迹,颓废哀艳,反而让她看上去多出几丝鬼魅魔力。 这一瞬,许是现场两个人神色间的异样太过明显,察觉的瞬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略微变了颜色的脸庞,眉宇间顿时浮出尖利寒意。 “苍子留下的衣裳,你很适合。”西园寺彬开口说道,语气显得疏冷,“抱歉,我这里没有别的女人的服饰。” “我会归还,请放心。”不知怎么,听得白虎的话,京乐春水明显发现她的眼神缓和了些,低头理了理裙摆,手下动作轻缓又小心,倒是没有使用亡者衣物的不豫。 现场一时显得安静,过了会,京乐春水起身,故作无意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啧啧惊叹,“是因为年轻姑稍稍妆扮就能艳光照人,还是…” “因为你是鬼族苍龙的缘故?” “果然很能迷惑人呢~” 真的非常美。 美丽到几乎不祥。 或许五官分开看并非绝艳,立在光线微微昏暗的室内,她带着伤痕静静看着人的样子,诡异妖丽,夏日夜里会带得人心思浮动。 ………… 他轻浮的调笑,她回以平淡神情,唇稍勾了勾,笑意半嘲半讽,“年轻倒是未必,我三十二岁,家里已经有个孩子。” 京乐春水面上笑容一顿,“孩子?你结婚了?!”这可真正出乎意料,他原以为…掩不住惊讶的盯着这位继任苍龙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复又试探的问道,“真可惜呢~” “是啊~”她点点头,笑得更冷一些,说道,“京乐先生一直认为我也是复制人吧?北之玄武高雄的另一个杰作。” “不,我怎么会有如此失礼的想法。”京乐春水笑眯了眼睛,将异色藏在痞赖表面背后,“我只是以为自己有机会。” 见她不为所动只是冷笑,他就摆出更伤心的样子,“诶呀~安娜小姐真令我伤心。” 半真半假的控诉,他一边装模作样要去拉她,手才伸出去,这人立刻黑着脸避开,狠狠白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往门口走。 指尖微微停顿转瞬间收回,京乐春水眼底锋芒微闪随即淡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仍旧笑容可掬的紧随在后。 许是同样非常惊愕,西园寺彬拦在她的去路前,上下打量许久,开口,“你三十二岁?怎么可能…”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苍子…苍子这些年也始终…” “容颜不改吗?”京乐春水曼声接下去,见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过来,他又挥了挥手,“边走边谈,有些事…从我这里可以得到答案哦~” …………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越过神色微动的两人,走出屋宇,抬高目光看了眼天穹微微西沉的圆月,身形微顿瞬间又平淡地迈开步伐。 落在身后两道气息很快跟上来,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一言不发缀着。 一行三人很快离开白虎居住的庭院,院落之外花荫小道如迷宫回廊,远近间,粉白矮墙纽带般围起几处精致楼宇,假山流水映照下,月光变得越发澄莹剔透。 廊桥回角曲折蜿蜒,花荫树梢幽深瀞僻。 京乐春水熟稔的穿行,鬼无里西家本家守卫分布,数百年来早已经在他掌握中,除了通往地底封印路线中无法避开的警戒,此时此刻,前去的一路上畅行无阻。 身后两人保持着沉默,花了些时间离开建筑密集的区域,接着通过一段毫无隐蔽架在湖面的桥。 直到进去对岸这片浓密植树带,京乐春水方才稍稍缓下疾行速度,笑道,“通过这里就是入口。” 抬手点了点前方树林缝隙间半隐半露的朱红鸟居,眼角余光斜乜,他别有深意的说道,“安娜小姐所用的身法实在精妙。” 身后半步之遥,那人闻言抬了抬视线,眼神冰凉如水,几不可闻的哼了声,说道,“哦?比起死神的瞬步如何?” “各有千秋吧~”京乐春水面上缓缓露出微笑来,看她一眼,随即改口换了话题,“安娜小姐看起来非常年轻,西园寺先生的妻子想必也是相同情况。” 说话间回过头,也不管身后两人呼吸有片刻停滞,缓声接下去,“西园寺先生没发现,实际上连你自己也是…容貌与年纪相差甚远。” “是觉醒的缘故。” “觉醒之后细胞代谢缓慢,身体内鬼族力量越纯粹,时间就越缓慢,相信再过几十年,样子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纯血的鬼族,数千年前以‘神’自居。” ………… 几息间,穿过浓密植树带,眼前豁然开阔。 自足下起,平整石板铺就道路蜿蜒伸出,一座碎石垒砌的坟丘立在尽头处,入口是高耸朱红鸟居,周遭空无一物,连绿草都不见踪影。 也是从植树带开始,象分界线,往外的土地,地表呈现淡淡青黑,如同洒落剧/毒;一线平整石板道通向坟丘,起端处一块方圆数米巨石嵌在地上,凿刻字迹,以刺目红色浸染: [擅入者,死!] 京乐春水停下来,“鬼无里西家本家禁地,杀生石。”下颌抬了抬,示意停在身后两人注意,一边轻声说道,“人类历史记载开始之前的远古称为‘神魔时代’,传说世界不存在界限。” “神,鬼怪,人,甚至黄泉国度,彼此畅行无阻。” “神魔时代也称为黄金时代,漫长时间过后,众神慢慢退出现世。” “白银时代是众神将高天原迁至异时空,异族与魔怪主宰现世。” “鬼族兴盛时期,称为青铜时代。” 他双手抄在袖中,慢慢悠悠走着,数千年前泯灭的历史在口中曼声道来,“数千年时间里人类慢慢开始兴盛,相对的,鬼族逐渐没落。” “大概是法则吧?世界天平一点点倾向人类,与原有统治的鬼族矛盾自然无法避免。” “诶呀~老掉牙的故事年轻人会不耐烦吧?”抬手挠了挠脸颊,侧目斜觑,京乐春水又笑了笑,“这段是我从大灵书回廊找出来的资料,详细情况也不是记载得很清楚。” “总之,战争结局是鬼族都城毁于火山爆发,只有当时偏向人类的西家一支得以幸存。” “西家选择和人类合作。”身后半步之遥的这人足下加快,瞬间走到与他比肩的位置,淡淡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目光隔着月色,依然不失森冷,“斩下罗暄头颅的刀,出自尸魂界,是灵王出手吧?” ………… 谈及历史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三人已经站在坟丘前,而问出尖锐问题的这人象是也不需要答案,她很快收回视线,喃喃自语般,“杀生石,不是玉藻前吗?” “神话原本就混淆啊~”京乐春水笑眯眯的耸耸肩,“传言,数千年前,为了震慑,罗暄曾一夜间搬动几座山拦在当时国都的交通要道上。” “你偏题了。”她哼了声,口中说道,“我讨厌顾左言它,请尽快言归正传。”她也不看他,视线仍然盯着碎石坟丘,神色微微变化,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 半晌她又冷笑一声,这才慢慢转过目光,“趁着我还有耐心,您该说实话。” “封印的刀是灵王的配刃,所以不允许留在现世?”手指轻轻点在半空,她嘴角一勾,眼神中浮出几许高深莫测,“是这样吗?护庭十三番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 ………… 电光火石间,京乐春水蓦地探手擒住她的手腕,力道狠狠一收,让她整个人撞进怀里。 借着这种看似暧昧实则杀机毕现的姿态,他略略俯低些,缓声说道,“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身份,安娜小姐。”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好时机。” 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声,手下仍是不肯放松,随即继续说道,“你猜错了。”笑了笑,又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懒洋洋的给出答案,“那把刀名为————” “[罗睺]。” 随着话音落下,空气里荡出诡异魔魅力量,原本空无一物的坟丘上方,缓缓升起一道光柱,一瞬间凭空出现的漩涡般气流缓缓向内涌动。 “罗暄,也是罗睺。” 察觉到空间开始转换,京乐春水的手也跟着收紧,死死将她按在怀里,免得稍后更大的震荡使得她离开他的视线。 也为了不让她反抗,他慢慢的接着说出她感兴趣的事。 “罗暄,历代鬼族女王,只有她与最初的苍龙以‘罗暄’为名,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只有能调动星辰之力的苍龙,才有资格与那颗星辰同名。” ………… 黑暗幻星[罗睺],主宰混乱与破坏。 这也是,他万分关注她,无比戒备她的理由。 斩杀鬼族末代女王的刀,实际上是‘罗暄’的配刀,数千年前战争结束前,当时的西家白虎…得到女王的配刀,并且请求灵王强行收服它,最终用它斩下女王头颅,结束鬼族统治。 数千年来始终平静的封印,在她出现时产生异动。 这位继任的苍龙很可能是[罗睺]的主人。 与星辰同名之刀一旦认主,现世的安稳…恐怕会因此毁于一旦。 接下看守封印那天起,京乐春水就知道,若是[罗睺]出现异状,他的任务就是杀死它召唤的主人,他设计带她进入地下封印,为的就是确认。 若是…不幸如他所料,[罗睺]因她而震动,他会在认主成功之前,使用灵王符印…再次挥动[罗睺],斩杀刀的主人。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异世流放 气流漩涡很快散去,卷入其中的京乐春水一行三人,随后发现他们悬浮在一片虚无中,放眼过去是无边无际的混沌。 荒芜、寒冷,黑暗看不到尽头,连时间都停止流逝。 掉进这片真空般死寂的固体幻境,京乐春水渐渐觉得他怀里的人越来越轻,任凭他一再收紧力道也不能留下她。 臂弯这朵存在感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带走,似是随风飘浮的柳絮,她以他无法控制的方式,一点一点,最后泯灭无迹。 怀里变得空荡荡,随后围拢而来的冰寒自脚下开始上涌,呼吸冻结,身体消散,连他自己也不见了似的,象是只剩下…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一记若有似无的惊天震雷,惊醒安眠的神智,京乐春水极力聚焦看向远处,慢慢的他看见几星流光划破黑幕一样的颜色。 如同黎明天光初现,整个空间在这一瞬亮起来。 无尽光芒下方,蔚蓝辽阔的海面铺陈开,极远的天边,高耸山峦象是被看不见的巨手托出。 大陆无声无息诞生。 最初世界是死寂般的空白,慢慢的,万物生灵形成。 天空,海洋,大地,数也数不清的异兽游曳飞翔漫步,繁衍生息出文明。 这是远古。 称为黄金时代的神魔统治阶段。 独眼的巨人,盘踞深海的异蛇,甚至传说里都不曾出现的古怪生灵,居住在高天原的众神,极度深寒的黄泉国度…这些存在无一不是强大到无与伦比,拥有弹指一挥间万物飞灰湮灭的恐怖力量。 画面很快更迭,眨眼就是千万年过去。 众神与魔物不知不觉间消失,处于毁灭边缘的世界得到喘息。 看到这里,京乐春水方才有所领悟,神魔之所以消失,怕是这个世界本身意识的反抗吧?那样的力量存在对世界是威胁,呼吸间能毁灭一切的神魔,世界本身无法负担。 众神之后是异族与魔怪。 白银时代,占据主导地位的统治阶层,下场与众神无异。 异族魔怪消失之后,鬼族与人类渐渐兴盛。 一开始,两个族群相安无事,或者该说,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前,原始部落的图腾崇拜,所谓的‘神’是居住在山峦深处宫殿里的鬼族。 东方苍龙,西家白虎,北之玄武,南方朱雀。 能调动星辰之力的最初的女王,苍龙罗暄,整座都城以东方为尊,黑暗幻星光芒映照之下,鬼族统治世界的地位不可动摇。 然而,分歧在所难免。 最初的苍龙消失之后,继任的几位女王们…再没有谁拥有与神媲美的力量,黑暗幻星[罗睺]也在不知什么时候脱离都城上空,消失在无尽天穹深处。 或许是逃不过的命运轨迹,鬼族这个强大族群,衰亡开始于内部出现裂痕。 无数年过去,经由日渐积淀的矛盾,西家白虎慢慢偏向人类一方,更有甚者,看不见的世界意识悄无声息选择人类作为鬼族之后的主宰。 战争延续百年。 胜利天平几经摇摆,鬼族渐渐显示出衰亡结局。 ………… 比起战败,鬼族的灭亡反而来自地底深处日渐酝酿的灾难。 末日降临时是深夜,地底火山喷发。 火光映红整个天空,岩浆如死亡海席卷,瞬间带走无数生命。 都城内幸存的鬼族仓惶逃离,四个方向的城门仅仅余下西面那座,开启它的同时,离开聚居地的鬼族逃向远方,过不了多久却落入人类军队的埋伏,很快被剿杀殆尽。 京乐春水看见了一个女人,站在都城高耸城墙上。 独角利爪仍是掩不住美艳容貌,浅金卷发,碧蓝双眼望向远方,凝固的表情仿若雕塑。 她脚下是满目疮痍的都城,高处天空,未燃尽的黑烟随着风缓缓攀爬。 天灾与战争如死神挥动镰刀,兴奋的收割一条条生命,受难者临死前的哀嚎在整片天空回荡不息。 过了很久很久,最后一缕悲鸣消失在风里,矗立高处的女子终于垂下眼睫,透明水渍滑过眼角,一滴滴蜿蜒落下。 ………… 随着末代女王死去,鬼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 接下来画面一成不变。 昏黄光影,萧瑟凄冷殿堂,空寂的高台之上,一双枯槁漆黑眼眶静静注视着前方… 京乐春水怔了怔,蓦的又回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片刻过后,慢慢闭了闭眼睛,衣裳下方的背脊浮起细细薄汗。 方才是幻境,现实中他身在地底封印之处,意识却看见自远古开始到如今的历史。 是[罗睺]的记忆。 那把能够勾动星辰之力的苍龙配刀,无声无息间侵入进到此地之人的脑海。 若是没能醒来,怕是从此要迷失在幻觉里。 不愧是[罗睺],被灵王强行收服还有如此威力,真令人不敢想象,承认了真正的主人之后,它能发挥何等恐怖的力量。 叹息过后是倏然惊起,京乐春水慌忙环顾周遭,试图找到另外两个人,随着他陷落地底的西园寺彬与继任的苍龙。 视线先寻到西家白虎,年轻男人站在京乐春水身后的十几米外,一双眼睛直视前方,面上神色空洞,目光里也看不到焦距。 见状,京乐春水走上前,抬手轻轻拂过年轻男人的侧脖颈,指尖感应到趋于正常的心跳与逐渐恢复的血液流动,随后收回手,心头微微一定。 西园寺彬…怕是尚未从[罗睺]的记忆里挣脱出来,性命倒是无碍,苏醒大概却还需要些时间。 那么,另外那人呢? 继任的苍龙,安娜。 ………… 她在高台之上。 京乐春水纵身跃上安放苍龙罗暄头骨的高台时,她恰好回过脸,人静静站在那,眼波流动间,一种异样神采在深处悄无声息聚集。 他故作若无其事靠上前去,站在她身侧,睃了她一眼,随即转开视线,看向两人身前这物,目光里藏了狡黠与试探,“这位末代女王,真是红颜薄命呢~” 不久前幻境里美艳无匹的女子,死去千百年之后的如今,也仅仅余下一颗头骨,漫长时间里皮肉消弭,许是地下太潮湿的缘故,骨殖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绿惨白。 头骨的颅顶有一支独角,牙床两侧各有一颗尖利獠牙,鬼族的特征。 苍龙,罗暄。 “西园寺先生怕是要失望。”略略打量几眼,京乐春水面上摆出一种遗憾神色,实际上却是松了口气,当年桐生苍子复生,玄武高雄使用的秘术当中,最为关键一项是罗暄的头发。 然而这颗头骨死气沉沉,腐朽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风化,别说头发,看起来它连一丝一毫可用细胞都找不到啊~ 所以他早说过,西园寺彬注定要失望。 也不知算是庆幸还是唏嘘的叹了声,接着视线在高台附近搜寻半晌,京乐春水眼底锋芒一闪,复又沉声问道,“封印之刀在哪里?” [罗睺]不知去向,这可…出乎意料。 说话间他偏头看着身边这人,目光错也不错锁定她的双眼,眸光刹那间锋锐如刀,带着审视,仿佛要将她外表下的筋骨血肉层层剖析。 许是他眼底的敌意积淀太快,她不易察觉的顿了顿,到底也没做出什么极/端反应,静静回视他片刻,垂在身侧的一手抬起,指尖点着上空。 “上边,空间有异动。” ………… 上边————闻言,京乐春水下意识抬高眼睛,半空,他视线所及之处,一块位置渐渐波动,翻滚、摩擦、挤压,终而聚成汹涌潮水。 顷刻间,沉重的压迫感当头罩下,潮汐中心,一股巨大至恐怖的能量慢慢开始凝结。 萧瑟气息渐渐被浓郁血腥取而代之,随着半空散发出一缕一缕能量,潮汐中心,深处隐隐约约有个型态凝成实质。 不多时,半空四溢的能量仿佛找到归属,若有实质的降下,最终落点恰是她,继任的苍龙。 丝丝缕缕雾气般沿着轨迹涌动,汇聚到她身边缭绕,一丝丝缓缓侵入她的皮肤。 京乐春水皱了皱眉,五指微微蜷曲,已准备好在[罗睺]形成的瞬间,解开掌心封印的灵王符咒,再次强行收服它,并且… 斩杀[罗睺]选定的主人。 他警戒万分,暗藏杀机的视线焦点,她却懵懂无知。 ………… 渐起的风变得疾狂,气流在正对下方他和她两人附近荡开一个净空带。 他身边的这人,随着异变开始出现变化。 神色呈现出一种陷入梦魇般的恍惚,盘起的发髻忽然自行迸散,没有风的情况下墨黑发丝缓缓飘浮,如蛛丝般蜿蜒飞舞。 露在外边的皮肤,那些淤痕颜色一层层加重,刺目嫣红浓腻得快要滴出血来似的,头顶发旋处一支独角,指甲以疯狂的速度生长。 她仰头看着半空,面色褪尽血气般苍白到透明,诡异的是,她五官轮廓渐渐深刻,温婉的秀气消失,容颜无比娇丽。 她这样子不着痕迹的改变,一眼看过去竟与幻境中那位末代女王有几分相似。 也并非容颜,而是说不出的风姿。 鬼族女王苍龙,与生俱来的魔魅艳丽。 ………… 许是这瞬间的怔愣,在又一次异变发生时,京乐春水竟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半空中气流潮汐深处,一抹黑亮如闪电般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她的眉心。 视网膜映出的景象导入脑海,霎时间,京乐春水手掌疾翻————却————动作却险险停滞。 这人,安娜的眉心前抵着一柄…或者该说一截断刃,尖利刀口刺破她的皮肤,又象被无形之物阻拦一样无法再进哪怕一公分。 一缕细细血丝沿着伤口淌落,映着她的苍白肌肤显得格外刺眼。 来不及了吗?京乐春水微微眯起眼睛,正要做点什么,不想又听见这人的声音。 “日本,说起来也是一座岛吧?”她似乎恢复了理智,先前那种噩梦般的恍惚,随着[罗睺]无法刺入她的眉心而消失。 言语间含意莫名,略带沙哑的声线,音调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之意。 “如果能战胜大地,那就试试看啊~” 连空气都凝固的寂静里,继任苍龙的手上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发出一记清脆声响,随后,她抬高一手,慢慢握住抵在眉心的断刃,轻轻巧巧地将它取下。 也是到此刻,京乐春水才发现这人的模样, 面色苍白依旧,气息也虚弱,鬼族独有的特征不知何时竟消失无踪,她看起来更象一个娇弱的女人,普通的人类。 短暂静默过后,许是记起身侧还有旁人,她低垂的眼睫慢慢抬起,眼底眸光流转…油艳翡翠绿随着眸光一层层晕染双瞳。 “你想杀了我?” “先前那些是谎言吧?诱使我进入地下封印,真正目的是杀了我。” ………… 京乐春水低低的叹息,面对这人的质问,他也说不出推诿之词。 他确实想杀了她,若是[罗睺]召唤之人是她…方才的情形也确实如他预料,只不过,继承仪式忽然中断,并且是因为她的缘故。 这样该怎么办?京乐春水曾经推测过无数种情况,可是没有任何一种是现在这样。 继任的苍龙,居然…拒绝[罗睺]。 她不可能不知道[罗睺]究竟有怎样恐怖的力量,即使对黑暗幻星一无所知,通过进入封印之地时身临的幻境,多少也能窥见端倪。 而她竟拒绝接受,并且有能力拒绝。 多么…难以理解。 除了她的想法,她此刻展现的奇怪力量,京乐春水更是闻所未闻。 ‘大地’…吗? ………… 几息间心念飞转,沉默许久,京乐春水方才哑声开口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接受提议呢?” 他本就是因封印震动才设计她,此时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实际上对他的谋划早有察觉,既然如此,为什么答应下来? 她什么都没放在心上,根本没必要置身这样的麻烦。 良久之后,她轻声回答道,“大概是做不到拒绝吧?”唇稍微微翘起,浅薄的笑意有些无可奈何,见他有些惊讶,她又抬手点了点脚下。 脚下,两人的足下,一扇绿色藤蔓缠绕的门扉悄无声息呈现。 如同画在地面的门,森绿藤蔓拥有自我意识般灵活窜卷,飞快往两侧分开,后方露出一线细黑缝隙。 有什么东西自那深处流出,是一缕淡到几乎快消失的烟气。 京乐春水眯了眯眼睛,静静看着那缕烟气升高,耳边复又听见她说,“即使深仇大恨,最后那一刻他也算是保护了我。” “几分钟前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到现在。”她用冷淡的声音,平静的说着叫人摸不着头绪的话,“他残余一丝意识,即使灵魂飞灰湮灭也始终…要回到她身边。” 他的视线随着烟气慢慢移动,脑中却思考她的说辞————‘他’和‘她’,指的是谁? 目光一点点挪动,淡淡的烟气在昏暗空间飘浮,渐渐的…电光火石间,京乐春水的瞳孔微微缩紧,不由失声道,“罗暄?她是罗暄?” 那么————‘他’该不会… 刹那间,疑团水落石出。 烟气飘浮过程中缓缓凝出一道几乎能忽略的淡影,如同黑白水墨勾勒线条。 一个男人悬浮在苍龙的头骨一侧,即使身影弱到下一秒就会消失,那种如有实质的温柔,仍是浓烈到无法忽视。 …………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末代女王的头骨在那道虚影出现瞬间,仿佛失去支撑,整个头骨以缓慢却可见的速度化作灰烬。 那道虚影在同时彻底消散。 良久,京乐春水愕然转过头,他身侧的人视线尚未收回,眉宇间带着一种奇怪神色,似笑非笑的讥讽,又有些浅浅的悲伤,“桐生高雄啊~” 缓慢的音色,叹息般,“执着千万年,终于能和她一起死。” 叹息过后,她复又笑了笑,对着虚空说道,“欠你的人情,我还了,从此之后,对你,只剩下永不原谅的恨意。”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异世流放 桐生高雄的一抹残影出现时,空气中依稀仿佛划过无言的哀凉与欢喜,末代女王的头骨以缓慢又无法阻止的速度坍塌成灰,不过呼吸间就剩下一抹余烬。 末代女王苍龙罗暄真真正正彻底归于虚无。 而不知什么时候,桐生高雄的影子也无声无息消失。 ………… 不得不说,那幕场景有一种凄艳的惨烈与缠绵。 按照京乐春水所言,鬼族没有魂魄,我想,此刻的情况,许是死去那时,末代女王意识消失之后,遗骨上仍是残余了执念吧? 即使死亡也不能遗忘,灰飞烟灭也要等下去。 漫长的时间过去,千万年的等待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她一直等的人跋涉时光从世界另一边回到身边,她也终于失去坚持下去的执念。 即使和桐生高雄有深仇大恨,见到如此结局也要感慨片刻。 当然,感慨唏嘘无法减轻恨意。 恩怨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有两清一说,桐生高雄欠了安娜家族血脉数代女人,到现在,他灰飞烟灭…也不可能得到原谅。 我还没大度到会原谅他,只是一码归一码。 彼时在岛屿地下,最后关头来不及进入空间缝隙,我以为自己会死,地底火山喷发,千钧一发时倒是叫仇人给救了一回。 原以为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北之玄武也不知动用了何种秘术,跌进气流漩涡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他被岩浆吞没。 怕是那时候时间空间都产生扭曲,才会造成流落到这个世界吧? 那不是救命之恩,桐生高雄原本就亏欠安娜,若不是他千方百计唤醒藏在血脉里的鬼族基因,安娜怎么可能觉醒? 安娜曾经遇到的灾难,她的家族几代女人的痛苦…哪里是一条命能还得清? 桐生高雄死了就一笔勾销吗?那些往事,又哪里是他对苍龙罗暄情深意重就可以获得原谅? 不过算了,毕竟…都过去了。 ………… 盯着苍龙骸骨的灰烬恍惚出了一会儿神,又叹了声这才收起视线,偏过脸看向边上这刚刚开始目光就牢牢锁定我的人。 京乐春水先生。 他的眼神不太好形容,象是藏在随性散漫外表之下,尖利又真实的那一面,这一刻透过目光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来。 敏锐,警醒,盈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很显然,即使对刚刚发生那一幕有些不明所以,这位瀞灵廷最资深的队长之一仍是透过骨子里经年累月积淀的本能察觉到异常。 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过后,这人懒懒散散的笑了笑,开口道,“桐生高雄?真是叫人奇怪呀~北之玄武此刻应该呆在东家圣地吧?” 尽管眼底都是戒备居然笑得云淡风轻,象是根本不在乎让人知道他的敌意,说话间抬手慢慢摩挲下巴,微挑的眉梢,带着点询问的语气,很有些诚恳的意味,“方才那位又是谁呢?” “是谁重要吗?”我学着他的神态,挑了挑眉,微笑,“一切都已经过去,相信京乐先生对答案也不是特别执着。” 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不变,于是我接着把笑容加深一些,“京乐先生的目的可不是计较死去的末代女王,或者根本构不成威胁的玄武。” “您想要的是我的命。” 我想,这位京乐先生到如今应该算是图穷匕见了吧? 虽然我一早猜到他不怀好意,不过因为他不曾流露过杀意,我倒是没料想居然是自己的性命被记挂许久。 他想要我的命呢~ “所以————”别有深意的盯着他看,仍是保持笑容可掬的样子,我小声的问他,“您要动手吗?” ………… 这人静静听着,沉稳呼吸不易察觉的停了停,沉默两秒钟才缓声说道,“虽然很抱歉,但是安娜小姐你的威胁太大…” 见他说话的同时一手指尖浅浅动了动,我就…抢先一步把一直捏在手里这支忽然跑来的黑色断刃递出去,口气非常诚恳,“哦~您指的是这个吗?” 京乐先生果然怔住,整个人象是被按下暂停键,等了会才迟钝地看了看我停在半空的手,视线又抬高,表情显得呃~许是过于惊讶,他卡壳在某种诡异阶段,半晌也不说话。 他一直没反应,我也不着急,拈着黑刃的手停在那,慢慢悠悠等着。 又过了好半天,京乐先生呆滞的眼神动了动,一副总算回神的样子,视线一寸一寸向上移动,最后对上我的眼睛,“安娜小姐什么意思?” “您是装傻吗?”我耸耸肩,指尖递出去少许,拿出非常非常低的姿态,开口,“当然是用它来换京乐先生饶我一命啊~” “诶呀~”这人先是发出一记不明含义的单音,接着曼声说道,“安娜小姐可真是…” 夸张地摇了摇头象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心情,神色复杂得不得了,顿了顿音调里带出几丝难以察觉的试探意味,“如果接受它,或许连我也不是对手哦~” 他话说得谦虚,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人也没动,不知打什么主意似的,目光反复在我和黑色断刃之间徘徊,时隔良久才象确认一样低声问,“真的要交出来?” “当然。”我点点头,拿十万分忍耐对待这位死神队长反复无常的疑心病,想了想就告诉他,“虽然从您的谨慎里可以看出,它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但是对我却毫无用处。” 手腕轻轻抬了抬,紧接着不出所料发现对方眼神微微一紧,于是我更加…确定自己所作的决定是何等英明神武。 当然,这时候当务之急是让他相信,相信我真、的、一、点、也、没、有、要得到他无比在意的[罗睺]的意思。 黑暗幻星什么的,听上去就无比中二,要来做什么? 称霸世界后宫三千吗? 在心里哧一声,我很快收起杂念,继续说服,呃~理由的话…倒是可以简单直白。 那就是,“谁会让来历不明的东西进入身体。” 这截断刃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谁晓得当初它怎么断的,断的时候沾过什么,万一有毒呢? 内心吐槽吐得波澜壮阔,表面上我还是一脸正色的…胡说八道,“女人应该矜持一点,它这样不顾及当事人感受的行为,实在令人唾弃,您说对吧?” ………… 京乐春水先生一脸无言以对的苦逼,又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相信了一样眼神缓了缓,“安娜小姐真可爱啊~” 眉宇间带着故作轻浮的神采,眼睛里敌意淡开,另一种谨慎肃穆取而代之。 他的目光落低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探出———— 为了安全起见,我又一次开口,在他象摸核/武/器一样小心碰到我拿在指尖的黑色断刃之前,“需要我先放手吗?” 虽然自觉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现在看京乐先生如临大敌的样子,连累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没有得到回答,他的指尖已经碰触到…然而恰是这一瞬间,也不知怎么,许是[罗睺]拥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自我意识?我只觉得手指传来一股巨大冲力,迫使我松开力道。 那截黑色断刃从我和京乐先生两个人的手指缝隙间脱落,刹那间,京乐先生手腕疾翻,不想原本沿着地球引力坠落的黑刃诡异地拐个弯,一跃朝着高处逃脱。 它的速度极,空气里仅仅余下一线细黑残影。 京乐先生的反应也不慢,手腕再次疾翻,指尖凌空画出繁杂线路,一瞬间,令人眼花缭乱的亮金色蓦然浮现,沿着断刃的轨迹疾追而出。 作为呃~现场看热闹的人员,我把视线抬高几分,默不吭声进行围观。 ………… 这些看似符咒的亮金色出自京乐先生的掌心,也不知他原本藏了什么玩意,总之威力相当大,虽然无声无息,令人屏息的气势却非常明显,并且随着那些线条渐渐形成一副完整符咒,压迫感更加沉重。 黑色断刃在半空东游西窜,最后还是无路可逃的被网在中央。 不多时,亮金色变得更刺眼,象是一颗小型太阳那样,令人无法直视,即使这样,亮芒中心那点突兀的存在还是发出抗拒的能量,显然不肯顺服下来。 不过,大概是时间的问题,相信再过不久,那截黑色断刃就会再次被压制。 紧接着,许是见最大的威胁已经落入掌控,身边的京乐春水先生这次能分个神,“诶呀~说起来我还是很好奇呢~之前消失的桐生高雄,安娜小姐说和他深仇大恨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解决罪魁祸首回头拨冗来料理杂鱼小虾了,对吧?我眉梢一抖,忧郁的磨了磨牙,回答道,“您想听?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我想听。”这人朝着我微微倾身,语调略轻佻,眼神里又不容置疑的强势,“安娜小姐的事让我非常在意。” 我保持了好一会儿沉默,见他神色不变显然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样子,没奈何只好叹了一声,“啊~其实也没什么,他是(安娜的)前男友。” 故作轻松的撇了撇嘴角,接着追加一个听上去比较靠谱的理由,“您知道,女人都比较小气,分手之后爱意就变质成恨意。” 停顿几秒钟,最后,我别有深意的对这位京乐先生露出阴暗微笑,“更何况是一个始终忘不了前妻的男人,哪个女人知道真相不怀恨在心呢?” ………… 大概是被我口中狗血又天雷的往事弄得有些懵,京乐春水先生微笑的表情凝固几秒钟,嘴角依稀仿佛活泼的抽动几下,又等了会才找回声音似的说道,“所以他死在安娜小姐手上?” “您真会开玩笑。”我干巴巴的笑了声,努力把心虚放在一脸沉重后边,“我已经结(过)婚,现在女儿都十六岁,年轻时候的事谁还计较呢~” “只是无法原谅。”说话的时候我摆出一副没办法释怀的样子,静静看了京乐先生一会儿,接着把脸转向另一边,低声说道,“当年那些痛苦…” 当年那些痛苦,即使安娜死亡也刻在身体记忆里,直到如今还困扰着我。 京乐春水————真是令人不悦的男人。 ………… 心情一时变得非常糟糕,我也懒得再摆出什么低微姿态,盯了这位引发坏心情的京乐先生一眼,嘴角往下沉了沉,随后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走开几步,撕下一截裙幅垫在手上,然后弯腰去捡不久仍在地上的东西。 身后这位良久无话,倒是很有些善解人意,等到我直起身,又察觉后边气息慢慢靠近,眼角余光中,这死神队长踱过来站定了,视线若有实质的停在…我手上拿的东西上边。 “安娜小姐什么时候藏了兵器在身上?” “与您无关。”我白了一眼过去,接着手腕举高到和视线平行的角度,看着它————京乐春水没见过它很正常,因为此时它恢复匕首外型,不久前是以手镯型态扣在我手腕上。 当然,这种事没必要说,身边这人毕竟…是潜在的敌人。 战桃丸拿来的黄猿大将先生赠予的海楼石匕首已经陪伴我许多年,自从上次无意间进入虚圈,直到如今,游离在混乱的时间线里,只有它始终在我身边。 这次回去,如果回马林弗德我一定会郑重的对黄猿大将道谢,我心想。 至于它为什么会象变型金刚那样神奇,说起来还是托了未来第一十刃先生的福。 那时候,柯泰雅史塔克告诫我,他说我身体里存在两种力量,截然不同的本源彼此相互压制,这也是我身体不好的原因。 两种力量,瓦史托德不知道是什么,我却知道,那是恶魔果实和安娜觉醒的鬼族女王力量。 不过,即使不知详情,也不妨碍对力量有独到见解的未来第一十刃先生很快看穿,连我都不曾察觉的危机隐患。 那家伙说两种力量僵持不下,经过这些年已经形成某种平衡,只是万一弄不好,岌岌可危的平衡一旦打破,我会迅速衰弱下去,甚至可能丧命。 柯泰雅史塔克提出一个接近冒险的方法,他让我接受觉醒的力量,来自血脉的鬼族基因对我有好处,或者该说,那原本就是天生的力量,驾驭起来也比恶魔果实安全。 恶魔果实,既然只有死亡才会脱离,那就顺其自然让它继续存在。 解决冲突的关键,是恶魔果实的克星,海楼石。 海楼石克制岛岛果实,鬼族女王力量就显现,反之也可以是同样效果,只要运用得当,两种力量彼此间就轻松转换。 为了这个‘轻松’…呵呵~往事不堪回首。 ………… 不小心想起当初自己万般辛苦,我的心情更加恶劣,对于身侧这人也生出几分迁怒情绪来,虽然很没道理…但是,这种事需要道理么? “安娜小姐对我似乎有误解,真伤心啊~”许是很久都得不到回答,京乐春水先生唇稍翘了翘,语气似真似假的哀怨,“一开始,我对安娜小姐可是…” “你喜欢我。”趁着他象是在筹措言辞,我一脸淡定接下去,他神色一怔,我接着往下说,“象春天枝头开放的第一朵花,或者秋夜一盏清酒那样的喜欢。” “您的表演实在拙劣,一开始我们就都心知肚明。” 看了有些怔愣的这张脸几秒钟,垂下眼帘,我冷哼一声,“一个人肯为初见面的另一个人这样用心,如果不是一见钟情,就是别有所图。” “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份魅力使得男人一见钟情,所以,别再露出暧昧不明的表情,京乐春水先生,我很清楚,死神和虚是怎样的存在。” 活了近千年的男人,生命与感情,之与他,大概就是如此吧? 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万种繁华入眼即散,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长生种独有的冷酷。 ………… “为什么安娜小姐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他这样平平淡淡发问,口气是命令式的冷意。 这是不依不饶了是吗?我被他弄得终于不耐烦起来,眼皮撩高了些,“一个答案换一个答案,倘若进入此地什么也没发生,京乐先生原本打算拿什么借口敷衍我?” “苍龙的头骨,为什么我非得到不可?”这个疑问困扰我很久,既然京乐先生喜欢追根究底,那么相对拿出什么交换,不是理所当然吗? “传承。”他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或许是他问的问题确实重要,重要到他…两相权衡后肯说实话,“历代苍龙必须继承前代力量,鬼族灭亡的如今,苍龙的遗骸…” “你该不会是要骗我吃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一脸惊悚的瞪他,“我们没什么好说了!”这是何等的神经病! “诶呀~安娜小姐的答案呢~”这人脸皮特厚的追问,一边笑眯眯的拦在我身前,“死神和虚,说起来,安娜小姐之前浑身都是虚的味道呢~” “我曾经…认识奇怪的人,身上的气大概也是那时候沾上的吧?”我一边冷笑,一边飞快炮制出一个惊天谎言,用以报复这位死神队长由始至终的不怀好意,“介于理智和疯狂之间,白骨面具…” 含糊不清的混淆某些事实果然使得这位京乐队长神色微变,我说的‘朋友’是柯泰雅史塔克,可我知道他会误解,因为很不巧… 瀞灵廷护庭十三番八番队队长,心头藏着一个解不开的结。 介于理智疯狂之间,白骨面具…近百年前京乐春水失去的副队长,假面之一。 ………… 京乐队长果然安静下来,良久,他眼底的冷峻神采淡去几分,叹了声最后也没说什么,到底也不再追问只是将脸微微偏了偏,眉宇间浮出漫长时间浸润后的澄净,与几丝释怀。 打破这种仿佛彼此消弭敌意能够心平气和分道扬镳气氛的是一阵剧烈爆炸。 刺目到极眼的辉芒中,隐约炸开无数细黑的点,如同瞬间迸发的烟火。 庞大能量团霎时间往四面八方扩散,地动山摇。 我只觉得整个人忽然掉进水里一样,虚无中…看不见的牵引强迫我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堕落。 ………… 一言不合就穿越时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以上就象吃饭喝水那样,根本没什么好惊讶,自然而然就好。 眼睛闭上,放松了往下掉。 紧接着…背部重重撞到什么东西,温热,结实…? 还有一记低到可以忽略的闷哼?! 甩了甩有些晕乎的脑袋,等稍稍缓和些,我慢吞吞地以扭曲的姿势撑着自己坐起来。 这次又仰天倒下,然后啊~这次没有谁扶我一把,于是摔个四脚朝天,顺便底下垫了什么。 视野显得略昏暗,头顶上方是粗糙的岩石,几线阳光从不远的地方斜斜射/进来,看上去应该是一处洞穴,只是不知道位于哪里,也不知道… 呃~手掌底下按着的这块温度————究竟是哪位。 呆滞几秒钟,我收拾了下心情,慢吞吞从肉垫上滑下来,蹲着,小心凑近了打量,细细研究一会儿,得出结论: 这位被砸得晕倒的人…不一定是我的缘故,因为看样子她很狼狈。 是的,她。 虽然这体型对于女性来说太呃~又高又大,但是,褴褛衣衫里露出…很明显的女性特征。 有胸,而且很大。 然后她看上去很虚弱,呼吸轻得象游丝,身上很多处伤,还有血腥味,和伤口没有及时处理造成的微微腐臭的气息。 一脑袋短得不可思议的板寸头,头发是黑色,眼睛闭着,嘴唇…是脱水严重吧?嘴唇干裂,绽开几处血口子,脸上还有几处乌青。 ………… 看过这不知名的女人之后,拿手轻轻试了试她的鼻息,想了想,又起身退到洞穴更深处昏暗角落,静静的重新打量一次四周。 洞穴里视线不好,空气沉闷淤积,条件相当恶劣。 更糟的是,这昏迷的女人显然遇到过非常不好的对待,她身上带的痕迹,除了刀剑造成的伤口,还有殴打痕迹,并且雪上加霜的叫我给当头砸了下。 ………… 原本不该管的,至少在弄清楚是非之前,我想,大概是躺在地上这人…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样子,像极了那时候的安娜。 那时候…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重新蹲到她边上,并且试图做点什么。 探出去的手还没来得及试到她的心跳,手腕就猛地被擒住,又一次天旋地转,这位女士爆发力巨大,简直一瞬间就把两人位置调换。 她在上边,我躺地上,顺便咽喉也叫人用力扣紧。 举高临下俯视的眼神充满杀意,暗红的瞳色…也或许不是,应该是眼白布满血丝,让她看上去眼睛象凝固的血。 只是,不知为什么,醒过来这个女人依稀仿佛有些…眼熟? 错觉吧? 62.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不老歌 我一脸懵逼。 十几分钟前才骤然更换场景,我理所当然的还没能调整好时差(啥?),紧接着呃~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发展(天灾人祸),更叫我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躺成一上一下,掐着脖子什么的,真是不和谐啊~ 幸好,也不用我做任何决定,因为卡在咽喉处的手指…力度正在减弱。 紧接着,压身上意图往死里掐我脖子的这女人…忽然翻着白眼直挺挺倒下来,呃~大概是受伤过重的缘故?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要不要反抗,她自己就倒下啦~ 呃~她这样自己突然昏过去的好处是我不用担心自己防卫过当,让她雪上加霜直接升天。 而坏处也不是没有,这位同志猛然间玉山颓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头砸落压得我直翻白眼,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啊摔! 虽说之前脖子被掐住,可是她原本就伤得不轻,双手力气当然不大,倒是她昏倒以后砸下来的力度,直叫我眼冒金星了魂淡! 顺带一提,这女人真的很魁梧,简直如一座大山,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叫她盖掉,囧。 于是,我一脸懵逼。 隔了会,确定这人暂时没有苏醒迹象,我面无表情地把她象乌龟掀壳那样掀到一边,从这魁梧身躯下边努力逃生出来,接着就毫无形象地坐在边上大喘气,顺便在心里龇出鲨鱼牙。 疼死爹了摔!胸差点砸平了魂淡! ………… 喘了好一会气,连带平复各种饱经风霜的苦逼心情,我朝天翻个白眼,紧了紧手里一直没放下但也没想过要用的海楼石匕首,然后偏过头,再一次把边上这陌生人细细打量一遍: 她呃~因为被掀到一边的缘故,现在呈一副侧卧姿势,背对着我,身体微微蜷缩…这种昏迷中潜意识形成的自我保护姿态,让她看上去有些可怜。 也是因为背对着我的缘故,我看到她后边的衬衣,已经不能称之为衬衣,后边烂成一道道布条,混着焦黑污血,皮肉模糊,看得人触目惊心。 盯了她好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职业习惯,蹭着地挪到稍微近些的位置,小心地伸手把几根小布条扒拉开些,定睛一看,紧接着就倒吸一口气。 她的背看起来居然没有一块好一点的皮…是鞭打的痕迹。 闭了闭眼睛,我艰难的吞掉快要溢到喉咙口的惊叫,心想怪不得她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要是换了我处在同样情况下肯定也会先下手为强。 真是…看起来真是太糟糕了。 眼前这女人呈现的姿态,令人…尤其是我心脏尖紧缩一样的难受。 努力深呼吸数次,压下心头翻卷的惊怒,再次挪动双脚,绕一圈蹲到她的脸朝的方向,屏着呼吸小心打量她。 她的面色透出淡淡的暗青,嘴唇却有些发紫,这样子很快就是进去的气多,出来的气少… 呃~然后,我就伸出了手。 救一个方才试图置我于死地的人,这种事…诶~我没办法考虑值不值得,只是不能放着不管啊~此时此地的情景,对我是一个过不去的关卡。 安娜…看过那份记忆碎片之后,对于此时疑似有类似遭遇的陌生女人,如果不伸出援手,日后我必定会想起来就不得安宁。 ………… 接下来,花了些时间小心把人拖到山洞一角地势比较高的位置,放平了,又上下其手检查一番,我以在海军综合医院服务十几年的经验得出结论: 她只是受伤,没有遇到更可怕的事,然后,身上的伤…有点严重。 浑身上下有不下十处利器造成的伤口,后背更是皮开肉绽,一眼过去非常可怕,简直就像是整个背部在岩石断口反反复复磋磨过。 最令人担忧的是,她受伤有些天了并且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后背许多细小碎屑嵌在肉里边,几个严重些的位置,已经呈现轻微溃烂。 得出结论之后,我除了头疼,剩下的就是非常…非常忧郁,她这样情况,最理想的救援是抄起联络工具给最近医院打电话让人来把她直接送去抢救。 然而我没有电话,更不知道此地…位于何处。 于是,纠结了一会儿,我只好站起来,割掉自己身上长裙裙摆的三分之二布料,拿它给她稍稍盖好,省得这一身衣裳基本被剥光顺便撕掉两条裤腿的女人着凉(囧)。 接着又把海楼石匕首放在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完成之后掉头往山洞洞口走。 将随身匕首给她,是希望万一她醒来不会太过激动,呃~因为她的衣衫叫我给脱掉检查伤势,为了避免等下返回时面临‘色/狼’一类的指控,我觉得自己必须给对方一点安全感。 比如防身匕首。 也顺便万一等下她醒了我来不及折返,万一的万一又忽然闯进个什么古怪的人或者动物,手边有支匕首她也可以有个依仗能撑到我的支援嚒~ 然后现在,我要出去察看形势,就算找不到人,也得找些水或者草药回来。 无论如何,先让她活下来才是要紧。 我想,她浑身那些伤痕应该不是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那反而更象一种…泄恨的暴/力伤害,尤其是背部的鞭打痕迹。 那些痕迹新旧交错,明显是一次一次施以鞭刑。 我不认为哪个立场正当的人会扭曲到那样程度,即使深仇大恨,也不过是直接杀死的问题,会有哪个心思正直之人非要这样折磨一个女人? 应该是恶心的变/态干的吧? 真是…想到就无比愤怒。 大概是先入为主了,我想,可是目睹那样可怕场景,先入为主也很正常啊~ ………… 叹了口气,我收了收心里翻腾的情绪,急急忙忙继续朝出口走。 ………… 找到出口用了几分钟时间,因为情况和我看见的不相符。 这处山洞也就往内延伸十几米长度,妙却妙在它的出口与通道呈九十度直角,原本以为是出口的地方,等到走过来我才发现,它是上方岩壁自然风化形成的几条缝隙。 阳光透过缝隙直射/进来,宽度不足以成为出口,倒是保证了通风和能见度。 缝隙下方的几步之遥,一块目测两人高的岩石挡住通道大半,仅容下一人侧身而过的宽度。 也就是说,从外边看,这岩石另一面象是洞穴尽头,只要稍作掩饰,后方藏身之处就显得安全,当然,如果外边的人往里搜索,躲在岩石后边也可以直接伏击对方。 静静站着评估了一会儿地形,接着我认命地开始劳动————搬开堵在岩石一侧看似自然掉落堆积的几块碎石,从洞穴里真正走出来,顺便又把碎石摆回原位。 完成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抬眼环顾周遭一圈,我又叹了一声。 外边的情况果然和预测的一样。 岩石另一边依然是洞穴,光线明显比里边好,也就十几步长短,看上去更象一处比较深的凹陷,洞口处茂盛杂草间几丛半枯萎矮灌木位置很巧,恰恰掩住能看见岩石侧边缝隙的样子。 加上岩石缝隙那边看起来象自然风化脱落的碎石堆,这样一来,如果仅仅是从外边经过,不留意会疏忽掉这处凹陷深处另有乾坤。 相当微妙的隐蔽点。 里边的陌生女人,如果这些都是她布置的,那么…一来她非常警惕并适应野外环境,二来…她在里边养伤也有躲避追兵的意思吧? 洞穴深处空气淤积,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她身上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联络工具,更不带任何具有标志性的物件… 如果不是我很不幸掉到她身上…万一等不到救援,她很可能悄无声息死亡吧? 于是…追兵的话… 掉头看了看后方矗立在通道看似尽头那块岩石,我抬手筢筢头发,心下做出决定:先确认这里究竟是安娜所在的世界还是不知又窜到什么诡异地方,最后再做打算。 ………… ………… 因为不放心那位昏迷的伤患,离了山洞之后我打开作弊器,赶时间嚒~所谓‘救人如救火’,现在哪来的闲工夫磨磨蹭蹭观察地形,外加确认下有没有藏着什么意外的危险因素。 岛岛果实是好物,嗯~基本上发动能力之后,剩下的也就不必我费什么心力了,脑海里开着导航仪似的,所有事物一清二楚。 当然,它不是见闻色霸气,无法确认能力所及范围内的意识类存在,但至少,有形无思想的东西都逃不过感应。 恶魔果实能力发动得很顺利,个人表示这是个好兆头,比起不久前在西家鬼无里地下封印时,脑海一瞬间发洪水一样被数也数不清的庞大信息冲击得七零八落,现在这种程度轻松得象淋了点毛毛雨。 甚至比马林弗德还温顺的地域,杳无人烟,物种单调,没有任何奇怪的令人戒备的存在,能力扩展的气场之内,安静得近乎荒凉。 无形的‘雨’还在下,恍惚间,浑身毛孔张开一样,舒服得不得了。 眼睛慢慢地阖起,风里带着海洋特有的微腥水汽,洞穴位于山谷,山谷之外地势往下延伸,树林间流淌淡水溪流,入海口礁石与滩涂,近海珊瑚海床… 更远的天边,海潮浩浩荡荡势如千军万马扑面而来。 果然是好兆头呢~我睁开眼睛,无意识的笑起来————脚下的土地是一座岛,而‘岛屿’这种存在,除了安娜生活的世界,还有哪里是象这样,随随便便穿个时空就碰巧到达呢? 所以啊~应该是回来了,而不是又跑到陌生世界。 真是,太好了~ 不管这里是四海的哪里,还是伟大航道,甚至后半段新世界,我相信总有办法能回马林弗德,话说还真是有点儿想念自家那熊孩子了。 心思不可避免的转到熊孩子身上,隔了会,我恋恋不舍的收起‘立刻马上砍一颗树去崖岸最高处点燃了向过往船只求援’的想法,接着直奔目的————水源,草药。 当务之急需要的东西,它们就象亮着灯的坐标,点在投影地图上召唤我过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总不好真的就把那人丢山洞里不管,回家什么的,等我满足自己那点恻隐之心,然后再着手也不迟。 ………… 再次重申,岛岛果实真心是好物。 我很快找到淡水,不是入海口那里,而是溪流上游的源头。 藏在崖壁下方与山谷缝隙间,油绿的菖蒲和樱草深处,点缀一泓幽缓溪水。 这是岛屿唯一的淡水源,大部分植被也集中在附近,或许还有动物昆虫,不过我没有深入研究的时间,只是粗粗找了点可食用的果实,外加草药。 沿途采集草药过程中,我更欣喜的发现了几件‘这里是安娜生活的世界’的铁证: 比如长得就是一颗颗风铃风吹过会玲玲响的风铃草,比如象荆棘灌木果实却直接能当肥皂用的清洁果,再比如摘下来能吃但味道就是辣酱的辣辣花… 非常具有魔性,都是安娜的世界特有的非常无法解释的神奇存在。 顺便,它们还相当普通,基本上算是民生常备,我从娜娜的[世界植物图鉴大全]里边看过介绍,这几种生活类植物遍及四海和伟大航道,家家户户屋前屋后多少会长那么几株。 虽然,呃~暂时不太能用得上,但我还是忍不住收集了点。 就着溪水洗干净收集到的东西,然后有些犯愁,关于怎么把水弄回去一事,后来没办法我只好摘了更远一点溪岸近水那片魔芋的叶子,卷吧卷吧做了几个克难的水杯,然后带上必要几件草药就往回赶。 一双手都拿来端水,于是,草药什么的就是用魔芋叶子卷一卷直接夹胳膊里,看起来像个逃难的;我觉得,等下回去还得再来一趟,最好是…那位如果醒了,不然和她商量下挪到水源附近来? 总之,那山洞实在不是养伤的好地方啊~ 还要点燃求救信号,这岛屿连只大型野兽都没有,食物的话…身上有伤口不能吃海产河鲜啊~我又不太懂得设陷阱捕鸟,蛋白质摄入会不足的说。 ………… 然后啊~ 等吃饱喝足呃不对,是等那人醒来了,所有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迎刃而解嗯~ 我相信,很快可以回马林弗德哒~ 什么西家白虎东家苍龙,什么死神队长黑暗幻星,统统滚蛋! 然后,熊孩子…麻麻快回家了! 第六十三章 &nb第六十三章不老歌 &nb这是一出荒岛求生记,我想。 &nb作为岛上唯二存在的人类,我和山洞里昏迷的女人应该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呃~获救之后,说不定两人将来还能延续一下共患难的情谊,顺便发展出余生都不离不弃的革命友情。 &nb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它是骨感的。 &nb回到山坳,刚刚走进山洞还没靠近那块通道岩石,我就发现自己的规划很甜,外加思维扩散,也就是所谓的‘想太多’。 &nb_(:3ゝ∠)_ &nb岛上的唯二人类,其中之一的我双手拿满能拿得动的淡水,腰上摇摇欲坠挂了叶子包,里边裹了几样草药和一点点补充糖分的水果,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就象个逃难的。 &nb我是真心实意回来打算继续贯彻南丁格尔思想的,真的。 &nb然而另一位…离开前昏迷不醒的女人,她已经醒了,暗搓搓躲在岩石后边,也就是我看不到的位置,不知打什么主意,可是很明显的散发着敌意。 &nb满满的,看不到也能清楚感觉到的绷紧感。 &nb看样子,我琢磨着,这位显然是打算奋力一搏了? &nb于是…我僵在山洞前半部分的入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nb日行一善却被人当成敌人戒备,这感觉实在不知怎么形容,虽然我也知道对方情有可原,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郁闷。 &nb可又不能率先做出什么举动,对方那一身可怕伤痕,照顾到她此刻的心态,我觉得还是…果断等一等比较安全,对我和她都是。 &nb………… &nb此等无言的僵持使得现场有些过于安静。 &nb岩石后方躲着的存在感,除了警戒似乎也带着点要观察来人有什么目的的意思,因为没有先发制人,我想她也没有体力先发制人。 &nb呃~大概,或许…还有我留下那把匕首的功劳?谁知道呢~总之,我没有恶意,自然也不会到现在才表现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nb于是,在对方彻底解除警报之前,我决定象尊雕塑一样静悄悄一动不动。 &nb怀着‘不做出让她产生误会的事’这样的想法,保持着一脚迈出去的姿势,我满心忧郁的转了转眼睛,打量一下外边已近西斜的日光,接着垂下眼皮努力看到自己的脚尖。 &nb地上有一点点水渍,它们来自手里的魔芋叶子杯…因为是临时卷吧卷吧做成的,所以漏水很正常,现在手里挂的韧草绑成一串的水杯子,一路过来一路渗漏,相信再过会,水就要漏光了呃~ &nb于是,我想,等下水不够用这责任真不在我。 &nb又过了好半晌,直等我数完一百下水滴,耳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来自岩石后方,砂砾微微摩挲造成的声音,对方显然也没了耐心,这是打算出来相见了。 &nb片刻过后,岩石一侧暗影中多出一道轮廓,在通道碎石后边,不动也不说话,如有实质的视线飞快扫过外边环境,接着停在我这里。 &nb呃~我抬了抬挂满装水的叶子的双手,作毫无威胁状,也没有说话,只是尽力摆出一副非常无奈的样子给对方看。 &nb受伤的人嚒~不管是多心还是多疑,都可以理解,嗯~ &nb………… &nb短暂的静默过后,岩石一侧昏暗中的那人…她动了。 &nb先是往后退到更深的暗影里,等我以为她是折返回去,我正打算也跟着走进后边的藏匿点,还没等有所行动,随后看到堵在通道上那块岩石也…微微一晃,吓我一跳。 &nb紧接着,整块岩石动了动,确切的说是里边有人把它稍稍挪动些让出一个比之前更大的宽度来,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一个受了重伤很可能就剩一口气的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nb生命力也太旺盛了吧?不久前还命悬一线呢亲!这是趁我没在吃金坷垃了?! &nb目瞪口呆盯着从岩石后方转出来,大概是觉得我没威胁就放心走出来的女人…然后,我觉得除了下巴掉地自己的眼珠子也很有脱眶的危险。 &nb她她她!她手里提着我留下的海楼石匕首,身上几处严重的伤也胡乱包扎过,用的还是我之前给她盖的大半截长裙裙摆,人看起来也精神了很多。 &nb可、这、不、是、关、键! &nb关、键、是…她、没、穿、上、衣! &nb先前她的衬衣已经被我给剥掉,那布实在太脏了,伤口感染严重…然后,留给她的那块长裙的大半截裙幅,怎么就全部撕成布条裹伤口了呢?!怎么不稍微遮一遮自己的重点呢? &nb看着朝自己走来这高大的女人,我的眼角和嘴角都剧烈抽搐。 &nb她很高大,肩膀又宽又平,身材比例接近黄金分割线,很美好很美好~胸前两团…我我我,别说开口说什么了,我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nb画面太过魔性,冲击力堪比最高级别海啸。 &nb┭┮﹏┭┮ &nb………… &nb她走到近前,居高临下俯视————我看了一眼过去,飞快的转开视线。 &nb简直无法直视,这女人自然而然的样子,半点也没觉得她非常不和谐…我我我,我整个人都僵掉,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啊摔! &nb然后,就在我被巨大冲击闹得有点恍惚的时候,手里微微一轻,是这女人接走了我拿来的淡水。 &nb还是不说话,随后她转身走回岩石那里,坐下来,又看了我一会儿,这才将海楼石匕首放在贴近膝盖的地上,紧接着慢慢的喝水。 &nb看她呃~总算没有出现不好的反应,比如一言不发开打之类的,不得不说,我提到半空的心现在才慢慢归回胸腔。 &nb站在原地等了会,给自己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然后我也一步一挪地靠到她坐的附近,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安置在安全距离外。 &nb拿眼角一边瞥她,一边把带的其它几样东西放下来,慢吞吞朝前一寸寸推,搁在她伸手能拿到的位置,最后,我迅速收回手,闷闷的呼出一口气。 &nb这人…醒来的样子比之前可怕啊喂! &nb就算是她昏迷之前试图掐死我,那时候如困兽一样爆发,也比现在看起来‘安全’一些,真的。 &nb现在,她不说话慢慢喝水,气息有些虚弱,整个人不知怎么却…给我一种更危险的感觉。 &nb板寸头,五官轮廓…显得深刻,对于女性来说实在半点也不柔和,甚至接近男人的长相,眉目间更带着无端端叫人紧张的震慑力。 &nb顿了顿,我的视线微不可察下落几分,目光在她脖颈的某个位置上一扫而过————没有喉结,胸很大,呃~虽然身高和骨骼看上去都不太像,但确实是女人。 &nb好吧~伟大航道是个神奇地方。 &nb嘴角微微一抽,我赶忙收起快跑偏的心思,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观察。 &nb对方此刻作目不斜视状,她喝完了全部淡水,正在解开余下几个小叶子包…啊~拿到里边的果实开始吃了。 &nb这是消除敌意的表现? &nb嘛~总之是好事。 &nb也是她醒来的现在,观察了这点时间之后,我发现…这陌生女人的身份… &nb她盘膝而坐的姿态有几分熟悉,背脊挺得很直,举止间隐约带着…我在马林弗德看过十几年已经非常熟悉的模式。 &nb出自正规部队的精悍骁勇气息。 &nb海军,她是海军的可能性很大。 &nb………… &nb得出对方很可能是海军,这一结论,我的肩膀更放松几度。 &nb因为…不得不说,这是件可以让人放很大一部分心的事,如果她真是,很多事就好办了啊~我也不用担心她的遭遇是因为什么诡异的事造成的,更不用纠结是不是救错人。 &nb虽然作为医护人员,职责是救死扶伤不能够因身份而产生偏差心理,但是,[农夫与蛇]和[东郭先生]的故事那是血淋淋的警戒。 &nb这一刻大概是我的眼神太奇怪?明明知道正被我偷偷打量居然神色自若的这女人动作一停,面无表情的对上我的视线。 &nb两人四目相对,我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 &nb怎么说呢?正面看冲击更大,因为只敢把目光停在她脖子以上,于是不可避免的看得更清楚,比如她的五官冷硬深刻,如果是男人呃~会是个不算英俊但自有一番魅力的型男。 &nb可她是女人,╮(╯﹏╰)╭。 &nb一瞬间想了些实在没办法拿出来探讨的事,紧接着,我抖了抖,飞快收起差点拐到九霄云外的心思,干巴巴的笑了几声,然后才开口,“那个…需要帮忙处理伤口吗?” &nb我想,这人会暂时放下戒备,除了我没什么威胁性,大概也有那把匕首的关系吧? &nb如果她是海军… &nb黄猿大将给我的海楼石匕首,刀柄上的吞口位置,极隐蔽的地方刻有海军标记,非常不显眼,战桃丸介绍过,那是海军内部才知道的记号。 &nb还有就是,匕首刀柄中空,内有一份能救命的特效药物,虽然我不明白,经历过由我的气重新锻造已经能二段变型的匕首,为什么里边的东西还会存在。 &nb呃~好吧~我的三观早就随着穿越重新塑造过,就当是‘物质守恒定律’的加强版好了。 &nb总之,匕首刀柄开启方法也是海军内部独有。 &nb于是…她会恢复精神,是那药物的功劳吧? &nb如果是海军。 &nb………… &nb“不用。”这女人惜言如金,声线暗哑低沉,说话间不知怎么又拿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我,审视意味十足的感觉。 &nb隔了会,她的手抬高到额头的位置,不知是要做什么,顿了顿,又放下来… &nb见她这动作…我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就是脑子里有一丝模糊的感觉闪过,细细去想又不得要领。 &nb皱着眉头,直勾勾盯着这女人又看了好半天,直看到她目光一跳,气息依稀仿佛变冷几分,我才收了收太露/骨的眼神,想了想就开门见山的问她,“你是海军吧?” &nb之后,也不等她回答我接着往下说,“这里是哪里?四海还是伟大航道?离马林弗德多远?” &nb她眉梢微微一挑,我就举了举双手,非常和气的告诉她,“我要回马林弗德,家在那。” &nb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仿佛是考量什么一样,盯着人看的眸光晦暗莫测,时隔良久,这女人又一次抬手,象是一种下意识动作,举到额前高度,手指动了动,似乎是落了个空才回神,瞬间又若无其事的放低了手。 &nb“你家在马林弗德。”疑问句她用了肯定语气,含意正如她的眼神那样无法分辨。 &nb“是啊~”我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回答,“住了很久,你呢?” &nb她又一次没说话,不知为什么,眉宇间浮起非常奇怪的神采,真的不知怎么形容,总是她露出这种诡异神色之后,原本冷硬的脸…看起来有点纠结。 &nb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我抽着嘴角把目光平移几度,心里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应该算是无关紧要的事来。 &nb这女人,几分钟内先后两次潜意识抬手的动作…呃~如果配上帽子,她是习惯的理帽檐…吧? &nb然后,她的小动作倒是很像一个人。 &nb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 &nb一开始我觉得眼熟,现在回想应该也是…出自相同理由。 &nb她和赤犬萨卡斯基…微妙的相似。 &nb哽了下,我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无比惊悚,应该不会吧?没听说赤犬大将结过婚有孩子啊?马林弗德对高级将领们的八卦可是…呃~流传在外的多少有点真实性。 &nb于是…是太崇拜萨卡斯基大将,导致模仿偶像的气质和习惯呢?还是…这英气十足的女人,根本就是赤犬大将不为人知的…女儿?! &nb看年纪,是女儿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喂! &nb………… &nb我在心里嘀嘀咕咕好半天,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茁壮成长的八卦之心,清了清嗓子,在她默不吭声的注视下,怀着诡异目的的开口,“我是安娜,你呢?” &nb先做下自我介绍,等会相互通一通姓名…然后…这姑娘的名字里,不知道会不会有点线索? &nb开口之后我也没继续说什么,就一脸热络(八卦)的静悄悄盯—— &nb一段不算太短的沉默过后,叫我视线错也不错看着的这人嘴角往下沉了沉,许是被我殷殷期盼目光盯得实在没找到借口,她冷冷的哼了声,回了个单音就瞬间抿紧嘴角,猛一下撇开头。 &nb除了惜言如金,她忽然就无比高冷。 &nb我瞪着她的侧脸,一边努力回想她刚说得飞快单音是什么。 &nb‘莎’还是‘沙’? &nb她的外表和沙鳄鱼一根头发的相似程度也没有,于是,肯定不是‘沙克罗克达尔’,所以是女性常用名的‘莎’吧? &nb然后全名是什么? &nb不可能是一个单音啊~ &nb眼巴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反应,或许该说故意不给我反应。 &nb等确定对方再没有下文,我收起视线,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角。 &nb………… &nb这是位高岭之花,我想。 &nb好吧~先前那些友好设定,全部都可以收一收压箱底,我们现在去砍棵树点燃烽火。 &nb孤岛,山洞,衣衫褴褛的女人,大胸,半果,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多么丰富的故事元素,无论是香艳美妙的神奇冒险,还是日久生情的种田日记,都是绝妙背景。 &nb就差性别不对。 &nb虽然没想过要什么‘猫的恩返’,但至少别是一位石塑冰雕的女人啊~ &nb我表示要退货啊~ &nb果断的赶紧求援了各自洗洗回家吧亲! 64.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不老歌 天色隐隐晦暗下来的时候,我们来到水源附近,藏在崖壁下方与山谷缝隙间,油绿的菖蒲和樱草深处,岛屿唯一一处淡水溪流的源头。 我们,我,和这位不肯透露姓名,暂时只知道身份是海军的女性,她自己承认了是海军,或许也有点补偿的意思?补偿她不肯告诉我全名,以至于我这个‘救命恩人’心理上产生的失落感? 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先前在山洞时,她的嘴闭得象蚌壳那样紧,虽然我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但多少原本算是平和的气氛因此显得有些冷淡,后来…呃~ 很奇怪的,这看起来冷漠又不近人情的女人,居然意外的对别人的情绪起伏很敏感的样子,我才打算开口要求分道扬镳,她就…呃~先一步提出异议。 应该也不算异议,她是说,太过轻率点燃信号求援,很可能引来不速之客。 因为这座岛屿,她也不知道究竟位于何处,只知道是伟大航道前半段七条航线之一,先前她所在的舰队追击一个恶名昭彰的海贼团,双方交战打得如火如荼,然后,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她负伤落海,昏迷中海流将她带到哪里…她一无所知。 我个人表示,她一番说辞其中真实度多少,尚且有待商榷,唯有一点她说得倒是中肯。 情况未明之前,确实不好太急切的点燃烽火求援。 因为,航行至附近海域收到信号前来的船舶,除了救援者,更有一半可能…不怀好意。 毕竟这里是伟大航道,有本事在这片变幻莫测海域上航行的船队,海军、海贼、商队,三者的可能性平分秋色,而算上她说的,不久前那场海战… 就算除了运气实在不好才可能当头撞上的海贼,即使来的是商队也…危险性不定。 别以为商船都是做正当生意啊~也有很大一部分会走/私违/禁/品和贩/卖/人/口。 我没有和命运赌一把的兴致,至少,在岛上唯二人类当中身负重伤这位养足精神之前,她的身体情况确实无法负担又一次的激烈战斗。 万一来者不善,怎么也要等到她能…自保以后才行吧? ………… 所以啊~就变成现在这样。 我们离开山洞,来到溪流源头,准备将这里作为暂时营地。 ………… 绿茵深处的溪流,和离开时一样,在寂静山涧潺潺流淌,开阔处,近岸鹅卵石滩上,连我来不及带走那些东西也在原位。 走过去,把它们收一收,然后我直起身,偏头看向落在后边的人。 她站在几米距离外,没有戒备十足也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当然,也不说话,除了我们达成共识离开山洞前问了句方向。 等我告诉她,目的地是水源并且路线也已经勘察清楚,之后她就一路不远不近跟着,既不赞同也不反对,象是把一切都交给我。 我知道她其实…嗯~我不是对她有意见,只是,她这样对什么都不肯相信,我也没有继续热络的理由,不是吗? 过了一段(两人四目相对)的安静时间,我弯腰把手上几样东西放到地上,然后转身,自顾自往一侧离溪流远些的高地走。 至于身后那人接下来要怎样,我觉得嚒~为了防止她莫名其妙疑神疑鬼,还是少管些闲事的好,反正她已经有些精神,身上外伤的清理…就让她自己解决。 地上我留了草药,是先前找到来不及带走的,她手上也有几样;海军科学部那份特效药能救她一命,外伤却还是需要处理。 对于我来说,既然好心会被雷劈,那我…也没必要碰钉子了,真的。 ………… 又过了会,我走到地势高的这块区域,找好位置坐下,一棵树林边缘倾倒在地的枯树,接着才…慢吞吞瞟一眼过去,刚才的地方,放的东西不见踪影。 那人已经走到溪边,恰好直起身,脚步搁着几个叶子包,除了先前她自己拿的,还有刚刚我放下的几样…这是接受好意了。 我静静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等她浑身不自在回过头,就不感兴趣的转开视线,目光随意环顾周遭,等了会又仰高了看向天空。 天穹深处一线晚霞正在淡去,靛蓝夜幕铺陈开,象浓墨重彩的画卷。 景色还是这样美,我看着天,心思一时有些儿恍惚,陆陆续续流落异世这么些年,看过无数次日升月落,除了再也回不去的故土,也只有安娜所在的世界,让我觉得这样美。 无法言喻,独一无二。 大概…是‘心之所在’的缘故吧?再没有哪一片天空,能够让我看得痴迷。 ………… 接下来,许是我心不在焉,总之,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收起那点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下来。 低下头,先抬手揉了把有些不舒服的脖子,之后,顺着划水声抬高视线看过去————溪水里,星辉和月光笼罩下,那个人站在水流中央,全果的上身… 呃~紧接着我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虽然天色昏暗,但是凌空投来的视线…带着很深的,恼羞成怒的含意。 至于为什么如此不良的能见度下,那人眼神的意味还可以清晰传来,我只能说…她的气场实在强大,这点也和马林弗德那位赤犬大将微妙相似。 飞快地把脸扭向另一边,我嘘咳一声,除了被瞪得莫名其妙,多少还有点…脸皮发热。 都怪月色太好,我想。 她立在及腰溪水里,沾了水的皮肤柔亮湿润,宽又平的肩膀,精瘦腰肢,高耸的…胸…半回过身来的时候,姿态如同一张拉满弦的弓,坚韧而强劲,充满力与美。 呃~想了想,我又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笑了声。 把溪流中央那位板寸头、大胸、气息凛冽的女人换成个汉子的话平淡无奇也好,跌宕起伏也罢,才是正常的bg向。 百合什么的…虽然我总喜欢拿‘性别不对’做借口婉拒,海军医院同事和街坊邻居热心介绍的相亲对象,可这不代表我的取向不对。 总之,刚刚看呆了还被逮个正着… 实在是叫我忍不住想捂脸的囧事。 ………… 片刻过后,正在我一半尴尬一半心虚的时候,耳边又接收到细碎足音。 来自溪流方向。 定了定神,随着那道存在感慢慢接近,我慢慢的转过脸。 那人上了岸,赤足踩着鹅卵石石滩走近,一路走一路往下淌水,果了半身,裤子倒是还穿着,就是布料紧贴了看起来… 呃~眼角重重一抽,我正要再一次把视线撇开,这人脚下一拐,行进路线偏移了走到几米外,也就是我坐的这棵枯树的树冠位置,接着抬手抖开…几块布料将它们晾晒在树枝上。 几块细细长长的布条,花色是我贡献的长裙裙摆,被她撕开了充当绷带使用的;另外一件破得快看不清原型的衬衣,两截深色圆筒状的是裤腿…吧? 完成之后她看也不看我,随后自己开始忙碌。 先是拐回溪岸拿了清理好的几个叶子包过来,接着进后边树林…没用多少时间找回一大堆枯枝断木,从动静来判断,应该是用从不离手的海楼石匕首砍来的。 最后她不知哪里找出两块石头,用相互敲击的方法升起篝火。 一番行动干净利落,半点受伤的人该有的虚弱也没有,另外就是,她比我适合野外生活,看起来就训练有素。 我很佩服,顺便…很无语。 不为别的,就是她没穿上衣这件事,实在叫我一双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偏生这人若无其事,也不晓得是岛上没有别人呢?还是… ………… 点燃的篝火给微凉的夜平添几丝暖意,金红焰火在脆弱木质纤维上跳跃,偶尔迸出‘噼啪’细响,这人把火堆升在我和她坐的位置中间,不偏不倚,各自一米左右。 她盘膝坐着,低头打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用的是先前那些草药,也或许是…放松了?映着火光的脸,眉宇间神色显得缓和。 隔了段时间她才第一次主动开口,问的是指尖拿的东西,“这是什么?” “一种蕨类植物的根茎,用它止血。”扫了眼过去,我耸耸肩回答,“也可以不用。”我知道她为什么发问,她手上那块植物根茎,是呃~我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记载它的药用功效,总之,它是… 我知道的一种土药。 它的根茎上边那种绒绒小狗毛一样的玩意,能止血。 这位海军姑娘警惕性很高,我想,不确定的东西,她肯定不放心,之前也是我太着急,这座岛上生长的药用植物太少,啊啊~算了,反正她一身伤口需要先清理腐肉,总之,我不管的。 见她得到答案就顺手将那块根茎放到一边,于是我起身,施施然迈开步伐。 “去哪?” 绕过篝火的时候,后边传来这样一句,低哑声线,音色喜怒不辨。 “洗澡。” 我头也没回,顺便伸个懒腰。 后边的人果然没有再次开口,于是我就朝着溪流走。 很奇怪,在别的世界,我察觉不到自己的…应该说是时间的流逝吧?肚子会饿,没有进食却也没关系,身上更不会出现奇怪反应,比如呃~新陈代谢。 象是整个人处于某种无形结界之内,在我身处异世那些时间里,我的时间独立在外。 回到这里就不一样,虽然不知怎么形容,但是…身体直接给出讯号。 真实的,比之前那几次流落异世界时更真实的需求讯号。 我会冷,会饿,很明显,我更出了一身汗,现在浑身黏腻,不洗澡不行。 至于替换衣衫…拿眼角余光瞟了眼挂满树梢的‘布条’们,我觉得效仿一下她的做法,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就两人,我有的她也有,呃~不存在占不占便宜的问题。 虽然听说海军里边取向不明的男人不少,但是女性海军…应该都正常…吧? ………… 说起来,只有一点不方便。 站在这片溪流最浅的水里,我低头,默默的抽嘴角。 恶魔果实能力者,除了不能掉进海里,一定程度的水也会造成脱力,囧,马林弗德家里装的是立式沐浴喷头,为的也是我怕自己淹死在浴缸。 呃~现在站水深到小腿位置的这里是极限,再深点,我…我浑身会发软。 于是…随便擦擦好了? 打定主意的同时开始行动,因为心理障碍,我的动作很快,胡乱擦干汗渍,感觉皮肤上的黏腻消失,也就停手,连头发都不敢洗,只是把它们盘起来。 顺便洗了长度变得超级短的裙子,然后,一身胖次胸衣的走回篝火那边,因为实在没有果奔的勇气,汗味的贴身小衣,我只好继续穿着。 ………… 梳洗的这段时间里,篝火边变得拥挤,不是多出什么人,而是她把晾晒‘衣物’的几根树枝折断了架在火边,显然是打算尽快烤干它们。 大概也是因为视野被遮挡了,等我绕过一圈重新折回一根形状适合的树杈用它挂我裙子,火边这人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睛———— 紧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了正把树枝插在也是烤衣衫那块位置的我一眼,然后就猛一下扭开头,力道之猛,甚至叫我听见她的脖子关节咯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扭到。 对此,我表示莫名其妙。 树枝插在靠近火的地方,又稍稍抖平还在滴水的裙摆,完成之后,我转身从另一个位置,也就是她的看的方向,准备走回自己原先的位置坐下。 也就是走过她面前的时候,眼角随意瞥过去,我发现她…面上的神色非常古怪。 原先阴沉沉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说是尴尬也不过分。 看我走过去,她又猛地要偏开头,脸转了转,顿了顿又僵硬的停下来,夜里篝火的光线勾勒出分明的侧脸,眼角斜乜,一副半羞半恼,外加些说不出含意的奇怪表现。 于是,我脚下一拐,凑到她近前,没好气的哼了声,“别一副我不知廉耻的样子好么?我看了大半天你的胸啊姑娘。” 虽然坐在地上都直接平视我的胸,但你也是女人,行为比我还奔放,现在一副我不知羞果着到处走的如鲠在喉表现,是要闹怎样啊?! 我已经忍了有些时间了魂淡! 救命之恩啊~ 保持着快凑到她鼻子尖的距离,我眯着眼睛,龇牙,一鼓作气的说道,“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么姑娘?要是我们性别不一样,现在你应该考虑以身相许才对!” 故事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在马林弗德,我听说过很多呃~八卦,海军里边很多…男人的风流韵事,一开始不都是‘救命之恩’?驻守在外的时候,救下遭遇海贼掠劫的民众,当中有年轻姑娘因此爱上救自己的将官士兵。 虽然我没考虑过挟恩,但是姑娘你的态度实在叫人不爽啊不爽~ ………… 这人,也不知怎么,我凑近了,她整个人就微微往后仰,避之不及的样子,等我怒目而视,她的眉心轻轻攒紧一道竖纹,唇稍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也没说,倒是…目光渐渐诡异。 视线牢牢攫住了人,一双冷漠幽黑的眼瞳,眼底慢慢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 非常非常古怪,真要形容的话…应该是一种凶野的光,不是杀意,也不是敌意,而是另一种含意的眼神,让我忽然觉得背脊生凉。 半晌,这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后仰的身体慢慢直起来,一点一点,以一种诡异的气场靠近。 我不自觉抖了抖,虚弱的干笑一声,摆了摆手,“开玩笑的,姑娘你喜欢就好。”呵呵呵~一边干笑,我一边试图不着痕迹撤离,几秒钟前的气势汹汹早已经被她盯食物一样的目光盯得不知所踪。 “也好。”她哑着声音说道,含意不明的话,说话的时候飞快伸手…按在我的胳膊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诡异的叫我不敢继续轻举妄动。 带着厚茧的指腹,意图未明的摩挲————接着又听见她说,“以身相许?” 喂?!我惊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结果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人蓦地收回手,微挑了一边眉梢,撤回的手,腕间一转,指腹滑过她自己的唇角,“你发现了什么?” “不不不!”我见状不妙就拼命摇头,磕磕巴巴的解释,“我开玩笑的姑娘,我怎么可能对女人有兴趣。”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踏上不归路啊姑娘!我是开玩笑的真的! 把脑袋摇得象拨浪鼓,我努力摆出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我已经结婚了。” 她神色一顿,上下打量我几眼,眉梢又挑了挑,“结婚?” “对,我结(过)婚了呵呵呵~”我小心地往后退,一边继续补救,“说起来和你是同袍呢~他也是海军。” ………… 之后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目光错也不错,象是在呃~判断我的话真实度有几分,片刻过后,这人才收敛眼底显得古怪的意味,唇稍往下沉了沉,哑声说道,“那就不要随便撩拨男人。” 我急忙转身,拿出后边有狗在追的速度,飞也似的跑回自己原先的位置,缩成一团坐好,最后,隔着篝火小心翻出白眼。 ‘不要随便撩拨男人’,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么霸气侧漏,可你是男人么姑娘?!你的胸比我还大啊摔! 闷不吭声吐槽吐了好一会儿,最后,饱受惊吓造成的怨气,中断在她隔着篝火抛过来的一包…砸在我怀里,魔芋叶子包的果子上。 她也没有说什么,就是盯了我一眼,随后起身走到火边烤布条的几根树枝边,试了试它们的干燥程度,接着取下来,站在那开始裹伤口。 手下动作行云流水,没过多久就把自己身上几处严重的伤裹好,接着穿上她那件破破烂烂的衬衣,最后,她拿着手里剩下不知做什么的一根临时绷带,眼角斜乜,“你腰上的那道伤…” “诶?”我愣了下,反手摸摸自己的腰,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不是伤,是天生的。”我想,她指的是后腰更下边一些那位置的痕迹吧?夜里看,不注意确实象伤口,所以才… 留了绷带要给我用? 想了想,我也就没那么郁闷了,她是开玩笑的,因为先前我先开了玩笑吧? 不过,就算表面看起来不好相处,这人在细节方面释放的善意…多少弥补了之前的冷漠。 所以啊~ 我眯着眼睛,微笑,“看起来很象刀伤,不过是颜色比较鲜艳,放心,那不是血。”那是胎记,属于我的,从前世带到今生的烙印。 也是因为它,叫我一直记得自己还有个前世,而不是发疯的精神混乱。 在隐秘位置的痕迹,连娜娜都不知道呢~今天居然叫个陌生人发现,还真是… 一种缘分吧? ………… 这一刻,许是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她沉着脸,有些不愉快的样子,而她的表情却让我笑得更…轻快起来。 只是可惜…很快,我就笑不出来。 这座岛屿,接近深夜的现在,远远的海岸,有人正在登陆。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不老歌 月亮和漫天的星河不知什么时候叫云遮雾绕了,天光暗下来,更衬得篝火之外的树林帷幕一样,暗影重叠纵横。 附近显得安静,除了偶尔不知哪里草间传来一两记清亮的虫鸣振翅,就是潺潺流水声。 我和她彼此对视,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好,我是察觉了海岸那里有人登陆,心头微微一凛,她却是一个怔愣,之后面色就冷得骇人。 很显然,这人也发现了异样,并且同一时间里得出和我相同的结论: 原因无它,实在是…三更半夜,意外来客…有些不妙啊~ 她很快把脸偏开些,精准的看向黑暗深处异动的来源地,而我静静的打量她,除了对不速之客的那点戒备,多少也有些…怎么说呢? 是惊讶于对她的敏锐程度,也就是…见闻色。 因为她太年轻,看模样也就二十岁多一些,海军方面,这种年纪的青年,无论男女,霸气的修炼顶多是入门而已。 虽说海军将领们每个都修习霸气,要说高手的话,没有一个年纪小于三十岁。 即使是天生资质,例如我家熊孩子,娜娜在很小的时候霸王色已经有预兆,可一直到了进入军校,娜娜的霸气也还没有完全觉醒。 我曾经旁敲侧击请教过,得到的答案是: 因为过早激发对身体会造成不可预测的负担,除非特别情况下,或者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否则身体本能意识会阻止觉醒。 人类的身体相当于一具精妙机器,潜在资质,没有达成一定条件,潜意识会趋吉避凶,阻碍那些不确定后果的发生。 而比起沙场征战的铁血军人,普通平民的生活环境显然过于温和。 这也是我家娜娜看起来像个普通孩子的原因,由于没有那种‘拼尽全力才能生存下去’的必要,天生的霸王色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 ………… 可是方才,这个人察觉异样的时机,也就稍稍晚了我一些,我是因为恶魔果实的缘故,她呢?如此年轻,见闻色的范围居然能覆盖一座岛屿,这是‘怪物’吧? 天赋异禀的资质,和经年累月行走刀尖的生活方式,导致她在极年轻的现在,见闻色就异常出彩。 心念飞转间,除了一开始对她的惊讶,我更慢慢多生出些别的想法。 话说…海军方面,什么时候有这样出色的年轻人? 马林弗德海军总部可是半点风声也没有,要知道,近些年因为海贼越发猖狂,海军声势渐弱,如果出个什么天才,很快会声名鹊起才对。 海军高层那些老牌将领们,可是很乐于见到后起之秀的诞生呢~ 而这个人…我一点风声也没听过。 实在是奇怪。 ………… 我陷入胡思乱想这点看似漫长,实则短暂的静默过后,这人调回视线,手腕一转收起余下那段‘绷带’,随后转身从树枝上扯下我晾晒的衣裙,扬手抛过来,“穿上。” 说话时略略抬了抬下巴,语气用的是命令口吻,与此同时她的目光再次转到另一个方向,远眺着黑暗,眉梢眼角浮出深深的戒备,与难以言喻的阴鸷。 落在怀里的衣裳带着浓重湿气,冰冷冷的黏腻,布料稍稍用力甚至能挤出水渍来————我叹了声,收敛杂乱心思,抖开它,忍着不舒服慢慢地往身上穿。 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我知道。 穿湿哒哒衣裳最后弄得感冒流鼻涕,也好过一身胖次胸衣;毕竟来人身份未明,而且,看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多半是有什么想法… 我是一无所知,不过,从她一脸森然煞气来看,虽然不知道她遇到海难时发生过什么,现在这种反应,多半是对来人的身份有点推测了吧? 比如,追兵。 这人是海军,对她来说的‘追兵’,就算不是海贼,也肯定不是什么善良的平民老百姓。 反向结论:救了她的我,在‘追兵’眼里,当然是一样需要消灭的存在。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得不说,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 我没有测试陌生人品性善良与否的习惯,理所当然的就提高警戒静观其变了。 ………… 三两下穿好裙子,我满心忧郁地站起来,拉了拉湿腻腻黏在腿上的裙摆,它们沾了水,薄纱嚒~干的时候穿起来飘飘欲仙,湿了就紧贴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再次忧郁一把,西园寺太太的审美不错,衣衫做工也精致非常,就是…超、级、不食人间烟火。 层层叠叠薄纱看似美艳风情,实际上却抵不了什么用,既不能御寒,更不能御敌,要不是那时候我衣不蔽体实在有失体统…嘛嘛~算了,过去的多想无益。 打理好自己,我看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也没有做出什么应对的样子就小心蹭得靠近些,顺着她看的方向将注意力投过去。 这岛屿面积实在不大,地势缓和不够险峻,加上夜里点燃了篝火,一片漆黑里简直如同引路明灯,若是来人从溪流入海口那里登陆还好,至少隔着树林暂时看不分明,多少能给我们点收拾的时间。 可惜,来人是地势最平缓那处海滩过来。 海滩那里,放眼就能看见高处这边的火光,从气息逼近的角度和速度来算,就算现在我和她动作快些藏匿行踪,来的人搜索岛屿的时间也用不了太久。 如果同样是见闻色高手,我和她躲进山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 大概是又一次和我想到一块去,身边这人哼了声,转过头来,眉心颦紧了用一种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目光盯着我看。 篝火的光影明灭间,这人一双墨黑眼瞳藏着复杂神采。 三分审视,三分怀疑,三分杀意,最后一分是不确定。 很明显,这人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不曾打消过对我的怀疑,并且在此刻,因为身份不明的来人,她心里积淀的那些不确定发酵酝酿成…待要先发制人的意图。 而这份‘先发制人’似乎是针对我。 隔了会,在我以为自己会被恩将仇报一把的时候,这人手腕一翻,出乎意料地把她手上一直没有松开的匕首转过方向,刀柄朝着我递过来。 “拿着它,如果…” 停顿几秒钟的中间不知省略了些什么,她才接着说道,“找到机会你就自己逃走。” 诶?我愣了下,低头看看碰到手掌边缘的冷硬触感————海楼石匕首,给我的话…虽然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可现在还我,她没了护身兵器… 不久前还掩不住敌意,接着却把两个人有的唯一一件兵器还回来…情势不明的现在,唯一的兵器象征着生存机会。 给了我,这是…保护的意思? 不得不说,我的心里是极慰贴的,因为她的举动。 ………… 片刻过后,许是见我没动静,这人不耐烦地伸出另外一手,掰开我的手指,把刀柄塞进来,接着合上我的手,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不轻不重握了握,然后放开。 “或许不是敌人。”她压低了声线,音色里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如果运气好,也可能只是靠岸休整的旅行者。” 话虽然说得轻松,她的表情却不是那回事。 眉心颦得更紧,转开了看向逐渐逼近的存在感,周身浮出厚重压抑的气势。 ………… 如果运气好…想了想,我拿着海楼石匕首,小心走回篝火边,坐到自己原先那个位置上,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匕首插在枯树树干后侧,视线正面看不到的位置。 完成一切后,又对着听到动静看过来的这人比了比,示意她等下有万一的时候,自己想办法过来拿护身兵器。 海楼石匕首的刀鞘被我遗落在…不知哪里,反正它丢了很久,先前二段变型它一直以手镯形状扣在我手腕上,现在…我和这人身上衣裳都单薄,根本藏不下一支匕首。 与其叫人发现夺走,不如事先藏起来,至少算是一种保障。 其实我没所谓,岛岛果实发动的情况下,想夺走我的性命,来人起码也得是海军大将的武力值水准,并且一出手就状态全开,不能给我完成恶魔果实与鬼族血脉转换的时机。 嘛~海军三位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和黄猿波鲁萨利诺,这两个…我相信,只要我不是海贼王或者他老婆或者他孩子,两位大将先生没有理由必须杀掉我。 最后那位青雉库赞,他的性格比较平和,更不可能动手。 而海军元帅先生常年驻守马林弗德,偶尔出门也就是去圣地玛丽乔亚开个会,简直快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宅男,不会随便‘散步’到七条航线。 剩下的将领们就是开打,现在的我也不怕哒~ 至于海贼方面,四皇远在新世界轻易不会离开势力范围,王下七武海们…呵呵~ 外挂好几个的我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这样一想,倒是这位海军姑娘的处境比较危险。 ………… 因为既然躲起来无济于事,我和这海军姑娘就干脆等在原地,静候来人登场。 等待的时间里顺便调整自己的状态,比如…装作没有发现异常,营造出一种我们这边力量薄弱的错觉,以便麻痹来人。 所以啊~我坐在横倒的树干上,这海军姑娘也跟着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两个人都一副休息烤火的样子。 时隔许久,黑暗尽头的足音渐行渐近,我和她两人对视一眼,等到远处的脚步声停下来,显然是对方在远远的察看动静,于是她站起身,面朝着那处,也不说话,整个人气息却微微绷紧。 又等了会,一道庞大身影慢慢从夜色深处剥离,足音很重,一步一步踩着地表,鹅卵石石滩发出鞋底碾压的咯吱声。 目测如同一颗球的,小山一样的男人走进篝火火光笼罩范围,直勾勾的眼睛,目光凶性十足,扫视篝火附近一圈,接着自顾自走得更近,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他走到近前,模样就更清楚起来,衣衫褴褛,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龟裂,浑身恶臭,头发粘成一缕缕…一身狂暴戾气,看人的目光象看着死物。 是海难的幸存者,并且…他是海贼。 而看清楚来人,我边上的海军姑娘面色简直难看到极点,“艾德盖恩!”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恨不得立刻把对方大卸八块的样子。 “哦~你没死。”男人撩高眼皮,象是现在才发现还有别人的样子,“海军的小子,在桅杆上吊了五天,要不是暴风,你现在已经剥皮点成灯了。” 干裂的嘴角咧开,男人笑得如同一尾毒蛇,笑过之后视线移了移,目光对上我的,似乎怔了怔,眼神里顿时带出亢奋与恶意,“还有个女人。” 我边上的海军姑娘冷声喝道,“既然我活下来,该死的就是你了。” 说话间,她慢慢摆出战斗姿势,却不想男人忽然大笑,粗嘎疯狂的笑声里抬手————手腕用力往身前一拖————这时候,他后方更远的黑暗里传来一记重物落地的闷响。 接着是拖拽声,男人手腕上缠着绳子,彼端… 一个瘦弱身体随着绳索拖动,在鹅卵石石滩上慢慢拖拽;是个女人,五花大绑,看起来一样很狼狈,并且虚弱无比。 ………… “我听说过你。”男人哑着声说道,斜觑的目光,密切留意海军姑娘的反应,“你不会在意人质,不过,我手上这个可是你们的任务目标,她死了,对你可不妙。” 男人的神色更狂妄了些,说话间手上用力很快将那女人拖近,一把提高了挡在身前,另一手扣住她的咽喉,“怎么样?要杀我就连她一起杀掉。” 女人仰高了脸,藏在乱发里的眼神显得惊惶,虚弱的抖着嘴唇象是要呼救,又被喉咙口掐紧的指间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用力,脖子马上会断掉。”看上去粗壮笨拙的海贼,说出来的话倒是异常狡猾,摆明了要我边上这正义的海军姑娘有所顾忌。 “艾德盖恩,恶名昭著的盖恩兄弟,你和你弟弟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海军姑娘语气森然,开口的同时脚下不察痕迹微微移动,看样子很有些不管不顾攻击的意思。 她才刚刚有动作,那海贼蓦地收紧指间力道,在人质痛苦挣扎的时候险恶的说道,“海军舰队护送的这个女人死了,你也完蛋。” 睇了眼拿来挡住要害的人质,海贼接着威胁,“想想自己的前途,海军小子。” 隔了会,海军姑娘果然不动也不言语,见状,男人的手指松开几分力道,口气放缓些,音色诡谲,“我手上这女人的命,比我值钱,小子。” ………… 现场的气氛因着海贼手上有人质而陷入某种僵持状态,也因为呃~大概海军海贼两位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的缘故,我就处于旁观看热闹的状态。 顺便,有闲心观察一下双方的反应。 海贼多少是有恃无恐,掐着人质的脖子,虽然谈判,要拿人质的命换自己的命,这位被称作‘艾德盖恩’的家伙一副别人奈何不了他的样子,朝着海军姑娘冷笑,胸有成竹的眼神,表情嚣张得很。 至于海军姑娘…她立在那,神色冰冷蕴涵怒意,只是不知为何,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又过了好一会儿,许是觉得…海军姑娘考虑得差不多了?海贼松开手指,虎口虚握住人质的脖子,视线一转,细小的眼睛对上我的,“既然你还没决定,让这女人去弄点吃的东西来。” 诶?我?愣了下,我转了转目光,把注意力投向自己暂时同阵营这人。 她同样看着我,静默片刻,那双冷漠眼睛里似乎闪过些什么,顿了顿,她平淡的错开视线,身形动了动,“夜里的森林对她来说…” “只能这女人去。”海贼开口打断,“我不放心你。” 那么好吧~我抿了抿嘴角,磕磕碰碰从树干上滑下来,慢吞吞凑近篝火取走一支作为照明,接着转身往远一些长着植物的地方走。 过了会,后边又传来…海贼的声音。 “别耍花样,女人。”他阴森森的警告,“我很熟悉野外植物。” 我缩了缩肩膀,装出一副惊惧无比的样子,然后趁着没人看得到就朝天翻个白眼。 ………… 现在这样,情势很清楚了,除了僵持,我看那海军姑娘也很有点妥协的意思。 因为有人质。 并且,人质是海军护送的重要人物,虽然不知道身份,但那姑娘…呃~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人质死亡,至少救出人质之前,恐怕要继续僵持下去。 然后,说到‘野外植物’。 那海贼是警告我不要在食物上动手脚? 艾德盖恩,恶名昭著的艾德兄弟?近些年伟大航道知名的海贼里边,有这么位人物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过通缉令? 另外就是,看海军姑娘深恶痛绝的表现,她一身的伤是拜艾德盖恩所赐吧?吊在桅杆上,差点叫人剥皮点灯…死里逃生简直深仇大恨。 于是,能叫她暂时按捺,那人质想来很重要。 最后,海军‘小子’是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有刚刚两人对答间,海军姑娘的遣词用句,不知为什么让我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依稀仿佛有点儿熟悉?是错觉吗? ………… 岛屿靠近水源的位置一般都植被茂盛,夜里的森林…好吧~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障碍,只是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无论是那海贼,亦或者海军姑娘,在那两人看来,我应该手无缚鸡之力。 海贼或许是因为有人质,加上先前交手过?他只戒备原先的敌手,那海军姑娘。 海军…那人…先前我就发现,即使带有怀疑并且戒备,对她来说,我也是能轻易制服的人物,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作,算是容忍。 我嚒~恶魔果实能力发动,和身体里血脉相互克制的缘故,确实…现在确实给人非常虚弱的感觉…当然,我没有揭穿自己的兴趣。 这是好事,营造弱小的错觉,后边才好见机行事。 打定主意,于是我的行动也缓慢了很多。 ………… 在植被密集的地方徘徊许久,花费一些没必要的时间找‘食物’,也就是折下长满果实的几支枝桠,在允许范围内拿着它们,艰难地举着火把,原路返回。 而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海军姑娘已经坐下来,在和敌人相距不远的位置,听到动静她偏过头,上下打量我几眼,眉心松了松,象是…放心下来? 她和海贼象是在交谈,现在我回来,谈话暂时中断。 等我拿着果实枝桠打算放到地上,那海贼忽的又开口,“你不想知道海军紧张这女人的原因吗?”似乎是接着先前的交谈,说话的时候看着海军姑娘,“小子,他们没告诉你吧?” “是一个宝藏,数不清的黄金珠宝,有了它们,权势、地位、女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连续丢下引人深思的内容之后,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黏腻的声音,蛇虫一样冰凉,“把你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女人。” 他忽然把话题转开,目光跟着盯住我,“交给她——”强迫地让指尖扣紧的人质抬起脸,他朝我示意道,“别太靠近。” 眼角余光里,我看见海军姑娘微不可察点了点头,于是就按照对方的要求,一点一点挪过去。 片刻后,我站在离人质一米左右的距离,一手放开火把,接着小心拿出夹在腋下几支刚折下的枝桠,伸长胳膊递出去。 ………… 人质身上的绳索松开了,在我靠近的时候,现在她软软地抬手,结果没等接下枝桠又被扯回去,惨白的脸上神色显得痛苦。 “选一支给海军小子吃。”海贼再次开口,非常疑神疑鬼的命令,“你选哪一支给他?” 诶?我愣了下,低头看看手上三五支长满同样果实的枝桠,想了想就从当中分出一半,正回过身————一瞬间的视野里,海军姑娘蓦地瞪大眼睛,神色剧变。 脑后风声袭来…伴随一股巨力,我整个人往后飞,接着重重撞到什么。 非常难闻的味道一下子充斥鼻端,血腥味,混合腥臭。 冰冷湿腻的手指掐在脖子上,不住收紧的力道带起窒息的薄痛,尖利又狂妄的笑声刺得我耳朵疼,“真是个单纯的小子呢~” “居然不知道艾德兄弟从来不会分开。” 女人的声音,恶毒又兴奋,“再赏你几天鞭刑,你会印象深刻吧?” 说话的声音就在我耳边,紧贴背后的冰冷身体恶心十足磨蹭着,还拿舌头舔我的脸,“对了,我忘记你一直蒙着眼睛,在船上的时候。” 得意洋洋的笑,象是有些儿遗憾? “你背上的皮肤真棒,沾了盐水的鞭子抽上去,开的血花很漂亮~” ————这是个变态,毋庸置疑。 并且,‘她’正是先前的人质。 或者该说,‘她’和海贼联手演了一场戏,直到我和海军姑娘上当,现在戏落幕,逮着我作为人质,真正的,能够威胁的人质。 ………… 眼前泛起的金星随着指尖松开而慢慢消散,等我急速喘息,视野恢复过后,现场已经是另一种情势。 艾德盖恩站在边上,魁梧身形如同一座小山,加上我,和贴在背后这位,三个人与海军姑娘形成一种更为僵持的阵势。 一方计谋得逞显得轻松,一方满脸怒不可遏。 当然,因为胜券在握,两位海贼倒是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我手上原本要给海军小哥的枝桠被夺了去,拧下的果实正要被吃掉之前,后边看不见的人冷声开口,“吃另外几支。” 手上动作一停,艾德盖恩看了看手里的果子,随后扔掉它,夺走我手上另外几支,又细细看了看,说道,“都是酸浆果。” “为确保万一。”后边的人低声回答,接着把嘴压在我的脸上,吃吃的笑,“你认为我会拿给海军小子的果实,对吗?” “你把有毒的给他,我们吃下去就中计,我偏偏不上当。” “温迪,你想太多了。”艾德盖恩在边上含含糊糊的说,细小眼睛斜一下过来,顺便摘取枝桠上余下几颗,将它们递向一直没露面这人。 贴在脸上的冷腻温度撤离少许,轻轻的咀嚼声随之响起。 ………… 大概是海难的原因,两个人接下来没有再说话,狼吞虎咽,很快地把枝桠上的果实全部吃下肚。 解决最重要的问题,残枝断叶被扔在地上,之后,两个人又挟持我在原地休息,无视了不远处目眦欲裂的海军姑娘,带着尘埃落定一样的狡黠与狠毒气息,养精蓄锐。 那海军,几番惊/变到得此刻,她浑身充斥狂暴戾气,直勾勾盯着这里的眼神更是带着盛满杀意。 只是可惜,这次她真的无法动手,就算不因为我这落入敌手的人质,一对二的情况下,很明显,势单力薄的她胜算不大。 隔了一段时间,进食补充体力又休息过后,两个海贼施施然行动起来。 艾德盖恩转了转脖子关节,抬手比了比,闷声开口,“这两个人怎么办?杀掉吗?” “杀了海军小子,这女人我要了。” 后边的人语气轻曼,手上…开始不老实。 艾德盖恩似乎非常听话,闻言就迈开步伐朝着海军姑娘走去。 我抬高眼睛,视线看过去————那海军站在原地,同样看着我,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手露在外边的皮肤覆盖一层微不可察的铁黑色。 篝火跳动的火光融进她那双眼眸,眼中被火光晕染一样,赤红又恍惚。 “这次我会直接拧掉你的脑袋,小子。”艾德盖恩的声音有些嘶哑,杀意十足的欲/望带动他周身狞恶气势起伏不定。 ………… 无声的叹了口气,我垂下眼帘。 滑进裙摆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下一秒,后方的人发出一记尖锐抽气声。 顷刻间,紧贴背脊的湿冷身体僵硬了下又软下来,慢慢地朝前压————我嫌恶地施力挣脱,转身猛地抬脚直接踹在后边这人心脏位置。 虚软的身体顺着足下力道轨迹飞出去几米,然后重重撞在地上。 [碰——]一声,钝响出自我的身后。 还有喘息声,肺部开了个洞一样,嘶嘶的响。 ………… 回头瞥了艾德盖恩倒在地上的那坨小山似的身躯一眼,接着我转身,慢慢踱到被踢飞的人跟前,倾身盯住她,接着冷笑,“你不上当嗯?” 她仰面躺着,脖颈血管慢慢浮出深深的青紫色,口鼻开始沁出血渍。 对上我的视线,她瞪大眼睛,喉咙里嗬嗬几声,挣扎的开口,“你…下毒?” “没有哦~”我摇了摇头,异常温柔的揭晓谜底,“无论你选哪个都是这种下场,因为我采的果实,全部都是剧/毒。” “别拉多娜草果实,和酸浆果没多少区别。” 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我好整以暇的微笑,“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 “因为一开始我就没相信过你。” 冷眼看她毒发浑身抽搐,我慢慢吞吞的开始长篇大论,反正又不救她,“你装得挺像,可惜,海贼遇难的时候,哪里会留人质活口呢?” “漂流海上无比饥饿的状态下,别说是活人,死人都会被吃掉。” “你和那个海贼都带着腐肉味道,身上又没有特别严重的外伤,是吃掉和你们同船的人吧?” “你和他…” “除了特别亲近的同伙,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导致你们…同舟共济。” “既然是盖恩兄弟,自然就是两个。” “你看起来是女人,不巧,我知道有一种恶魔果实能够改变性别。” ………… 盯了眼躺在呕吐秽物和血渍里垂死挣扎的这个人,到这里我已经没什么兴趣再说下去,所以收起视线,眼帘抬高了,静静看向———— 海军所在的位置。 海军‘小子’…‘她’应该是‘他’吧? 如果不幸叫我猜对。 艾德盖恩,温迪盖恩,既然我从没听说过,那么…先前的疑点就有答案。 现在…时间不对。 这个世界是安娜生活的世界,可是年代不对。 66.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不老歌 一场恶战还未开始就结束。 艾德盖恩庞大的身躯毫无预兆轰然倒地,转眼间,情势天翻地覆。 他怔愣片刻又猛地醒过神来,盯了眼十几米外倒在地上的海贼,吸了口气,强制按下心头翻卷的狂暴杀意,随即不露声色的看向她。 救了他的女人正施施然转身走向,片刻之前,计谋奏效后,撕下假面具的另一个海贼————纤细娇软背影,掩不住虚弱的气息,丝毫看不出竟是…那般厉害。 相信若不是她的出乎意料,他和她今夜就要丧命于此。 恶名昭著的盖恩兄弟,即使在海贼当中也是声名狼藉的罪人,凶残狡诈,阴险狠毒,诡计多端,并且从不留任何活口。 传言,就算是他们海贼船上的手下,稍有不慎也会被两兄弟杀死。 艾德盖恩,温迪盖恩,是连同阵营之人也杀的恶徒。 若不是她,救了他的这女人…他看了她一会儿,静静的收起视线,想了想就迈开步伐,缓缓地走向他面前的这个敌人,艾德盖恩。 ………… 走到近前,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敌人,冰刃一样的目光里,艾德盖恩侧倒在地,如同小山结实的身躯无法自抑地痉挛,歪在一边的面庞浮着一层青绿色。 对上他的视线,海贼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比怨毒神采,喉咙里嗬嗬几声,嘴角有更多混合血腥的秽物涌出来,很显然,这罪人已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瘫在地上等死。 他站着不动也不言语,耳边除了艾德盖恩断断续续的喘息,夜风也捎来更远些的说话声。 是救了他的女人,正在向温迪盖恩解释,或者也不能称为解释,而是自言自语似的,用含着浅浅笑意的声音,慢慢吞吞说着。 ‘你不上当嗯?’ 她轻笑一声,嘲讽着温迪盖恩先前的谨慎,然后告诉对方,她采的果实全部都是剧/毒,无论海贼怎么防备,最终都会中计。 闻得这样的答案,略略偏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他很快又收回目光,低垂了眼帘,掩去眼底瞬间滑过的一丝异样。 艾德盖恩不住地呕吐和痉挛,口鼻溢出带着血气的胃部溶液…确实是中了剧/毒。 温迪盖恩,看样子也差不多,如果是中毒,应该是两个海贼先前吃的那些果实造成如此下场,她说的,别拉多娜草果实…吗? 她又说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这两个夜访者,他听得眉梢微微一挑,蓦的领悟:也就是说,在温迪盖恩揭开伪装之前,她已经戒备,甚至全盘谋划好。 接着她给出理由,他听过之后,内心不得不承认,救了他的这女人异常敏锐,随机应变能力也好,真的与她看似无害的样貌半点也不相符。 以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此番是他的大意:以盖恩兄弟恶名在外的传言,他忽略了对方从不留活口的习惯,以致于后来险些陷入死地。 如果不是她机警,他和她今晚就要埋骨此地。 并且…她的结局会很悲惨。 因为她是女人,而不是他这样中了恶魔果实能力造成的假相。 女人落在海贼手上,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下场往往比立刻死去悲惨,她看上去又温婉秀丽… 不得不说,遇见她,是他的幸运,也是盖恩兄弟的厄运。 ………… 海贼们挣扎在他的静默中,片刻过后,她也停下来。 在他忍不住拿眼角斜乜的时候,她回过脸,远远的看向他,昏聩夜色里,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她的视线里藏着些奇怪意味。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她无声的打量他,这个动作倒是非常明显。 他和她面面相觑,隔了会,他扫了眼脚边的艾德盖恩,确认这海贼生命微弱即使有任何计谋也无力实施之后,他就朝着她走过去。 见他靠近,她往侧边避开一步,露出原本挡在身形后方的温迪盖恩————她的举动,他想是一种示意,借着将敌人垂死模样暴/露在他视线当中的行为,向他表明,她没有藏着别的心思。 接着,在他走到她身侧站定,故作专心察看敌人时,她语调显得有些儿困惑似的问道,“不是说很熟悉野外植物吗?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艾德盖恩。”他愣了下,想了想就回答了她,“盖恩兄弟出身伟大航道后半段。” 酸浆果是后半段新世界独有的植物,而…倘若她采摘了毒倒盖恩兄弟的‘别拉多娜草果实’与酸浆果没有太大区别,艾德盖恩认不出来很正常。 一来,夜色里视野不佳。 二来…他偏头看向她,别有深意的低声说道,“大概没有人告诉他们,别拉多娜草的存在。” “是这样。”她点点头,得到答案就不怎么在意的转开视线,低垂眼睫,放低的目光似乎看着温迪盖恩,神色带了几丝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急着追问反而是返身走到几米外,俯身捡起先前海贼吃完丢在地上那些残枝和她扔掉的几支还带着果实的植物们,最后返回她身边。 站定了,他细细分辨手上的植物。 隔了会,终于确认————她说的不错,两种植物的区别很细微,乍一眼确实很象新世界独有的酸浆果,只是盖恩兄弟的下场也证实,这植物果实是剧/毒。 ………… 而确认过后,他抬起眼睛,带着些惊疑的看向她。 她似乎还没回过神,半低着脸,目光停在温迪盖恩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这点短暂静默的时间里,瘫软在地上的两名海贼,更远处那个气息弱到微不可察,他和她近前地上这个… 温迪盖恩躺在污秽中…挣扎地动静比起垂死的艾德盖恩大一些。 “哦~身体里有抗毒/性吗?”她象是回过神,在温迪盖恩一手手腕艰难举高几公分的一瞬,足尖轻轻地扫过去,看似轻飘飘地一脚———— 就听得[咯]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温迪盖恩的手腕以诡异角度直接扭曲垂落。 她不过足尖轻轻扫过,地上这海贼的腕骨就粉碎性骨折。 “别白费力气。”她随即收势站定,轻柔声线里带着洞若观火般的睿智,“你想用治愈激素解毒?我知道哟~” 也许是腕骨碎裂的剧痛一时盖过体内毒/素引发的痛苦,也或许是性命攸关激起求生潜能,奄奄一息的海贼嗬嗬两声,忽的开口说话。 “救我,我可以说出…”虚弱无比的说话声停顿几秒钟,温迪盖恩的眼睛透过乱发缝隙,目光里有疯狂的神采,“那个宝藏。” 海贼的视线游移着寻上他,泛出青紫的唇角颤抖着,痛苦的求饶,“别杀我,海军想要那个宝藏对吧?” 闻言,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犹豫,隔了会,低低的问道,“她是你的任务目标?” “海军不可能与海贼合作。”他怒意十足的哼了声,“是她乔装改扮并且设计了海军。”向她解释到中途,回想起一切,他的恨怒就加深几成,转开的视线,落向海贼的目光里,戾气暴涨。 “还想苟延残喘?你拿来交换的秘密,艾德盖恩也知道。” ………… “你想要宝藏的下落。”斜地里,她的手臂伸长了拦住他欲要上前直接结束罪人性命的步伐,用的是肯定口吻,清亮眼瞳,眸光温和,“虽然这个危险性比较大,但是他应该比另一个好掌握。” 她很快收回手,继续说道,“从之前的行为可以判断,温迪盖恩是主导者,那个太听话,知道的东西很可能不多。” “如果你想要宝藏,我建议留下温迪盖恩。” 他眯了眯眼睛,沉默片刻又偏过脸看向她————她分析得不错,可…温迪盖恩是能力者,海军一直知道盖恩兄弟当中有一位是能力者,只是不曾查到确切情报。 然而她,从她方才几次行动看来,她…居然知道得很清楚。 即使恶魔果实图鉴记录果实情况,每个能力者却都小心翼翼保守自己的秘密,不被人知道恶魔果实的种类与效用,战斗中才更有机会出奇制胜。 温迪盖恩的情况正是如此,甚至可以说,这个罪人的行为很成功,即使是他,直到中了温迪的手段才知晓对方的能力。 是荷尔蒙果实。 并且,温迪非常狡诈,当时他不慎中计,落入海贼手中,五天里受尽酷刑,却始终不曾见过…温迪的真面目。 他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到他认为同样落入海贼手中的任务目标,居然会是真正的敌人。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和盖恩兄弟相识,怎么可能精确知道荷尔蒙果实?改变性别,以及治愈激素,就算看过恶魔果实图鉴,也不可能判断出能力者持有的能力。 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到得此刻,他已经不再怀疑她是敌人,只是困惑却更深。 因为她实在…太奇怪。 …………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不过他很快又收敛心思,想了想就微微点头,随后转身————依照她的建议开始行动。 折回不远处将艾德盖恩拖到篝火与枯树之间的空地上,紧接着拔/出树干后方她藏匿的海楼石匕首。 “在这里等我,小心些。”转头对她交代了句,他疾疾掠向树林————先前他察看过附近,知道哪些方位长着所需之物。 几分钟后,他带回数条长又结实的树藤,站在她身侧,静静看着温迪盖恩使用治愈激素… 待得那海贼解开剧/毒,他上前踢翻对方,折断四肢,用海楼石匕首插/进脊背肩胛骨下,手够不到的位置。 如此一来,即使解开毒素,能力者也因为海楼石的缘故而无法行动。 海贼嘶声惨叫,瘫软的身体被树藤捆得严实。 ………… 完成之后,又将温迪扔在无法出手救兄长的距离,他这才缓下绷紧的神经,慢慢地往快要熄灭的篝火里添了些木材,拨亮火星,让火焰重新燃烧。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已经坐回原本的位置,也就是那棵枯树树干上,温迪盖恩断断续续低声惨叫,她也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倒是他…想了想就低声解释,也不知为什么,他居然不愿意她认为…他的行为太残忍。 关于如此对待温迪盖恩的原因,他捡着能透露的东西,缓声说给她听,着重强调的是,他并非出于私怨才这般看似虐/待的对付温迪。 当然,解释当中也有隐瞒,他省略了某些…在他看来,不该让女人听到的可怕真相。 盖恩兄弟的通缉令与给别的海贼不同,海军本部特别要求————格杀勿论。 之所以有此标注,并非盖恩兄弟身手过人,是这两个海贼行为极其令人发指。 艾德盖恩与温迪盖恩,出现开始,他们就滥杀无辜,尤其喜欢虐/杀平民,经海军查证,他们犯下的案件,其中受害人,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老人和孩子,死亡前都饱受折磨,惨不忍睹。 海军档案内存证的照片上,那些尸块经过检查显示,死者身前遭到可怕虐/待,鞭刑,火烧,剥皮,并且…jian辱/尸体… 无论死者是男是女。 盖恩兄弟在海贼当中也声名狼藉,原因正出于此。 即使再凶暴滥杀的海贼,虐待俘虏与强jian是常事,但也鲜少变/态到奸/尸…海军参谋部多次分析盖恩兄弟的行径,却不得要领,现在得到真相,他想,他倒是能有点恍悟。 是荷尔蒙果实的缘故,温迪盖恩之所以诡秘,是因为能改变自己性别。 性别在男女之间转换,导致这罪人心理疯狂,这才…常常做下常人不可想象的恶心行事。 花了些时间解释,同时瞒下一些叫人不舒服的东西,他停了停,视线转向温迪盖恩,这罪人的惨呼不知不觉变低,身躯挣扎出一个扭曲姿态,正直勾勾盯着兄长。 “我说的可有半句不属实?”他借着向海贼求证的举动,再次表明他的立场,“温迪盖恩,你与你那兄长都死有余辜。” ………… 短暂静默过后,温迪盖恩动了动,头颅扭出诡异角度,许是觉得…之前谈判奏效,这罪人开始进一步得寸进尺起来,“让我救艾德,海军小子,想知道宝藏就…” “休想。”他厉声喝道,断然拒绝海贼的妄想,眼里倏地闪过杀意却又强制按捺,冷声回道,“海军并非觊觎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若不是…” 说到此处顿了顿,他迟疑几秒钟,眯了眯眼睛,藏起险些泄露的机密,接着往下说,“海贼都该死,世界政府的仁慈根本没必要浪费在你们这些渣滓身上。” 杀意十足的看了那两兄弟一会儿,他握紧拳头,赶在无法遏制之前调开视线。 若不是情报显示盖恩兄弟投靠近年声名大噪的金狮子,借着阿契美尼德王朝那个秘密传说试图躲进大海贼麾下得到庇护… 而那个秘密一旦被金狮子那样危险的野心分子掌握会对世界造成可怕影响,海军本部下令无论如何都必须抢先… 他又哪里会…是现在这种样子?中了荷尔蒙果实能力,简直奇耻大辱! “阿契美尼德王朝?”她的声音刺入他的脑海,轻柔声线压制了他烧灼的恨意,“是不是失落的帝国?” “是的。”他抿了抿嘴角,侧过脸却见她抬手掩着唇稍,神色间…这么说吧~她的目光流连在他和两个海贼之间,面上表情非常古怪。 象是有些恍然大悟,又象是有点儿犹豫不决。 良久,她放下手,微不可察叹息一声,缓声道,“看来没必要浪费止血草药,你想知道的东西,我可以给你答案。” 说话间她飞快盯了盖恩兄弟一眼,眉心幻觉般颦紧又松开,“艾德盖恩死了,另一个说的东西很可能会打折扣,既然如此…” 愣了愣,他蓦地转过头,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见闻色感应当中,艾德盖恩的心跳骤然断绝。 ………… 不过转瞬间,他回过神,猛地跃起,在温迪盖恩目睹兄长死亡而做出异样举止前,出手一掌击晕瞪大眼睛神色扭曲的罪人。 垂下眼睛看着足边姿态扭曲的这罪人,半晌,他哼了声,接着慢慢地走回原本坐的位置。 眼角余光里,她神情平静,仍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似乎他做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即使他不曾依照她的建议,也不是很在意。 又过了会,她再次抬手掩住嘴角,这回是小小声打个哈欠,随后斜乜他一眼,音调里透出困顿,“我要睡了,你守夜。” 说不出是征询亦或者肯定口吻,紧接着人滑到地上,背靠着树干就闭起眼睛。 也不过几分钟时间,他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传到耳中的呼吸,她的心跳与呼吸都变得平缓,频率象是真正入眠的人。 只是无从判断真伪。 他就着夜色看着她恬静的脸出神,许久过后才被篝火中木材爆出的火星惊动…不想下意识地低头又猛然间看到…他自己一直故意忽略的情况。 男人的奇耻大辱。 顿时,恼怒与恨意再度卷土重来。 当然,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深究,如此情绪究竟针对谁多一些,始作俑者温迪盖恩,亦或者目睹他这辈子也不愿意叫别人知晓羞窘境地的…她。 花了好一些时间努力平复自己,他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不知道第几次偷偷望向她。 这一日发生太多事,也只有到了现在,他才有空档检视内心那些… 不该说的东西。 ………… 先前,他告诉她的猜测,对于盖恩兄弟的推论是实话。 盖恩兄弟行事凶残恶毒,滥杀平民不算,一个不高兴连手下也残害,他们的海贼船上,水手和同伙时常更换,非战斗死亡的人,不是死在盖恩兄弟手里,就是无法忍受而叛逃。 基本上叛逃成功的很少,盖恩兄弟手段毒辣又诡诈,稍有异心往往来不及付诸行动已经被察觉并且死亡,死前还会受到酷刑折磨。 从新世界来到前半段,是因为两兄弟名声太坏,导致新世界的海贼们联手将他们驱逐。 错上他们的贼船,即使同样是海贼的手下也都活得战战兢兢,那样偌大名声,两兄弟身边却没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人,不知道前半段的一些事,很正常。 只不过,不正常的是…她。 他自认还算见闻广博,世界各个岛屿的珍稀物种,就算不知晓全部也该…差不多能认出七八成,与新世界著名美味酸浆果相似的剧/毒植物,一经发现必然记载并刊印发行,免得民众误食死亡。 别拉多娜草,根本听也没听过,甚至海军内部仅供将官传阅的秘密文件,记载了一般民众无权知晓物种的材料当中,也不曾出现。 她,这个女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他看她一副稀疏寻常的样子,竟是半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一种世上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植物。 多么奇怪。 在他想来,她大概…也不知道吧? 如同艾德盖恩不知道酸浆果是新世界独有植物,前半段根本不可能生长而导致误食剧/毒;她同样对自己的异常言论一无所知。 别拉多娜草,这样世人不曾发现相当于新物种的存在,要么是伟大航道内海境险恶岛屿生长的珍稀植物,要么,就是贵族世家内珍藏的绝版书籍中记载的古代物种… 这两种结论,都有共通性。 岛屿地处偏僻环境险恶,不存在原住民,并且,极偶然情况下登陆岛屿,误食别拉多娜草的人,无一例外中/毒死亡。 而两点,他和她脚下这岛屿情况符合。 唯一的异常就是,她。 ………… 当然,他已经不再认为她是敌人,至少暂时不是,虽然行事古怪,但她…救了他,两次。 他没想过还会有醒来的机会。 拼了命逃出盖恩兄弟的海贼船,他受的伤足够在得不到救援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死去,他也已经做好埋骨此地的准备。 藏匿那处山洞,他为的是,盖恩兄弟追踪而来,他死去后尸骨不会受到侮辱。 当时,他是准备一击击垮山洞让自己埋进去,只是不想…她毫无预兆出现,又在他试图扼死她却中途昏迷后救了他。 他醒来那时,不得不说内心…是人类的本能吧?得到活下去希望那一刻,理所当然的对救命之人产生某种情绪。 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激,再看到边上的海楼石匕首时加深。 海军的制式匕首,刀柄处藏着特效药物。 她给了他…在他曾经袭击她之后,是个…心肠太软的人。 他原本这样认为,并且一直误会到海贼出现之前。 毕竟很少人会救试图杀死自己的人,连平民都知道,海贼很容易恩将仇报,而他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海军标志,陷入敌船时,他身上的东西被搜得一干二净,连身上衣裳还是逃走前趁乱偷的。 她却救了他,还留给他护身兵器。 他以为碰到一个傻乎乎不知道防备的好人,不料想…她不是。 她一开始就看穿盖恩兄弟的计谋,并且漂亮的解决。 他以为她病弱无力,不曾想,她看似绵软的足尖力道竟威力巨大。 他看出来了,温迪盖恩的呕吐物中混杂鲜血,说话声音里夹着风箱似的破音,那海贼除了中毒,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显然是她挣脱那时踢开那罪人导致对方受的伤。 能叫一个凶名在外的海贼瞬间胸腹重创内脏受损,她的武力出乎意料。 ………… 知道‘别拉多娜草’,不久前还告诉他,她对‘阿契美尼德王朝’也知之甚详。 他来历不明的救命恩人,是个相当古怪的人。 垂下眼帘,他看着裹伤口之物,暗沉的眸光深处,刹那间勾起惊涛骇浪。 他不认为她是敌人,但她这样的人物,实在太过突兀。 67.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不老歌 她这样的人物… 想到此处,他不自觉回过脸,朝睡着的那人看了过去。 野外的深夜温度很低,许是觉得冷,她不知不觉整个儿滑在地上,面朝着火堆,蜷了一双腿,双手虚拢在胸前,睡着的时候象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梦里呼吸也不安稳。 身上衣衫濡湿,浸透水还未干透的薄纱贴着,紧生生裹出丰腴美好线条,圆圆的肩,细细腰肢,珍珠一般的肌肤。 燃着的篝火随着拂过的风浅浅跳跃,昏黄光影笼罩小小方寸之地,那人猫一样的姿态,映在他眼里,更添了几丝香软旖旎,然而眼底这一抹异色,最终随着火焰明灭隐入幽深的眸光深处。 他垂下眼帘,很快收起那些飘浮的思绪。 她这样的人物出现得古怪。 气质象是个安分守己的良家,吹弹得破皮肤,娇弱温婉容颜,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澄澈透净碧色瞳子一层层浸润了光,软软的蜜糖一样甜。 清醒了第一眼看见她,他以为是海军家属,她说家在马林弗德,那时候他以为她是不知哪位高级将领的妻室或者情人,所以才持有海楼石匕首,并且不计较的救他。 可是…现在他却不这样想了。 不久前,她居高临下俯视中毒的海贼时,似笑非笑的样子,魅惑又充满张力的冷漠。 那可不是海军将领妻子能有的气势,甚至也不是显赫权势或者强大力量支撑起来的高傲,如果要形容,他认为他曾经在某些极特殊的人身上见识过类似气质。 他以为只会在战国大将、鹤参谋,或者泽法老师,这样一生沙场征战的强者们才具有的气势。 运筹帷幄杀伐决断。 也只有经历过无数次战役,习惯掌控时局与他人生死之人,才会那般…漫不经心间制敌先机。 而她纤弱病气,看起来年纪甚至没他大。 她不是敌人,至少暂时不是,他知道,可她…同样来历不明。 如果‘家在马林弗德’这句是实话,那么…她这样的人物哪里可能默默无闻? 即便是隐姓埋名,只要在马林弗德又哪里瞒得过谁?海军本部高层们也不是瞎子。 更何况…他觉得…相处这段时间里,她带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早在海贼出现之前,她的言行举止就叫他隐约觉得不对。 可究竟哪里不对,细细想了又不得要领。 ………… 静静想了许久,他被传到耳朵里的…含含糊糊的嘟囔声惊得回过神,侧目斜乜,就见那声音的来处,那人正…把她自己蜷得更紧,原本像只猫,现在整个人团得窝起。 看了她一会儿,他眼睛里的冷峭神色渐渐柔和下来,随即就往篝火里添了些木材,又拨了拨让它们顺利燃烧。 不多时,已经有些黯淡的焰火随着新加入的燃料重新旺盛,先前夜里起风在空气里侵蚀的湿冷,很快被温暖干燥取代。 而随着火光盛起,睡着那人也开始不安分。 也不知是离得远了比较冷,还是原本睡相就不好,她闭着眼睛小声说些听不分明的话,一边迷迷糊糊拿手四下摸索,半晌摸不着东西就开始滚啊滚… 他静静盘膝坐在原地,半是好笑半是观望的看着,她,睡梦里这人实在叫他不知怎么形容,总之,大概是真的冷,她眼睛都睁不开却能准确地朝着热源,也就是火堆蠕动。 真的,是蠕动。 毛毛虫一样,扭啊扭,各种古怪姿势,象是挣扎在睡眠与苏醒之间,总之,就是爱睡又冷,于是梦里滚啊滚,直到滚进———— 他眼疾手快倾身,一把捞住一个没留神险些直直撞进烧着木材堆里的这团,眉梢一跳,这人明明本事不小,睡着了居然比小孩子还不如… 一瞬间,他想要把人推开,只是心念方起又叫掌心触及的冰凉感打消了去,她身上凉得厉害,衣裳湿漉漉的粘着… 穿着湿衣裳,加上…她这样,算起来也有他的部分缘故在里边,她撕了长裙三分二裙摆给他,此刻那些薄纱缠在他伤口上,衣裳洗了没干就穿,是盖恩兄弟… 想到此处,他也就缓下直接把人推远的心思,慢慢坐直了,探长的手臂一点一点往回收————既然是冷了,靠得篝火太近又不安全,那就靠在他身上好了。 省得她一个不留神直接当成一段木材给烧了,他看她睡得非常糟糕,很有那种可能。 许是叫他拦住,她小小声哼哼,很不舒服的样子,等他缓缓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拨,她就轻轻的攀附过来,软软一团趴在他臂弯里。 “史塔克…” 他听见了她唇角溢出的词,或许毫无意义,也或许…是谁的名字? 然而她很快苏醒,在她的脸贴到他身上没多久之后,整个人顿了下,紧接着就抬起头。 透过墨黑发丝缝隙,她的目光寻到他的视线,眼睛里还有几丝迷蒙,显然不是十分清醒,碧透的瞳眸浮了雾汽,仿佛是愧疚与伤心。 愧疚什么?伤心什么?他瞬间怔愣,只是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仰着脸看他这个人的眼睛已经散去雾气,显然是真正醒了过来。 两两相对的静默中,她虚软的笑着开口,“实在很抱歉呢~”一边撑着手臂坐起来,顺势又离他…远些,迫不及待凑近篝火似的挪过去,拿后脑勺对着他,解释一样说道,“没有床,我就睡不好。” 不知为什么,她的表现叫他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恼怒。 史塔克…是她男人的名字吧?他想,而至于他为什么恼怒,原因他实在不愿意深究,许是方才她的脸颊蹭到不该蹭的位置,也或许… 总之,她这样碰到病/毒似的,避之唯恐不及的表现,实在令人不悦。 ………… 当然,他很快收起那点不知所云的异样心思,见她抱着双臂死命往前蹭,恨不得直接扑进火里的样子,就好心开口建议道,“衣裳脱下来烤干了会比较…” 最后的‘舒服’一词还没出口,她猛地扭回脸,瞪大眼睛见鬼一样盯着他。 他被她看得一阵莫名,片刻过后,恍悟过来的同时心头更是火起,他大概明白过来了,她的奇怪神色是因何而起。 是很清楚他是什么情况吧? 先前他试探的问过她是不是发现什么,那时候她目光游移笑得心虚,只是他没多想,毕竟…她看上去像个普通人应该不知道恶魔果实。 或者,他以为她不可能知道。 后来发生的事,从盖恩兄弟出现,直到两名罪人中毒倒下,情势一波三折,以至于他早已经忘记她早先表现出的那点诡异。 那么现在… 他半眯起眼睛,不可否认的,心头霎时间涌起难以抑制的恨怒,以及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也不愿意解释的情绪。 他是男人,五天前中计陷落海贼船的时候,他中了温迪盖恩的恶魔果实能力,此刻他是以女人的外型在她面前。 他刻意按捺,催眠自己忽略难堪境地…而她居然一开始就发现了? 在她看来,他是蠢货?还是变/态? 不论是哪一种,她肯定是用异样眼光看待他的对吧?她知道温迪盖恩是荷尔蒙果实能力者,对那罪人的能力手段更是了若指掌。 她一定早就猜出他…是男人。 所以才会听到他的建议就白了一张脸,一副看色/狼的样子。 ………… 许是他眼底的狞色显而易见,虽然她极力想克制到底还是泄露了些戒备气息,不过比起对付海贼那时的狠戾,她现在表现得非常怯弱。 眉宇间透着不安,嘴角微微哆嗦,也不说话,只是瞪圆了眼睛,看起来象受到巨大惊吓的兔子。 气氛有些凝固下来,片刻过后,他好不容易按下黑暗念头,闷闷的哼了声,狠狠错开视线:她救过他,两次,无论如何,恩将仇报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 虽然有些想…狠狠地…对她做一些有违正义的举动。 说到底都是那海贼的错。 温迪盖恩。 记起罪魁祸首,他脑海里烧灼的恶意就死灰复燃,算是一种迁怒吧?他不否认,当然,此时此刻,对温迪盖恩…他觉得自己需要转移注意力,免得没忍住对救命恩人做出什么事。 漫无目的移动的目光停下来,他盯着瘫软在不远处的海贼,想了想就起身,走过去。 低垂了眼睛,他望着脚边片刻之前呼吸频率产生变化的这海贼,嘴角慢慢扯开一个弧度,半是嘲讽半是恶意的笑,“既然醒了,我们就谈一谈。” 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慢条斯理掸了掸破碎衬衣的袖口,他哑着声,接下去说道,“或者你想就此长眠不醒,我也会成全。” “你们这样十恶不赦的罪人,收押因佩尔顿这种决定,是世界政府太过仁慈。” ………… 他的杀意毫不掩饰,也叫原本打算装死不肯合作的温迪盖恩有所反应,瘫软的身体挣扎着试图坐起,叫他一脚踩在肩膀动弹不得,眼睛就睁开了直勾勾盯着他。 他冷冷的注视,对这海贼眼底的怨毒之色无动于衷。 没有谁愿意死,尤其是温迪盖恩这样的人,他很清楚,越是凶恶残暴的海贼,实际上越是畏惧死亡,加入海军以来,类似的恶棍,他见识过不少。 海上形形色/色的罪人们,偌大名声背后,往往是为了一点点活命机会可以毫不犹豫背叛所有能够背叛的东西,同伴,盟友,船员,甚至自己的亲属。 若是艾德盖恩还活着,相信只要他恶意提出假设,比如‘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可以活下来’,盖恩兄弟甚至会自相残杀,只为了争夺自己生存的机会。 只要能活命,这些卑劣的恶徒什么都肯做。 果然,过不了多久,踩在他脚下的这海贼目光变得闪烁,眼底浓烈的恨毒慢慢被求生渴望取代。 此时此刻的情势与他陷落盖恩海贼团时继而相反,彼时他命悬一线,此刻他掌握敌人的生死,而温迪盖恩,这海贼很快想明白处境,也不知道不再可以抱有侥幸。 明白之后,因艾德盖恩死亡产生的恨意,就被强烈的求生欲/望取代。 见状,他收势站定,嫌恶地碾了碾鞋底,擦去海贼留下的气息,也不急着继续发问,半眯了眼睛,静静等着对方先开口。 没有谁愿意死,温迪盖恩也一样,这恶名昭著的罪人接下来的表现,甚至比那些名气不相上下的海贼更…出乎他意料的…贪生怕死。 这罪人不等他发问,急不可待的开始坦白。 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看着温迪盖恩的丑态百出,叙说的同时夹杂求饶,以及…试图拿‘解开他身上中的恶魔果实能力’来讨好之举。 ………… 先前他表示过,海军要知道‘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秘密。 今日一切的源头正是因那件事而起。 ‘阿契美尼德王朝’,数百年前灭亡的帝国,关于它的传言伟大航道各条航线均有存在,毕竟灭亡之前那是个极兴盛的帝国,版图曾经涵盖数条航线,崛起与消失都充满神秘色彩。 关于‘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宝藏传说更是时有出现。 海军关注的并非藏宝而是另一件事,相信金狮子在意的也是那个秘密,传说,阿契美尼德帝国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王廷有一支不死军。 某些历史悠久的国家保存下来的资料当中,曾经隐晦描述过,那些只言片语,叙述了阿契美尼德帝国不死军的骁勇。 苛捐杂税严酷律法压迫下的岛屿,每一次反抗都无一例外被镇压,血流漂杵,尸骨如山,那是无法杀死的军队,如瘟疫般席卷帝国舰队侵略的每一寸土地。 阿契美尼德王朝之所以忽然消失,传说也是因为当时在位的皇帝失去对不死军的控制。 不死的军队,绝对服从的战争机器,即使是传说,也叫人无比戒备。 海军即使不是必须得到秘密,也不能允许金狮子那样野心勃勃的危险分子得到。 ………… 然而,现在他回想,借着温迪盖恩的坦白,他认为当中存在许多疑点。 这整件事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第一,温迪盖恩说伪装的身份,所谓‘阿契美尼德王朝末代女贵族’,这个假相究竟是温迪盖恩杀死原主人冒名顶替,亦或者根本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第二,当时确认情报的支部指挥官,他接下海军本部任务,前往支部保护‘目标人物’,支部指挥官…是被骗了还是… 他不得不怀疑,虽然温迪盖恩诡诈狠毒,他相信这世上却不会存在毫无破绽的骗局,要么是支部指挥官太愚蠢,要么…根本就是与罪人有所勾结。 最后,金狮子… 既然有传言盖恩兄弟试图投靠金狮子,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那个恶名昭著的大海贼… 或者,是盖恩兄弟的又一次骗局? ………… 在温迪盖恩又一次哀求他取下海楼石匕首,好‘为您解开我的能力’这一刻,他冷哼一声,施施然打断对方,淡淡的挑了挑眉梢,“你究竟和谁合作?” 温迪盖恩闭上嘴,安静得诡异。 见这罪人的表现恰如所料,他转过念来,眼神越发凌厉,“果然是勾结支部的败类?” “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给出一个不带任何确定的模糊答案,海贼的声音变得更加谄媚,“我愿意带您去藏宝之地…” 许是为了让接下来的言辞更具有说服性,停顿几秒钟,才继续说道,“我只要您饶我一命就好,那是山一样多的黄金和宝石,有了它们,买下一个国家都不成问题。” 想了想,他刻意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是还有金狮子吗?” “金狮子史基被称为海贼提督,有一支大舰队,也许杀了你领到军功比较合算,山一样的财宝,也要能享受才可以。” 视线别有深意落在对方脖子上,他眯着眼睛冷笑道,“至于我的状况,恶魔果实能力者死亡,能力就会解开,我何必着急。” 短暂的静默过后,温迪盖恩在他渐渐升起杀意的目光里,结结巴巴开口,“不死军!我可以交出控制不死军的方法。” “我说的是实话,我和艾德才是…”许是为求活命交出最大的秘密,这个罪人整个人都变得颓然,“唯一一支存活的阿契美尼德贵族,末裔的真正姓氏是盖恩。” “让我活下来,海军小子。”揭开最后底牌,温迪盖恩反而没了先前的奉迎姿态,躺倒在地,由下而上盯着他的眼神透出疯狂执念,“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我宁可带着秘密死去。” “那你就去死吧~”斜地里传来的声音清淡温润,象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说话间她从后方慢悠悠走到他视线范围内,斜乜的眼角微挑,颇带了点不明不白的笑意。 “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不死军?原来…是想得到这个。” ………… 他眼底眸光微微一闪,却也没发问,只静静的站着,偏了脸,不动声色看着她。 隔了会,她收起视线,眼睫低垂,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王的黄金战车途经之路,由不臣之心者尸骨铺成。” “阿契美尼德帝都的路线图,上边写着这句话。” “我说得对吗?” 最后这句疑问,她抬起的眼睛是看向温迪盖恩。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即见到地上的这罪人神色里透出极度的惊骇,“你不可能…” 虽然开口之后立刻闭紧了嘴,但也叫他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所以,“路线图在哪里?”温迪盖恩一番长篇大论,根本丝毫没有提及。 又是一种手段,他冷笑一声,瞬间想明白海贼打的主意,看似坦白实际上是虚已委蛇,让他暂时饶过性命,事后再寻找逃命机会…吗? “根本没有路线图流传在外。”她转回视线,笑眯眯的看向他,“我知道位置,不过,具体挖掘可是要靠你们海军哟~” 挖掘?指的是埋在地下?他看她一眼,几不可闻的哼了声,“你要什么?”如果她真的知道,他觉得她如此热心,实在是来意不明。 “我听说啊~”她笑得更甜腻几分,弯弯的眼睛里仿佛蕴着一泓碧绿湖水,意态很闲适,越发显出几分不怀好意,“海军内部有规矩,收缴海贼财宝,或者找到宝藏,可以得到三成吧?” “呐呐~我要应得那一份,怎么样?不过分吧?” 他哽了下,慢吞吞上下打量她一会儿,想了想忍不住…别有深意的发问,“你要财宝?” “当然。”她点了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不知想起什么,眉心又皱紧了,神色很苦恼,“要知道养孩子不容易呢~” 说着说着她开始扳手指点数…不知什么东西,眉宇间褪去孤高清冷,看起来变得像个…邻家的妇人,温婉又恬淡,带了些寻常生活气息的碎碎念。 “女孩子要娇养,多点钱给她,将来女婿不好的话,我也不用担心她受委屈。” “还有啊~嫁妆丰盛些,女儿也会多些人追求啊~” ………… 静静看着她陷入奇怪境地,一脸碍眼的慈祥微笑,看样子居然还一时半会不会回过神,他抬手扶额,只觉得…头疼。 68.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不老歌 扳着手指点数完关于‘嫁妆’和‘熊孩子’之间那点微妙的联系,接着我就一脸各种展望美好未来的慈祥微笑。 常言说,女孩子必须娇养。 这些年下来,娜娜熊孩子是我亏待她了,因为单亲家庭,我也没什么本事赚大钱,十几年在海军本部医院当个小护士,拿一份不多不少的工资,虽说福利还不错,养活一大一小两个人绰绰有余,可总是剩不了多少闲钱。 现在有个好机会在眼前,我怎么都要好好把握啊~如果能有很多钱,先不管‘嫁妆和女婿’的问题,至少我能财大气粗的给熊孩子买很多很多精致奢侈的东西啊啊啊~ 个人表示,钱这玩意真真是谁都不嫌多嗯~ 为了实现‘下半辈子能够躺在金山上’这一从来都梦想的伟大目标,于是,其它的事先暂且搁下。 ————收了收脑子里快跑出外太空去的胡思乱想,把拐到羊肠小道上的杂念收回来,我悄没声盯了眼过去。 海军‘姑娘’站在边上,好吧~暂且称呼他为海军姑娘,虽然我觉得‘她’应该是‘他’来着,不过…当前这情况,我深深相信,果断的还是装傻比较安全,就当‘他’是‘她’好了。 因为用膝盖想也能知道,倘若不幸叫我猜中,这海军‘姑娘’是中了恶魔果实能力…现在这情况绝对是作为一个男人毕生的耻辱,万一我一个不识趣表现出什么异常来,这位大胸板寸头的‘姑娘’绝对绝对要发狂。 呃~所以啊~我这果断的还是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比较安全。 初见面到现在,林林总总加起来,呃~虽说我是救命恩人,但貌似…我和这位的相处情况不是太平和。 这位大胸板寸头此时此刻杀气腾腾的‘姑娘’要是忽然(因为发现自己的秘密被我知道了于是)决定先报恩后报仇或者干脆…连恩都不报了直接恼羞成怒… ┭┮﹏┭┮。 ………… 稍稍联想一下某些非常不和谐的场面,我默默抖了抖,看向海军姑娘的眼神顿时更敬畏了些。 这人站着不言不语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喜怒不辨,就是表现得有些儿古怪,抬手扶额的模样依稀仿佛是头疼? 我不知道这人头疼什么,总之… 片刻过后,没等我‘总之’个所以然出来,这位已经放下扶额的手,拿眼角斜乜一眼。 用极其诡谲的目光慢吞吞打量我一会儿,这人几不可闻哼了声,然后开口,“你对海军内部的规矩知道得很清楚?” 象是疑问句的口吻,语调里有很奇怪的意味,若有似无的刺探,隐隐约约的怀疑。 “啊~”我力持面不改色的点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不愿意?” 接着,这人薄薄的唇角抿得更紧些,间隔几秒钟,眉宇间浮出几丝说不上是讥诮还是讽刺的神采,淡声说,“三成,你倒是不贪心。” “我愿意,可你拿什么叫别人相信呢?” “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传说流传多年,单凭你片面之词————” 说到此处就停下来,这人眼底眸光微微一跳,随即撇开头把视线放到瘫软在地的海贼温迪盖恩身上,似是无意的冷笑几声。 “那就算了。”我耸耸肩,很爽快的出尔反尔,半点也没觉得自己行为哪里不妥当,“凭我的片面之词确实不能取信谁,那就当我没说。” 又看了这人一眼,接着我移开目光,打个哈欠,含含糊糊地挥了挥手,“我继续去睡觉,等明天天亮我们去点燃烟火求救。” 最后分道扬镳。 把‘分手’这目的重新吞回肚子里去,我眯着困顿的眼睛转身,打算走回篝火附近去睡个回笼觉。 ………… 转身的这一刻,透过眼角余光,我看见这海军撩高眼皮飞快盯了我一眼,眼神意味难明。 两人视线一碰,对方随即平淡的垂下眼帘,我悄没声松开绷紧的肩膀,慢吞吞返身。 ………… 我知道自己的提议多半得不到同意,先不说这人开始到现在都没打消过对我的怀疑,海军方面也没哪个傻到会相信一面之词。 关于‘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比起我这样来路不明的人,温迪盖恩的说辞才是会叫人相信。 至少温迪盖恩…嗯~按照这位海军‘姑娘’先前的态度来看,温迪盖恩是恶名昭著的海贼,死有余辜是一回事,海贼说出来的话,真实性倒是比我多些。 我知道,之所以会提出来,一开始是被吓了一跳才下意识开口,而既然开了口,说不得只好继续,免得说一半藏一半更惹人怀疑。 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温迪盖恩和海军这位的谈话,旁听的我总算弄清楚自己身处哪个时代。 因为‘阿契美尼德王朝’这名称…在我生活那时候已经是呃~也不能算是过去式,确切来说,它是一件与海军切身相关的大事。 发现与挖掘的详细年份没有明确流传在外,但是,与它相关的书籍在我那时候非常有名气,是涵盖历史与政治,顺便带点传奇玄幻色彩的书。 对于这位海军来说,现在这个时间段‘阿契美尼德王朝’无人知晓,对于来自‘未来’的我来说,它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我是一时失言,而接下来提出建议,实际上我却有点转移话题的企图。 我想转移这位海军的注意力,免得这人…呃~这么说吧~我希望这人把关心点放到藏宝上边,省得没事了把注意力放在他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上。 我一点也不愿意这海军死活记得自己目前处于无比羞耻的境地!一个男人变成女人,胸还比我这真正的女人大!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啊! 很不幸,作为知情者的我实在处境堪忧! 所以,必须转移注意力,果断的! 至于对方要不要接受提议,我个人表示,一点也没所谓。 他肯相信,那么接下来就是一场冒险,我顺便借着知道未来的便利赚点钱;不相信,那也罢了,我不是很执着啊~ 我只要这海军不要死死记得我是目睹他变成个大胸尤物的人就好。 如此叫人吐槽感波澜壮阔外加失意体前屈的状况,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完美解决。 ………… 朝着先前睡觉那位置走的一会儿功夫,我内心的各种杂念简直沸腾到能开成蜂窝煤,然后,也就是十几步路的时间,原本安静的身后,一记有些诡异的声响毫无预兆撞进我的听觉。 [咯]一声,短促又清脆,象是什么东西折断发出的声音。 脚下蓦地一顿,我停下来,沉默两秒钟,只觉得浑身一阵寒颤,霎时间鸡皮疙瘩猛地冒出来,这样不冷不热的夜里,硬生生叫我冷汗象开闸的水龙头一样冒出来。 ————是骨骼断裂的声音。 确切说起来,几秒钟前那一下,是脖颈被干净利落拧断的声音。 为什么我能这么清楚判断?因为同一时间里,感知范围内一个生命瞬间消失。 温迪盖恩死了,哼也没哼一记。 动手的是留在后边的海军,果断狠绝,事前半点杀气也没有。 抖了抖,又抖了抖,我双眼发直面朝前方,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顺便两腿有些发软。 又过了一会儿,停留在后方的存在感慢慢腾腾地逼近,频率不疾不徐,行进间有碎石子摩擦带出的细微声响。 ………… 半晌,那脚步声停下来,在我看不见的角度,一道带着压力的目光如有实质黏在我的背上。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静止,接着,背后这人发出一记喜怒难辨的哧哼,随后才说道,“你出尔反尔,我却不愿意当自己不曾听闻。” 声线暗哑低沉,比起先前略显微妙的中性音色,这一刻…这声音非常明显———— 是男人。 “你在怕什么?”说话时将手掌搭在我的后脖颈,指腹粗粝带着厚厚茧子,力道不轻不重,“你一开始就发现了,不是吗?” 我整个人僵硬得象一尊雕塑,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开口:我根本想也没想到,这海军居然轻描淡写就杀了温迪盖恩! 虽然那海贼死有余辜,但是… 刚刚才杀了人,这海军的心跳呼吸竟是平静非常。 怎么办?我不知道等下回头,后边这人会干出什么来啊啊啊! ………… “你在害怕我。”许是见我半天没反应,后边这人又一次开口,口气冰冷蕴涵怒意,“那罪人死有余辜,而你居然害怕我。” 我张了张嘴,瞬间又艰难的把一声溢到喉咙口的尖叫吞回去————其实不是害怕他杀人,我是害怕回头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啊! 温迪盖恩死了,恶魔果实能力者死亡后,其能力造成的效果会恢复。 也就是说,现在身后这位已经恢复庐山真面目。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后边这人是谁啊啊啊! 他是海军,并且之前我就看出来,他非常优秀,然后啊~现在这个时间段的优秀海军…等到了我那个时候,如果还活着,他一定是著名将领。 就算不是马林弗德海军高层,也一定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真不幸!我这救命恩人还是个目击者,目睹他非常羞耻遭遇的旁观者,然后… 呃~就我在马林弗德平安生活十几年这件事来看,这位或许可能没有能活到位高权重,至少他没有在将来不幸认出我然后报复。 于是,他应该可能是个短命鬼,可我还是觉得不能太早放心! 不管这人将来是不是英年早逝,此时此刻,我的处境非常危险,简直性命堪忧! 这负心的宇宙!(╥╯╰╥)。 ………… 我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反应,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虽然,作为这位的救命恩人我本应该理直气壮,但是!我很尴尬。 简直无言以对。 幸好,身后这位似乎也没有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回应,他大概就是…想发/泄一下各种难言又微妙的情绪,总之,两人保持这种一前一后的姿势安静许久,他忽然移开手掌,接着从后边绕出来。 眼角余光里我瞥见一道异常魁梧的身影。 非常非常高,比起先前…目测比起先前大了一整圈,我视线平视的情况下,根本就只能看见身侧这人的胳膊————好吧~眼皮再撩高些能看见胸。 破破烂烂衬衣布料缝隙里,肌肉发达的胸,比起之前两团,显得非常壮实。 默默囧了下,我眼角抽搐的仰高脑袋,顺便借着慢腾腾抬头这点空档,迅速扫一眼————这人高出我三分一,说句夸张点的形容,胳膊比我大腿粗。 真的,高大又魁梧,一堵墙似的杵在边上。 先前虽然非常破烂但还算合身的衣衫,现在绷得很紧————衬衣破破烂烂,裤腿又叫我撕得变成短裤,然后啊~一身肌肉线条分明。 看不太清楚脸,他太高了。 眯着眼睛,就着半昏聩夜色飞速瞻仰了这人一眼,我一脑门冷汗的猛低下头,嘴角抽搐几下,死活不敢先开口。 这人居高临下俯视,大半张脸因为角度问题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许是错觉?黑沉沉的眼瞳,目光里仿佛有异常诡异的神采。 ………… 漫长静默过后,这人一言不发地走回篝火边,盘膝坐好,先丢几块木材进去添亮火堆,接着抬头,“过来。”声音嘶哑,一张严苛的脸暴/露在火光里。 我倒吸一口气,瞳孔不自觉收缩。 怎么说呢?我一早觉得海军‘姑娘’的长相比较不柔和,如果是男人应该别有风味,不算是传统意义的美男,但也是型男。 然后现在,我真恨自己的乌鸦嘴! 恢复原状这人是型男没错,魁梧又精壮,一张脸看起来五官凌厉气质严苛…虽然年轻几十岁,但是!我有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 站在原地磨蹭一会儿,接着我抢在对方眼睛里的不耐烦化作行动之前,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他示意的位置,迅速正襟而坐。 他几不可闻的冷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就是接下来他静静的拿一种明显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上上下下反复的打量我。 我简直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也不敢随便乱转,就是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老老实实坐着,等着他打量完了再开口。 不管是审问还是询问,总之————我半点也兴不起反抗或者反对的念头。 因为他的眼神非常不好说,让我有种被野兽盯上错觉。 另外就是,我半点也没有胡乱揣测他身份的心情,因为我有一种可怕预感,我觉得那答案是会叫我泪流满面的悲剧。 出现在这里,我深深相信,是大宇宙的恶意。 ………… 夜里安静得厉害,除了木柴烧灼偶尔迸出的火星,连远处风拂过树梢该有的声响都…这海军身上缓缓张开的气场盖过岛屿自身的存在。 他默不吭声盯着我看,眉宇间沉淀着冷酷,薄唇唇稍抿紧,有种凌厉的狠劲。 一直到我险些没办法维持平淡面色,这人才挑了挑眉梢,视线若有似无滑过后方某个方向,随即沉声说道,“我做出选择了,你呢?” 我愣了下,先是被他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些懵,不自觉回头顺着他几秒钟前看的方向盯一眼,接着猛一下回过神,“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所在地,我可以带你去。” 他看的位置,十几米外,两具尸体横躺在地上。 ————他说‘作出选择’,指的是干净利落杀掉宣称能带他去找宝藏的温迪盖恩。 ┭┮﹏┭┮。 这海军心狠手辣,我…我默默哽咽一声,吸了吸鼻子,结结巴巴的开始说他想要听的那些东西。 瞟了他一眼,我又一次吸鼻子,一边努力的把脑子知道的东西尽量表达出来。 这位想知道的事,我不敢撒谎,因为那两具尸体实在非常有震慑力,呜呜呜~ 当然,有所删减是必须的,未来的事,目前有些不是这位应该知晓,但是,我觉得…饱受惊吓的情况下,现在我临时编不出完美谎言。 于是,必须小心翼翼的说。 “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所在地…” ………… 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所在地,我之所以敢在温迪盖恩求饶的时候插嘴,原因是我看过关于宝藏的书籍,在我那个时候。 生活在马林弗德的时候,并且印象深刻,因为那本书是娜娜熊孩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那本书名字叫一个失落王朝的帝都,完全经由海军挖掘考证的遗迹,它的出版在那年是极轰动的事。 当然,我看到那本书是很后来的事,在马林弗德。 早些年,我为了找不着幼稚园只好自己教孩子那时候买了很多各种各样书籍…我嘛兴趣比较广泛,除了专业性比较强的书籍,其它都爱看。 各种书籍,种类繁杂零散,从自然生物科学地理,到诗词小说历史文卷,更有其它冷僻些的,涉及古玩器物金玉珠宝,甚至有艺术类,绘画雕塑,音乐戏剧… 我自己对杂书有兴趣,我家熊孩子情况又特殊,娜娜天生的资质叫她的成长过程比其他孩子更坎坷,我为着让她性子开朗些一直刻意引她分心杂务。 光明与黑暗的共生,人心的复杂,抽象的道理没办法用语言描述,我只能想法子让娜娜自己领悟。 书籍是最好的了解世界的途径。 而我相信,只要看多了杂书,娜娜自然会从中找出她感兴趣的东西,这世界有趣的东西很多,何必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 幸好,我半桶水的教育方式,加上海军本部医院同事和街坊邻居的热情援助,娜娜熊孩子平平安安长大,虽然闷骚别扭,但至少…她长成个很乖又贴心的孩子。 她还很孝顺,那本【失落的帝国】就是她送的礼物。 我家熊孩子偷偷哭了两个晚上才无比心疼地打破她的小猪扑满,用积攒很久的零花钱给我买下的礼物,为庆祝她麻麻我的三十岁生日。 我家孩子的礼物,我当然非常爱惜,自然也就印象深刻,加上我原本对这类书籍就比较感兴趣,记得的内容理所当然就很清楚。 ………… 一边慢吞吞说主题,一边在心里怀念一把自家很慰贴的熊孩子,我不可避免的笑得非常愉快,连此刻身处年代不对加上人物也不对这种叫我蛋疼的幽怨情绪都减轻许多。 当然,对这位海军的情绪也… 变得缓和起来。 虽然他行事狠戾又多疑,但是啊~ 无论如何,这位都应该不会和我有什么纠缠的嗯~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我定了定神,接着方才的思路,轻声接下去说道,“无论船舶位于伟大航道前半段任何一处,只要夜晚朝着仙女座y星以北30度角航行,连七个昼夜,一定能抵达泰坦海域。” “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所在地,也是宝藏所在地。” 话音落下,见他神色不置可否,我垂下眼皮,无声的叹了口气,停了停,心里默默组织一番接下来该说的删减内容。 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所在地,现在这个时间点是秘闻,然而,我生活的那时候,确切的说,是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被海军找到之后,世界就没有泰坦海域一说。 而泰坦海域被海军呃~算是清理过后,那里最终成为一处非常有名的地方。 g8支部,钢铁要塞。 69.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不老歌 ‘萨卡斯基,海军本部少将。’————这句话被听觉接收之后,我晃了晃,脑子里一个认知猛地炸开,象是刹那间被天打雷劈,别说思考卡壳,简直整个意识都陷入死机状态。 呆愣愣的盯着对方,我只觉得…这一瞬,这位背脊挺直端坐的年轻军官背后一道黑影袅袅升起,是死神的幻影,而且是手上拿着镰刀那款嘤嘤嘤~ 萨…萨卡斯基?!未来的海军大将,秉承‘绝对正义’理念,下手毫不留情,宁杀错不放过的偏执狂,海贼们背地里称之为‘地狱三头犬’的海军大将赤犬啊啊啊! 不久前的不祥预感在此刻成真了!我觉得自己很可能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已经预感这位救下来实际是男人的大胸尤物可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未来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 我看过他变成女人还半果的样子,嘲笑过他胸比我大,还…还威胁他要他以身相许?! 不小心连带想起之前种种相处场景,眼前顿时一黑,我依稀仿佛看见了流星火山大喷火,一片金红岩浆潮劈头盖脸罩下然后自己哼也没哼一声就汽化了尸骨无存啊啊啊! 娜娜啊~你麻麻我可能要埋骨几十年前的荒岛没办法回家看你出嫁了啊啊啊! 救命! 如果不幸死在这个时间的这里,甚至不用怀疑绝对是肯定,我家娜娜将来想带着女婿给我上坟都找不到墓碑啊啊啊! ┭┮﹏┭┮。 ………… 这一瞬,许是从我的神色里看出什么异样来,未来的海军大将此时自我介绍为少将的萨卡斯基青年眉梢挑了挑,眼神里透出些怀疑。 两人目光一碰,我猛地回过神,努力摆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干巴巴的边笑边奉承道,“少将?萨卡斯基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呵呵呵~” 可不是嚒~我看他也就二十出头一青年,这年纪已经是海军本部少将,按照马林弗德那边拖泥带水错综复杂的派系纷争情况来看,这位,即使不知道未来,他也真真是年轻有为前程似锦。 我笑得嘴角都快抽筋,拿出十几年在海军本部医院服务练出来的应对本事,一副毕恭毕敬恨不得直接把人供到神案上早晚三炷香的样子。 当然,从来不太懂得和人交际的我,这次的呃~谄媚,应该也不是很奏效,因为看就虚假得很嚒~ 不过,对方似乎…也不知是没打算现在计较还是怎样,纵使眼睛里的审视还没完全消退却也缓下片刻之前周身萦绕的尖锐气息,接着嘴角又翘高一公分左右,“萨卡斯基,不必加‘大人’。” 下巴抬了抬,他用一种呃~大概是错觉,总之有那么点傲娇意味的口吻,非常大方的说道,“你救了我,可以不必在意礼节。” 笑声哽了下,我嘴角微微一抽,接着从善如流的点头,“是我的荣幸。” 话音落下,之后有一小会儿显得很安静,未来的赤犬大将静静盯着我看,象是在等什么一样,不过因为我半天没反应,这人眼神闪了闪,随即把脸往一侧撇开几度,嘴角重新下沉。 气氛又一次变得有些凝固,我一边满头雾水一边默默地把脑袋转到和他相反的方向,心里开始波澜壮阔的吐槽: 不必在意礼节?这位赤犬大将果然和传言一样,从年轻开始到五十几岁从来都是个非常非常注重阶级观念的人,简称老顽固。 被允许直呼名字的我还真是不胜荣幸呵呵呵~ 要是没有救他,现在是不是需要我三叩九拜抱着大腿跪/舔啊?! 擦! 当然,我晓得这位还没成为大将的萨卡斯基少将不是故意表现得高人一等,是他的观念使得他这般无论行事还是言语都不讨喜。 我知道。 大概是海军将官学校毕业生的恶习,几乎每个正经科班出身的军官,多多少少都被洗脑出一种可怕观念,就是以军衔阶级把精英和普通士兵区分开,并且严格执行。 虽然后来经年累月沙场征战会磨平了那些毕业生所带的骄躁官僚气息,可是骨子里的影响也还是有残余,这也是兔朝出身的我始终没办法相亲成功的原因之一。 早已经形成人人平等观念的我,实在是和马林弗德那边的男人们合不来。 三观彼此存在冲突,理所当然的无法共度一生。 我可真庆幸自己家的娜娜被我放养得性情散漫,而且我也一直努力潜移默化她,要不然… 海军将官学校毕业回来,我家熊孩子变成个只会用军衔来衡量人把人分出高低的傻瓜可怎么办?! ………… 安静中我不可避免的想了些与此刻毫无关系的东西,然后,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在眼角余光里未来赤犬大将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转回脸的注视下挪了挪,故作无意的打个哈欠,揉揉眼睛。 片刻过后,见他半点也没打算转移注意力的意思,我只好回过头,细声细气的商量,“我想继续睡了,可以嚒?” 他又盯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移了移,把原本正面对着我坐的姿势换个角度变成背对着我。 虽然还是离得有些近,但是…也算有改善了,至少我躺下了不会叫人直勾勾盯着睡觉的样子。 沉默片刻,我无声的翻个白眼,慢慢吞吞地把自己放平在地上,翻个身背对着他,随后,在篝火烧灼的干燥温暖里闭上眼睛。 这一晚上高/潮迭起峰回路转,连累我半惊半吓,现在实在…需要补个眠。 刚刚呃~怎么说,刚刚我是冷不丁被他的身份吓了一跳,连带智商都掉线,等冷静下来的现在想想,我觉得自己先前的惊恐万端简直愚蠢,并且多此一举。 根本没必要怕他的嘛~我主要是被原著印象和十几年在马林弗德生活养成的胆小性子严重影响了,才会潜意识里畏惧。 虽然,我现在也还是没勇气和未来海军大将叫板,但我相信,只要小心些,这段意外相遇还是可以平安收场哒~ 时间的悖论,我在马林弗德平平安安生活十几年,这一结果已经说明一切,在未来,至少十几年内赤犬大将没能认出我,不是吗?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我小心谨慎不露出破绽,想来这位未来的海军大将是不会精明到猜出我的真正来历。 接下来,如果这位萨卡斯基少将希望我履行承诺带着海军前往泰坦海域,旅途中我低调行事不惹恼他,想必这位海军少将也不会太过记恨。 我可以编造一个将来即使被认出来也不会引发怒气的谎言,甚至我什么都不必说让他自己猜,总之,等我回归之后… 那就更不需要害怕。 因着岛岛果实的缘故,海军本部一帮子高层们不会拿我怎么样,就算想拿我怎样,大不了我带着娜娜熊孩子另找地方过日子嘛~ 于是,睡觉睡觉。 管它天塌地陷,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 ………… 接下来,没有海贼打扰也没有自曝身份的未来海军大将各种惊吓,我睡得很安稳,意识重新清醒生理时钟显示已经是天亮时分,更没有噩梦侵袭。 闭着眼睛习惯性蹭了蹭枕头,紧接着,脸颊碰到的感觉叫残余几分迷糊的脑子有些卡壳,这种温暖又结实的触感…怎么不象枕头? 呃~话说,昨晚睡觉的地方能找到枕头么?不是荒郊野外…么?! 一瞬间,昨晚的记忆姗姗来迟浮现在脑海,早上睡醒会有点低血糖的我这才慢一拍反应过来,撑开睡意惺忪的眼睛,随后就被视野里放大的东西吓得神清气爽。 我,我看见了啥?一片破烂但是颇干净的衬衣布料,另外,透过布料缝隙和崩开的扣子能看见深小麦色皮肤,精壮结实,是男人的…胸腹。 我的天! 猛一下撑起来,瞬间后腰又叫横过来的一截力道给禁锢住,很烫的温度,力气不轻不重却叫人无法挣脱,接着才是一记来自头顶方向的沙哑的带着点不耐烦味道的低喝。 “你在闹什么?” 保持着半身撑高半身紧贴的姿势,目瞪口呆仰高脸,眼睛抬高又抬高,最终,视线撞进正半低头俯视的一双冷厉眼睛,这一刻我简直三魂七魄都要被吓飞。 我在闹什么?我是被吓到了!我为什么会趴在你身上而且还因为身高的缘故脸压在你的胸腹位置啊未来的赤犬大将此时的萨卡斯基少将? 昨天晚上究竟,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才会导致我,我整个人趴在未来的海军大将身上啊! 这种女/上/男/下的可怕姿势,究竟是怎么出现的喂?谁来告诉我啊摔。 还有!松手!如此掉节操体位,别以为我没有男人就不知道某些不好说的东西啊!你把我压在哪呢?立刻马上放开我不然告你性/骚/扰!别以为你位高权重我就不敢揍你。 ………… 霎时间,数也数不清的吐槽如飓风海啸充斥脑海,顺便也因为一下子太多反而叫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过后,没等我咽下冲到喉咙口一口老血然后奋起反抗,压在后腰的手臂蓦地松开,被我当成垫子的这男人面色变得更阴沉几分。 “该死!滚下去!”他磨着牙,整张脸都扭曲。 我飞快跳起来,连滚带爬窜到老远去,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对方也没在原位,我从他身上跳起来一瞬间他就消失,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重新出现时已经在溪水中央。 就是昨晚他洗澡的那片水湾,背对着岸,停顿几秒钟又整个人没进水里。 平缓水面荡开激烈涟漪,一道影子在清晨雾气里沉在水下,我无声哀嚎一记抬手捂住脸,一时觉得…这是比性命攸关更可怕的境地。 拆伙,必须的。 先不管昨晚究竟出什么岔子才会叫我跑到他身上去睡觉,现在这结果实在是…比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躺未来海军大将身上更可怕的事居然叫我遇到了简直流年不利。 他有反应啊要命。 虽然那种生理自然反应和个人情绪没有任何关系,也还是危险。 年轻人血气方刚,现在孤岛就我和他两个人…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帮子高级将领们私底下什么德性,虽然我之前没怎么切身体会过,但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啊~ 拆伙,必须的。 ………… 捧着一团浆糊的脑子蹲在原地半天,我好不容易才压下十万分的惊悚外加尴尬情绪,拿手死命拍了拍脸颊要自己更理智一点,接着抬眼环顾周遭。 周遭没什么改变,仍是昨天来时的山坳,悠远溪水,植被茂盛,晨光里显得静谧,鹅卵石溪岸一摊焦黑灰烬,是夜里篝火遗迹。 然而,昨夜两名海贼却不知所踪。 确切的应该说是,两具尸体不知哪里去了。 皱了皱眉,我站起身,慢慢转头把整个山坳细细搜索一遍,目光落到那片茂盛树林,顿了顿,收回。 密集植被深处有新鲜痕迹,看样子应该是…埋了?我昨夜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那海军把两具尸体拖进树林里挖坑埋起来。 想了想,我觉得此时使用岛岛果实的自己还是没必要…较真去确认树林深处地里是不是真的出现两具尸体这种事了呃~ 反正,等到救援之后马上离开,我还是和在马林弗德那时候一样屏蔽掉某些不和谐存在的好。 于是…等救援呵呵呵~还是先去砍一棵大树来点燃烽火吧! 打定主意之后,我抬脚就想往树林走,接着溪岸那边又传来动静,那人呃~应该是解决掉某些尴尬境地之后起身,站在及腰的水里阴沉沉的正把目光投过来。 然后我就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转身背对着他就这样定定不动。 个人表示,既然不想露出破绽,那些体力活果断的还是叫男人去干好了,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将领从来大男子主义得厉害,既然在他们看来女人就只有床上纾解身心的作用… 我果断的还是扮演一个没什么大用处的蠢货好了。 反正一开始要点燃求援信号也是因为这年轻人性命堪忧,现在他一大早都有体力对女人起反应,那些事就让他自己去做。 我是不着急离开,时间不对的空间里,按照之前穿越的情况,实际上我呆在哪里并不会影响回归,所以我不着急。 该心急如焚的应该是这位流落荒岛与海军失去联系的少将。 ………… 时隔不久,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人从溪水里起来,上了岸一言不发,也不知做什么,总之我背对着他就听得一些象是布料拧水又抖开的声音? 然后是他离开一会儿重新回来,篝火又一次被点燃的热意传到空气里,最后一个裹在大片绿叶里的小包被轻轻丢在我脚边。 垂眼盯了眼过去,就看见草草扎起的叶子包松脱,露出里边几颗红艳艳的果实,是可食用的果子,长在树林里,和昨天那人去弄柴火时顺便带回来的一样。 弯腰把它们捡起来,我回过身,他还是坐在篝火边,上身的衣衫脱下来挂在一枝树杈上,插在临近火把烘烤着,身上带着水汽,渐渐亮起来的天光里,他拧紧眉心,严苛的样貌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刚刚实在太不像话,这会儿我的视线投过去,正慢吞吞进食的人动作顿了顿,这位将来以冷酷无情著称的赤犬大将眉宇间依稀仿佛带出几丝尴尬? 不过他很快掩去那点异样,冰冷冷盯了我一眼,倒也没说话,就是眼睛里戾气重了点。 当然,我也没有和对方较劲的意思很快也转开注意力,垂眼看了看手上的果子,接着朝篝火走过去,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理了理裙摆遮住大腿,接着开始安静的吃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呃~和平的与这位此时的海军少将相处,虽然很希望给他留个好印象,不过,照目前两人相处各种叫人无语的情况来看,似乎有些困难。 ………… 接下来还是无话,这种无声的两人连对视都带出点尴尬意味的场景持续了很久,久到两人进食完毕,他烤干衣衫重新穿上,两个人又各自面朝相反方向端坐在篝火边直到木材烧尽。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炎热起来的日光照得我渐渐起了薄汗,挪了挪雕塑一样的姿势,手抬高遮了遮光线,我在掌心这片小小阴影遮蔽下,眯了眯眼睛,面上不动声色,更没去管不远处这人忽然起身的动作。 感知范围内,几分钟前出现别的存在感,比起昨晚,此时来人…人数众多,并且非常迅速。 登陆浅滩之后一部分停留在近岸昨夜不速之客遗弃在那的或许是船舶附近,另一部分人无声又迅猛的逼近山坳,目标非常明确简直象…有什么东西在指引。 至于是什么东西。 眼角余光飞速扫了眼篝火余烬,我想它的作用在白天应该不大,所以说…登陆这些人是…援兵? 过了没多久答案水落石出。 一色雪白衬衣藏蓝军裤的海军士兵,由两位身着将领披风的男人领着登场,双方一照面,饱含惊喜与宽慰的喊声就响起来。 “萨卡斯基!” “萨卡斯基少将!” 先开口那位肩章军衔较高的男人越众而出,神色显得极高兴,“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边重重一掌拍在某位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的人肩上,一边扬了扬手上不知什么东西,“生命卡烧得只剩下一个角,我们差点在海上迷路。” “幸好幸好!我都准备回去为你整理一份殉职报告了诶~” 许是这位将官的话太不中听?险些被殉职的男人哑着声开口,“我没死该死的就是那些渣滓。”说完沉默几秒钟,再次开口时语调里添近些不知如何形容的意味,“你…违反军令擅自出航。” “强纳森,你这白痴!” “诶诶~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朋友的生命卡烧尽啊~”对方一脸若无其事耸耸肩,“要处分也没办法就算没有这次我也…” 说到关键处蓦的停下来,眼睛睁圆了,“诶~萨卡斯基…” 新登场这位棕红头发的海军军官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眼睛重新转向背对着我的那人,画风一转,挤眉弄眼的嬉笑,“还有个美人呢~” ………… 短暂静默过后,背对着我面朝他同僚的人回过脸,唇稍往下沉了沉,平淡语调喜怒不辨,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显得很…令人尤其是我摸不着头脑。 “她是任务目标,安娜。” ………… 诶?!呆滞两秒钟,我眨了眨眼睛,在许多道古怪目光的注视下,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然后,没等到回应,因为如今的萨卡斯基少将转回身,大步走到我面前,用他异常魁梧的身躯挡住后方那些人的视线,男人半低着脸,语气仍然冰冷冷的,藏在阴影里的一双眼睛,眸光却有隐约微妙而危险的意味。 虽然他不说话,可我还是很轻易就…辨认出威胁。 他无声的威胁我,要求我配合谎言。 他说我是任务目标,也就是能找到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的人。 为什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撒谎。 70.第七十章 所谓‘阴谋’,通常都有一个很温和的开端。 ………… 我不太明白此刻站在面前挡去后方绝大多数视线的萨卡斯基少将究竟意欲何为,不过,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提出任何疑问,或者反驳。 因为海军援兵到了,此时的情势与昨晚天差地别,我势单力薄得很,当然是任凭处置。 安静了会,许是觉得我非常识相,未来海军大将如今的萨卡斯基少将唇稍微不可察挑高少许,气势也依稀仿佛缓和,还是没说话就是侧过身让我暴/露在后方一众将官士兵视线里。 片刻过后,领先一步站着的这男人又略略侧首,若有似无扫了一眼我,随后哑声为双方做了个简短却也正式的介绍,“乔纳森,支部少将。” 话音落下,不远处那位棕红发色的海军将官抬了抬手,笑得有些痞子气,不过也很明朗就是,“哟哟~美丽的小姐,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初次见面。”我慌慌张张地弯腰鞠躬,作为一只患有轻微社交障碍症的人,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失礼的场面话回答,“是我的荣幸才对,乔纳森少将大人。” 鞠躬,起身,傻笑————顺便在心里嘀咕嘀咕视线里那位棕红发色的男人… 乔纳森‘支部少将’,萨卡斯基‘本部少将’,军衔呃~本部和支部的区别,这个我知道,相同军衔的情况下,实权高低是:四海低于伟大航道,伟大航道支部低于本部。 然后话说回来,我边上这位未来的海军大将究竟多喜欢计较阶级? 这种军校养出来的恶习不是早该磨没了吗?还是说萨卡斯基‘少将’如今的年纪…没有我想象的大?刚毕业没多久的小青年,于是还带着官僚气息? 几秒钟的时间里,我默默的偷偷摸摸的吐槽,当然,面上还是一如既往保持微笑,片刻过后,我把眼神抬高了看向还没给双方介绍完毕这人———— 这位萨卡斯基少将非常恰到时机的转开盯着我的视线,他重新看向他同阵营的那些人,接着往下说道,“海军本部上校罗纳德,我的副官。” 被提到名字那位微微颔首,一副惜言如金的样子。 ………… 然后,没有然后,至少我可以一鞠躬圆润退场。 接下来是萨卡斯基少将主导的时间,因为都是他的人手嚒~ 领着人星夜兼程来支援的乔纳森少将很快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倒是萨卡斯基少将一下子忙碌起来,一项项精简命令流水般发布,经由他的副官,海军士兵们调动起来。 这处水源附近不多时就陷入某种嘈杂场面。 我不太愿意想海军们执行着什么任务,于是啊~在整整十分钟都没有人多留意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完全有必要去做件被耽搁很久的事。 迈开步伐朝着目的地才走出去几米就被叫住。 “哟哟~安娜小姐。” 脚下一停,我回头,茫然的看着后方赶上来这人。 一脑袋棕红头发,笑得相当客气的乔纳森少将。 顷刻间,他人不疾不徐走到我身边,看起来象是闲了没事找事做的样子,“安娜小姐怎么了?” 乔纳森少将开口的同时,不远处被几位低级军官簇拥在中央的那个男人也抬高视线拨冗看过来。 也因为此刻算是人群中心的萨卡斯基少将忽然把注意力转到无关紧要的地方,作为‘无关紧要人物’的我霎时间变成注目焦点。 “呃~”想了想,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小小声开口,“我想去那里…”一边说一边比了比更深处山涧里那道水流,“我还没…那什么…”早上起来还没洗漱,现在都快中午了呃~ 这种话我不太好意思说得明白,不过我想对方应该能听明白…才对吧? 只是不知为什么,许是我说得吞吞吐吐叫对方误会了?总之,等我停下来,这位拦住去路的乔纳森少将面上表情变得有点…微妙的尴尬。 抬手挠了挠脸颊,他眼神有些飘忽的四下看看,随后神色里露出几许古怪,仿佛是难为情?接着他咳嗽两声,人凑近些,用显然压低的声量说道,“那个…如果…军舰停在近海,我可以让士兵护送安娜小姐先过去?” 我眨了眨眼睛,嘴角一抽,“我是想洗个脸…”顺便刷个牙,虽然没牙刷,但我可以漱口,并不是别的不便明说的生理需要,请不要顾虑男女有别这种我用膝盖想也明白的问题,好么? 听完我的回答,乔纳森少将象是愣了下,紧接着直起身,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似的,“失礼了,安娜小姐请便。” 语毕,这位少将又抬手招过一位年轻海军,然后很随意的对我说,“水源附近可能不太/安全呐~安娜小姐还是让我们的士兵跟着吧?为年轻小姐服务是他的荣幸哦~” 咫尺间这男人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简直风度翩翩…于是,我还能怎样?当然是照办啦~ ………… 在年轻士兵的‘保护’下,我沿着鹅卵石石滩往前走,目的地,这座岛屿唯一淡水水源的起/点,藏在崖壁下方与山谷缝隙间,油绿的菖蒲和樱草深处,溪流的发源地。 比昨夜洗漱那块位置更远,远离在溪流附近和植被密林里不知执行何种任务的海军士兵们。 它位于几块一人多高溪石后方,是一处方圆不过十几米的小池,水质清澈见底,天穹日光绚丽,灿金颜色倒映在水面上,泊泊流动水面象一匹最上等的丝绸… 脱掉了鞋子,小心踩着冰凉圆润石子往池水中央走,到了没过小腿的水位才停下来,弯了腰鞠一把水泼到脸上… 借着洗漱动作躲开等在岸边海军的视线,我闭上眼睛,在心里无声叹气。 ‘她是任务目标,安娜。’,萨卡斯基少将说这句话时语气平缓,甚至可称得上温和,只是可惜…对我来说,那句话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说是藏着不动声色的杀机也不为过。 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和多事,昨夜我就不该说与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相关之事。 如果不提及失落的帝国,我也不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未来的海军大将,如今还是萨卡斯基少将的那男人,只用一句话就埋下祸端。 我是任务目标,这个定义可真危险,因为这是个谎言,并且,知道是谎言的人并不多,两个海贼已经死亡,顶多还有就是可能与之有所勾结的海军当中某位将领。 而那位将领不幸恰好是萨卡斯基少将准备对付的人物,这点我可以从他昨夜和温迪盖恩的谈话中推测出来,情报非常直白。 那男人已经知道,海军中有人与海贼勾结,加上先前乔纳森少将的话,答案很明显。 乔纳森少将‘违反军令出航’,目的是救援,而‘违反’…深思之后应该是,有谁不愿意萨卡斯基有惊无险活下来。 乔纳森,萨卡斯基,两个海贼,一开始海军的护航任务…这些线索加起来: 乔纳森所在支部的最高指挥官。 ………… 或许当中还有政治斗争,乔纳森说,即使他没有违反命令出航也会…话没说完却也相当于说完,没有违反军令也会被找麻烦。 看上去就与未来海军大将交情甚惬的海军军官,恐怕是萨卡斯基派系的人,也可能是此时立场相同的朋友,相当了解萨卡斯基行事作风,所以才会那男人即使什么也没说就盯紧了我。 所以才有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士兵。 支部与本部两位少将,之前发生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有一点能肯定,他们在昨夜之前行事很艰难,萨卡斯基甚至险些丧命。 然而到现在,原本落于下风的那个男人,未来的赤犬大将找到绝佳的反击手段。 更可怕的是,萨卡斯基少将除了可以利用谎言做许多事,最后他还能够用它让我死。 因为对海军来说,即使我辩解,可信度也比不得他们的少将,更别说我忽然出现,在这世界根本没有身份,‘幽灵人口’拿来顶罪比别的任何一个人都轻而易举。 当然,我相信萨卡斯基少将是要利用谎言对付别的人,暂时还用得着我,可是他等到的目的达成之后呢?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谎言弥补,等他大功告成,不需要用到‘谎言’弥补的时候,他可以理所当然把一切往我身上推。 多么好的一只替罪羔羊————给我下定义的时候他怕是已经决定了吧? 无论他要做什么,事后他都一点干系也不必承担,他可以是‘被谎言蒙蔽一时不察’,等‘真相水落石出’,他依然洁白无瑕。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怪不得能坐到权力顶端位置,真真是深谋远虑的狠角色。 ………… 洗完脸,抹了把面上的水渍,眼角余光里,岸上的士兵已经没有直勾勾盯着而是微微移开些视线,看上去倒是正直。 接着我蹲下来,慢吞吞掬水洗手臂和腿。 赤犬萨卡斯基…虽然他将心思藏得极好,但我相信自己没有多心,那相当于一种预感,直接在潜意识里拉响警报,当我听见‘任务目标’那句话的瞬间。 并且,我相信,那个男人一定做得出。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高级将领们,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爬出来,阴谋诡计里打滚,内部派系林立,争斗错综复杂。 能立于顶端几十年屹立不倒之人,狠下心肠的时候,手段绝对只有更狠没有最狠。 我有些后悔,当然,并不是后悔救人,只是后悔多事。 我能保证自己活着回到应该存在的年代,可这当中该如何解决是个难题,未来,那个男人是海军大将,与之为敌相当不明智,因为我有娜娜。 有了需要保护的人会变得更强大,这句话是没错,可是那个需要保护的人,同时也会是最大的弱点。 岛岛果实和霸王色霸气,我和娜娜可以确保自己不在马林弗德无法立足,可是,相对的,海军大将的敌对立场…后半辈子的人生也会很难过吧? 更别提赤犬萨卡斯基他还是下一任的海军元帅。 如果…手下动作一顿,我不可避免的升起某种黑暗念头: 如果趁着他此时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杀掉他以绝后患… 呃~电光火石间心念一转,也不过瞬间我就否定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杀掉未来海军大将,先不说历史的不可更改性,想强制扭转既定轨迹会引发世界的反击… 代价我付不起。 我还有娜娜,如果现在杀死极重要人物,强制更改造成时空剧烈动荡,改变的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不敢去想那个代价,因为它必定很惨痛。 唯一只有一种情况下,我会不顾一切更改命运。 那就是… 倘若上天安排我遇到真正的安娜,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救她,即使是叫我从此消失。 ………… 蹲在水池里磨蹭很久很久,直到双手双脚都叫溪水浸得冰凉才起身,我慢慢走回岸边,弯腰穿上鞋子,对着等待许久的年轻士兵露出个歉意微笑。 “让您久等了,很抱歉。” 年轻士兵没说话,看了看我就径直往来的方向走,我跟在后边,低着脸仔细路况,装做对于片刻之前迅速撤离的另几道存在感一无所知。 除了领路的年轻士兵‘贴身保护’,另外还有几道隐匿监视,行动迅速,气息接近于无,可我是岛岛果实能力者,此刻能力发动,整座岛屿还有什么能瞒过我呢? 只是必须装作不知道罢了。 那个男人,萨卡斯基少将…诶~真真是个麻烦。 非常不幸,我的第六感神经简直第二次发育一样,不祥预感实实在在的成真了,真是令人心塞。 ………… ………… 去洗漱回来,昨夜休息的溪岸边已经变了一副光景。 篝火重新燃起,几处空阔位置还架起野营似的巨大火堆,巨大锅子里煮着什么东西,还没有食物味道出来不时有处理好的食材添加进去。 还多出一行军帐篷,布帘挽高,两侧守着卫兵,帐篷里边有人。 士兵们已经收拢队伍正三三两两坐着休息,一个分队的人在溪水那里忙碌,有长长长长的乱管从更远的下游延伸过来,这头象是要拖到刚刚我来的那个位置去? 做什么呢?看了眼,随后我就不感兴趣的收起视线。 领路那士兵前行方向是行军帐篷,他很快走到近前,收势站定,脚跟一碰向里边的人行个军礼,随即就转身往别的方向走。 我也停下来,结果,没等我做什么就见乔纳森少将迎面走出来,“哟哟~安娜小姐。” 我嘴角默默一抽,又被他飞速绕到身后堵住去路,伸长手臂作一副请君入瓮状,乔纳森少将的声音带着笑,爽朗得几乎不怀好意,“萨卡斯基在里边。” 怔愣两秒钟,我轻轻吐出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然后迈开拖泥带水的步伐。 ………… 进入这所帐篷,视野瞬间微微黯淡,一抬眼就看见那个男人端坐在中央一架简易床上,上身衣裳褪下,原先的绷带解开卷成卷搁在边上,正有一位军医在为他重新包扎。 听得动静,男人抬了抬眼皮,墨黑眼睛轻描淡写扫过,刹那间又什么也没看到似的,面色平淡的重新垂下眼帘。 “萨卡斯基的伤好得非常快。”乔纳森少将有意无意地把我逼得走上前去,等我站在床边,他从后边转出来,探手拈起解开的克难绷带,语调显得若有深意,“简直匪夷所思。” “安娜小姐是药剂师吗?” 待得那团布卷提得高了我才发现下边压着那支海楼石匕首,也就是昨夜插/在温迪盖恩背脊上制止其发动能力那柄。 海贼死去,我睡着的时候两具尸体又被埋掉,我以为它也被埋掉还有些可惜,原来萨卡斯基少将记得收回它啊~ 此刻刀柄已经旋开,里边…是空的,那份救命特效药物一早叫男人给用掉。 现在军医给他重新治疗,亲眼目睹之后我倒是很佩服黄猿大将麾下的海军科学部,因为这位萨卡斯基少将身上的伤好得出乎意料。 我看见过他一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悲惨样子,此时此刻,除了几处严重伤口,其它较轻的伤几乎愈合,只有浅浅红色淤痂留下。 好吧~回去该好生感谢一回黄猿大将,虽然没用上药物,可这份情却必须还,因为那是给我准备的,危急关头能救命的药物,是极度善意。 海楼石匕首送来时,战桃丸详细解释过更演示如何开启它,小相扑选手着重说,只有海军内部才知道的秘密手法,要我保密,因为他家老爷子算是徇私了。 未来的东西,引发怀疑很正常。 救人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想到后续,现在嘛~我当然更必须保持沉默。 ………… 半晌,安静的帐篷里再次响起乔纳森少将的声音,许是见我不肯回答,这次开口他换了个话题,“安娜小姐对植物很了解?” 等我视线聚焦了看过去,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次赶来可是什么也没准备,军舰需要补给,除了淡水食物,也包括药品…” 说着他放下手里卷的布条,转身走开一会儿又折回来,这次手上多出… 视线落下几分,我看着递到眼前这人掌心托的一块黑乎乎植物根茎,眯了眯眼睛,是先前找给萨卡斯基少将的止血药。 一种蕨类植物根茎,表面覆盖金灿灿毛绒绒小狗毛似的绒,我所知道的土药。 “萨卡斯基说它能止血,刚刚他也试用了,那什么…” 先咳嗽两声引得我看过去,乔纳森少将接着才用商量似的口气说道,“我让士兵挖了很多蕨类,可是找不到相同的,安娜小姐可以帮忙吗?” “接下来的夜晚航行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多一份药物可以多一份保证士兵活下来的机会啊~” 71.第七十一章 接下来的夜晚航行?愣了下又很快回过神,我看了眼前笑得非常真诚的乔纳森少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当然没问题。” “那真是太好了~”闻言,对方笑得更热情洋溢起来,一口白牙简直能给帐篷里添盏灯泡照明用,笑完了又用看到救星一样的口吻说道,“只要先找到一棵作为样本,剩下的交给士兵就好。” 哦~我又一次点头,然后…等了会没等到后文,乔纳森少将偏过脸,飞快看了行军床上那位一眼,似乎是以那位的反应来见机行事? 我想啊~萨卡斯基与乔纳森…两位交情甚惬,行事间自然是有旁人无法察觉的默契。 这不,乔纳森瞥一眼过去,也没见那位萨卡斯基先生脸上有什么波动,顷刻间,支部少将居然就读懂那张僵死棺材脸。 随后棕红头发的男人返身走到帐篷出口处,一手手腕抬高扬了扬,吹出一记悠亮唿哨。 不多时,一队士兵鱼贯而入,无声又迅速地走到帐篷一角稍显空旷位置,依次将他们带着的植物摆放在地上。 数量有不少,很快把那块位置摆满,整整齐齐,连枝带叶,完整根系包裹在泥土当中,显然挖掘时非常小心,并且,它们可不完全是蕨类植物。 士兵们完成任务后立刻退了出去,乔纳森少将这才慢悠悠晃过来,抬手筢了筢后脑勺,依稀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讪笑,“那什么,岛上植物种类繁多,我担心士兵弄错了可食用不可食用…” 解释虽然听上去就牵强又坑爹,可我能计较么?想也知道不能,对吧? 所以啊~只能保持微笑。 ………… 时隔不久,这角落一盏照明灯被架好,想必是两位少将先生都不希望,等下因为光线不足的问题出点什么岔子,比如说我也‘不小心弄错可食用不可食用’? 乔纳森少将大约是完成任务(=皿=)心情相当舒畅,总之,那位棕红发色的少将先生很快走到外边去了,当然,他记得临行前打开照明设施,顺便还领走早几分钟前就收拾好站在一侧的军医。 简易灯架上安装的出自空岛的光贝使得帐篷里一下子亮起来。 治疗完毕的萨卡斯基少将坐在行军床上,不动也不言语,黑沉沉的一双眼睛叫人读不出情绪,彷如深涧寒潭,最盛的阳光都无法照亮的冰冷。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男人将薄唇唇稍抿成严苛的直线,也不说话,探手从堆在行军床上各色杂物中取出一物,拿着它,走向堆放植物的这边。 男人的身高体格显然过于魁梧,他起身之后,因为他的缘故,帐篷里原本所剩不多的空间显得越发逼阙,也是他起身,我才留意到他换掉了原先那身破烂衣衫。 几乎算布条的衬衣,和裤腿叫我撕掉的‘长裤’,都换掉。 可能是治疗的原因,男人没有穿上衣,只穿着军用款式的短靴,铁黑亚光皮裤将一双长腿包裹严实,宽肩细腰,窄臀长腿,行进间勾勒出精悍力度。 军医方才为他包扎,雪白绷带衬着古铜色的肌肉线条,五官轮廓深刻硬朗,只是神情冷峻,不带任何情绪看人,眉宇间透出几丝禁欲系的严苛冷漠。 我退了半步,又在脚碰到地上的植物时停下来,不舒服的皱了皱眉。 ………… 短暂的静默过后,萨卡斯基少将同样在这片放满植物的角落站定,眼神斜乜一下,手腕抬了抬,用他那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我很抱歉。” 嗯?抱歉…抱歉什么?另外,您的歉意还真是叫人心惊肉跳啊喂!我惊讶的挑高眉梢,偏过脸看向边上这位,甚至连他手上递来的东西,都来不及接下。 保持着手悬在半空的姿势,这位萨卡斯基少将还是那副面部肌肉失调的模样,半点看不出他哪里有觉得对不起我。 “既然你是军人的妻子,对保密制度自然不会陌生。”边说边仿佛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我,等了会,这人才继续往下说,“当然,允许范围内,我也不会隐瞒。” 啊?也是,想了想我点点头,表示非常理解,顺便也接受对方所谓的‘歉意’,顿了顿,手举高了去接他要给的东西。 一本16开大小几公分厚的硬皮书。 将它交到我手上,这男人沉默少许复又开口,“急救指南,海军士兵人人携带的非官方资料,因为它目前尚未编撰完成。” 他的话使得我打算揭开书册的动作微微一顿,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故作无意的垂下眼帘,重新去翻书册扉页。 急救指南,官方出版时正式名称为,生存手册————在我那个时候,这本书是每位海军士兵自入伍那天开始就会随身携带的白皮书啊~ 书中详尽描述航海与战斗时普通士兵可能面临的各种危险,同时详尽描述求生的方法与技巧,为每一位士兵提供相应的生存机会。 书册内容范围涵盖广泛,并附有大量绘图,据闻是当年海军高层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收集诸多知名将领与骁勇善战将官士兵的经验,汇总编撰而成。 其中,药用草药辨认,与外伤紧急抢救,这部分内容的作者…书册上印的名字,是海军本部医院外科第一把交椅,娜娜的老师,我的老同事,斯托克斯医生。 想当初我第一次看见那书又看见作者名字,开始怎么也没能把医院同事与极其牛叉的人物联系起来。 要不是娜娜熊孩子那个年纪不巧相当于十万个为什么,硬生生从那老头嘴里问了出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海军本部医院外科竟藏着这么尊大神。 脾气暴躁的斯托克斯医生实在是要逆天啊~ ………… 当然,我偏题了。 按照萨卡斯基少将的说法,今时今日,那本在未来被海军士兵奉为圭臬的绝境求生秘籍,它如今还只是个雏形。 于是,这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思维一边发散考虑,手下一边随意翻动书册,草草看过十几页,我又把它翻动到后半部分,定睛一看,心脏微微一跳。 ————果然不出所料。 书册的内容没有定稿时来得详尽,并且它此时的内容是着重战地救护,以及各地岛屿药用草药,也就是说…我曾经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听过的传言是真的。 生存手册,发起并坚持编撰出版,甚至不顾世界政府反对责问,坚持将全本作为普通人允许得知的知识而向外发布流通的,确实是斯托克斯医生。 为此,斯托克斯医生搭上了他全部的前程。 曾经是海军医疗部队的砥柱磐石,若不是为着那本书,斯托克斯医生甚至会是医疗部队负责人,军衔起码也到中将,而非后来那样没有任何职务,并且哪里都不能去。 以世界政府为对立面的那场听证会,尘埃落定开始,海军本部以看似禁锢的方式,严密保护彻底得罪世界政府的斯托克斯医生。 我记得,斯托克斯医生在教导娜娜的时候,说过非常有意思的话,他说,‘知识仅仅是传承,与接受教育的人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有秘密传言,彼年,书册即将刊印时,世界政府以专业书籍流传在外,或许同样给海贼提供生存机会,为理由阻扰,试图将其限制在[世界政府承认]的国家与阶级间流通。 也就是,海军、世界政府联盟国家、贵族。 将封闭的知识提供给某个阶层,或者精英,世界政府一直喜欢用这种愚民政策,只是那次,政府一贯的把戏最终以失败收场。 为了‘不让海贼借由专业书籍得到活下去的机会’,相对的,世界各地发生的意外事件的当事人,也很可能因此失去最佳救援时间。 全世界范围发行生存手册,或许会叫海贼更具备知识,但更多的可能是,许多民间医生学得技术,因此救回更多无辜平民。 即使搭上半生前程,提及当年,两鬓斑白的老人,眉宇间也尽是不羁与坦然。 ‘对医生而言,人类不存在任何区分,有的只是生命。’————这是斯托克斯医生的理念,同样也是那位叫人尊敬的长者,始终致力传播的精神。 我非常佩服他,所以,即使娜娜熊孩子好些年对斯托克斯医生怀着迷恋情绪,我也装作不知道。 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娜娜对年长的男人下意识里容易产生好感,那是小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对‘父亲’这一本来应该有却缺失的存在,抱有的幻想影射。 斯托克斯医生嚒~虽然年纪不小,但他的人格魅力足以弥补一切。 所以啊~熊孩子的恋父情节呃~顺其自然就好。 ………… 当然,我又偏题了。 如今的生存手册还是它的前身初稿,急救指南,并且有个很有趣的现象,‘急救指南’印刷时,页面留白多于市场上其它任何一本书籍,并且,每本书册都保留三分之一空白页数。 娜娜曾经拿回一本‘急救指南’的初稿,她老师借她的,我看过,知道了留白缝隙大的原因,也知道每本书册三分一空白页数究竟出于何故。 那是为了让每个拿到它的海军士兵能够将自己的经验添加进去,在遇到过类似情况后,切身的生存经验,生存技巧,甚至航行途中碰到的奇异生物,都随手记录下来。 物种的有毒无毒,危险性与安全性,可食用不可食用…通过这种方式,经由千万人之手,最终收集到极其庞大的信息量。 接近百科全书的生存手册,最初的最初,出自于此。 此时此刻,我手中翻阅这本,后半部分空白页数当中有十几页记录着内容…手写与绘图,记载一些物种情况,一眼扫过去… 然后我就明白过来。 这位萨卡斯基少将…是想让我辨认地上这些植物。 怪不得…士兵们带回来的植物会连根系泥土一起,这是海军的一种行动模式,登陆岛屿将未曾记载的植物采集活体样本,以供后续研究。 然后,萨卡斯基少将方才一番话,是先拿‘保密制度’堵我的嘴,免得待会乔纳森少将那个听起来就坑爹的谎言揭破了,导致我恼羞成怒? ………… 嘛~想了想,我就笑了起来,也没说什么径直就蹲下。 原本我是该生出些不悦情绪,不过看在斯托克斯医生的面子上…我同样可以选择什么也不知道呢~ 伸出手往地上这些植物当中小心挑拣,将它们一一区分开,顺便抿了抿嘴角,我在心里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对于士兵们收集来的植物。 大部分是已知无毒物种,其间掺杂一小部分可食用野外植物————它们的共通性是,非常常见,无论是伟大航道,亦或者四海,几乎可以称得上家喻户晓。 至于蕨类植物,它们也大部分毫无用处。 我想,乔纳森少将大概是下过命令,他试图营造出假相,让人觉得他的谎言很有可信度吧?只是细节却泄露端倪,海军士兵们潜意识里已经做了初步区分。 有用的草药与可食用植物,都小心翼翼连着根系泥土取来。 无用的植物都枝叶凋零,一眼过去明显是粗暴手法折断或者拔/出,根本没剩下半点可以研究或移植的可行性。 如此直白,简直叫我想装傻都有些困难。 不过好在边上这位萨卡斯基少将很快发现了他们的疏忽,原本站着的男人挨着我蹲下来,面色嚒…眼角余光里这男人面不改色,并且他同样在观察我。 花了几分钟粗粗做出筛选,我朝前蹭进摆放的植物堆,开始第二次精确辨认与区分。 剩下的植物都是有用处的,草药,可食植物,还有几棵…是有毒种类。 个人表示,既然两位海军少将已经搭好戏台,那么我也只能沿着他们的希望演下去,对不对? 首先是可食用的普通植物。 …再次去掉三分之二。 接着是草药。 …世界通用图鉴已刊印的几样,再次去掉余下这部分的四分之三。 最后,是重头戏。 ………… 当我忙忙碌碌象只小工蜂的时候,萨卡斯基少将在后边呃~用一种听起来毫无起伏的语调,缓缓的解释着,内容是我已经知道,而他不知道我知道的,急救指南空白纸页的作用。 ————登陆海岛勘察记录未知物种。 一边拨冗听这位‘解释’,一边从余下寥寥几样植物当中拣出一棵苍翠蕨类,然后我转过身,将它递出去的同时,低声回道,“萨卡斯基大人所说这项,需要耗费漫长时间的自发行动,策划者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呢~” 即使不知道未来,稍稍想一想也能了解,这位海军少将口中,每位出航的海军,无论将官亦或者士兵都自发进行的与军事毫无瓜葛的行为,一旦成功,将是何等善举。 想必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所以,我后边这位未来的海军大将,即使面上不置可否,他手中仍是下意识握着一支钢笔,并且那本已经还回去的急救指南也翻到空白一页。 他盯了我一眼就接过那棵根茎可以止血的蕨类,细细看了看就立刻放在近前地上,转而专注的开始在纸页上描绘它。 男人半低着头,单膝跪着,那本书册摊开压在膝盖上,植物图案在钢笔的笔尖下,由炭黑线条一点点勾勒成型。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有种坚忍淡定的气质。 看了会,我无所事事的转开目光,想了想忍不住又开口,说的是未来那本生存手册一翻开,扉页上叫我极喜欢的开卷语: “一滴水,一场雨,一条河,一片海;我们的成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得。” ————与我记忆中一位著名科学家极类似的名言,出自不知名的撰写者。 斯托克斯医生否认那句话出自他,他说是收集资料时见到,他深有感受。 而我也极其喜欢。 名载史册的,使得无数生命得到救援的生存手册,它是无数海军士兵经年累月积淀的宝贵传承,然而士兵们则来自世界各地无数普通家庭,一开始,遗落的知识就源于民众。 斯托克斯医生的坚持,以他后半生前程为代价也从世界政府手中取回民众原本该得到的权利,他的勇气使得我异常敬佩。 所以啊~能够止血的蕨类植物,即使它是悖论,我也…愿意为那本书做出力所能及之事。 ………… 话音落下后,男人指尖微不可察停顿,抬起脸,神色微微怔愣,墨黑眼瞳深处依稀有亮芒滑过。 我笑了笑,手中将最后一株植物递出去,“别拉多娜草,正式药名:颠茄草,含有多种致/命生物碱,同时,它是一种药物。” “有句话说得好,天堂或者地狱,也只在一念之间。” “即便是剧/毒,一旦使用得当,也会成为起死回生的良药。” “您同意我的说法吗?萨卡斯基少将大人。” ………… 男人始终没有说什么,良久,他重新低下头去。 一瞬间寂静无声,只有细细的笔尖摩挲纸张发出细响,我静静盯着看,觉得这人的姿态仿佛透出些虔诚的味道。 72.第七十二章 静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萨卡斯基少将手中绘图完成,他收起笔和那本书册,默不吭声折到帐篷入口处,抬手比个手势,立刻就有一队士兵鱼贯而入。 在外边等待许久的士兵们进到帐篷就开始收拾满地的植物,行动迅速却也井然有序,几乎不必任何指示能够精确的将植物分门别类,动作还相当专业。 我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起身避到角落去,此时冷眼旁观,更是得出先前早有预料的结论。 两位海军少将的系列行事,目的是叫我辨认止血蕨类与别拉多娜草。 他们将许多植物混淆堆放,为的是…确定。 确认我确实能准确辨别那两种植物,还有就是…止血蕨类与别拉多娜草,在他们这个时代是无人知晓的未知植物。 虽然一开始就有预感,但…我不知该不该后悔,或许没有后悔,只是懊恼自己被设计。 未来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此时的海军本部少将,实在是,一如我预感的,极其难缠,并且相当精明的男人。 那张寡言少语的面瘫脸下边,藏着黑到能拧出汁的狡黠诡诈性情啊! ………… 帐篷内人影幢幢,我静静呆在角落,趁着人来人往这当口小心抬眼觑了眼最为高大那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啧了声。 萨卡斯基少将…虽然我很荣幸,能为斯托克斯医生的书籍奉献自己的所知,可这不代表,我不在意被人设计了喂! 另外就是,这男人非常难对付,比我想象的更加心有城府,果断的一个不留神要被卖掉那种。 话说…我现在撂挑子不干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那什么失落的帝都,未来的g8支部,让他们海军自己去茫茫大海上搜索,我们一拍两散各自回家洗洗睡吧? ………… 隔了会,士兵们干净利落的完成任务,手中各自带着已经打包完毕的植物们,飞速转身离去。 帐篷内再次恢复冷清。 随后,原本双手抱臂站在出口那边的萨卡斯基少将放下手,慢慢吞吞地迈开步伐,一双长腿三两下跨到我面前————倾身———— 喂?!我把一记尖叫含在嘴里,倾斜的视野里,一言不发把我打横抱起来这个男人,唇角往下沉出一抹严厉弧度,朝下斜乜的眼角,冰冷冷的眼神依稀仿佛是…呵斥? 呵斥我,要我‘闭嘴!’,虽然没说出口,但是我看他那眼神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又叫他搁在行军床上。 我带着一脸被雷劈到的惊悚表情,满腹不知该先放声尖叫还是先激烈反抗的犹豫,顷刻间,这位立在床边的男人蓦地坐了上来? 磨蹭着往后退,我试图从另一侧逃走,不想一双腿却被对方眼疾手快攥住。 确切的说是这男人扣住了我的左脚足踝。 虎口掌心有厚重茧子,附在足踝上微不可察摩挲,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无法挣脱的掌控意味。 我吓得寒毛直竖,结果这人抬了抬眼皮,淡淡的瞥了一眼,随即又一脸平静垂下眼帘,“别动,你受伤了。”他用一种纯粹陈述事实且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 哪里?!我愣了下,低头看向被他握住的位置。 左脚,足踝部位好好的,倒是小腿膝盖内侧,靠近大腿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几颗小小红包,不知道是蚊子咬的还是…总之我半点感觉也没有。 然后还有————你这男人的手指慢慢吞吞往上滑是想做什么?! 倒吸一口气,我在指腹沿着足踝一路往上攀援的时候努力挣扎,试图避开从他手掌心辐射而出的热度,“放,放手!” 我只觉得浑身血气都往头上冲,心情一半是恼怒,一半是…难堪。 膝盖内侧,这个部位怎么也不该是陌生男人该碰到的位置,别人的体温导致我非常不舒服。 这位萨卡斯基少将充耳不闻,还一本正经得厉害,一手轻易就制住简直要当场跳起来的我,一手已经覆在所谓‘受伤’的位置。 也因为这样造成他略略倾身,魁梧身躯几乎把我整个人覆盖在阴影下方。 “会疼吗?”他居高临下俯视,哑着声,这样问的同时手指微微施力,“有感觉吗?” “废话!”我拔高声线吼回去,下一秒又尖叫一声,“疼!”这人也不知做什么,或许没做什么,他的手指按的位置忽然传来剧烈疼痛,仿佛是一块烧红烙铁直直烫在…骨头里! ………… 疼死我了摔! 我几乎要泪流满面,想也没想抬起另外一脚就踹————当然,脚才抬高就被他轻而易举按下去。 完成极度没下限外加破廉耻动作之后,这位总算稍稍松手,并且支起身,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少许,随后冷声说道,“日轮花蛛。” 我一听整张脸都绿了,“不可能!”我刚刚根本没有看到那玩意! 一下子打击太大,我整个人直接就僵硬,大概见我一脸悲惨,男人就缓了缓脸色,语气也变得更温和,“我已经让士兵去取注射剂,现在冷静点。” 呆滞的盯着他这张毫无情绪的脸,良久,眨了眨眼睛,我…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总之有些卡壳。 日轮花蛛,一种体积非常小的蜘蛛,生存在潮湿密林,有毒/物种,坑爹的是那种生物是寄生类,习性与水蛭相仿,刺破皮肤后寄宿人体,进而引发高烧。 不致命,高烧过程却会伴随剧烈疼痛,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最严重情况会导致骨骼畸形。 日轮花蛛,是世界范围内一种寄生疫病,也因为常见,疫苗注射液同样是常备药物。 然后,我究竟从哪里沾到那玩意的?! 对了!电光火石间我忽然想起来…方才那些植物当中有部分是生长在水边,拔出时枝叶沾染淤泥…故意的吗?! 这也是阴谋吗?如果我的答案不如他的意… ………… 许是这一刻我的眼神过于狞恶,这位萨卡斯基少将目光一跳,眉宇间立刻浮出残忍的冰冷气息。 我没有给他讥讽或者解释的机会,因为不需要,心头盘踞的愤怒不需要真假难辨的解释,我只要…按照此时此刻心里想的,行动就好! 撑在后方保持平衡的手肘一个施力,整个人直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到他身上,低头,一张嘴咬在他的肩膀上。 让你设计我!咬死你啊啊啊! 牙齿咬到精韧肌肉,狠狠收紧的犬牙撕开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怒气导致血液逆流,嗡嗡作响的耳蜗接收到咫尺间这男人的闷哼。 齿间的肌肉猛地一紧,聚起力量又在瞬间散去,同时散去他推开我的下意识力道。 片刻过后,我尝到带着铁锈味道的温腻腥膻的血… 呕————蓦地推开这具滚烫的身体,我一侧身倒向行军床边缘,趴在那,瞬间吐得天昏地暗。 人类的血与肉…饱含生机的精/气…鬼族真正的‘食物’。 呕———— 喉咙深处灼然升起一种奇异的饥渴感,来势汹汹,可怕得令我浑身如堕冰窖。 ………… 奔涌沸腾的进食欲/望,作为人类的理智底线,双方迅速开始交锋。 最后,疯狂与清醒糅杂成为无法抑制的呕吐感,整个胃部都在痉挛,胃酸翻涌,异物逆流进入喉管,痛痛快快的吐向地面。 我一双眼睛叫生理性眼泪糊得什么都看不见,太阳穴突突的跳,头疼欲裂。 片刻过后,更为雪上加霜的状况发生。 大概是觉得我的反应太大以至于误解了什么,身后那位萨卡斯基少将…在我吐得越发不可收拾的时候贴近过来,一手按在我肩上,一手轻轻地开始拍抚。 别,别碰我啊啊啊!怒吼声再次淹没在呕吐声当中,我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简直…性命堪忧! 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对于此时鬼族血脉蠢蠢欲动的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份堪比满汉全席的大餐! 天晓得我是多么、多么、渴望直接…将这男人连皮带骨全部吃下肚去!真正意义上的,一点骨头都不给他留下! 救命!!! ………… 面朝着地板趴倒,我挣扎着一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一手死死掐住钢质行军床床沿,手中力道不断收紧,试图借此抵制脑中无声燃烧的冲动。 可怕的欲/望。 想要撕裂血肉,想要将贴在脊背上这道温度…啖食殆尽。 过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秒钟,我没办法判断,脑海彻底陷入高热之前,猛地松开手,拔尖嗓子,用尽全部力气,“救命啊————” ………… 求救声终结于后边探过来捂住嘴的手。 男人的怒气伴随强烈杀意,瞬间凝结成庞大压力,浩浩荡荡碾压在神经末梢,以摧枯折腐之势深深刺入脑海。 尖叫堵在嘴里,昏沉沉的脑袋在此一瞬间停顿下,接着接近沸点的脑子开始慢慢降温。 我整个人安静下来,努力的保持纹丝不动,心里一时苦逼得不得了。 幸运的是,来自强大敌人的威胁,惊动条件反射神经,流落虚圈时,潜意识里养成的战斗意识勃然爆发,很快压制来自鬼族血脉的饥饿感。 不幸的是…这份威胁,出自未来海军大将,此时压在背后的萨卡斯基少将。 他原本是好心打算帮我,然后…我出于对双方安全考虑的一声‘救命!’…彻彻底底引发他的杀气,顺便肯定叫他颜面扫地。 因为行军帐篷外边有数百号海军士兵。 ………… 几乎是在转瞬间,帐篷出口方向传来急速奔跑声。 人未到声先至,“萨卡斯基!” 乔纳森少将的声音,和他的人一起出现,加上保守估计有十几位的气息,一下子堵在帐篷出口,外边还有更多存在感飞速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我闭上眼睛,一双手艰难地捂住了脸,决定…还是翻着白眼昏倒一下,比较安全? 这场面简直不忍崒睹。 ………… 一阵非常、非常、诡异的安静。 简直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造成惊雷效果,因为我连呼吸都听不到了喂!帐篷出口那边投过来的视线…若有实质到我背对着他们都能清楚感觉到那种尖利,如坐针毡。 又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人首先打破平静。 萨卡斯基少将以非常沉稳的频率,慢慢地、一点一点移开对我的压制,沙哑的声线,冰冷冷语调,以及徘徊在暴怒边缘的危险情绪。 “注射剂取来了吗?” 还是没有人敢说话,在满室压抑到极点的绷紧气氛里,人群中分出一道气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步伐,靠近之后飞速将一物递出,紧接着火烧一般撤离。 “呵~”边上这男人发出几不可闻的冷笑,短促,带着深渊寒冰般温度。 我听见什么东西打开的声音,空气温度微不可察下降————应该是低温保存的疫苗注射液。 等等!我猛地一个激灵,慌忙翻身,坐起。 下一秒,眼睛对上男人墨黑双瞳。 对方手中执着玻璃注射针剂,另一手恰好将锋利针头装上去,见我还有力气跳起来,眉梢扬了扬,微眯的眼睛…目光… 我根本不敢辨认这位萨卡斯基少将此时的目光里,究竟携带着何种含意,双方视线一碰,我立刻怀着恐惧,撇开脸求助的看向帐篷出口。 73.第七十三章 走出行军帐篷,他抬头望了眼高处,阳光变得柔和,原本的晴好蓝天叫西沉落日映出浅浅金红色,岛屿开始暗下来,呼吸间能嗅到夜幕即将来临的颓怠味道。 下意识抬高了手,落空的指尖又叫他瞬间想起此时并未戴着帽子,指尖微不可察磋磨,紧接着面不改色地垂落。 “萨卡斯基。”稍稍落后的乔纳森加快速度赶到他身侧站定,面上带着点犹豫,连带神色都显得挣扎,片刻过后,嘴唇才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等开口又叫守在帐篷外的卫兵打断。 训练有素的卫兵捧着衣物走上前来。 连帽衣,绣着肩章的海军少将制服…他低下眼帘,扫了眼因疗伤而袒露的上身,探手接过衣物,慢条斯理将它们逐一穿戴。 最后,用连帽衣的帽子替代习惯戴的帽子…打理好自己,他略略侧首,抬了抬眼睛,习惯性藏在阴影里的视线滑过身后帐篷的入口,眼神微不可察一暗。 只是到底没说什么,他迈开步伐。 他知道乔纳森满脸纠结是为了什么,为的是片刻之前他的决定,决定‘三日后再给那人日轮花蛛疫苗注射液’,乔纳森是有些不忍心。 日轮花蛛侵入人体,潜伏期仅仅数小时,三天,高烧伴随剧烈疼痛,是一种折磨。 那人…萨卡斯基知道,乔纳森多半是想劝他改变决定,只是…有些事,此时此刻并非详谈的好时机。 ………… 走到行军帐篷的一段距离之外,他停下脚步,略略环顾周遭。 暂时营地已经没了先前的嘈杂,休憩完毕,士兵们有条不紊依照命令行事着。 茂盛丛林深处不时晃过人影,是奉命前去收集草药与可食用植物的兵士们,夜晚来临前,他们猫着腰在密集植被当中细细辨认可用植物。 更远处,山涧崖壁尽头,抽水泵运转时发出低沉嗡鸣,透过铺设的软管,抽取淡水直接灌入军舰底部密封舱,以供接下来七日航程军舰全部人员的食用水。 奔腾的溪流因水位急降而变得如同一道细弱纽带,歪歪扭扭地在河床底部攀援,缓慢流向远处入海口,负重的士兵们在裸/露石滩间行走,行动无声又迅速。 半小时前开始,依照计划,收集的一应物资由先遣队开始分次运抵停泊在近海的军舰。 视野所不能及的海滩同样有人搜索,渔获,贝类,海藻,所有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 因为,日落之后,停泊近海的军舰即将起航,接下来他们将面对一场…无法判断的旅途,对于目的地海军没有任何情报,甚至途中会发生什么也一无所知。 或许历经艰辛最后抵达,或许中途折损在惊涛骇浪间。 这片海,千百年来危机重重,即使做足完全准备,考虑到所有状况,设定应对措施,仍是有数也数不清的意外在不经意间就能轻而易举毁灭船舶。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乔纳森违反支部指挥官命令出航前来支援,带领的是萨卡斯基麾下,他们乘坐的军舰没有充足补给,甚至可以说是乔纳森赌上他少将的前途,强行下令在船坞内休整的军舰启航。 结局无法预测,然而启程之前,他们能动用的人员每一位都在尽自己的努力,试图尽量取得物资为自己和同袍争取多一份保障。 为着乔纳森的情谊,为着他麾下每位将官士兵的追随,纵然对待救过他两次那个人的行径算得上是恩将仇报…即使知道自己不够光明磊落…萨卡斯基也那样做了。 比起他个人,始终追随的这些将官士兵的性命更为重要。 那人救过他两次,可她同样来历不明,昨夜对付两名穷凶极恶海贼,她的心机手段与强悍力量令他…惊讶并且戒备。 即将出发的航行途中,哪怕丝毫或许危及麾下这些人性命的不安定因素,对萨卡斯基来说,只有将其牢牢掌控他才能放心。 ………… [夜晚朝着仙女座y星以北30度角航行,连续七个昼夜,之后抵达泰坦海域]————那片海,萨卡斯基他们真正的目的地,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所在地。 是那女子所言,那人身份成迷,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几分不得而知,此时此刻,连萨卡斯基自己都不知道,他所做的决定是对是错。 伟大航道之内,没有凭借磁力指针,仅仅透过夜晚星相来决定航线,何等疯狂的举动,即使最狂妄骄躁的海贼,也没有哪个敢这样做。 那种行经不是冒险,而是自寻死路。 飓风、海啸、暗礁,环蛇流,漩涡群,灾难随时降临,甚至不必自然因素,船舶依靠星象航行在伟大航道之内…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无法抵达下一座岛屿,永远在海上漂流最后耗尽补给。 带领麾下百余名士兵奔赴吉凶未卜的航行,他的决策…萨卡斯基记得,进入将官学校时,他们的教官,泽法老师教的第一课,是要他们对麾下每位士兵的性命负责任。 士兵们的性命,他的责任,与海军旗帜标志代表的正义,孰轻孰重,对萨卡斯基来说,那是一件无解的题目。 可惜,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垂落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他眯紧眼睛。 ………… 离开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萨卡斯基领的任务,除却真假未辨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实际上,在元帅办公室他收到一个密令。 机密任务内容为:调查前半段某个支部总指挥官的渎职与贪污一事。 某支部总指挥官,g8支部,维图斯中将,乔纳森少将所在支部总指挥官。 近年,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陆续收到民众与将官的匿名控诉,告发前半段g8支部贪污成风,海军将官士兵收受贿赂,利用职权恃强凌弱,使得支部所镇守海域临近岛屿人民怨声四起。 贪污渎职,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伟大航道之内海域天象极其混乱,天然因素导致海军本部对各基地的控制无法达到百分百,加上考虑到作战时熟悉海境所能保证的胜利,镇守支部的将领,殉职之外少有更迭。 散落航线的海军支部,指挥官有权越过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直接任免麾下将官,而长时间处于无人制约状态,最高权力,理所当然容易滋生私欲。 并非每一位海军将官士兵都能始终贯彻他们加入军队时的誓言:忠于职守,信仰坚定,守卫和平,哪怕为正义流尽最后一滴血。 或许一开始每位海军都正义凛然,随着时间与现实的双重效应,有部分人会被磨平意气,甚至有人会被膨胀的私欲野心蒙蔽眼睛污染心灵,堕落成比海贼更可恶的存在。 萨卡斯基印象中,维图斯中将镇守g8支部接近十年时间,战功彪炳,军队与民间风评良好,威严又不失亲和,据闻在g8支部附近岛屿更是深受民众爱戴… 然而出航前在海军元帅办公室内,萨卡斯基看见另一重真相,隐藏在荣耀赞誉虚伪表象背后的,令人不齿的真实: 海军本部经过一段时间秘密查证,确定那些匿名控诉并非污蔑诽谤,且初步掌握g8支部指挥官的某些不法行事,只是尚未得到确切证据无法将其定罪。 毕竟是一位老资历的支部中将,维图斯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无论在海军本部内亦或者中枢的政府机构都颇有交往;毫无把握前若轻举妄动,稍有差池或许就酝酿为一场剧烈的政治动荡,凭借这一点,足够海军本部必须深思熟虑。 为达到一击成功的效果,海军元帅交给萨卡斯基一个密令,要求他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取回制裁维图斯的证据。 ………… 率领舰队自马林弗德去到g8支部的萨卡斯基很快…耳闻目睹一番,无数旁证显示,海军元帅办公室内,他翻阅的那部分材料记载并未有任何夸张之处。 前半段g8支部,最高指挥官开始上行下效,由上而下各阶级将官士兵的不法行事,使得海军在临近岛屿简直污名远扬。 他们是海军,他们本该保护人民,可是,进入g8支部负责海域之后,萨卡斯基命令麾下情报部队乔装潜入岛屿城镇,情报兵回馈给他的是什么?! 海军将官指使下属以各种匪夷所思名目向正当商家收取额外金钱,更明目张胆与当地恶势力勾结,为那些赌场伎馆提供保护。 普通士兵横行霸道,为一己之私任意欺压民众的事件屡见不鲜;桩桩件件,所作所为使得他们披风背后的正义二字蒙受羞辱。 ………… 航行途中见到的真实越多,萨卡斯基心头积淀的杀意就越浓烈,可他也知道,要想彻底根绝那些不法行径,仅仅处置几名将官士兵根本无济于事,罪恶的源头在幕后那个人。 g8支部最高指挥官,中将维图斯。 只有将他绳之以法,才能够还这片海域安定,才可以洗刷民众心中海军的污名。 萨卡斯基一路强制按捺恨怒情绪,直到抵达目的地,并且见到半年前调任此地的同期同窗。 乔纳森少将,与萨卡斯基同期军校毕业的同窗,调任g8支部时间不足半年,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而陷入某种困境。 乔纳森的遭遇并不算独有无偶,海军本部察觉g8支部存在的问题之后,彻查发现历年来调任那里的将官或多或少遇到过类似情况,只是每位将官最后的结局不一而同。 有部分人受到诱惑进而与之狼狈为奸,而始终不愿意堕落洁身自好的将官则…要么遭遇强敌殉职,要么出现重大失利而导致处分。 能够越过马林弗德肆意任免将官的维图斯,以拉拢收买和排除异己的手段,这些年将g8支部掌控在他个人手中,海军的兵力竟成为他私人武装,g8支部也等同于那位中将的囊中之物。 半年前海军本部调任此地的乔纳森不愿意成为维图斯中将的爪牙,当然在g8支部寸步难行,不过乔纳森为人圆滑又精明,纵使不愿意与之沆瀣一气,维图斯暂时也无可奈何。 只是,一名本部调任支部的少将,萨卡斯基见到时,居然在执行…巡视街道的杂兵任务。 依照乔纳森的自我调侃,到任那日起,他这位军衔仅次于指挥官的少将就连一等兵都指挥不动。 同期同窗笑得痞赖又懒散,顺便说什么‘无事一身轻’,可是,萨卡斯基哪里不知道,乔纳森恰是递交报告至元帅办公室的海军将领,也正是那份资料,使得g8支部乌烟瘴气的糟糕内/幕彻底暴/露出来: 身为海军支部最高指挥官,负责镇守前半段重要基地的维图斯,利用职务之便,大量收受贿赂,并贪污军饷,污蔑陷害不肯同流合污的将官士兵。 更有甚者,维图斯指使下属将海军军备倒卖使其流入黑市,勾结临近岛屿执政机构官员,违背[海军不得介入各地岛屿国家内/政]的铁律,将原本用于维护和平的兵力转而用在民众身上。 其所作所为称得上罪无可恕。 ………… 萨卡斯基一边与热情迎接他的维图斯虚以伪蛇,一边暗中着人侦察,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取得铁证如山,力求将那害群之马从海军彻底拔除。 可惜,事情也恰如萨卡斯基预料那样进展艰难。 盘踞g8支部近十年的指挥官,麾下将官士兵们都…即使没有同流合污,也不会对外来调查者泄露任何情报,至少在得到保证之前。 往年不是没有人控诉反抗,只是先前得不到回音,是马林弗德方面的失察给了维图斯清除异己的可乘之机,那些挺身而出的人反而受到报复。 申诉与控告如石沉大海,此一结果造成部分即使良知未泯的将官士兵选择故作无知,不愿意与堕落之人同伍却也同样冷眼旁观。 萨卡斯基出航之前,元帅办公室曾经预料过这种情况,并且希望他尽力找到知情者,说服对方在将维图斯定罪一事上做一份努力。 即使并非站在正义立场,仅仅作为一名有良知之人,看在这些年受尽欺辱的民众份上,让法律制裁罪人终结民众的苦难。 只是,g8支部范围内,萨卡斯基一行人行事异常艰难。 维图斯老奸巨猾,既然贪污渎职,海军本部内部自然也有与他勾结的高层,甚至世界政府官员当中也有部分与其存在某种‘交情’,此番萨卡斯基到来,g8支部指挥官同样有所警惕。 是一直到陷落海贼之手,萨卡斯基才徒然惊觉,他非但没能成功麻痹维图斯,反而叫对方反咬一口,险些命丧黄泉。 昨夜透过审问温迪盖恩,萨卡斯基有理由怀疑,维图斯与海贼同样有所勾结。 毕竟太过…巧合。 他以‘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为名目前来g8支部,那个宝藏的情报传至海军本部的恰是维图斯中将,‘阿契美尼德王朝贵族后裔’既然是恶名昭彰的海贼盖恩兄弟,那么…维图斯是否一开始就知道内情? 萨卡斯基认为,他是不是能够这样做出推测: 盖恩兄弟以宝藏为饵,诱得维图斯、金狮子,两位拥有强大武力之人合作。 财帛动人心,加上传说中阿契美尼德王朝战无不胜的不死军队,维图斯和金狮子,这两位,前者贪得无厌后者野心勃勃,同意合作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只是合作的同时,三方同样相互算计。 畏于金狮子麾下庞大的海贼舰队,维图斯将宝藏情报传回马林弗德,试图借用海军本部力量为自己牟取利益。 海军本部得知情报势必派遣舰队前往g8,寻找宝藏的过程中,维图斯能够做许多小动作,他毕竟是支部中将,又与海贼合作。 如果诡计得逞,维图斯很可能将大批宝藏甚至不死军队一并收入囊中,甚至能够借此公然脱离海军,成为另一个‘阿契美尼德王朝’。 金狮子打的主意,怕是八/九不离十。 海军本部舰队到来,以护送温迪盖恩伪装的女贵族前往寻找宝藏为由…然而,真正目的是前来调查的萨卡斯基,很可能情报泄露之后就成为维图斯极力要消灭的对象。 所以才有之后的系列事件。 萨卡斯基陷入盖恩兄弟的海贼船,险些丧命。 g8支部明明收到求援信息仍是下令基地所有军舰不允许出航。 维图斯的盘算很容易推测,那位中将是借着海贼之手杀死威胁到自己的人,相信只要萨卡斯基死亡,事后会有许多莫须有责任推到他身上。 而那位中将…找到宝藏,借用海军本部兵力消灭金狮子,之后他能凭借财宝与武力建立一个独/裁国家。 幸运的是萨卡斯基逃出生天,既然他活下来,那么死的自然该是那些令得海军名誉蒙羞的渣滓。 ………… 萨卡斯基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只是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显示出,维图斯所算计的恰如他所预料。 今日汇合之后,萨卡斯基的副官罗纳德报告过维图斯的动向,他失陷在海贼手中,g8支部兵力部署就开始频繁变动。 几处岛屿驻地的军舰无视防卫部署返回支部基地,并且那些军舰将官无一不是维图斯的心腹。 随即,维图斯以紧急状况为由,请求海军本部同意此番前来舰队兵力暂时借调,分散本部此番前来兵力的三分之二至因驻军撤离而空虚的防卫线。 集中他麾下心腹,调走本部舰队…维图斯是打算领着听命于他的人前去寻找宝藏。 而如此一来…倒是给了萨卡斯基他们机会。 g8支部效忠维图斯的海军撤离,萨卡斯基留在那里的情报兵没了掣肘相信很快能取得进展。 只要他们这里能拖住维图斯的注意力…那个宝藏的线索。 盖恩兄弟死亡,萨卡斯基也不知道维图斯是否能得知,不过算了,那老狐狸的多疑反而是弱点,因为维图斯一定会认为,宝藏线索在萨卡斯基手上。 救了他那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实际上对萨卡斯基来说不重要,只要维图斯相信,‘萨卡斯基一行重新启航是前往寻找宝藏’,这点就足够。 当然,若是真实…唯有不死军队的秘密,不允许落入旁人之手。 ………… 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若是属实…那个比盖恩兄弟知道更为详细的人… 那人索要财宝,若是她所言没有虚假…想了想,萨卡斯基抿紧唇稍,若是真实,她要什么,只要他付得起都能给她。 只要她并非敌人,只要她并非刻意出现。 ………… 那人救了他,两次,说是要他‘以身相许’也不为过。 可他却试图挟制她。 萨卡斯基并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实在是此刻情况过于诡谲复杂,而忽然出现那人确实也惹人怀疑。 他已经传讯马林弗德开始调查,结果尚未出现,然而萨卡斯基却隐约预感,并不会有任何结果,关于那个人,安娜的身份,想必马林弗德最后回复将是:查无此人。 她的来历他可以不计较,可是她的目的…他却必须调查,即使无法查明,对待她的态度,他不允许自己掺入私人感情。 那人在极度敏感时刻骤然出现,叫萨卡斯基不得不万分谨慎。 g8支部中将维图斯贪污渎职,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野心勃勃的金狮子势在必得的不死军队…偏生她出现在他命悬一线之时… ………… 他希望,她不是敌人。 74.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不老歌 夜幕降临之前,他们完成最大限度的补给,停泊在近海的军舰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即可启航。 萨卡斯基站在溪岸边,故作不经意等着人出来,几分钟前卫兵走进帐篷去请她动身,萨卡斯基也暗示过收到指令前往的卫兵…相信他身边那位最能言善道的士兵,这次也一定能将任务完成得漂亮。 哄哄女人什么的…对萨卡斯基来说,那是件有相当难度的事。 不擅长的事,萨卡斯基一贯的应对就是交给麾下擅长的人处理,作为优秀将官,‘知人善用’也是一项必须掌握的技能。 他面无表情站在撤离路线的起/点,静静盯着水位急降后裸/露的河床,内心一时…当然,即使觉得浪费时间,此时此刻,萨卡斯基也不会显露出哪怕半点的不豫。 毕竟他有错在先,而他们接下来也需要那人的配合。 ………… 此时光线渐渐昏暗,等待中,萨卡斯基把目光抬高少许,视线越过溪岸两侧高处的植被枝桠,注意力放到树影轮廓之后,更远的空阔… 天穹深处一星浅浅辉芒正在缓缓显现。 太阳堕落海平线的极尽处,金星升起…过不了多久就是预定的启航时间。 绝大部分士兵已经在乔纳森的率领下先一步返回军舰,萨卡斯基留了下来,与他近身的几名卫兵一起,呆在暂时营地这边做最后检视,顺便等一等那人。 那个人,安娜,她一直在帐篷里,那之后就没有走到外边,也不知做什么,萨卡斯基后来返回帐篷内处理事务时看见她找了张帆布椅子坐在角落,不吵不闹,整个人显得安静又乖顺。 她表现得…有些出乎意料,萨卡斯基原本想过要上前去问一问,不巧的是,几次还没开口就叫旁的事务搅了心思,后来自然也没有下文。 直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他们一众人陆续撤离,萨卡斯基这才拨冗记起,帐篷里还有一位需要他去过问一番,呃~他当然能知道她始终呆在里边,就是几个小时不闻不问直到现在… ………… 萨卡斯基没有等太久,很快,一道有别于海军士兵的脚步声传进听力,他飞快收敛心思,分神拿眼角斜乜发出声响的位置。 那人慢吞吞地走出营帐,身形略略一停随即又叫迎上前去的卫兵领着朝溪岸边走,她的后方,久候的几名卫兵迅速开始忙碌。 而此时,那人恰恰走到他身边。 就着昏聩夜色,萨卡斯基不察痕迹打量她,试图从她的表现当中看出点什么。 也或许是光线不佳,他看不出她的面色有什么异常,姿态一如先前淑静柔和,走近了就站在那不动也不言语,象是等着安排。 萨卡斯基很快察觉她的气息比白日里微弱许多,很明显,这个人正遭受寄生病毒的侵蚀。 她站在一个微妙距离,白日里开始,她先是被他们一再试探,紧接着遭到意外后被挟制,最后她叫他丢在一角视而不见不闻不问,然而此时此刻,她竟也心平气和。 夜色里,她的视线若有似无投到他身上,眼神平淡不带怨怼或者敌视,只有浅浅的倦意。 片刻过后,那人微微偏开脸,与此同时萨卡斯基收回目光,故作不经意地抬手压了压连衣帽软帽边缘,藏好帽子阴影深处的眼瞳骤然滑过的那丝复杂波动。 又等了几分钟时间,架好的营帐在训练有素的士兵手中拆卸包装变成一件不大不小的行装。 完成任务的卫兵们安静无声聚拢,停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双双视线投向他们的少将。 良久,萨卡斯基转身朝着海岸迈开步伐,他转身之后,那人在左右两名卫兵的护送下紧随其后,余下的士兵们更是无需任何指令,一行人沿着溪流朝下游的入海口疾行。 ………… 夜晚的无人荒岛暗得厉害,今日涨潮时分又不巧恰是傍晚,太阳消失之后海上起了风,一浪一浪呼啸着自远方扑入岛屿,旋转的风声刮得两岸灌木野草倒伏,树梢扑簌作响。 朔月的天空没有多少光,身先士卒的萨卡斯基一路走得谨慎,他的见闻色范围内不存在任何危机,只是这样的夜里,气氛难免压抑,连带同行一众人也小心翼翼。 只余下风声的荒野即使没有危险,河床两岸簌簌作响的草木,影影绰绰摇曳晃动间却也象潜伏了什么在暗中窥视。 他们沿着溪流底部崎岖不平的石滩一路前行,花了些时间通过溪流穿行的狭长陡峭树林地带,最后抵达入海口。 植被稀疏之后天光微不可察变亮,转出一道迂曲河谷,足下地势变得平缓,溪流与森林同样延伸到岛屿边缘,一道钝缓崖岸在沙滩与海潮之间形成隔离带。 崖岸下方,距离入海口十几米位置,一架破旧不堪黑影半浮半沉在急速涌动的潮水间,它的附近几架小艇停在波涛间。 萨卡斯基他们一行人方才露面,几架小艇即刻转向,挥动船桨朝着他们划来,为首的是罗纳德,萨卡斯基的副官。 不多时,他们以每五人为单位登上候在近海的小艇,卫兵们乘坐的几艘很快往更远处的军舰出发,萨卡斯基登上最后一艘,和她,船上除了卫兵,只有副官罗纳德。 四名搭乘者就绪后,船桨拨动海浪,挣扎着往更辽阔海域行进。 ………… 涨潮时分的洋面起伏不定,风与海浪糅杂的嘈乱声中,萨卡斯基密切留意那人的同时,一边拨冗听取副官的回报。 “萨卡斯基少将。”罗纳德一反常态的显得犹豫,语调里也透着少许异样,“关于搜查盖恩兄弟海贼船的结果————” 说到此处之后再无下文,萨卡斯基甚至能从副官身上辐射的气息当中辨认出紊乱,这点叫他有些诧异,至少往日里他还还未能见过罗纳德如此…竟然连适当措词都找不到。 能使得他这精明能干的副官如此失措,倒是少有。 眉梢微微一挑,视线平移几度,萨卡斯基把关注那人的目光转向另一侧的副官。 他的副官神情非常难看,即使此刻天光昏暗,仍是看得出面色掩不住铁青,萨卡斯基扫一眼过去,顿了顿又把视线偏了偏,定睛一看,目光又是一跳。 听得罗纳德开口,不知怎么划桨的卫兵也瞬间扭曲了脸,两个曾经沙场征战英勇无畏的下属,居然表现得象刚见血的菜鸟新兵,一副想吐不敢吐的样子。 盯了这两个实在不像样的下属一眼,萨卡斯基抿了抿嘴角,到底没有呵斥,开口时语气也缓了些,“靠过去。”他这样下令,目标从远处军舰改为近海海床搁浅的那艘海贼船。 罗纳德和卫兵的异样神色,是因那艘船而起,察觉属下情绪起伏得厉害,萨卡斯基也没有逼迫他们说下去的意图,索性他就自己去看看。 罗纳德奉命前往海滩处理海贼船,昨夜盖恩兄弟乘坐的船舶搁浅在近岸,应该是遭遇海难,下午时分,经过初步调查,通过电话蜗牛汇报,萨卡斯基得到确认。 海贼船破烂不堪,粗粗检查根本也找不到任何可用物资…而既然毫无用处,那艘连龙骨都折断的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价值。 萨卡斯基下令彻底检查过后就地烧毁它。 只是不想,此时罗纳德的表现,是那艘船内部有什么奥妙吗? ………… 他下令之后,按照以往他的指示会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执行,可是今日,萨卡斯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副官一时惊得整个人站起来,剧烈动作甚至叫小艇都产生摇动。 “萨卡斯基大人,请别过去。”罗纳德疾声开口,第一次反驳他的命令,“那艘船上…总之太可怕了,请您别过去!” 自从调任他麾下几年来忠心耿耿的副官失态到伸手拦在他身前,象是害怕他不管不顾直接涉水游过去,颤抖的声线,仿佛那艘随时会沉没的海贼船实际上是一只妖魔鬼怪。 萨卡斯基怔愣片刻,随即回过神,才打算开口呵斥副官和那卫兵’两个大男人象女人见鬼那样浑身发抖是成何体统’,话未出口却听得斜地里一道声音不紧不慢插/进来。 “我的建议也是请别过去,萨卡斯基少将大人。”是那人蓦的出声。 从营地到登船一路安静乖顺的人,打断他,语调有些虚弱,说话时口吻却平静到冷漠,“我想这位罗纳德先生是好意,毕竟那艘船上…” 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抬手抚着胸口,仿佛是呼吸不太顺畅,又浅浅咳嗽两声方才接下去说道,“那艘遇难的船,船舱内惨不忍睹到连见惯战场之人都觉得可怕。” “什么意思?”萨卡斯基眯了眯眼睛,沉声反问道,“船舱之内有什么?” 她抬了抬眼睫,缓缓的看向他,眸光幽暗深沉,夜海微光折射在这人的眉眼,或许是错觉,萨卡斯基仿佛从她纤弱的眉眼间读到几丝悲悯。 他与她视线微微碰触,下一秒这人就转开脸,重新看向船舷另一侧的海面,瓷白的脸上浮出痛苦,象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良久,她方才重新开口,“尸臭味。” “海风里裹着极浓烈的尸臭味,您没有发现吗?” ………… 怔愣几秒钟随即领悟这人言语间的未尽之意,萨卡斯基猛地转过头,目光放到距离小艇近百米的那艘船舶残骸上,尸臭…? 许是听得她揭示答案,罗纳德接着断断续续开始叙说,“是的,那太可怕了,萨卡斯基少将。”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骨骸,简直象…” “被当成食物吗?”他收起视线,声线变得沙哑,“除了盖恩兄弟,船上的所有人?” 话音落下,或许是不幸沿着他的疑问回忆起恐怖场面,罗纳德低低说了声抱歉立刻就…扑倒在一侧船舷上,面朝着洋面开始剧烈呕吐。 和他副官同样下场的还有划船的卫兵。 两个人扶着船舷,一时吐得天昏地暗。 见状,萨卡斯基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要呵斥麾下太没用么?两个下属的表现又似乎情有可原… ………… 他下令之后,按照以往他的指示会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执行,可是今日,萨卡斯基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的副官一时惊得整个人站起来,剧烈动作甚至叫小艇都产生摇动。 “萨卡斯基大人,请别过去。”罗纳德疾声开口,第一次反驳他的命令,“那艘船上…总之太可怕了,请您别过去!” 自从调任他麾下几年来忠心耿耿的副官失态到伸手拦在他身前,象是害怕他不管不顾直接涉水游过去,颤抖的声线,仿佛那艘随时会沉没的海贼船实际上是一只妖魔鬼怪。 萨卡斯基怔愣片刻,随即回过神,才打算开口呵斥副官和那卫兵’两个大男人象女人见鬼那样浑身发抖是成何体统’,话未出口却听得斜地里一道声音不紧不慢插/进来。 “我的建议也是请别过去,萨卡斯基少将大人。”是那人蓦的出声。 从营地到登船一路安静乖顺的人,打断他,语调有些虚弱,说话时口吻却平静到冷漠,“我想这位罗纳德先生是好意,毕竟那艘船上…” 她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抬手抚着胸口,仿佛是呼吸不太顺畅,又浅浅咳嗽两声方才接下去说道,“那艘遇难的船,船舱内惨不忍睹到连见惯战场之人都觉得可怕。” “什么意思?”萨卡斯基眯了眯眼睛,沉声反问道,“船舱之内有什么?” 她抬了抬眼睫,缓缓的看向他,眸光幽暗深沉,夜海微光折射在这人的眉眼,或许是错觉,萨卡斯基仿佛从她纤弱的眉眼间读到几丝悲悯。 他与她视线微微碰触,下一秒这人就转开脸,重新看向船舷另一侧的海面,瓷白的脸上浮出痛苦,象是在忍耐什么一样。 良久,她方才重新开口,“尸臭味。” “海风里裹着极浓烈的尸臭味,您没有发现吗?” ………… 怔愣几秒钟随即领悟这人言语间的未尽之意,萨卡斯基猛地转过头,目光放到距离小艇近百米的那艘船舶残骸上,尸臭…? 许是听得她揭示答案,罗纳德接着断断续续开始叙说,“是的,那太可怕了,萨卡斯基少将。”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骨骸,简直象…” “被当成食物吗?”他收起视线,声线变得沙哑,“除了盖恩兄弟,船上的所有人?” 话音落下,或许是不幸沿着他的疑问回忆起恐怖场面,罗纳德低低说了声抱歉立刻就…扑倒在一侧船舷上,面朝着洋面开始剧烈呕吐。 和他副官同样下场的还有划船的卫兵。 两个人扶着船舷,一时吐得天昏地暗。 见状,萨卡斯基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要呵斥麾下太没用么?两个下属的表现又似乎情有可原… 75.第七十五章 预定时间里他们启航,之前那段落海的小插曲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 冗长鸣笛沿着海风扩散到远方,高空云层急速涌动,星光半明半灭流动,湍涌的潮水里军舰缓缓驰向前方无边无垠的黑暗。 ………… 萨卡斯基在医务室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本就狭隘的空间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逼阙。 他静静站着不动也不言语,目光始终错也不错停在某个位置。 视线停留的地方有一道布帘把舱室一分为二,厚实布料顺便能隔绝外界的窥探,萨卡斯基站在界线另一边,他看不到的后方,军医正在为那人进行救治。 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特殊气味,闻得久了隐约能嗅见微弱血腥,许是久久等不到结果,也或许是药物与血液的糅合引发压抑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萨卡斯基心头沉淀的某种情绪无声无息开始蔓延。 不耐烦的重重靠在舱壁上,他眯起眼睛,瞪视那道布帘的目光掺进几丝难以察觉的不安。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救起她就好了,萨卡斯基心想。 他带着她终于逃出威力巨大的海流冲击,又在波涛里颠簸一段时间才被寻获,登上军舰,那人立刻被送往医务室进行紧急救治。 萨卡斯基将人交给军医就先行去处理旁的,包括盖恩兄弟那艘该死的海贼船,以及启航前林林总总系列需要他指示的事务。 一直到军舰终于在预定时间内出发,又从控制室那里听见一切正常的报告,最后,才总算有空隙前来医务室问一问溺水那人的情况。 只是不料,军医并没有象萨卡斯基预想那样给他什么好消息,实际正好相反,那人陷入昏迷,并且情况有些儿糟糕。 隶属萨卡斯基麾下的随船军医说得隐晦,话里话外却透出点…对她的情况表示不乐观,并且也对他,就是对萨卡斯基的不赞同。 当然,军医眼中暗藏的责备,萨卡斯基就算看懂了也倒是没有太多不悦,因为他知道,医疗部队和作战部队理念不太一样。 萨卡斯基他们这样前线奋战的军人从来秉承‘赶尽杀绝’和‘不择手段’作风,相比之下,医疗部队则多出些不必要的仁慈。 鬼刀斯托克斯在医疗部队内影响很深,进而造成绝大多数医务人员对待伤患的态度太过一视同仁,海军也好,平民也好,甚至海贼,医疗部队人员看到的仅仅是病患,而已。 军医的责备,萨卡斯基稍稍分析就回过味来,那是为着他先前的决定,对那人的手段令得军舰上唯一这位医生对他这指挥官产生细微的不满情绪。 明白归明白,萨卡斯基也仅仅是冷着脸回应,既没打算对军医解释也不准备为难对方。 对待那人的事,他确实是有失妥当。 傍晚时分萨卡斯基就察觉那人身体状况不是太好,日轮花蛛潜伏期只有几个小时,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她体内的寄生病毒应该正在爆发。 然后,隔了没多久那人意外落海。 救她上来的萨卡斯基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小暖炉,即使在寒冷的海水里,那人身上辐射的温度也超出正常人该有的水平,加上溺水… 好吧~没有溺水,军医报告说,那人肺部没有积水,应该是落海前就昏了过去,可就算没有溺水,她的情况也不好。 作为造成她此刻病痛的部分原因,身为始作俑者,萨卡斯基难得有些内疚,尤其是军医在详细报告过后又隐晦告知他,那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孱弱,这种诊断。 而听过之后,那点微微的内疚就慢慢酝酿成后悔。 ………… 在萨卡斯基耗尽耐心之前,紧闭的布帘总算拉开,回过神,他支起斜倚舱壁的身体,不动声色看向慢慢走出来的军医。 “萨卡斯基少将。”扯下戴的听诊器,军医走上前来低声报告,“按照您的命令已经使用疫苗注射液,接下来她需要休息。” 闻言,他点点头,却也不说什么随即迈开步伐,很快走近舱室里侧那架医疗床,此时身后的军医又一次低声问道,“需要我通知卫兵过来,带这位女士去舱室吗?” “不必。”萨卡斯基头也不回的开口,“我亲自带她去。”说话间他的视线落在医疗床上,定睛看了看,眉心微不可察颦紧,“凯里恩。” 他开口召唤军医,“她…怎么这样?” “用过疫苗注射液了,不是吗?”拨冗用眼角余光斜乜他们的军医,萨卡斯基的目光徒然锐利,等待对方回复这点时间里,嘴角也绷得很紧。 不久前到医务室,军医报告她的情况之后,萨卡斯基已经下令为她使用疫苗,实际上,原本‘三天’的决定在海水里找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改了主意。 下午开始,见闻色笼罩范围内那人的气息一点点衰弱,他那时候起就跟着慢慢不安,她怏怏的样子象一根刺,扎得他无法专心,直到推翻自己的决定,萨卡斯基才觉得好受些。 可是现在,他看躺在医疗床上的人半点好转也没有,甚至更糟糕些,蜷在被单里昏迷中发出无意识的微弱呻/吟,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 萨卡斯基探出手摸到她的额头,随即发现温度并不是太高甚至有些冷,见她一张脸脸颊通红,嘴唇透着苍白,他认为她是高烧,却不想掌心下的温度低于常人。 她的模样叫萨卡斯基怀疑随船军医的业务水平,先前他把人交给军医的时候她只是有些发热,既然没有溺水又使用过疫苗,为什么…她现在看上去象是更严重了? “这是正常反应,萨卡斯基少将。”许是从他的眼神里接收到质疑,凯里恩淡声答道,“日轮花蛛治疗疫苗,临床记录显示,高烧或者失温,因身体免疫系统作出的反应不同而不同。” 说完停顿一会儿,又用一种微妙的语调接着说道,“倘若发现寄生之后立刻注射,这位女士的反应应该可以减轻许多。” ………… 得到回答,萨卡斯基啧了声,军医的别有所指真是…叫人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总之复杂得很。 可他能说什么?终究是他的错,所以什么都不能说,即使被下属责备。 又沉默许久,萨卡斯基倾身过去,正要把人带走,谁知道才施力让人半坐起,下一秒又惊得他险些松手让她再次砸回去。 这人…他扶起她的瞬间,盖在这人身上的床单滑落少许露出肩膀大片肌肤,显然是…掌心触及的冰凉柔腻透过神经末梢传入脑海,象一把燎原野火… 蓦地侧身坐到床沿,扶着昏睡中的人靠在自己怀里,萨卡斯基猛地回头,这次看向军医凯里恩的目光顿时蓄着深深的怒意。 很明显,她只裹着床单,经过紧急救治的这人…衣裳不知去向?! “她溺水了,不换掉湿衣服情况会更严重。”或许这一刻他的视线过于凌厉,凯里恩往后退了一步,接着抬高双手作无辜状,口中急忙说道,“我全程都闭着眼睛,没有对这位女士做任何失礼的事。” 阴森森的盯着军医,直盯得对方神色无比惊悚,良久,萨卡斯基强制收敛怒气,勉强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弯下腰把这人连床单一起打横抱着,随后转身大步朝医务室的门走。 “萨卡斯基少将。”一脚踩出医务室舱门,后方,凯里恩又一次相当没眼色的打扰他,“今晚请您多留意这位女士,治疗疫苗使用者的情况很可能随时反复。” 萨卡斯基身形微微一顿,片刻过后再次迈开步伐朝前疾行,内心那句‘混蛋’也不知是骂凯里恩,还是骂他自己。 ………… ………… 因着担心这人的情况,萨卡斯基带着她一路疾行,连沿途撞见麾下时连回应都无暇开口。 他将她带回他的卧舱,随后打开两间舱室之间那道门,隔壁这间是安排给她的寝室,和萨卡斯基那间有一扇门互通,原本属于他的副官罗纳德。 军舰最高指挥官与副官的寝室布置一贯如此,两个舱室间开着一扇门,以便副官随时听令,不过这次情况特殊,罗纳德换了住舱,原本副官的卧室给了她使用。 因为毕竟是女人,接下来七天的航行,生活起居总不能叫她和将官士兵混在一起,军舰上都是男人;这当中也有监视的意思,她是军舰上唯一一位不属于海军的外来者,不可能放任她住在别的舱室。 跨过连接两处空间的门扉,随意扫过一眼,室内一切都妥妥当当,罗纳德做事谨慎又细心,给她的舱室收拾得干净,用具也都是军需官那里领用的最新物品。 再次对副官的能力表示了肯定与满意之后,萨卡斯基走到位于一侧的床边,小心地把她放上去。 接下来,他花了几分钟时间安置这个人,甚至替她掖好有些散开的被角,大功告成的他收回手,直到现在才细心看她。 方才的动荡里,秉着非礼勿视的君子风度,他不敢过于专注,只生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到得此时他为她又多盖上一件被褥,遮得严严实实,没了叫人尴尬的场景,他才有心思察看别的情况。 藏在被褥里这人毫无知觉,先前还发出细细呓语,此时她非常安静,许是情况有所好转,脸上异样的嫣红似乎褪去,单薄眉眼微微舒展,侧放在枕头边的手掌蜷起,几乎象普通的进入睡眠。 暗沉的眼眸巡视着昏睡的这张脸,也不知怎么,萨卡斯基竟有些发怔。 开着灯的舱室光线昏黄蒙昧,半封闭的空间里飘浮着错觉般的气息,浅浅的象是花香的味道方才一路上如影随形,源头出自怀里这个人,漫无边际扑入鼻端。 和往日靠近他那些女郎们的香水味不太一样,似乎就是单纯的香味,带着点甜腻的女人的味道。 抱着她的时候,隔着轻薄布料,微微发热的温度,柔软的身体…此时此刻,搅得他心神不属的人毫无防备在咫尺间。 她昏睡不醒,他却不由自主想象,那座岛上,深夜里她自溪水里回到篝火边,褪了衣裙的画面。 精致锁骨,修长的双腿…细腻肌肤,平坦的小腹… 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刚刚抬起又悬在半空,微微眩晕的神智瞬间清醒,萨卡斯基有些狼狈的起身急忙退出这间舱室。 返身折回属于他的空间,被火烧着似的立刻阖上那道门。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放松过了,萨卡斯基一边暗暗对自己的异样恼怒不已,一边疾疾进入浴室。 前去救援落海的那个人,回到军舰上紧急事务接踵而至,萨卡斯基一身衣衫浸透海水根本来不及换下,直到现在,布料叫体温偎得半干更是黏腻。 ————他需要一个冷水澡,萨卡斯基心想。 并且,立刻付诸行动。 ………… 伸手把水龙头打开,冰冷的水瞬间喷洒而下。 站在流水下方一动不动,借用冰冷温度带走体内灼升的高热,良久,难以言喻的狂躁方才慢慢减轻,直至消失无踪。 萨卡斯基睁开眼睛,在没有人看得见的现在,狠狠抿紧嘴角,为自己黑暗又可怕的心思。 彻彻底底清洗自己,包括脑子里根本不该出现的念想,等到能够完全冷静,萨卡斯基关上喷淋沐浴开关,随手扯过一件浴袍穿上,之后离开浴室。 那扇门紧闭着————视线一扫而过,随即他走向放置衣物的角落,准备取一身干净衣裳换上,然后离开这间舱室,随便去控制室或者瞭望台,总之…避免与那人继续呆在会造成危机的空间。 打定主意,他手中动作也加快几分。 ………… 不多时,很快打理好自己的萨卡斯基大步走到舱室出口,扶上门把手的瞬间,几丝微弱又显得古怪的声音制止了他打开舱门逃出去的意图。 他应该、立刻、马上、打开舱门,无论一墙之隔那人出现什么情况,他只需要通知军医过来检查就好,理智明明一直这样命令自己,他的手却迟迟没办法做出开门的动作。 僵在原地半晌,终于在听力敏锐接收到那扇门后方再次响起的声音的时候,萨卡斯基无声叹了口气,屈服于自己的冲动。 收回手,返过身————门的另一边,他听见那人跌落的声音,先是从床上掉下来,也不知是昨夜那样睡着都不安分,还是别的缘故。 现在她软软的起身,艰难的挣扎着…进入洗漱室…最后是呕吐声。 重新打开连接两间舱室的门,放眼朝里一看,一侧的床上被褥掉在地上,倒是看不见医务室那张床单,另外,洗漱室的门开着。 他走过去。 不出所料,萨卡斯基在舱室的洗漱间里找到她,背朝着出口,整个人痛苦的半伏在洗漱池边,吐得天昏地暗,连他出现时故意发出的动静都没有发现,或者来不及理会。 这人裹着床单,又因为难受得厉害,那块拖地的布料从肩上滑落露出背脊,随着她痛苦的呕吐,脊背微微发着抖,肩胛骨两道弧线恰如一双蝴蝶翅膀浅浅颤动。 …………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救起她就好了,萨卡斯基心想。 或者白日里第一时间内给她疫苗注射液,而不是在半是恼怒半是戒备的情况下失去理智的试图挟制她,那样一来,此时她不会这样痛苦,而他也不会险些让自己陷入不堪境地。 等到了淡淡悔意与懊恼交错糅杂的现在,萨卡斯基反思自己才发现,他似乎在细节上犯了某些不该犯的错误。 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对待这个人,救了他两次的人,他太过轻率…她开始就表现出善意,她给他能够救命的特效药物,他大意失误落入海贼陷阱,还是她再次救了他。 即使她来历不明,她的行为也足够打消那些怀疑,是他太多心才闹得无法收场。 或许当中也有恼羞成怒的意味吧?萨卡斯基抿了抿嘴角,看向她的目光浮出少许尴尬,与连自己都不愿意深思的…复杂。 她在他此生最耻辱的时刻出现,她的强大力量与慎密心思,一再反射他的弱小无能和莽撞冒失,这点恰是萨卡斯基无法接受的事。 加入海军那天开始,萨卡斯基头上的光环就从没有消失过,当年海军学院的首席毕业生,如今最年轻的本部少将,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正式进入军队,他都称得上足以傲视群英。 萨卡斯基一直为自己骄傲,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人轻而易举击碎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也叫他蓦然发现,曾经令他自满的不过是虚华表相,根本不堪一击。 他像个蠢货,不知不觉被自己蒙蔽了眼睛。 而领悟之后,他理所当然的对这人有些恼恨,她是女人,他的观念里定位到需要被保护地位的存在,一个往日他根本不会在意的女人,居然… 她应该被他保护的,结果却相反。 正是那些恼怒与不甘心,使得他在后来对待她时大失水准,不但恩将仇报,还弄砸了原本该顺利进行的设想计划。 而更糟糕的是,不久前他试图… ………… 他的视线停在她背上,半晌才沉声开口,“需要帮你找军医过来吗?” 他话音落下,背对着他这个人摸索着空出一手去拧开水龙头,先漱了好半天的口,接着才弱弱的回答道,“不用麻烦,只是有些难受。” 她抬起脸,透过洗漱池上方的镜子把目光投向他,“军舰正在海上航行?” “两个小时前启航,六分仪确定的航线。”萨卡斯基垂下眼帘,故作不经意的避开她的视线,“军医为你注射过治疗疫苗,你的不良反应是正常现象。” 发热、呕吐、昏迷,应该是日轮花蛛寄生带来的不良反应…这人原本可以不必遭受这些,即使他此时解释,也为时已晚。 到底是他的错误。 只是…张了张嘴,到了舌尖的歉疚措词仍是说不出口。 良久,他又听见她开口,“能借我…”虚弱的声音,音色里透出些不知如何形容的奇怪意味,并且话到中途就等不到下文。 萨卡斯基重新抬起眼睛,透过镜子倒映看着她,镜子里的这张脸微微偏过几度躲开他的目光,双颊浮着浅浅胭脂粉,眼角眉梢有难以察觉的羞怯之意。 “我能借用浴室吗?”他看见她扶着胸前那片布料的手微不可察收紧,“还有衣裳…” ………… 怔愣片刻,萨卡斯基回过神,“当然可以,我的舱室————” 他们此时乘坐的西里斯,这种型号的军舰,比起高级将领专属军舰配给简陋许多,军官们的舱室配有独立洗漱间,然而只有最高指挥官才拥有独立浴室。 这人应该是发现洗漱室内没有沐浴装置才开口,她落海又发热,醒来确实也需要沐浴。 说话间他从洗漱室出口折回舱室内,走到一侧角落站定,接着才继续往下说,“那扇门过去是我的舱室,浴室在那里。”朝着指点的方向示意,好叫随后出来这人看清楚,也叫她放心。 “衣物用具在柜子里,已经准备好。”停顿几秒钟,他瞥了她一眼,鬼使神差的说道,“不放心你可以借用我的。” 副官罗纳德收到命令就替她打理,包括衣物,是军需官那里领用来的全新的海军服饰,只不过贴身小衣一类…作为鲜少女性服役的军舰,军需处似乎没有此类物资。 萨卡斯基所知,总人数不超过三千的女兵与将官们,她们的需求由军需处特别负责处理,他麾下从来没有过女人,随军的物资自然也没有预备。 现在这个人…外衣还能用制式服装,至于旁的…他倒是爱莫能助。 短暂静默过后,这人一脸犹豫的关上置物柜,“那就麻烦您了萨卡斯基少将,接下来我得借用您的衣物,非常抱歉。” 许是她面上略显羞涩的神色叫他看得…阴霾情绪一扫而空吧?他一言不发领着她去到自己的卧舱,示意她随意使用他的衣物柜,开口时低沉语调里藏进愉悦。 “不需要道歉,你救我不是吗?”萨卡斯基这样对她说,甚至不经过思考,说出一个决定,“按照你说的要以身相许。” 开口的同时他目光错也不错看着她,见她神色果然变得尴尬,他就淡声往下说道,“我想你也不需要男人以身相许,所以用别的东西偿还。” “财宝都可以给你连同我那份,或者,只要我付得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 丢下一番叫她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话,他就退出自己的舱室,折返到隔壁,将空间暂时让出去。 阖上门,萨卡斯基靠在舱壁上,闭了闭眼睛,连他自己都不太明了,此时嘴角溢出的叹息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是补偿过错,亦或者别的…他无法理清,更不愿意深究。 很多年后萨卡斯基才恍然明白,今时今日他错综复杂难以理清的情绪,真正的原因,只是此刻斜倚舱壁等待的他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更无法预料,命运安排什么在旅途尽头等着他。 他对这人所说的,‘财宝都可以给她连同他那份,或者只要他付得出她想要什么都给她’,并非他想的以金钱交换来偿还恩情。 他脱口而出的,连自己都误解的话,是…一个承诺。 只是可惜没有机会兑现。 76.第七十六章 军舰西里斯在洋面航行,直到第五天下午临近傍晚,乔纳森才又一次和那位安娜小姐说上话。 在会议室里,趁着萨卡斯基正和几个心腹下属低声讨论军舰事务而暂时无暇分神,他从自己的座位里起身,小心地在不发出太大动静的情况下,靠近坐在最角落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那人。 虽然会议还在进行中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不过对乔纳森来说也差不多。 西里斯号的所有事务,应该做出决策的是萨卡斯基,毕竟军舰上的人员几乎都是萨卡斯基麾下,一支队伍只需要听命一位指挥官,这是海军将官们之间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每位海军将官都不会刻意介入别的部队事务,当然,这并不是担心妨碍他人培养势力而造成冲突,原因是他们每个人性格不同,进而导致指挥作战时的作风也不尽相似,直系部队和指挥官的默契能最大程度保证战斗取得胜利。 乔纳森领着萨卡斯基麾下因最高指挥官失踪而焦躁不安的队伍离开,肯跟随他撤走的只有十几位原本隶属g8支部却不肯同流合污的海军。 汇合到这艘军舰的人员,绝大多数听命于萨卡斯基,此时的西里斯号,唯一而绝对,能够指挥所有人员的只能是萨卡斯基。 ………… 当然,现在也不是乔纳森太过无所事事想找什么乐子才故意接近这位军舰上唯一的女性,主要是…他抓心挠肺好奇得厉害。 尤其是这起称得上‘八卦’事件的当事人之一还是萨卡斯基。 萨卡斯基那家伙,军校同期又交情甚惬的乔纳森哪里不知道,他这位同窗秉承‘海军至上的绝对正义’理念,对海军之外的一切都抱有怀疑态度,无论处于何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无条件相信别人。 那天在岛上,萨卡斯基对这位安娜小姐的行为,才是平时的正常反应,半信半疑,百般试探,并且设法将其挟制在可控制范围内。 萨卡斯基动用手段,乔纳森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太坚持自己的看法。 因为他同样明白,接下来的航行吉凶未卜,后方更可能有追兵,这种情况下,任何可能的意外因素,事先掌控才是妥当做法。 所以,即使有些抱歉,乔纳森也还是默认了同期同窗的行为,然而诡异的是,过了没多久,萨卡斯基的态度居然出现某种变化,真是不可思议。 如今坐在会议室里这位安娜小姐,萨卡斯基对她绝对不是什么一开始宣称的‘任务目标’,或者事后追加的‘救命恩人’能够解释得清的啊~ 之前也不是没有类似情况,怎么没见萨卡斯基对哪位什么人物的态度会象这次这样,谨慎郑重到小心呵护的程度? 虽然乔纳森自认稳重又靠谱,但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嚒~ 他真的非常想知道,从来不对女人假以辞色的同期同窗,什么时候也学会懂得怜香惜玉起来? ………… 乔纳森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默默走到角落,轻轻拉开紧挨着另一位‘八卦事件’当事人的座位的椅子,然后…笑眯眯的坐下去,摆出一副非常关切的样子,盯—— 她坐在会议室长桌最角落的位置,近两个小时会议时间,乔纳森着意观察过,这人除了偶尔轻轻翻动手上的书籍,居然没有别的动作,整个人安静得厉害,不留神就会忽略掉一样。 她被萨卡斯基带进会议室,奇怪的是,在乔纳森看来,这也不是要让她旁听海军的内部事务,更没有打算让她参与任何决策,仅仅是带了人进来就自顾自去忙别的,不闻不问却也不带监视意味,象是只需要她坐在看得见的地方。 会议开始没多久,萨卡斯基就把注意力放到当前需要处理的事务中去,其他几位参加会议的军官更不会在长官面前分神,唯一一位不属于海军的存在,过了没多久就仿佛被众人遗忘。 除了乔纳森。 ………… 他目光炯炯,可惜被他看着的这位聚精会神看着她自己手上的书,也不知是不是太过专注,总之就是不打算理会他的样子。 乔纳森也不出声打扰,一手手肘支在会议桌边缘,侧过身就这样明目张胆盯着这人。 这位安娜小姐,自从登上军舰就被隔绝在众人之外,简直象关在玻璃缸里的珍贵金鱼,即使在人前出现也一直是萨卡斯基领着,连和其他人接触都不能。 驶离那座无名荒岛开始,直到现在,她在军舰内的公共场合一共出现五次。 其中包括‘她落海被萨卡斯基救回来送进医务室’一次,之后,‘萨卡斯基亲自抱着她回舱室’一次,余下三次,还得算上今天来会议室。 乔纳森替她算了算,五天的航行,这位安娜小姐百分之九十五的时间都呆在舱室之内,按照军医凯里恩的官方说辞,她是身体欠佳: 在岛上感染日轮花蛛并且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即使落海获救之后注射过疫苗,也还是因为延误而产生某种过于激烈的不良反应。 军医的说辞听上去相当可信,不过,乔纳森可没有全部相信,虽然他本来也没有太过多事的心思。 即使军衔相同,乔纳森也相当有自知之明,他不会主动涉入萨卡斯基麾下的事务处理,该知道的萨卡斯基不会隐瞒,不该过问的事,他也不会过问。 比如这位安娜小姐的真正来历… 萨卡斯基说过,这人是‘任务目标’,也就是‘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的知情者,然而,维图斯向海军本部报告宝藏一事的时候,收到情报的乔纳森曾经设法远远见过‘目标人物’一次。 g8支部虽然被维图斯掌控在手中,乔纳森却还是有些手段途径来完成他想做的事,能够找到宝藏的人在重重保护下与外界隔绝,也还是叫他见到过样貌。 彼时,那位自称‘阿契美尼德王朝贵族末裔’的女人,不是这位安娜小姐。 ………… 乔纳森只是非常好奇。 他知道这位并不是‘任务目标’但也保持沉默,并非信任她,而是信任萨卡斯基。 他相信,以萨卡斯基那种严苛偏执、宁枉勿纵的性格,这位安娜小姐如果真的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那么,她一定不会接触到任何人,别说公开露面,她现在甚至会处于完全□□状态。 至于为什么,先前见过的那位‘阿契美尼德王朝贵族末裔’,会忽然换成这位… 萨卡斯基的决定和计划,乔纳森不会深究,他只会依照同窗的安排进行下去,只要最终结果对海军阵营有利,谁在乎过程。 他好奇的是,萨卡斯基究竟是不是对这位安娜小姐抱有某种…男人对女人的小心思,然后,顺便想试探一番而已。 因为太难得一见了嘛~乔纳森甚至还怀疑,按照萨卡斯基那种性子,说不定这会是同窗一生中唯一一次,儿女私情导致[绝对正义]的道路出现细小偏离。 ………… 乔纳森一边静静盯着身侧这位看,一边漫无边际发散思维想了很多,直到边上座位里读书的人终于阖上手中的书籍,偏过脸,总算拨冗把目光投向他。 “哟哟~安娜小姐身体好些了吗?”乔纳森飞快收敛心神,笑得非常和气,说话间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接着又笑,“凯里恩相当自责呢~” “让一位女士遭受病痛折磨,我们的军医一说起就懊恼得不行。” “现在看安娜小姐精神不错,那家伙总算可以放心了。” 他话说得热络,结果对方却完全不领情的样子,淡白的脸上一双碧透眼瞳眸光幽深,只是不说话,神色也平静如水。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乔纳森锲而不舍的再次开口,不过这次他换了个话题。 目光在她掌心下那本书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抬高眼皮,“安娜小姐也喜欢?萨卡斯基这些天搜刮了整艘军舰的书本。” “不过幸好他放过我床头柜那几本了,不然旅途多无聊啊~”乔纳森边说边冲着她眨眼睛,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对了,安娜小姐喜欢幻想小说?” “看来我们的兴趣很像,你正在看的这本,我那边有续集哦~” 乔纳森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想引她开口,这人始终不动也不言语,他笑得脸都快僵了,她也还是没反应或者不愿意给他反应,再这样下去,他会找不到话题啊喂! 自认把妹无往不利的乔纳森表示,生平第一块铁板踢得他牙疼。 不过幸好,又等了一会儿,就在乔纳森险些垂头丧气自认失败,顺便想灰溜溜走开躲到没人角落去安抚自己受创的小心肝的一瞬间,优秀的动态视力捕捉到身侧这位眼睛里出现的细微变化。 见状,他再接再厉的说道,“彩虹迷雾,这部小说分好几卷,最新一卷上个月才出版,我好不容易买到都没来得及看。” 彩虹迷雾,这部小说最新卷是放在乔纳森的床头柜,不过不是他要看,而是他必须看,免得下次回马林弗德的时候,约会喜欢的姑娘找不到共同话题。 乔纳森正在努力追求,希望娶回家的姑娘是彩虹迷雾系列小说粉丝…虽然他不太知道幻想小说究竟哪里值得狂热追捧,不过洁西卡很喜欢,爱屋及乌,他也只好跟着喜欢。 ………… 呃~心思往自己心上人那边偏移几秒钟,随即,乔纳森飞快回过神,接下去说道,“听说最新卷作者总算给出结局了呢~” 身侧这位始终安静的听着他说,直等到听见‘结局’,她的眼底才依稀仿佛滑过一丝什么,只是变化太快令人来不及分辨就消失。 他说完就沉默下来,片刻过后,才听得这位第一次开口回应,“彩虹迷雾是幻想小说?”清润柔和音色,尾音用的是疑问句式。 乔纳森愣了下,眉梢微不可察挑高,“不是幻想小说?”这人的困惑非常明显,并且奇怪————彩虹迷雾系列小说近些年非常热销,她这样问… “能困住时间的迷雾,误入其中迷失的人,彩虹一样连接过去现在未来,那种事,即使伟大航道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那种事也明显不可能啊~” 想了想,乔纳森这样回答,随后却看见她放在书籍扉页上的手,食指曲起轻轻敲了敲,“不可能吗?伟大航道内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她说得很小声,自言自语般,接着沉默几秒钟,神色似是恍惚,“不可能,不代表不存在。” 也不过转瞬间,涣散视线重新凝聚,她专心看着他,翡翠森林一样的眼睛,眸光里有瞬间荡漾,奇异又诡秘,“世界的尽头,拉夫德鲁,被找到之前人们也认定那是传说。” 半晌,乔纳森微微眯起眼睛,“安娜小姐的意思,无人抵达的拉夫德鲁,小说虚构的彩虹迷雾,都是真实存在,所以,泰坦海域,也确有其事?” 拉夫德鲁、彩虹迷雾、泰坦海域,三个名词都被认为是幻想虚构,仅仅存在于小说或者传闻,现在看这人笃定的态度…乔纳森可以不好奇另外两个,然而… “数百名海军的乘坐西里斯号即将前往泰坦海域,安娜小姐提供的航线。” 七个昼夜的航行,不能凭借磁力指针而仅仅依靠星相,这是一个疯狂决定,这场冒险决定前往的是萨卡斯基,西里斯号全员没有任何人会质疑指挥官的命令。 然而,最初提出的是这位安娜小姐。 乔纳森认为,他或许需要这位小姐的更多保证,或者提供更多讯息,而非这样虚无缥缈一句话几个字就让整艘军舰全部人拿性命做赌注。 他愿意跟着萨卡斯基冒险,只不过,乔纳森无法替军舰上其他士兵做决定,士兵们的性命可不是他们这些将官随意拿来赌的消耗品。 ………… 或许是他最后那句话所用的语气太过尖锐,身侧这人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看着他,眉宇间渐渐浮出似笑非笑的神采,仿佛是看见他终于图穷匕见,而早已心知肚明的这个人眼睛里带出讥讽意味。 接下来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乔纳森甚至觉得这场谈话无疾而终,他认为自己等不到答案,或者她会起身离开。 然而,这人还是收起半嘲半讽神色,眼神变得平和,“我同样没有拿人命当赌注的习惯,海军少将先生。” 说完停顿几秒钟,她的眼睛微微转开少许,飞快看了眼别处又收回,叹息彷如错觉,“您可以不必拐弯抹角,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毕竟我们在一条船上,西里斯号沉没,我也难逃一死。” 她用接近诚恳的眼神重新看向他,嘴角噙着的浅薄笑意平添了几丝无奈,“我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这里又是大海。” 77.第七十七章 恶魔果实能力者?!乔纳森把眼睛瞪得滚圆,直愣愣盯着身边这人好半天,然后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是…”停顿片刻,浅浅吁出一口气,连带将不知如何表达的心情化作一句感慨,“半点也看不出来呢~” 边说边细细打量她,乔纳森一时半是讶异半是恍然,可不是嘛~这位安娜小姐看起来瘦瘦弱弱,还满脸病气,说她手无缚鸡之力倒是更叫人相信些,哪里象拥有神奇力量的能力者。 不过,既然她亲口承认,那么…这种程度的坦白,想必当中也有示弱的意思吧? 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如今西里斯号航行在海上,整个环境对能力者来说是一种天然制约,茫茫大海除了军舰无处容身,她和同乘的他们算得上同舟共济。 这人这样暗示是想让他们放心? 电光火石间心念急转,随后,乔纳森故作不经意的耸耸肩,笑着开口,“恶魔果实能力者啊~安娜小姐是超人系还是自然系?或者动物系?” 说完之后目光对上她的视线,他笑得很随性,接着说出的话却别有深意,“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一睹为快呢?” 虽然明知道恶魔果实的类型对于能力者是秘密,他还是问出口,因为他想确认,如果是坦白,不知道这位安娜小姐能做到何种程度呢? 乔纳森这样想着,毫不掩饰嘴角的那点狡黠之色,看向对方的眼神很是期待。 ………… 短暂的静默过后,身侧这人慢慢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很抱歉。”眼神显得很平淡,即使拒绝的语言,口气仍是波澜不兴,“关于这点,请容许我保守秘密。” “当然当然。”乔纳森点了点头,也没觉得太过遗憾,毕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所以他非常善解人意,“女士希望保守可爱小秘密的时候,作为男人当然要识趣一点。” 或许是他的回答使得她…满意?听他这样说,乔纳森很快发现身边这人的目光微不可察的缓和,虽然不明显,但是她眉心皱起的小渦变浅了些。 另外,她嘴角的笑意也加深几分,整个人看起来温婉许多,至少不再是看似柔和,眼底深如寒潭的冰冷却挥之不去。 只是————很可惜,她放心得太早。 他自己这样风度翩翩的男人,‘当然不会介意女士保守秘密’,不过,萨卡斯基就很难说。 借着眼角余光,乔纳森迅速瞥了不远处会议桌尽头那道身影一眼,随后在心里无声的替身边这位安娜小姐叹了口气。 萨卡斯基…乔纳森觉得吧~现在,萨卡斯基的脸色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他早就发现了,虽然表面不闻不问,实际上,萨卡斯基一直留了道注意力给这位安娜小姐。 刚开始他一靠近这角落,萨卡斯基就拨冗投来警告目光,而且还不是对他‘会议中途离席’这种不务正业举动的警告,那是对他接近这位小姐的行为表示不愉快。 隔着大半张会议桌,和下属讨论重要事务的同期同窗,发现他私自靠近这位安娜小姐之后,盯着他的眼神相当犀利。 简直象是看见接近羊群的饿狼啊~ 乔纳森相信,以萨卡斯基的听力,就算没有动用见闻色,就算身边下属们一直在汇报各项事务,该听见的东西,也还是没能逃过萨卡斯基的耳朵。 然后,幸亏他一早发现自己同窗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并且英明神武的没有习惯性对这位小姐说什么失礼的话————要不然… 再然后。 先前就一直留意偷听他和她的谈话,等听见她说出‘恶魔果实能力者’,萨卡斯基的表情实在是…那张从来都板着鲜少放松的脸,现在更是阴沉,倒是连累那边开会的军官们越发战战兢兢。 ………… 乔纳森和他边上这位的交谈,结束在她绵绵软软却令人不能逼迫的回答,而长桌尽头的声音同样也微弱下来,原因是会议中心人物,萨卡斯基少将神色里忽然带出显而易见的不悦。 开会的其他军官不明所以得很,不幸恰巧在汇报的一位中尉看着他长官一张脸黑如墨水,显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表情很是惊惶。 又安静了一会儿,西里斯号最高指挥官猛一下起身,也不说话径直从开会的人群里走出来,转过长桌,迈开大步朝着角落这边走,绷紧的脸,周身辐射出一种仿佛气势汹汹的魄力。 乔纳森结束了他饶有兴致的观察,满足八卦之心的男人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时候,很应该是他功成身退的好时机。 萨卡斯基现在的样子,在乔纳森看来实在是…有点眼熟,好似前些年他呃~不幸和某位女士进行友好亲切交流的时候碰到的情形。 ————这种‘亲眼目击老婆出墙而前来捉/奸的丈夫’的即视感… 实在让他觉得很需要退避三舍。 然后,心动立刻行动,乔纳森满脸正色的迅速起身,结果没等他拉开身后的椅子,萨卡斯基的行动力忽然爆发超出他的预计,不过眨眼间,同窗已经闪身出现在…他隔壁的隔壁。 也就是这位安娜小姐座位的另一边,和乔纳森恰好形成一左一右。 呃~保持着起身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辞的乔纳森,默默拿眼角斜乜: 萨卡斯基站定之后一手扶在会议桌边缘,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高临下俯视坐在位置里的人,把她全部笼罩在他自己的阴影之中。 她显然有些不知所以,微微偏过头,仰高了脸看向做出莫名举动的男人。 两个人忽视了其他在场的一干人等,一个神色惊讶,一个面沉如水,两个人静静对视。 又过了好一会儿,在一会议室有关无关人等的屏息以待里,萨卡斯基冷着脸开口,“你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虽然听起来是疑问句,不过尾音有点重。 乔纳森的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他敢用他和萨卡斯基同窗又同袍几年时间的交情来担保,萨卡斯基问的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冷酷古板的男人,话里藏着另一层含意。 就是不知道萨卡斯基自己知不知道,他这样硬邦邦的发问,实际上是…因为被隐瞒了所以恼羞成怒。 “是呀~”被质问的安娜小姐很平和的点了点头,“我是。” 她的态度很坦荡,萨卡斯基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些,“为什么我不知道?” 闻言,乔纳森倒吸一口气,慢慢地抬手遮住自己的脸,有些不忍心看同窗犯傻之下的口不择言,这是昏了头方寸大乱了吧?这样不知所谓的话都脱口而出,萨卡斯基你… 想了想,遮住眼睛的手又往下滑改成抹了把脸,乔纳森带着无数的‘擦!’和铺天盖地的黑线,四下环顾周遭一圈,接着咳嗽一声,试图组织点得体的语言,好替同窗挽回些颜面。 果然,会议室里其他人也明显发现了西里斯号指挥官此时的失措,萨卡斯基的心腹们个个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外加…不可思议。 唯一例外的仍然是唯一不属于海军阵营的人。 当然,她应该也发现这当中奇怪的地方,不过她似乎没有多想而是早有准备一样,慢慢吞吞的回答道,“因为你没问。” ………… 多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令人无言以对的答案!乔纳森简直要为这位安娜小姐鼓掌喝彩。 紧接着,佩服完这位语出惊人的小姐,乔纳森的视线在萨卡斯基脸上停留几秒钟又飞快转开,想了想他又重新坐回位置上,眼角微微斜睇。 身侧这人一直坐着不动,就算边上另外那个男人看上起怒意磅礴,她也还是漫不经心,神色里带着浅浅的倦意,什么都不曾在意的样子。 倒是萨卡斯基,神色僵硬无比,因着她的回答,薄唇唇角抿得死紧,显然是愤怒却不知作何反应,或者根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觉得忿恨。 真是————或许他应该让迷恋萨卡斯基却被无情抛弃那些女人看一看或者再学一学这位安娜?乔纳森心想。 男人和女人之间很微妙,从来‘此消彼长’这句话似乎半点也没说错,一方越不在意,另一方就会鬼迷心窍一样越陷越深。 看看这位安娜小姐,萨卡斯基往日那些过去式的女人,真的该好好学一学。 她越不在意,萨卡斯基的眼神就越无法转开。 ………… 良久,萨卡斯基身上携带的压力越来越沉重,直到接近临界点才深吸一口气,目光错也不错,象是强制按捺杀意,哑声开口,“如果我问了呢?” 面沉如水的男人将扶在会议桌边缘的手握成拳头,声音冷得象绷紧的钢丝,“如果我问你呢?” “如果萨卡斯基少将大人开口问了…”她直视他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我自然会坦言相告。” 会议室之内弥漫的沉重压迫感,在她给出答案的一瞬间忽然消失。 78.第七十八章 看清楚摆放在会议桌桌面上那几支磁力指针呈现的诡异状态,萨卡斯基蓦地起身,面色阴沉地朝着会议室出口快步走去。 “萨卡斯基。” “萨卡斯基少将!” 乔纳森和副官罗纳德,两人异口同声,而开口的同时,行动迅速的两个人转眼间就出现在他身后。 听见耳后的叫声,原本不打算理会的萨卡斯基脚步略略一停,想了想又偏过脸,飞快朝后看了眼: 身后的会议室,他麾下几个前来参加会议的军官已经离开位置,紧随着乔纳森和罗纳德,一行人浩浩荡荡正在向出口聚集。 而角落,那个人… 唯一剩下的人静静坐在位置上,此时场面略显混乱,那人坐着不动也不言语,透过人影晃动的缝隙,萨卡斯基看见她凝视着桌面上的几支航航指针,神色似是若有所思。 也不过一瞥之间,她被他麾下的军官挡去身影。 萨卡斯基皱了皱眉,来不及深想方才一瞬间心头滑过的那丝异样究竟是什么,那是灵光一闪转瞬消失根本无法捕捉,顷刻间他又回过神,浅浅吸了口气就一言不发转身。 解决西里斯号当前的危机才是燃眉之急,毕竟军舰上数百号人生死攸关,至于那人…她…还是等他缓下事务再回来… 心念急转间,萨卡斯基眯了眯眼睛,拳头握紧又松开,速度也加快几分,领着一行人往目的地,军舰控制室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 穿行在军舰内部狭隘半密闭的通道间,一路疾行很快抵达控制室,甚至还没能走进去就能听见室内传来惊慌失措的杂音。 副官罗纳德抢先一步越过他,走上前推开控制室大门。 萨卡斯基站在门口,放眼扫过室内,看着控制台附近那十几张显得惊惶的脸,他抿紧唇角,眼底冻结了冰冷神色。 十几名操作员手忙脚乱调整着仪器,徒劳无功地试图挽回,想是成效不彰,控制室内弥漫着末日来临前的压抑与涣散。 太松懈了!萨卡斯基一时有些愠怒,不过…现在不是呵斥的时候,他也明白,或许怪不得麾下这些控制室人员。 毕竟,意外突如其来。 自从启航那天开始,西里斯号风平浪静直到刚才,正是这份安逸麻痹了军舰上的全部人员,导致他们所有人潜意识里产生了某种侥幸。 连续数日航行在伟大航道,仅仅凭借六分仪测定航线,听上去非常疯狂,然而实际执行下来,西里斯号这些天的航行居然平安无事。 没有飓风海啸,没有环蛇海流,没有伟大航道特有的瞬息万变的恶劣天气,甚至连鬼鬼祟祟的海贼船都看不见一艘。 沿着仙女座y星以北30度角航行的西里斯号仿佛被世界遗忘,孤零零漂泊在平缓寂静的海洋。 多么诡异而幸运的情况。 事实上,早两天开始,萨卡斯基和乔纳森就有了…最坏的打算,他们都隐约有所预感,五天的平静表相背后,往往酝酿着更可怕的,叫人措手不及的,后续发展。 千百年来吞噬过数也数不清的船舶,如果仅仅依靠星相定位航行这种疯狂举动能够平安抵达目的地,这里也不会被称为:[船只坟场]。 这里,是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都不可以有的伟大航道。 现在果然,磁力指针毫无预兆出现的诡谲状况,恰恰证实他们的坏预想。 此时此刻,是所有人包括他都该面对现实的时候。 …………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浮起两日来自己和乔纳森事先考虑过的一切,随即又在瞬间收敛心神,面对满室的混乱,萨卡斯基冷着脸,斥了声,“慌什么?” 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的脸,随即慢吞吞踱到一角某个空位上落座,然后他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用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低沉语调,命令,“继续。” “哟哟~”晚了萨卡斯基一步走进控制室的乔纳森哼笑,环顾周遭一圈,耸耸了肩样子很痞赖,语调更是漫不经心,“西里斯号沉没了吗?还没有吧?你们慌什么?” 说话间缓步走到萨卡斯基坐的位置边上,抬手用指尖掸了掸衣袖,乔纳森以一种轻曼的姿态说道,“每个人该做什么还需要你们的长官提醒吗?” 军舰上两位最高军衔长官先后露面,导致混乱现场一时陷入短暂的死寂,片刻过后,象是有一支无形的手按下开始键,控制室内重新变得忙碌,操作员开始检查军舰控制仪器,航海士聚到一旁开始想办法研究对策。 萨卡斯基斜了站在身边的乔纳森一眼,无声无息的勾了勾唇稍,他这同窗…还是这样,只言片语就把握住某种节奏,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重要场合,总能巧妙的引导局势朝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就知道g8支部那里遭遇的打压冷落不会消磨了乔纳森的意气,方才说话的一瞬间,乔纳森眼睛里的尖锐峥嵘,比起在军校那时候,竟是更深刻几分。 如果这次他们的计划能完美收稍… 那么,往后能阻拦他们朝着更高目标前行的障碍,会减少许多吧? 无论是海军本部那些尸餐素位的资深官僚,还是没把他们这些年轻军官放在眼里的老牌将领…解决g8支部就足够那些勾结串联的渣滓手忙脚乱一段时间,而趁着忙乱,也足够一部分人各自反击。 心里这样想着,萨卡斯基疲惫地闭上眼睛。 乔纳森、他、波鲁萨利诺,他们这些人隐忍得够久了,是时候真正崭露头角。 现在的海军,比起萨卡斯基他们这些年轻军官来说,海军内部的氛围显得死气沉沉,太多人被时间和现实磨平意气甚至堕落。 军校毕业真正进入军队,没多久萨卡斯基就有所察觉,现实与他原本想象的差别很大,权力污染了正义,私欲蒙蔽了清醒,这样的海军不在少数,他们希望有所改变。 海军高层的堕落,并不代表整个海军的衰落,萨卡斯基他们这些年轻军官很快看清现实,并且为改变现状而努力。 他们希望实现加入海军时每个人怀有的抱负:守护正义,消灭罪恶。 然而前方荆棘密布,改变的最初会触犯到现有掌控者的利益,所以,乔纳森才会无缘无故被调任支部,所以,萨卡斯基才会莫名其妙接下这个任务。 萨卡斯基从来不擅长勾心斗角,g8支部之行,根本也不在他预料之中,他原本是从新世界回航去往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述职… 不过算了,恰如空元帅所言,萨卡斯基要的也只是有利于他的结果,过程中原本针对他的阴谋算计,只要没有得逞,那便罢了。 闭起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然而身边乔纳森的存在感始终都在,萨卡斯基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哑着声线,彷如自言自语,“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无论如何初步结果应该出现,而现在…暂时交给乔纳森主持大局。 ………… 半个小时过去,预定时间内醒来的萨卡斯基得到结论,非常不可思议:军舰没有偏离航线,各项仪表显示数据正常,洋流带着他们驶向预定坐标。 那未知的目的地,或许就是,提供航线那人口中的宝藏所在地,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 唯一古怪的是磁力指针,西里斯号拥有的所有指针都呈现同一种型态,它们缓慢地呈顺时针方向旋转,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停止。 两个小时后,航海士们紧急讨论的最终设想,报告反馈到萨卡斯基手中: 指针的偏移,或许是所有磁力指针都受到某种无法判断的干扰,并且那种牵引极其庞大,辐射威力甚至足够影响固定指针。 然而前方海域,声纳系统探测结果毫无异常。 如果一定要对此异常现象给出解释,那么,结论…或许…是泰坦海域。 西里斯号航线的前方,无边无垠的黑暗尽头,那片传说之海牵引着军舰,虽然表面看不出任何异常,敏锐的磁力指针却首先受到影响。 将手中的几张纸页浏览一遍,萨卡斯基随后阖上报告,侧过脸看向控制室一侧墙上的圆型瞭望窗,视野所及蒙昧混沌,彷如看不到黎明的夜。 他不自觉皱紧眉心。 …………分割线………… 直到第二天上午近十点,萨卡斯基才回到他的舱室,准备按照他那同窗乔纳森的建议,稍作休息再继续坚守指挥官的岗位身先士卒。 即使控制室各项数据始终显示一切正常,萨卡斯基仍是无法安心,最后是乔纳森态度强硬地把他踢回舱室。 他的同窗说,就算他目不转睛盯着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养精蓄锐作好应付危机的准备。 另外,乔纳森别有用心提醒,除了西里斯号的现状,还有一位也不是能疏忽大意的人物…那位来历不明即使不是敌人,一切结束前谁也无法保证什么。 ‘那位小姐还是萨卡斯基你去看着吧~’ 乔纳森用听上去有些牵强的理由劝萨卡斯基休息,边说还边拍他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不着调模样,‘不是敌人最好啦~不是敌人正好不能冷落她,对吧~’ 萨卡斯基顶着毫无表情的冷脸,实际上脑子里睡意汹涌的一时不察被骗回指挥官舱室。 ………… 一整夜加快一个上午没有合眼,另外全程精神过度绷紧,萨卡斯基只觉得头脑有些浑浑噩噩,一直等到站在床边脱掉上身衣物他才慢一步想起…乔纳森的话。 搭在裤子皮带上的手指微微一顿,萨卡斯基回过头,不想一眼却看见和隔壁舱室相邻那堵墙的门半开着,下一秒,迟钝的听力晚一步才接收到他的卧舱浴室里传来流水声。 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此刻究竟处于哪一种境地,只是没等他做出反应,隔着一片薄薄木板,浴室里的水声忽然消失… 萨卡斯基蓦地转身,飞快走向两个舱室间那扇门,闪身进入隔壁,和这些天一样,在那人沐浴时呆在她的卧室里免得尴尬。 她,那人果然没在。 和先前碰到相同情况时一样,萨卡斯基快步走到角落椅子上坐下,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些天他和她相处的情形一直是这样,虽说他公务缠身夜里也会回到舱室休息,她一开始只会在他回来的时候请求使用浴室。 毕竟是他私人的空间,他没在,她不愿意踏足,是萨卡斯基觉得被打扰了休息就把钥匙给她,并且强硬命令她,即使他本人不在也可以随意进出。 不过她小心得很,基本上很少会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进入他的舱室。 现在也是,被乔纳森扔回来休息前,她通过卫兵向他说明过…是他自己忘记了,她说要使用浴室,就这样不巧他刚好回来。 幸好他反应及时,萨卡斯基有些头疼,要是再晚些时候,他大概会直接进入浴室按照原本的打算洗个澡,那样…就正好和她撞个正着。 ………… 稍稍想了想那副场景,紧接着,萨卡斯基的头疼得更厉害几分。 他无意冒犯她,只是这些天难免撞到尴尬场面,想来也是那样几次不巧被他看见,她才会改了习惯趁着他不在去沐浴…结果现在还是撞上。 原本,换了别的时日或者别的情况,萨卡斯基觉得他目睹同一个女人出浴的镜头简直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不幸,那人,安娜…这些天他差不多把人看光了,按照某些说法,他可以负起责任。 虽然他和她都不是故意为之,可是谁让情况特殊。 西里斯号的军需没有任何女性衣物,加上她身材太娇小,最小号的制服对她来说都过分肥硕,除了她原本的衣裳,大部分衣物都暂时借用他的,贴身小衣她自己用崭新床单裁剪了临时缝制。 可就算这样,换洗的衣裳还是紧张了些,那人又…似乎有些洁癖每天必定要沐浴。 一来二去,她裹着浴巾出来的样子,被他看见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才刚刚想起那人,下一秒,萨卡斯基就察觉到连接两间舱室那扇门另一侧接近的气息,于是他偏过脸,将视线投过去,果不其然就看见那人正一脚踩过门槛。 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身上倒是穿着浴袍,那也是他借出的…衣襟被她拢得很紧,不过因为型号太大裹在她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抬眼看见他,她微不可察顿了顿,开口道,“萨卡斯基少将大人。”说完脚下未停,进入室内的同时很平静的反手把门开得更大些,“打扰您了,很抱歉。” 萨卡斯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起身,沿着狭隘舱室通道,准备和迎面走来这人错身而过,象平时那样重新回自己那边。 ………… 军舰上的单人舱室面积很小,通道也不过十几步距离,行进间,他不着痕迹打量她。 这人近些天几乎足不出户,每次看见她,他都觉得她病怏怏的,军医检查结果是低烧不退,也不知是延误了治疗,亦或者是她的身体素质实在太糟糕。 昨天难得见她精神好些,他就按着军医的嘱咐尽量让她外出走动,原本打算会议过后让她去军舰甲板上透透气,谁料想忽然出状况。 他去控制室,没多久卫兵就报告她独自回了舱室…现在再看她,萨卡斯基觉得,她看起来没有比昨天精神,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是不是还是象之前那样,扰得他睡也睡不好的呕吐不止。 两个人路线交汇并且错开之前,她脚下微转似乎要往置物柜那边走,许是这一刻他走神走得厉害,忘记从她身上移开的视线被她发现,她拿眼角余光飞速斜乜他————然而恰在此时,他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次剧烈震动。 ————她原本就病后虚弱加上分神,刹那间的意外突发叫她脚步踉跄一下,他看她身子歪向一边就伸去攥… “诶?!” 伴随着这人的低呼声,温软身体直直撞进他的怀里。 出于惯性作用,她的背脊贴在他胸腹位置,他一手扶在她的肩上,另外一手却握到一处…高耸而柔软的位置…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萨卡斯基愣了下,一时竟忘记该立刻放开。 他怔住,她的反应却非常快,仿佛是下意识地手腕疾翻,萨卡斯基闷哼一声,腰际传来的剧痛叫他整个身体绷紧,扣着她肩膀的手指猛地施力。 受到攻击的瞬间,他的脑中枢条件反射作出反应。 下一秒,在他捏碎她的肩膀之前,偎在胸腹的这抹柔软毫无预兆退开,萨卡斯基的视觉甚至捕捉不到变化,怀里的人就无端端消失。 收紧的手指狠狠握到自己的掌心,也在瞬间叫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片刻过后才慢慢的偏过脸,看向后方。 他的身后,消失的人站在他与舱壁之间小小的间隔内,微微仰高着脸,眉宇间的温婉气质被某种不容接近的冰冷取而代之,琉璃般碧透的眼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极度深刻的戾气。 ………… 室内的温度依稀仿佛变得很低,压抑感在他和她彼此对视的这一刻渐渐凝聚,流淌而出的冰凉沉重的东西一触即发。 目光错也不错盯着她的眼睛,良久,萨卡斯基缓缓的眯起眼睛。 “好身手。”他哼了声,语带讥诮的说,“打算杀了我吗?” 说话的同时他移开视线,目光在她身上绕过一周,最后,放低几分停在她一双手上。 确实好身手,萨卡斯基心想,能近身伤到他的人不多,虽然是他允许她接近,开始也算是失误,毕竟他不小心握住她的胸…然而确实好身手。 她出手的瞬间甚至不带任何杀意,象是…如果要比喻,萨卡斯基觉得,这人或许是习惯了抬手间取走他人性命,所以才会事先毫无预兆。 并且,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幻化出利爪,野兽一样,指尖尖利如钩,也正是暴长的指甲撕开他一侧腰腹,造成他瞬间血流如注。 他的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她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一抹后悔浮现在眸中,只是…仍是没有开口,攻击状态的手慢慢放下,鸦羽般的眼睫低垂,遮去眼睛里所有的情绪。 也不过眨眼间,萨卡斯基看到这个人的手,尖利的指甲一点点缩短,在他的注视下,她的手恢复成普通女人的手,纤细,病弱,圆圆的指甲,几秒钟前猛兽一样的钩爪幻觉似的消失不见。 …………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眼睛,眼底没了幽暗危险的情绪,神色却显得更加冷淡,“先包扎伤口,海军少将先生。” 他垂下眼帘,顺着她的眼神所指扫了眼自己的腰侧————那里撕开一道口,血液欢畅的流淌,充斥意识的疼痛告诉他,他的失血量已经超过安全界限。 萨卡斯基冷笑一声,视线抬高几分,看向她的目光里带出戒备与深意,忽然出手险些刺穿他的内脏之后,她允许他治疗吗? 不能怪他这样想,萨卡斯基认为,在他快要打消怀疑的现在,她骤然重伤他,并且是西里斯号遭遇未知困境的时候。 是阴谋吗?直到此刻才开始执行的某种阴谋? 或者…巧合? 他的敌意她显然很清楚,只是奇怪的视而不见的样子,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她就自顾自转身,疾疾走到置物柜前,取出一件干净衬衣瞬间又折回来,用棉布按在他的伤口上为他止血。 紧接着她… 走向一侧舱壁的床,弯腰,熟练地按响隐蔽处的紧急按钮。 那个藏在隐蔽角落代表紧急事件发生的按键闪烁赤红光芒,远远的,冗长刺耳警笛划破寂静,她复又直起身,回过头,语气有些无奈,“虽然想说是意外,但是明显您不会相信。” “您可以监/禁我,少将先生。” ………… 舱室外很快有奔跑声由远而近,十几道存在感在萨卡斯基的见闻色范围内瞬间闪现。 这人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神色厌倦又冷淡。 他知道,一旦收到警示的卫兵进入,这人在西里斯号军舰内的位置立刻会改变,他的麾下会以极端敌视的态度对待她,因为她重伤了他这个指挥官。 想必她也很明白… 电光火石间,萨卡斯基听见扑到舱门外的脚步声————心念急转,他闪身出现在她咫尺之间,抬手将人狠狠按到她身后的单人床上… 摸索着扯开她的衣襟,他压在她耳边,命令道,“现在,尖叫——” 他很快会失去意识,萨卡斯基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或许她会在他重伤昏迷之后,直接杀死西里斯号上的全部人,那样就是他判断失误… 他希望,相信她一次。 在误会层层叠加几乎难以解开的现在,他希望她…没有任何欺骗与阴谋。 79.第七十九章 等到萨卡斯基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第二天…的清晨。 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回神,接着,没等萨卡斯基起身,视野里就忽然冒出一张带着如释重负表情的脸。 “萨卡斯基少将。”低沉沙哑声线有疲惫更有浓浓的喜悦,是罗纳德,他的副官。 彻夜守在附近的副官罗纳德发现他醒来,并且瞬间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嗯。”萨卡斯基应了一声,随后在副官的帮助下用一支手艰难地撑坐起身…至于另外一手… 等接过副官找来的枕头用它填满身后空隙,安顿好自己,萨卡斯基皱了皱眉,这才拨冗拿眼角扫了下自己的另外一支手。 他的手握着,掌心以禁锢姿态扣紧一截纤细腕骨,此刻他居高临下看过去,只看见墨黑的发旋。 半伏在床沿,用非常不舒服的姿势趴着睡着的人,安静又乖顺的在他掌控中。 萨卡斯基的视线在床边这人身上停顿片刻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地平淡移开,将心头扩散的愉悦感压制在不动声色背后,深沉眸光对上另外一个在场之人的眼神,他的副官。 罗纳德同样看着他的手,眼底有些纠结,良久,许是服从命令的习惯占了上风,副官收敛那点异样,转而低声请示他是否需要军医前来,得到同意就转身走到一边去通知医务室。 萨卡斯基不察痕迹地收紧手指复又松开少许力道,慢慢闭起的眼睛遮去眼底浮现的轻松。 到底没有看错她,他醒来之后西里斯号仍旧安好,他赌赢了对她的信任————这点让他很愉快,愉快到足够抵消此刻钝痛不已的伤,以及…他在下属心目中迅速败坏的名誉,这两件令人不悦的事。 ………… 几分钟后,原本就时刻待命的军医凯里恩带着医疗器具前来为萨卡斯基做检查,紧接着,西里斯号上各级军官陆续出现。 满脸焦急的一众心腹把空间堵得满满当当,虽然没有出现嘈杂场面,但也妨碍了凯里恩的检查工作,最后是萨卡斯基不耐烦的命令麾下离开,这才让室内重新恢复该有的平静。 ………… 待得清场完毕,凯里恩小心拆开绷带检查他的伤口并更换药物,罗纳德站在稍远些的位置,静静审视军医的行动,顺便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某个方向。 某个方向————确切的说应该是同样在床边,因此而导致舱室显得更加逼阙的人,萨卡斯基空出一支手紧紧握住的这支手腕的主人。 重伤了他,原本应该被关/押却因为他即使陷入昏迷也不肯松手,就只能呆在他身边,而不是被监/禁甚至…拷问的…人。 她坐在椅子上,上身伏在床边,因为一直被他扣在手里不肯放开而没能得到休息,现在许是抵不过困顿,不久前终于就这样趴在他边上睡了过去。 萨卡斯基看了副官罗纳德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 他当然知道罗纳德脸上扭曲的神情是为什么,她重伤了他,罗纳德对她怀着无比的敌意戒备是理所当然的事。 先前纵使是处于昏迷,萨卡斯基也能接收到蓄势待发的杀意,出自罗纳德,针对的是她。 不过,明白归明白,萨卡斯基现在倒是没心情对他最心腹的下属解释什么,更有甚者,就算想解释,估计也是越描越黑。 毕竟当时的场面,换了谁来看都是…一件非常不好说的事。 想必冲入现场的所有人…看到的时候头一反应都是萨卡斯基希望他们误会的那样:他之所以受伤,是她为了保全清白的正当防卫。 他想维护她,不让麾下军官们做出将她逼到敌对立场去的举动,那么,到现在,他刻意混淆营造的假相就成为心腹们认知里的‘事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他的名誉能换到她对他产生某种信任,或者换来他和她之间的隔阂误解就此消除…那么,萨卡斯基认为,这笔交易并不算他吃亏。 他对她始终抱有怀疑,她何尝不是呢?相遇开始,他醒来之后,她对他就带着戒备情绪,不是敌意而是某种古怪的警戒和防备。 偶尔,萨卡斯基能发现这人用无法描述的眼神看他。 多么奇怪,他明明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举动,甚至以礼相待,偏偏她象看着洪水猛兽一样看待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拆解入腹一般,纯然的畏惧。 也或许恰恰是她无缘无故的防备,反而使得他潜意识里不能释怀吧?除了恨她是他此生最大耻辱的知情者,多少也恼她没有对他另眼相看。 救了他的这个人,在她眼中他仅仅是个让她退避三舍的男人,不存在别的特殊的能叫她在意的地方。 多么令人不悦的女人! 防备他警戒他,却对他的敌意怀疑毫不在意,萨卡斯基甚至觉得,这个人倘若是敌人,那么她一定是胜券在握,所以才漫不经心,明知道西里斯号全员对她戒备万分,也半点不曾放在心上。 萨卡斯基知道所有,这些天,他不否认自己有些失控,对她,除了一再的怀疑算计,他还抱有某种连自己都不愿意追根究底的复杂情绪,并且就在她失手重伤他之后,想也不想就维护她。 他竟然在没有确定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拿自己和整艘军舰下赌注。 现在他赌赢了,赔上他的名誉,赌赢了他对她的信任。 这个人,即使叫他男人的自尊心一再受创,她也不是敌人。 ………… 凯里恩花了些时间检查过他侧腹的缝合线,又敷上药物,等到重新包扎完毕,萨卡斯基发现他们的军医一边收拾医疗用具,一边飞快乜了眼睡着的那人,最后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怎么?”萨卡斯基用单手为自己扣上衣裳扣子,同时沉声问道。 “萨卡斯基少将——”凯里恩又盯了他一眼,隔了会才接着往下说,“这位小姐今天应该到医务室检查,您知道,她的低烧一直不退…” 闻言,萨卡斯基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抬起眼睛,“嗯?” 对上他的视线,军医的表情瑟缩了下,又吞了口口水才象是鼓足勇气似的开口,“根据日轮花蛛治疗疫苗的临床记录显示,她的排斥反应非常明显,我希望做一次更详细的病理分析。” “呃——”凯里恩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后边,话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 萨卡斯基抬高眼睛,沿着军医的视线看了过去,片刻过后就明白过来,凯里恩看的是罗纳德,而他的副官则冷着脸,显然是对军医的建议非常不赞同。 至于为什么罗纳德整张脸黑如墨汁————理由,大概是他忠心耿耿的副官认为…凯里恩作为军医却试图帮助伤害西里斯号指挥官的凶手,实在立场不明。 他把目光投过去,并且在他的副官对上他的眼睛这一刻,他沉声开口,话却是对着凯里恩说的,“等她醒来。” 无视副官眼中的劝阻之意,萨卡斯基给了军医一个保证,说完停顿几秒钟,又要求对方给他保证,“彻底治好她,凯里恩,这是命令。” 听得他的话,罗纳德和凯里恩两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后者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前者却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 飞快看了两个人一眼,萨卡斯基收回目光,视线往下落到自己握着的那支手,指间慢慢松开少许,静静看了会指缝间露出那截素白腕骨上的淤痕,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凯里恩,他们的军医是单纯站在医生立场,习惯性的对待病患一视同仁,因着她近些天低烧不退,在对待她的相关事件时,态度和西里斯号上其他人截然不同。 西里斯号全部军官,萨卡斯基受伤之后对她的敌意一度达到临界点。 尤其是罗纳德,萨卡斯基的副官,也是事发之后反应最激烈的一个,他最忠心的属下主张立刻关押行凶者甚至当场表现出要杀死她的意图。 当时,萨卡斯基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半昏半醒间发生的事他有印象,比如说那些混乱: 他受到攻击,重伤他的这人立刻按响紧急事件按钮,警报响彻西里斯号,很快惊动全船。 不过几分钟时间,军舰上战斗力最强的人员出现在舱室附近,破门而入之后…现场一片混乱;萨卡斯基相信,他的副官罗纳德和其他心腹目击当时场面的瞬间,心情是一言难尽。 当然,他的麾下一如既往的忠诚,即使在众人眼中他受伤应该算是‘意图不轨的自作自受’,他麾下的心腹们也还是首先将她划分到敌对的那一面。 他伤得严重,这人幻化的利爪插/入他的侧腹,几乎触及内脏,凯里恩不敢冒险移动他,最后只能就近开始治疗,也就是她的舱室。 他在她的床上接受紧急手术,失血过度而失真的听觉收到无数杂音,他麾下军官们杀意沸腾的怒吼,乔纳森的质问,凯里恩检查伤势时的惊愕与慌乱。 混乱不堪的嘈杂里,他唯一听不见她的声音。 无论是罗纳德他们险些对她采取行动的时候,或者乔纳森逼问她事件经过,她始终一言不发,既不曾反驳辩解说出真相,也不曾反抗几乎落到她身上的攻击。 彻底昏迷之前,萨卡斯基命令麾下不许轻举妄动,并且在麻醉药起效之后死死扣紧她的手,任凭谁来攥都不肯放开,他把她留在身边,不让她离开。 他的举动代表着什么,萨卡斯基相信他的属下清楚得很,只不过,清楚是一回事,也会服从命令,但要打消敌意,短时间是办不到。 直到现在,罗纳德盯着她的眼神还是无比痛恨,连带迁怒到提出要为她检查的军医。 ………… 隔了会,许是从打击之中回过神,罗纳德的表情不再象之前那样扭曲,就是瞪着军医的眼神凶恶不改。 为了避免凯里恩惊吓过度,萨卡斯基只好挥手示意军医先行离开。 收到示意,凯里恩迅速抱着医疗器具逃命一样扑向舱室出口,目送军医的背影消失,萨卡斯基这才压低声线,对着留下的副官说道,“前天交给军需官的那件东西,去取回来。” 短暂的静默过后,罗纳德转身去执行他交代的任务。 舱室的门又一次开启,随即阖上。 最后一点忙碌与嘈杂随着室外副官远去的脚步而消失,萨卡斯基动了动身体,小心为自己调整出较为舒适的角度,随后半垂下眼帘,静静看向唯一留在身边的这个人。 她睡得很熟,许是真的非常困倦,方才众人的声音只是叫她换了几个姿势,又在他不轻不重握紧却不肯松手的情况下,她用自由的那支手扯走他盖的被单一角,用它盖在自己的脸上,小鸵鸟一样恨不得把整个人藏起来似的,象个没长大的孩子。 现在舱室里安静下来,他松了手又小心扯开被单,她才不恼… 他的视线停在她身上,从他半坐起身的这个高度看,他看到她半侧的脸,一边脸颊压在被单上,睡梦里眉心微微皱起,疲惫的容颜衬着纯白布料渐欲透明。 萨卡斯基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她许久,最后探出手。 指尖缓缓挑起这人滑落的几缕乱发,勾着那点柔若无物的丝滑,目光随着他的手一点一点沿修长脖颈游移,慢慢的,慢慢的,将散下的发丝挽回她的耳后。 随着他的举动,他微微倾身,在缝合伤口允许的范围内,悄无声息靠近她。 睡梦里一无所知的人浅粉嘴唇微启,绵软呼吸拂过他的手腕… 心脏急速跳动几下,萨卡斯基在手指印上她的嘴唇之前猛地扯回自己的手,狠狠地重新靠坐回去,仰高脸,呼出胸腔盘旋的炙热。 他的伤口在提醒他,此时此刻…所有一切不过是他自导自演而已。 这个人…不是他伸手就可以得到。 他的那些暗无天日想法,是时候该偃旗息鼓了。 ………… 时隔许久,背靠着枕垫闭目养神的萨卡斯基等到去而复返的副官。 开口示意舱室外请示的人能够进入,萨卡斯基睁开眼睛,目光投向一前一后进入的人,领先的是罗纳德,落后一步的是暂时替他指挥西里斯号的乔纳森。 萨卡斯基接过副官去后勤部取来的东西,耳边又听见同窗调侃意味十足的笑声。 “哟哟~精神不错嚒~” 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含笑打量他几眼,接着又拿肩膀顶了顶退回去并肩而立的罗纳德,乔纳森一边开口一边挤眉弄眼,“我说嚒~你长官很紧张的美人,幸亏你没有失礼到监/禁她啊~” 闻言,萨卡斯基拨冗抬了抬眼帘,见他看过去,他的同窗就笑得更不着调,“所以说,美人在侧果然比医生的治疗有效啊~怎么样?萨卡斯基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啊~” 乔纳森话说得隐晦又一语双关,间隙看向床边沉睡那人的眼神却冷得厉害。 萨卡斯基警告的瞪了同窗一眼,想了想就拿空着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顿了顿又轻轻推了推,意在弄醒这个睡得非常熟的人。 ………… 过了会,在乔纳森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睡着的人低低嘟囔几声,又不舒服地躲了躲他的手,最后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眼神迷迷糊糊的,显然是还没有清醒。 只是很快,萨卡斯基盯着的碧透眼眸褪去惺忪,重新变得澄澈,她随即直起身。 他也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就将另一手递到她眼前,“还给你。” 萨卡斯基这样说,同时松开手,托着东西的手掌静静悬在半空。 “少将大人!” “萨卡斯基!” 他的副官和乔纳森同时出言,语气也是相同的焦急与不赞同,萨卡斯基扫了他们一眼,手却更往前递了几分。 “你的海楼石匕首,我已经让后勤部替它装上鞘,现在物归原主。” 80.第八十章 咫尺之间的这人静静盯着他看,碧透双眸眸光澄澈明净似水,又深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良久,却不见托在掌心之物的主人取回它,萨卡斯基也不催促,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等在那。 片刻过后,倒是一旁的乔纳森率先开口打破平静,“哟哟~”先是故作轻佻的笑了声,接着才说道,“萨卡斯基你真是不解风/情啊~” “怎么可以当面拒绝一位美丽女士的好意呢?”说话间人不疾不徐走近几步,嘴里一边曼声道,“既然是送给你的礼物,为什么不坦率点收下它?” 半开玩笑似的调侃他一顿,停了停,乔纳森又接着开口,“再者说,安娜小姐是能力者,这件海楼石匕首之于她可没什么用处。” 萨卡斯基飞快瞥了站到近前的同窗一眼,两人目光一碰,他不出意料的从对方眼睛里看出几许劝诫意味来————海楼石匕首,乔纳森是在示意他不要太过轻率交还… 电光火石间,他和乔纳森两人交汇的目光错开,萨卡斯基重新看向不动也不言语的人。 他看进她的眼睛,以相当郑重的态度,缓声道,“西里斯号上只有一件海楼石,就是它,现在还给你,安娜。” 西里斯号军舰之内只有一件海楼石,就是她的匕首,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除了大海,现如今他托在掌心的东西也是能克制她的物件。 萨卡斯基很清楚乔纳森那一番话里边藏的是什么意思,能够克制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匕首,留在他手上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对军舰内尚未掌握霸气的那部分士兵来说是一种保障。 可是,此刻他将它归还。 正如失去意识之前所想的那样,萨卡斯基希望她不是敌人,他醒来后西里斯号安然无恙,她确实不是敌人,那么,对于之前的怀疑算计,种种所作所为…他很抱歉。 比起乔纳森或者波鲁萨利诺那样长袖善舞能言善道的家伙,萨卡斯基从来拙于言辞,更不懂得对女人说什么温软的话,所以只能这样直白告诉她,他信任她。 ………… 他的话令得她眉梢微微一动,又等了会,似乎是判断出他言语的真伪,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有了别样情绪,仿佛是释然,又是似放松,最后终于给予他回应。 她伸手接过他掌心之物,指尖把玩着它,短暂的静默过后,轻声说道,“多谢您,萨卡斯基少将大人。” 萨卡斯基一言不发收回空无一物的掌心,视线由上而下落在这人身上。 从他这个角度看下去,她低垂的眼睫遮去碧色双瞳,他看不见她眼睛里的神采,只能从浅浅牵高的嘴角辨认出一点点愉悦情绪。 为着她此时流露的温婉笑意,他…大概也不来不及反悔了吧?心里这般想着,萨卡斯基抿了抿嘴角,看了她几眼,视线又下落几分停在她的指尖正把玩的那物件上边————海楼石匕首。 那日在荒岛初相见她放在他身边的东西。 匕首中的药物救了当时奄奄一息的他,海贼来袭时他用它克制温迪盖恩,后来几经变故,他一直来不及还给它的主人。 前些天萨卡斯基将匕首交给副官,让罗纳德带给军需处为它重新配制一个鞘。 匕首是她随身之物,他原也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 虽然这件匕首对他很特别,因为它的存在,象征她给予的两份救命之恩。 此刻归还,除了是交付信任给她,萨卡斯基也希望经由此举,来彻底泯灭他心头险些破土而出的那份悖德又黑暗的妄想。 无论是匕首,亦或者…她。 终归不是他能拥有。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对他并没有特殊想法,他看得出来,她那双碧色/眼瞳由始至终清澈,丝毫没有往日里遇见的女人和他一起的时候,眼神里带的迷恋和诱/惑。 既然得不到,那么陷得更深之前,他会彻底斩断妄念还自己一份平静。 ………… 片刻过后,萨卡斯基平静的移开目光,眼睛抬高少许,随即却见这人同样看着他。 想了想,他又一次开口,“之后如果需要解释匕首中那份药物的下落,我可以出面说明。”微微吸了口气,顿了顿才接下去说出他要表达的意思,“向把它给你的那个男人。” 将匕首给这人的男人…必要的时候,萨卡斯基会出面说明一切,毕竟,刀柄中那份药物原本应该是为她而准备,让她在性命攸关之时有活下去的机会。 海楼石是珍贵的物资,这种矿物极其稀少,又是当今世界已知矿物中最为坚硬的物质,加工制作它非常困难,由它制成的匕首更是少有。 有资格持有它的,都是海军将领。 这也是萨卡斯基一开始相信她所说的‘海军家属’这一身份的理由,制式匕首,吞口隐蔽处刻有海军标记,刀柄中空放置救命药物,这些都是海军内部的不传之秘。 她乍一眼看起来只是个无害的良家女子,即使后来她的力量与头脑叫他万分惊讶,可是,萨卡斯基也能轻易辨认出,这个人不是海军,因为她并不具备军队出身的特质。 既然不是海军,也就只能是‘家属’这个答案。 算上那份神奇的药物,给她匕首的男人,军衔一定相当高。 并且,那位军衔极高的将领非常很珍爱她,给她匕首是男人的保护,因为那份药物甚至能够把命悬一线的人从濒死境地直接恢复到接近痊愈。 然而,匕首之中的药物已经被他用掉,之后如果她再次遇到相似情况,或者她自己身陷险境… 那样效果神奇得连萨卡斯基海军少将军衔都不曾听闻的药物,她男人一定会追究,即使愿意重新给她,前一份的下落也必定要有个交代。 他此刻事先告知,为的是不让她为难。 顺便…届时他也见一见…让他有些嫉妒的男人。 萨卡斯基不否认,为了确认她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份,这些天他已经按照印象把知道的高级将领全部分析过一遍,只是始终不得要领。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甚至别的基地指挥官,所有符合条件的知名将领,他却怎么也想象不出,究竟是哪一位幸运的家伙才能拥有她。 ………… 听得他的话,这人似乎愣了下,等了会才回过神似的弯了弯嘴角,说道,“如果知道是救了萨卡斯基少将大人,他也会很高兴。” 也不知怎么,她象是想到什么很愉快的事,带着点笑意的碧透眼瞳犹如蕴着天光的湖水,音色显得轻缓又柔和,“解释的话我会亲自说明,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看了她半晌,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下沉了沉,冷声回答,“随便你。” 或许是她提及那个不知名男人时的态度,也或许是她瞬间的笑靥如花,看在萨卡斯基眼里竟是刺目。 那不是愤怒,却绝对不舒服。 这人不肯说出她男人是谁,提起的时候匆匆一言带过,看似漫不经心又敷衍,实际上,那样笃定是一种信赖吧? 她自信她的男人不会追究,即使那份药物极其珍贵,她用掉了就用掉了,就算用在别人身上也没什么,平日里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的男人不会和她‘计较这种小事’? 他盯了她一眼随后转开视线,心头隐约有些异样起伏,只是也不过转瞬间,萨卡斯基强迫自己重新忘掉因她而起的情绪,把注意力投给一侧始终安静的同窗。 乔纳森,除了一开始看似玩笑实则劝诫对他说了些话,接下来都保持着一种旁观的态度,静静看着他和她两人,此时见萨卡斯基的眼神投过去,就挑了挑眉梢,笑得颇玩味。 对上他这同窗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萨卡斯基几不可闻的哼了声,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隔了会,却是乔纳森收起面上的戏谑神色,打圆场一样的开口换了话题。 “嘛~萨卡斯基你和安娜小姐的私人问题暂时放一放吧~西里斯号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呢~” “你养伤也养得够久了,该回到指挥官的位置上去,你手底下那些家伙的情绪,我可安抚不了啊~” 乔纳森还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态和语气,只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出暗藏的锋利与沉重,“今天已经是第七天,预计应该结束的航行却看不到终点,西里斯号…” “诶?”斜地里横插/进来的一记短音,蓦地打断乔纳森还未完全说完的话,“为什么说看不到终点?已经快结束了啊?” ………… 听得她这般说,萨卡斯基和乔纳森俱是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复又同时将目光投到开口的这人身上。 原本重新低头把玩匕首的人抬起脸,许是看他们表情有异,她挑了挑眉梢,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 因为没人问,所以没说?萨卡斯基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快要被这人打败了,半晌才放下手,哑着声线开口,“安娜,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他盯着她,顺便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纠结又无奈的脸,间隔几秒钟,又重复一次,“现在是我问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她先前说过,只要他问她必定知无不言,不是吗? “啊~”这人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斜乜的眼角在乔纳森身上转过一圈,随后曼声说道,“第五天,也就是萨卡斯基少将召集下属开会那时,军舰成功乘上海流——” “你指的是…”沿着她的话想下去,萨卡斯基不禁眯起眼睛,“磁力指针出现异常的时候?”副官罗纳德带来控制室的通报,他急着去查看全部失灵的航海指针,那次会议不了了之。 直到第二天上午,萨卡斯基才回住舱暂作休息…接着发生了一系列变/故,直到现在————此刻听她说起,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军舰全体将官会议那晚,磁力指针失灵,离开前他瞥见她盯着桌上来不及收起的指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来得及追问… 却原来,那时候这人就知道军舰乘上海流了吗?如果不是他一直没打消怀疑,是不是他和她就不会有这样多的误会,也不会绕了这么大一圈的弯子? 电光火石间,萨卡斯基心念急转,看向她的目光也更深沉几分。 只是他静静看着的这人似乎没有察觉,或者是不愿意多想,她在他沉默下来之后才接着往下说,“两天来军舰一直在加速,目前我们正驶向中心区域。” “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能抵达。” ………… 接下来,等了等,又等了等,萨卡斯基一直等到这人重新低下头去把弄她的匕首,看上去半点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这才没忍住焦躁抬手按住在她指尖旋转的乌黑短鞘,“说详细些,安娜。” 不容置疑地将她的手反扣在被褥上,随即自己的手覆上去,不轻不重制住她,“你要是我的麾下,这种含糊其辞报告,一定受到处置。”他说道,压低的声线藏进几丝危险。 她也不挣脱,抬高自由的那支手,用食指轻轻的在他盖的布料上慢慢地勾画出一个… 圆形的螺旋纹。 一圈一圈,从最外围慢慢地向内旋转,如同一个漩涡。 “这是西里斯号的航线。”她头也不抬,音色漫不经心,“仙女座y星以北30度角航行,军舰一直走的就是漩涡形航线,直到第五天…” 素白手指微微停顿,他听见她似乎笑了声,“第五天进入泰坦海域磁场。”说着,停顿的手指继续开始勾画,仍是螺旋纹,速度却明显加快。 “那天开始,军舰每隔一段时间会产生一次剧烈震动,声纳系统检测不出异常,当然,因为原本就没有异常,不过是海流碰撞,西里斯号借由碰撞乘上更往中心的洋潮而已。” “指针也并非失灵,是泰坦本身太过巨大,强迫牵制了所有进入海域的磁场和它同调。” “除了航海指针,连生物自身的磁场都受到影响。” “关于这一点你们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这一句话她用了反问句式,慵懒醇厚声线,语调似笑非笑,那样半嘲半讽的口吻让萨卡斯基皱了皱眉。 “电话蜗牛。”她象是知道他此刻的反应,很快给出答案,“西里斯号对外通讯全部断绝了吧?因为电话蜗牛受到影响无法产生生物电波。” 她的手指最终停在一个点上,与此同时抬了抬眼睛,挑高的眼角,碧透双瞳蒙着雾气一样,幽深静谧,“等在前方海域的那只怪物,只有你们感觉不到。” ………… 那么,为什么你能察觉到?萨卡斯基很这样质问她,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深深的看了她好一会,他终是松了手。 他想,他隐约能抓住那人的行为模式…表面上他不问她不说,实际上应该是,等价交换的信任。 她对他的怀疑算计心知肚明,所以始终冷眼旁观。 方才他给予她信任,她就真的知无不言。 真是…糟糕又磊落,令他万分无语又无计可施的女人。 只是,无语归无语,萨卡斯基认为此刻大概也容不得他继续纠结————顷刻间,这人的行动果然如他所想。 她飞快地起身,理了理衣襟又抬起脸对他微微一笑,“能借用您的浴室吗?萨卡斯基少将大人,我需要换下浴袍,这种穿着去见海域的主人,实在不成体统。” ………… 征得同意之后,她就转身离开,萨卡斯基的眼神缀在那道背影上,一直到她消失在两间舱室相连那扇门的另一端,他才收回注意力。 视线对上留在这边舱室的另外两人,他的同窗和他的副官,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许是方才那人的表现过于出乎意料,乔纳森挑高了眉梢,神色更是掩不住诧异。 目光一瞥而过,萨卡斯基很快垂下眼帘,掀开被褥,慢慢地翻身下床。 “少将大人。”他才刚有动作,副官瞬间抢上前,探手扶着他,口中急急劝道,“既然航行即将结束,您————” 在罗纳德的帮助下站稳身形,他低声开口,“只是即将结束。” 而结束之前…抬手接过边上递来的衣物,一边飞速打理自己,萨卡斯基一边不由自主皱紧眉心,“前方海域有什么,声纳系统无法探测到吗?” 他问的问题甚至不需要副官回答,因为答案方才已经有了。 ‘等在前方海域的那只怪物’————那个人,安娜,她已经回答了他。 她说的那些,除了他们一无所知的泰坦海域,其它的全部正确,多么可怕的女人… 这两天她一直被禁锢在他身边,连当日的浴袍都无暇更换,谁知道,刚刚她一番话才叫萨卡斯基惊觉,竟是一切都瞒不过她。 他身负重伤,该知道的事也能凭借内部专用手语得知————乔纳森暂替他指挥的这期间,西里斯号对外通讯全部断绝,电话蜗牛陆续失去信号,用尽手段也无法恢复。 他们为着安全,根本不敢让她得到任何情报,现在想想,他们真是,根本多此一举。 ………… 草草着装完毕,萨卡斯基厉声下令,“通知全员作好战斗准备!”语毕蓦地迈开步伐,匆匆忙忙往舱室的出口走去。 那人提醒他‘有怪物’,又说‘去见海域的主人’…说话的时候,她面带微笑的模样,恰如那夜对付海贼温迪盖恩那般,不带丝毫杀意,却有种说不出的危险。 看她的样子,萨卡斯基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前方海域非常危险。 81.第八十一章 西里斯号军舰在怒吼的狂风与漫天的波涛中发出微弱的呻/吟。 飓风恶浪连天密涌,无数洋潮汇聚在一处,压得军舰剧烈颠簸,船体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激得水花漫天飞溅,仿佛下了一场骤雨。 萨卡斯基不理会铺天盖地落下的凌乱水滴,直直站立在军舰前甲板上,被浇透的衣裳黏附身体,带着海洋特有的冰凉腥膻味道,冰冷水滴顺着发梢慢慢往下滑到眼角,他也顾不得擦去。 身后是忙碌的将官士兵,一部分顶着狂风巨浪试图收起船帆,避免千创百孔的主帆在飓风猛烈的撞击下被撕成碎片,也有部分在固定甲板上堆放的杂物,免得抛起的物体砸伤众人。 只是军舰颠簸得太厉害,飓风水浪滔滔奔腾而过,众人站都站不住稳,常常随着下一个浪头袭来就东倒西歪跌了满地。 连天风浪延绵不绝接踵而至,连叫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而此时距离他走出舱室准备察看海况也不过一小时不到。 狂澜掀起尘雾般的水沫,腥膻冰凉的浪尖舔到脸上,萨卡斯基皱紧眉心,狠狠盯着前方无边无际的灾难般的黑暗,略显混乱的场面里,他的身躯如钢铁浇筑般巍然不动。 伟大航道比任何一处海域都危机四伏,作为本部海军将领,曾经驻防后半段新世界的少将萨卡斯基很清楚这片海的莫测。 平缓时如同含羞少女,娇怯温柔,风暴来临时,这片海洋却凶戾残暴,一旦落入它手中,任是最坚固的船舶也会象小孩子玩具那样不堪一击————这就是伟大航道的海,美丽多情又狠心恶毒。 然而,饶是自认经历过无数的危险海境,此时此刻,萨卡斯基也忍不住有些心惊。 ………… 彼时,听得那人的暗示,他匆匆赶往军舰控制室,航海士根据仪器数据显示,给出‘一切尚在控制范围内’的报告,结果没等萨卡斯基和乔纳森松一口气,他们就感觉到脚下传来的剧烈波动。 这两天来,西里斯号确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震荡,洋面风浪一如往常,声纳系统也检测不出任何藏在海水中的异动… 只是,这一次的波动比任何一次都剧烈,萨卡斯基甚至敏锐的察觉到整艘军舰狠狠地往下一沉,简直象是托着船体的海水忽然被抽走,西里斯号顷刻间失了凭托猛地跌落。 无边无际地坠落。 他甚至来不及惊讶,洋潮又瞬间闭阖,悬浮在半空的军舰稳稳地浮在海水之中。 当时萨卡斯基和乔纳森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同时转身离开控制室,飞速奔到军舰前甲板上想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西里斯号瞭望塔已经拉响警笛,冗长低沉的音波在空气里飞速扩散,绷紧所有人的神经,同时也叫萨卡斯基心头狠狠一沉。 前甲板上负责警卫的士兵们看似从容镇定,萨卡斯基一露面,投向他的每一道视线却都带着同样的细微惊惶与失措。 甚至不必使用望远镜,萨卡斯基一眼就看见导致警报拉响的原因: 军舰的航线正前方,前一刻还十分晴朗的天空眨眼间变得非常昏暗,漫天乌云挟着浓烈腥气浩浩荡荡蔓延而至,洋面霎时间波涛万仞,潮水浑浊汹涌。 几分钟时间里海面象炸开了锅,不久前还平静的海洋忽然变成滚滚激流,一股一股海水汹涌激荡,滔天巨浪以恐怖的速度当头朝着西里斯号扑来。 ………… 之后,西里斯号挣扎在万顷连天涌动的波澜中,方圆数十海里,目力所及浊浪翻涌,漫天的海潮与呼啸风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吼。 乔纳森返回控制室稳定人心,副官罗纳德负责传达命令到各位将官士兵手中,萨卡斯基留在前甲板,作为最高指挥官镇守第一线。 只是,一个小时过去,危机仍然在延续,似乎看不到尽头,西里斯号仿佛一片落叶,卷在发了狂的洋潮中央身不由己颠簸起伏。 耳畔尽是惊雷般咆哮怒吼的潮音,久了耳蜗开始嗡鸣,搅得脑海渐渐眩晕。 萨卡斯基站着不动也不言语,挺直的背脊犹如一柄标枪,只是,他已经不太听得见说话声,无论是甲板上士兵的叫喊,亦或者别的… 军舰甲板踏在脚下微微作响,仿佛随时会坍塌,西里斯号还能坚持多久?这点连萨卡斯基都不敢深想,此时恶浪滔天,一旦军舰解体,他们全部人会瞬间被海潮吞没。 死在这片海上…这种结局,加入海军的第一天,萨卡斯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然而亲身经历的此刻,个中滋味却实在… 不甘心————垂落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头,他远眺前方那片无边无垠混沌,墨黑眼瞳深处渐渐燃起两簇怒火。 他的力量还不够,如果更强大…他要得到力量,他要强大到足以征服这片海,强大到踏平一切邪恶…他所有的野心抱负都还没实现,怎么可以死在这片海域? ………… 忽如其来的恨怒在胸膛里横冲直撞,萨卡斯基握紧拳头,狠狠抿紧嘴角,这一瞬间,充斥听力的飓风恶浪蓦地失去,周遭忽的一静。 几秒钟后,听觉方才接收到声音,不属于海潮,而是西里斯号前甲板上海军士兵们的声音。 “那是————什么?” 前一刻才惊魂未定的士兵们忽然异口同声爆发出惊呼,站在船舷最边缘的萨卡斯基松开握成拳头的手,上身微微前倾,一手抬起攥住栏杆,五指收紧,一如他瞬间收缩如针尖的瞳孔。 “是漩涡啊!” “海肚脐啊啊啊——” 士兵们的叫嚷被咆哮巨响盖了过去。 那犹如盛夏午后的闷雷,自不远处黑暗混沌深处开始,延绵不绝向这边滚动,沉闷的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异兽般的嘶吼。 一个山峦般巨大的浪潮起伏过去,抛到浪尖的西里斯号再一次猛地下堕,船头朝下倾斜,以非常危险的角度蓦然自高处往深处滑落。 萨卡斯基只来得及吼一声,“抓紧————”余下的要求他的士兵自我保护的话,就被迎面而来的疾风重新灌回咽喉。 黑暗的后方是更深的深渊,洋潮中央陷出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不过转眼间,军舰被卷在其内,旋涡里团团打转,不由自主地翻滚沉浮。 西里斯号摔落几分钟又险险被浪尖裹在漩涡水壁上,船舷一侧是看不到尽头的巨大空洞,海流呼啸飞旋向着下方无底深渊蜿蜒伸展。 萨卡斯基攥着栏杆,眯紧了眼睛,头晕目眩一段时间之后,他极目打量,同时在心中飞速思考对策,只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错觉… 西里斯号卷在庞大漩涡中急速往深处滑行,他依稀仿佛看见漩涡极深处,隐隐滑过一簇簇巨大的漆黑鳞甲,极度深寒与刺鼻腥气随着水声蔓延,要刻入骨髓般的恐怖。 或许是错觉或许不是,异样一闪即逝,萨卡斯基看见的仍是浑浊乌黑海水,呼啸飞旋中,西里斯号带着整艘船的人堕向看不到底的海。 ………… 几分钟?或者更久? 近在咫尺的死亡干扰了正常思维,萨卡斯基只看见船舷之外的更远处,高高的天穹如幻觉般一点点变得更遥远,象是整片天空为西里斯号往深渊堕落的无声哀悼。 视野变得更混沌,萨卡斯基甚至开始觉得这次断无侥幸生还的机会…那个念头才刚闪现,眼角余光中却瞥见一丝异样。 猛地放眼看去,在乌黑混沌中极力寻找————片刻过后,他找到了那线异样辉芒的来源。 军舰被洋潮挟裹着急速旋转堕落,巨大漩涡的空洞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浮着一团光辉,是片刻之前萨卡斯基眼角瞥见的光,来自西里斯号。 浅浅如月光般稀薄的微蓝色从军舰上激射而出,瞬间又停滞在深渊上空,确切的说那不是一团光辉,而是一个人。 安娜————之前说要去换身衣裳的人,再次出现时浮在空中。 萨卡斯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身影,她周身晕着光,是比黎明前的天穹更浅些的蓝,西里斯号此时所处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她的脸。 远远的,萨卡斯基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看见她似乎望着脚下深渊,指尖渐渐生出淡淡的光泽。 也不过转瞬间,那人的指尖亮到刺目,彷如握着一团光辉,黑暗混沌被照得微微亮起来。 悬在半空的人墨黑长发在疾狂的风里纠结盘绕,细碎光影绣出她的眉眼,眼睫低垂遮去双瞳,薄唇轻轻开阖,仿佛说了什么。 他听不见她说的是什么,霎时间又看见她指尖辉芒脱手而去,亮蓝无声无息堕落,犹如天穹坠落的一颗流星。 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到几乎令人反应不及。 辉芒堕到只剩下小小一点针尖大小,随即象撞到什么东西,蓦地炸成一朵钝圆的光弧,比夏日骄阳还要更刺目几分。 光芒深处,那个人象一支利箭直直朝下俯冲————下一秒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深渊底部急速上涨的炽烈白光让视网膜受到剧烈刺激,有一瞬间萨卡斯基觉得眼前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记象是极远深处传来的戾啸。 无法形容的陌生又可怕的声音,似是野兽疯狂哀嚎,令人不寒而栗。 接下来是毫无预兆的地动山摇,悬在水壁中的西里斯号象是被一支无形巨手握在掌心上下摇动,天旋地转,混杂着腥寒刺鼻的巨浪抓住军舰,象是拼命撕扯———— 洋潮颠簸动荡,海流剧烈起伏,西里斯号钢铁船体咯吱呻/吟。 过了很久很久,飓风与恶浪慢慢平息,终于只剩一片深不可测的死寂。 ………… 五感当中最晚恢复的是视觉,萨卡斯基能够看见之前就察觉到平静,西里斯号遭遇灭顶之灾的前一秒所有危机毫无预兆结束。 周遭安静得厉害,连海浪风声都被压制一般,附近只有剧烈心跳与呼吸,是前甲板上的其他海军士兵们劫后余生的侥幸。 等了会,烙在眼睛里的刺目亮光终于散开,恢复视力的第一件事,萨卡斯基是急忙去找那个人。 安娜。 此时洋面平缓如镜,天空一碧如洗,连云都看不见,赤金的阳光自高处倾落,映得海水幽蓝碧透,如同一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宝石。 她在离军舰几十米外的位置,赤着双足凌空悬在海面上,身侧浮着无数丛淡淡的光团,浅浅的蓝,象火焰静静燃烧。 背对着他,垂落身侧的手,一手抓着什么的样子,身上穿着她出现时那件纱裙,墨黑的发长及足踝,泼洒落下如一匹绸缎,修长双腿藏在其间若隐若现。 他静静盯着她看,与前甲板上其他海军士兵一起,屏息望着那个人的背影。 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巡寻片刻,萨卡斯基不自觉微微眯紧眼睛:她的模样有些改变,此时浮在海浪尖的人,墨黑的发长及足踝,而原本她的发仅仅到肩际蝴蝶骨的长度。 还有她的手,那双手象重伤他那天,指甲暴长,指尖锋利如钩,更奇怪的是,她裸/露在阳光下的肌肤隐隐约约呈现绯红痕迹,纵横勾勒,错综缭乱。 ………… 沉寂到压抑的前甲板更快被另一种声音打破,杂乱脚步声很快纷沓而至。 萨卡斯基没有回头,来人很快出现在他眼角余光中,为首的恰是乔纳森,疾疾靠近后还没来得及开口,乔纳森他们这些前来查看的人,注意力瞬间被引走。 那人听得动静回过身,长发随着转身带起的风微微扬起。 面色褪尽血气般苍白到透明,一双碧透眸子不知什么时候化作墨黑,静静盯着人看的眼神无嗔无喜,却无端端叫人心头蓦地一跳。 目光错也不错看着这人,萨卡斯基不自觉吸了口气,她确实改了样貌。 除了头发长度与眼睛的颜色,眉眼的温婉秀气也消失,半隐半现纱裙之下,纹案一般复杂的血痕刻在苍白皮肤,日光下一眼就叫人挪不动视线。 西里斯号前甲板上聚集了许多人,只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所有人都怔怔的盯着她看。 短暂的静默过后,另一种异变无声无息产生。 她的背后,湛蓝的海水逐渐生出一朵朵红云,自海面之下更深处的洋潮,大片大片的猩红漫漫弥散,凄厉艳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浓,仿佛茫茫血海铺陈开来。 渐渐的海水开始涌动,象是下方正发生什么剧/变,浓腻血色团团涌动,大片大片漆黑墨色藏在海浪深处割出痕迹,一波波起伏水浪颠簸,隐隐约约有无比巨大的脊背在日光下慢慢滑动。 非常非常大,根本无法预测的身躯,依稀仿佛有鳞甲流动瑰丽光芒。 前甲板上再次微微骚/动起来,只是不等萨卡斯基下令战斗,他听见…她的声音,一记浅浅的冷冷的轻笑,在杂乱中却象是贴在耳边那样清晰。 萨卡斯基的身形微不可察顿了顿,接着他看见那人望着军舰仿佛有一点笑意,墨黑眼睛眸光却冻结般冰寒彻骨,浸得眉梢眼角都透出森然杀意。 “滚。”她的声音压下所有躁动,平淡音色透出了一种对生命彻底漠视的残忍,“或者死——” ………… 海面蓦地掀起巨浪,仿佛被激怒,藏在水下的异物高高扬起一截漆黑长尾,巨大的鳞甲映着日光透出瑰丽黑芒,裹着刺鼻腥膻重重朝她拍下。 她头也不回扬高了一手,而随着素白指尖划过空气,萨卡斯基看见飘浮在她身侧的丛丛光辉灵活地迎上异兽落下的那截黑尾。 比天空的颜色更浅的火焰迎向敌袭的过程中忽然变化,浅蓝光辉奇异地模糊虚化瞬间又重新凝结,一匹匹巨大的狼凭空跃出。 幻化的狼群皮毛间燃着火,叫声清亮悠远,凌空跃起接二连三地撞上海中异兽。 雷鸣般的爆/炸声震动云宵,炸裂的亮芒遮蔽日光,让这片海笼罩在水蓝光辉之中,潮汐之下有庞大身躯剧烈颤动,说不出是何种生物的嘶吼糅杂在剧烈轰/炸声中。 半晌,一切才渐渐停止。 洋面上有血沫肉块碎片残骸半沉半浮,更深处的波涛中一块漆黑阴影正缓缓下沉,空气里弥漫着浓烈血腥,与说不出的寒意。 动荡中央的那人不动也不言语,良久,消失的狼群在她身侧慢慢显露影像,低头蜷尾,她手边那匹似乎是头狼的呜咽着,用鼻子慢慢蹭她的手。 片刻过后,群狼逐一散去影像,融化在海风里,不曾存在一般,只有漫无边际的血色海洋显示出方才发生过什么事。 萨卡斯基听见她的叹息,若有似无,幻觉般,低柔音色,恍惚有说不出的寂寞。 ………… 最后,她在天与海都凝固般的死寂中慢慢迈开步伐,赤/裸双足行走在风中,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回西里斯号,沿着不自觉退开的海军士兵中间的通道,慢慢走到他面前。 “准备登陆吧~萨卡斯基少将大人。”她站到他面前,神色微微倦怠,容颜却说不出的魔魅妖丽,“泰坦消失了。” 目光停在咫尺间这人身上,萨卡斯基握紧垂落身侧的双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自己身体里灼然升高的温度。 隔了好一会儿,他强迫自己转开眼睛,视线下落几分,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随后才看向她登船前随手抛在甲板上的那物。 一片…半个房间大小的…漆黑的鳞片…蛇类的鳞片,散发着冰冷腥膻味道,面积却超乎想象,一端连着血肉,显然是生生从异兽身上拔下来。 “泰坦是一条海蟒,这片海域是它。”她在他身侧轻声说道,打败能够通天的庞大怪物,这人的声音竟波澜不兴,“放心,它已经被驱逐。” 怔忡许久,萨卡斯基慢慢抬起眼睛,哑声问道,“你的恶魔果实,是动物系幻兽种?” 82.第八十二章 大漩涡消失之后,西里斯号接下来的航行非常顺利,海面风平浪静,用不了多少时间,军舰就抵达那处泰坦离开后徒然显现的岛屿。 它飘在浪尖,孤零零浮出海面,整座岛屿呈现一种灰白色,一星半点绿意也看不到,衬着蓝天散发出一种古怪的死寂感。 等军舰航行到近处才发现它确实荒芜,岛屿结构象是一块完整又巨大的岩石,临海的岩壁非常陡峭,几乎呈九十度角,西里斯号绕着它转过一大圈,最后才发现一处人工开凿的出入口。 一堵钢铁水闸拦在出口,目测那里能够容纳西里斯号这样体积的船舶轻松出入,只不过水闸紧闭着,他们站在军舰甲板上仰头看,竟是令人咋舌的巨大厚重。 看样子似乎还需要想点办法才能弄开它。 粗粗勘察过海况与岛屿,比起士兵们因宝藏近在咫尺而略显兴/奋的情绪,萨卡斯基和乔纳森这样的海军军官,首先想到的却是它的军事价值。 这座岛屿孤悬海上,地势易守难攻,清理过后如果改造成海军基地… 想了想,萨卡斯基递给乔纳森一个眼色,两人又暂时收敛心思————无论如何,还是先想办法弄开水闸进入内部比较重要。 “要通知炮/击准备吗?” 听得乔纳森的建议,萨卡斯基沉吟片刻,又有些犹豫,强攻固然是捷径,不过那扇水闸无比巨大,并且远远的看似乎整座都是精钢浇铸而成,西里斯号狙/击炮的火力对付它有些勉强。 他还未做出决定,她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通知军舰退远些,萨卡斯基少将大人。” 不久前驱离恐怖异兽,回到军舰上就静静站到人群之外的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附近,待得萨卡斯基看过去,她微微偏过脸,神色从容,目光所向却是前方的水门。 “打开它的瞬间,岛内海湾的水流会冲击军舰,所以请退开。” “安娜。”萨卡斯基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险险抬手试图拦下她,探出的指尖仅仅勾到一缕飘拂的墨黑发梢,刹那间,她已经凌空悬浮在十几米外的半空。 她转瞬出现在军舰与水闸之间的这块海面上方,随即背对着他们不动也不言语,也不知是在考虑对策,还是发动前的准备。 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指尖慢慢地收紧,萨卡斯基啧了声,偏头示意副官去控制室,同时,目光错也不错停在那道背影上。 “群狼?动物系幻兽种。”乔纳森上前一步走进萨卡斯基的眼角余光,音色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目前知道的几个幻兽种…都是大人物呢~安娜小姐居然籍籍无名,真真古怪得很。” “嗯——”不置可否的应了声,萨卡斯基接着就沉默下来————他当然知道她的古怪之处,旁的不说,单单是动物系幻兽种… 她在漩涡海施放的光团,那种能够毁天灭地一般恐怖的能量… 群狼?究竟是哪一种幻兽种? ………… 几分钟后,军舰动力涡轮开始运转,西里斯号随着驱动转移角度,慢慢驶向侧边,海水匍匐掀起水浪,微微晃动中,萨卡斯基的目光随着军舰行驶而一点点移动,仍是盯着那个人,视线片刻不离。 她在西里斯号行驶这一瞬间有了行动,垂落身侧的手抬了抬,似乎是想和之前一样发动攻击,只是不知怎么顷刻间又收手,停滞的身形轻飘飘地拔高,笔直的越升越高。 直到整个人与水闸顶部持平为止。 接着仿佛看见什么,她的身影射入一侧岩壁,墨黑的发在日光里一闪就消失… 怔了怔,萨卡斯基猛地往前倾,半身探出船舷,极目远眺————灰白的岩石峭壁高处,那人的身影…并不是消失而是那里有一处空间,此刻门已经被她打开,应该是能够控制水闸的岗哨或者瞭望所。 果然,隔了没多久,海流出现动荡。 伴随着沉闷巨大的拖拽声,波涛深处依稀有什么巨物缓缓施力绞动,那扇密闭的水闸沉沉地艰难地一寸一寸向外开启。 随着水闸开启,岛屿之内海湾水流倾泻而出,万顷碧浪泊泊涌动,映着高空日光,挥挥洒洒铺陈出一匹巨大的碎金光影。 开启水闸之后,那人自岩壁跃下,踩着海风不疾不徐朝着西里斯号走来,跌宕细碎的波光水影深处闲庭信步般,带着九分妖丽风姿和一分寂寥淡漠。 十足十的危险。 萨卡斯基眯紧了眼睛,喉结不自觉滚动几下,这才狼狈的撇开脸。 “哟哟~怪不得始终不肯透露是什么恶魔果实,能力发动前后差别这么大。”乔纳森抬起了手遮在眉梢上,远远看着渐行渐近的那人,“对男人来说,可真是,极端危险的美艳呢~” ………… 直等到潮汐涌动重新归于平缓,西里斯号又一次开动,载着所有人缓缓驶入这座陌生又神秘的岛屿。 军舰行驶过程中非常安静,驶入那座圆弧顶出入口时,士兵们甚至各就各位做好战斗准备,只不过,安全抵达内湾之后证明他们无比戒备不过是虚惊一场。 开凿在岩壁中的大门投下的阴影渐渐淡去,出现在视野内的是成下弦月形状的海湾,放眼过去,海湾之外是一所广场,正对着水闸方位,一座方形石碑矗立在广场上。 岛屿内非常安静,空气中飘浮着清冷萧瑟味道。 目光扫过前方的海湾和广场,接着,萨卡斯基的视线落到包围内部的岩壁上。 岛屿之内仍是陡峭岩壁,不过岩石壁上开凿出一行行整整齐齐的空间,凌空这面嵌着半人高的栏杆,用的是悬空栈道建筑法,一列列空中走廊将目光所及岩壁串联而起,让这外边看起来荒芜的不毛之地内部建出一座… 人口密集的城市,或者军事堡垒。 脑海中不自觉把看见的一切代入海军基地模式,萨卡斯基的眉骨跳了跳,随即收回注意力。 西里斯号正驶向内湾一侧的半露天船坞,而他关注的那个人象等不及似的竟行动起来,他的眼神找到她的这一刻,人已经踩着空气往广场那边去。 目标仿佛是那座方碑。 ………… 片刻过后,萨卡斯基紧随着她出现在方碑前,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她背对着他走到石碑近前弯腰去查看什么,接着探出一手… 那素白指尖触及刻满花纹的石碑之前,萨卡斯基险险擒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担心。” 见她眼角斜乜他,眼神似是不快,他就耐心解释,“这里情况不明还是小心行事的好,许多王室有在古迹内布满剧/毒的传统。” 说话的同时他微微摩挲指尖,顷刻间复又松开手,顿了顿故作无意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左右环顾周遭几眼,接着开口问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他见她的行事依稀对这岛屿相当熟稔,包括航线,包括海中那只怪物…不得不说,萨卡斯基非常惊讶,虽然她确实不是敌人,可是她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 她郁郁不乐的眉眼,彷如水墨勾勒的一道谜题。 萨卡斯基的疑问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身侧这人直起背脊,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又调开视线,手腕重新抬高了虚点着面前的石碑,淡声说道,“阿契美尼德帝都路线图。” 怔愣几秒钟,萨卡斯基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方碑刻满精美花纹,富丽堂皇,远远的能看见上端是一副巨大的征战图。 驾着战车的王者,骁勇的士兵,与剧烈厮杀。 那应该是一场战役。 征战图以下是无数城市,混杂华丽至极的纹路,勾勒缠绕…最底座是盛开莲花造型,阿契美尼德王朝的标志图案,作为皇帝的专属纹样。 于是,路线图? 定睛一看,随即就恍悟————确实,半人高的莲花纹样底座托起的方碑,正面朝着海湾的两瓣花瓣之间出现一块四方平面,其上刻着一副城市平面图。 “我王的黄金战车途经之路,由不臣之心者尸骨铺成。”萨卡斯基轻声念出石板下角刻的文字,是世界通用文字,铭文恰是这人曾经说过的,在她告诉他没有路线图那晚。 为什么,她会知道? ………… 良久,萨卡斯基将路线图指给晚一步赶来的乔纳森,让他们沿着线路便宜行事,他自己则返身朝着先一步离开的那人追去。 她象是极熟悉此地,绕过方碑就往广场另一端走,只是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最远的地方是岩石峭壁根本不存在任何建筑,她竟如同得到指引般,沿着方碑投下的阴影,不疾不徐前行。 他也不打扰她,却不肯放她离开视线,不远不近跟着————等到她停下身形,低头看了看足下石板,复又抬高眼睛看向他,萨卡斯基这才走上前。 走到这人身侧站定,却不曾开口,因为萨卡斯基知道,这人无论做什么都似乎有道理,并且她…不愿意说太多,除非他追问不休,可是萨卡斯基原本也不是多话的人,猜出她的性格,又放下心的现在,他愿意听之任之。 许是他的行径合她的心意,片刻过后,看着他的这人垂下眼睫,神色仍是平淡,萦绕周身的气息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样冷漠。 她脚下踩着方碑投影的尖端,一块毫无异样的石板,只是…她赤/裸的足趾微微点了点顷刻间又收起之后,平整石板无声无息塌陷… 几秒钟后,藏在石板下方升起一物。 一件同样材质的石桌,中央一块正圆形金属质地桌面…下一秒,这人的举动打破萨卡斯基对这物件的猜测,她将金属圆型翻转,让它呈现出一个倾斜角度。 短暂的静默过后,一种古怪的变动开始产生,那座如同镜子般的物件自行发出柔和光柱,倾斜角度使得光柱直直射向方碑顶端。 光柱照射到的方碑蓦地…反射出无数道细小光线,四面八方直射而出,无数落点竟是将此地团团包围的岩石峭壁。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岩壁上每个光线照射到的位置渐渐亮起辉芒,浅浅柔和的光芒很快把这座岛屿内部照得…彷如一片光海。 荒芜萧瑟的无人岛屿,瞬间幻作极度繁华的不夜城。 “黄金城,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身侧这个人在远处进入城市搜索的士兵骤然响起的欢呼声中,低低的说道。 ………… 萨卡斯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沐浴在柔亮光线之中,怔怔的环顾周遭,半晌…眼睛才慢一步反应过来的睁大。 黄金城,名副其实。 整座广场,包括岩壁上所有空间,目光所及全部变了颜色,这座看起来普通又荒芜的遗迹,灰白的岩石被光线照射之后竟如同风化砂砾,无声无息驳落消失。 露出下方…因日久年深氧化而显得黯淡的…全部由黄金建造而出的一整座…城市啊! 即使从来不会把钱财宝物放在眼里,此时此刻,站在真正的黄金城之内,饶是他也忍不住呼吸急促。 如此庞大的黄金数量,全部兑换…足够支撑全世界海军几年内的所有预算! “会通货膨胀哟~”耳边悠悠滑过她的声音,象是很清楚他在想什么,斜乜他的眼角挑高,眼瞳里仿佛有丝笑意,“一下子过多流入外界,会导致货币贬值,那可是恶性循环。” 一瞬间也不知道是被她眼睛里带的笑意弄得意识停顿,还是被她的危言耸听泼了盆冷水,萨卡斯基顿时哽了下。 过了会,也不等他反应,这人又一次转身迈开步伐,边走边慢慢吞吞对着紧随身后的他说道,“这当中有我一份呢~萨卡斯基少将大人,请别把全部财物都充公啊~” “连我的份也给你。”萨卡斯基想也不想就回答,“我不会违背许诺。” “我对黄金不怎么感兴趣了。”她偏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一下子这么多会审美疲劳。”神态娇娆,语调懒洋洋的,“宝库,找到的话,让我先挑?” 行进间的脚步微不可察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开口,“放心,不死军是你们的,我可不会要。” 他被她的话刺得一惊,不想这人又叹了声,自言自语般喃声说道,“过于强大的力量会招致不幸。” “不死的军队…如果存在,控制它的人是世界的敌人,阿契美尼德帝国就是下场。” 83.第八十三章 萨卡斯基盯着这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才开口,意在反驳她的观点,“绝大多数时候,软弱无能才会招致不幸。” “只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彻底根除邪恶的海贼。” 他说完之后,行进间的人脚步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嗯了声,不置可否的回道,“或许吧~你们海军和我这样无所事事的平民,这方面的观点总是存在差异。” “平民?”萨卡斯基没忍住整张脸都扭曲了下,心里想着亏她说得出口,‘平民’这个词放在谁身上都没有她自称的那样突兀好么!平民个鬼! 阴森森的盯着她,他一时就象往常碰到他身边某些令人头疼的同窗或者同僚时那样,全部吐槽都化作一种眼神,简直无语得不能再无语。 她在他快步上前走到肩侧时,拿眼角余光斜乜他一眼,唇稍依稀仿佛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笑了笑,到底没有继续往下说。 ………… 两人安静的站了会,这人足下才又一次往前迈出,然而他和她的行程却被后方赶来的人打断。 “萨卡斯基少将。” 他和她听得动静停下来,双双回过脸朝后边看了眼,来人是罗纳德,萨卡斯基的副官远远的自方碑后方绕出来,视线寻到他们就疾疾朝前赶。 见副官行色匆匆的样子,萨卡斯基暂时按下跟着她继续探索此地的打算,一边抬手不轻不重搭在身边这人的肩膀上,“别乱跑。”他这样说道,不让她抛下他私自行动。 不多时,副官罗纳德走到近前,“萨卡斯基少将。”开口之后顿了顿,视线滑过他边上的人,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为难。 “嗯?”萨卡斯基沉声发问,也不在意有什么事被身侧这人听见,他也知道罗纳德始终无法完全信任她,不过…到如今,萨卡斯基认为已经没必要隐瞒任何事。 这人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全灭西里斯号全员,而既然他们安然无恙…西里斯号接下来的事务,目前也就没必要瞒着她。 短暂的静默过后,罗纳德再次开了口,显然是从他的举动里分辨出他的示意,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就坦白许多,“萨卡斯基少将,西里斯号对外通讯恢复正常,通讯室已经与支援舰队取得联系。” “支援舰队指挥官回复,两天前彻底失去信号,前来支援的舰队需要重新调整航线,抵达时间将比预定推迟数日。” 听得副官报告的最新情况,萨卡斯基眉心微微颦紧,首先想到一个关系着所有人的问题,“西里斯号上的补给还能支撑几天?” “按照紧急情况的配给制度,食物最多能支撑两天。”罗纳德的神色同样藏着些焦虑,“只不过,几分钟前留守人员报告,检查发现三号储水舱在风暴中损毁,淡水即将告竭。” “乔纳森少将已经带领士兵在全岛搜索水源。”他的副官接着又说道,“食物的话…很奇怪,两天前开始就找不到任何鱼类。” 闻言,萨卡斯基愣了下,眉心皱得更紧些,出航之前他们已经预测过可能遭遇的种种困境。 航行指针失灵,对外通讯断绝,其后果导致的境地再如何糟糕都不奇怪,唯一的意外是补给,原本军舰储备的食用淡水勉强够支撑全部人半个月,现在他的副官却报告储水舱损毁… 食物紧缺对他们这样经年累月航行海上的队伍来说稀疏寻常得很,即便一时找不到食物也不是特别紧急的状况,因为总能找到解决方案。 然而人类却离不了淡水,没有水,食物再充足也撑不了几天。 另外,除了补给,还有另外一种目前尚未露出端倪的危机————追兵。 跟踪西里斯号前来的,由维图斯率领心腹组成的g8支部舰队,甚至一开始海军本部收到的绝密情报显示的大海贼金狮子史基的海贼船队。 西里斯号启航那天开始,萨卡斯基已经向马林弗德海军本部请求支援,并且得到回复,元帅办公室直接下令一支舰队星夜启航,希望赶在敌人来袭前赶到与西里斯号汇合。 进入泰坦海域失去信号之前,支援舰队更是随时与西里斯号保持联系,本部舰队比他们落后二十几个小时航程,如果一切顺利,最后一天航行时西里斯号减速对方加速,两厢抵消,抵达这座岛屿的时间本应该相差无几才是。 想了想,萨卡斯基又无声的叹了口气,眉心却不自觉松开,无论如何,他们全部人都活了下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 那么,还有什么困境值得为难呢? ………… “放下水闸,加派人手警戒,坚守到支援舰队抵达。”萨卡斯基如此下令。 放下水闸关闭岛屿唯一的出口,这座岛易守难攻,即使敌人来袭,相信他们也能够支撑到本部支援舰队抵达。 “至于食物和水————”沉吟片刻,萨卡斯基的视线越过副官罗纳德,投向远远广场另一端尽头的岛屿内湾…两天前开始就找不到任何鱼类,这里是海上,得不到任何鱼类的情况非常奇怪,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的原因… 沉默中,等不到他想出什么结论,身边原本只是安静旁听的这人悠悠开口,“岛上或许有水源,这片海域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有任何鱼类。” 萨卡斯基眉梢挑了挑,随即将视线偏移几度,和副官一起看向边上这人。 “没有鱼类是泰坦的缘故?”萨卡斯基很快找到原因,同时也拿他的推测问她,“象海王类那样,那只海蟒的巢穴附近没有别的生物。” “因为没有任何海洋生物会进入泰坦的范围,至少等到它的气味消失。”她偏过脸眼睛抬高看了看他,沉默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只要有淡水,岛上或许会有可食用植物,这里毕竟曾是一国之都。” “有水就可以,食物总能想别的办法应付。”萨卡斯基低声接下她的话,静静看着她的神色,片刻过后复又问道,“你驱逐了它,那只海蟒会回来报复吗?” “不会,包括任何一只海王类都不会靠近这座岛屿。”她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接着沉默几秒钟,她转开看向他的视线,眼神遥遥落在内湾那片海水里,音色清亮,语调平淡没有太多情绪起伏,象是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因为我在。” ………… 她望着远处的海湾就此沉默下来,似乎不愿意继续多说什么,见状,萨卡斯基也没有再追问什么。 他和她的交谈结束,很快,副官罗纳德转身离开,前去执行萨卡斯基先前的命令————放下出口处的水闸,加派人手守卫那处控制室。 现场再次留下萨卡斯基和边上这人,只是等他收回目送副官离开的视线,眼睛转到她身上,随后却见这人似乎没了之前四下搜索的兴趣,反而是盯着那处投出光柱折射引发整座城光照的机关,并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见这人再次流露出发现什么的眼神,萨卡斯基扶在她肩际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收了收,弄得她回过神,他就哑声开口,“又怎么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看他,目光缓缓绕过周遭一圈,最后停在他们身后广场尽头那片岩壁上,良久方才说道,“岩壁后面是什么?” 她问了一句,接着却又自己给出答案,只是用了类似猜测的口吻,“内城?入口在哪里?” 萨卡斯基瞥了这人的侧脸一眼,之后同样转开目光,“西里斯号环绕岛屿航行一周所用时间,和进入内湾目测这片城市的面积,不太匹配。” 登陆之前,西里斯号曾经绕着这座岛屿航行整整一周,等到船舶驶入岛内海湾,他们看见的内部城市大小与之前预测相差悬殊,想来很多人也发现了,这座岛深处应该藏着别的什么。 此时她发问,萨卡斯基当然也知无不言。 他说完之后,她沉默下来,时隔许久才叹了声,“算了,先休息吧~” “探险这种事不急于一时,您说对吧?”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借着这个举动肩头沉了沉,不察痕迹地从他的掌心脱离,“萨卡斯基少将公务繁忙,我就不继续麻烦您了。” 悬在半空的手故作无意地垂在身侧,只是一瞬间,掌心失去的那朵温度让萨卡斯基下意识地收紧五指,手握成拳头。 许是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这人笑得柔和,然而口中说出的话却客气得拒人于千里之外,“麻烦您让士兵找个房间给我休息,有需要我的地方您请人通知我。” 她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丢下非常叫人恼火的客套言辞就迈开步伐,行动速度非常快,看似不疾不徐几息间人却已经出现在方碑附近,迎上恰好在那守卫的士兵。 萨卡斯基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视线锁定在她身上。 她背对着他,似乎正与士兵交谈,隔了会又和那士兵一起回过头看向他。 不知哪里来的风拂过,吹得她及踝的墨黑长发蜿蜒飞舞,她抬手将发丝挽回耳后,此时光线柔亮,他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半眯着眼睛,笑容温婉又矜持。 几不可闻的哼了声,萨卡斯基点点头,示意那士兵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得到回答,她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他等到她随着那士兵离开,眼睛里的神色却随着心绪变动而浮出几丝阴霾与危险。 ………… 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逼得他情绪不自觉起伏的人消失许久之后,萨卡斯基深吸一口气强自收敛杂乱心思,慢吞吞返回广场靠近内湾的前半部分。 他一出现,方碑附近负责警戒的队伍当中有位士兵立刻迎上前,小声汇报: 依照指示,原本在此处的士兵分出两人领着安娜小姐前去准备一处安静的干净房间,也就是岩壁上悬空的石室群当中某一处,先前勘察的队伍发现那些空间内设施齐全,只需要稍稍打扫就能休息。 ‘相信安娜小姐一定会觉得满意。’,说到最后,士兵以一句显得古怪又热情的话作为结束语。 这样不太符合他麾下作风习惯的用词,一时引得听的萨卡斯基盯着面前的年轻士兵看了好半晌,直看得对方一脸局促又眼神躲闪片刻,他方才得到理由。 士兵在他冷冰冰的瞪视下,支支吾吾表达了对‘安娜小姐’的满腹敬仰之情,萨卡斯基一边听站在他面前这年轻人的词不达意,眼角余光中瞥见边上另外的警卫兵们同样是一脸憧憬… 看到士兵们不约而同显露的类似神色,萨卡斯基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被他盯得满头冷汗的士兵们,并不是怀着某种特殊心思才对那人大献殷勤,年轻士兵的异样情绪,显然出于另一种,算是在他意料当中的原因。 是那个人先前表现出的强大战力,使得他麾下这帮士兵们改变了对待她的态度。 打败并驱逐盘踞这片海域的恐怖异兽,领着军舰安全进入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找到‘黄金城’;所有对旁人来说极困难的事,在她却是信手拈来般轻而易举。 她这样的人,即使外表只是个看似病气的柔弱女子,对于武力至上的海军士兵来说也值得崇拜,在对待她的事情上当然也不再象先前那样轻曼,而是敬仰又憧憬。 世界从来只凭实力说话————这是千百年来唯一不变的真理。 ………… 当然,想明白归想明白,这一刻看着面前这些骁勇的年轻士兵提及那人时的神情,萨卡斯基一时居然觉得非常刺眼。 即使心里清楚,他麾下这些士兵仅仅是出于力量的崇拜,对萨卡斯基来说也不愉快,象是某件他小心珍藏的宝物被更多人发现了一样,微微失措的同时危机感油然而生。 许是他外露的气息忽然多出几丝危险,士兵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望向他的目光变得小心翼翼,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萨卡斯基冷哼一声,面上到底没有流露出更多不悦,只是挥手示意这些卫兵回到岗位,随即迈开步伐,迎向朝着他这里赶来的一众军官们。 ………… 站在照亮整座城市的微光里,萨卡斯基回头远远望了眼士兵们方才说的,那人前往休息的房间,顷刻间又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转而与他的这些心腹下属们将注意力投入当前着紧的几件事务上: 全员补给、尚未到来的支援舰队,以及追兵。 这些是他职责所在,无论如何,只有解决这些,萨卡斯基才允许自己为别的人或者事分神。 ………… …………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军舰全员的补给,已经率领士兵开始搜索的乔纳森很快传来一个好消息:经过初步勘察已经发现淡水痕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水源。 当务之急的补给问题有了解决的希望,听得这个消息,萨卡斯基的眼神微不可察松了松,他身边一众下属面上笼罩的阴影也淡去几分。 没了失去淡水的威胁,接下来关注的焦点就落到援军和敌人,这两个问题上。 前者还好,虽然耽误了两天,此时海域平静下来,磁力指针恢复,相信支援舰队赶赴这座岛屿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棘手的是追兵。 维图斯和他的心腹组成的舰队,大海贼金狮子史基的船队,无论是哪一方,对于西里斯号来说都是强大敌人,萨卡斯基如今率领的部队,在军舰配备武器以及战斗人员方面都不足以对抗。 然而援军与敌人这两件事都不是能立刻解决的问题,它们需要时间,并且双方存在一定程度的联系。 倘若运气好,支援舰队能抢在敌人来袭前抵达,这座岛屿也就没有落入敌手的威胁。 可如果运气不佳… 萨卡斯基花了些时间亲自与支援舰队指挥官联系,之后又将一项项事务分配到麾下军官手中,收到命令的下属们起身离开他们暂时作为会议室的房间,前往召集士兵们开始行动。 待得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萨卡斯基才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抬手揉了揉额角,闭上眼睛,不察痕迹的叹了声。 会议时,关于战斗部署,他麾下军官们抱着相当乐观的情绪,因为那个人…安娜。 她的战斗力少有的强大,甚至能比得上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几位站在巅峰的强者,萨卡斯基麾下的军官们将她也算进西里斯号的防卫部署中去。 对此,萨卡斯基在会上不置可否,然而等到此时独处,他却有些头疼。 不是信不过她,只是…大概是出于男人的莫名心理吧?敌人来袭时让她保护他们?这种事… 太荒唐了! ………… 萨卡斯基盯着面前的空气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种及不可察的低微震动导入他的听觉,进而惊醒了意识。 涣散的视线凝聚焦点,他偏过头,细细辨认这种由远及近的震荡————它们来源于…脚下? 惊觉之后他蓦地起身,疾疾转出座位,正要走出去查看端倪,身形方动临时会议室的出口那边,副官罗纳德已经先一步出现。 “萨卡斯基少将!乔纳森少将那边触动了机关!” “整座城市开始重组了!” 84.第八十四章 柔亮光幕笼罩下的岛屿正在发生改变。 岩壁上的悬空栈道建筑巍然不动,城市却出现微妙变化,建筑物彼此间仿佛排斥一样相互退开一段,让间距变得更大。 整片连着海湾的广场随着震荡缓缓地往下沉,仿佛是地基塌陷,不过,除了无端端让岩壁上凿刻的这些空间,最底层一排高出几个阶梯距离,其它倒也没有过多异/变。 接着,方碑正后方的整片岩石悬崖像是被一双无形巨手慢慢地往两边滑行,分割线自方碑尖端阴影正对的那个点开始,陡峭的崖壁平整分开,伴随着地动,慢慢地显露出一条道路。 时隔许久,震荡渐渐减弱直至消失,岛屿再次稳定下来。 一阵由远及近的泊泊流水声,打断了萨卡斯基他们这些人的惊虑。 赶出来查看究竟的人纷纷手扶着栈道栏杆,朝外倾身极目看去,不久,萨卡斯基听见更靠近新出现道路那部分岩壁栈道内的人率先给出答案,“是水啊!” 分开的那处岩壁下方,两侧峭壁遮挡的阴影深处淙淙流水一波波荡漾而出,以轻柔却不缓慢的速度飞快蔓延,它们非常古怪的被什么东西牵引般平滑地铺满整座广场。 流水积少成多,由浅至深,最终让整个广场形成一个平潭。 空气也湿润了许多,清澈见底的水面倒映着高处柔亮光辉,辉芒随着水波缓缓摇曳铺陈,犹如一匹织锦销金的绸缎。 变/故过去一段时间,水位仍在上涨,直到险险漫过阶梯,注入那片水潭的水流,多余部分开始注入内湾的海水中,悄无声息融入那片幽蓝。 站在高处盯着下方新出现的水潭看了半晌,萨卡斯基微微偏头,低声下令,“去看看是不是淡水。”话音落下,附近的一员下属立刻领命而去。 不久,有士兵出现在阶梯边,俯身拿容器取走一瓶水,随即又消失。 此时他们的条件无法精密分析水中携带的各种物质含量,但基本测试,有毒无毒,是否允许食用,西里斯号也还是能够做。 如果是可饮用水,那么,最大的困境迎刃而解,接下来的后续就再没什么可为难。 ………… 萨卡斯基的手扶在悬空栈道栏杆上,等待检测结果出来的同时,视线抬高了看向那处通道————在两片岩壁之间,如山涧般… 那后方,是更亮的一幕光华,即使此刻看不到全貌,显露的少许影像也能叫人窥见端倪。 那是大片大片瑰丽至极的建筑群,华美庄严石柱门楼,一鳞半角飞檐金碧辉煌…传说中,失落在时光尽头的众王之王的宫殿。 掠夺了无数岛屿国家财富,强迫征集万千能工巧匠建造,穷极奢华,无可比拟,连赤土大陆造物主后裔都有所风闻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国都。 站在高处远眺,哪怕仅仅是看见一星半点,此刻在悬空栈道上的众多海军也目瞪口呆,没有谁发出声响,微微失序的呼吸和心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比起之前蓦然显现的‘黄金都市’,藏在岩壁后方的宫殿光辉四射,想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里才是真正的‘宝藏’。 环顾周遭一圈,啧了声,萨卡斯基收起视线,他倒是没在意麾下这些家伙们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很正常,换了谁也会说不出话,黄金建造的城市,堆积如山的宝库… 这些唾手可得。 只要一切顺利。 ………… 良久,等待中的萨卡斯基听见不远处士兵们传来的欢呼,“是淡水啊~” 想是取样的水检测结果出来,许多士兵跑到临水阶梯边,仰高了脸冲着上方的众人高声欢呼,音色里止不住喜悦。 眼帘低垂看了底下的那些人几秒钟,萨卡斯基抿了抿嘴角,墨黑眼瞳深处的冷峻之色淡开少许,此刻水源出现,不得不说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说起来…确实运气不错。 既然运气不错,那么————他们没了后顾之忧,理所当然是要进行下一步行动… 下方这片水潭是可饮用水,作为一国之都的岛屿确实不可能没有水源,只是萨卡斯基他们没料到,珍贵的淡水会以如此方式出现。 依照现今遇见的种种来推断,萨卡斯基认为,建造这座城市的工匠们怕是将整座岛屿作为一个庞大的机关在构建帝都吧? 又因为是帝都,这些基本的机关启动时才没有附带任何置人于死地的可怕陷阱,因为宫殿外的城市居住的是守卫军与国民。 机关岛屿,黄金城市,到目前为止的所见所闻,更是引得他们这些人对岩壁后方的内城更加好奇。 灭亡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国都所在地许多年来吸引无数海贼与国家寻找,只是杳无音讯,萨卡斯基他们应该算第一批抵达的人。 此时缺水的危机解除,追兵又暂时毫无踪迹… 想当然的,找到饮用水的喜悦情绪淡去,另一种念头就蠢蠢欲动。 甚至不必看下方士兵们的神情,萨卡斯基也能轻易了解那些年轻人的注意力在哪里,因为他和他们一样,目光都不由自主投向夹在岩壁中间的道路。 通向后方宫殿之路。 失落的帝都,此时此刻正在等待登陆者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 良久,做好决定的萨卡斯基开始对聚集到身边的军官们部署命令,警戒附近海域,随时保持对外通讯,延迟的休整时间,饮食,以及休息。 一项项命令交由各位负责的军官去执行,又点了麾下身手最好的几位随行,时隔许久,萨卡斯基一行人自岩壁上的悬空栈道回到临水阶梯边。 十几分钟前搜索队从某个大型石室当中找到的工具,几架平底小舟已经浮在水上。 目光扫过候在附近的人,进行中的步伐随即停止,萨卡斯基站定了,眉梢微微一挑,乔纳森…前去寻找水源却触动机关的家伙领着他那几个人等在这,看样子应该才回来不久。 对上他的视线,对方痞赖地扬了扬手,笑眯眯的说道,“哟哟~萨卡斯基~” 上下打量同窗几眼,见人毫发无损,萨卡斯基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又有些惊讶的沉声开口,“我以为你已经先一步进去。” 既然说是触动机关导致城市重组,他以为按照乔纳森的习惯会先去查看才对,怎么反而折回? 听得他这样问,乔纳森整张脸立刻皱起来,“牵动整座岛屿的机关好可怕啊~” 语调变得很夸张,边说边冲着萨卡斯基挤眉弄眼,手上又飞快拖了身边一个人出来,“这家伙出身机关岛,先前是他发现那个异样,要进去,还是带上他比较好。” 看同窗一脸搞怪,萨卡斯基磨了磨后槽牙,阴森森的哼道,“别学波鲁萨利诺那混账的腔调。”听着他就拳头发痒。 他和乔纳森的同期同窗,波鲁萨利诺是个非常可靠但又叫人非常手痒的家伙…作为一位‘受害者’,萨卡斯基表示,迁怒这种事虽然不好,但是偶尔忍不住了,他也很乐意让乔纳森领略一回,真的。 好险忍住动手的冲动,顺便本着转移注意力的心态,盯了同窗手上这看起来非常小简直像个未成年的海兵一眼,接着,萨卡斯基眼角不由自主狠狠一跳,声线都变得更冷了些,“他还是个小鬼。” 省略掉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先遣队几乎等同于敢死队,这样一个少年… 接下来要与萨卡斯基一同前往岩壁后方的人,是他麾下最精锐的人手,一个士兵也没带,这并不是出于别的心思,萨卡斯基他们是不愿意太多人涉险。 既然这座岛埋藏能够重组城市的机关,那么谁也不能保证,宫殿之中没有会置人于死地的陷阱,作为海军将领军官,他们必须身先士卒,只有探明不存在危险,才能让士兵进入。 他知道同窗是好意,折返回来是要和他们汇合,身边有精通机关的人是可以减少许多危险,不过…即使精通那些,一个看上去不满十六岁的少年…还是个孩子。 谁忍心把个孩子带入未知险境。 平淡的移开视线,目光对上乔纳森,萨卡斯基把拒绝放在眼神里。 …………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萨卡斯基听见乔纳森用一种非常微妙的语气回答道,“不是小鬼哦~” 拍了拍拎到众人视线里这士兵的肩膀,乔纳森的表情显得有些而无奈,“这家伙成年很久了,他只是脸看上去长不大而已啊~” “对吧?”把士兵瘦小的身体拍得晃动几下,乔纳森一边低头去寻求相同意见,“西瓦。” “西瓦?” 同时出现的两种声音,说的是相同内容,只是用的语调截然相反,乔纳森是陈述句式,另一个人用的却是显而易见的疑问句。 萨卡斯基和在场其他人同时转过脸,视线在一瞬间聚集到出现的那个人身上。 她来得突然,悄无声息就从上方栈道纵身跃下,轻若无物般凌空悬在台阶外的水面波光上,一双眼睛定定落在乔纳森唤作‘西瓦’的年轻士兵身上,眉宇间蓄着几丝讶然。 几不可闻的哼了声,萨卡斯基看着这个原本应该在休息却忽然出现的人,不动也不言语,只是眸光渐渐深沉。 片刻过后,她就散去神色里的异样,也移开看着士兵的目光,眼睛对上他的,“听说您打算抛下我独自去找宝藏啊?” “罗纳德告诉你的?”虽然用的是问句,不过萨卡斯基也不用她回答什么,因为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自作主张。 他的副官,罗纳德。 先前萨卡斯基指定几个身手好的部下和他一起准备去往宫殿,那时候罗纳德就极力劝阻萨卡斯基不要亲身涉险,后来见劝阻无效又提出让她加入先遣队,试图借用她的力量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萨卡斯基最后也没同意副官的建议,因为对他来说…如果时刻躲在女人身后,实在颜面无存,更别说那个女人还是她。 另外,她此番想必辛苦得很,既然已经休息,那就让她好好休息,进入内城探查那种事又不是强大敌人来袭,何必去惊动她。 现在这人忽然出现,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罗纳德违背他的意思让人惊扰她前来。 ………… 上下打量台阶外的人几眼,不出所料发现这人行色匆匆,周身的疲惫却还没完全散去。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萨卡斯基又哼了声,正打算开口让她回去继续休息,不想话未出口就叫一边的乔纳森截了去,“哟哟~安娜小姐。” 乔纳森的语气非常热络,随后又领着跟前的西瓦士兵走得更靠近她,接着说道,“没看见安娜小姐你,我还真是没办法放心呢~如果你跟着,安全系数会增大很多。” 说完停顿几秒钟才想起什么似的偏过脸看着他的士兵,“西瓦,你认识安娜小姐?真是狡猾,居然抢先认识这样漂亮的小姐啊!” “诶?”年轻士兵神色很是莫名,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脸红了红,“不认识啊~” “我认错人了。”悬在水面上的人在士兵看向她的时候曼声回答,微眯的眼睛,神色似笑非笑,“你也叫西瓦?说起来,娃娃脸和名字居然都能作为一种传承啊~” “诶?安娜小姐怎么知道?”叫西瓦的士兵脸更红了,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西瓦这个名字是家族传承啊~” 听得士兵的话,那人的眼睛弯了弯,面上顿时显出几丝饶有兴致来,“原来是这样啊~” 见状,萨卡斯基重重哼了声,抢先打断那人和年轻士兵越发要延长的交谈,下一秒,见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他故作无意的冷着脸,说道,“出发。” …………分割线………… 因为接二连三出现的不速之客,前往岩壁后方宫殿查看的计划只能做出调整。 时隔许久,重新出发的人数减少许多,萨卡斯基麾下几位心腹被留下来,登上平底舟的人只有四位,乔纳森,士兵西瓦,萨卡斯基,以及她。 因为前方情况不明,先遣人员越精锐越好,乔纳森表示他才不要多事指挥别人的部队,然后用不能说服的态度拒绝萨卡斯基将麾下拜托给自己的决定。 西瓦士兵因为精通机关消息,宫殿内如果存在机关,需要这士兵,所以他的安全交给乔纳森负责。 萨卡斯基同样拒绝乔纳森要求他这指挥官留守的建议,他…不需要理由。 那人,安娜,她…萨卡斯基无法劝服。 他们四个人,其中三位是此番在岛上的顶尖战力,谁都劝说不了对方留守,那也只好他们组队前往,至于其他人… 倘若宫殿那里有连他们三人都无法应付的困境,其他人多去一个也只是多搭上一条性命而已,何必多此一举。 于是,一行四人分乘两艘平底舟,缓缓地划着水朝那处通道前进。 ………… 因着她不肯听从劝告,萨卡斯基冷着脸划动小舟,怎么也不打算先开口和同乘这人说话。 乔纳森与年轻士兵一同划动船桨,速度保持在和萨卡斯基这边平行的位置,不时拿眼神斜乜,不过也因为萨卡斯基显而易见的难看表情,没有谁自讨没趣这时候打破平静。 平底舟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安静滑行,速度不快不慢,流水清澈见底,此时岛屿笼在灯海中,辉煌光芒倒映得天与海颠倒一样,他们竟也仿佛飘浮在半空。 只是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人身心一颤,萨卡斯基缓了缓脸色,悄无声息睇向坐在对面的这人。 许是能力者的缘故,悬浮在水上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此时坐在平底舟上这人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一双眼睛也不敢盯着咫尺外的水波看,而是半低着眼睫盯着她自己身前的方寸之地,绷紧了脊背,手也死死抠紧船舷,象是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弄翻船一样。 良久,平底舟滑过方碑,直直朝着后方岩壁通道那边行去,也不知为什么,大概是觉得不想再忍受他的冷气,乔纳森和士兵忽然加快速度,几息就错开位置前行到十几米外。 等到拉远距离,面朝后的乔纳森又遥遥的冲着后方张了张嘴,看口型说的是,‘加油~’虽然语焉不详,不过从同窗的古怪表情来看,肯定不是嘲笑他的速度,分明指的是———— 收回望向乔纳森的目光,萨卡斯基轻轻哼了声。 听得他的声音,她就抬了抬眼睛,眼角微微凝着雾汽,苍白的脸,眉心蓄着倦意,目光碰上他的又很快转开… 视线在背着前方面朝他这人身上一掠而过,萨卡斯基又哼了声,这次真的有些不悦,“不舒服就去休息,即使是幻兽系,恶魔果实能力者也不是不死之身。” “嗯我知道。”这人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多谢关心。” 她这样生疏又客气,话传到他耳朵里倒是叫他生出几分讽刺意味来,也许是因着心头灼升的那丝异样,萨卡斯基冷声讥讽,“我不会救第二次落水的不听劝告的蠢货。” ………… 结果这人半晌没有开口,等他忍不住又看过去却见她的神色恍惚…竟象是根本没留心他说了什么! 结果没等他发怒,这人又抬高眼睛,墨黑眼瞳幽深静谧,唇稍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等开口又转过头———— 他们所乘平底舟此时通过广场,正在接近通道入口,乔纳森和那士兵已经停在不远处等待。 这一时错过,萨卡斯基也就再没等到她先前尚未出口的话。 ………… 汇合之后,四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两艘平底舟不约而同划入位于两侧岩壁间的这条水道。 眼前微微黯淡下来,是岩壁的角度遮挡大部分光线的缘故,也因此,似乎连温度都下降,原本的宜人清凉变得有些寒冷起来。 萨卡斯基很快收敛心思,和乔纳森一样不动声色警戒起四周环境。 耳畔水声若有似无流动,寂静里连水波托动小舟前行的声音都被收走一般… 萨卡斯基皱了皱眉,眼睛抬高了看向前行方向的尽头,岩壁另一端盛大光辉笼罩下的宫殿群精致奢靡,只是不知怎么,心头居然有突如其来的浅浅阴霾。 非常诡异的预感,修习见闻色开始,每每出现这种感觉…似乎,接下来都会有叫他措手不及的事发生。 他尚未分辨出那丝不知因何而起的沉重感所谓何来,忽的听见同舟这人轻声低叹,仿佛有说不出的遗憾,与诡异的截然相反的欣喜。 “恐怕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 “很抱歉——” 她这样笑着对他说。 接下来的事太快又太乱,萨卡斯基根本记不得细节,他只知道自己瞪大眼睛看着她缓缓地朝后栽倒,顷刻间无声无息堕入下方水流。 下一秒,他根本连想也不想就抛下手中的船桨,纵身跟着入水…可是她消失了! 岩壁间的水道根本只有几米不到深度,能见度也极好,甚至清澈见底,只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落入的人就消失无踪! 最后一眼,萨卡斯基仿佛看见那个人身影在波光水影间淡化开,沉入水中的肌肤,苍白颜色里糅杂凄艳绯红纹路,唇稍噙着浅笑,姿态妖丽又纤弱… 她往他无法触及的虚幻深处堕落,水妖一样在他极力探长的指尖转瞬即逝。 ………… 萨卡斯基在透明流水中疯狂地来回寻找,几乎溺毙之前才被乔纳森强硬地拖出水面,而此刻他们距离滑入内湾的海水中只有一步之遥。 他极力挣扎,只是先前惊怒过后又在水中耗费太多精力,对于乔纳森和闻讯赶来的下属军官们合力压制根本无法挣脱。 耳朵充斥了无数忽远忽近的杂音,萨卡斯基瞪大眼睛,目光死死停在带走那人的这片水波上,牙齿咬得太紧以至于舌尖尝到浓腻的血腥气。 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她消失在水中,他说不会救她… 他救不到她,如果没说那句话就好了… 85.萨卡斯基番外 很多年以后,已经身为海军本部大将之一的赤犬萨卡斯基才承认,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既不是罪恶滔天的海贼,也不是城府深沉的政客,而是时间。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它消磨曾经最正义凛然的热情,夺走曾经最坚定无畏的信念,它也可以弥补曾经无药可救的伤痛,淡化曾经誓不两立的仇恨。 即使是萨卡斯基也没能躲过名为‘时间’的敌人悄无声息侵蚀,漫长岁月里,他无法避免的改变了许多东西,曾经耻笑过的曾经不屑过的种种,在迈向通往目标的野心道路上,他或多或少做出以往不可想象的妥协。 萨卡斯基不否认,到得如今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加入海军时那个纯粹的人,他可以为了野心做出暂时退让,也可以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当年加入海军时意气风发的那个人早已经被时间打败,曾经不可动摇的正义,他坚持的目标里掺进私人的野心和欲/望。 [在这片大海挣扎沉浮,不能前进的家伙最后只能被浪潮淹没。] 萨卡斯基同意这句话,他的‘挣扎沉浮’最终目的是彻底消灭罪恶,达成这个目标的‘前进’是站到权力顶端。 然而,通往权力顶端的道路布满荆棘,这当中不仅仅有对立阵营的敌人,更有来自身后的明枪暗箭,只是力量强大根本不足以击败那些阻碍,所以他学会谋夺算计,懂得了不择手段。 唯一不曾动摇的是坚守绝对正义的信念,唯一不曾忘记的心意是…那个人。 安娜。 ………… 三十几岁的时候萨卡斯基觉得,如果他和她是现在相遇,那么他会杀了她。 三十几岁,一个男人最黄金的时间,萨卡斯基坐到海军本部中将的位置,野心和欲/望正是最浓厚的时期,他希望自己更进一步,并且为此争权夺利… 如果遇见那个人,他一定会杀了她。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动摇他心智的人。 他野心勃勃欲/望深厚,无法容忍自己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改变,哪怕她予他有救命之恩,哪怕她是他念念不忘的人。 那个人来历不明却有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哪怕她并非海军的敌人,只要她不是他的人,或许有朝一日她就成为他的障碍。 即使喜欢,那份心意也敌不过萨卡斯基的野望,所以他会事先杀了她,在一切发生之前。 得不到就毁掉,他不能容忍她那样的女人竟不是他的人。 ………… 四十几岁的时候萨卡斯基又觉得,如果他和她是现在相遇,那么…他会不择手段得到她。 四十几岁的萨卡斯基已经站在许多人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顶端,海军本部大将,世界政府最高战力之一,权力、力量、地位、名声,男人应该有的一切都一一拥有。 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拥有无数海军将官士兵的忠心拥戴,拥有令得全世界海贼闻风丧胆的名声,拥有即使新世界四皇也不敢轻视的强大力量… 海军本部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几乎拥有一切,他身边仍是少了一个人。 一个直到如今都无法忘却的人。 安娜。 她来历不明,她去向成迷…这么多年时间,萨卡斯基竟也没办法彻底遗忘。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再次相遇’。 三十几岁的时候他想杀死她,四十几岁的时候他却想不择手段得到。 那个人不曾喜欢他,对他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萨卡斯基很明白,到了最后那个人仍是没有对他另眼相看,只是他已经不会顾忌什么。 海军本部大将,到如今他想要的还有什么不能到手? 即使那个人是别人的女人,依照他现在的权力手段,只要想,一切必定能如愿以偿。 只是可惜…他没有再遇见她。 三十岁的时候没有,四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有。 那个人彷如最美的昙花,刹那芳华的绽放,留给他的只是消失后的半生遗憾。 ………… 萨卡斯基遇见那个人,在二十几岁,他最意气风发的年纪,也是最无畏狂妄的年纪。 海军本部最年轻的少将,元帅与高层极看好的后起之秀,他有那份倨傲的资本,进入海军到升任少将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能做到这点的人很少,萨卡斯基当然允许自己骄傲。 只是他遇到那个人。 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带给他从未想象过的意外,与挫败。 安娜。 直到四十几岁,萨卡斯基仍是无法忘记当年她消失时他的心情。 他在流水里疯狂寻找,一无所获之后又疯了似的命令所有人四下搜索,从黄金都市直到进入内城宫殿,唯一的命令是找回那个人。 数日功夫里,阿契美尼德帝都每个角落都被他率领士兵一一搜索过去,只是终究没有结果。 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如出现时。 支援舰队到达的那天,萨卡斯基终于承认那人已经不在,连续数日不眠不休,精疲力竭的他盯着广场那片水潭发怔,心里恨得厉害。 内城宫殿的机关被乔纳森手下那士兵西瓦拆除中枢后失去效力,如今阿契美尼德帝都已经是海军的囊中之物,曾经消失的众王之王国都,此时此刻彻底落入海军手中。 黄金建造的城市,堆积如山的财宝,岛屿地下深处确认存在的机密重地,随便哪一样都足够萨卡斯基他们这些最先抵达之人更进一步。 无论是军功亦或者别的什么。 比起将官士兵们无法遏制的兴奋,萨卡斯基的面色一日冷过一日。 当然,他明白,那个人的消失…她落水前最后那些话,证明她已经知道,象出现的时候,那个人对她自己的去向心知肚明。 对萨卡斯基来说,那个人来历不明如今更是去向成迷,然而对她自己而言,无论是来历还是下落,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 想明白后他恨得厉害,恨她那样轻描淡写的道别。 也是到她消失,萨卡斯基才惊觉,原来她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甚至她向他索要的财宝,同样毫不犹豫放弃,这些目光所及足够买下一个国家的黄金珠宝,于她仿佛一粒尘埃。 她出现伊始,直到消失,所有一切对她来说都无足轻重,连同他这个前程似锦的海军本部少将,所有一切都没能被她看进眼里。 这样一个女人,真正可恨得厉害。 ………… 他以为能够留下她。 萨卡斯基不否认,他对她怀有某种隐秘想法,他试过压制黑暗妄想,只是接二连三意外发生,他反而泥潭深陷。 军舰卷入大漩涡之中,当她轻易打败泰坦带着军舰脱离必死险境,他就再不能控制自己。 她说她已经结婚有孩子,她持有的匕首显示着某个不知名的男人对她无比珍爱,只是那又如何?那些,他同样可以给她。 他有的都可以给她,甚至…他暂时还不能给她的,海军本部也能够给予。 以她的力量,轻易打败能够通天的怪物,那般强大,只要出现在海军本部高层视线当中,她势必成为海军极力笼络的人物。 动物系幻兽种,她不该籍籍无名,她应该站在高位,和他一样在海军阵营里拥有一席之地,并且未来站在最顶端。 萨卡斯基确信,有朝一日他不会输给别的任何一个男人,能够给她的,当然也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 地位权势名声财富,人类的欲/望所需,只要她要,他自然能满足她。 他以为能留下她,他已经在算计要得到,比开始算计的更隐秘黑暗些,之前他宣称她是任务目标为的不过是找一个借口和挡箭牌,后来筹划的却是让她成为他的人。 他的女人。 他会比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更珍爱她,会给她更多更多,只要给他机会。 可惜的是命运不肯给他机会,他那些重重算计,尚未付诸行动的谋略,在她毫无预兆消失那一刻,全盘落空。 …………分割线………… 支援舰队到达那天,萨卡斯基同时收到马林弗德传来的调查结果,恰如他所预料,他留在海军本部的人手给了他‘查无此人’的结果。 根据他给的名字和样貌形容,他的人手秘密调查却毫无收获,马林弗德城镇内不存在这样的人,连同随军家属当中也找不到线索。 安娜,那个人在马林弗德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要么她说的是谎言,要么… 萨卡斯基把传讯蜗牛吐出的几份文件点燃烧毁,随即将心思全副投入旁的事务,强迫自己暂时忘却。 既然援军抵达,后顾之忧解决,那么接下来他们该关注的就是追兵。 g8支部指挥官维图斯中将,海贼提督金狮子史基。 只是,追兵的后续也结束得莫名其妙… 消息很快通过支援舰队指挥官鹤中将传到萨卡斯基耳中,就在他们严阵以待的这几天里,维图斯率领的舰队遭遇了东海海贼,哥尔d罗杰的船,维图斯非常丢脸的一败涂地。 确切的说应该是东海海贼哥尔d罗杰经过g8支部所在海域时,许是被附近岛屿居民煽动,海贼竟主动攻击海军基地,先是毁了兵力空虚的g8支部,接着追击维图斯的舰队,并将其彻底击溃。 海贼提督金狮子史基则正面遭遇海军中将铁拳卡普。 原本追击哥尔d罗杰的中将卡普毫不留情地击毁金狮子舰队三分之二船只,接着一路追着败走的金狮子,双方一追一赶进入无风带。 萨卡斯基他们所在岛屿,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因着两支追兵各自落败而暂时高枕无忧。 对于这个结果,海军本部算不得高兴但也松了口气,萨卡斯基得到的消息是,为了保全海军颜面,g8支部这些年发生的贪污事件被掩盖下来,维图斯以战败将领的名义受到海军本部处理。 毁掉的g8支部直接算到哥尔d罗杰账上,这导致来自东海的那个海贼团全员赏金飙升,并且也因着哥尔d罗杰出乎意料的强悍战力与行事作风,他本人直接成为海军本部眼中的危险分子。 g8支部,由于近些年在邻近海域臭名昭著,海军本部忌惮民众的反弹,只能暂时放弃。 至此,象征了近些年海军内部堕落黑暗的基地,几乎与维图斯划上等号的g8支部消失。 ………… 维图斯的战败,g8的消失,表示着萨卡斯基和乔纳森身负的任务圆满完成,只是他们两个人对于那份嘉奖都…非常不悦。 海军为了不失去民众的支持而掩盖事实,将一切推到海贼身上…这点,对于萨卡斯基他们来说,有些无法接受。 他们到底年轻,还没能学会圆滑世故的两个年轻少将,本部如此粉饰太平,实在令他们不忿。 然而他们是军人,只能接受这一结果。 没多久,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元帅办公室给了萨卡斯基和乔纳森一个新的任务,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两个海军少将驻扎在这座岛屿,直到遗迹清理完毕才离开。 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事前谁都料想不到,这座尘封的宝藏竟真的能落到海军手上,毕竟一开始,连维图斯都将信将疑。 会和金狮子暗中勾结,垂涎传说中的财宝是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也是维图斯多少察觉到海军本部即将对他采取行动,这才铤而走险,除了觊觎财宝,堕落的海军中将也有趁机逃走的意图。 维图斯的计划落空,连同他的野心,今后将在牢狱中继续妄想。 这次,不得不说最大的赢家是海军。 甚至不费一兵一卒,真正是意外之喜。 阿契美尼德帝都,外城黄金建造的整座城市,内城宫殿内,鲜血般的宝石,森林似的祖母绿,圆润晶莹珍珠,数也数不清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随意堆放在地上,泠泠艳光照得人满眼生花。 除了无法估算的财宝,岛屿深处尚未开启的机密重地内,甚至可能存在引得世界政府觊觎的秘宝,阿契美尼德王朝战无不胜的秘密。 不死的军队。 萨卡斯基和乔纳森收到元帅的密令,海军最高统帅下令他们二位不惜代价也要取回地下深处的秘密,至于其它财宝反而变得无足轻重。 ………… 半个月后,本部陆续派遣学者研究员抵达,明面上是考证失落帝国的历史,实际上却是借以掩饰地底深处尚未解开的秘密。 萨卡斯基在岛上呆了整整一年,以绝对封闭的状态,为了避免世界政府或者其它国家势力,甚至海贼们闻风而至,整座岛屿被重兵把守,临近海域更有庞大军舰群严密封锁。 整个事件甚至在海军内部真正知晓的人也少之又少,除了寥寥数人知道全部来龙去脉,其他将领听闻的也仅仅是黄金都市这种流于表面的情报。 直到岛屿深处的秘密被海军掌握,萨卡斯基和乔纳森才带着那些东西回到海军本部。 萨卡斯基离开马林弗德的时候身负任务却也前途未卜,一年后他返回,形势天翻地覆。 彼时他受到排挤打压,莫名其妙接受危险任务,此刻他带回预计足够应付全世界海军接下来几年内所有预算的财富,更带回未来几十年内在世界局势中得以占据上风的秘密。 阿契美尼德王朝战无不胜的秘密,藏在岛屿地底深处机要重地之内,不死军队的核心。 未来海军最高科技成就,人工智能与自然系恶魔果实攻击能力结合的强大战力,px系列的雏形。 ………… 那个人曾经说过,她说,‘不死的军队…如果存在,控制它的人是世界的敌人,阿契美尼德帝国就是下场。’ 阿契美尼德王朝不死军确实存在,得到这个秘密的海军,虽然仅仅是部分技术和遗骸,倘若情报泄露出去,同样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海军的研究完成之前,势必抛出别的什么东西引开关注。 那一年,萨卡斯基升任中将,得到自然系岩浆果实,力量与权力都更上一层楼。 同时也是他提出,将黄金都市和内城宫殿的一切公诸于众,借着舆论关注,引走那些流连在不死军上的目光。 那个人在航行期间,因为身体不适呆在舱室里,她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只不过,她说的是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故事。 她在看闲书消磨时间的某一天,看到笑话似的笑个不停,当时萨卡斯基恰好忙里偷闲,见她笑得都揉肚子就顺口问了原因。 结果她扔了书给他,书中记载孔雀王朝的事迹,孔雀王朝闻名于世的暴/君宠爱后宫一位姬妾,为了她喜爱象牙席,不顾群臣反对发兵侵略象群所在岛屿,最后导致猛犸象灭绝一事。 与那位暴/君同样历史留名的妖姬,很快厌弃象牙席,转而喜爱了别的珍异之物,往往因为她一句话,无数家庭陷入水生火热,战乱与动荡,仅仅为了满足她的欲/望。 妖姬,金发的海伦,以她无可匹敌的美貌与沟壑难填的私/欲,留名历史,甚至比孔雀王朝的暴/君更臭名昭著。 那段历史尽人皆知,并且被许多国家引以为戒。 书中记载的事迹用尽无数负面词语描述妖姬海伦,所谓‘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那个人却给了萨卡斯基一个不同的见解,她说,所谓‘红颜祸水’不过是可笑的借口,金发海伦背负的罪责实际上都是那位暴/君推给女人的责任。 真正的祸水是欲/望和野心,孔雀王朝暴/君以宠爱为借口实施领土扩张和武力侵略,却把群臣和民众的指责转嫁到女人头上,是个一点担待都没有的男人。 萨卡斯基彼时懒得和那人计较这些历史,虽然他也认为那妖姬确实是个祸水… 不过,那个人的话给了萨卡斯基灵感。 就象孔雀王朝暴/君把海伦推到民众视线当中,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公诸于众的话,很大程度上不死军队的秘密也就能保全。 只要海军找到适合的借口,世界政府和无数风闻此事的势力很可能被隐瞒过去,甚至政府内部大多数官员会垂涎财宝而忘记更重要的武器秘密。 毕竟,政府是机构,而秘密送到重要官员手中的财宝可以被私人获得。 多么可笑,曾经坚持绝对正义的萨卡斯基,竟也学会了以往极不屑的手腕。 ………… 名为[失落的帝国],那本书很快刊印发行,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风靡世界。 结果恰如萨卡斯基和筹划此事的海军参谋部所料,书籍引发巨大轰动,调查显示,绝大多数人相信了海军在书中的答案,不死军仅仅是一种象征,凿刻在内城入口岩壁处的石雕军队,以阿契美尼德王朝精神象征的存在,几经误传,最后变成战无不胜的军队。 这些计谋是萨卡斯基曾经不屑使用的,到得如今…他竟… 当然,书籍刊印发行,当中有萨卡斯基的私心作祟。 阿契美尼德帝都被海军彻底瓦解,黄金都市熔解,内城宫殿朱檐玉阶数也数不清的珠宝珍玩,清理得一干二净,那座岛屿面目全非,这也代表着他和她的那段往事不复存在。 萨卡斯基不愿意那个人的存在彻底泯灭,他借着那本书,将整座岛屿的原貌留下来,借此…留下那段往事。 她出现过的短短数日,成为凝固在历史里的一段永恒。 即使再没有更多人知晓。 对萨卡斯基和曾经与她同行的每个人来说,那本书的存在象征着那个人的停留。 失落的帝国,消失的历史,再也追不回的时光,再也找不到的…那个人。 安娜。 86.萨卡斯基番外 那个人消失之后,萨卡斯基找了她很久,用尽手段,即使身处封闭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所在岛屿,也时刻督促留在外界的心腹极力寻找和她有关的线索。 只是可惜,海军的情报网遍及世界各个角落,萨卡斯基最后甚至动用到海军本部中将权力,花费数年时间仍是一无所获。 她毫无预兆出现,消失得同样无影无踪。 后来,哥尔d罗杰完成了从未有人完成过的壮举,走完伟大航道全程抵达世界尽头拉夫德鲁,消息传出,平衡局势骤然打破。 原本在新世界就举步维艰的海军,因海贼王的出现更加岌岌可危。 时隔一年,东海罗格镇某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哥尔d罗杰临刑前用一句话,轻轻松松地点燃焚毁和平的业火,大海贼时代开始。 整个世界陷入动荡。 身为军人,萨卡斯基和同阵营的所有人一样,再也没有考虑私人问题的时间和精力,海军上下全员,无论是高级将领亦或者普通士兵,每个人都将自己拥有的全部包括性命投入波澜壮阔的时代。 时间改变很多东西,也抹平许多痕迹。 不知哪一天开始,萨卡斯基渐渐忘记一些事,一些心情,他剔除了性格中某些不合时宜的柔软,让自己成为更适合肩章军衔的男人。 严苛、律己、铁血、忠诚。 他是一名海军,所有行为也将仅仅站在海军立场考虑,不再掺杂任何私人的情绪,包括秘密寻找那个人的初衷也更改。 开始几年,萨卡斯基迫切希望找到那个人,为的是他自己,随着时间推移,他的搜索为的是整个海军阵营,他试图找到那个人,利用她强大的力量为海军服务。 只是很可惜…无论他的心情发生何种改变,那个人始终下落不明。 她和彻底消失的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一起,成为凝固在岁月中的一段曾经。 ………… ………… 历史的车轮从来不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停止前进,即使声名显赫如海贼王哥尔d罗杰,过得几年也仅仅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而已。 四海、伟大航道、新世界,局势风起云涌瞬息万变,为了构建新秩序,无论正义与否,每个稍有力量野心的人都绞尽脑汁谋夺算计。 每个男人都是天生的野心家,对权力抱有与生俱来的浓厚欲/望,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所谓‘新时代风暴’,连萨卡斯基也没能幸免的投身其间。 他已经是海军本部中将,然而,为了他的理念,这个位置远远不够,他希望自己登上顶端,并且为此步步为营。 他不再是年轻时那个单纯冲/动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懂得阴谋诡计,学会了不择手段。 萨卡斯基相信,他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到手,无论需要用多少年去达成那个目标,有朝一日,他必定能如愿。 他这半生信仰坚定,目标始终如一,在通往最高顶点的野心之路上,唯一只做出过一件,与他的理念相悖的事。 ………… 就象很少有谁知道,某个时期的萨卡斯基,为什么对恶魔果实动物系幻兽种的关注几乎到了紧张的程度,同样很少有人能料到这位对海贼的痛恨到达顶点的将领,竟在那场听证会上投了同意一票。 彼年,海军首席外科医生,原本即将升任中将成为医疗部队最高负责人的‘鬼刀’斯托克斯不顾世界政府极力阻挠,将耗费十数年收集整理的资料编撰成册并向全世界公开发行。 最初定稿名为[生存手册]的书,海军上下全员同心协力用了十数年时间才最终完善,书中详尽描述航海与战斗中可能面临的各种危险,同时汇总编撰了遭遇意外与伤害后的求生方法与技巧,力求为每一位者提供相应的生存机会。 书籍一旦面世必定名垂青史,这点毋庸置疑。 生存手册尚未出版前,风闻此事的世界政府就向海军本部提出要求,要求海军将书册在限定范围内刊印发售,出于政治考虑,世界政府不允许它在联盟国家地区之外出现。 毕竟,生存手册在审阅过程中发现部分敏/感内容,譬如珍稀草药与濒临灭绝生物,再譬如…某部分涉及到战斗方面的描述。 世界政府反对书册无限定刊印,理由是它在全世界范围发行很可能埋下隐患,生存手册内刊载的高度专业知识倘若被某些不轨分子学习,后果无法预测。 对于世界政府的要求,海军本部决策层给不出确切回复,理由同样很简单,因为政府的要求和斯托克斯一开始的初衷背道而驰。 世界政府要求高度专业知识必须掌握在特定阶级手中,斯托克斯却从来只认为‘知识的传承与任何因素都没有关系’,无国界,无阶级,知识是全人类的宝贵财产,[限定]这一词根本是无稽之谈。 生存手册编撰面世,是海军首席外科医生斯托克斯和与他有相同理念的人耗费心血的成果,世界政府对海军提出的官方要求,这套非官方的书籍,其编撰者们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更重要的是,那些成千上万资料,收集记录它们的是无数海军将官士兵,那是一项自发行动,不属于军队的任何一次军令,本部根本无权干涉。 海军本部决策层几经努力仍是无法改变斯托克斯的决心,而世界政府即使威逼利诱也动摇不了性情狷介的首席医生。 那件事到最后演变成一场听证会。 世界政府派遣官员与海军本部高级将领组成临时委员会,以审议投票方式最终来决定是否通过斯托克斯用个人名义提出的申请,在全世界范围公开发行生存手册。 ………… 先不论世界政府的态度,实际上连海军内部也对斯托克斯的决定都有些异议,依照现今局势,政府的忧虑也不无道理。 哥尔d罗杰在东海罗格镇处刑后,局势动荡不安,数也数不清的人为了海贼王临死前的话蜂拥到海上成为骚乱分子,这般混乱不堪的时局,一套高度专业书籍面世,确实很可能培养出更多敌人。 海军本部之内,激进派将领们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对于斯托克斯的决定,没有极力反对,但是不赞同的意思却也很明显。 毕竟没有哪个将领愿意海贼阵营里出现知识渊博又医术精湛的家伙,更别说那些本事还很可能是源自他们海军阵营传播的知识。 世界政府对海军内部的反对显然知之甚详,不过没有哪位官员在听证会开始前不知趣到私下底和某个将领达成什么协议,因为都知道,海军内部虽然派系林立,偶尔也会出现与政府相同立场借以对付政敌的情况,但是在这方面的大事上,海军却绝对不可能和任何人合作。 听证会举行之前,世界政府暗中寄希望于海军内部对此持有反对心态的将领,而这部分将领,以最极端的萨卡斯基为首。 中将萨卡斯基,海军将领中著名的鹰派,不久前在执行世界政府决定的屠魔令时,下令对西海奥哈拉平民避难船开火,彻底消除所有后患的激进将领。 世界政府官员笃定这位‘宁可枉杀也绝不错放’的海军中将必然反对书籍无限定放行,只要萨卡斯基表明态度,参会的海军将领至少也将投下五分之一的反对票。 如此一来,这场听证会的结果就将如世界政府所愿。 ………… 那场听证会的最后,以世界政府气急败坏却无可奈何为结局落下帷幕,任谁都料不到,严苛激进的萨卡斯基居然投下同意票。 无论是上司下属还是同僚朋友,事先都想不到,对海贼深恶痛绝到偏执的萨卡斯基,竟会同意让生存手册无限定发行,甚至不顾及未来可能产生的隐患。 萨卡斯基的同意,严重动摇了其他鹰派将领,加上生存手册耗费的原本就是所有海军的心血,最终它在政府极度不情愿的状态下在全世界范围内公开发行。 ………… 作为海军鹰派将领的核心人物,萨卡斯基也只做出过这一件与他所坚持的[绝对正义]稍有抵触之事,原因,谁都不知道原因,萨卡斯基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连最心腹的下属也不知道理由。 他只是看到生存手册扉页的那句话。 在听证会举行之前,萨卡斯基无意间翻开送到办公桌上的书籍样本,第一眼看见印在扉页上的开卷语让他改变了主意。 当年那座荒岛,那个人说过的话被印在扉页上———— [一滴水,一场雨,一条河,一片海;我们的成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得。] 彼时她说的话令萨卡斯基有所触动,他将它们随手记录在携带的急救指南上,后来他持有的册子空白纸页记载完毕就和其他人的一起归集封存,最后送到医疗部,和千千万万册子一同交付给发起者,作为原始资料分门别类。 时隔多年萨卡斯基已经忘记许多,当他看见扉页词,一切竟又如同昨日才发生那样鲜明,那个人的脸随着记忆浮现,往事吉光片羽般滑过脑海,饶是铁血严苛如萨卡斯基,一时竟也百感交集。 一瞬间,他记起那个人的透碧双瞳,记起那个人微微皱起的眉,记起那个人递给他苍翠的植物,记起那个人在行军帐篷柔和光线里的温婉笑靥。 那个人当年看见他手上的急救指南就知道,这部很可能无法面世的书籍,耗费漫长时光收集资料编撰成册的自发行动,策划者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即使不认同海军首席医生的决定,萨卡斯基也不得不承认,鬼刀斯托克斯确实非常了不起,想必,当年那个人认同的也是斯托克斯的理念吧? 所以才有,‘我们的成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得。’,这样的说法。 生存手册是千千万万海军将官士兵的心血所集,来自世界各地无数家庭的士兵为了守护这片海的和平战死沙场,他们留下的东西,确实应该还给整个世界,而不是为了政府的私心限定在某个范围内。 即使对海贼深恶痛绝,即使坚持绝对正义,在这件事上,斯托克斯的理念,那个人认同的东西,萨卡斯基没有反对它的理由。 ………… 听证会以出乎意料的结局落幕,世界政府做出让步,代价是海军首席外科医生,鬼刀斯托克斯后半生的全部前程。 原本即将升任中将统领海军医疗部队的斯托克斯,在书册面世之前主动辞去所有职务,并且在海军的‘监视’下进入本部医院成为一名无权无势的普通医生。 斯托克斯为了那部书籍放弃所有,海军本部在那次听证会后,几年之内与世界政府的关系都显得如履薄冰,萨卡斯基也因为那次的立场陷入某种微妙境地,他原本好几个部署因政府的疏远无疾而终。 不过,对此萨卡斯基倒是没有太多遗憾,因为他从来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事后后悔。 历史只会记得胜利者,即使会比他预订的时间延迟数年,到最后,他要的东西,那个位置也必定是他囊中之物。 ………… 除生存手册一事之外,萨卡斯基再没有违背过他绝对正义的理念。 时间匆匆忙忙流逝,他依然是海军最激进的将领,鹰派的核心人物,对海贼深恶痛绝,执行绝对正义时铁血严苛又偏执,他的那点动摇转瞬即逝,恰如那个人昙花一现。 ………… ………… 二十三岁加入海军,二十五岁升任海军本部少将,三十几岁成为海军本部中将,四十几岁升任海军本部大将,世界政府授予‘赤犬’称号,最高战力之一,海军鹰派将领的核心。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 到得五十一岁,萨卡斯基认为他离最终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岁月让他变得沉稳,也同样再次让他做出某些改变。 沙场征战半生的这个男人,那个最终目标他始终不曾放弃,只是那份野心当中,属于私人的权力欲/望减弱许多,更多的变成以整个海军阵营利益考虑的全盘谋略。 这是不可避免的奇怪现象,或许,是他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吧? 人类的野心无穷无尽,只是当一切得到满足…曾经想要的东西都握在手中,兴奋满足消退之后,反而会意兴阑珊。 极偶尔的情况下,萨卡斯基给自己这样一个答案。 他曾经为自己定下一条目的清晰环环相扣的道路,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成接下来的某个目标,他也按部就班沿着预定的人生路线一步步往前走。 可惜人心是最不可预测之物,包括萨卡斯基自己那一颗,他为自己定下的道路,偶尔的偶尔仍是出现偏差,那些失误不大不小,来源却是他那颗自相矛盾的心。 他痛恨海贼,原本应该和政府站在相同立场反对斯托克斯的书籍公开发行免得埋下隐患,只是他因为那个人的话印在扉页而改变主意。 他一步一步完成人生规划,却在进行某一项预订目标时再次因为那个人而放弃。 萨卡斯基这半生少得可怜的几次意外,追根究底都是因为那个人。 安娜。 ………… 他曾经试图结婚,最后却不了了之。 三十几岁的时候,萨卡斯基想过拥有一个家庭,娶个妻子,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等他阵亡沙场或者年老退休,他的孩子继承他的信念,将海军的正义延续下去。 他的妻子可以是能为他带来政治资本的世家闺秀,也可以是毫无背景的普通女人,她的样貌可以美艳无匹也可以仅仅是清秀可人,随便什么样的女人都好,他给她名分给她地位,她安分守己,做一名合格的将领妻子… 萨卡斯基的人生规划中,曾经有过‘家庭’这一计划,他也曾经试图达成目标… 只不过,无论是拥有家世的闺秀,还是随意结识的清白女子,不知怎么,到最后也终究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得到他想给出的妻子名分。 不是她们不愿意,是他改了主意。 萨卡斯基一直没能弄明白自己的心情,他和那些女人交往,心态都非常正式,到了即将谈婚论嫁,鬼使神差的就会不了了之。 这也导致很长一段时间,萨卡斯基有个坏名声,因为他原本是想结婚,交往的对象自然不会是欢场女郎或者别有所图的女人,许多次无疾而终之后,他不可避免的背上‘喜欢玩弄良家女子’的恶名。 当然,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将官士兵的私生活没有谁有权干涉,世界局势动荡不安了几十年,他们这些守护者随时随地可能丢掉性命,沙场征战生死一线,还能有谁有那份空闲计较这些? 海军需要的是骁勇善战,道德楷模有什么用?能杀死敌人还是能为战争取得胜利? 只不过,海军内部没有谁计较名声,城镇平民和随军家属间却习惯拿这些准则衡量,于是,某些总不结婚的家伙就成了不负责任的代名词。 有几年的时间里,作风强硬的鹰派核心人物,萨卡斯基是良家女人提起来就无比唾弃的名字。 ………… 让萨卡斯基从自己的反复无常里走出来的人是乔纳森,他的同期同窗。 那一年,本部中将乔纳森,即将去往重新选址组建的基地就职,临行前与同军衔的萨卡斯基道别。 刚刚建成的g8支部,是在当年阿契美尼德帝都的旧址上改建而成,指挥官乔纳森同样是那段往事的知情者…只是到得这一年,彼时那些人只剩下萨卡斯基和他两个。 罗纳德,西瓦,萨卡斯基和乔纳森两人曾经最心腹的属下们,他们升任将领那天起带领的那些士兵,这些年陆续阵亡,时隔多年即将旧地重游的乔纳森,身边的人再没有哪一个有共同记忆。 那个人…安娜,真真正正消失。 乔纳森启程之后,宿醉醒来的萨卡斯基才恍然大悟,他不愿意给那些女人名分,却原来是潜意识里他一直想把妻子的位置留给那个人。 多么可笑! 十几年的时间他一直守着他曾经许下的承诺,他有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给她。 他的妻子,那个位置,海军中将的妻子,很快将会是海军大将的妻子…那样无限荣光,是一个男人能够给一个女人的最大的诚意。 只是可惜到底没机会兑现。 他找不到她,这么多年他关注恶魔果实动物系幻兽种的下落,试图借此找出那个人,甚至不惜秘密下令心腹手下,对非寻访人物的拥有蓝色火焰的无论何种恶魔果实能力者格杀勿论,为的是那些能力者很可能是…她死后得到的继承。 那个人若是悄无声息死在某个角落…他无法容忍那种可能性。 他找不到她,为什么他找不到? ………… 那一年,曾经被抹去痕迹的海军g8支部再次组建,海军本部中将乔纳森担任基地指挥官。 那一年,马林弗德城镇商业街某家刺青店接待了海军中将萨卡斯基。 海军鹰派核心人物萨卡斯基,莫名其妙的在身上纹了一副繁丽刺青。 刺青师完成工作后,萨卡斯基睁开眼睛,定定看了肩膀与胸膛上多出来的图案很久很久,最后叹息一声,低垂的眼帘藏起所有情绪。 蔷薇底纹,堕樱图案,大篇幅刺青遮去肩膀上一个不起眼的伤痕。 她曾经咬伤他的地方,那个伤痕是她留下的纪念物,时隔许多年,他翻遍世界角落也找不回她,这道伤痕只能藏起来,象他对她的心情。 那个人是蔷薇,美艳娇弱表相下藏着尖利锋锐的刺,他和她的相遇如同堕樱,无比绚丽,无比短暂。 樱花七日,哀艳绝烈,半生追忆,徒留遗憾。 一切都过去了,他这样想。 87.萨卡斯基番外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萨卡斯基在曾经交往过的某个女人手上看过一本闲书,其上有这样的文字,他已经忘记对方的样貌甚至名字,倒是那本泛黄书页上看过的文字,不知怎么叫他印象深刻。 ………… 直到再次遇见那个人的瞬间,那些叫人无比惆怅的文字浮现在脑海,萨卡斯基错也不错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有那么一点时间竟忘记今夕何夕。 五十一岁的萨卡斯基已经坐在海军本部大将位置上许多年,他已经放弃重新找到她的希望,他已经接受那个人从此不再出现的结果,而她居然在一个平平常常的晚上,又一次毫无预兆出现。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 太阳落山之后,完成工作的军官士兵们离开,海军本部之内没了白日的喧嚣显得冷清肃穆,萨卡斯基和几位心腹因为新世界那边传了紧急情报来,临下班前又加开了个会议,等到讨论暂时告一段落,天色已经昏暗。 早已经错过用餐时间的一行人不疾不徐走下楼,打算随意找个地点先解决掉晚餐问题,萨卡斯基大部分心思放在无数军务当中,行进间偶尔会得回应下属小声讨论的餐后夜间消遣方式。 近些年时局已趋于安稳,经历过无数次血流成河的战役,以赤土大陆为天然界线,海军与海贼两大阵营各自占据前半段与后半段新世界的绝对优势。 海军本部高层考虑到后继战力不足,在新世界的行动日渐保守,战争减少时局自然相对太平许多,大将与中将们也不再如往年那般,绝大部分时间都征战在外。 虽然事务仍是繁忙,萨卡斯基呆在马林弗德的日子却比以往多出许多来。 刚结束一次远征归来,这段时间说是休整不如说是休假…而说到‘休假’,正当盛年的男人们夜间消遣稍微放纵荒唐些,不是什么大事。 萨卡斯基已经很少再涉足浮华地,这晚听得心腹们兴致勃勃提议倒也不置可否,见他既不赞同也没有反对,接下来的后续就顺理成章。 不必特意说明什么,身边的人自然会打理好一切。 马林弗德城镇里,商业区游女町往常相熟的店,醇酒美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虚席以待,只需他们离开海军本部去往目的地。 ………… 走出办公楼,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萨卡斯基察觉到前方的几个人交谈声消失,于是他停下步伐,漫不经心的抬了抬视线,目光随即碰上巧遇的中将鼯鼠。 这位海军本部众多派系中行事不偏不倚,理念偏向海军元帅的中将,与萨卡斯基这边素来不怎么合调,平日里遇见仅仅是点头之交,今晚同样不例外。 也因着路遇一位别派系将领,众人停下谈笑,与对方不远不近站着无声对望。 微不可察颔首示意,得到回应过后,萨卡斯基的眼神不经意滑向与中将鼯鼠同行那人,下一秒,打算继续前行的脚步却蓦地钉在原地。 路两侧笔直高大的植树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萨卡斯基的身形藏在暗处,以至于没有谁能察觉到这一瞬间他眼底骤然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看见一张存在于遥远时光彼端的脸,熟悉又陌生,象一个转瞬即逝的迷梦。 他几乎无法呼吸,藏在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看,那个人站在中将鼯鼠身侧,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过来,目光与他一碰又吓着似的飞快移开,散发出一种惊惧感。 暮春初夏的夜里不冷不热,萨卡斯基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数以千万计的炸/药遂然爆/炸。 影影幢幢的夜色笼着弱不禁风的身影,她犹如从他的幻觉深处剥离而出,毫无预兆的抵达现实。 他试着迈开步伐以最快速度走到她身边分辨真伪,却悲哀的发现脑中枢神经失去指挥双腿的能力,只能定定的盯着那道身影。 隔了漫长岁月,她的眉目温婉如昔,他站在五十一岁的时间里,无从辨认这一幕究竟是真是假,沾满血腥的手狠狠握成拳头。 良久,直到身边的心腹察觉到什么萨卡斯基才攸然回神,故作无意地抬手理了理帽檐,借此遮去眼底异色,最后脚下沿着先前路线继续前行。 身后那两道气息留在原地,萨卡斯基一行人逐渐走远,停在那的两人方才有了动静,萨卡斯基密切留意后方的微弱脚步声,很快辨认出鼯鼠的方向是科学部。 得知鼯鼠的目的地,萨卡斯基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停下步伐,回过头冷眼看向海军科学部所在地,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鼯鼠…黄猿…素来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将领今夜聚会? 那个人…是真是假?亦或者仅仅是有着相同长相的人? ………… 萨卡斯基身边的下属是培养十几年的心腹,即使不必他说什么也能很快领悟他的示意,他停下步伐立刻有人将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中将鼯鼠近段时间正受命调查科学部一桩失窃案,调查进入尾声却也没有结束,案件结果如何当中是否存在内/幕,旁的驻区得不到太多情报。 奇怪的是失窃案之外尚且牵涉到另外两桩命案,以及一桩投/毒未遂案件,前两桩案件一死一伤,后一桩险些遇害的当事人,是准将弗里茨塞尔尼尔。 三个案件先后发生,已经确定彼此存在某种联系。 下属知道的也仅仅到此为止,因为太过错综复杂,水落石出前,不相干的派系到底不好过分关注,免得惹来不必要怀疑,毕竟目前已经有三个派系或直接或间接涉入。 而案件之外,与鼯鼠同行那人,名字也是安娜,她…因为某些微妙因素牵涉在当中。 鬼蜘蛛,安娜是鬼蜘蛛想要的女人,这件情报这段时间在海军本部内颇风行。 还有,她是那晚不巧正和弗里茨塞尔尼尔约会的人。 萨卡斯基的心情才刚因着名字而升起愉悦感,顷刻间又猛地就叫属下说的八卦搅得更恶劣几分。 ………… 夜间消遣终是未能成行,下令让心腹在最快时间里给他回复,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将一切调查清楚,之后,萨卡斯基独自一人走向海军科学部。 萨卡斯基没在意那些案件,他要的结果是那个人…安娜。 安娜,下属所说的系列案件之外,与这些案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一开始因为鬼蜘蛛而出现在海军本部将官口中的人。 名字一样,相貌一样…时隔这么多年,是她吗? 即使一模一样,看到他的时候,站在鼯鼠身边那个人的眼神显得陌生…萨卡斯基无法确定,说不得他只好亲自去辨认。 ………… 月夜下的海军科学部种植园,萨卡斯基看见那个人在亭子里,他和‘偶遇’的青雉两人出现,黄猿一眼看见他们就露出非常讶异的眼神,虽然很快掩饰过去,萨卡斯基又哪里看不出来,波鲁萨利诺这是非常奇怪他和隐约针锋相对的库赞怎么会同行。 海军本部,元帅之下的三位大将,黄猿、青雉,还有他,三个人升任大将之前就没有太多交情,共事多年,私交还好,公事上却绝对疏远得厉害。 黄猿掌控科学部行事又从来低调圆滑,以波鲁萨利诺的精明世故,表面上与各方派系关系都良好。 萨卡斯基和青雉库赞却各有各的尖锐…相信在黄猿看来,他和青雉结伴同行,绝对是一件非常值得深思的事。 萨卡斯基不愿意解释什么,因为他和青雉确实是‘偶然在路上遇见’,他的目的是亭子里那女人,青雉也必定事出有因…至于黄猿这里… 黄猿、鼯鼠、鬼蜘蛛,加一个‘她’…多么诡异的组合。 目光只来得及落到远处凉亭那里,顷刻间那个人轻柔的声音就远远传来,她说,她喜欢女人。 先不论鬼蜘蛛几乎爆发的杀气,也先不论旁听的另外三人这一刻心情是何等啼笑皆非,萨卡斯基盯着背对他们的那个人,微眯起眼睛,心脏在瞬间狂跳起来。 先前下属很是花了些时间才解释清楚的,那些复杂到叫人头疼的相关事件…对萨卡斯基来说,那算是能初步确认她的身份的一条证据。 当年那个人也是这样,不知怎么她身边的意外一重复一重,简直称得上意外事件集合体。 如果现在这个‘安娜’是当年那个人,短时间内意外频发,并且事件往往能朝着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的方向脱轨,很正常。 接下,此刻听见凉亭那边的人说话,萨卡斯基就更确定一些。 会得这样乱七八糟又不管不顾的说话,真是…久违了。 ………… 时隔不久,她被鼯鼠带着离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萨卡斯基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得到的结果却让原本消退的疑惑重新浮现。 她面色苍白一副受到巨大惊吓的模样,按照彼年她的本事,‘安娜’不应该是这样表现…即使长相性情都一样,安娜却不该是…这个女人这样。 究竟哪里不对? 黄猿许是出于息事宁人的心态出言邀请他和青雉入席,萨卡斯基顺势接受邀请,带着层层疑问与青雉一同去往凉亭,试图得到解答。 ………… 中途换了人的宴席气氛不冷不热,很快又被突如其来的惊/变打断。 月夜里,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前半段最安全的地方发生袭击事件,或许真的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她的身边如同被诅咒般,重重意外频繁发生。 她开/枪彻底杀死能够再生的袭击者,随即昏迷不醒,被送至医疗部;萨卡斯基甚至来不及理清心情就被目睹的一切激得杀气暴涨。 她受到几乎致命的侵害,究竟是谁?!他要杀了那些渣滓!杀了伤害她的男人,把那些人渣挫骨扬灰! 躺在病床上那个人带着难以言喻的可怕伤痕…若不是医疗部队负责人格雷戈豪斯很快给出解释,萨卡斯基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那些伤痕是陈年旧伤,受伤时间在距今十五到十六年间…怎么可能? 那样强大的人,当年那个人轻而易举打败泰坦…世上还有谁有那份本事伤得了她? 直到如今,身为世界政府最高战力之一,萨卡斯基都不敢肯定自己与那人一战能轻易获胜,算时间,十五十六年前,那人本该是力量处于最巅峰,可能胜过她的屈指可数。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这个人…这当中究竟哪里不对? 他惊疑不定,只是暂时找不到机会彻底确认,一来因为有太多旁人,二来也因为袭击事件后续需要立刻着手处理。 探视过后,萨卡斯基和今夜恰好身在其中的其他几位很快离开,各自开始行动。 袭击、病变、异种… 超速再生,不知名病毒,被寄生转变的海军… 调查结果展现出的变故叫人措手不及。 黄猿启动最高级别警讯,整个马林弗德进入戒备状态。 ………… 怀着逐渐加深的疑问,萨卡斯基在黎明到来前重新回到医疗部,不知为什么,黄猿竟也在,同样身为大将并且与他是同期同窗的波鲁萨利诺神色似笑非笑,安静的目击全程,却没有出手阻拦他近乎无礼的行径。 萨卡斯基解开昏迷那人的衣裳,检查了她的背脊,手指轻轻游移在冰凉柔腻皮肤上,从满目可怕伤痕里找到他要的答案。 ————她的后腰以下极隐秘位置,一道象极了伤口的嫣红痕迹。 天生的印记。 得到答案之后,萨卡斯基小心为她穿好衣裳,将她重新安置,他俯低了靠近,哑着声说道,“原来,你在时间的这一边。” 忽然出现忽然消失,让他半生遗憾的人,竟然在时间的这一边。 他已经放弃寻找之后重新遇到她,命运真是给了他一件无比珍贵的礼物。 直起身,如来时那般离去,萨卡斯基听见黄猿的冷笑,眼角余光里更是瞥见同僚饶有兴致的神色,不过此时他没有更多心力关注。 他需要去做更多调查,他想。 所有一切,与她相关的事无论巨细,他必须全部知晓。 而后,如果近期有外出任务他会设法接下,以便离开马林弗德去往别处确认最后一件事。 关于,现在这个人与当年那个人存在差异的原因。 萨卡斯基纵身跃入马林弗德的夜幕,喜悦与忿恨,愕然与恍悟,隔着长长久久的时光,所有刻意遗忘的,所有无法忘记的,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神深处汇聚成汹涌潮水,翻腾不息。 既然命运让他和她重逢,想来,一定是所谓的‘缘分’。 这一次他不会给她消失的机会。 ………… 彩虹迷雾。 那套曾经风靡一时的系列奇幻小说,行走时间的主角。 如果安娜的经历与小说类似,萨卡斯基认为找到作者或许能得到某些答案,当年她提及小说时别有所指,彼时他一无所知,如今返回去深思,种种谜团才有了解释。 拉夫德鲁,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生存手册…当年他们的未来,是安娜的曾经,那么一切就全部都有了解释。 当年她口中的‘史塔克’,海军内部萨卡斯基找不到那样名字的将领,甚至其他阵营之内,也没有线索。 现在看来,那个‘史塔克’大概是她流浪在别的时间才得以相识的情人。 彩虹迷雾系列小说作者,作为海军本部大将,萨卡斯基知道一些没有流传在外的机密,小说作者是海军内部人员,如果那些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经历,也就是说,此时海军内部有行走时间之人。 他想,他必须找那位作者谈一谈。 安娜如果能穿梭时间,萨卡斯基希望找到关键,凭借它把人留下。 ………… 曾经以为无法兑现的承诺,既然她和他重逢,那么也就到了偿还的时候。 他当年留不住,现在,海军大将,世界最高战力之一,他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她还是乖乖留在他身边的好。 88.萨卡斯基番外 悖论。 —————— 就象没有人知道轰动世界的考古重大发现[失落的帝国],是因为某些策略与个人思念才得以出版一样,同样也很少人知道,曾经风靡一时的奇幻小说,彩虹迷雾的作者是海军校级军官。 那夜重新遇见那个人之后,萨卡斯基很快找到机会实践先前的设想,他在某位总喜欢消极怠工的同僚又一次打算摸鱼的时候,接走了属于对方的任务。 对于青雉库赞每每逃避工作的行为,萨卡斯基原本一直非常痛恨,以往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还会付诸行动,比如冷言讥讽,更有甚者还会大打出手什么的,然而这次却一反常态替同僚接下任务,因为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离开马林弗德的机会。 萨卡斯基如今身为海军本部大将,一举一动都受到各方关注,若不是正当理由离开马林弗德,势必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瞩目和麻烦。 因为那是私人行动,他不希望太多人知晓,库赞的任务…恰到好处的满足了各项条件。 ………… 先不管他接走某同僚的任务导致战国元帅做了噩梦一样的恍惚,和库赞一脸受到惊吓的表现,萨卡斯基很快出航离开马林弗德,抵达目的地之后在最短时间内解决,紧接着,返航途中秘密转道前往要寻找那位将官所在的驻地。 彩虹迷雾系列小说作者,海军本部将校级军官,拉巴内。 ………… 过程略过不提,总之,最后,萨卡斯基得到一个…对他来说出乎意料的答案。 悖论。 海军将校拉巴内确实是以他个人经历为基础写出彩虹迷雾系列小说,当中是否存在某些并未载入小说的隐情,对方闭口不言,对此,萨卡斯基倒也没有追根究底,因为他想了解的并非作者的奇遇,他只是想多知道些行走时间的内/幕,好借此多做些准备。 有着类似经历的安娜如今身在马林弗德,萨卡斯基甚至不知道,他和她的往事,是已经发生亦或者尚未发生,如果是后者… 他的过去,她的未来,两个人时间交汇的现在,他…能够做什么? 或许是对一切无法把握才造成的危机感吧?萨卡斯基迫切希望能掌控主动权,如今这般蒙昧不清前路未卜的情况,他实在…忐忑不安。 对于萨卡斯基的来意,以及他隐去当事人与发生时间的那段往事的描述,拉巴内只给了萨卡斯基一个中肯的答案。 彩虹迷雾的作者告诫萨卡斯基,一切尚未发生之前,作为知情者,最好保持缄默什么都不要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切按照知情者的经历发展。 倘若知情者在现在将曾经告知行走时间之人,那个人提前知晓一切,等回到过去,或许会因为预知而做出截然相反的举动,如此一来,曾经的一切被更改,那么,改变之后会造成系列的米诺骨牌效应,最后的最后,很可能是‘现在’出现重大变故。 也就是,现在的时间里,知情者不可能得知‘原本的结果’,连带反应既是,知情者不可能预先将结果告知行走时间之人。 这是一个时间的悖论。 ………… 对于这样的答案,经过一番考虑,萨卡斯基决定遵守对方的告诫,因为重逢那夜,那个人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萨卡斯基认为,他和她的曾经,到如今应该还没有发生。 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保持现状,以避免出现时间悖论。 萨卡斯基想和那个人相遇,如果现在做了什么导致发生更改…那是非常遗憾的事。 他想在过去与那个人遇见,那么,一切尚未发生的现在,他只能静观其变————带着这种决定,萨卡斯基回到马林弗德,对于那个人的遭遇保持缄默。 ………… 那个人,无论过去或者现在,似乎总是会因为某种契机而忽然变得麻烦不断,离开之前萨卡斯基让心腹秘密留意她的动向,回来之后得到更叫人头疼的结果。 她在马林弗德安安稳稳十几年,因为鬼蜘蛛负伤入院产生交集之后,身边的意外与麻烦象是打开开关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近段时间海军内部发生的事件,鬼使神差的多多少少都与她有些关系,科学部别拉多娜草失窃,投/毒与杀人案,不知名的可怕病毒,食人再生的异种。 桩桩件件非常敏感,虽然经过调查结果显示与她无关,但是…这些事件报告集中在一起看,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微妙。 另外,萨卡斯基离开的这些天里,因为黄猿的暧昧态度让她的名声更喧嚣尘上,原本就绯闻缠身,如今搅进去一个鬼蜘蛛一个弗里茨,加上一个黄猿,以她为中心,流言很快升级成桃/色新闻。 马林弗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海军本部之内更是没什么秘密,那个人因着感情纠纷和自身牵涉到的事件,她的名字以光速被本部高层将领们熟悉起来。 她和对她有心思的男人之间诡异的种种发展,其他将领提起来就半是好笑半是调侃,甚至连战国元帅都没忍住过问后续发展,因为实在太难得一见。 弗里茨准将也就罢了,看中女人相亲结婚,这种事很平常,关键是鬼蜘蛛和黄猿。 打起仗来骁勇又残酷的鬼蜘蛛,为了个女人一改常态,处理和她有关的事件,拖泥带水又心慈手软到叫人怀疑。 黄猿更不用说,同期同窗又共事这么多年,萨卡斯基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海军黄猿大将肯公私不分让嫡系部队去保护自己的女人。 鬼蜘蛛和黄猿与往常大相庭径的态度,使得海军本部里边流言四起,也因此叫那个人身处风口浪尖。 萨卡斯基冷眼旁观,除了在关键时刻出手保护她,他没有做更多的不必要举动。 他遵守彩虹迷雾作者的告诫,小心翼翼等待着尚未到来的相遇,他和她的邂逅。 他相信一切很快会过去,他希望的用不了太多时间就会实现。 ………… 事实上,一切也恰如萨卡斯基所希望的发展。 病毒,异种,潜入的敌人,被掳走的科学部实习生…表面上毫无关联的重重事件,背后却有着千丝万缕关联,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所在地,看似平稳安定的深处,阴谋渐渐露出端倪。 最后,海军本部决定出航前往塞什尔岛,以彻底消灭食人异种,营救落入敌手的科学部实习生娜娜,那个人的女儿。 出征的战前会议上,黄猿抛出的底牌,让会议室内所有人无比错愕,连萨卡斯基都没有预料到,那个人的女儿,海军科学部实习生娜娜竟然是万物之音的聆听者。 黄猿提前揭开底牌的初衷是保全年轻女孩子,萨卡斯基稍稍想想就明白,波鲁萨利诺是担心剿灭行动时发生意外,依照他的性格,一旦事态紧张,确实很可能罔顾人质只求全灭敌人。 万物之音聆听者,霸王色霸气,那样资质为前提,年轻女孩子立刻变成必须安全夺回的首要目标,敌人消不消灭反倒成为其次。 保全年轻女孩子,黄猿的目的,除了为海军保全未来,另外也有护着那个人的意思,毕竟她才因为异种袭击而意外昏迷… 倘若她的孩子死于剿灭行动,她醒来之后怕是会伤心欲绝。 即使没有当年和她相处时知道的那些,仅仅是通过这段时间心腹人手暗中调查,萨卡斯基也能看得出,她非常非常爱那个孩子。 所以,就算不太高兴,萨卡斯基也还是默认了黄猿的做法,以那个人的孩子安全归来而首要目的,除了黄猿口中‘海军的未来’,他同样不愿意那个人苏醒后面对悲剧。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记挂半生的人,如今命运给他机会,他自然不会让自己遗憾。 ………… 萨卡斯基只是想不到那个人竟还有如此之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彼时病毒爆发使得海军内部风声鹤唳,他也从未担心过她会受到感染。 他也知道她有男人有孩子,当年就听她自己提起过…只不过,现在对照反思,萨卡斯基深深认为她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她有孩子有男人,她自己这样说,可是心腹调查后给萨卡斯基的回复却是,她的丈夫在孩子出世前就阵亡,这些年在马林弗德,她始终没有再婚,即使身边有追求者,最后也会被她不动声色打发。 他以为了解她,比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只是,出航之前,海军本部之内,看到暴雨过后的庭院里,拦截黄猿的那道身影,萨卡斯基才惊觉自己是何等自负。 她根本不是什么动物系幻兽种,是自然系岛岛果实,那一瞬间岛屿的异状,惊动海军本部之内所有见闻色高手。 别名[守护者]的自然系岛岛果实,世界政府,海军,海贼,各方势力,十几年来遍寻不找的能力者居然悄无声息隐匿在马林弗德。 这混账女人当年就骗他。 或许也不算欺骗,她只是没有特意说明全部,她放任他一直误会。 当年她忽然转变态度,是听他说出名字之后,那时候她一定是…因为知道他是未来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才会又惧又怕,一副恨不得没有救过他的样子。 他误以为她是恶魔果实动物系幻兽种,对于他的疑问,她从来没有给出确切答案,是他一时疏忽竟被糊弄过去。 她知晓一切,他一无所知,未来就按照她的意愿发展。 亏他这些年死死盯着动物系幻兽种能力者,现在想来真是够蠢。 自然系岛岛果实,那个人瞒得真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所知的关于她的一切,根本就是浮于表面的东西,更多的真相被她藏在温婉似水的轻浅笑意背后,狡猾的女人。 如今回过头深思,萨卡斯基甚至要怀疑,如果他不是中了恶魔果实能力改变性别在先,那个人一开始认出他是谁,她很可能不会出手救他。 这样看来,他此时的做法倒是很有先见之明,不让她认出他,时间悖论就不会产生。 ………… 当年她又惊又惧,如今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是,萨卡斯基哪里会如她的愿?他表面上的漠不关心,真正目的是等待一切发生之后的肆意掠夺。 他遗憾了半辈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分割线………… 蔷薇号航向塞什尔岛途中,萨卡斯基恍惚有种旧事重演的错觉。 此时他们的航行与当年何其相似,异种盘踞的塞什尔岛,无人知晓的泰坦海域,胜负如何,一切结束之前没有人能够预知。 这段旅途,命运如何安排,萨卡斯基和当年一样一无所觉。 ………… 萨卡斯基其实知道,现在这个人和当年那个人是存在差别的,他只是无法确定那种差距的原因,究竟是她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亦或者…她的时间旅行不仅仅是回到属于他的过去。 大概是私心作祟吧?萨卡斯基想。 明明已经有迹象显示,她的孩子会被掳走,绝对不会是万物之音聆听者的缘故,当中有旁人无从窥视的理由,明明知道这些异样的人不止他一个,萨卡斯基居然和黄猿鬼蜘蛛他们一样,选择故作无知。 安娜,这个人实际上与袭击马林弗德的异种有关联,只是她不说,他们也都没有追查。 她藏了秘密或许会威胁到海军,作为大将,在允许的范围内他居然愿意静观其发展,多么愚蠢的行径,可笑的是他竟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提前干预。 ………… 他让罗纳德和西瓦出现在她视线里借以试探。 当年他的心腹副官和乔纳森带出g8支部的士兵,那两位旧年曾经同行的人早已经阵亡,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继承了父辈名字和八/九分相貌的下一代。 萨卡斯基希望确认她究竟何时开始行走时间。 经由两个和当年同行之人相似模样的年轻人,试探她的态度。 他想她,想和她相遇,想了解一切,想得到… 重逢之日起,他的欲/望以可怕的速度堆积,可悲的是他必须克制自己,至少在确认之前,他小心翼翼保持着距离,如同守候一朵不知何时绽放的昙花。 ………… 或许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也或许是那个人背负命运的诅咒。 短短数日航行,她身边同样意外频发,即使在海上,蔷薇号军舰之内,这样半封闭的环境里,她竟也能象台风眼那样把附近所有人卷入混乱。 安娜在他的羽翼保护下,无人知晓的时刻蜕变成为那个人。 谁也不知道那究竟如何发生,可是它确实发生了,不过转眼间,跌入怀抱的人眉宇间多出难以言喻的冰冷味道,并非容颜改变,那仿佛是灵魂经历过漫长岁月甚至更久时间侵蚀,一切不复从前。 她的行走时间,在他无法察觉的时刻发生。 不过几天而已,萨卡斯基确认了几件先前怀疑却无法肯定的真相。 ………… 昆士兰珊瑚海,幽冥海流,黑发异种。 藏着真相的岛屿,深埋在时间灰烬的历史。 后来,成为当年那个人的安娜,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极力保守的秘密,为了保护她的女儿,她不顾后果在人前展示。 独角,利爪,獠牙,异种的女王。 她是恶魔果实能力者,同时她也是啖食人类的异种女王。 命运何其可恶。 最后的最后,她保护了所有登陆岛屿的海军。 最后的最后,萨卡斯基依旧保护不了她。 空间缝隙闭阖的瞬间,他只来得及看见毁天灭地般爆发的岩浆流,金红的死亡光芒覆盖视网膜,遮去印在其中的最后的影像。 那个人微微偏过脸,目光错也不错盯着昏迷的孩子,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她连一丝注意力也不肯分给他,他却痛得心脏都要裂开。 当年的悲剧再次重演,那个人消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 他知道她能够行走时间,他告诉自己,或许那个人的消失恰恰是流落过去与他相遇。 只是,亲身经历灾难异变,目睹那人陷入死地,他在咫尺间却援手不及,事后所有的自我安慰就显得苍白又无力。 他是海军本部大将,世界政府最高战力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位高权重,他拥有无人敢小觑的强大力量,可是,他仍旧保护不了一个女人。 她独自陷在必死境地,海底深处火山喷发,整座岛屿毁灭的灾难,这一次,萨卡斯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等回她。 如果她无法回来… 如果那个人彻底消失… ………… 火山喷发造成岛屿毁灭,萨卡斯基一行人漂流在附近海域,最后被沿着生命卡航行最终抵达的舰队寻获。 出征的舰队很快重新回到马林弗德,一切象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除了重建的将领宿舍区内多出一套等不回主人的套间,科学部秘密实验室内多出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孩子,本部多出一只‘来历不明’的珍兽。 之外,一切和往年一样。 黄猿暂借给她的将领宿舍毁于袭击,如今重建完毕,她的所有东西完好无损,只等着那个人远行归来,重新开始她平静的生活。 她的孩子昏迷之后就不再苏醒,科学部用尽手段却无能为力,只等着那个人归来,唤醒潜意识逃避不肯面对现实的孩子。 那只鬼族的守护兽,养好伤后滞留海军本部,只等着那个人归来,履行守护最后的女王的职责。 所有惊涛骇浪平息,唯一只等着那个人重新归来。 ………… 萨卡斯基也一样在等待,已经等了半生,他想,后半生他大概也会继续等下去。 她象蔷薇,花的刺深深扎在他的脉络血肉间,这一生都无法拔除那种爱欲疼痛。 安娜。 89.第八十九章 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第一缕微薄阳光才艰难地冲破云层,悬在高空的日芒穿透玻璃窗迤逦而下,床前的地上阳光映射寒气,折出缕缕薄薄的雾。 很漂亮,清净得仿佛春日凌晨无人山涧流动的雾汽。 只是这份美色转瞬即逝,也不过几分钟而已,云层重新合拢,厚重的铅灰很快遮去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太阳,空中开始有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就在窗楹上积了薄薄一层。 有风吹进空荡荡的城堡,透过闭紧的门缝渗进室内,发出呜呜回响。 我重新躺回床上,顺便把被子又卷了卷压实,确定没有留下什么小缝隙漏风进来,然后蜷进暖乎乎的被窝,闭上眼睛,决定睡个回笼觉。 生理时钟早已经提醒应该起床,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动弹,因为太冷了,这里。 实在是冷得浑身血液都会冻僵一样,别说起床,我连从被窝里坐起身看日出都攒了好久的勇气,真的,实在太冷了。 这里是冬岛,一年四季都下雪,区别只是雪量大小的问题。 虽然伟大航道独有的岛屿气候,我早有耳闻,但是听说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对于十几年来都呆在平均气温不低于十五度的马林弗德的我来说,这样冷,简直恨不得冬眠啊~ 至于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卷成个毛毛虫,盯着头顶这片天花板,回想了半天,然后我默默抽了抽嘴角…呵呵~没有结果,别问我,真的,我才醒来三天而已。 据说是被人从深谷积雪底部挖出来,挖出来的时候冻成一坨,然后扔进大锅里煮了煮…具体情形是怎么样的,我半点印象也没有,估计呃~冬岛居民们有自己独特的急救手段? 雪地救援什么的,扔进大锅煮一煮什么的…╮(╯_╰)╭。 就目前现状来说,既然我能躺被子里睡觉,身上也没有少点什么零件,大锅煮,估计就真的是冬岛居民的不传之秘,而不是什么打算把我煮了当冬天应急食物。 嘛~那种事没什么好纠结,总之,人还活着就行,╮(╯▽╰)╭。 ………… 留在脑子里最后还清醒的影像,是摔进阿契美尼德帝都的流水之中…一言不合又穿越,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真的。 掉进流水之后,依稀仿佛有那么一阵我看见铺天盖地的白色,还有巨大的轰鸣声,然后就没有下文,等重新开始有意识,似乎就是半昏半醒的听见非常嘈杂的声音。 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因为非常想睡觉,眼皮被黏住一样睁都睁不开。 三天前真正醒来就是躺在现在这张床上,还有一位,半昏迷的时候听见过声音的‘救命恩人’,不过我睁开眼睛没一会就继续睡着了,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看得不是很真切。 只知道是位女士,又高又瘦,嗓门很大,然后,声音听起来脾气不太好。 再然后我睡睡醒醒,每次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睡着前的天花板,就象冬眠,因为太冷了,昨天夜里比较精神的时候,我爬起来到窗户前探了探头,最后流着两管鼻涕哆哆嗦嗦滚回被子。 虽然只看了外边几眼,但是回被子窝着之后我就发动了能力,手上戴的海楼石二段变形镯子在床头边的矮柜上,它恢复了匕首型态,也不知是昏迷的时候我无意识解除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海楼石匕首压在我原先穿的衣裳上边,和衣裳一起放在床头边的矮柜上,还有几样零零碎碎的东西,包括彼时在阿契美尼德帝都,我让士兵找地方给我休息,结果睡觉前从那张真黄金床上摸到的几样值钱玩意,一件也没少。 使用岛岛果实察看身处之地,接着因为身体实在不舒服又很快解除,虽然短短几分钟时间,不过也够我知道基本的东西。 这是一座冬岛,岛上覆盖厚厚积雪,降雪把一切都覆盖,身处的房间位于山峰顶部,是一座空荡荡城堡的某个房间…山峰下有城镇…只是,或许是冬岛的缘故?城镇颇萧条。 救下我的人也住在城堡里,三天里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偶尔能听见一些动静,床头边每次醒来也会有一碗药汁,从温度来看,非常准时,对方似乎摸准了我苏醒的时间,所以才能够恰到好处的每次都是刚刚好能喝的程度。 目前尚未碰面的救命恩人,是个心肠很柔软的好人。 ………… 我想,今天应该能见面了,一来我睡得太饱了现在都没有困意,二来…打搅人家三天,避不见面怎么都说不过去,对不对? ………… 在被子里翻个身,把平躺的姿势换成侧卧,被子拉低些让自己能看见位于床尾方向的房间门,我睁着眼睛,静静等着城堡的主人出现。 收留我的人,按照三天下来的规律,对方差不多也该拿药汁来了。 我这样想着,带着感激的情绪。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门外传来动静,一种听上去很…规律的奇怪的声音,吧嗒吧嗒吧嗒————仿佛是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敲击,又象是…蹄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说到蹄子…呃~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也或者不能说是我‘忘记什么’,而应该是打从醒来探查过岛屿现状之后,隐约盘旋在脑子的一种奇怪感觉。 我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什么,只是脑子里那灵光一闪又消失,怎么都抓不到头绪。 直到现在听见仿佛是蹄子落地的声音…那个模糊的概念又出现,很可惜它还是隔了层薄纱,模模糊糊的让我死活想不起来。 ………… 等了会,外边那阵声音由远及近,一道存在感慢慢地靠近,最后停在房间门前————我把脑袋撑高一点点,努力伸长脖子朝那边看去。 小小声的一记吱呀,房间的门轻轻地被打开,冷风裹着微不可察的雪粒卷进室内。 开启的门,外边没有…人。 呃~不对。 不是没有人,而是来人的高度不对。 很快反应过来,我立刻把头重新抬高些,视线压低————下一秒,我的眼睛和一双圆滚滚湿漉漉的黑玻璃一样的眼睛对个正着。 (⊙v⊙)————这是我。 Σ(⊙▽⊙”————这是对方。 片刻过后,我猛地坐起身,脑子里象是有一根老旧电线忽然接上一样,先前死活想不起来的感觉这一瞬间如同醍醐灌顶。 “啊!”我没忍住惊叫。 “咦咦咦?!”开了门被我看见的这只小家伙直接尖叫起来,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外加噼里啪啦乱响,却是小家伙被吓着了,手忙脚乱把原本端给我的药汁连托盘一起打翻。 瓷碗飞高十几度摔出一个小弧,黑褐色的温暖药汁冒着烟气洒下来,下雨一样淋在粉色软檐礼帽上,给软软的颜色添上几片小地图。 接着,瓷碗三百六十度旋转几下精准扣在礼帽两侧凸出树枝一样的角,左边那支的尖杈顶端。 最后,托盘掉下来轻轻地敲了敲礼帽帽顶,又敲了敲帽檐,三/级跳一样,一下一下,终点是地板。 这连贯意外发生得很快,也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看得我目瞪口呆,外加立竿见影的满头黑线,悬在半空的手都忘记放下。 ………… 我一脸囧相,小家伙却受到了巨大惊吓似的,角上顶着碗慌慌张张地原地打了两个转,然后猛地扑到门框边————藏起来。 就是方向反了。 然后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 虽然我已经想起来,此刻亲眼目睹还是觉得很可爱,真的。 托尼托尼乔巴。 会说话的小驯鹿,草帽家的萌物,吓着了会躲,就是方向一定反了… 这一刻,脑海里吉光片羽般滑过无数记忆碎片,早已经忘记许多年的那段传奇,在看见其中一位主角时,我不可避免的再次记起很多片段。 怪不得我总觉得熟悉,这个冬岛,原来是磁鼓岛。 托尼托尼乔巴的故乡。 这座城堡是建在磁鼓岛最高的山峰吧?依稀仿佛…这里应该会发生一些事,和草帽海贼团有关。 而既然小驯鹿还没有出海,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是正确的,我回到自己应该存在的时间,我的娜娜在的世界。 真是…太好了… ………… “人…人类!就算你哭…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说话结结巴巴,声音嫩嫩的明显还是个孩子。 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脸湿漉漉的,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却发现原来是…哭了。 离开太久,流浪太久…直到此时确定回归,激荡的情绪无法遏制,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我的娜娜,我离开她太久,现在她好不好?不知道有没有乖乖的吃饭?有没有长高些?胖了还是廋了?我没在,她会不会躲起来哭? “咦咦咦?!”小家伙的声音更大起来,听起来惊慌失措,“你,你别哭啊!” 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可能是被我吓着,小家伙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床这边走过来。 一副警戒万分的样子,踮着小蹄子走到床边一米左右距离,黑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才很谨慎很谨慎的伸长手———— 小小的柔软的前蹄试探的点了点我抱着被子的手,绷着脸,用‘凶恶’的声音说道,“是浑身还在痛吗?你生病了没好。” “啊——”我低下头,从小家伙仰高的脸上,那双镜子一样的黑亮眼睛里,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哽咽着小小声的回答,“很疼呢~” 小家伙的眼睛又瞪圆了些,接着象是想起什么,湿润的蓝鼻子动了动,“药汁打翻了,对不起,我再去拿一份。”似乎很内疚,声音里的精神气也低落了几分。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怕吓着它,只好小心地用另一支手轻轻点了点停在被子上的小蹄子,等小家伙注意过来,又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吓着你了对不起。” 小家伙的眼睛很漂亮,湿漉漉的,小婴儿似的纯净又天真。 我想了想,轻声开口继续说道,努力的想表达一种意思,“不是因为你,我惊讶的是另一件事。” 托尼托尼乔巴————会说话的小驯鹿,动物系幻兽种人人果实能力者…我仿佛记得,它小时候因此遇到过很不好的事… 记忆已经模糊,不过…我知道,‘异常’带来的伤害会让当事者变得敏感。 我刚刚是想起它是谁才惊叫,我想小家伙的反应是因为…它以为我的激烈情绪是因为它的缘故。 我不想伤害它,哪怕只是一点点误解,也不想让小家伙心里留下什么。 ………… “这里是磁鼓岛。”想来想去我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言语,不得已只好转移话题,“医疗王国。” 小驯鹿的眼睛瞪圆了些,似乎是愣了下,然后呆呆的点头,不过它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阵非常精神的吼声打断。 “乔巴——” 真的很精神,中气十足,人未到声先至。 小驯鹿听到那声音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又变得慌慌张张起来,“哇——朵丽儿医娘。” 片刻过后,一个非常精神的人出现在门外,“乔巴你笨手笨脚的又打翻了药碗?” 嗓门很大,声音也就是我昏睡期间听过了耳熟的,象是在骂人,说完抬手把手里提的酒瓶子塞进嘴里,咕噜噜一边灌酒一边含含糊糊指挥,“去重新煮一份,笨蛋。” 小驯鹿一个声音一个动作,先是挺直了胸膛一副老实听训的样子,然后手忙脚乱的收拾药碗和托盘,好了就端着它们走出去,圆滚滚毛绒绒的小身子一闪就消失在门外。 室内恢复安静。 我叹了口气,收回目送小家伙的视线,眼睛抬高了静静对上那孩子的保护者,倚着门,一身时髦装束,还露出一截腰,精神得半点也看不出已经百来岁的老人家。 看着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我,边大口大口喝酒,看似不经意,斜睇的眼神,余光里却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 隔了会,一瓶子酒灌进肚子大半她才停下,满足的呼了口气,这才直起身,气势十足的迈入房间,几步走到床边,拉过边上椅子,重重坐下。 翘起二郎腿,架势十足。 “你是海军?” ………… 她手里拎着酒瓶晃啊晃,一开口却说了叫我有些莫名的话。 提问之后,也不等我回答,她嘴角掀了掀,笑得有些讽刺,视线却从我身上转开几度,“海军将领的制式匕首,你的军衔不低吧?” “为什么会在磁鼓岛?” 海军将领的制式匕首?我愣了下,转过脸,随即看到床头矮柜上放的东西,接着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黄猿大将给的制式匕首… 海楼石匕首吞口处确实刻有海军标记,不过位置很隐秘。 而这个人居然很熟悉的样子? 怔了怔,我转回来,拿出面对救命恩人该有的十万分诚恳的态度,低声回答,“我不是海军,这匕首是别人送的,我住在马林弗德。” “军属?”她挑了挑眉,眼睛里的冷意淡了些,不过态度还是不太好,“你丈夫是将领?” “那个————”我举了举手作投降状,很无奈的解释,“您想了解的应该不是我个人的私生活,请放心,我出现这里和任何的秘密行动都毫无关联。” 说话间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果然和预想的一样,我就重新叹了口气,说道,“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请问,当时发生过什么事?” 她哼了声,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 等了会,等确定得不到答案,我也安静下来,努力想着该怎么…呃~打消她的敌意。 我大概能从她的反应里猜出自己不受欢迎的原因。 一来她是担心我带着什么秘密任务来到磁鼓岛,二来也有旧年一件事的缘故。 和海军有关的任务多半都属于军事,而军事多半要牵涉到海贼,如果是那样,对于这岛屿本身来说不是好事,因为海军的行动最终往往是和海贼发生战斗,一旦开战,战火绝对波及岛屿。 至于第二点… ………… 想了想,我索性接着往下说,她不肯说我获救前后的事,那么————至少,我能拿出诚意来让她知道,我绝对不会对这座岛屿不利。 “前些年我申请儿童营养学医师资格执照,世界政府联合医疗部一位磁鼓岛的前辈给我很多帮助。” 说话的同时静静看着她,当我说到联合医疗部的前辈,她的神色缓了些,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确实在专心听着。 打好铺垫,之后我接着说出…造成对方排斥的第二点原因…或者不该称之为原因,而应该是一种针对海军阵营的迁怒情绪。 “当时给我那位前辈联系方式的,是海军本部综合医院外科医生。” “他的故乡也是磁鼓岛。” “您大概听说过————” 到这里我停下来,短暂的沉默过后,轻声的接下去告诉她,“从海军医疗部队退役后就职综合医院的斯托克斯医生。” 第二点原因,小驯鹿的老师对整个海军阵营怀有排斥心态的理由。 ————当年斯托克斯医生无视世界政府威胁将生存手册无限制发行,事后,斯托克斯医生除了赔上全部前程,他还赔上后半生的所有自由。 海军本部为了防止世界政府特工的暗杀行动,斯托克斯医生被拘束在马林弗德,关于他的消息被海军严密封锁。 娜娜曾经告诉我,斯托克斯医生由此失言自嘲的称他自己为:幽灵人口。 朵丽儿医娘是认为海军本部秘密关押甚至处决了斯托克斯医生吧?为了平息世界政府的怒气,将她最得意的学生作为牺牲品。 ………… 果然———— 我话音落下,原本大刺刺坐在椅子上的人猛地站起身,神色无比震惊,手中的酒瓶都砸在地上。 “他还活着?!” 伴随着玻璃瓶炸裂的清脆厉响,她蓦地冲到床前,倾身逼近我的脸,死死盯着我,象是要确认我的话里真实性究竟有几分。 “当然。”我点点头,想了想又追加了保证,“说起来您可能不太相信,斯托克斯医生其实比我还健康。” 真的,斯托克斯医生非常健康————然后,我之所以努力想亲近这位医娘,原因是尊师重道,斯托克斯医生的老师,不就是我家娜娜的…师祖? 熊孩子很孝顺她的斯托克斯老师,以此类推,遇到师祖,我多少也要替熊孩子做点什么才对嚒~ 片刻过后,许是从我的表情里得到保证,她重新直起身,严厉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宽慰取代,许是等了太久才等到消息,她的眼底甚至浮出几丝水光。 仿佛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她抬手推了推架在额头上方的眼镜,又顿了顿,放下手,视线绕着我转了好几圈,开口时语气里有唾弃的意味,“啊——你确实糟糕得很。”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从假死状态救回来的人啊~” “哈?”我被这个事实吓了一跳。 然后就听见她呵呵的笑,边笑边说,“几个月前山谷雪崩,救援队几天前才进入灾区搜索,你埋在断崖底部的积雪里。” “运气不错呢~” “是啊~”我跟着点了点头,听她这样说我才明白————脑子里记得的片段,估计是雪崩吧? ………… 然后,解除了‘误会’,这位斯托克斯医生曾经的老师,乔巴小驯鹿的朵丽儿医娘很快恢复了她原先那种…精神气十足的流氓状态,_(:3ゝ∠)_ 转身摇曳多姿的走回椅子那边重新坐下,架着腿,一脸不知怎么形容的表情盯着我反反复复的打量。 我被她那种古怪眼神看了又看,简直看到快毛骨悚然。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有些忍不住,正当我想开口说点什么顺便转移下这位医术精湛的百多岁的医生的注意力,嘴才张了张,话还没出口就被———— 来自城堡之外的一种动静给打断。 “有人…” 察觉的瞬间,我掀开被子跑到靠外墙的那扇窗户前,眯着眼睛朝外看。 有人攀上了山峰。 这座岛恶劣的气候很大程度上干扰我的感官,由于身体状况不佳,也没有动用岛岛果实能力,此时,直到存在感已经很靠近,我才发现。 这种时候————是谁? 位于高墙上的窗户下,城堡外雪地上平整无限,落雪积得很厚,山峰下方卷起的风刮着雪片随意飞舞,更远处,临近峭壁的边缘,隐隐约约… 那里的堆雪因为什么东西而产生震荡。 似乎,山峰下有什么正攀爬到接近顶部。 ………… “乔巴。”跟着走到窗户前的朵丽儿轻声开口。 顺着视线看过去,城堡内走出…象是看见什么,小小的驯鹿直直朝着那处边缘峭壁跑去,身后落下一行可爱的印迹。 小驯鹿赶到的同时,山峰下方攀爬的人恰好露面,不幸的是手正好攀到一处积雪,根本无力负重的雪堆随着坍陷… 风雪中的访客重新堕落的瞬间,驯鹿小小的身体无声无息胀大拔高变得异常魁梧,伸长的手及时拉住摔下去的人。 ………… 身边的朵丽儿在乔巴变形的前一秒就离开,应该是赶出去支援。 我站在窗前一动不动…视线错也不错看着城堡外,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海贼,蒙奇d路飞。 城堡之外的雪地上,奄奄一息这行人当中,唯一还有意识的是蒙奇d路飞。 世界的宠儿,即将开启的波澜壮阔传奇的主角,命运之子。 拼死带着同伴前来求医的,未来的,海贼王。 居然就这样凑巧。 90.第九十章 外边又是一阵不算太久的嘈杂,然后,冒险攀上山峰的几个人就被乔巴和朵丽儿带进城堡。 再然后,时隔十六年,我终于和主角们产生了一次近距离接触————前来求医结果全部扑街的三个人被扛着经过房间外边的走廊,(= ̄w ̄=)。 变身成魁梧大汉型态的小驯鹿乔巴,肩膀上扛大米一样扛一个,毛绒绒粗壮的胳膊弯里挂一个,行色匆匆的从大敞的门外走过去… 乔巴之后,紧接着是朵丽儿医娘,这位又高又瘦百来岁的医生,男友力十足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形棉布包状的东东,目不斜视的路过… 我:( ̄△ ̄;) 城堡空旷幽深,一阵阵寒风呼啸而过,这样的背景里,小驯鹿和朵丽儿医娘的救人行动,其实,真的很有那么几分恐怖片氛围。 虽然那场面的真相非常非常温馨,但是…脑洞大开之下就会叫人联想到各种那什么,阴森古堡啦~科学怪人啦~老巫婆啦~ 我承认自己闲得想多了,我去面壁十秒钟,╮(╯﹏╰)╭。 ………… 乔巴和朵丽儿经过门外后不久,走动的脚步声就变小,我感觉三个主角似乎被安置在隔壁? 总之应该是蛮近的地方,因为能听见隐约的声音,朵丽儿和乔巴一问一答说着什么,以及对我来说颇熟悉的,以前经常在医院里听见的那种,医生为病人检查带起的声响。 隔了会说话声暂时消失,紧接着小驯鹿的蹄子踩着石板吧嗒吧嗒的跑出去…似乎是朵丽儿交代它去别的房间拿什么。 又隔了会,小驯鹿的蹄音去而复返。 短暂的静默过后,渐起的那些声音变得更忙乱。 我大概能知道看不见的房间里发生什么,作为海军综合医院的护士,各种救护场景对我来说很熟悉,我甚至能从微微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装有药剂的密封玻璃器皿掰断的声音,和注射器汲取药液的声音。 接下来应该是针头扎入血管,药品注入病人体内…这样看来,昏迷的三个人当中,有一个情况比较严重,只是不知道是谁。 之前乔巴和朵丽儿经过门口的时候,一瞥之间,我看见三个主角都不太好。 乔巴扛在肩上那位,因为位置靠外侧走廊看不分明,只知道是穿着黑西装,还有一脑袋金毛,外表不太看得出有什么伤,不过…那年轻人上身垂在乔巴背后,骨骼依稀有点扭曲。 外伤比较重的是乔巴胳膊弯里挂的黑发孩子,经过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孩子露在外表的皮肤布满大片青紫,还有无数道割裂的痕迹,一双手血肉模糊,连指甲都掀开… 从之前三个人出现在峭壁边缘的情形看来,年轻的孩子应该是徒手爬上来的;顶着剧烈风雪,用一双手抠着挂满冰棱悬崖峭壁,硬生生爬上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不过,站在医务人员的角度,我个人认为,三个病人当中情况最危险的,反而应该是朵丽儿医娘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个,大型襁褓缝隙透出几缕明亮萱草色发丝的女孩子。 因为从门外经过那十几秒,隔着房间都能听见那孩子急促的呼吸,几不可闻的呻/吟,快过健康人数倍的心跳,应该是高烧陷入昏迷。 我想,乔巴取来的针剂,是给女孩子使用,高烧伤脑,温度不能降下去的话,她会有生命危险。 ………… 耳朵里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动静,我一边发呆一边思维发散的想了很多,虽然不合时宜,心情却不可避免的百般复杂。 蒙奇d路飞啊~不夸张的说,黑发的年轻孩子是命运之子呢~ 这个世界的未来,将以他为中心。 所以说,作为一只海贼粉丝的穿越者,和主角一墙之隔的此时此刻,我激动些在所难免,只是可惜,时间隔得太久,已经记不得很多年前看过的剧情,现在身临其境… 只能两眼一抹黑的旁观,_(:3ゝ∠)_ 嗯~好吧~其实我也没打算做什么。 毕竟十六年过去,我已经当自己就是安娜本人,虽然脑子里有某些原住民不该知道的记忆碎片,可那又怎么样呢? 除了能在某些剧情发生的时候感叹几声,或者恍然大悟的哦一声,我觉得自己做不到什么。 我不能做什么,因为我有自己的生活。 我有娜娜,熊孩子是我的责任,甜蜜的负担。 我得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幸福平安一生————这样就足够。 至于主角们波澜壮阔的传奇,属于这个世界未来灿烂的新时代,和我没有太多确切联系,作为一只有熊孩子要养的寡妇,我没有放下一切去追求自由的权力。 我只是有点儿遗憾,我喜欢这些主角,真的,很多年前我是这段传奇的铁杆粉丝,追更新追了十几年,到死都没能看到完结,真正有生之年系列。 然后,十六年后的现在,恰好被安排能和主角撞到某个命运节点上,我也就遗憾一下,有生之年系列即将完结之前,我还是只能做一个观众。 草帽家的伟大航道前半段冒险篇,后半段新世界当年没看完的航行篇————以后,我也只能从邮政海鸥送来的报纸上看到后续。 而且还是被各种模糊混淆扭曲真相的报道,海军和世界政府一贯都是那种德性,o(︶︿︶)o ………… 嘛~~~发完呆,顺便感慨一下政治时事,然后————被小蹄子声惊醒,回过神就看见小驯鹿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啦~ 乔巴小盆友恢复了毛绒绒小小只的原型,踮着蹄子吧嗒吧嗒走进来,端着托盘,一对上我的视线就炸毛,不过这次不是吓的,看样子反而是有些生气。 “人类————你居然光着脚站在地上?”小跑步过来先把托盘放在床头矮柜上,接着转身窜到我跟前,仰高了头,一支前蹄直直点着我,小驯鹿摆出一副训诫的姿态,“你还是病人啊!” 呃~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然后,非常迟钝的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囧。 先前听得动静下床跑到窗户前查看,我没来得及穿鞋子,之后又各种想当年发呆,好吧~现在一双脚已经没有多少感觉了,囧。 抖了下,又抖了下,我慢慢、慢慢的蹲地,让自己能平视乔巴小盆友,吸了吸鼻涕,努力诱哄,“我给忘记了呢~” “你!”小驯鹿可能是被噎了下,一张脸脸颊鼓鼓的,看上去气呼呼的,又隔了会才哼唧一声,“我给你重新端了药。” 说完它把脸撇到另外一边,呃~摆出一副‘不想理你’的样子。 我蹲着静静盯着它看,总觉得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可爱,然后…我就没能忍住心里雨后蘑菇一样冒出来的邪念————伸出一支邪恶的手,拿食指指尖戳了戳小驯鹿毛绒绒的肚皮。 小家伙先是‘呀!’了声,紧接着它原地蹦高了往后跳开几步,浑身毛碰的炸成一颗球,“人类!你想做什么?!” 我:= ̄w ̄= 真的很可爱~我在心里捧着脸无声的荡漾。 未来草帽家的这只船医,不管是生气了瞪圆眼睛,还是嘴硬心软的小模样,每一种都狠狠戳中我(属于怪阿姨)的萌点。 ………… 解救了炸毛小驯鹿的还是朵丽儿医娘。 精神气十足的百多岁医生风风火火出现在门口,先是让小驯鹿去隔壁接手治疗完毕的患者,具体是‘把两个小伙子弄到别的地方,房间留给女孩子静养。’这种体力活。 等(被我欺负了)眼含泪花的小家伙慌慌张张跑走,这位明显是听见小家伙惊叫了才过来的家长把注意力转到我这边。 手里还是拎着酒瓶子,看人的眼神也还是不太好,就是不说话。 反复打量好一会儿,她走进房间,先是顺手阖上门,然后哼了声,哑声说道,“你不要命的话就继续站在那,要命就老老实实回床上躺着。” “还有,把药喝了。” 说完她又坐回原先摆在床边的椅子,留下我尴尬的蹲地。 过了会,我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起身滚回被窝,按照她说的先一咕噜灌下药汁,接着卷吧卷吧裹着被子躺回去,翻个身,面朝虎视眈眈的医生。 许是觉得我态度良好?她的脸色缓了些,语气也不再是有点凶恶又硬邦邦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回马林弗德吗?” “嗯?”我试着吞掉嘴巴里满满的各种难以言喻的苦涩药味,半晌,觉得好受点了才开口,试着回答对方的问题,“磁鼓岛附近有海军基地吗?或许近日里有远航的船?” 伟大航道之内,各岛屿之间是没有固定船舶往返的,除了海境险恶,航行途中还会有各式各样的危机,飓风,海啸,漩涡…以及穷凶极恶的海贼。 我想回马林弗德,可是怎么回去呢?磁鼓岛在七条航线前端,除了搭乘船舶经过一个又一个岛屿,根本没有捷径可走。 而,搭乘船舶的话…如果附近有海军基地,我倒是可以到那里去寻求帮助。 “你说的都没有。”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得到一个叫人失望的答案。 “瓦尔波逃亡的时候带走了它们。”也不知想起什么,她重新皱起眉,顿了顿才接下去说道,“目前磁鼓岛没有能够远航的船。” 她又看了我一眼,随后把头转向窗户那边,低哑的声线,叙说语调缓慢,“磁鼓岛王国一年前遇到一个大海贼袭击,国王瓦尔波逃离了国家。” “他是能力者,离开前吞噬掉岛上所有的船,把它们融合制造成一艘足够装载财宝和军队的潜水艇,瓦尔波在海贼袭击的时候抛弃国家人民,带着财宝和军队逃到海上去了。” “如果要去海军基地,你只能搭乘外来的船。” …………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接着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出,设想过的另外的解决方法,“您的电话蜗牛能借给我使用吗?” “我想和家里先取得联系。” 我相信她不是随便骗我,岛上没有远航的船,这种事…在伟大航道前半段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虽然这世界的版图,海洋占据百分之九十以上,许多岛屿却与世隔绝。 岛上居民会使用船舶出海,伟大航道这种极度危险的地界,绝大多数岛民的行动范围却被拘束在一定范围内,就是岛屿气候之内的海域。 再远些就危险了,遇上风浪很可能船毁人亡。 没有足够应付伟大航道前半段巨浪的船,附近也没有海军驻守,这样就只能用电话蜗牛联系。 至少,我得让娜娜知道,我回来了啊~ 当时塞什尔岛海底火山喷发毁灭,我穿越又穿越,现在回来各种焦心担忧,作为麻麻,熊孩子的情况可是最最当务之急的事。 ………… “没有电话蜗牛。”说完她把酒瓶塞进嘴里,喝了好几口,满足的哈了声,斜一眼过来,“或者你可以和隔壁外来那群人商量搭船离开,不过他们是海贼。”说话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一副‘反正你自己想办法’的气势。 我:┭┮﹏┭┮ 搭乘隔壁草帽家的船…那可是赏金直线飙升的,未来的:海贼王、世界第一剑豪、世界第一航海士、世界第一船医等等,总之全部都是第一的主角们。 我搭乘草帽家的船…回海军本部马上会被扔进深海大监狱吧?绝对的吧? 娜娜,你斯托克斯老师的老师,你的师祖真是个坏心眼的老人家啊!你麻麻我被欺负了啊! 我就是想回家而已啊摔! 没有船,没有电话蜗牛,还被建议和未来的海贼王同行… 这负心的宇宙。 ………… ………… 来自东海的海贼非常闹腾。 我因为几次三番被拒绝而导致心情陷入低谷,人卷在被子里,保持着和娜娜的师祖面面相觑的姿态,两个人接下来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 朵丽儿医娘一脸高贵冷艳的喝着酒,对于我瞪着一双诚恳眼睛的凝望,她用视而不见的态度拒绝做任何回应。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因为眼睛睁着睁着就开始有些犯困起来的时候,隔着墙壁,一阵阵鸡飞狗跳的闹腾声就这样传出来。 真的。 鸡、飞、狗、跳。 小驯鹿的尖叫声,还有元气满满的叫嚷,门重重砸开,拳打脚踢,亡命奔逃…无比混乱的动静,约莫仿佛就是这样一回事。 我顿时被吵得神清气爽。 ………… 从床上半坐起身,我眼角抽搐的看向同样起身的朵丽儿医娘,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又纷纷转开视线,目光投向房门那边。 门那边,阵阵混乱裹着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过了很短一会儿,先前关上的门从外边被撞开,一团乍一眼看非常古怪的玩意滚进来。 噼里啪啦,混合着‘救命啊!放开我混蛋!’,‘鹿肉!香吉!肉!’,‘鹿肉!马上给娜美小姐烹饪满满爱心的营养餐!’,这些听上去无比奇怪的吵吵嚷嚷声… 滚滚烟尘从门外边滚进来,绕着房间滚过一圈,撞翻房间里少得可怜的几样家什,然后,又滚滚的从原路滚了出去。 等到巨大的混乱在隔壁旧事重演,呆呆站在床前的朵丽儿医娘才猛地杀了出去,狂风扫落叶似的,房间里只留下我,和满地狼藉。 我:( ̄△ ̄;) 刚刚我看见了什么?小驯鹿挂着两个人跑过去? 小乔巴一支前蹄被连毛啃着,为了不被吃掉乔巴用自由的那支蹄子死命撑在黑发男孩子的嘴上,吓得哭成荷包蛋眼。 那个黑发的男孩子就是草帽路飞吧?睡意惺忪,嘴里啃着乔巴,一路都含含糊糊喊着‘肉’。 金发那个,香吉士,草帽家的厨子… 囧,这是睡梦里的捕猎行动? 满头黑线的想了想,我默默的对着门外不时传来的混乱远目了会,在心里为小驯鹿点一排蜡烛。 草帽家未来的小船医你辛苦了,真的。 伟大航道最没有常识的一船人,最闹腾的一船人,最叫人喜欢的一船人,现在拿你当食材的这些家伙,是你最可靠的同伴哟~ 过程是辛苦哒~结局是美好哒~ 然后————加油!小驯鹿,你可以的。 ………… 给小驯鹿掐拳祝福一下,接着我重新躺回毛毛虫被子里,决定…还是睡会先。 躺倒了闭起眼睛,还是被吵得睡不着,因为门…忘记关上。 外边不时有人跑来跑去,先是小驯鹿哭着跑远了,接着就是杀气腾腾的朵丽儿医娘,还有仿佛利器噌的插/进岩石墙壁的声音…现在换成两个年轻男孩子的惨叫。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外边正在上演什么,总之,隔壁…那女孩子醒来了。 不久前有小驯鹿和女孩子的说话声,虽然小家伙又被吓着了各种打翻东西,不过,女孩子听起来不错,声音还有点虚弱,却蛮有精神。 这样,草帽家今天来求医结果扑街的三个人就全部醒来了,而且每个都恢复得很快。 这样…很好呢~ ………… 我是观众,没想过能和主角产生什么羁绊,可我喜欢那些人,所以… 这样就好。 象这样站在边上目睹传奇进行,只是看着不靠近,不和对方结识,这样目送那群人踏上最灿烂的旅途,和当年一样,怀着无比憧憬,静静看着。 我想,朵丽儿医娘提出的解决方法,应该算是她能想到最中肯的建议。 可我不敢那样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搭乘草帽家的船航行一定能达成目的,不管是到下一个有远航船舶的岛,还是联系到海军,就算是到香波地,都可以如愿。 可我不敢,因为我害怕自己忍不住受到诱惑。 我担心相识相处之后,自己会舍不得分离,这很有可能。 所以啊~ 还是不要相识的好。 不相识,日后就可以不必…分离。 91.第九十一章 草帽家是整个伟大航道最闹腾的一伙人。 ………… 只要是海贼粉丝都知道,蒙奇d路飞在的地方从来都是台风眼。 就算一开始风平浪静,草帽家成员也都不是别个海贼那种无事生非的性子,但是!各种巧合、巧遇、凑巧、意外,反正发展到最后,所有麻烦就都变成草帽家的事啦~ 我下定决心做一个安静的美男纸,呃~不对,是做一只老老实实的观众。 不过,有那么句俗话就是形容我这样口是心非的人————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明明躲在卷成毛毛虫状的被子卷里,却把耳朵竖得高高哒~聚精会神偷听。 因为实在很喜欢那些人啊~ 虽然不敢出去露面,可我还是没忍住偷偷摸摸的听,借着声音揣摩下各种发展。 小驯鹿和草帽家一生羁绊的开端啦~ 朵丽儿医娘画外音一样的闲说当年旧事啦~ 烟尘滚滚的半点也不严肃的船长的邀请啦~ 然后,我在一阵阵澎湃的闹腾声里默默的…睡了过去,o( ̄︶ ̄)o 也或者是打了个盹,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直到被女孩子的惊叫声闹醒,很年轻的女孩子的声音,慌慌张张的遇到什么危险似的尖叫着。 猛地惊醒过来,我下意识就沿着声音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城堡里的年轻女孩子,只有睡在隔壁的草帽家航海士,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求救,不过…尖叫和逃跑声当中混杂的,另一种古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 找到她的时候,现场不止草帽家航海士小姐,还有一个丑得非常没有特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一句话,看起来就不是个东西。 一个男人,很丑,动作也是标准的恶人作为:他一边喋喋怪笑,一边把草帽家的小姑娘按在地上。 年轻姑娘狼狈的面朝下摔在地上,背上压着丑八怪,双手被反剪着… 我一露面,现场挟持和被挟持的两个人被惊动,不约而同把目光转过来,丑男脸上咧到腮边的笑停了停小眼睛瞪圆了,女孩子也睁圆了眼睛,表情停在‘叫救命’和惊讶之间。 这种场面还真是有够叫人火大…看清楚怎么回事的瞬间我就窜过去,抬手揪住男人的披风一角,用力把他拖起来,接着反手往外狠狠一丢。 咻——一声,那玩意飞到更远的墙壁上,卡进去面壁。 墙上多出一块卡得很完美的,依稀扭曲成[卍]形的人型装饰物,石粉和碎冰屑扑簌簌往下落。 干净利落地完成丢垃圾的动作,我拍了拍手上灰尘,沉默几秒钟,低头又把手伸出去,掌心朝上伸向地上的年轻女孩子,“你没事吧?” “啊?”她有点呆滞的啊了声才回握了我的手,接着借力起身,站定之后睁着明亮的眼睛,面上惊魂未定,眼神里却有些儿好奇,“谢谢。” 见她站稳了我就默默地松开手,说道,“那玩意是谁?”拿下巴点了点不远处镶嵌在墙壁上的那坨,后知后觉的开口询问,顺便也转移一下这姑娘的注意力。 “啊?”听我问这姑娘就停下正在拍打衣服上雪粒的动作,扭头看了看那边,象是想了想才有些儿迟疑的回答,“不知道呢~据他自称,是国王?” 我:( ̄△ ̄;) 国,国王?眼角顿时抽了抽,我迟钝地转动脖子,僵硬的看向岩石墙壁上那块人型凹陷,和刚好卡在里边的人的背影。 国王?那不就是瓦尔波?朵丽儿之前说过,海贼来袭的时候抛弃国家和人民,带着财宝军队逃跑的可恶无能的国王? 可我刚刚没想太多啊~一眼看见的场景非常之不和谐,我还以为是那丑八怪强抢良家闺女什么的,原来是国王啊? 于是,我刚刚把一只国王丢垃圾一样甩进墙壁… 发现此一事实,抽完了眼角,我又把嘴角顺便抽了抽。 话说,磁鼓岛王国是世界政府联盟国家之一吧?我把国王砌到墙壁里不知道要坐几年的牢?现在过去弄死他毁尸灭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消灭罪证? 想了想,我慢慢的抬手捂脸,内心一时无比忧伤,雾草!在虚圈呆久了人都学暴力了摔!现在不是应该赶紧过去把国王挖出来修修补补,最后威胁下他以粉饰太平么? 为什么我会想到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受害者’啊? 都是柯泰雅史塔克的错,看看未来第一十刃都把我教成什么样了啊摔! ………… 可能是我内心悲伤逆流成河的时间久了点?沉默中,我捂着脸的手腕被轻轻碰了碰,年轻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你没事吧?” 她问了几分钟前和我一样的问题,停了下才又接着说道,“你也是这城堡里的人吗?” “不,我是病人。”我放下手,吸了吸鼻子,坚强微笑,顺便努力收起脑子里刷屏一样的暴力念头,比如说,过去把墙壁里的人抠出来直接原地埋掉…什么的。 干掉他什么的…绝对不是我这样安分守己的良民该有的想法,对不对? “诶?”她的眼睛睁大了些,上下看了我一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露出有点…无奈?的神情来,“你光着脚跑出来不冷啊?” “冷。”我老老实实的告诉她,又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指着一侧墙壁那边闭紧的门,“现在过来的是你的同伴吧?” 现在,门外急速逼近的奔跑声,外加元气满满怒气十足的吼声,“瓦尔波————” 人未到声先至。 边上的女孩子也听到了,接着她叫出声来,“路飞!” 碰!大门和门框一起炸裂,显然是外边的人一拳打飞它。 “瓦尔波!” 寒风裹着雪粒呼啸而入,卷乱的气流带起光影浮动,城堡之外积雪折射出纯白光辉,一个瘦小的身影气势十足站在那… 象是带来光明一样————这是很庸俗的形容,不过,看到命运之子刹那间,不知怎么,我居然只有这样的想法。 蒙奇d路飞。 ………… 草帽家船长出现的瞬间,边上的女孩子立刻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她家船长身上去,虽然不说话,可是那种全心的信任和全部的关注,感觉却很明显。 我趁着草帽家船长和航海士都没留意其他人的现在,悄没声的撤离现场,也就是挪动着走到更远一点的偏僻角落,静静围观: 草帽船长和航海士牛头不对马嘴的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说到重点,也就是嵌在墙壁那只国王… 蒙奇d路飞伸长橡胶手把瓦尔波从墙上挖下来,然后,卷啊卷卷啊卷,就是小男孩喜欢玩的弹弓那样,橡胶手把瓦尔波缠了很多圈,最后对准城堡的屋顶: “橡胶橡胶————冲天炮————” 这城堡最高的屋顶开了个洞哟~瓦尔波牌子/弹冲向高空了,紧接着又被下一任海贼王补了记闻名遐迩的招式,橡胶火箭炮给轰飞了哟~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冲出宇宙。 我默默仰高头,目送那颗人型子弹一瞬间由大变小飞快消失…消失…消失…最后只剩下高空无边无际浅灰云层深处一粒细小的光点嗯~ 总之: 邪恶的国王被海贼打败啦~ ↑↑↑ 然后,及时赶到拯救了航海士的船长,头顶被小姑娘一个手锤打出个包。 “路飞!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变得破破烂烂啊啊啊!”小姑娘揪住她家船长的,吼得鲨鱼牙都暴出来。 船长头顶一颗包,一脸茫然无辜。 小姑娘精神气十足的开始不歇气的连串怒吼,内容不外乎在她的衣服和债务之间神奇转换,战斗结束后本该各种严肃深沉的气氛就这样被走题了嗯~ ………… ………… 草帽家是整个伟大航道最闹腾的一伙人。 除了能勾引无数麻烦前仆后继涌现,似乎还自带能够聚集人气的气场,以这伙人为中心,磁石一样把相关不相关的人都吸引到附近。 这不,外边陆续来了很多人。 跑出去和瓦尔波一行人战斗的小驯鹿和朵丽儿带回再次扑街的金发厨子,紧接着是先前失散的草帽家其他船员,还有一些应该是磁鼓岛原住民。 原本冷冷清清的城堡变得热闹又嘈杂。 滚到角落藏起来的我趁着人多场面乱就猫着腰躲回原先那屋子。 许是太乱,隔壁正在给厨子和后来送到的一位地位颇高的重伤患救治的朵丽儿医娘,似乎没有发现我又一次不遵守医嘱的恶行,哦~她在我抖着鸡皮疙瘩听了好半天隔壁惨叫声之后拨冗过来看了看。 嗯~扔了件厚厚的长棉衣给我,顺便让我自便,这位百多岁的医生说啦~她说我想找死她是不管哒~总之我没付清治疗费用之前,她拒绝再帮我垫付丧葬费。 其实,我觉得,娜娜的这师祖,依稀仿佛…很希望我穿上厚外套出去和草帽家拉一拉关系最好能跟他们一起出航? 虽然没有任何明示…可我总觉得有那么点暗示? 不过算了,我是肯定不会搭乘草帽家的船走,要知道,蒙奇d路飞走到哪麻烦跟到哪,现在是磁鼓岛,接下来就该是阿拉巴斯坦。 打飞了瓦尔波,接着就是打飞沙鳄鱼。 我:╮(╯﹏╰)╭ 我要是跟上去,绝对绝对会被马林弗德那边当成草帽一伙的啊啊啊!到时候,别的不说…大将赤犬的岩浆潮泼过来,我会尸骨无存啊! 珍惜生命,远离草帽。 ………… 92.第九十二章 穿上朵丽儿医娘给的厚棉衣,我总算不再冷得流鼻涕,隔壁的治疗似乎接近尾声,安静了好一会儿的草帽船长又活泼起来,他追着小驯鹿到处绕圈。 从一追一赶的喊话内容听上去,应该是草帽船长非常有诚意的邀请小驯鹿上船,真的很有诚意,就是下一任海贼王没什么常识而已,呃~当然,这是我个人比较保守的看法。 等小驯鹿第二次从敞开的门前跑过,我也坐不住了就从屋里出来,走到栏杆边往下看了看: 下边很多人,先前乱轰轰的,现在也没怎么改善,东一堆西一堆三三两两聚着不知忙什么,一眼过去都是磁鼓岛原住民的样子。 这些不久前都是护送隔壁那位地位颇高的患者来的… 战斗结束了,估计是收尾问题? 因为没什么参与,所以啊~这些细节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算了,那些也和我没多大关系,我之所以留意,是为着另一件事。 想了想,我又扭头看了看隔壁的门,听了会声音,觉得里边一时不会太快结束于是就重新下楼,目标是下边那些人。 磁鼓岛原住民们,应该有电话蜗牛的吧?我想,这么多人总会有一个随身带着吧?我借来打个电话回家相信不是太困难的事。 ………… 下了楼努力混进这些人当中,在这些个个随身携带武/器的人当中绕过好几圈,才在靠近城堡大门边站的三个人里边看到要找的东西。 一只电话蜗牛,对方正在使用它。 应该是草帽海贼团在的缘故,我这样陌生的人也没有引起什么惊讶,顶多就是走过的时候被人打量几眼,这些人大概误会我也是海贼一员?眼神里倒是没有敌意,不过也没有什么热络。 小心和这些人保持互不侵/犯的状态,慢慢穿行在人群当中,从位于城堡内侧的厅堂,一路走到接近出口的这扇门前。 我靠近三个人,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等着,好一会,等那男人结束通话,我走上前,非常诚恳的提出请求,“我能借用一下您手上的电话虫吗?” 他愣了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然后点头,伸手将它递过来。 “非常感谢。”我从对方手上接过,先道了谢,见对方没反对就拿着它出了大门,走到外边一定距离停下来,站在里边可以看到却不一定能听清楚说话的位置,然后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娜娜的号码。 我和熊孩子都有一只电话蜗牛。 很普通家用那种,打小起我就给娜娜买了,为了随时能和她联系,马林弗德那边别人家怎么样我不知道,小孩子随身带电话蜗牛什么的,我这是以前用手机养出来的习惯,效仿兔朝的家长们,给孩子用个儿童手机,防止被人贩子拐走。 加入科学部之后电话蜗牛就不能随身带着,海军保密制度规定,海军人员不允许随身携带非制式通讯器,为防止被窃听。 可我不知道海军科学部的号码,因为以前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和娜娜失去联系,现在要和熊孩子说说彼此的情况,没奈何只好打那个号码。 我总不能拨到马林弗德紧急线路上,去对吧?那是海军公布给城镇居民预防突发状况的公用号,相当于幺幺零,等下接通了还要各种等待汇报,确认审核通过,太浪费时间。 虽然还记得几个综合医院的号码…不过那是备用,我想,娜娜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应该能听见家里的电话蜗牛叫。 ………… 拨通号码等待彼端接通的这点空隙里,我抬头确认了下天色: 天空是一整片接近暗蓝的灰,雪下得更大了。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接二连三意外发生,没留神整个白天就过去。 现在已经傍晚,冬岛的雪夜天色暗得很快,几分钟前身后城堡里陆续亮起灯,昏黄灯光投在地上,反射积雪,映出黄澄澄一片。 这个时间点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边陆续下班的时间,娜娜的科学部实验室会比部队早半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如无意外,熊孩子应该在宿舍。 我是掐准时间哒~ ………… 噗噜噜——噗噜噜——噗噜噜—— 电话蜗牛睁着眼睛,一直努力的发出等待音,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也没有接通的迹象。 为什么没有被接通?我等得开始奇怪起来,熊孩子哪去了? 莫非今天加班? 呃~想到以前熊孩子说过的各种名目的拖延下班时间,我默默的撇了撇嘴角,一时…有些儿失望。 好不容易找人借到电话蜗牛,结果没打通吗?呆会肯定得还给人家,要是再晚些,我不确定能不能继续借到它啊。 娜娜哪去了?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我盯着托在掌心叫得声嘶力竭的小蜗牛,心里真是越发捉急。 接下来又等了会,直到我觉得这通电话应该没希望被接起,只好无可奈何的伸手打算掐断呼叫,谁知道手指才刚刚碰上它的壳,下一秒就听见‘吧唧’一声。 古怪的电话虫被接通的格式音。 小蜗牛头顶竖着的触角睁开眼睛对上我的视线,因为它也是最普通的款式,没有那种高性能可以幻化出通话两端形象的功能,所以…只有一张蜗牛本身的脸和我面面相觑。 定了定神,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心头瞬间涌起的百转千回,用最普通的语气,开口,“娜娜,你吃饭了吗?” 停顿几秒钟,闭了闭眼睛,吞掉堵在喉咙口的哽咽,低声继续说道,“过段时间我就到家了。” ………… 电话蜗牛另一端非常安静,简直安静得诡异,非但不回答,连声音都没有,我说完停下来,却只听见很奇怪的…急促的呼吸声? 接着我静静听了会,确认线路另一边的古怪是属于呼吸声,不知怎么忽然就有些担心。 “娜娜?娜娜你在吗?”我顿时把音量提高几分,急忙要确认自家熊孩子的情况,“娜娜你怎么了?你还好吧?别吓妈妈!” 然后又隔了一会儿,电话蜗牛嘴里传出来的呼吸频率有小小的变化,先是急促逼近,接着象是对面在努力平缓情绪,最后,脸上那张嘴开开合合: “耶~应该是你吓我们才对,安娜。” “你在哪里?” 我:( ̄△ ̄;) 雾草!为什么是你啊黄猿大将?! 我家娜娜的私人电话蜗牛,为什么是你接起来啊啊啊! 电话蜗牛被黄猿大将给接起来,这种事简直令我如遭雷击,一瞬间脑补了很多,又因为想太多,千言万语同时涌到喉咙口————最后卡住。 无语凝噎! “耶~为什么不说话?”黄猿大将用他标志性的叫人恨不得给他按个快进键的音调,慢慢悠悠的,别有深意的说,“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为什么多说一点呢?” 我:(⊙_⊙) ↑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又不是我家熊孩子,我能和你说什么啊? 总觉得继续说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 我卡住了,电话蜗牛另一边的黄猿大将也不再说什么,象是好整以暇的等着似的。 和掌心里托的电话蜗牛一双小触角眼珠静静对瞪了半晌,我抽着越发失控的嘴角,艰难的开口,“那个,我家娜娜呢?” “为什么————”你会接我打给孩子的电话? 后边攒足理智才冷静开口想问的问题只说出开头,后半句话没了下文。 城堡里边这一瞬间发生了灾难现场一样的巨大混乱,小驯鹿的惨叫声,混合了一阵阵中气十足的怒吼,裹着滚雪球一样轰隆隆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忽然出现在很近的距离。 才刚刚惊愕的偏过头,没等我看清楚发生什么事,身边静止的景物咻一声向后边飞快滑动?站在不远处门边借出电话蜗牛的小伙子张大了嘴,一副下巴掉在地上的样子。 然后,那张脸越变越小,越变越小,越变越小… 我瞪大眼睛,愣愣的捏着电话蜗牛,耳朵里还能听见线路对面焦急的叫声,随着黄猿大将一声急过一声的‘安娜?!’,城堡很快被抛在后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北方呼呼的吹,雪花和我静静的飘。 ————直到因为姿势不对而被后方疾风吹得一脑袋头发全部反卷到脸上,顺便脖子灌进雪粒融化了冰水流进衣裳,我一个激灵这才缓过神。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醒悟发生什么事。 草帽家拐走朵丽儿医娘的徒弟小驯鹿出航了啊啊啊! 然后!蒙奇d路飞!你拐着乔巴变身驯鹿拖雪橇,载着你们家现有全部人口从游览车一样的绳索走钢丝下山峰出逃也就算了,为什么! 你的橡胶手会卷在我的腰上啊! 我不是你家的人口啊! 没常识也要有个限度! 不要把我象放风筝一样放在半空啊啊啊! 救命———— 93.第九十三章 继晕船之后,我觉得自己又点亮了另外一项隐藏属性————晕风筝。 ………… 磁鼓岛王国,国王家的城堡建在了岛中央最高最高那座山峰上嗯~草帽家拐着小驯鹿被嘴硬心软的朵丽儿医娘一路追杀走钢索逃到山峰下嗯~ 然后,朝海岸线的方位跑着跑着,跑过一片稀疏树林附近的时候,小驯鹿先生马有失蹄的不知绊到什么,瞬间连驯鹿带雪橇和一雪橇的人一起摔得人仰马翻。 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放风筝似的飘半空状态立刻改成云霄飞车哟~整个人估计是甩到半空三百六十度连空翻…最后,脸朝下整个人插/进雪地里。 再然后,窒息之前,腰上有一股力量使劲把我从积雪深处拔/出来————失意体前屈状趴倒,狠狠呼吸着新鲜空气,顺便一阵阵泛恶心。 这种症状简直和晕船如出一辙,我一边浑身发软一边泪流满面:果断是刚刚一路风筝状随风飘扬——飘移——飘荡——然后晕风筝了,对吧对吧? 继晕船之后,我点亮了隐藏的晕风筝属性啊~ (╥╯╰╥) 过了好一会,等我艰难的咽下堵在嗓子眼的胃酸,一个抬头,结果还没等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高空传来沉闷的轰鸣。 一记,一记,一记,间隔很短,次序分明。 象是春雷乍响,在冬岛的夜里。 被这声音惊动我顿时忘记要说的话,视线调高几度,定睛看过去————雪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草帽家一行人陆续站起身,所有人也都仰高了头看着相同的方向。 那是来时的方向,磁鼓岛的最高峰,城堡所在的地方。 随着山峰顶端响起低沉的炮火声,整片天空象是被城堡的探照灯装置竖直打亮的光柱照得通透,映出瞬间迸发的烟火。 我听见了低低的赞叹,混合了无比震撼和惊艳的意味。 真的是太美了。 仿佛是封锁了千年的凛冬在此夜被雷声惊破,春天刹那间降临,烟雾般的粉白花朵绽放了整片天空,为雪夜染上大片大片绚丽颜色,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 这一刻美景不仅看呆了草帽一家,也叫我瞬间忘记所有。 真的…太美了,冬岛的夜空开出了樱花啊~ ………… 小驯鹿呆呆的看了很久很久,忽的就哭出声来————象迷路找不着家的孩子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匆匆忙忙寻来的家长那样,委屈了很久很久的眼泪忍不住落下。 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雪夜森林上空,久久不曾平息。 它哭得涕泪纵横,附近的草帽一家和我都沉默着,无论是否知晓那段往事,此时也都能知道,这孩子委屈了太久,它的眼泪是怀念和遗憾,以及…告别。 朵丽儿口中犯蠢的庸医,西尔尔克穷尽一生创造的奇迹之花,在他的养子出航寻找自由与梦想的今夜蓦然盛放。 磁鼓岛积淀了无数个冬夜的寒冷,在今时今夜,终于被男人许下的春天魔法驱散了啊~ 给了小驯鹿最初的温暖的男人,送出最美好的,出航的礼物。 除了教会小驯鹿爱与勇气,也在它心里留下了奇迹和希望呢~ 真是位尽职的好爸爸,西尔尔克。 ………… 粉红雪粒纷扬落下,小驯鹿哭够了就擦干眼泪继续前行————重新变回一只驯鹿哟~拉着雪橇哟~ 乘客是草帽一家,和不知为什么重新被卷着腰拖上去的我。 _(:3ゝ∠)_ 蒙奇d路飞在雪橇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又伸长橡胶手,把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放下心的我一起拉上他家的交通工具。 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总之,一时半会我觉得自己没办法考虑任何东西。 ………… 雪夜里草帽家的船出航赶往下一个岛屿。 夜里的海很安静,航行一段时间,等到能看见磁鼓岛全貌的距离,草帽一家忙完手上各自的出航事务就聚集到甲板上,按照船长先生的话,开始了他们的宴会。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声笑闹,快乐的欣赏满月下磁鼓岛的樱花哟~船长先生快乐的拿筷子一端插/在鼻孔里跳筷子舞哟~ 全员兴高采烈哟~ 绿头发的剑士,黄头发的厨子,长鼻子的狙击手,活泼精神的航海士小姐,毛绒绒的小船医,亮蓝卷发的姑娘,一只看起来是鸭子外形体型却象匹矮脚马的…鸭子。 喝酒,吃肉,谈天,甲板上这些人高兴得不得了————喝着吃着聊着,吵吵嚷嚷,他们惬意的聊过今天彼此的经历哟~ 愉快的气氛中,一伙人说着说着,新加入的小船医成了焦点。 “诶?!乔巴你是医生?!”————这是因为那只鸭子冻僵了顺便引发一小阵骚动,嘈杂中,小驯鹿解释了没人听懂的鸭子告状的话,然后,草帽家某几位后知后觉的惊呼。 小驯鹿翻译了亮蓝姑娘边上那只鸭子的动物语言,赢得了航海士小姐的夸赞,“好了不起!懂得医术又懂得动物的语言啊!” 小驯鹿高兴得小蹄子甩成面条状一边口是心非,“傻瓜!你这么夸奖我我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傻瓜!” 再然后,草帽家其他人一阵阵惊讶。 接下来,经过航海士小姐额头青筋暴起的提问‘你们为什么邀请乔巴加入?’,和船长的‘七段变形很有意思的驯鹿’,厨子的‘紧急时期的储备粮’,两种令人满头黑线的回答,之后… “诶?那她呢?”航海士小姑娘话锋一转,手指点到我这边,跟着,其他人的注意力也投过来。 ………… 作为唯一一个和此时愉快氛围不合衬的人,我坐在甲板一角,离人群远一点的位置,慢慢的拿眼睛对上他们家船长,一边继续没有停止过的恶心,一边慢慢的眼角抽搐。 所以说…对于航海士娜美小姑娘的问题,其实我也非常非常想弄明白啊! 短暂的静默过后,在草帽一家各种惊讶错愕,和大部分船员投过来的,依稀仿佛是忽然才发现船上多出个陌生人来的惊悚目光,娜美小姑娘的问题有了答案。 “啊~老太婆说她是抵治疗费用的啊!”蒙奇d路飞一脸d家人特有的任性表情,一边抬手挖鼻孔一边理直气壮回答,“我没钱啊!所以让她搭船。” 话音落下,他脑袋上多出一颗包。 “路飞!你不要自作主张啊!”娜美小姑娘又一次吼得龇出鲨鱼牙,“她是病人啊!” “没关系!”船长斩钉截铁。 “没关系个鬼!”航海士怒发冲冠。 吼完,娜美小姑娘行云流水的往船长脑门心种下第二和第三颗包子,然后,根据草帽家船长的反应,估计后边还有无数颗包子等待发芽。 眼瞅着草帽家又一次进入‘围观船长被教训顺便一起讨伐’情节,我默默的移开视线,目光放到一侧甲板边缘的栏杆外,嘴角抽完了抽眼角。 敢情草帽家这些人压根不晓得我为什么会上船么?原本一路上看这些人淡定的反应,还以为他们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现在看来居然不是这么回事。 抵消治疗费用,草帽船长什么时候和朵丽儿医娘达成的协议啊?看这伙人各种惊讶追问,显然是和我一样被蒙在鼓里。 所以说,真的不是草帽船长顺手错拿了行李(我),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吗?我很怀疑啊! 想了想,我觉得脑袋后边的黑线更密集了几分,拿错行李把一个活人捎上船,这种事放别人家很不可思议,放草帽家就…还真是很可能发生。 然后啊~我觉得,还是让草帽家自己想办法解决这起乌龙事件吧~一路上放风筝似的飘啊飘,我除了没机会现在也没力气解释嗯~ ………… 隔了会,那边一群人七嘴八舌讨伐完自家船长,接着有一道脚步声从人群中分离而出,踩着小心翼翼的节奏,慢慢走过来。 “那个…”是航海士小姐的声音,“之前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小姑娘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见我看她,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路飞那家伙就是这样,那个,你…” “确实是我要搭船。”我想了想就回答了她,“该道歉的是我。” 刚刚一阵混乱里,这姑娘揍得草帽船长一脑袋包,话里吼的都是船长自作主张,因为这姑娘觉得没问过当事人的我就把人带上船实在过分,还有,她说我还是病人,随船出航很危险… 是个心肠很好的姑娘,另外啊~也是嘴硬心软,我听她犹豫过要不要返回磁鼓岛,不过…我知道草帽家的船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赶往阿拉巴斯坦。 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她才不得不同意了船长的‘载个乘客抵治疗费用’的说法,不过,她还是想先确定我的答案。 果然,听了我的回答,这姑娘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停了停又问,“我们下一站是阿拉巴斯坦哦~你要去哪里?” “没关系,就到下一个岛屿。”我看了看她,接着把目光往后挪些,停在稍微晚了娜美小姑娘一会儿才过来的亮蓝卷发女孩子身上,下一站是阿拉巴斯坦的话,这蓝头发女孩子就是公主吧? 对上我的视线,女孩子露出友善的笑脸,接着走过来和航海士姑娘一起坐下,“我是薇薇,你呢?” “啊~对了,我是娜美。”接过女孩子递来的食物又顺手交给我,萱草发色的娜美小姑娘露出和她头发颜色一样热情又温暖的笑,“你也到阿拉巴斯坦,家在那儿吗?和薇薇是同乡吗?” 我还没回答,边上又传来一记‘啊啊啊~友善的娜美小姐也无比美丽~’,抑扬顿挫的咏叹调,人一阵风似的卷过来,风度翩翩的行了个礼,“请允许我为三位女士服务~~~” 行为举止都带着优雅风度,说话的时候还能神奇的在空气里制造出无数颗粉红气息满满的爱心。 “这位美丽的小姐——”行过弯腰礼,这位突然出现的黄头发男孩子单膝跪下,象个西洋骑士那样伸出手,“接下来的航行我香吉士会保护您的。” 我: ̄△ ̄ ………… 航海士娜美,薇薇公主,加上黄头发的厨子香吉士,原本安静的角落顿时热闹起来。 热闹,顺便还有点混乱。 口花花的年轻人香吉士…呃~怎么说呢?除了对我献殷勤,他还非常神奇的能一视同仁的对娜美小姑娘深情告白,外加对蓝头发的薇薇公主表达爱慕之意。 真是…相当热爱女士的小伙子————趁着年轻人把满满的爱心转给两个小姑娘,我抽回被握住的爪子,远目。 又过了好一会儿,等这三个年轻人稍微安静一些,我清了清嗓子,低声回答先前来不及回答的问题,“我不是阿拉巴斯坦人,只是去那里转乘别的船回家。” “诶?”娜美小姑娘愣了下,似乎有些犹豫的开口,“你家很远吗?” “不太远,”我和气微笑,视线在三个年轻人脸上转过一圈,说道,“在马林弗德。”真的,不远,比起拉夫德鲁来,它只在伟大航道前半段的终点附近,真的不太远,至少不是世界尽头撒~ 对于我的回答,娜美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香吉士也是————除了薇薇公主。 沙漠之国的公主,年轻女孩子整张脸都僵硬了,直愣愣看着我,一双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好半天才回过神似的原地跳起来,惊呼出声,“海军?!” 我觉得这姑娘其实应该后边一个词没说完,不过她被打断了,边上草帽家许是太警惕?也可能是闲得慌,听到某个敏感词,所有人立刻精神抖擞。 “哪里?!” “海军在哪里?” “要开打吗!” 随着各种兴奋的话音,甲板上草帽家其他人飞快聚集到我们在的这个角落,七嘴八舌一边四下查看一边进入战前状态。 片刻过后,发现海面上风平浪静,大家伙重新懈怠下来,甚至还有些失望的想确认,向最先发现‘敌袭’的薇薇公主。 “海军在哪?”————这是热血沸腾的好战分子,如船长,如剑士,如厨子。 “敌袭!敌袭!好可怕~”————这是谨慎小心的狙击手和小船医。 “魂淡!你们都吵死了!停下来听薇薇说啊!”————这是被吵得不耐烦的航海士小姐。 ………… 一拳先让船长安静下来,接着回过头,“薇薇,那个地方有什么问题?”作为唯一有常识又理智的娜美小姑娘,这次也很精准的抓住重点,“马林弗德。” 被追问的薇薇公主拼命摇头,“不,我…我是说…”支支吾吾一会儿,然后,泄了气一样低声说道,“不,没什么。” “我家住马林弗德。”我在薇薇公主一脸欲言又止偷瞄然后咬了咬牙象是想重新开口之前,抢先回答了问题,“我想她惊叫的是这个原因。” “什么嘛~还以为有架打呢~”草帽家三大战力表示很失望。 “哦~原来是这样。”长鼻子狙击手抬手抹了把汗,人放松下来。 小驯鹿左右看看,炸开的毛悄没声平顺了。 娜美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呃了声,得到答案,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表情却还是很平静。 看着这伙人各自不一却绝对没有太过异常的反应,沉默良久,我忍不住抬手扶额,“我说,你们究竟知不知道,马林弗德代表着什么啊?” 草帽家全员异口同声,“不知道。”一本正经得理直气壮。 “马林弗德是海军本部啊啊啊!”薇薇公主终于抬手捂住了脸,语调悲惨象是不忍崒睹,“为什么!你们居然不知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儿要哭了,现场又诡异的凝固几秒钟,然后,“诶———”草帽家全员张大了嘴,异口同声的惊呼传得老远老远。 ………… 甲板上很安静,很安静,很安静———— 在草帽家一群人目瞪口呆下巴堕地的瞪视下,我趁着手扶额挡住表情的瞬间,眼角活泼的抽搐,抽完眼角抽嘴角,满心无力外加一脑袋黑线。 虽然一早知道草帽家就是这样粗神经没常识,但是…切身体会的现在还真是… 叫人愉快呢~ 或许是长久以来喜欢这群人的心意终于占据了上风吧?我居然觉得这样意外搭上他们的船很幸运,就这样一路同行到阿拉巴斯坦,是一件令人雀跃的事。 眼角嘴角剧烈抽搐,不知不觉间,所有因为海军海贼天生立场对立带来的纠结烟消云散,我放下扶额的手,和气微笑,“我是安娜,接下来几天,请多关照呢~” 94.第九十四章 草帽家是伟大航道最闹腾的一伙人,他们家船长估计还是全世界最心宽的人。 以上是毫无波折被接受以后,我的又一次深刻领悟。 想想也是,要不是粗神经心太宽,谁家海贼船会毫无疑议的接受一个敌对阵营的人搭乘同行啊? 也就草帽船长问了句‘诶?你是海军?’,我回了句‘不是,是家属。’,之后,这位伟大航道最乐天派的黑发男孩子大手一挥就同意了,顺便对他们家船员习惯性的吐槽,回之以龇出八颗大白牙,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有什么关系,敌人的话到时候打飞就好嘛” 我:= ̄ ̄= 真心太宽啊这些人,就半点也不担心我说谎了是个间谍什么的,随随便便放人上船也不怕我起坏心这样那样 然后,船长同意了,大家就没什么异议,剩下的是些琐碎问题,比如寝室的分配。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分配的,草帽的船梅丽号就是一小小的单桅风动力帆船,睡觉房间很紧张,男生们都挤在一个舱室,公用大通铺。 船上就娜美小姑娘一个女孩子,拥有单独寝室,也是配有浴室那间,按照我的看法,那原本应该是船长室来着,不过,女孩子有特权嘛 另外,娜美小姑娘睡觉的舱室目前暂时还挤了薇薇公主,最后再加上一个暂时同行乘客,我。 一共三个人,接下来的航行,抵达阿拉巴斯坦之前,如果中途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就是暂时同寝室的舍友。 夜里,睡觉之前轮流使用浴室,等我拿借来的新毛巾一边擦脑袋一边舒舒服服的出来,舱室里床铺上堆了一叠大棉被,两个姑娘正坐着闲聊。 见我洗完,薇薇就起身拿了洗漱用品进浴室去,剩下的娜美也跟着起身,人转到一边挨墙的桌子那里取了个包? “之前在雪橇上发现两个包,一个是乔巴的医疗包,另外这个,我想应该是你的吧?”小姑娘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一边这样说,“朵丽儿医娘偷偷放上去的。” 呃我打量了下她手上的东西却见眼生得很,原本想摇头,因为我根本没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是从积雪深处挖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塞满一只双肩小布包。 结果还没开口,这姑娘又接着说道,“对了,你在浴室的时候路飞船长来过,他说朵丽儿医娘给你捎了口信。” 说话的时候她走来把包包塞到我手上,一脸的莫名,“朵丽儿医娘让路飞船长转告你,她的电话虫号码一直没有变过。” 呃?我让她的话给转移了焦点一时就抱着包包呆了下,想了想,默默一囧: 电话虫号码?朵丽儿医娘要捎口信的对象不是我吧?她是希望通过我转告斯托克斯医生吧?毕竟,我和她可没什么直接关系。 然后,话说回来 那百多岁的医生之前斩钉截铁告诉我,她没有电话蜗牛啊? 再然后————我这果断是被娜娜的师祖嫌弃了对吧对吧? 娜娜啊你斯托克斯老师的老师,你的师祖嫌弃你麻麻我了啊莫非是你麻麻我阴沉别扭胆小怕事的性格,被你师祖透过现象看本质给发现了? 这种明明很努力想亲近,结果被对方各种嫌弃的感觉真是好心塞。 (:3ゝ) 隔了会,许是见我拿着包包发呆,娜美小姑娘就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误会到哪里去,她在我回神的时候露出一种类似于安慰的表情,说道,“朵丽儿医娘就是嘴硬心软,之前乔巴离开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其实很担心你们的。” 我眨了眨眼睛,呃了声,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晓得这姑娘是在安慰我,可她误会了,朵丽儿担心的人里边绝对没有我这陌生人,真的。 想了想,看着小姑娘笑得很温暖的脸,我最后决定保持沉默,这种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的乌龙事件,还是就让它随风散去吧真的,很尴尬。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我和这姑娘静静对视,然后,她嘘咳一声,象是转移话题一样抬手点了点我抱着的包包,“也是医疗工具吗?和乔巴一样?对了,你是医生吗?” “嗯不是医生。”我摇了摇头,笑了笑就招呼她一起走到床铺边,打开包,拎着它的底朝下一倒,嘴里一边说道,“我是护士,另外还考过医师执照。” 说话的同时我拿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发现她眼神微微一亮就慢吞吞的接着说,“不过那是针对七周岁之前的幼童。” 之前我考儿童营养学医师资格执照,为的是把自家熊孩子养得头好壮壮,娜娜小时候瘦巴巴的一小粒,我总担心她生病现在熊孩子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女,那执照也早被我束之高阁。 小姑娘直白得可爱,听我说自己是护士,估计她就想到正好能和小驯鹿凑成医生护士组合,可惜被机智的我识破顺便打击了嗯 我很喜欢草帽家这些人,可惜我是个有家庭的人,不能移情别恋琵琶别抱哟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诶?”这姑娘表情果然有些失望,不过,她的注意力又瞬间被倒在床铺上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哎呀真美啊” 嗯?我转回视线,盯着包包里倒出来的东西挑了挑眉,“是我的东西。”只是没想到朵丽儿医娘居然她是一早料到我会跟着草帽家的船出海吧? 所以才会在我也不知道的时候折回那房间,将搁置在那的属于我的所有东西都装进包包,和小驯鹿的医疗工具包一起放在雪橇上。 真是非常细心的老人家呢 我的东西: 原先的衣裳,从西家白虎那借的衣裙,经历各种磨难已经由长裙变成短裙,顺便有些破损的外裳。 海楼石匕首,没有刀鞘的它,刀身被一块棉布缠得仔细,包裹得妥妥当当。 另外是几样黄金器物,是我在阿契美尼德帝都随手找到的首饰。 全部都在,最后还多出一样我没想到的东西,一只电话蜗牛,和我现在手边有的那只一样,最普通的款式,明显是朵丽儿给的。 呃想了想,我又把洗澡前搁在一边的另外一只电话蜗牛也拿过来,两只并排放在床铺上,呆呆的看着它们,好半天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总之,心情很复杂。 被草帽家意外带上雪橇的时候,我正在通话中,接着路上各种一言难尽,等终于脚踏实地的站在梅丽号甲板上,小电话虫已经没反应。 可怜的小家伙,一路被我捏在手里,放风筝啦过山车颠簸啦倒栽葱插/进雪堆啦最后,等我有精神关心它,它已经是这样的表情:xx 也不是惊吓过度缩进壳里,而是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囧。 那通正打到一半的电话想当然的就此没了下文。 然后,包包里这只也是xx,至于原因,个人表示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了好一会两只电话蜗牛,它们果然软绵绵的摊着半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是不能用来重新打个电话什么的 至少得等醒过来,呃口吐白沫昏迷,起码要到明天吧? 不过话说回来,幸亏电话蜗牛不能使用,要不然乐子可就大发了,想想吧我人在海贼船上,电话那头是海军本部,若是不小心被黄猿大将听出点端倪来 呵呵幸好幸好,我的运气真心不错,估计是被草帽家主角光环顺便笼罩了吧?简直否极泰来啊 一边偷着乐一边欺负小蜗牛,沉默中,我又听见边上的娜美小姑娘开了口,“那个,之前你似乎在通电话?” 说着她学我蹲下来,也伸手点了点两只小家伙,语气有点儿无奈,“看上去似乎不能使用呢” “嗯没关系,明天早上再联系。”我耸了耸肩,“反正之前也已经报过平安了啊”电话接通了嘛虽然接电话的人不对,但也算间接的报过平安了呀 另外———— 之前打给娜娜的电话叫黄猿大将给接了,接着突发状况,闹到现在也很迟,我想,还是明天一大早起床接着打要还是黄猿大将接起,回马林弗德我一定弄死丫! 妈蛋!之前是意外又是傍晚,我可以接受任何借口,明儿一大早要还是他接起我女儿的电话,老男人果断是活得不耐烦了! 阴森森的边说边脑补,说完我看了边上这姑娘一眼,想了想又转手把几样黄金器物收拢了往她面前推了推,“乘船的费用。” “诶?”娜美小姑娘瞪大了眼睛。 “请别推辞。”我努力的想用比较正常的方式和她沟通,“否则,我会不知如何是好。”我有点社交障碍症,其实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流。 这些人啊我喜欢了很多很多年,也因为真的喜欢,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小姑娘呆滞了半天才回过神似的,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低头从推到面前的东西里取出两样,接着抬起眼睛,“这样就够了哟” 紧接着,她赶在我开口之前抢先说道,“我说是就是哦安娜不可以反对。” “呃”这次轮到我愣住,与此同时,浴室的门打开,薇薇公主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出来,许是见我们俩并排蹲在床铺前的样子古怪就扬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娜美小姑娘飞快的回答,说着起身迎上前,凑上前把手里一样东西往公主的手腕上戴,一边回头对我挤了挤眼睛,笑得很开心,“安娜的礼物,我们一人一样。” 给薇薇戴上,另一个就撸进自己的手腕,系列动作完成,她拉着薇薇的手腕,举高了让我看,“很漂亮啊对吧对吧” “诶?是呢”没提防手腕被戴了和娜美小姑娘一样的镯子,薇薇愣了下,虽然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附和,“是对镯,不过太贵重了呀” 娜美小姑娘挑的是一对细细的绞丝对镯,她和薇薇一人一支都是小玩意,做工倒是精美万分,不然我也不会收在身边。 不过这不是重点呃想了想,我也只好起身,点头附和,“很适合。” 金质绞丝镂空莲花纹,阿契美尼德帝都得来的东西,隔了不知多少年岁月仍是宝光氤氲,衬着小姑娘纤细柔腻的肌肤分外漂亮。 “对嘛”下巴抬了抬,这姑娘露出非常得意的表情,“我可是很有鉴赏眼光的啊” 说完她象是不肯给我反应的时间,拉着薇薇过来,收了收其它杂物,三个人凑一块,用闺蜜逛街选东西的口吻,兴致勃勃的讨论剩下那几样东西。 女人都喜欢珠宝,不管是年轻小姑娘,还是我这么位家庭妇女,所以啊就算知道这姑娘其实也是尴尬了借着话题转移注意力,说着说着,我的心思居然也跟着转开。 然后,我们三个人从这几样黄金器物上錾刻的莲花祥云纹样(这是眼光独到见闻广博的薇薇公主),一路说到现在的流行(这是正当花样年华的娜美姑娘)。 再然后,三个人不知不觉就真的挤在一张床上睡着了嗯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因为心里有事,整夜睡得都不安稳,睁开眼睛我就起身,洗漱之后拿了昨天用过那只电话蜗牛,小心的离开这间寝室。 两个女孩子还在睡,当然,我起身她们也惊醒,只是没打扰我就是,见我出房门就倒回去继续睡回笼觉。 这样粗神经到坦荡真的叫人不知怎么是好。 阖上门,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线,花了点时间从船舱里走到甲板上。 天空灰蒙蒙一片,深渊般广阔。 船舶停在洋面上,还未能驶出磁鼓岛海域气候,小半夜的降雪在栏杆和甲板上浅浅覆盖了一层,高处,瞭望台更往上,那面海贼旗帜静静蜷伏。 我小心踩着雪往前走,快到一侧栏杆边的时候听得高处有声音传来,微微仰头看过去,只见瞭望台上有人探出来查看。 一颗绿色脑袋衬着天光格外显眼。 草帽家的剑士,未来世界第一剑豪,显然是昨晚值夜的三刀流剑士。 对上我的视线,他似乎愣了下,见我点头无声招呼,年轻男人身形动了动,目光如有实质般滑过我手中的电话虫,停顿几秒钟,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等了等,等到年轻人重新被瞭望台边缘遮去身影,我重新迈开步伐,走到————甲板一侧能够被对方的高度看清楚的位置,接着才拨动号码。 草帽家全员坦荡得磊落,说是粗神经也好,没有紧张感也好,对我这样来历可疑的陌生人,这些人除了不抱有怀疑,居然也都能敏锐到体贴的程度。 昨夜的娜美小姑娘,她猜到我不愿意欠人情才会拿黄金财物试图抵消,小姑娘很敏感也很温柔,猜到了即使为难她也取走当中的两样,为了不让我为难。 真的,非常温柔的孩子。 相比较之下,倒是我过分了,我喜欢他们,可我更爱自己的孩子,我自私的想趋吉避凶,那姑娘就算为难她自己也顺了我的意。 真的,非常温柔。 我家住马林弗德是个军属,他们是海贼,知道彼此的身份,他们居然也半点不曾怀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这些人毫无理由的信任,所以啊我当然必须尽可能的不让自己做出令他们为难的事。 今早这个电话之后,和草帽家分别之前我都不会再联系马林弗德,至少,海军对草帽家的情报掌握,一星半点都不能是从我这里传出去。 这是我的原则。 收了收涣散的心思,我把注意力放到托在掌心的小蜗牛上。 拨通之后它噗噜噜叫着,刚刚走神一点点时间,现在它————被接通了。 等待时间不长,比起昨天来。 我盯着小蜗牛头上竖起触角睁开的眼睛,良久,抿了抿嘴角,沉声开口,“请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女儿的电话会在您手上。” 彼端虽然不曾开口,可接通之后的缄默让我的心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耶”电话蜗牛另一边这才发出声音,男人的声线低沉暗哑,听上去精神气不太足,“安娜你真是敏感,我还没说话就知道不是你家小丫头。” 废话!自己孩子什么行为模式家长能不了解吗?装神弄鬼故作玄虚,我家娜娜还没点亮那技能。 我眯了眯眼睛,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面色黑如墨汁,不过,说话的时候语气却非常和蔼,“娜娜呢?请让她接电话。” “耶她在实验室。”黄猿大将慢悠悠的回答,停了停,不等我开口他又接下去说道,“安娜你在哪里?昨天忽然挂断电话出了意外?” “我听见炮/弹轰炸,你在哪座战乱中的岛屿?” 他连续不间断追问,显然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给我你的位置,让附近的海军基地派遣舰队赶去接应。” 我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那边终于消停,低声回答,“我已经乘船离开那岛屿。”说完故意停顿了几秒钟才微微提高声线,用欣悦的口吻,接着说,“抵达下一个岛屿的时候让娜娜来接我。” 学着他刚刚的行径,我也不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语调轻快又迅速,“当是我欠您一个人情好了,让娜娜过来,我很想她呀” “诶中午我再打电话,您替我捎个口信,她做完实验让她先别午睡,大概十二点二刻左右。” “先这样,我准备吃早餐呢” 一鼓作气说完长篇大论,我立刻结束了通话,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掐断电话蜗牛的连线。 小蜗牛因为失去生物电波慢慢闭起眼睛,头顶竖起的触角一点点垂落。 盯着托在掌心的通讯器,我知道自己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这是一次试探,答案是我早有预感,却绝对不愿意自己猜中的坏消息。 娜娜出事了。 要不是娜娜出了事,黄猿大将不会一再接起电话,要不是我的孩子出了意外,黄猿大将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蒙混过关。 我的娜娜出事了! 黄猿大将究竟在隐瞒什么?我的娜娜到底怎么了?! 该死! 95.第九十五章 同一时间,另一地点,远在千里之外的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之内。 那厢电话蜗牛信号一切断,这边,黄猿眼睛里的笑意就褪了个干净,嘴角微微勾了勾,对彼端已经听不见的那人喃声道,“耶居然被察觉了吗?真是失策。” “还以为至少能瞒过这一次呢” 真真是厉害呢他忍不住啧了声,也不知道哪里露出破绽被她察觉,要知道,面不改色撒谎,这本事,海军本部里边可没有谁比他拿手,而她居然这么快就发现。 盯着搁置在桌面上已经陷入休眠状态的电话虫,良久,将捏在指尖的话筒搁回去,黄猿又轻笑一声,低哑的音色里多少带了点别样深意。 “该说是每位母亲与生俱来的敏感呢?还是安娜你资质过人?” 一边自说自话,一边随着这个话题联想到那个人。 应该,是后者吧?他很快给了自己答案。 能透过电话蜗牛通讯,从他的话里[听]出异样来,即使天生见闻色,捕捉他人情绪的起伏也到不了这般敏锐程度。 昨日如果不是她那边出了意外,怕是当时就要拆穿他了吧? 到底是孕育万物之音聆听者的人 想了想,黄猿摇了摇头,接着转手从另一边桌角拿过处于接通状态的话筒,简单的向彼端下令,“给我结果。” “很抱歉,波鲁萨利诺先生。”另一边,科学部成员立刻回答道,语调显得小心翼翼,“无法确定,电话蜗牛显然处于生物磁场最大覆盖范围之外。” “耶”黄猿啧了声,替属下说出结果,“与马林弗德相邻的三座岛屿之外吗?” 电话蜗牛生物磁场最大范围覆盖至相邻的三座岛屿,那之外就鞭长莫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得到确定消息,也还是有些失望。 马林弗德相邻的三座岛屿之外那范围可就广了啊谁叫马林弗德临近前半段终点的香波地群岛,以马林弗德为中心向外辐射,七条航线都有可能。 真是惊喜交加得令人不知作何感想。 彼端下属那边没有回答他的明知故问,隔了会,黄猿叹了声,随即切断和那边的通讯,整个人往后靠到椅背上,颦紧的眉心悄悄舒展开。 说失望不假,到底却是放心的情绪多一些。 第一次电话蜗牛挂断之后,黄猿就作好准备,为了接她的第二次来电,他等了她整整一个晚上,彻夜未眠,连带科学部这边随时待命,以便捕捉电话虫信号发源地,确定方位。 直到此刻接获第二次她的通讯,枯等整夜有了结果,他安心下来,也有心思稍作休息。 昨日傍晚意外得知那人平安无事,几分钟前确认她并非处于什么危险境地,他绷紧了整夜的神经也终于放松,随之而来的就是疲倦与困意。 他知道她一定会打回来,因为她要知道小丫头的情况,可气的是,那人和小丫头的联络工具,双方居然都是最最简陋的版本,拟化表情都做不到,害他连想从她的反应里看出点什么的盘算落空。 好吧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那人活着,并且她不得不回到马林弗德,这样也算好消息。 抬高眼睛盯着天花板静静出了好一会儿神,黄猿收回目光,又给自己换个更舒适点的姿势,最后慢慢闭起眼睛。 通讯结束前,那人说中午会再次来电,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才能应付即将到来的,出自一个母亲的质问。 当然,他会给她实话,既然瞒不过去,那也没什么好隐瞒,黄猿只是没料到那人这般敏锐,三言两语就听出异常来,他原本打算不叫她知道免得焦虑过度。 因为于事无补,她人不在,再如何着急也做不到什么,甚至可能赶回来的路上因此出现差池。 不过算了 他现在改主意了,她想知道,他就说实话好了,毕竟那并不是海军的过错。 以那人的心性,她不发现还好,一旦察觉,他若执意不肯说出真相,反而弄巧成拙呢 说不定闹到最后,那只要和女儿有关就完全不讲道理的妈妈,会把全部过错都算到他头上虽然也不见得是毫无瑕疵的人,但是,黄猿表示,这锅他绝对不背。 她家小丫头如今的状况,百分之九十的责任属于黑发异种,剩下那百分十,估计是意外————这种结果,黄猿相信那人自己也清楚。 只不过女人嚒总是不讲道理,尤其是有孩子的女人,再怎么理智,生气的时候也容易迁怒,更何况她原本就溺爱那小丫头。 临睡前思来想去,黄猿觉得,他还是果断的坦白好了,说不定看在他知无不言的份上,那人对他的坏印象还能改善些呢? 所以啊她家小丫头陷入昏迷至今不曾苏醒,这种责任,果断的还是必须罪魁祸首自己承担,那和塞什尔岛一同灰飞烟灭的异种才是名正言顺的责任人。 清晨的海军本部之内很安静,天光将至的时刻,科学部最高指挥官,黄猿大将办公室彻夜未熄的灯火终于悄然熄灭。 远处军营传来冗长号角,晨起训练的士兵们精神焕发,军靴碾过地表,沉稳的足音。 黄猿闭着眼睛,意识随着熟悉的声音渐渐沉入混沌,非常少见的在临上班前两个小时开始补眠,并且愉快决定翘掉上午的全部工作。 他是真的有些累,除了熬夜的精神不济,这些困顿当中也有部分是近几个月来积累的忧虑,收到战报那一刻起,直至昨日傍晚意外收到那人来电,所有积淀在不动声色表相深处的不安,方才烟消云散。 那人果然活着,她也恰如他预料那般致电她家小丫头————黄猿一早料到,那人唯一挂心的只是她的小丫头,也不枉他将小丫头留在宿舍的私人电话虫一直随身携带。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果然还是对的啊 放在他面前办公桌上的电话蜗牛拿到手那一刻起,黄猿等信号接入已经等了足足八个月。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改了素来没有随身携带电话蜗牛的习惯,走到哪里都带着小丫头宿舍找到的私人电话虫,即使下班回到家也把它搁在第一时间能接起的地方。 海军本部流传多年的怪谈之一,‘黄猿大将口袋里神秘失踪的电话蜗牛’,变成了‘黄猿大将口袋里从来不响的电话蜗牛’。 可惜,就象之前他总是随意把联络工具到处乱放,以至于每每带着的小蜗牛就此失踪那样,它真的没有响起过。 整整八个月,仿佛那人真的从此消失。 八个月前,本部舰队出征塞什尔岛,任务结束返航,战报先一步传回马林弗德,结果使得海军本部高层知情者无比惊愕: 恰如参谋部预计那般,异种被剿灭,其盘踞的岛屿意料之外毁于海底火山喷发。 那件因寄生病毒引发的系列危机,终是彻底消除。 只是出征前定下的剿灭与营救计划中,更重要的部分,结果却惨淡。 黄猿不惜提前抛出底牌也要保下的小丫头救是救了回来,人却昏迷不醒,到得今日还安置在科学部秘密实验室内,受到严密保护。 那丫头的妈妈则陷在岛屿地底喷发的岩浆流里,从此杳无音讯。 安娜,娜娜,前者为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后者拥有无上资质,对海军来说,岛岛果实的安娜是马林弗德现任守护者,万物之音聆听者娜娜是海军未来的王牌。 塞什尔一行,安娜失踪,娜娜昏迷,即使消灭异种,失去这两个人,海军的损失也不可不谓惨重。 战报传来,包括黄猿在内,海军本部高层除了愕然之外,多少也有些困惑,因为结局本不该如此,参谋部出征前数次演算,能预测到的所有状况,意料中意料外因素全部叠加进去,无论如何,战果也不应该如此。 海军本部此番出航舰队,三艘军舰作战单位是指挥官各自的嫡系部队,考虑到寄生病毒,出航人员每位都是将校级,精英的精英。 舰队最高指挥官又是大将赤犬萨卡斯基,不夸张的说,三艘军舰武力前往新世界挑战四皇之一都不至于败得太难看,甚至可能惨胜,区区一个塞什尔,居然 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吗? 在萨卡斯基一行返航之前,海军本部高层将领当中有人猜测,说不定是他们的赤犬大将再次那什么,过于正义了一个激动流星火山大喷火,最后导致营救行动失败。 依照萨卡斯基偏执过激的性格,这种说法可能性颇高————如果营救目标娜娜不是和那人息息相关,黄猿也要这样认为。 可是,那个人在。 安娜随舰队出航,萨卡斯基应该不至于,当中一定有隐情,连海军参谋部都没办法预测到的突发状况,导致行动惨淡收稍。 黄猿想知道原因,可到了今天他也没能得到真相。 出航舰队返回马林弗德,先前寥寥数句文字描述的战报,得到详细结果,关于过程却含糊其辞,行动开始到结束,只有结局,萨卡斯基和道伯曼联手隐瞒许多敏感问题。 当然,海军本部着重的也是结果而已,萨卡斯基和道伯曼刻意隐瞒真相,即使想追究,那两人一个大将一个中将,战国元帅也力有不迨。 黄猿私下里查过,到底也没有得到什么情报,安娜身边两组保护人员,包括鼯鼠的部队,知道的都不多,而真正登陆塞什尔亲身经历一切的将官士兵却被下了封口令。 最后只有结果:那人失踪,她家小丫头昏迷。 安娜失踪几个月,连带那小丫头不明原因的无法苏醒,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公事方面还是出于个人私心,黄猿的焦虑也跟着一日深过一日。 因为他很明白,随着时间过去,失踪人员能够平安归来的机率也会越来越渺茫,那人消失开始,海军就展开秘密搜索,并且范围一再扩大,从塞什尔附近海域,推移拓展至伟大航道。 只是毫无结果,那人杳无音讯。 参谋部结合当日战报与搜索行动反馈,两个月后甚至得出那人或许死亡的预测,毕竟,彼时海底火山喷发整座岛屿灰飞烟灭,即使是自然系岛岛果实,那人安全逃离的概率也不大。 经过两个月大规模搜索,一无所获之后,海军本部不得不停止表面行动。 到得今日,那人失踪足足八个月,再过四个月满一年,如果没消息,海军本部就要将其列入[无法确定生存名单],象海军人员战后失去联系的旧例,视为死亡名单附录一员。 大海贼时代开启,直至如今已近二十二年,数也数不清的人葬送海洋,海军、海贼、平民,也不是没有惊才绝艳之人英年早逝,哪怕她是自然系岛岛果实 失踪,遍寻不着,超过一定时限,几乎就没了生存希望。 黄猿麾下的情报部队一直在搜索,以塞什尔岛为中心,辐射范围一再扩展直至覆盖整条航线,甚至秘密关注黑市人/口/买卖,为防止那人出现意外。 诚然,世界不会因为少了某个人而停止,黄猿不肯放弃的原因却是,那人如果不回来,她家小丫头怕是就没了醒来的希望。 并且他知道,与那人有牵连的几个男人也都派遣秘密人手极力寻找。 鬼蜘蛛,萨卡斯基,道伯曼,以及弗里茨塞尔尼尔。 幸好,那个人如今回来了。 虽然有些儿象兴师问罪,不过,总比就此下落不明好。 96. 第九十六章 假如世界欺骗了你。 ———— 夜间近十点,正是最叫人放松的时候。 马林弗德商业街各家酒肆食庄均是高朋满座。 平日里将官士兵们吃腻了本部食堂大锅菜总喜欢到商业街换换口味,今晚又是比较特殊的日子,街上店铺无一例外的生意火爆。 街道行人如织,夜市灯火似海,连空气都弥漫着欢乐味道。 今日是海神祭第一天,海军本部应着本岛居民风俗,开始连续三天的庆典。 另外,马林弗德的海神祭,在海军本部有另一层意义,除了本岛居民传统的庆典活动,它也是海军的集体相亲日。 呃或许‘相亲日’这个称谓并不百分百确切,不过也差不多,马林弗德这边的海神祭期间,是海军开放给将官士兵与亲属共渡的假期。 许多常年分居两地的军属通过事先申请在这段时间抵达马林弗德,与恰好结束驻防任务回航休整的亲人短暂团聚。 另外,也有部分来自各地的适龄女性,在海神祭期间到岛上试图寻找合意的另一半,此举源自于每年海军本部向全世界发布的征婚广告,虽然应征的年轻姑娘不多,不过总比没有的好,(=&bsp;&bsp;=)。 海军一直是阵亡率极高的一项终身职业,到底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经年累月独守空闺担惊受怕的觉悟,所以,死情缘是常态,鳏夫单身汉更是一抓一大把。 近二十年时间,海军本部里边有非常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高层们相当于‘注孤生’代名词,自元帅战国起,三大将,十二位驻守本部中将,基本上没一个有完整家庭。 不是鳏夫,就是单身汉。 所谓上行下效,元帅和高层将领们以夜店消遣作为私人感情生活,下边的军官士兵们就算没有风流滥情,想谈个恋爱结个婚也找不到合意对象。 因为男女比例相差悬殊到惨绝人寰。 从战国还不是元帅只是大将的时候开始,海军本部为了能叫将官士兵们拥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家庭生活就费劲心思,每年除了世界征兵,本部也多出在报刊杂志公开征婚的举措,希望向全世界征求愿意成为军属的适龄女性。 海神祭期间,之前透过公共媒体征求到有意向的年轻姑娘们会到岛上来小住,顺便和他们的将官士兵们邂逅相识,进而恋爱结婚。 当然,如果没有遇到意中人,年轻姑娘最后要离开也是自由,海军方面不会强迫 不过想想吧马林弗德数万驻军,扣掉驻防在外的部队,这期间恰恰休整的队伍数量也极是可观,比起外边普通男人,他们海军士兵的魅力足够年轻姑娘坠入情网。 也因为这样,很多老兵把这三天称为,放(狗)粮日。 偏题了,言归正传。 放(狗)粮日第一天,今天晚上,吃过晚餐黄猿就想回自己位于住宅区的家里躲清静,结果临走前想起一份紧急文件拉在办公室只好返回去取 然后,拿文件的黄猿被战国元帅迎面撞着。 过程略过不提,总之,最后结果就是黄猿应拦路的顶头上司邀请,一行人到商业街相熟的酒肆喝酒‘与民同乐’。 一行人,统帅,大将,中将————战国元帅,黄猿和他两位同僚,青雉库赞与赤犬萨卡斯基,加上卡普中将。 等到达目的地,入座之后,一路心不在焉的黄猿扫了眼坐在和风室内榻榻米上今晚的酒友,眼皮突兀的跳了跳,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战国元帅和卡普中将,这两位也就罢了,前者是上司,后者历来不参与派系纷争,青雉和赤犬,加上他,三大将平日里可泾渭分明他们最高统帅不分容说把人聚集到一起 这画风哪里不对? 左顾右盼了许久,看过了一脸不景气眼瞅着马上会躺倒睡觉的库赞,又看过僵着脸姿态端正无比严肃的萨卡斯基,最后,黄猿抬手揉了揉额角,深深觉得今晚或许要是一场鸿门宴。 只是不知道他们战国元帅卖什么关子。 揉完额角,黄猿放下手,抬眼看了坐在最上首的海军元帅,想了想又放开心头刹那间浮现的那点疑问。 入座之后,美酒佳肴流水价似的摆满案几,美酒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消遣,黄猿和在座其他人都深知,战国元帅素来不涉足花街酒寮,今晚聚会除了饮酒,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作乐’。 相对的,当醇酒美人只剩下前边半个词,聚会多少也有些枯燥,又因为最高统帅在座,喝酒的同时能说的话题也少了许多。 男人嘛私人聚会的话题不外乎那几个,战国元帅严肃端方,卡普中将除了打架基本上没别的乐趣,萨卡斯基和库赞平日里更是很少聚在一起玩乐,于是 黄猿总觉得喝进嘴里的酒寡淡得厉害,虽然酒是好酒,马林弗德城镇后巷私人酒坊的镇店招牌,也是元帅特别外带的,不过,有时候喝酒要看心情。 今晚这样一屋子上司同僚,黄猿表示,他就算想换一换发现被欺骗之后的心情,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一直到晚间近十点的现在,他才无奈的确定以及肯定,他是叫那人给哄了,他自己骗人的时候面不改色,没料想那人说起谎来居然也天/衣无缝。 说什么中午会打电话来,结果呢?他等了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手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外加几样棘手事务全部搁置,结果 下班走出科学部办公楼,顺道去食堂随便解决掉晚餐,最后,应战国元帅之邀,他现在已经坐在商业街这家酒肆里快消磨掉前半夜,揣在披风口袋里的电话蜗牛也还是没动静。 放他鸽子,岂有此理,(ー ー)。 浅呷一口杯中酒液,顺手接过邻座卡普先生递来的仙贝,黄猿面上带着笑,内心却非常忧郁,那人居然哄骗他,可耻的是他深信不疑。 然后,到现在确定自己真是被骗,这心情实在一言难尽。 那人,安娜,他等了一个白天,上午补眠都睡得不安稳直到现在,黄猿都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就信了她的话。 早上那时候,他就不该任凭她转移话题,他明明知道,只是心存侥幸而已,瞒着她,试图从她的话里得到更多线索以确定方位。 是那人太机敏,还是他下意识的对她不设防? 如果是后者 思来想去,最终答案实在令他心惊不已,而确定之后,黄猿不自觉收紧指尖,垂下眼帘看着捏在指尖的酒盏,哼笑,“耶还真是糟糕了呀”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自己竟也没有发现,对那人,他居然已经忘记基本的警戒了吗? 这是何等危险,海军大将忘记了应有的谨慎戒备,全然相信一个人。 瓷盏内一湾酒液清澈明净,黄猿慢慢收紧指尖,荡开小小涟漪模糊了倒映其上的暗沉眸光,他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慢慢地将它举到唇边。 喝酒走神的结果很可能是猝不及防间叫人一掌拍在肩上,顺便让刚含进嘴里的酒险些转道跑进气管。 恍惚间,肩膀重重一沉,与此同时,耳朵边传来卡普的招牌笑声,声量很大,见他回神将注意力投过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边走坐下的人就收了收面上的笑意,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黄猿挑了挑眉梢,将酒盏顺手搁下,凝神应对,“耶卡普先生。” “喂方便说一说那小丫头的情况吗?”乐天派的海军英雄说话的语气可不怎么乐天反而显得严谨,“科学部的事我不插手,只是,斯托克斯一直担心。” “你把那丫头的情况列入最高机密” “不过,你不能瞒一辈子对吧?” 听得这番言语,黄猿飞快扫了眼坐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人,啧了声,复又收回视线,回道,“耶看在卡普先生的面上————” 说到这里顿了顿,略略侧首,停在和室内的目光平移少许转到身侧落地窗户外下方的街景上,半晌,黄猿才继续往下说,“还活着哟” 得到答案,身侧这位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黄猿勾了勾唇稍,转手拈起瓷瓶为两人各自续上一杯酒,随即拿了自己那杯,抬高手腕将它送到嘴边。 借着自斟自饮的举动,无声告知身侧这位海军英雄,他无意继续之前的话题。 小丫头还活着,人呆在科学部秘密实验室————这件事,自从返航起就被黄猿封锁消息,为小丫头的安全,也为了不叫消息外泄导致意料外状况发生。 海军综合医院的斯托克斯是小丫头的启蒙老师,萨卡斯基的舰队返航,斯托克斯就通过留在医疗部队的人脉密切留意小丫头的情况,那人失踪,也是斯托克斯一直努力在奔走。 冲着这点让卡普先生转告那丫头的情况,也算圆了斯托克斯和小丫头的师生情分,当然,也仅此而已,再多可就没有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见他心不在焉,边上的卡普中将耐不住安静又起身返回原本的位置,就是挨着战国元帅的座位,心情愉快的一边吃仙贝一边推杯置盏。 慢慢的,传到黄猿耳朵里的声音多了起来,卡普中将和战国元帅一如既往,两人只要呆在一起不出十分钟,海军英雄就能惹毛最高统帅。 现在两位海军的中流砥柱,一个额角绷着青筋,一个咧开嘴乐不可支。 另外两位,库赞和萨卡斯基安安静静喝酒,话少得简直象锯嘴葫芦,不过没多久,两个人被老当益壮的卡普先生一手一个拖到统帅边上,按进座位 大概是嫌太冷清了?黄猿心想,今晚看到这里他倒是明白过来,战国元帅开口邀请的聚会多半不是什么公事,反而应该是个人问题。 战国元帅性情内敛,即使有什么也从不说出口,不过,只要是人,情绪异常恶劣的时候都需要慰藉或者宣泄,所以才有了今夜的酒宴。 中将卡普看似粗神经实际上敏锐得厉害,想是知道什么,所以才刻意的在调动气氛。 静静看了半天和室中央的上司同僚们,等其中有人留意到他这边并且扭头看过来的时候,黄猿笑眯眯的起身,一边朝着中心走去,一边举了举手中酒盏,无声的敬了一杯酒。 “耶今晚不如不醉不归。” 几经波折,随着时间过去,位于酒肆二楼的雅座里,觥筹交错间,和室内今夜酒宴略显枯燥的气氛慢慢变得缓和。 即使今晚聚会发起人是他们战国元帅,现在一票男人喝了酒,闲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言语间自然也少了白日里那种拘谨,或许也是微醺的缘故,公事上针锋相对的锐利情绪渐渐的也冲淡许多。 待得几个人或多或少都喝得有些沉,黄猿折回临近窗户的位置,懒懒散散坐下,不时浅呷手中瓷盏美酒,拨冗看一看夜景,也借着夜风散一散酒意。 从他这里看出去恰好看见下方街市。 街道两侧树木枝桠与商家屋檐檐角上挂满灯笼,熙熙攘攘人群当中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情侣,行人的脸映在灯光里,言笑晏晏,神色祥和。 更远些是庆典夜市,灯火如海,点鼓与丝竹合奏的悠扬乐声隐隐约约飘到这边,不知谁家姑娘咯咯娇笑声,放眼俱是繁华。 海神祭的马林弗德堪称不夜天,商业区灯红酒绿,浮华光影笼着太平假相。 黄猿眯了眯眼睛,啧了声,一时间就没了继续观赏这幕蜃景的兴致,喝完杯中酒,低头寻到搁置一侧的酒匣,正要探出手去,眼角余光里不经意间瞥见———— 那纤细的影子一晃即逝,刹那间却叫他浑身热意沸腾。 甚至连想也没想,黄猿纵身自窗户一跃而出,身后传来呼声,想是叫他丢下的上司同僚发现他的异常行径,不过他没理会,踩着空气疾疾掠向街道远处拐角。 他看见了那人,几秒钟前,在街道拐角一闪即逝。 虽然仅仅是侧影,以他的目力却绝对不会错认。 安娜。 97.第九十七章 今夜的商业区行人特别多,往常略显冷清的街道此刻热闹非凡,因为海神祭期间解除了宵禁的缘故,已经接近十二点的现在还是一副喧哗景象。 十几分钟前离开酒肆的海军大将黄猿,此时人站在中心街道的一幢建筑物屋顶,闭起眼睛。 ————他丢下一同饮酒的上司同僚,从二楼疾掠而出,瞬间抵达那人走过的转角,随即沿着街道一路疾追。 最后还是跟丢了她。 庆典之夜的街道人潮汹涌,他依稀在拥挤人群的缝隙里看见过那人的侧影,只是等到逆着人群追上前又看不见了,不过是短短几分钟而已,她消失在熙熙攘攘人潮深处,犹如一滴水掉进海洋。 那之后,黄猿在附近街市上来回搜寻,顺便收获无数惊呼和白眼,因为他行色匆匆难免迎面撞上路人,海神祭嚒夜市上走的基本都是出门约会的男女,于是 他如此横冲直撞的举动,就算是海军本部大将,也免不了被无辜波及的路人甩白眼,好在黄猿大将的外型颇具标志性,才没让认出他的将官士兵问候他家女性亲属,(=&bsp;&bsp;=)。 这是难免的事,要知道,将官士兵们在相亲日好不容易约到个姑娘逛街,结果没等气氛良好了跟小美人牵个手亲亲热热就被粗鲁地撞开推开,就算冒失鬼是海军大将,也会被唾弃哒 于是,一路狂风扫落叶般席卷大半个商业区的黄猿,棒打无数对小鸳鸯之后,受到波及那些将官士兵敢怒不敢言之下,受害者心目中,统帅科学部的大将,人气下滑了好几个百分点。 当然,这种结果,心急如焚的黄猿先生半点也不知情,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对碰上的路人过于粗鲁,不过事急从权嚒目前来说,找到目标才是当务之急。 好了那些题外话暂时搁置,此时此刻,黄猿大将站在商业区中心街道屋顶。 遍寻不着那人的大将先生没耐心继续在夜市人山人海里遨游,他纵身跃到商业区中心街道最高的这幢建筑物屋顶,紧接着放出霸气见闻色笼罩全岛,开始细细搜索目标的下落。 今晚的马林弗德街上人实在太多,晃眼过去密密麻麻,对黄猿的行动造成很大程度的干扰,加上他有些焦心,索性就动用非常手段。 以足下这幢建筑为中心,马林弗德全岛被笼罩在眼睛看不见的领域之内,黄猿的感知触角随之铺陈开,一寸一寸感知着城镇的每个角落。 随着见闻色领域缓缓扩张,无形气场一点一点推移的过程中,夜市的喧哗与行人欢笑渐渐抽离而出,世界安静下来。 闭起眼睛失去视觉,感官却因为霸气而格外敏锐。 庞大如海潮的存在感在意识里显现,黄猿的见闻色气场笼罩下的马林弗德,不仅仅是灯火通明的城镇,就连海军本部,甚至更远的海岸线,岛屿之内所有事物刹那间无所遁形。 建筑,街道,行人一个接一个的存在,犹如深邃夜空点缀的星,在感知领域发出微弱辉芒。 时隔许久,黄猿再次睁开眼睛,嘴角往下沉了沉,唇稍噙着的笑意消失无踪,动用见闻色搜寻的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今夜喝得过量以至于产生幻觉。 可那不是幻觉,这点自信黄猿还是有的,作为海军大将,哪里可能错看一个人,就算喝得烂醉那种滑稽的错误他也不可能犯。 不久前街道转角惊鸿一瞥的侧影,是安娜,她此时身在马林弗德。 只是找不到她,他使用霸气都捕捉不到气息。 拂过耳畔的夜风捎带了夜行路人的惬意欢笑,只是落到黄猿的耳朵里,又显得格外令人不豫。 视线放远了静静环顾周遭良久,复又垂下眼帘,视线缓缓下落,黄猿盯着建筑物下方的街市,插/在裤子口袋里的一双手慢慢握紧,又松开。 城镇因着难得团聚的假期而喧闹不休,天幕被灯火照得透亮,路两边各色小吃摊点热意蒸腾,食物的甜腻香气飘在风里,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在夜市里流连不已。 ————正是下方如海潮般的游人,掩去了那人的踪迹。 站在高处屋宇顶部的海军大将视线停在足下这方中心街区,眼里浮现出渐渐藏不住的不耐烦。 耶可真是海神祭庆典什么的 隔了会,黄猿终于轻轻的哼了声,插/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抽/出,顺势取了带着的烟包与火机,弹出一颗烟支将它噙在嘴角,点燃了深深吸一口,呼出。 烟草气息随着夜风挥散开。 半支烟的时间过后,发热的脑袋叫海风吹得冷静。 又一次抬手取下嘴角咬的烟支,指尖轻轻掸了掸烟灰,这时候他大概能猜出自己失败的原因。 找不到的理由,怕是她自己的缘故吧?黄猿心想,他倒是给忘记了,她是能力者,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者,如果她动用岛岛果实他的见闻色感知不到也理所当然。 如果她动用果实能力,现在的情势,在黄猿看来,大概就和出征塞什尔那日,在海军本部庭院里她拦截他的情况一样,见闻色只会感知到岛屿本身的存在。 岛岛果实相当于大地,如果一出现就动用能力,那么,此时的安娜,就是马林弗德。 不止是黄猿,此时身在此地所有懂得霸气的人,都找不到。 回来了,却不愿意在人前出现吗?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是不信任海军,还是说她认为马林弗德方面对她已经产生敌意呢? 真是个敏感的女人,安娜你。 长久的静默过后,黄猿终于收回看着下方的视线,目光抬高几分,盯着面前的空气,意味难明的低喃合着烟气从微张的唇缝中缓缓溢出,“耶这样可不行哦安娜。” 对着空无一人的周遭低声自语,说话时微微眯起双眼,半隐夜色的眉宇间流露出几丝危险,“其他家伙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允许呢” 黄猿承认,那人隐瞒行踪的举动算得上正确,可惜,她到底不是正规军队出身,对待某些问题的时候想得还不够透彻。 真是个天真的家伙。 她悄无声息潜入马林弗德却不肯叫人发现的原因,真要细究下去,海军本部高层能猜出来的人也不是没有,至少,黄猿就能推测出来。 塞什尔岛的事,那些内/幕被萨卡斯基和道伯曼联手掩盖,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凭着之前寄生病毒和异种袭击事件的蛛丝马迹,黄猿和其他几位对来龙去脉知之甚详的高层都隐隐约约有了结论。 那人和异种的纠葛怕是比他们知道的深许多,她说过的家族血脉,很可能就是只不过海军更看重另外的东西。 既然霸气和恶魔果实能够彻底克制异种病毒,那么,她的家族血脉算不上叫人忌惮的因素。 她是自然系岛岛果实能力者,她家小丫头拥有聆听万物之音的无上资质,海军方面哪里可能放弃已经在己方阵营的强大力量? ‘守护者’安娜,‘聆听者’娜娜,这两个人,无论于公于私,都必定是属于他们海军的啊 宣告完毕,他取下嘴角的香烟,将它丢在足边,皮鞋踩上去碾熄那点未尽星火,随即转身,打算越过脚下这片街区,重新回海军本部之内去等。 那人回来的目的不外乎小丫头,既然找不到,他就等她主动出现。 她的小丫头人在海军科学部秘密实验室,她要找孩子,不出现是不可能的事,就算她此刻是马林弗德又如何?主动权始终不在她手上。 那小丫头被安置在极秘密的地方,没有黄猿的命令,守卫部队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另外,海军科学部实验室由海楼石建成,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克星。 孩子在她无法触及的地方。 他找不到她,她又何尝能够如愿? 无论她避而不见的原因是什么,最后,也只能来求他。 心念百转千回的瞬息间,足下轻点空气,眨眼间身形掠过一丛又一丛屋宇,位于城镇中心的繁华商业街渐渐被抛在他身后。 迎着夜风疾行的男人眯起眼睛,神色不知不觉变得复杂起来,他动用见闻色一事瞒不过此时身在本部的其他将领,方才更已经和其它几道霸气产生微微碰撞。 海军本部的将官多数修习霸气,黄猿使用见闻色的瞬间,整座岛屿同样感知到的人有不少,当时就有性情比较暴躁的将领立刻反击。 不过又因为很快辨认出是他,这才没有升级成什么事端————休假期间嘛将领军官们要么正在和家人团聚,要么就是和喜欢的人相处,更或者是在消遣作乐。 总之,不管是团圆还是恋爱还是别的什么事,都属于个人私生活,黄猿毫无预兆发动霸气,见闻色覆盖全岛猝不及防,不管是正在做什么都被知道去了。 更糟的是,同样拥有霸气的将领军官们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到自己被‘窥视’,区别只在于时间的快慢和能否精准锁定窥视者身份。 一旦辨认出究竟是谁如此不识相简直分分钟友尽的节奏。 马林弗德之内轻易不动用见闻色,为的就是避免尴尬,黄猿这次破了例,暂且先不论明天会不会有哪位将领上门要个解释,顺便看理由正当与否再决定是不是来一场[同事之间友爱的切磋]。 就说现在,那些察觉的人当中,相信过不了太久,有人就会从这次异动里反应过来 比如,还被卡普中将押在酒肆陪战国元帅无法脱身的萨卡斯基。 黄猿波鲁萨利诺和赤犬萨卡斯基同期进入海军将官学校,之后更共事多年,彼此算是了解颇深,黄猿很明白,他做出什么举动,萨卡斯基很快就能分析出原因,并且推测到他的目的。 而一旦萨卡斯基反应过来,怕是立刻会采取行动,猜出他使用见闻色的理由和目的之后,对那人也抱有异样心思的萨卡斯基会怎么做? 不期然想起他那位同窗兼同僚,黄猿嗤笑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耶还真是糟糕了啊” 会怎么做?还用说嚒 他们海军的赤犬大将,可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呢 那人失踪的八个月时间里,萨卡斯基一天也没停止过搜索行动,虽然也是暗地里进行,可哪里瞒得过在做同样事情的黄猿。 他们两个人同样身为海军本部大将,权限相同,目标相同,两位大将麾下人手行动的时候自然也能风闻对方那边的动静,真要说区别的话,顶多就是黄猿的理由比较官方,毕竟,失踪者在名义上隶属海军科学部,而大将赤犬那边则是私人行动不太能放到明面上而已。 所以说,萨卡斯基要是从黄猿刚刚的异动里猜出什么来,接着今晚马林弗德的海神祭,怕是要被大将赤犬麾下的秘密部队搅得不得安宁。 摇了摇头,笑是笑着,黄猿的速度却没有丝毫要减缓的意思,霎时间足下再次掠过一重屋宇,视野前方已是商业区和居民区交界处———— 与灯火通明喧哗热闹的商业区不同,绝大多数人外出参加庆典的居民区显得静谧祥和,不远处夜市里人影络绎不绝,隔着一条带状公园的居住区这边却陷在寂静当中。 这片居民区再往岛屿中心推进就是此时黄猿的目标,海军本部所在区域,可是就在他凌空跃过前路这幢障碍的瞬间,不经意瞥见了 下方远远的那道街角正上演着与庆典夜晚的祥和气氛截然相反的一幕。 商业区和居民区交界的一幢建筑物阴影处,高大魁梧的男人像个海贼一样肩上扛着个人从灯火辉煌的夜市里走进转角,随后又把人甩下来狠狠地按在墙上。 一瞬间眼角余光瞥见的场景,让他朝着海军本部疾掠的身形猛地停滞,足尖巧妙地一转改变方向,返身踱到屋宇顶部边缘,黄猿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望着那处阴影里发生的一切: 男人背对着黄猿这边,不过就算看不见脸,那背影也非常熟悉,毕竟是共事多年的家伙嘛 而被那个男人从夜市里带出来,现在撞在建筑物外墙上的人身形纤弱,远远的能看出是位女性,看不清长相,因为对方戴着面具。 戴着面具,这也是海神祭的特色传统之一,希望邂逅美好姻缘的单身男女会戴上面具参加夜晚庆典,剩下的一切则交给天意。 看不见彼此样貌的相遇,这期间的交往就取决于算是心灵的指引吧?没有外在因素干扰,彼此间的感觉更多的就来自于灵魂的吸引。 在庆典夜市上相识的双方,如果彼此有好感,得到认可之后可以取下面具让彼此看清对方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相亲。 偏题了,言归正传。 被男人从夜市上扛到僻静角落接着压制在墙上的女人引得黄猿驻足的原因并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此时取下面具之后露出来的脸 恰是今晚遍寻不着的那人。 黄猿啧了声,顷刻间,做出‘把女人带到僻静角落还按在墙上’这种失礼举动的另一个男人就察觉他的存在,正俯低逼近的动作一顿,蓦地侧首,视线精准锁定远处这幢建筑物高处。 隔着一段距离,男人的眼神冰凉蕴含怒意,夜色里如刀一般凌厉。 视线与凌空投来的目光一碰,下一秒,黄猿的嘴角慢慢勾了勾,神色变得似笑非笑,辨认出他的身份,顷刻间男人周身气息缓了缓,随即松手放开被压制的那人。 黄猿站在原处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的和建筑物阴影里那两个人遥遥相望,看似不动声色,只是眼底眸光渐渐变得晦暗莫测。 耶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呢 良久,黄猿在心里嗤笑一声,足下慢腾腾地迈出一步。 那两个人,安娜和鬼蜘蛛。 98.第九十八章 察觉到被窥视之前,鬼蜘蛛正把人逼在角落里,仗着体格优势单手将人压制在街巷转角这幢建筑物的外墙上,堵住所有能够让她逃走或者求救的机会。 转角之外是喧哗热闹的庆典夜市,转角建筑物阴影里,挤在角落的两人靠得太近,鬼蜘蛛也懒得去管万一有人经过附近看到这非常不成体统的一幕是作何感想,就算看见的人会认为他和那些往日里他极度不屑的渣滓一样正在强迫女人,也没所谓。 鬼蜘蛛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此刻扣在掌心这个存在究竟是真是假。 她消失了八个月今晚竟毫无预兆出现,直到此时人已经落在手里,鬼蜘蛛也还是有种不确定的虚幻感,而这种无力掌控的忐忑,使得他迫切的需要得到更多肯定。 上下打量这人几眼,复又抬起空着的另外一手,摘掉在他看来非常碍眼的面具,伪装物剥离之后,熟悉的眉眼缓缓暴/露在角落昏暗的光线里。 温婉秀气脸庞,纤细瘦弱的身子,一双眼瞳眸光凉薄,即使他和她两人现在的姿势暧昧不清,她也一副平静如水模样,神色间看不见丝毫波澜。 比起鬼蜘蛛此时的恍惚和不敢相信,半隐在暗处的这人意态恬静,回视他的目光沉稳又平和,竟半丝惊惶也看不出来,仿佛他摘掉的不是面具而仅仅是替她拂去一点灰尘。 她这般冷淡的对待,映在鬼蜘蛛眼里,此时此刻倒是分外刺目————八个月的时间,他的牵挂与担忧,反衬当前这人的泰然自若,竟象个笑话。 霎时间,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不忿情绪使得他扣在这人肩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缓缓收紧,随着情绪失控又一点一点加重力道。 指间慢慢收紧,持续施加的压力隔着血肉慢慢扣紧骨骼,只是,即使置身于这种几乎会让肩骨粉碎的重压之下,她的神色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盯着他的目光,无动于衷得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果然,还是没有改变啊 深深的看进这人的眼睛,良久,鬼蜘蛛在心里啧了声,随后卸掉指尖那股几乎捏碎骨骼的气力,换成不轻不重的钳制。 这人还是不肯说话,他的恼怒和焦躁也慢慢变成了无奈,他知道,她大概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一厢情愿到底没能换来回应,这种结果也是一早知道的事。 并非什么欲擒故纵而是真正的没有放在心上————这女人先前对待他的种种温柔,只是她对待生活的一种态度,一视同仁的温柔。 就象那些玩世不恭的人,无比多情也最最无情。 既然早有预料,他的忿恨也就没有任何立场。 在她失踪之前鬼蜘蛛就隐约察觉,这人看似温婉实际上冷漠得厉害,只是她伪装得好,冷漠本质只有旁人对她的了解超过安全范围才能体会到。 这人用温柔和顺的假相生活在马林弗德,象个普通人,然而仅仅是象,她把绝大部分人驱逐在某道界限之外,待人和善有礼却始终保持在一定程度,看似真心实则流于表面,对她来说,生活十几年的岛屿怕也仅仅是居住地而已,并不是故乡,更不是[家]。 在她界限之内的,也是唯一在意的,只有那小丫头。 她的两种态度,前者仿佛初春融雪的淙淙流水,柔软温顺叫人不自觉心生好感,只是等靠近了却又发现流水始终是流水,表面的温柔假相掩盖深处的真实,那如同薄冰般冰凉的冷漠。 然而后者却是水泽,看似稀疏寻常的背后,是满满的会令人溺毙的爱怜。 也或许正是这两种隐藏在平淡和顺深处的截然相反,才令得这女人充满诱惑,才让被吸引了靠近的男人即使察觉也不肯放手。 她待她家小丫头倾尽一切心无旁骛的爱意,叫旁观的人,尤其是鬼蜘蛛他们这样半生漂泊不定的男人忍不住心生妄念 这女人对孩子的宠溺珍爱,不过是最最寻常的一种感情,象征母亲和家人,不幸的是,那碰巧是海军本部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鬼蜘蛛他们这些人早已经位高权重显赫一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就是那些人间寻常感情,对他们多数人来说却是一种奢求。 得不到或者早已经失去的东西,终究令人恋恋不忘,所以,一旦发现它近在咫尺,自然就要用尽手段去掠夺。 想要争夺她的目光注视,或者取代那小丫头,成为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心念飞转间,鬼蜘蛛哧哼一声,随即俯低了重新靠过去,慢慢的一点一点逼到咫尺,最后微妙的保持在不触碰到的距离,开口,“安娜。” 他唤出她的名字,沙哑的声音沉着酒意和少许克制不住的兴奋,“在马林弗德,海神祭上叫男人摘掉面具,代表着愿意成为他的人。” “你不知道这规矩,还是说————”话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顿,整个人又压近少许,声音里多出点胁迫的意味,“你愿意做我女人?” 炙热吐息拂过她的颈边,一瞬间鬼蜘蛛明显感觉到这人身子微微一颤,抬高了眼睛盯了他一下,顷刻又撇开脸去。 这人偏过头露出素白颈项,侧过的脸半露出冷淡神色,衬着她现在被完全压制的姿态,幽暗角落里反而勾得人心绪浮动。 鬼蜘蛛眼神一暗,半点也犹豫也没有就再次俯低过去————如同捕杀猎物的猛兽,意在咬住这人的脖颈不让她反抗,然后,彻底如愿以偿。 这女人彷如大地,而向往大地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他自然也不例外。 她不是最好的却是最想得到的。 几乎触及她的一瞬,一线凛冽寒意毫无预兆刺入脑中枢神经,逼得鬼蜘蛛浑身紧绷,整个人下意识进入戒备状态。 顷刻间停下动作,他回头看向那处———— 几秒钟后,远处街区边缘一幢建筑物屋顶,窥视此地的人慢慢地自无边夜色深处剥离而出,不疾不徐踱到屋宇顶部边缘处站定了居高临下俯视,盯着这边的目光满是浓浓的警告意味。 黄猿。 与对方照面的瞬间,鬼蜘蛛认出那在远处窥视了顺便散发出敌意的家伙,怔了怔随即冷笑一声放开手,让被他压制的这人恢复自由。 她悬空的身体滑下来脚踩着地面,鬼蜘蛛又抬手拦住她欲要离开的步伐。 “看来今晚只能暂时放过你。” 眼神停在几息间从远处疾掠而至,复又从高处落到地上朝着角落慢腾腾走过来的黄猿大将那里,开口说的话却是给边上这人听的。 “不过,你能躲到哪里去呢?” “发现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开口时他的视线余光锁定在这人身上,见她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有微不可察的波动一闪即逝,而捕捉到这一瞬异样,鬼蜘蛛咧开嘴角,把担心的提醒藏在恶劣笑意背后。 “道伯曼说,你和萨卡斯基有私情,先不论真假,无论是黄猿还是赤犬,两位大将可都没我这么好说话,安娜。” 依照黄猿和赤犬的性格,鬼蜘蛛相信,这人要是没有万全的脱身计策,最后怕是下场堪忧他们海军那两位大将都是无比霸道的男人,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而作为‘被争夺’的人绝对不是什么荣幸的事。 也就是和她说几句话的功夫,大将黄猿人已经走到附近,先是看她一眼,接着才转了转视线,目光和鬼蜘蛛的碰在一起,随后勾了勾嘴角,低声道,“耶鬼蜘蛛,你怎么可以恶意恐吓安娜呢” 黄猿说话的速度还是慢条斯理得叫人替他着急,遣词用句更是带着异样的意味深远,“对待女人,我可是一向很好说话呀” “你少说了定语吧?”鬼蜘蛛几不可闻的哼了声,瞥了身侧不动也不言语这人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看着他们的黄猿大将,冷哼一记才无比讥诮的接下去,“是对待不相干的女人,你才好说话。” 因为不相干所以不在意,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关紧要;可如果是有关系的,黄猿这人就难说话得很。 因为在意了所以很计较————虽然黄猿之前没对哪个女人在意到这种程度,不过看他们这位大将往日里的行事作风就不难猜出来。 鬼蜘蛛和黄猿,他们这些海军将领彼此打了半辈子交道,谁不知道谁的脾性呢? 要是黄猿真象他自吹自擂的那样,是个好好先生,今晚也不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不择手段是一回事,黄猿的举动更也多出另一重意义: 为找一个女人不惜破例发动见闻色覆盖整座岛屿————对黄猿来说,边上这女人,安娜比起打破海军将领之间默认的潜规则,找到她更重要。 真是,一个两个都是麻烦的家伙。 被不请自来的黄猿打扰,鬼蜘蛛的脸色不太好看,然而他也知道,现在要想打发掉这位大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加上 除了黄猿,接下来估计还要来个人。 不久前,黄猿动用见闻色覆盖整座岛屿的瞬间,被惊动的人相信不在少数,另外那位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会反应过来,接着赶赴现场掺进这一团混乱。 两位海军大将饶是鬼蜘蛛也不能夸口他就能替边上这人应付下来。 短暂的静默过后,鬼蜘蛛切了声,随后往边上挪开几步让出点位置,好叫已经一脸不耐烦的黄猿能和正主说上话。 要是再不让,黄猿怕是要不管不顾————鬼蜘蛛没打算和大将动手闹得不可开交,那样最后为难的只会是边上这人,她会背负‘始作俑者’的名声受到指责。 既然都喜欢这女人,那就各凭本事,因为他们的缘故叫她背负责难,在鬼蜘蛛看来实在是件丢脸的事,男人就该有风度,对与错全部承担下来才是。 所以他只能暂时让步。 鬼蜘蛛退开几步,紧接着黄猿就踱上前填补他让出来的空缺,微微倾身靠近些,开口时语调一改先前的轻佻显得稳重,“上午还说在某一艘船上,夜里就出现在马林弗德,我没听说今天有民船靠岸,这是岛岛果实的能力之一吗?” 黄猿说完就停下来,保持着略略前倾的姿势,象是在等这人的回答。 然而时隔半晌,角落里仍是安静————发问的人和需要回答的人,黄猿和她都没有开口。 又过了会,鬼蜘蛛看见黄猿皱了皱眉,忽的咦了一声,紧接着就抽/出插/在口袋里的一只手,慢慢地朝着她的脸伸过去,似乎是想碰———— 指尖触及的前一秒,原本安静得象一尊雕塑的人头往后仰了仰,恰到好处避开黄猿的碰触,可还是不肯说话。 她避开了,黄猿似乎也不恼,面色如常的收回手,随后直起身,眯起眼睛,由上而下打量她,良久才哑声开口,“看来我弄错一件事,安娜你没有使用果实能力,既然如此,你” “怎么出现并且避开见闻色搜索呢?” “回答我,你究竟怎么办到的?”黄猿与她说话的语气和缓仿佛在和朋友交谈,只是神色里掩不住森然冷意,眼神更是少有的凝重,“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是冒牌货直接抹杀了哟” “那孩子是海军的未来,一星半点的差池都不允许出现。” “给我答案,否则” 到得此时,这人还是抿紧唇稍一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的样子,许是不耐烦起来,黄猿的手腕抬高少许,指尖点向她的眉心,元素化的光束蓄势待发。 两个人一静一动呈现出僵持状态,片刻过后,黄猿冷着声又一次开口,“无法确定真伪,你也就见不到小丫头。” 直到亮出‘不让她见孩子’这种威胁,安静到诡异的人才偏了偏头,不知怎么就把目光投向鬼蜘蛛,确切的说是 见这人看过来,鬼蜘蛛怔了怔,复又领悟,眉骨轻轻一跳,目光下落几分,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他自己的手。 也就是,先前从她脸上取下的面具。 “耶安娜你这是想和鬼蜘蛛串供吗?”黄猿嗤笑一声,音调半嘲半讽,“我可是会拆穿的哟” 串供个p!鬼蜘蛛额角青筋一迸,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顷刻间异变徒生————他捏在手中属于她的面具忽然散发出星星点点辉芒,转眼间流沙一般消失。 而那些飘浮在空气里如萤火的微弱星点,犹如被什么无形之物牵引着慢慢卷动,水一样的浅薄光辉蜿蜒流淌,沿着看不见的轨迹最终缓缓的聚集到 鬼蜘蛛盯着那些光点,慢慢地挪动视线,跟着它们看向她的手。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手,五指虚张,手掌悬在额前遮去上半张脸,透过指尖缝隙,那双墨黑的眼睛眸光淡漠到极点。 也不过转瞬间,那些细碎萤火汇聚到她的手上泛发出微微的光亮,象虚握住什么东西,她的五指微不可察收紧,随即手腕猛地往下一沉。 一张惨白面具重新凝结在她的脸上。 和夜市庆典小摊上卖的不一样,没有任何彩绘纹路,唯一奇怪的是额头部位有一只尖利独角。 她戴上面具,与此同时,鬼蜘蛛和黄猿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又飞快错开目光,两个人重新看向这人的眼神里顿时变得凌冽起来。 这显然不是恶魔果实能力,图鉴记载的现有已知恶魔果实怕是没有哪个能有如此可怕气息,令人不寒而栗的纯粹黑暗。 惨白面具覆盖这人的脸,之后温婉如水气息骤然改变,简直象什么深渊尽头的邪恶之物爬出来一样,浓腻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邪恶与暴戾扑面而至。 周遭空气蓦的沉重,不过下一秒,一瞬间外扩的庞大压力又收拢压缩,复又飞快消失,象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亲身经历过的黄猿和鬼蜘蛛哪里可能把片刻之前发生的当成幻觉? 面前这人站着不动也不言语,仅仅是存在,也叫在场另外两人无比戒备。 鬼蜘蛛眯紧眼睛,眼底一阵风起云涌,“果然吗?” 他先前就有所怀疑,然而直到此刻才确定。 在庆典夜市见到这人的时候,她的身影在人潮深处若隐若现,一瞥之间,鬼蜘蛛就跟上去,好几次险些跟丢了人,他的见闻色锁定不到方位,明明看得见却无法感知。 鬼蜘蛛看得见这人,接近之后却有种她只是一抹幻影的感觉,眼睛看得见,其它感官却接收不到任何信息。 她没有存在感,更诡异的是走在喧哗街道上竟是时隐时现,悄悄混在人群里偶尔不小心还会穿过迎面撞上来一无所察的路人。 就象马林弗德海神祭的那个传说一样,死在他乡的亡灵心有牵挂于是趁着节日潜回人世。 后来擒在手中,他也探查不到她的呼吸和心跳,要不是确实能抓住她这人简直象投影。 她的眼睛是墨黑,眸光幽暗冷漠,也正因此引得黄猿警觉,这人动用岛岛果实时瞳色彷如最美艳的祖母绿,黑色,代表着她现在并没有使用能力。 所以,答案只能是: 异种。 啖食血肉的食人鬼。 “这是答案。”她在一片死寂当中轻声开口,隔着惨白面具声线显得有些失真,顿了顿仿佛是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你们一早猜到了不是吗?” 也不知为什么,这人明明有一身无比凶戾气息,裹挟着令人惊愕的庞大压迫感,语调却无可奈何,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妥协意味,“好了,现在让我看看娜娜。” 她以一种近乎于恳求的口吻,说道,“因为过些时候要天亮了啊” 99.第九十九章 时隔良久,许是见在场另外两人无动于衷,这人就抬手取下面具,接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要求,“让我见娜娜,拜托了。” 她的语调轻缓又柔软,说话的时候专注盯着人看,一双墨黑的瞳子倒映着不知哪里的光,仿佛蕴着一湾清亮湖水,平淡又安宁。 鬼蜘蛛不着痕迹打量她几眼,目光微微一跳,想都没想正要点头却在刹那间又醒过神来,接着就赶忙把目光偏到一边去,漫无边际盯着一侧昏暗的墙角,心里啧了声。 这人温温柔柔的说话,他险些就不管不顾要应承,这种古怪不是第一回,她就是有这种叫他忘记立场的本事。 象当初他住院那会,他受了伤脾气自然不好,有时候性子上来更是暴躁,可不知怎么,这人在身边他就安稳,仿佛所有焦躁愤怒都被她的温软眼波淹没似的,被那双沾了水雾的眼睛看着,就一星半点火气都升不起来。 那时候鬼蜘蛛就知道,这女人克他,现在也是,他根本禁不住她求他。 只可惜,这次她的请求,决定权不在他手上,科学部那边的事叫黄猿掌控得滴水不漏,偏生如今看情势,黄猿怕是不太容易放她过关。 原本这人的要求很正当,母亲要见自己的孩子,这种事谁也不会拦着,就算没对她起什么心思也不会刻意刁难,可现在不一样。 她失踪这八个月当中发生过什么事可以暂不细究,坏就坏在今晚她出现得古怪。 这人来意不恶,鬼蜘蛛知道,可他更明白,在对待和她有关的事上边,海军已经不得不慎重。 萨卡斯基替她保守的秘密,当初知晓全部来龙去脉的海军高层隐约都能推测出来,综合先前零星的线索,加上她出航那天亲口承认过的‘太过霸道的家族血脉’,答案几乎揭晓了不是吗? ————异种,单是那血脉就足够令人防备。 海军追查不到这人的下落,代表着她失踪期间有什么经历都没有情报,即使鬼蜘蛛他们没有敌意也必须弄清楚,她此时对待海军的态度。 这种戒备是基本的谨慎,也是打仗打了半辈子的他们铭刻在骨子里的警醒,因为每位海军将领都需要对麾下将官军士负责,也更必须保护马林弗德岛上其他手无寸铁的平民。 几个月前马林弗德遇袭,鬼蜘蛛亲自击杀过异种,那被他擒获交给科学部后来逃离的异种,自囚笼脱身的第一件事是进食,当时不幸在附近的十几人全部遇难,现场血肉遍地惨不忍睹。 按照黄猿的推测,那种生物‘主食’是人类,通过啖食血肉吸收生命能量并且,身体损毁达到一定程度时会陷入疯狂状态,没有丝毫理性只凭本能行事。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这人没有和海军对立的必要,鬼蜘蛛很明白,因为她家小丫头是海军,可她的血脉太过叫人担忧。 更糟糕的是海军方面对异种的了解仅仅浮于表面,霸气和恶魔果实能确保人类不被异种病毒吞噬,这个人却不是被寄生。 纵使她此时看上去很清醒,谁也不能保证下一秒她是不是就会凭借‘本能’行事,所以无论如何,不确定这人真正无害之前即使喜欢也必须防备她。 能力越大责任越重,他们握有的权势,一开始就是为了守护才存在,包括鬼蜘蛛在内的每一位将领都没有权力罔顾他人的性命与安危,就算此时面对的是她。 再如何喜欢,私人感情也无法超越肩负的正义。 果然,隔了会鬼蜘蛛就听见边上的黄猿曼声开口,不过不是回答,而是提出疑问,“耶安娜你说话真有意思,天亮之后会怎么样呢?” “难道你还要离开不成?” 闻得这种说法,鬼蜘蛛怔了怔,猛地转回视线,随后就见黄猿的目光停在她身上,半低着头看她,低哑的声线,音色喜怒不辨,“回来了却不留下吗?” “因为天亮就醒了呀”她仰高着脸回视,显得非常坦荡,“我现在人在一艘船上,就是插/上翅膀也不能立刻飞回来,只好先来看看。” 说着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还是怎样,她抿了抿嘴角,音量压低了些,语气很无奈,“黄猿大将先生可不可以暂时别为难我,有事我们边走边谈?” 她眨了眨眼睛,紧接着笑得一脸无辜,“我赶时间,真的。” 鬼蜘蛛:( ﹁ ﹁ ) 这什么答案?天亮就醒了?那你现在站在这是睁着眼睛睡觉呢?还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前后矛盾的答案你说得一本正经象真的一样,当别人是小孩子哄呢?混账! 还有,这种‘我戒心满满你却一脸茫然’的感觉真是,叫人一拳打在棉花里似的各种糟心啊! 糟糕的温吞性子真的半点没变,原以为会进化成大魔王的家伙依然故我还是只小兔子叫他不知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替她着急。 会欺负你哦!你这样绵绵软软边上这不怀好意的大将会把你连皮带骨吞下肚去啊白痴! 怀着简直要泛滥成灾的吐槽感在心里来来回回刷了好一会屏,最后又败在这人面不改色的微笑之下,半晌,鬼蜘蛛抬手抹了把脸,嘴角抽搐的撇开头作充耳不闻状,重新去盯先前那块小墙角,一边下定决心要作壁上观。 这人说的反正他不信,边上但笑不语的黄猿也肯定不信,至于后边该怎么解决,他是没法管了,既帮不到她又不愿意为难她,剩下的还是留给能最后做决定的人去头疼。 大不了他替她看着点,别叫黄猿真的得逞就好。 眼角余光里瞥见鬼蜘蛛一言不发转开视线摆出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黄猿忍不住在心里哼笑,他知道,鬼蜘蛛这是不愿意为难这人,所以打算把全部难题都推到他这边来,可真是 怎么说呢?能叫他们这位战场上素来作风刚愎冷酷的中将鬼蜘蛛如此畏首畏尾,也算是少见了吧?这要传出去怕是会笑掉很多人的下巴。 这样为她百般犹豫,真真儿‘美人乡英雄冢’呢 不过也难怪,连他都忍不住心软 想了想,黄猿啧了声,随即收敛心思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眼前这人身上,打量她几眼,目光从这人的脸挪到她的手上,定睛看了看,眼睛微微眯起。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看不出异样,捏着面具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是在紧张?担心自己希望落空,所以忐忑不安? 照这样看倒不是什么坏事,黄猿心想,至少目前,在他看来这人的危险程度降低了几分,毕竟,有所顾虑的人比疯狂无畏的家伙来得安全。 倘若她不忘初心,始终都把小丫头放在无可比拟的重要位置很多事就迎刃而解。 静静看着她的手指,片刻间黄猿又移开了目光,环顾周遭一圈,想了想就直起身,一双手重新插/进裤子口袋,说道,“也好,边走边谈。” 应了她的要求,接着率先迈开步伐,没走出几步他就听见身后响起细碎足音,不紧不慢跟随,两个人,鬼蜘蛛和她。 听得后方传来的脚步声,黄猿的身形不着痕迹顿了顿,顷刻间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借着夜幕的掩饰嘴角勾了勾。 既然她能在身负力量的情况下,仍然愿意把自己摆在有求于人的位置上,这表明她不愿意与海军为敌,那么他原本的担心就可以放下。 甚至如果把握得当,海军甚至可以重新将这人纳入阵营,她家丫头是海军,她无缘无故的相信也不会变成敌人。 至于当中如何把握,黄猿倒是早已经有谋算,她的禁忌只有她家小丫头,而那孩子黄猿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甚至紧张得很,就算面对这位前来兴师问罪的妈妈,他也没有半点心虚。 他原本担心这人失踪期间因为血脉觉醒发生某些改变,他担忧并不是庸人自扰,要知道,忽然获得强大力量之后性情大变的人比比皆是,并且十之八/九都是变得疯狂。 力量本身的黑暗更容易引爆人的负面情绪,比起承担责任,任性妄为的畅快淋漓往往叫人沉迷。 同样拥有强大力量,所以黄猿很明白,正义与邪恶的界限并非任何外在因素,黑与白的区别,仅仅只在于‘克制’与否。 现在他试探几次之后发现,她的改变并不是朝着叫他担心的方向,就算性子变得更冷了些,也还是当初那个人,血脉觉醒或者身负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对她而言似乎都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也好,这样一切就不会有太大改变。 娜娜在,安娜就在————还是当时的双赢局面,就算当中有些风险也值得。 接下来一行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很快离开位于巷口的建筑物阴影进入居民区街道,沿着最便捷的路线朝更远处的海军本部走去。 夜里的居民区显得冷清,目光所及街道两侧建筑物多数熄着灯,想是屋主还没回来,因为这个时间段庆典恰好处于阶段。 安静的气氛又保持了一段时间,直到远处的海军本部入口大门遥遥在望,这时候黄猿忽的轻笑一声,哑声说道,“耶那我们就开始吧?” 开口的同时,他瞥了身后一眼随即调开视线,目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科学部离这儿有些距离,安娜你可以慢慢说,我倒是不赶时间。” 说完等了会身后的人也没有履行承诺的意思,还是不紧不慢安安静静跟着,之后,黄猿状似不经意的放缓脚步故意走得很慢。 不多时,落后一段距离的人赶上前走在了和他并肩的位置,他就笑着又一次开口,“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吗?” “嗯”她这才应了声,“说来话长。”一边皱了皱眉,眼神落在远处的海军本部入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是注意力早就飘到小丫头身上去了。 拿眼角乜了她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远处入口戒备森严的卫兵哨岗,黄猿眉梢挑了挑,飞快的改口道,“耶那就算了。” 闻言她偏过脸,目光里透着点惊讶,“可以吗?” “安娜不相信我?”黄猿笑眯眯的一边反问一边抽/出口袋里的手,趁其不备环在她的腰上,手臂狠狠一收,瞬间把这人直接揽到自己身上,“耶现在加速了哦别挣扎。” 话音落下,怀里这人抵在他胸前双手蓄势待发的力道就停止,随后仰高了脸对上他的目光,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上去有些儿呆滞。 见状,黄猿的心情就更加愉快,眯着眼睛半低下头凑近了叮嘱(吓唬),“等下别出声哦我可是在徇私呢被发现就糟糕了呀” 说完也不等这人回过神,空着的手就覆在她的后脑把她的脸按进怀里,紧接着足下轻点纵身而起,踩着空气几个起纵越过本部入口的哨兵岗亭,急速朝着目的地前行。 他抱着人凌空疾行,心情极好,至于猝不及防间另外一个没反应过来的同行者软玉温香在怀的黄猿表示,鬼蜘蛛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在海军本部里边迷路,被丢下不会自己跟上嚒? 安娜‘赶时间’啊 所以,鬼蜘蛛你还是自己跟上来吧 = ̄ ̄= 海军本部总体占据了马林弗德四分之三的面积,从入口到科学部,步行需要花些时间,使用月步则便捷许多————这不,抱着个人踩着建筑物屋顶或者行道树树冠,甚至各种能够落脚的地方,黄猿轻车熟路的抵达目的地,当中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除了收获沿路经过各驻区时撞见的巡逻队伍各种瞩目,外加紧随其后的鬼蜘蛛黏在背上刀一样尖锐的怒视,还有就是明天一早会送到黄猿办公桌上的罚单一份,名目是‘扰乱夜间秩序’。 往日里因为不想一个抬头看见高来高去叫人糟心的情况,战国元帅规定非特殊时期不许踩着人头顶走,那些夜里总喜欢寻欢作乐的家伙不想早会迟到的话自己早些出门。 黄猿大将先生明知故犯的下场就是会被罚钱。 呃偏题了,言归正传。 捡着捷径横穿几个靠外的驻区,之后越过办公区和科学部之间这片绿化树林,穿过一片建筑群,等秘密实验室所在地,科学部种植园那个钝圆穹顶遥遥在望,黄猿这才落到地上,站稳了又松手。 他松开禁锢,一路都乖乖的埋着脸不敢出声的这人忙不迭往后连续退开好几步,然后抬起头左右看看,咦了声,“这里是?” “种植园吧?”她回过脸看向他,眼睛里带出几丝狐疑,“娜娜在这?”她盯着他看,一副‘别以为我不认路就随便骗我啊!’的表情。 黄猿哼笑一声,抬手作邀请状,眼瞅着进了自己的地盘,他也有心思跟她说些耍耍嘴皮子的话,“安娜,有求于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呢” 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向几十米外掩在繁盛花墙深处的种植园磨砂玻璃外墙,笑眯眯的继续危言耸听,“去见那小丫头之前,安娜你想想该怎么讨好我。” “你让我担心好几个月”他嘴里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的斜乜她,“今晚种植园里边那株昙花恰好盛开,要不要陪我赏花呢?” 短暂的静默过后,黄猿才刚刚欣赏到她皱着眉却不得不妥协的表情,这厢晚了一步抵达的鬼蜘蛛就插/进话来,“喂!波鲁萨利诺你也够了。” 走上前站到这人边上,鬼蜘蛛一脸的不高兴,先是横一眼过来,接着收回目光,盯着她看,语气也缓了些,“那丫头在里边。” 象是不想她担心,说完停顿几秒钟,鬼蜘蛛又解释一样开口,“科学部秘密实验室多半位于地下,近段时间科学部戒备最森严的就是种植园,没有黄猿大将的命令谁都寸步难行。” “你的丫头被保护得很好。” “现在进去,没有谁会对你做什么。” 示意边上这人往种植园走,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等她转身,鬼蜘蛛又调开视线,哑着声不无威胁的说,“别太欺负她。” “耶耶这种夸赞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一点也不高兴呢”黄猿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说话间迈开步伐,两人擦肩而过时又道,“一起吧既然是赏花。” “没谁要你高兴。”鬼蜘蛛丢了一句硬邦邦的话,得到允诺这才动身,表情和语气一如既往的阴沉,“黄猿你这种没一句实话的坏毛病真是到死都改不掉。” 被共事多年的同袍当面吐槽,黄猿也不恼,反正这是常事,他们相互打交道半辈子,话说得不好听代表不了什么,比起嘴上说得好听转头从背后捅刀子的人,鬼蜘蛛的性子其实磊落得很。 公事之外倒是个值得深交的家伙。 一行三个人很快走近位于种植园外部的花墙,下一秒,走在最前边的人忽然就顿住。 察觉到她的动作,黄猿收回正和鬼蜘蛛较劲的心思,一抬头,随即就哼笑出声,“耶萨卡斯基,真是巧遇,这次你该不会也是路过吧?” 藏在茂盛花墙后方,趁着她走到近前时现身与她打个照面的,不是他们的赤犬大将又是谁。 打量了正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几眼,一记冷哼就从黄猿的喉咙里跃出,这时机把握得精妙,简直叫人不佩服都不行。 他动用见闻色搜索整座岛屿,这位赤犬大将想必一早猜到怎么回事,所以就等在科学部这里以逸待劳,因为她终究会来。 萨卡斯基这是挑衅呢 比起鬼蜘蛛,这位赤犬大将才是深藏不露的对手。 100.第一百章 瞪着忽然从暗搓搓角落冒出来的这位赤犬大将,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米开外,据(鬼蜘蛛中将)说是我家娜娜在的地方,咫尺间的台阶上,深红西装的男人跟个反派boss似的堵住去路 后方科学部种植园玻璃墙内有灯光透出来,柔软静谧的光投在他身上都被污染得鬼气森森。 还是那身八百年不动摇的红外套花衬衣,前胸口袋一朵风/骚粉蔷薇,加上遮掉大半张脸的帽子,又因为背对着光,他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阴郁又暴戾。 虽然衣冠楚楚可就是不像好人,活生生一山贼土匪。 大晚上的简直扮剪径强盗不必上妆啊! 当然,这种和海军正义大相庭径的描述或者有掺杂我的个人偏见,不过这不能怪我,真的,实在是这位赤犬大将做事不地道啊不地道。 对此时此地的我来说,每个忽然冒出来挡在别人寻亲路上的家伙都是耍流氓! 然后,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整个就一流氓集中营!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是好东西! 这些混蛋男人也不想想,我容易么? 大半夜的,我披荆斩棘(雾!)斩妖除魔(大雾!),眼瞅着目的地遥遥在望,忽然面前就挡着一只拦路虎也是够酸爽,这种‘心急如焚偏偏意外频发’的感觉,实在叫人如鲠在喉啊摔! 静静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赤犬大将,我保持着一脚迈出去的姿势僵硬在原地,木着脸,趁着僵持的这点时间,心里的吐槽一浪盖过一浪。 今天晚上估计出门没看黄历,真的诸事不顺。 打从黄猿大将接起我家娜娜电话那刻开始我就魂不守舍,白天做什么都不对劲,满脑子都是些非常糟糕的猜测,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三更悄悄过来,结果各路人马象雨后蘑菇一样绵绵不绝。 今天不是每年海神祭第一天么?往年这些高层将领们不都花天酒地去了吗?一个两个的不去游女町找老相好鸳梦重温,跑来拦我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 亏我特地选了人山人海的夜市作为切入点,结果没等走出闹市就被鬼蜘蛛中将盯梢,紧接着大将一个两个的冒出来。 简直就象打麻将被人截胡截了一把又一把,我就是想看一眼自己家熊孩子,这些人不添乱会死么会死么会死么?! 许是这一刻我的表情太过狞恶,而察觉之后,面前这男人几不可闻的哼了声,接着,他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 一双手闷骚的戴着漆黑皮质手套,抽/出来之后自己脱掉一只,一番动作做得慢条斯理,禁/欲/系鬼畜气息简直呼之欲出。 他一直没说话,隐在帽檐阴影深处的眼睛,视线如有实质盯着人看。 我被看得满头雾水,随后却见男人没戴手套的那支手手腕抬高几分,缓缓地探过来。 对方站得太近,几乎一抬手就能碰到,这时候我人后退显然来不及只能把头偏开几度,不想他象是猜到我下一秒的行动,我才刚避开,他的手就如影随形追上,带着厚茧的手指指尖擦过脸颊,复又触及鬓边散落的发丝。 这一刻的抚触带着陌生味道,不知该怎么形容,仿佛某种不知名的香,悠远醇厚,深处混着微不可察的腥甜,依稀有一点点熟悉。 盯着占满视野的一截深红西装袖子,几秒钟后,我忽然想起对方在做什么,回神的瞬间整个人从脑门心到后脚跟一阵寒颤,顿时毛骨悚然。 不过,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更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附在鬓边的手指向下游移的意图。 “耶萨卡斯基,真是巧遇。”是黄猿大将,男人的声线沙哑,语调半嘲半讽,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得出心情不愉快,“这次你该不会也是路过吧?” 听到声音,我当机立断回过头,朝身后姗姗来迟的两位,感动他们两位如及时雨般出现,解开危在旦夕局面的同时,无声递出求救眼神: 赶紧把你们这位赤犬大将拉走拉走!刚刚摸我的脸不够还打算摸我的脖子!妈蛋!自然系岩浆果实能力者的手摸我脖子,他一个把持不住我会尸骨无存的好么! 谁都好!赶紧来拖走!清位置好给我进去看熊孩子。 焦躁的麻麻伤不起!再磨蹭下去小心我吓糊涂了控制不住洪荒之力! 没多久,先前落后一段距离的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走到近前,两个人表情都不太平和,双双站定了也不说话,就是两道视线都落在同一个位置。 赤犬大将的手。 而赤犬大将的手刚刚停在我耳朵边的手,因为我转过头巧妙的躲避了,现在它按在我肩膀上。 肩膀上多出一道重量,许是岩浆果实的缘故?隔着布料慰贴的掌心温度有些烫,男人的呼吸很近,姿态里仿佛有掌控和侵略的意味。 当然,就此时来说这些不是重点,不足以使我受到惊吓,或者带走我的注意力。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 我保持着偏过脸的动作,死鱼眼盯————黄猿大将,科学部头子,据说这地界能做主的男人一脸似笑非笑,视线在我和背后那男人身上反复打量,也不知想什么,神色越发诡异。 鬼蜘蛛中将朝这边看一眼就收起视线,转而默默地探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包,咬出一支烟,点燃了吸一口,吐烟圈,收打火机,动作一气呵成,顺便,烟雾缭绕背后的那张脸也显得诡谲。 最后一个因为角度问题我看不见,当然,看不见也好。 接下来,现场四个人安安静静的彼此对视,除了我嘴角抽搐满头黑线,另外三个男人身上似乎都冒出一种险恶气氛。 夜色里三个男人各种不动声色的眼神交流,各种神情若有深意,眉眼官司打得如火如荼,可就是没有哪个肯率先开个金口。 我的死鱼眼越发严重。 等了等,又等了等,再等了等然后,我终于等不下去,果断回头,艰难的掀了掀嘴角,开口,“萨卡斯基大将” 眼睛抬高几分,看着这位据闻是海军史上最阴沉偏执的大将,我努力摆出一副非常亲切的表情,小小声的和对方商量,“我们边走边谈,可以吗?” 这种三个男人一个女人的修罗场,个人表示实在不是我的菜,我就一结过婚的妇女呃有什么感情纠纷就不能等我闲着没事了,我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边打边慢慢聊么? 要知道,今晚一波三折已经够叫人心力交瘁,现在目的地近在咫尺却被拒之门外等下天亮我睡醒了看个p!要知道我人还在草帽家船上啊! 你们三个就没考虑下我作为一个和熊孩子失联很久的麻麻的感受么! 惹火了我吃掉你们哦! 真正意义上的连皮带骨全部吃掉,一根头发也不给你们战国元帅剩下啊喂! 别忘记我是鬼族啊!吃掉你们半点不带犹豫的喂! 说完,我睁着眼睛,一脸和善(阴森)的等待回音————不行,今晚吐槽吐太多简直预支掉接下来几年内的无语凝噎,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就看这位要给什么答案。 赤犬大将仍是面无表情,半晌,唇稍往下沉了沉,总算开口打破缄默: “你回来了。”男人的声音显得冷硬,言语间透着一种古怪深意,“好久不见。”他这样说,接着重新绷直嘴角,脸微微抬高几分,越过我看向更后边。 短暂的静默过后,这男人松开钳制,双手垂到身侧,倒是没有继续说什么,脚下微微退后半步,让出先前被他挡住的通往种植园内部的入口。 我松了口气,这才回过头看向后边的两位,当然,绝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重点人物身上,掌控科学部的黄猿大将,要去看娜娜只能他带路。 海军科学部秘密实验室,就算鬼蜘蛛中将说在地下,怎么进去我不晓得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场这三个男人透过见闻色察觉到我接近临界点的暴躁,赤犬大将让出位置,黄猿大将和鬼蜘蛛中将倒是难得一致的迈开步伐,谁也没说什么,一前一后踩上台阶。 接着,以大将黄猿作为领路人,大将赤犬与他几乎并肩,两人率先走进种植园,片刻过后,站在原地的我后腰被鬼蜘蛛中将先生不轻不重推了把。 很快,眼角余光里冒出对方的脸,外加凶巴巴的一句,“愣着做什么?” 先把手里的烟头扔地上碾熄,紧接着顺便抢过我一直攥着不放的面具,最后,斜了一眼过来,眼神依稀是嫌弃我动作太慢,“跟上去。” “啊?是。”我应了声,眼角微微一抽,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什么,赶忙转过身朝前边两个人追过去,小跑一阵跟上领路的两位。 于是,队形就变成大将开路,中将压阵,至于我像个犯人一样被押解呃 不过算了,不管怎么诡异,总之会被很快能见到熊孩子的欣喜激动搅得浑身发飘的我表示,那什么,就算前边是地狱血池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据啊! 分割线 进入地下秘密实验室的过程略过不提。 总之,很长一段时候过去的现在,一行人不紧不慢走在密闭通道之内,前方百米外是尽头,一扇嵌合在通道石壁上的门,看起来很普通,象办公室的外门,不过,藏在地下深处的它,想也知道一定不普通。 悄悄看了看走在前边的两位海军大将,我的嘴角往下沉了沉。 几分钟前经过一道指纹解锁的关卡,黄猿大将还拨冗回头解释,说它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现在通道尽头那扇密闭的门后边,就是娜娜在的地方。 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自己的脚尖。 鬼蜘蛛中将倒是没有夸大其词,这地方确确实实戒备森严,外边半点看不出来,种植园之内每一处道路都配有卫兵,看不到的隐蔽角落肯定也藏着暗哨。 到了秘密入口改乘半人工升降梯进入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地下区域,往更深处沿途还经过六道严密关卡,最后那道门需要黄猿大将的指纹解开密码锁。 说一句铜墙铁壁都不为过。 也因为防守太过严密,我的心情一路跟着下跌————这样紧张为的什么?仅仅是娜娜的资质吗?我家熊孩子是优秀,可是没必要吧?比起‘保护’说辞,这种架势倒不如说是监/禁。 还真是糟糕。 想了想,我闭了闭眼睛,把喉咙口的一记叹气咽回肚子里————其实,我不敢天真的认为海军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明显的事。 塞什尔,异种,食人鬼知道以后毫无防备是不可能的事。 可我的娜娜是人类,她的霸气很小就有预兆,她不可能觉醒鬼族血脉,她是人类我想过最糟糕的局面,如果海军无法信任,我会带走娜娜,她是那么乖的孩子,我哪里可能任凭她生活在怀疑或者戒备的环境里。 即使周围这些人能够把敌视情绪藏在友善外表下,娜娜也[听]得见其他人的真实,她那么敏感,我怎么可能让她受到伤害。 这样迫不及待不计后果的赶来,为的也是确认娜娜的安全。 我害怕海军对她做了什么,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正义的光明背后藏着深渊般的黑暗,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手段我害怕海军用在娜娜身上。 人类对待异类一直残忍,这种残酷到哪个世界都没有改变,安娜这里是,我的故乡是,甚至涉足过的鬼族所在的那里也是娜娜是人类,安娜却觉醒了血脉,如果海军因此 如果情况不对,我会不择手段带娜娜离开这里。 如果反之就继续留下,因为人类不可能离群独居,娜娜是人类,她还是个孩子,当然更不可能永远躲着人藏在见不到光的地方。 在我胡思乱想的这段时间里,回响在密闭通道内的脚步声缓下来。 身形微微停顿,我跟着抬起头就看见两位海军大将站在门前,一位侧过脸看向后方,另一位则探手推向闭阖的门。 顷刻间,随着门的缝隙无声无息扩大,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脚下慢慢地跨出————希望我希望当我不要脸也好,我希望这三个男人看在我的份上,确确实实保护着我的娜娜。 她还小。 那些以推动科学进程为名的可怕遭遇,那些因为觊觎强大力量而导致的野心勃勃,那些人类历史上无处不在的黑暗 请离我的孩子远一点。 位于秘密实验室最深处的房间,进入室内首先嗅到一种微微苦涩的味道,不是我闻惯的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种象是新鲜植物枝叶断裂散发出的草木气息。 下一秒,挡在视线里的两位海军大将侧过身,让出的位置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房间。 家什摆设都在非常熟悉的位置,每一样东西我闭着眼睛也能叫出来历,布置得分毫不差除了坐落的地方不对,这里分明就是原本家里属于娜娜的房间。 是的,家里,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居所。 我愣了下,潜意识就把视线投向一个角落,娜娜的卧室里摆放睡床的位置。 斜纹棉向日葵图案的被褥中央拱了一块凸起,我跌跌撞撞跑上前去,秉着呼吸,探身过去:同花色的枕头上散落浅金发丝,她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可我知道,她不是睡着 我的娜娜,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睡着时脸颊红通通的可爱模样哪里去了?会把双手搁在脸边上小婴儿似的习惯哪里去了?睡熟了会踢被子的小毛病哪里去了? 怔愣了好半天,我侧身坐到床沿,慢慢地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霎时间疼得快要失去理智。 我的娜娜睡得无比乖巧,可是向日葵图案的被子上,她胸口的位置,一道人类看不见的虚影沿着虚空一路延伸而去,蜿蜒盘旋穿过高处天花板,一直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此刻,意识凝成实体的我看见了 因果锁链。 娜娜的灵魂不在。 她还活着,灵魂却不在身体里。 她去了哪里? 101.第一百一章 我喘不过气来,胸口心脏的位置很疼,即使现在仅仅是意识,看着娜娜双眼紧闭毫无知觉的样子这一幕映在眼睛里,变成无数把锋利尖刀,一寸一寸凌迟全部的知觉,让我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真的,很疼。 疼到叫人想发疯。 我的我的娜娜躺在地底深处的密闭空间,悄无声息闭着眼睛,没了灵魂没了灵魂,她不会再睁开眼睛,不会对我笑,不会跟我撒娇,不会走在阳光底下。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灵魂不在了? 她孤零零躺在这里多久了?她的灵魂流浪在外边多久了?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回来? 天花板上的吊灯亮着,浅淡的光线照得室内越发冷清,所有的一切都令人憎恨,真的,全部的一切,连同这座岛屿,甚至整个世界。 这里太过安静,安静得叫人发疯。 呆呆的坐了不知多久,直到有脚步声不疾不徐传来。 隔了会,来人走到咫尺间站定,低声道,“安娜,你还好吧?” 一截黄白条纹布料的袖子闯进眼角余光,下一刻,他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按在我肩上,鼻端拂过浅浅的烟草气息,裹着海风和硝烟的味道。 “这孩子只是昏迷,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他这样说道。 是大将黄猿,开口的同时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音调低沉缓和,没了一贯的轻佻尖锐,听上去带着点安抚意味,“安娜你知道贝加庞克吗?海军本部科学家,下周博士会动身前来马林弗德” 站在身边的这男人依稀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后边还有些什么内容都被自动屏/蔽,我的注意力只放在前边他说的那句话上————只是昏迷。 是啊只是昏迷攥着被单一角的手松开,五指慢慢收紧,握掌成拳,指甲狠狠抠进掌心,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抬头,视线沿着悬浮在半空的那道影迹,一点一点循着虚空看过去。 只是昏迷。 因果锁链没有断开,证明她还活着,既然如此我慌什么?! 醒不过来的原因是灵魂不在,那么,找回来就是。 我的孩子迷路了。 我必须找到她,带她回家。 去找娜娜,这个念头闪现的同时有无数勇气油然而生,叫我一下子也有了希望。 象是迷路在无边无限黑暗里的人忽然看见前方亮起一线微芒,哪怕仅仅是一点萤火,也叫人有了目标和继续前行的动力。 松开紧攥的手,我猛地站起来,转过身,眼睛抬高几分,看进身侧这位黄猿大将的眼睛里,“波鲁萨利诺先生。” “耶”对方轻轻的应了声,随后人朝前俯低几分,“怎么?” “稍后无论看到什么都请不要惊讶,好吗?”接下来我要做的事,相信对现场其他人来说太过诡异,所以开始之前势必先打声招呼,“能相信我吗?” 许是靠得近,我话音落下就发现男人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异样神采,片刻间他又收起那点惊疑,微拢的眉心松了松,面色如常的开口反问,“耶安娜要做什么呢?” “找人。”我笑眯眯的给了他一个回答,接着人退开几步,目光也转向高处的天花板,当然更没打算继续解释————因为那种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 我要去找娜娜,至于怎么找我事先告知即将开始行动的原因,只是不想对方生疑进而节外生枝,接下来可就和这些人没有关系了。 所以你们看着就好。 过了没多久,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视野里晃过水波般轻浅的影子,意识出现微妙的恍惚感,一瞬间天花板迎面扑来,眼前猛地漆黑一片。 也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视网膜重新映入景象,一道长长长长的半透明的锁链悬浮在虚空之中,蜿蜒盘旋,象一条小小的河,泛着光的河。 我沿着它一路追赶,小心翼翼保持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不敢真的碰它。 它看上去这么脆弱,我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力气,要是弄断了可怎么办? 它的尽头连着娜娜的灵魂,是我的希望啊 穿透科学部地下秘密实验室无数重障碍物,穿透地表种植园,穿过地上那幢巨大钝圆型建筑,沿着影迹一路追赶。 因果锁链,在生之人灵魂与身体的联系,死后彻底断开,活着的话锁链的尽头连接着灵魂。 娜娜这傻孩子果断是灵魂离家出走了啊 我不知道她的因果锁链最终延伸到哪里,不过,无论如何都要找回来,因为离开太久的话,我担心她迷路回不了家。 原本应该从最开始那处源头找起,造成她昏迷的罪魁祸首,塞什尔可是,桐生高雄已经彻底消失,塞什尔整座岛屿灰飞烟灭并且,我潜意识里有感觉。 从草帽家的船上暂时脱身,下意识的选择回到马林弗德,我相信这是冥冥中的牵引,我的心向着最牵挂的人飞奔而来。 娜娜在这里————马林弗德。 所以,就从马林弗德开始找好了,这里是娜娜长大的地方,我想她的灵魂如果出走,怕是会在往日里那些熟悉的地方吧? 傻孩子肯定是躲在哪里哭着等我去找。 和小时候一样,她闷骚又敏感,小小一粒就常常裹着被子躲在家里衣橱或者床铺底下,等我找到了就哇哇哭着扑进怀里。 再大一些,她伤心生气的时候会跑到家附近的小公园,不过,不管怎么躲她一定选择呆在几个能看见家的角落,象是害怕真的丢失自己根本不敢走远。 傻孩子。 果然,虚空里蜿蜒悬浮的锁链长长远远,一路盘旋着围绕,一缕轻烟般绕过海军本部,绕过城镇边缘的海军综合医院护士科所在办公楼。 接着它往原本住的那个街区延伸穿过我们生活十几年的居所,这间已经空掉的屋子,在我的卧室里盘一圈又穿过窗户伸向外边。 我叹了口气,再次追出去。 又一次沿着影迹浮到高处,下方是灯火通明的城镇,高处倾泻的天光隔绝在灯海之外,我悬在光与影的夹缝之间,愣愣的看着马林弗德。 岛上许多角落缠着锁链,远远的看这条半透明痕迹脆弱得象蛛丝,它密密的缠绕,一圈又一圈,遍布了所有我们曾经呆过的地方。 我上班的海军医院,家住的那幢楼,散步的街道,玩耍的公园,城镇里几处熟悉的商店迷宫一般的因果锁链锁住我和她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这样意料中的答案实在是叫人想哭啊 意识流不出眼泪,可是真的真的非常想哭,这种感觉不是疼痛,相反是一种幸福,泡在热水里一样软软的提不起力气的熏醉感。 娜娜果然是在找我。 和每个看不到麻麻的孩子一样,她哭着到处找我。 灵魂徘徊在这座岛屿,每个我们一起呆过的角落一遍一遍的找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对不起。 最后的最后,沿着这些缠绕得像个线球的锁链痕迹,我找到了夜市。 深夜过后黎明之前的街道没有多少人,大部分商家已经关门,剩下偶尔几家街边小吃摊还在挑灯夜战,这样也让我省了许多事。 至少等下沿路找过去会碰到的意外情况少了许多。 然后,一路紧张担忧的疾追,到现在,百般复杂的心情也沉淀得差不多,我也有了另外的哭笑不得的心情。 顺便感慨一下我家熊孩子的彪悍行径。 她真的非常厉害,一条因果锁链能无限延伸把快要半座岛屿裹得象线球,一般人还真是不太可能做得出来,对不对? 不愧是我家闷骚别扭的熊孩子,( ̄() ̄)。 也幸亏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不然一抬头天上密密麻麻象违章搭盖牵的电线造型的因果锁链估计罚款单都要开出无数份贴到我家门上边。 站在夜市街道口,抬头看了眼天上,我的嘴角默默一抽,想了想万一马林弗德岛上不晓得哪个生了双阴阳眼呃 我摇了摇头,甩掉开到外太空去的脑洞,抬手扶了扶额,然后迈开步伐往前走。 海神祭的夜市很热闹,不过现在夜深人静只留下庆典结束以后的各种冷清萧瑟,外加一些商店没有完全收回去的杂物。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多数关着门,街上庆典用的花灯倒是还亮着,我一个人边走边努力抬头,从头顶上悬空挂着的各种东西当中辨认熊孩子的路线。 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是夜市。 这些年每年海神祭晚上我都带她出门玩,因为难得的热闹,娜娜很喜欢庆典,除了小吃还有捞金鱼,午夜也可以看到烟火,我一贯死宅,一年里头只有这几天会晚上带她出门。 她是听见热闹所以找过来了吧? 现在夜市已经散了我得快些,万一那傻瓜看没了热闹又跑不知哪里去等下天亮了可就糟糕。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也加快了些,边走一边抬头细细辨认着。 高一些的地方,半透明的锁链不知怎么缠在花灯上,被光一照它反而不太能看得清楚起来,这可叫我越发着急。 走过大半条街,许是刚刚一个错眼,等我再看就发现它不见了?愣了下,又返回去一段路细细找了找,然后才从街边这棵茂密绿树树梢上看到它绕在树上? 囧。 好吧我走到树下,抬头————树梢间影影绰绰一小团。 囧。 愣了下,我的眼角狠狠一抽,心情一时间起起伏伏,竟不知该做什么感想。 这么说吧树梢上一团影子貌似乎是因果锁链的尽头,现在凑近了侧耳聆听,也能听见小小声的猫仔似的咪呜,断断续续的,象是受到惊吓。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下一秒,没等我看清楚躲在树影深处那团眼瞅着体积肯定不对的团子究竟是不是熊孩子,远远的有疾风掠过,是衣角卷在风里猎猎作响的声音。 什么人高速移动并且在一瞬间已经逼到近处。 正打算卷袖子然后爬到树上去的动作一顿,我转开视线,定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顷刻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蓦地出现一道急速移动的影子霎时间凝固在几米之外,深红西装,大半张脸藏在帽子阴影里。 是大将赤犬,身形停顿的同时视线精准锁定在我身上,也不说话,静静盯着人看的模样实在阴森大半夜的实在叫人吓出一身冷汗。 最后的最后,沿着这些缠绕得像个线球的锁链痕迹,我找到了夜市。 深夜过后黎明之前的街道没有多少人,大部分商家已经关门,剩下偶尔几家街边小吃摊还在挑灯夜战,这样也让我省了许多事。 至少等下沿路找过去会碰到的意外情况少了许多。 然后,一路紧张担忧的疾追,到现在,百般复杂的心情也沉淀得差不多,我也有了另外的哭笑不得的心情。 顺便感慨一下我家熊孩子的彪悍行径。 她真的非常厉害,一条因果锁链能无限延伸把快要半座岛屿裹得象线球,一般人还真是不太可能做得出来,对不对? 不愧是我家闷骚别扭的熊孩子,( ̄() ̄)。 也幸亏人类的眼睛看不见,不然一抬头天上密密麻麻象违章搭盖牵的电线造型的因果锁链估计罚款单都要开出无数份贴到我家门上边。 站在夜市街道口,抬头看了眼天上,我的嘴角默默一抽,想了想万一马林弗德岛上不晓得哪个生了双阴阳眼呃 我摇了摇头,甩掉开到外太空去的脑洞,抬手扶了扶额,然后迈开步伐往前走。 海神祭的夜市很热闹,不过现在夜深人静只留下庆典结束以后的各种冷清萧瑟,外加一些商店没有完全收回去的杂物。 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多数关着门,街上庆典用的花灯倒是还亮着,我一个人边走边努力抬头,从头顶上悬空挂着的各种东西当中辨认熊孩子的路线。 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是夜市。 这些年每年海神祭晚上我都带她出门玩,因为难得的热闹,娜娜很喜欢庆典,除了小吃还有捞金鱼,午夜也可以看到烟火,我一贯死宅,一年里头只有这几天会晚上带她出门。 她是听见热闹所以找过来了吧? 现在夜市已经散了我得快些,万一那傻瓜看没了热闹又跑不知哪里去等下天亮了可就糟糕。 想到这里,我的脚步也加快了些,边走一边抬头细细辨认着。 高一些的地方,半透明的锁链不知怎么缠在花灯上,被光一照它反而不太能看得清楚起来,这可叫我越发着急。 走过大半条街,许是刚刚一个错眼,等我再看就发现它不见了?愣了下,又返回去一段路细细找了找,然后才从街边这棵茂密绿树树梢上看到它绕在树上? 囧。 好吧我走到树下,抬头————树梢间影影绰绰一小团。 囧。 愣了下,我的眼角狠狠一抽,心情一时间起起伏伏,竟不知该做什么感想。 这么说吧树梢上一团影子貌似乎是因果锁链的尽头,现在凑近了侧耳聆听,也能听见小小声的猫仔似的咪呜,断断续续的,象是受到惊吓。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肯定有哪里不对! 下一秒,没等我看清楚躲在树影深处那团眼瞅着体积肯定不对的团子究竟是不是熊孩子,远远的有疾风掠过,是衣角卷在风里猎猎作响的声音。 什么人高速移动并且在一瞬间已经逼到近处。 正打算卷袖子然后爬到树上去的动作一顿,我转开视线,定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顷刻间,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蓦地出现一道急速移动的影子霎时间凝固在几米之外,深红西装,大半张脸藏在帽子阴影里。 是大将赤犬,身形停顿的同时视线精准锁定在我身上,也不说话,静静盯着人看的模样实在阴森大半夜的实在叫人吓出一身冷汗。 102.第一百二章 静静观察了好半晌,确定身边这个人没有再一次忽然消失的迹象,萨卡斯基脑中方才一路搜寻一路越绷越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也才有心思考虑别的问题。 比如说,这人用无比亲密的姿态环抱着一团空气这种象是午夜鬼故事一样的画面。 萨卡斯基当然也听得见哭声,片刻之前在树上,此时在她怀里。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听起来应该是年纪很小很小的幼童,咿咿呀呀的哭嚷,委屈得不得了,音量也很大,至少,从附近这街道两侧建筑物当中传来附近居民被惊醒的动静来判断,小孩子哭声不是他一个人的幻听。 只不过看不到正在哭的孩子,在萨卡斯基眼中,咫尺间这人怀里空空如也,诡异的是她做出一副托抱着什么的姿势,一手抬高几分缓慢规律地拍抚,无比珍爱的样子。 她低眉敛眼笑容温柔慈爱,不知怎么,竟叫他看得生出些异样情绪。 这人溺爱满满的姿态,萨卡斯基越看越觉得刺目,她看不见别人,或者不愿意分神给别人,那般爱怜的目光一丝一毫也不肯给其他人。 这般心无旁骛,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真真是叫人不悦。 当年遇见她那时候也是这样,看似温良谦恭,实际上,根本没在意过任何东西,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其余的全都不屑一顾。 无论是堆积如山的财富,亦或者位高权重的旁人。 到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空有野心的少将,她也还是漫不经心对待。 骄傲的女人,叫人恨不得撕掉她的伪装,让她哭着 萨卡斯基眯着眼睛看她,几不可闻的冷哼一记,眼底眸光几经变化最后显得晦暗,只是他收敛得好,以他的城府,即使有异样断也不会叫旁人察觉,更别说原本就不肯投注视线给他的这人。 绕在耳边的哭声还在继续,绵绵不绝传出去很远很远,深夜里会得吵醒一切那样。 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的人对他暗藏不悦的眼神变化一无所觉,甚至根本看也不看他,只专心致志小小声安抚着,侧着脸一下一下亲吻空气或许不是空气而是只有她看得见的孩子。 边哭边抽抽噎噎喊她‘妈妈’的孩子。 盯了她一会儿,萨卡斯基克制的将注意力挪开几分,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手上————小心翼翼拍抚的那支手顿了顿,又把心思勉强移到拍着空气那支手本该存在的目标上。 一个年纪很小的幼童只听得见声音看不到任何影像哭着喊她‘妈妈’ 她的孩子? 转了心思之后,萨卡斯基眉心皱了皱,随即想起科学部那丫头明明还在地底深处昏迷不醒。 不久前,在海军科学部秘密实验室中这人毫无预兆隐去身形,追出来之前萨卡斯基确认过,她的女儿好端端躺着。 也因为那丫头还在,萨卡斯基和黄猿、鬼蜘蛛他们才没有太过焦躁,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她是为着她家小丫头才回来,女儿还在,她就跑不到哪去。 她骤然失去踪迹,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黄猿留下盯着小丫头防止她故布疑阵之后返回带走孩子,萨卡斯基和鬼蜘蛛则动身开始搜索,不过因为实验室位于地下深处,等回到地上再四处查看,实际上已经失去最佳时机。 幸好这人不是离开马林弗德,她家丫头在,她果然哪里都去不了。 然后话又说回来,既然她家丫头在,那么此刻,她抱着的是谁? 霎时间,内心的疑虑如积雨云般飞速堆积,萨卡斯基冷眼看着咫尺间这人,片刻过后又收起视线,目光环顾周遭一圈,嘴角往下沉了沉。 附近街边几幢建筑物内有住户正透过窗户悄悄看着他和她,想是先前被哭声惊醒,现在更被街边树荫底下的这古怪一幕弄得惊疑不定。 萨卡斯基甚至透过敏锐的听觉,接收到来自旁观者的细微骚动。 出于对诡谲场景的惊惧心理,此时偷偷观察他和她的这些视线里渐渐带出惊惶,萨卡斯基甚至不用想也能猜出,投过来这些目光的含意,以及居民们不安的由来。 深夜的街市上杳无人迹,茂盛树荫投下的阴影里,瘦弱的女人怀抱着空气,加上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的哭声 以上种种,简直是绝妙的夏夜百物语题材,也更象乡野巷间传说艳鬼复仇的恐怖故事开端。 也或许萨卡斯基不知道,在普通人眼中他身边这人存不存在,毕竟她的情况有些特殊,除了今晚来得古怪,在地底时消失得也太诡异,简直象直接消散在空气里。 萨卡斯基觉得,如果城镇里普通居民看不见她,那么此刻,藏在窗户后边那些目光,就是正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深夜在街上徘徊顺便带着灵异现象的猜测。 ‘精神不太正常的男人’,也就是他————联想到这种结果,面无表情站立的男人,从来以严谨端正形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萨卡斯基,海军本部赤犬大将抬手理了理帽檐,藏在帽檐下方的一双眼睛里,相当难得的滑过几丝尴尬神采。 相信再过不久,负责城镇安全的部队会收到居民的报告前来查看,以马林弗德城镇居民的警戒心,理所当然会第一时间内向军队通报异常情况。 等附近巡逻队出现,不必等明早,以他,海军本部大将赤犬为当事人的深夜诡异事件,很快会引起各方的猜测与关注。 想了想,萨卡斯基皱了皱眉,到底也还是没有出言打断,虽然附近驻防部队赶到这里,接下来产生的后续会有些麻烦,现在他却也不怎么想阻止她。 即使麻烦,为她遮掩异常那种事为她也值得。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做出决定之后,萨卡斯基不着痕迹看了仍旧不肯分神的人一眼,嘴角抿了抿,无声又自嘲的叹了一记。 一生只为这人破过例,当年是,如今也是,可笑的是无论他做了什么,这人始终一无所察,也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罢了。 他先动了心,这么多年努力试图去淡忘,结果到如今也忘不掉,终究是认栽了。 良久,许是她的安抚起了效果,小孩子的哭声弱下来,还是抽抽噎噎外带时不时打嗝,不过明显没有继续魔音穿脑的趋势。 孩子的情绪开始平复,她跟着松了口气,也有空闲肯拨冗看他一眼。 手上的动作换了换,一手还是托着看不见的什么,原本拍抚的那支手却换成护在应该是小孩子背脊的高度,接着她偏过脸,视线抬高些,也不说话只在眼神里带出点询问意味来。 被她水波似的温软目光瞥了眼,萨卡斯基的呼吸蓦地一滞,一时竟险些控制不住心跳频率,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对上这双眼眸的刹那,心脏象是被握住一般,无法思考。 这一瞬间,更深露重的街市吹拂过的冷风似乎都变暖了些,萨卡斯基缓缓的眯起眼睛,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几下,她仅仅是看着他,就叫他象个毛头小子那样身体开始发烫。 危险的女人,和当年一样。 她的眼神是最最致/命的毒/药,用香软又缠绵的假相包裹着,哄骗他不顾一切吞下肚去,明知道会有丧命的可能,也仍是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他想朝着她伸出手,用最大的力气把这人狠狠禁锢在怀里,就这样再不放开,如果她反抗就折断她的双手双脚,把她关进暗无天日的密室,让她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短暂的静默过后,萨卡斯基垂下眼帘,遮去眼底几乎迸裂而出的危险火簇,故作冷酷的开口,“你的行为已经引起居民恐慌,再过不久负责城镇治安的巡逻队会赶来查看。” “你还要继续呆在这儿?” 说完也不等这人回答,偏了偏头,下巴抬高几分,示意她自己看远处街道尽头那个方向,停顿几秒钟,萨卡斯基又接下去说道,“还有三分钟时间让你考虑。” “回海军科学部,或者不?”很快收起远眺的视线,他回过头,用若有所指的眼神扫了眼她看似空荡荡的怀抱,冷哼,“也或者你想让黄猿为你解决所有问题。” 如果她回答‘是’,如果她更信任黄猿————等待这人给予反应的短短几息间,萨卡斯基在心里飞快想了几个对策,并且没有任何一个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她,面上不动声色,细看之后,帽檐下方阴影深处的一双眼睛,眼底藏不住跃跃欲试的偏执与狠戾。 她静静站着不说话,面上倒是随着他一番言语而渐渐露出有些儿为难的表情,眉心颦紧了,抬眼看了看远处街道尽头,复又抿了抿嘴角,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回过脸,低声说道,“我想回家。” “回”说着又停下来,她低头亲了亲怀里看不见的那孩子,唇稍的笑意染上微微的苦涩,“没有家了,我忘记了呢” 因等待答案而屏息的萨卡斯基轻轻呼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抬高些,三两下解掉身上西装外套的扣子,褪了衣裳转手把它盖在她抱着的那团空气上。 随着他的动作,她一瞬间似乎想避开,紧接着又改主意似的腾出手来,顺着他的动作让衣衫严严实实包起怀里看不见的‘孩子’。 属于他的这件深红西装外套覆上去,她空荡荡的怀抱被布料绣出一团隐约轮廓,依稀是个孩童的样子,小小的身子整个儿缠抱在她身上,大概是有些累,小孩子乖乖的不哭不闹。 许是因着孩子的缘故,她的神情明显柔软起来,等确定这孩子叫衣衫裹得严实,她抬高了脸对着他微微一笑,不再是那种疏离又冷淡,笑得温婉,一双眸子晶亮透彻,看着人的眼神里多出几分亲近。 萨卡斯基哼了声,略略倾身靠近她,沉声道,“去我那。” “诶?”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有些怔愣,不过又很快回过神,象是考虑了下才点点头,“那就麻烦萨卡斯基大将您了呢” 他一言不发的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悬在半空,以一种虚席以待的姿势————萨卡斯基没有计较这人过于客套的态度,暂时因为就目前来说,猎物掉落陷阱之前的这一瞬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而他是极有耐心的猎人。 之前他看不见树上有什么东西,现在也一样看不见,一路追踪她而来,他的见闻色同样起不了任何效果,极其诡异的状况找到她之后,他才确定,原因出在这人身上。 当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 他会得到解释,她给出的解释,不是现在,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这人弄回去,不能让她因为目的达到了就任性的消失。 他不允许。 片刻过后,咫尺间这人一脸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的手,之后又把视线抬高了看进他的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萨卡斯基大将的家在哪?” “跟我走。”他这样回答,紧接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打横抱起,“别乱动。”他低声警告她,随即纵身一跃,踩着空气跃到就近一幢建筑物屋顶,脚下不停歇地往目的地疾掠而去。 街道尽头有脚步声纷沓而至,萨卡斯基抢在城镇防卫部队人员出现之前,带着人离开现场。 至于目的地实际上并不重要。 今晚意外频发,察觉她回来那一刻起,他就想着象现在这样抱着这人,直到此时才如愿以偿,旁的杂事自然不在急需考虑的范围。 至少等他一身按捺不住的滚烫热度,温度下降些再来说别的。 他想,他需要借着这段路程理一理头绪,那些诡异的事,和,他与她的往后。 抱在怀里这个人失踪期间,萨卡斯基考虑过许多,当年那些谜团到得如今已经差不多水落石出,然而有些事反而随着真相揭露而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比如他对她的心情萨卡斯基想要怀里这个女人,他对她的欲/望,与他半生坚持相悖,她是异种,啖食人类的异端,他一生唯一坚持的是捍卫正义。 不巧,这人的存在象征着邪恶。 她音讯全无的八个月,他试图将她放在必须消灭的位置上,考虑过再次见到时直接杀了她。 可惜做不到。 黄猿动用见闻色搜索马林弗德全岛那一刻起,直到她出现在科学部种植园外,萨卡斯基等了很久,他隐身茂盛花墙深处,看着她急匆匆朝他走来。 那一瞬间,萨卡斯基猛地发现自己输了,明明很清楚,她的焦虑担忧为的是那小丫头,看她要哭不哭的样子,他竟觉得心疼。 这半生沙场征战,屠灭过无数敌人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只懂得从阴影里走到她面前,站定了却哑口无言,面对她他束手无策。 这个人年轻时叫他神魂颠倒的这女人,隔了漫长时光,对他而言,她的魅惑,会引爆他内心深处黑暗念头的威力,竟丝毫不曾减弱半分。 想要。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罔顾正义,不顾一切掠夺的人。 与立场无关,与身份无关,与她的血脉无关,仅仅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萨卡斯基知道,他这一生不会再遇见另外一个,象她这样引发他全部本能的女人,既然如此他只能放下理智,任凭本能行事。 行进中的身形微不可察顿了顿,萨卡斯基垂下眼帘,收了收双臂把怀中的这女人圈得更紧些,绷直的嘴角缓缓的往上勾了勾。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寻找与牵挂,那些无法公诸于众的矛盾与挣扎抱着她的这一刻,所有曾经叫他为难的东西,全部烟消云散。 终于,抓住你了。 这一次,他不会给她逃离的机会,他会牢牢抓住她,看紧她,必要时甚至可以禁锢这个人,即使要动用特别手段,这女人休想再一次消失。 异种也好,别人的女人也罢,他已经有那份夺取任何一种想要的东西的权力和力量。 103.第一百三章 萨卡斯基带着人回了自己位于马林弗德城镇居民区的住宅。 比起海军本部里边那间宿舍,萨卡斯基下意识选择更为私人化的这幢居所,一幢带着小花园的房子,充斥着生活气息,他相信,对于此时此刻的这人来说,这边的居所更能让她放下戒心。 萨卡斯基没有‘家’那种绵软懦弱的栖息地,只有几处可供居住的地方,不过,海军本部里边那间宿舍,他带她去的话很可能招来围观。 毕竟那边住的都是海军高层将领,霸气修习纯熟,不用见闻色也五感敏锐,他带着人去宿舍哪里瞒得过在那歇息的家伙们。 原本也没什么,海军本部之内到一定级别的将领彼此间知之甚详,暂且不论她如今在高层将领们认知当中的定位,即便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带她回去,会想多的人也很少。 因为他这些年来即使夜间消遣,也不可能做出把女人弄进海军本部宿舍那种荒唐举动,他带她回去,那些家伙察觉了顶多是明天调侃他几句。 可今晚情况特殊,她想必是极度不愿意惹人注目。 萨卡斯基能感觉到,怀里这人隐约的戒备。 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动都没动一下,连她抱在怀里的布团包子,一大一小两个安静得出奇,只是,她的背脊绷得很紧,萨卡斯基一路抱着她,又哪里察觉不到这人对他的怀疑和警戒。 稍稍想想他也能猜得出,她一路反常的原因,她这是在担心他会对她不利。 察觉之后,萨卡斯基先是恼怒,继而又有些无奈,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取得她的信任,他原本也不太懂得花言巧语。 那种在文字上迂回取巧的手段,是从来武力至上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的短板,对于不擅长的事务,他没有勉强自己去做的兴趣。 更何况,男人若是想要讨女人欢心,仅仅嘴上说说又哪里够? 就算从来没有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萨卡斯基也明白,[追求]这个名词化为动词时当中的奥妙,很简单,千万句甜言蜜语也比不上一个实际行动来得成效卓著。 这人万般谨慎的原因,是为了她怀里这个存在形式太过诡异的孩子,她不信任他,是他无法给予承诺令得她产生安全感。 既然如此,只有用实际行动让她自己感受,他的诚意。 情况果然一如萨卡斯基预料。 他抱着人进了屋子,又穿过一楼客厅直接去到二楼,最后把人安置在客房,等他倾身将人放下,她双足落地,直起身的萨卡斯基瞥见她眼睛里薄冰般的冷意悄无声息融化开来。 不过还是没说话,随意环顾室内一圈,这人走到床边,把怀里裹着他西装外套的孩子小心放到床中央,接着自己合身侧躺到那布团边上,取掉他的外裳,一手拉过被子把两人都盖进去。 完成之后,她腾出一手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嘴里小小声哼着一曲辨不清歌词的曲调,仿佛是睡前安眠曲,只是不知是哪里的语言,发音古怪,在室内轻轻柔柔回荡着。 良久,许是被安抚了,她的歌声慢慢揉进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小小声说着什么,音量很低嘟嘟囔囔,依稀是撒娇的话。 她似乎也高兴起来,哼着的歌声没有停,曲调节奏却缓下来,象是分神听孩子说话,柔声用安眠曲一应一和。 幼儿含糊不清的童言童语,妇人温婉低柔的歌声,在寂静的深夜听来,叫人心头蓦的一软。 萨卡斯基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盯着那床上被褥间隆起的弧度,随着时间流逝,男人眼底藏的戾气和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温软与怜惜。 一瞬间,筹谋已久的千重心思万般手段竟是半分也施展不开。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许是她的歌声有什么魔力,无处宣泄的焦躁被安抚,沉浸在无法辨认语言的歌声里,他的心情平静而柔软,竟是非常没出息的觉得满足。 他原想着她进了他的居所,接下来自然也由不得她了。 男人和女人在夜里共处一室还能发生什么?就算没有,在别人看来,她也是他的人,至少,今晚以后黄猿和鬼蜘蛛再有心思也要有所顾忌。 要知道,比起谋定而后动,萨卡斯基更喜欢先发制人。 同样是对这人居心叵测,鬼蜘蛛一开始就昭告天下,黄猿用温水煮青蛙的迂回政策,然而,两种不同手段实际上都收不到效果。 萨卡斯基很清楚,除了当年相处时的了解,他更彻底调查过,所以知道,这个女人寡情又冷淡,鲜少有能打动她的事。 要想得到,他甚至有最坏的打算,侵略与掠夺,不顾一切。 他想对她做的事很多年前就有了腹案,只是当年什么都来不及做而已,萨卡斯基早已经谋算好一切,包括她的反应,包括外界的反应他想要的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真正和她共处一室,他又什么都不想做,或许是眼前这一幕太叫人沉溺,这般普通人家的寻常画面,对于孤单半生的男人来说极具诱/惑力。 这种诱惑并非出自情/欲冲动,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满足感。 刹那间,心脏被填得满满的要溢出来似的柔软,萨卡斯基认为,倘若许多年前他得偿所愿,她和他如果有孩子,此时此刻的幸福大概也正是这样一幕吧? [家]这个词,以往不曾在意,甚至不屑一顾的认知,再没有哪个时候能象现在这样,让他渴望。 不是想要一个家,而是想要这女人定位在‘妻子’的位置上,属于他和她的家。 又隔了好一会儿,萨卡斯基缓步走上前去,他不愿意出于私人原因对她用下流手段,可有些事仍然需要得到解释。 因为他需要答案才能凭着它替她解决那些麻烦。 察觉他靠近,她的歌声未停,身体略略抬高些,偏过脸,视线抬高些看向他,静静看了几秒钟,露在被子外边的手停下拍抚动作,手腕转高到嘴唇的位置,竖起食指,做了个要他保持安静的动作。 片刻过后,这人放下手又一次开始拍抚,萨卡斯基随后就着床边留下的小小一道空隙坐下,抬手摘掉帽子将它搁在床边矮柜上,复又倾身———— 一手撑在她挨着的枕头上,以俯视的姿态越过她另一手探出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她被他的举动吓着,整个人僵了下似乎想跳起来,不过又记着边上的孩子赶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萨卡斯基瞥了咫尺间这人一眼,之后漫不经心的转开视线,目光落在被子里边,布料遮挡住光线,光影对比间暗处隐约蜷着一道半透明的轮廓。 比起先前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不知怎么,小孩子的身影居然显露出三四分来,象是尚未上色完全的画,半是透明半是实体。 不过也还是能看得清楚,团成团蜷缩在她胸口位置,面朝她侧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金发。 果然是萨卡斯基挑了挑眉梢,得出结论后他把被子重新盖回去,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另外这支手按在另一侧枕边,以将她完全禁锢的样子,开口,“解释。” “这孩子是科学部那小丫头,对吧?” “意识离体?送回去就好,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这人因为支起身,他恰好附到她的耳边,说话时嘴唇开阖甚至能碰触到一小块皮肤,萨卡斯基盯着咫尺间她散在枕头上的墨黑发丝,冷声道,“现在,解释。” 说着他又逼近几分,嘴唇擦过她的耳廓,丢下最后通牒,“我没有太多耐心。” 防盗 萨卡斯基带着人回了自己位于马林弗德城镇居民区的住宅。 比起海军本部里边那间宿舍,萨卡斯基下意识选择更为私人化的这幢居所,一幢带着小花园的房子,充斥着生活气息,他相信,对于此时此刻的这人来说,这边的居所更能让她放下戒心。 萨卡斯基没有‘家’那种绵软懦弱的栖息地,只有几处可供居住的地方,不过,海军本部里边那间宿舍,他带她去的话很可能招来围观。 毕竟那边住的都是海军高层将领,霸气修习纯熟,不用见闻色也五感敏锐,他带着人去宿舍哪里瞒得过在那歇息的家伙们。 原本也没什么,海军本部之内到一定级别的将领彼此间知之甚详,暂且不论她如今在高层将领们认知当中的定位,即便是当初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他带她回去,会想多的人也很少。 因为他这些年来即使夜间消遣,也不可能做出把女人弄进海军本部宿舍那种荒唐举动,他带她回去,那些家伙察觉了顶多是明天调侃他几句。 可今晚情况特殊,她想必是极度不愿意惹人注目。 萨卡斯基能感觉到,怀里这人隐约的戒备。 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动都没动一下,连她抱在怀里的布团包子,一大一小两个安静得出奇,只是,她的背脊绷得很紧,萨卡斯基一路抱着她,又哪里察觉不到这人对他的怀疑和警戒。 稍稍想想他也能猜得出,她一路反常的原因,她这是在担心他会对她不利。 察觉之后,萨卡斯基先是恼怒,继而又有些无奈,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取得她的信任,他原本也不太懂得花言巧语。 那种在文字上迂回取巧的手段,是从来武力至上的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的短板,对于不擅长的事务,他没有勉强自己去做的兴趣。 更何况,男人若是想要讨女人欢心,仅仅嘴上说说又哪里够? 就算从来没有为哪个女人费过心思,萨卡斯基也明白,[追求]这个名词化为动词时当中的奥妙,很简单,千万句甜言蜜语也比不上一个实际行动来得成效卓著。 这人万般谨慎的原因,是为了她怀里这个存在形式太过诡异的孩子,她不信任他,是他无法给予承诺令得她产生安全感。 既然如此,只有用实际行动让她自己感受,他的诚意。 情况果然一如萨卡斯基预料。 他抱着人进了屋子,又穿过一楼客厅直接去到二楼,最后把人安置在客房,等他倾身将人放下,她双足落地,直起身的萨卡斯基瞥见她眼睛里薄冰般的冷意悄无声息融化开来。 不过还是没说话,随意环顾室内一圈,这人走到床边,把怀里裹着他西装外套的孩子小心放到床中央,接着自己合身侧躺到那布团边上,取掉他的外裳,一手拉过被子把两人都盖进去。 完成之后,她腾出一手隔着被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嘴里小小声哼着一曲辨不清歌词的曲调,仿佛是睡前安眠曲,只是不知是哪里的语言,发音古怪,在室内轻轻柔柔回荡着。 良久,许是被安抚了,她的歌声慢慢揉进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小小声说着什么,音量很低嘟嘟囔囔,依稀是撒娇的话。 她似乎也高兴起来,哼着的歌声没有停,曲调节奏却缓下来,象是分神听孩子说话,柔声用安眠曲一应一和。 幼儿含糊不清的童言童语,妇人温婉低柔的歌声,在寂静的深夜听来,叫人心头蓦的一软。 萨卡斯基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盯着那床上被褥间隆起的弧度,随着时间流逝,男人眼底藏的戾气和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温软与怜惜。 一瞬间,筹谋已久的千重心思万般手段竟是半分也施展不开。 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许是她的歌声有什么魔力,无处宣泄的焦躁被安抚,沉浸在无法辨认语言的歌声里,他的心情平静而柔软,竟是非常没出息的觉得满足。 他原想着她进了他的居所,接下来自然也由不得她了。 男人和女人在夜里共处一室还能发生什么?就算没有,在别人看来,她也是他的人,至少,今晚以后黄猿和鬼蜘蛛再有心思也要有所顾忌。 要知道,比起谋定而后动,萨卡斯基更喜欢先发制人。 同样是对这人居心叵测,鬼蜘蛛一开始就昭告天下,黄猿用温水煮青蛙的迂回政策,然而,两种不同手段实际上都收不到效果。 萨卡斯基很清楚,除了当年相处时的了解,他更彻底调查过,所以知道,这个女人寡情又冷淡,鲜少有能打动她的事。 要想得到,他甚至有最坏的打算,侵略与掠夺,不顾一切。 他想对她做的事很多年前就有了腹案,只是当年什么都来不及做而已,萨卡斯基早已经谋算好一切,包括她的反应,包括外界的反应他想要的无论如何都会到手。 只是不知为什么,现在真正和她共处一室,他又什么都不想做,或许是眼前这一幕太叫人沉溺,这般普通人家的寻常画面,对于孤单半生的男人来说极具诱/惑力。 这种诱惑并非出自情/欲冲动,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满足感。 刹那间,心脏被填得满满的要溢出来似的柔软,萨卡斯基认为,倘若许多年前他得偿所愿,她和他如果有孩子,此时此刻的幸福大概也正是这样一幕吧? [家]这个词,以往不曾在意,甚至不屑一顾的认知,再没有哪个时候能象现在这样,让他渴望。 不是想要一个家,而是想要这女人定位在‘妻子’的位置上,属于他和她的家。 又隔了好一会儿,萨卡斯基缓步走上前去,他不愿意出于私人原因对她用下流手段,可有些事仍然需要得到解释。 因为他需要答案才能凭着它替她解决那些麻烦。 察觉他靠近,她的歌声未停,身体略略抬高些,偏过脸,视线抬高些看向他,静静看了几秒钟,露在被子外边的手停下拍抚动作,手腕转高到嘴唇的位置,竖起食指,做了个要他保持安静的动作。 片刻过后,这人放下手又一次开始拍抚,萨卡斯基随后就着床边留下的小小一道空隙坐下,抬手摘掉帽子将它搁在床边矮柜上,复又倾身———— 一手撑在她挨着的枕头上,以俯视的姿态越过她另一手探出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她被他的举动吓着,整个人僵了下似乎想跳起来,不过又记着边上的孩子赶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萨卡斯基瞥了咫尺间这人一眼,之后漫不经心的转开视线,目光落在被子里边,布料遮挡住光线,光影对比间暗处隐约蜷着一道半透明的轮廓。 比起先前什么都看不见,现在不知怎么,小孩子的身影居然显露出三四分来,象是尚未上色完全的画,半是透明半是实体。 不过也还是能看得清楚,团成团蜷缩在她胸口位置,面朝她侧躺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子,金发。 果然是萨卡斯基挑了挑眉梢,得出结论后他把被子重新盖回去,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另外这支手按在另一侧枕边,以将她完全禁锢的样子,开口,“解释。” “这孩子是科学部那小丫头,对吧?” “意识离体?送回去就好,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你究竟在顾忌什么?” 这人因为支起身,他恰好附到她的耳边,说话时嘴唇开阖甚至能碰触到一小块皮肤,萨卡斯基盯着咫尺间她散在枕头上的墨黑发丝,冷声道,“现在,解释。” 说着他又逼近几分,嘴唇擦过她的耳廓,丢下最后通牒,“我没有太多耐心。” 104.第一百四章 听得他的话,她动作顿了顿,瞥一眼过来,也不回答或者解释,目光却显得凝重。 两人视线一碰随即错开,她重新低下头去看抱着的孩子,之后,萨卡斯基也慢慢的垂下眼帘,心里一时间就有了恍悟,从她的眼神里,他得出结论。 或许不是百分百正确,不过相信他的推测与真正的答案,这当中的差异不会太大。 萨卡斯基不擅言辞,然而,打了半辈子仗,到如今坐在海军本部大将位置上,判断模糊不清的情势,在极短时间内从当中找出关键,这种事还难不倒他。 所以,他能从她眼神里看出来: 这人对此刻的诡异情况其实一无所知,然而她不知怎么竟预测到后边这样的发展,并且下意识做出对孩子最有利的选择。 也可能是每个母亲在对待和孩子有关的事情上,与生俱来的母性使得她们比任何一个人都敏锐,让她们凭着那点模糊预感创造出令人惊叹的奇迹。 开始的时候她或者根本毫无把握,仅仅是凭着直觉行事而已,不过到现在她对自己的猜测却有了某种肯定。 即使不太明白这人说过的那些,关于身体和意识不相容的话,此刻看情形,萨卡斯基却不得不认同她毫无根据的决定。 这样子的意识离体,确实不能立刻把这团诡异存在的意识带回去,让五岁的小孩子精神回到十六岁的身体里确确实实后果难料。 十六岁的年纪心理成熟度接近成年人,至少,对世界的看法与自我人生的定义,会形成的见解;而五岁连意识人格都尚且懵懵懂懂的幼童,哪里懂得分辨黑白是非。 偏生她的孩子,那丫头拥有无上资质,聆听万物之音,天生霸王色霸气,那样优秀令人觊觎 事实上,萨卡斯基也已经认同黄猿的决断,这人的孩子,十六岁的小丫头,费尽心力教导培养的话,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然而,正是那份令人期待的资质,此时此刻,也更叫人担忧。 十六岁的小丫头极有希望成为海军的未来,五岁的没有正确观念的孩子,却很可能被别有居心的人带离正确道路。 如果是后者,无论对孩子本身,亦或者如今对小丫头寄予厚望的海军,都是灾难。 供职海军本部多年,萨卡斯基看尽黑/幕,深知许多无法公诸于众的肮脏隐情。 除了原本就与海军敌对的恶徒们会因为不愿意未来出现强大敌手,进而设下重重阴谋将有资质的新人扼杀在成为海军的支撑力量之前。 另外,更有无缘无故的恶意,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哪怕仅仅是一点点嫉妒与不甘心理,往往也很容易令人扭曲。 而上边那些种种困境,原本十六岁的小丫头可以应付自如,五岁的幼童却太弱小,根本无力对抗人心的黑暗面。 她的孩子如今这样,不得不说,她的决定很明智。 与其迫不及待让五岁的意识回归十六岁的身体,之后得到祸福难料的结果,不如等一等,倘若短时间内意识会成长,等意识复原到和身体相同年纪再回归,那将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将那些错综复杂因素逐一考虑过去,萨卡斯基面上的神色缓了缓,他撩高眼皮又看了她几眼,心头积聚的因她而起的恨怒,也在瞥见这人嘴角噙的温软笑意时,悄无声息淡化开。 罢了,到底是狠不下心对她。 无声的叹了记,他就这样坐着,被岁月磨砺得严苛冷酷的眼睛熄了锋芒,露出堪称温柔的神色,静静等待这人的忙碌过去,得了空闲来拨冗分些注意力给他。 接下来是有一段时间的杂乱。 她怀里的小鬼咿咿呜呜的嘟囔,也不肯说句咬字清晰点的话,更不肯抬头,只管把脸埋进她胸腹的位置,扭来扭去一刻也不肯安生,活像只好动的猴子。 萨卡斯基冷眼旁观,等了半晌也没见消停,一时就觉得小鬼很麻烦,尤其是她小丫头这样黏黏糊糊死命撒娇,简直象没断奶的婴儿。 话也不肯好好说,只要哭不哭小小声哼唧,分明是打着侵占她全部注意力不肯叫她分心的主意这样刁钻古怪恃宠而骄的丫头,哪里还有半点旁人口中不住夸赞的,海军新秀镇定又沉稳的气势。 然后,见她那样无比耐心的柔声轻哄,萨卡斯基又觉得回想起来,他麾下几个有家室的下属倒是说对一件事,女人有了孩子,男人在女人心里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所以说,小鬼真真是麻烦。 时隔良久,孩子被她重新哄得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死死抱着她不肯撒手,不过却没再做先前那些总是有意无意拦着她不让她分神的小动作。 直等到见丫头安稳了,这人神色微微放松几分,总算有心思搭理他。 “现在她七岁多一点”她低声开口,注意力仍然放在孩子身上没挪开,话却是给他听的,“头发是那年我剪的,当时手艺不熟练。” 她边说边摸了摸小鬼一脑袋齐耳的金发,眼角眉梢微微舒展开,浅笑里蓄着千种怜爱万般宠溺,“原本应该很可爱的齐耳妹妹头剪成卷心菜头,娜娜觉得丑还哭了呢” 许是听见自己被嘲笑了,乖乖趴着的小丫头扭了扭,很明显的散发出一种不高兴的情绪。 见状,她就收回手,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他的,片刻过后才悠悠然的接下去说道,“看来猜测是正确的,这样,冒险也值得。” 听得这般言辞,萨卡斯基眉梢微微一跳,“冒险?”重复一遍她说的关键词,想了想,顿时有些不安的预感————冒险? 这人从不无的放矢,萨卡斯基知道,虽然不肯完全袒露,但他相信,她一旦开口必定事出有因。 不过‘冒险’,她说的肯定不是指她的孩子冒险,那么言外之意就是她今晚的举动,可能对她自己产生无法预测的后果吗? 她笑着不说话,就这样久久的沉默着,沉默得让人窒息。 萨卡斯基心里一紧,又考虑了几秒钟,试探的开口追问,“你为她冒险,是什么?” 他的话音才刚落,这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者想好该怎么回答,顷刻间,他和她两人彼此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微变的神色。 这人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她飞快地扭过脸看向————萨卡斯基同时转过头,几乎是一瞬间,他和她看的那个方向,墙上闪过一片冷厉光芒,彷如天穹深处降落的雷霆万钧。 几秒钟后,才是姗姗来迟的声响,纵横交错光弧闪过,空气蓦然炸裂,在昏黄灯光笼罩的室内激起细细的裂帛之音。 这间位于二楼的客房,靠外的整面墙四分五裂无声无息坍塌,混凝土与砖石碎得不成样子,窸窸窣窣沿着地心引力掉落,碎石杂屑荡开浅浅尘埃。 过了会,扬起的尘土被风卷着吹拂开,视野变得清晰之后,建筑物外边半空中悬立的人显露身影。 客房墙壁毁于一旦,也是到这时候,萨卡斯基才发现,屋外的天空不知不觉已是夜色褪尽,与她在一起,他似乎连时间流逝都无法感觉到。 真真是良宵苦短。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转瞬又收起那点突如其来的柔软情怀,目光平移几分,萨卡斯基将眼神落到此刻立在居所外半空中的不速之客身上。 静静打量对方几眼,复又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半是昏聩半是浅亮的晨色从远处铺陈而来,背光站立的高瘦男人面上神情看不分明,身形显现的同时无形无质压力随之开来,激得这男人披的将领披风袍角翻卷如云。 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 双方打照面的同时,萨卡斯基就启动见闻色,霸气领域蓦地扩散,瞬间接收周遭信息之后,素来难以看出情绪波动的眼中浮现出尖锐寒意。 见闻色范围内,天光初现的岛屿表面静谧,居所附近街道却陷入重兵包围,那片外墙炸毁的瞬间直至此刻,几分钟时间不到,街头巷角涌现大批士兵,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将这幢建筑物围得水泄不通。 黄猿即使看不到部队的标识,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黄猿大将麾下队伍。 除了黄猿,萨卡斯基也想不到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所在地,能有谁不自量力到率兵包围他的居所。 他可不是青雉那种散漫性子不太过分的情况下往往一笑置之,冒犯他,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势必要做好粉身碎骨的觉悟。 视线错也不错盯着凭空站立的那男人,萨卡斯基坐在原处不动也不言语,心里冷笑一记,眼睛底渐渐升起阴霾。 分割线 室内与室外静默无声,屋里屋外彼此审视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半晌,悬在空气里的男人施施然迈开步伐,慢腾腾地一脚踏入室内,踩着瓦砾石屑走到里边,面上带着微笑,一副闲暇来窜门的悠哉模样。 “呵”一记轻笑首先从萨卡斯基的喉咙里溢出来,随即缓声道,“这是上次损毁你宿舍卧室墙壁的回礼?波鲁萨利诺。” 轻和低缓口吻,遣词用句稀疏寻常,语毕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时,原本就森然的面色更是冷得骇人,“那么,派遣麾下部队包围我的居所,是挑衅?” 萨卡斯基微眯了眼睛去看他这位同僚兼同窗,勾挑的唇稍,一丝阴狠之意缓缓倾泻而出。 可不是挑衅么? 相同军衔的海军大将,一位下令嫡系心腹队伍包围另一位的居所黄猿的举动,在萨卡斯基看来就是确确实实的挑衅,并且敌意深厚。 这样毫不掩饰,黄猿竟没考虑过如何收场,真是,几十年都改不掉狂妄又倨傲的性子。 天亮之后,两位海军大将几乎兵戎相见的消息一旦传出去 一想到黄猿不管不顾行动会造成的轰动,与紧随而来的震荡,饶是萨卡斯基也有些头疼。 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师出无名登场,简直像个前来捉/奸的丈夫真是够了,这混蛋!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是能够任性行事的地方吗? 就算不管底下将官军士的反应,战国元帅一定是不论是非曲直,首先发动能力拍飞他们两个始作俑者再来讨论谁的过错吧! 沉默片刻,萨卡斯基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理智维持在岌岌可危的安全界限,开口,沙哑厚沉的音色深处,有蓄势待发的磅礴怒气,“毫无理由的前提下调兵遣将,动用战斗部队包围我的居所” “现在开始最好想个让我无法反驳的解释,黄猿大将。” 萨卡斯基几乎按捺不住恨怒,然而被他质问的黄猿却笑得云淡风轻,隔了会才慢条斯理回答道,“耶因为天快亮了啊” 边说边抬手,指尖掸了掸西装袖口,之后又把一双手裤子口袋,朝着房间中央走几步,抬起视线,目光落在一处,“我担心安娜天亮会消失,不得不赶来看看呢” “打扰你的兴致,真是抱歉啊萨卡斯基。” 干出带兵包围他居所这种几乎宣告敌对的事,居然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于共事多年这同僚的顾左言它抵赖行径,萨卡斯基怒极反笑,不过也没开口,因为他知道,还有后文。 果然,时隔不久,黄猿又笑眯眯的开口,“知道安娜回来,着急的可不止我们。”说话速度慢慢悠悠,语气起伏间显得别有深意,“这不,刚到就赶过来了。” 随即略略侧身让开些位置,露出身后,确切的说应该是被破坏的那堵墙外边,悄无声息站立着的一匹生物。 外型如骏马,长长的鬃毛飘浮蜿蜒在半空,那生物踩着风立在那。 鬼族的守护兽。 看清楚室外无声无息矗立的那生物,萨卡斯基眯紧了眼睛,凶狠的目光瞬时扫向黄猿。 塞什尔岛一役之后,鬼族守护兽跟随出航舰队返回,说是战/俘也不尽其然,与其说是海军抓获它,不如说是对方主动与海军合作。 虽然没有人类外型,这生物却有着无比智慧————单是它脑中积淀千百年的知识与秘闻,许多因天候地理太过恶劣与世隔绝的岛屿失落的文明,它竟都能知道几分。 鬼族守护兽凭着这点与海军谈判,提出的要求也不多,第一,是海军提供它新的栖息地,第二却是它必须守护末代女王,也就是苍龙,安娜。 异种盘踞的岛屿毁于海底火山喷发,当时岛上残余的鬼族全部死亡,海军原本可以直接杀死这生物永绝后患,然而 目前已查明生存了近千年之久的生物,哪怕仅仅是不死的秘密,也足够它有条件在海军手上保证自己性命安全,甚至可能越过海军直接和世界政府谈条件。 这生物没有人型却可怕的深知人类的每种劣性,与海军谈判期间情势胶着,它直言威胁,倘若世界政府插手海军势必失去更多。 要知道,安娜是自然系岛岛果实,娜娜是万物之音聆听者,世界政府一旦发现她们血脉中拥有,鬼族趋近不老不死的遗传基因那后果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海军高层几经商议后决定接受这生物的条件。 然而答应归答应,因它危险性不定,它被交付到dr贝加庞克手上,除了用它浩瀚如海的知识为海军的秘密研究提供帮助之外,海军高层还有隐秘希望。 某些尚无法付诸行动的盘算,只不过,目前并非开始进行的好时机。 直至昨日之前,鬼族守护兽都被拘束在科学岛,到得现在毫无预兆出现在马林弗德 海军本部出动舰队征伐异种,战斗结局是惨胜,期间安娜失踪,娜娜昏迷她人好不容易回来,现在忽然看见原本的心腹大患安然无恙现身,对她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 黄猿这混账! 正打算问同僚这般行径竟是意欲何为,还没开口,萨卡斯基就听见她的声音。 “原来还活着啊?” 安静了许久的人蓦然开口,仿佛是轻声感叹,只是不知怎么,原本清冷柔和的声线变得沙哑低沉,寻寻常常一句话,让她用魔性魅惑的嗓音道出,竟生生叫人品出几丝寒意。 微微怔愣过后,萨卡斯基偏过脸,定睛看向咫尺间这人————她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甚至也没发现怀里的孩子已经抬头,皱着小脸惊怯怯的望着她,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鬼族守护兽引了过去。 这人此时褪掉无害假相,露出藏在深处的真实样貌,气势竟比当年他和她相遇时更盛几分。 轻轻勾挑的嘴角,笑意凌厉却又带着一丝玩味,视线直勾勾盯着室外那生物,眼睛里有冰冷冷的戾气在深处攸然生长,如嗜血蔓藤般蜿蜒张息。 这人周身迸发的气势并不陌生,萨卡斯基曾经在许多人身上感觉到过,那些人当中有海军成名已久的将领,也有称霸海上的枭雄恶棍,更有游走黑白世界夹缝间善恶不明的人物。 这一部分人身份立场各不相同,然而都有个共同特征,无论是身居高位亦或者不为外界所知,这部分人都是各自领域之内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领军人物’。 是经年累月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无论用多少顶级香料都遮不去的杀戮的味道。 险恶又压抑的静默过后,鬼族守护兽穿过墙壁损毁空出的通道,慢慢地踱入室内,走到离室内所有人都不远不近的一处巧妙位置方才站定。 它站定了扬高头颅,眼睛带着智慧生物特有的神采,也不见开口说话,却有辨不清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声音响起,‘托您的福。’ 无性别的声线,停顿几秒钟复又接下去说道,‘我深信您定会平安归来,苍龙女王陛下。’ “客套话就免了吧”被尊称为‘女王’的人脸色反而更阴沉几分,先是调转目光环顾在场其他人一圈,随即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生物,无比讥诮的哼笑一声,“当时没有拧断你的角,我很遗憾。” “现在,要么滚,要么————”轻曼的尾音拉得很长,她盯着它看的双眸蓦然冰冷,眼底烽火燎原般掀起滔天恨意,“死在这。” 105.第一百五章 再没有比‘仇敌相见’更叫人郁闷的事了,我想,尤其是现在,看看我家缩水的熊孩子,再看看鬼面兽悠哉悠哉连毛都养得水光油滑的样子两厢一对比更是叫人牙痒得不行。 我知道自己有些不讲道理,可真不能怪我,不是吗? 任谁原本祥和喜乐的生活被破坏,对始作俑者都是要满怀敌意的,更别说原本的安娜与桐生高雄之间就有一段旧怨在,无论用了多少借口理由,都掩饰不了他是个渣男的事实。 当然,那些陈年往事,不知情的状况下也就罢了,关键是后来发生的事。 要不是鬼族横生枝节,我和娜娜又哪里会落到这样下场?安安稳稳的生活毁于一旦不说,如今更是一个灵魂离体,一个朝不保夕。 我安分守己,努力把熊孩子从一小粒养大到眼瞅着可以结婚成家,结果呢? 毁了我的生活不够,娜娜原本可以平安顺遂的人生,如今也吉凶未卜,到现在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有脸出现?出现了还摆出一副叫人磨牙的讨厌样子。 不小心又想起自家熊孩子,我瞪着鬼面兽的眼神越发凶狠起来,虽然真正作恶的是玄武高雄,并且那丫已经死得骨头都化成灰,但这不妨碍我把所有和鬼族相关的事务全部列入黑名单。 然后,黑名单上位列前茅的家伙生龙活虎站在面前,这种心情简直一言难尽,没当场发作弄死丫,已经是我很克制了好么?真当我好欺负? 许是没料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在场的另外这两个男人外加一只生物表情都是微微一愣。 大将黄猿瞥了眼站在一边的鬼面兽又飞快收回视线,表情显得有些儿懊恼?鬼面兽倒还是纹丝不动的样子,不过也没哪个开口说话自讨没趣。 气氛一时间竟再次变得有些凝固。 隔了一会儿,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总之大概就是故意装无辜的转移话题吧?鬼族守护兽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沉默。 还是那样没动嘴皮子,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发出来,它说的是一件表面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离开塞什尔岛之后我的行动受到海军制约,到得此时才’ ‘时隔八个月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 ‘看到她以如此型态存在,我才确定当时的推测是准确的。’ 说到这里微妙停顿片刻,我发现它的眼神落到娜娜身上,细细审视几秒钟又抬高目光,视线重新对上我的,语气很平淡,‘这孩子果然无法觉醒血脉,她仅仅是人类。’ 我哼了声,下意识拉高被子又一次把熊孩子藏起来,然后冷笑,“废话,这种事不需要你承认,娜娜原本就是人类。” 我这样说,结果它轻笑一声,‘您是装傻吗?我指的是因果锁链。’ 它若有似无的仰高头颅,环顾室内一周复又垂下脸,眼中的笑意犹如针尖,一种带着几丝讥讽的冷冽流光一闪即逝,之后又道,‘鬼族没有灵魂,您不可能不知道。’ ‘而意识灵体类的存在,人类的眼睛也根本看不见,只在处于某种状态下才是例外。’ 用平淡无奇的音色,它毫无预兆的说出非常惊人的事实,‘就象您和这孩子灵魂与意识能够凝结成为实体被其他人看见,并且碰触到。’ ‘将灵力凝聚成为能够在人类眼睛里现身的运用,已经随着尸魂界消失而消失,作为血脉觉醒的继任苍龙,您原本没机会获得灵魂独有的力量。’ ‘是您找到与尸魂界联系的手段?您或许不知道,尸魂界是鬼族的敌人。’ 最后的一句话,它以别有深意的音调道出,并且,也是到这一瞬间,多了些咄咄逼人的锋芒,‘另外,您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您的意识会充满大虚的味道?’ “停!”我一脸头疼的开口打断,先低头重新给娜娜拢好被子把小小一粒藏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抬头看了看现场旁听的另外两个男人,两位海军大将。 站在鬼面兽附近的黄猿大将和咫尺间这位赤犬大将,他们两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然后,非常不幸的现在他们都被挑起兴致。 很显然,鬼面兽爆出的那些秘密,对于这两个男人来说,是非常非常令人感兴趣的东西————黄猿和赤犬两个虽然不说话,但是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看他们的表现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要求清场,骗他们让出私人空间是肯定不可能的事。 空出一手揉了揉额角,接着在心里理了理头绪,之后我放下手,冷笑,“想必接下来会是一段彼此坦诚的时间,那之前你也省省虚伪的客套吧?我听得很累。” “我真讨厌你,你对我也抱有敌意,说话的时候就没必要客气了不是吗?” 人要有自知之明,别看它说话张口闭口的‘您’,态度恭恭敬敬,然而实际上,我相信如果有机会,这只鬼族守护兽绝对很乐意弄死我 所以啊 “省略那些废话,我们直接进入正题。” 提出建议之后我细细瞅了瞅站在不远不近位置的那鬼面兽,见它果然不反对,就接着往下开始说,为着它先前一股脑丢过来的问题,逐一给予回答。 它一下子爆出太多秘密,每个秘密还顺带疑问,我的脑子不够太够用,只好一边慢慢想一边慢慢说: 第一: “你和海军合作,看你出现我也才确定之前的推测,不过那和我没关系,你说的八个月没见这次才看见娜娜,无论是你试图取信于我也好,亦或者推脱,都没所谓。” “因为原本也没指望行凶者救人。” 当然,这不是怨怼,仅仅是阐述事实,我的娜娜之所以会遭这些罪,不都是鬼族弄出来的吗?我还能指望它做点什么?笑死了好么。 说完我停顿了会,鬼面兽保持着安静,眼神里带出些讶异,而边上的海军大将们,黄猿的眉梢微微挑了挑,赤犬透过眼角余光,坐在我边上的男人视线也显得诡异。 想必是一样的,两人一只都觉得惊讶,因为我说知道鬼面兽和海军合作。 “耶安娜你怎么猜到的?”黄猿大将蓦地插/进话来,跟着他人象是不自觉地往前逼近一步又停下,慢悠悠的说话节奏,语气显得饶有兴致,“真是叫我惊讶呢” 你闭嘴!别插话好么?我丢了个白眼过去,哼了声,“很好猜,我又不是小孩子。”桐生高雄袭击海军本部之前,鬼蜘蛛中将擒获交给科学部的那黑发异种,是打算做什么还需要别人猜吗? 实验研究————海军觊觎异种超速再生的力量,试图透过研究掌握它。 而鬼面兽,即使海军不觊觎再生也要垂涎不老不死。 塞什尔岛毁灭,当时鬼面兽闯入我开辟用以保护众人的盗版黑腔,之后它落到海军手上,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理由海军和它达成协议,也不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那种事实说明白了有意思吗?当然没意思,而且如果说出来还很伤感情,因为太现实。 阴森森瞪着眼打断我的黄猿大将,几秒钟后就见他笑眯眯的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你继续往下说’的妥协样子,我撇了撇嘴角,把目光平移几度。 第二: 先前驳回鬼面兽不知出于何故的解释,再来就是 “因果锁链,那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我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你说当初就推断娜娜无法觉醒血脉?” ‘是。’被我盯住的鬼面兽居然平静地点头,‘恰如您所言,力量不进则退,人类已经进化形成克制鬼族的基因。’ 它飞快扫了眼我胸前裹着被子的一团,随即叹了声,‘这孩子被玄武带回那时我就察觉,她天生霸气只是尚未完全觉醒。’ ‘高雄压制了她属于人类那部分的资质,不过到底还是失败。’ 或许是这一刻我的表情太凶恶,一直云淡风轻的鬼面兽难得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停了停,语速加快了几分,‘这孩子与罗暄太过相似,高雄误认为她是苍龙。’ ‘鬼族都城毁灭之前的末代玄武与苍龙被誉为最有希望复兴鬼族的双王,除了罗暄之名,另一部分原因也是末代玄武的力量太过强大。’ ‘高雄拥有操纵意识的力量,而’ “与意识类相关的力量都极度危险。”这次忽然开口的是大将赤犬,“玄武高雄通过操纵意识彻底改变了小丫头的认知。” 男人的声音显得沙哑,低沉肃穆的音色,说话时有混沌而危险的戾气从他身上浩浩荡荡蔓延开来,“而这一点你始终对海军隐瞒。” “科学部请到一流催眠师试图为小丫头的意识解锁,然而无济于事。”大将赤犬杀意爆发的同时,另一位安静的黄猿大将也开了口,“因为人类的大脑精密而脆弱,一旦伤害形成就不可逆转。” “如果早知道实情就留不得你。”统御科学部的这位大将面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眉宇间流露出些许的残忍,“幸而现在知道也不迟。” 两位海军大将显而易见的怒不可遏,肃杀的气势骤然爆发出来,厚重压抑的冰冷紧张感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蔓延,血腥气息真实浓厚得让人仿佛置身黑暗深渊。 比起鬼面兽冷漠平静的表现,倒是躲在被子的熊孩子微微发抖起来。 察觉到裹在胸前的一小团不对劲,我回过神,抬手隔着被子给她捋了捋背脊,然后不耐烦的咳嗽一声,冷笑,“我说,你们这样随便插/进别人的谈话真是没礼貌。” 等这两个男人同时转过注意力,我翻出死鱼眼,只在心里默默腹诽: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行径实在是叫人呵呵哒 随便吐了句槽,紧接着我就努力回归正题,没打算跟他们在这方面较劲,没意思,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解决。 “玄武高雄的改变意识,是不可逆转的吗?” 我话音落下,沉默两秒钟,鬼面兽微微点点头,‘是,很抱歉。’ ‘单就高雄的操纵意识来说,伤害不可逆转,不过,这孩子如今的情况证实万事并非绝对,至少她在好转。’ 说完又安静了会,仿佛是在筹措语言,片刻过后它的声音重新传来,‘这孩子的情形曾经有过类似理论,相当于意识回溯。’ ‘就象大脑死亡几秒钟内回顾全部记忆,受到操纵的意识伤害形成过后的自我修复,从正向开始,重新经历一次原有的记忆。’ ‘很多年前尸魂界有位大人物前来现世接触过我们,这种理论是那位说的,他的力量与玄武类似,彼此交谈时透露过,当时我恰好旁听。’ ‘您如果对尸魂界不陌生,那么您或许听说过那位的名字。’ “也就是说,娜娜果然可以恢复。”我挑了挑眉梢,为着鬼面兽的话而慢慢高兴起来,虽然它没有给什么实际帮助,不过就算仅仅是口头保证,也叫我心头悬的一块大石稍稍放下了些。 哪怕只是毫无根据的理论,对此时的我来说也象是一根救命稻草。 另外———— 想了想,我接着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尸魂界的大人物,力量和玄武高雄类似我猜,应该是那一位吧? “蓝染惣右介,原护庭十三番五番队队长,斩魄刀名为镜花水月。” ‘您果然知道。’鬼面兽闭了闭眼睛,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那位彼时还不是队长,我也不问您从何得知,只有一点’ ‘都城毁灭的起因是拜灵王所赐,玄武高雄拒绝了那位的合作提议。’ ‘苏醒之后我再没见过死神,但是请您记得,尸魂界与鬼族处于敌对状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阴森森的危言耸听,虽然很清楚那位五番队队长的危险程度,根本不想也更没机会和那位合作,不过我就是见不得它好。 闻言它怔了怔,随即轻轻叹了一记,‘随您的意吧毕竟我的职责也只是守护女王,鬼族兴衰如今只在您一念之间与我无关。’ 呵呵我笑了声,果断地把脸转开,拒绝再跟这只有什么交流————这种三观不合根本没办法交流的憋屈感实在是叫人如鲠在喉。 之所以肯跟它废话,实际上还是因为我在拖时间,一来想让熊孩子安安静静的快快长大,二来也是在躲开海军大将的试探与质疑。 毕竟赤犬和黄猿两位都不是容易叫人蒙混过关的人,单独面对一个的时候还能用沉默来不合作,他们一起我肯定招架不住。 现在这两位大将先生保持安静,原因不外乎想旁听的时候多得到些内/幕,可也是现在,我实在和鬼面兽没什么好继续说的 鬼面兽说的那些,鬼族,尸魂界,大虚,隔着无数时间的从前,要是追根究底可就有些危险呢毕竟后边很可能牵扯到鬼族灭亡的根本,灵王封印的那把刀。 苍龙的配刀,调动星辰之力的黑暗罗睺。 太危险了!果断的到此为止吧! 106.第一百六章 马林弗德的黎明真的很美。 清浅微凉晨风带来远处潮声起伏与近岸城镇苏醒的喧嚣,初生的阳光自远处天穹缓缓流泻,透过那堵损毁墙壁倾洒下来的浅金光辉不着痕迹浸润了一切。 漫长的夜终于过去。 半坐着靠在床头,我拢着被子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房间里没了其他人,两位海军大将外加一只鬼面兽都到别个房间去了,临行前黄猿大将先生风度翩翩的告知:接下来我和娜娜好好休息,一切容后再议。 当然,虽说这位科学部头子看起来笑眯眯的,象是非常好脾气别人做什么都没关系的样子,不过,是得有多蠢才会把他的话当真,反正我不信。 要知道,黄猿大将在海军本部内的诡诈名声,就算我这样属于边缘单位的人都如雷贯耳呢 ‘一切容后再议’,说得那般客气跟真的一样,实际上不就是要秋后算账,当别人傻瓜好哄么? 趁着房间里没外人,我朝天翻出个死鱼眼,撇了撇嘴角,啧了声。 至于他们,二位海军大将和一只鬼面兽去做什么 执掌海军科学部的黄猿大将先生表示,他有许多疑点需要和鬼面兽好好讨论一番,就这位目前海军的合作者所隐瞒的情报,他非常不解,并且迫不及待的想知晓详情。 ————他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情,真真儿和在鬼蜘蛛中将办公室里支走斯托克斯医生那回一样,让人一听就是托词,还是根本没掩饰真实目的那种。 然后,比起转身就变魔术一样面色黑如墨汁的黄猿大将,‘目前海军的合作者’鬼面兽一脸平静,当场被指控‘隐瞒太多情报进而导致双方合作关系岌岌可危’也波澜不惊的样子,象是笃定海军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胸有成竹得很。 黄猿大将的反应,我想鬼面兽应该隐瞒了许多东西,并且,鬼面兽和海军的合作,主要负责人估计就是他,也正因为被蒙在鼓里,执掌科学部的这位大将才会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那气势啊衬着他原本就不算英俊的五官,简直能吓哭孩子。 再然后,大将赤犬先生,那男人丢下解释一样的话,说是早起习惯去锻炼呃我看他杀气腾腾直接纵身从新开的(原本是墙壁的)出口跃出,他的锻炼就不知道是不是去楼下和包围这居所的大批人马比划身手? 稍稍想象了下那场面个人表示,我现在的心情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别人家孩子死不完(暗搓搓幸灾乐祸脸)。 十几分钟前清场完毕,接下来房间里显得冷清又安静。 侧耳聆听外边陆陆续续传来的细微声响,良久,确定了无论是楼下正不知做什么锻炼的赤犬大将,亦或者别的房间里‘愉快交流’的黄猿大将和鬼面兽,两个一只都暂时没空来打扰,我小心让自己坐得更直些,轻轻把被子揭高,低头,定睛往里边看。 一双圆滚滚非常精神的眼睛,立刻就和我的视线对个正着。 躲在被子里树袋熊似的猴在我身上的熊孩子仰高了脸,表情是这样:(),然后,我和她两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她的馒头脸就慢慢皱成个包子,表情变成这样:(╥╥)。 接下来又沉默片刻,许是见我没反应,哭唧唧的脸无声无息进化,改成宽海带泪,┭┮┭┮。 我:“” 见她这样呃活泼,让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然后,不得不说是松了口气哒这么有精神,看来先前被两位海军大将迸发的气势惊到的情绪恢复过来了嗯 心里边悬着的一块大石放下,面上还是保持着略显僵硬的表情,静静盯了一会儿,看她越发有(无声无息)哭成个小喷壶的趋势,我眼角一抽,慢慢地又给她把被子盖回去,决定等她哭完了自己钻出来再好好说话。 我知道,娜娜打小就这毛病,闷骚又爱多心,肯定是刚刚见两个海军大将,然后她不晓得想到什么奇怪地方去 熊孩子那点心思,我咋会不晓得呢她可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啊( ̄ ̄)。 果然————没等太久,鼓起的被子包动弹几下,慢吞吞从边缘钻出个脑袋来,乱蓬蓬的头发,发旋还翘起几根呆毛,闷在被子里久了脸颊红通通的,眼睫上还挂着没干的泪。 她扁着嘴,闷不吭声爬高些,又低头侧着脸压在我身上,一双手努力环抱,最后才开口,“妈妈刚刚那两个是相亲对象吗?” 熊孩子声音是哑的,情绪非常低落的样子,说完停顿一会,手收紧几分,一边磨蹭一边嘟囔,“我讨厌他们,一个都不要选。” 我:“” 一边无言以对,一边满头黑线,看着熊孩子的眼神简直要带出几丝惊悚来,她这反应为什么两位海军大将是相亲对象?娜娜你究竟脑补到什么诡异地方去了喂! 又等了会,“妈妈”她喊了声,不甘不愿的撑着手抬起上身看过来,一副努力想说服的表情,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说,“年纪太大又好丑,看上去比斯托克斯老师还老的老头子,你不会幸福的!” 我:“” 说得好有道理,居然一点都不能反驳,眼角抽完抽嘴角,无言以对满头黑线的程度升级到尼加拉瓜瀑布汗,片刻前是惊悚,现在我的脑子里掀起十级大海啸。 这孩子的话明明听上去很正常的遣词用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娜娜你的话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一脸呆滞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嘴角狠狠一抽,然后,我咳嗽一声努力让理智回笼,把心里咆哮刷屏的神兽群暂时弹压下去,开口先安抚她,“娜娜你乖啊不是相亲对象,两个都不是。” “真的吗?”这孩子满脸狐疑的打量我几眼,接着扭头看看四周,之后,转回来的脸上依稀写满了‘别骗我了这都睡在别人家了还说不是相亲对象?’大串弹幕的表情,哼唧,“反正我不要。” “太丑又太老,我会被朋友笑话的。”嘟着嘴,她的表情非常非常嫌弃,“还有啊人生计划里边要有弟弟妹妹的理想也会很难实现啊” 说完瞥了我几眼,象是要加重说服力似的,调子显得语重心长,“妈妈,我不反对你再婚哦不过太老的男人可不行。”这孩子老气横秋,摇头晃脑的叮嘱,“他们太老,你会生不出孩子的。” “”我一时大囧,后脑勺上挂的黑线又密集几分,面无表情瞪着她的同时,内心的吐槽简直波澜壮阔: 你哪来的朋友喂!你这熊孩子不是总跟我说,和城镇里年纪相仿的小孩子没有共同语言么?哪里来的会笑话你的这种好交情朋友啊?你在外边偷偷摸摸交了朋友,我居然半点也不晓得? 还有,你的人生计划不是要快快长大赚很多钱登上事业巅峰成为白富美人生赢家么?什么时候多出来的要有弟弟妹妹啊?不是说好了只爱我一个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儿大不由娘么?在外边交了朋友瞒着我,说好的人生理想说改就改还不让我知道,真是叫人无比忧伤啊喂! e(┬┬┬┬)3 内心咆哮着吐过一半槽,再看熊孩子还是先前那副表情,我顿时有些头疼,想了想索性抬手把她重新按回怀里,掌心护着她后脑勺,视线抬高些看向天花板,拿出十几年来一直用的说法,“好吧好吧娜娜不喜欢,我会回绝掉。” 熊孩子没有应声,不过她又拿脑袋顶着我的手心蹭了蹭,这动作应该是很满意的意思。 见收到预期效果,我就拉高被子给她盖,留个小脑袋在外边,她很快安静下来,贴在我胸口的小身体慢慢放松不再绷得紧。 良久,垂下眼帘扫了眼趴伏在胸口的这颗后脑勺,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在熊孩子看不到的角度,我无声扭曲了整张脸,如鲠在喉的另外一半吐槽瞬时间冒出来: 对于她说的内容咳咳!两位海军大将确实咳咳!是老头子来着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娜娜你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什么你看起来最多八岁,萝莉的标准是9岁,你都没到呢喂!哪里知道的‘男人的年纪大女人不会幸福’和‘男人太老女人生不出孩子’这种概念? 我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果断不是错觉。 谁教的? 哪个混账东西带坏我家熊孩子?站出来!我一定打死你!凸(艹皿艹 )。 惊觉自家熊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学了莫名其妙不和谐的东西,震惊过后我一脸狰狞,不想忽然又听见外边走廊传来脚步声。 回过神,我把脑袋转了转,与此同时原本阖上的房间门恰恰从外边被打开,双方一照面,登场的来人这才为时已晚的抬手敲敲门,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耶打扰你了?” 黄猿大将先生施施然踱进屋子,面上带着笑,和蔼又可亲,“真是失礼呢”嘴里说得很客套,脚下步伐却是没停,一路往前走到床边,“小丫头睡着了?” 我没回答他倒是先看了看房门,那里空荡荡的,显然不速之客只有这一位视线溜过一圈随即收回,目光抬高几分看着立在床边这位,“还没睡,黄猿大将有事?” “耶”他曼声应了记单音,低垂的眼帘叫人辨不清目光喜恶,停顿片刻复又做出非常无头厘的事:侧身直接挨着床沿坐下,还正正好坐在先前他那同僚大将赤犬坐的位置,角度分毫不差。 眼角一抖,我只觉得满满恶意扑面而来。 短暂的静默过后,这男人伸过手来,不紧不慢地给娜娜掖了掖被角————熊孩子浑身僵硬显然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我顿时没忍住抬手重重拍在他手背上,并且怒目而视。 下一秒,对方的手自一个诡异角度翻转,瞬间反握住我的手,他的速度很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又慢腾腾地加重力道,铁箍似的扣紧了不让人挣脱。 接着,咫尺间的这男人微微眯起双眼,脸上露出半嘲半讽的表情,“耶安娜这么大的反应好奇怪啊之前我看你对萨卡斯基可没这么凶呢” 说完他收敛了笑容同时也松了手,盯着人看的眼神变得森然冷锐,“这样毫无防备躺在男人床上,你打算拿自己换取什么?” “小丫头的安全?亦或者她未来的前程似锦?” 与这位黄猿大将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半晌,我嘴角一抽,非常无奈的叹了口气,开口,“黄猿大将您这种试探别人的习惯其实蛮惹人讨厌的。” “我何必拿自己换什么。”反问对方一句,我也没打算听他回答,视线放低几分看向趴在自己怀里的熊孩子,冷笑一声,“我早就有言在先,娜娜的未来,前程似锦也好平凡无奇也好,由她自己决定。” 手里不紧不慢给熊孩子拍背,我接着说道,“更何况,拥有聆听万物之音的资质,紧张的应该是你们海军才对。” 传到耳中的这男人的呼吸微不可察停滞,我索性也把某些原本不方便明说的东西摊开: “近十年,世界各地加入海军的人数保持在正常水平线,可惜出色的年轻人极少,因为自身强大而成名的人物愿意加入海军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说到这里刻意停下来,我撩高眼皮,阴森森的看着黄猿大将,微笑的打击他,“训练完毕投入战场的新兵基本分布在四海,伟大航道内各基地驻军往往兵力不足,这证明四海基地每年有资格升职调任的士兵在慢慢减少。” 点出他们这些高层心知肚明且非常不愉快的事实,紧接着又加重打击力度,“脱颖而出的优秀新人寥寥无几,虽说这当中有海军本部要求苛刻的缘故,不过也侧面反应出,愿意加入海军的人绝大多数都资质寻常。” 眼瞅着这男人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黑如锅底,我嘴角的笑啊也越发真挚,顺便也停不下来,另一个会得让他们这些正义之师中心人物痛心疾首的事: “因为更多好资质的年轻人挂上海贼旗出航争夺海贼王的宝座,成为了海军的敌人。” 这时候黄猿大将盯着我的目光里简直能飞出刀子来,显见是不快到极点,于是我耸耸肩,“虽然这种话有些难听,可事实确实如此。” 本着‘谁让我不舒坦我让他不好过’和‘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态度,笑得甜蜜蜜的,最后点出长篇大论铺垫后的事实: “这种时候,海军阵营内出现与海贼王哥尔d罗杰相同资质的新人,你们海军有那份决心置之不理,甚至压制她不让她成长吗?” 说完我终于停下来,对方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看,半晌才哑着声开口,“耶安娜你真是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呢相信连萨卡斯基也不知道吧?你对情势的了解。” “情报哪里来的?”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眉心皱起几分,神情显得异常险恶,“马林弗德情报安全部门,实际上掌握在萨卡斯基手上,总不至于” 后边的话他给省略了,不过,还真是没说等于有说,这丫简直就是在明示,我是通过赤犬大将才知道秘密内/幕。 囧了下,我嘴角一抽,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医院呆了近十六年,想知道的东西只要留心当然能够透过细枝末节窥视到几分,虽然不是很准确却也差不多了,对吧?” 闻言这男人嘴角勾挑出几分弧度,似笑非笑的样子,象是考虑了会,慢慢悠悠的说,“耶是透过历年交由海军本部医院整理的士兵体能数据资料。” “我记得,那些数据包括新兵入伍体质检测与各年度驻地士兵体能测试报告。”自说自话似的给出答案,顿了顿,他话音一转,“耶那么,安娜为什么知道我的习惯?” 习惯?先前说的‘总喜欢试探别人’吗?想了想,我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瞪他,“因为您从初次见面就没停止过试探我啊” 这还用问么?这男人从初见面那次开始就一直没停止过试探怀疑,再迟钝也会察觉啊! “每每踩在触犯别人禁忌的底线边缘,又能巧妙的不越过界限,这样看来黄猿大将您也是个喜欢行走刀锋的危险人物呢” 也不知是我后边这句话戳到他哪里的萌点(==),话音落下就见这位黄猿大将如翻书一般换了个表情,先前那种蓄着几分危险的紧绷气势飞也似的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知怎么形容,总之一眼看过去就是高兴极了的样子,和气得不得了。 “耶耶”他眯着眼睛笑,连说话声都不着调起来,“安娜是这么关注我么?真叫人心情愉快呢” 然后,许是见我的眼神不太和善?这人耸耸肩,面色轻快的又一次更换话题,这次他先伸手,在我越发狞恶的瞪视下探身过来揭高被子,随即又飞快盖回去,最后满脸的惊叹,“又长大些了,这丫头看样子现在有八岁了吧?” 这人探身过来就靠得近,现在更是几乎贴到我脸上————这姿势我都没来得及让他滚蛋,斜地里又传出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低沉又阴森的声线,说话的人却是先前不知去向的赤犬大将,顺便提一句,他恰好纵身从没掉一堵外墙的空缺跃进来。 双脚一落地,一股非常阴森的压迫感就蔓延开。 “耶”黄猿大将慢吞吞回答道,“在做你看到的事啊” 我偏过头看了眼立在那里的赤犬大将,目光下落扫过他垂落身侧隐隐泛着黑红暗芒的双手,之后果断收回视线,重新关注倚在胸前的金毛小脑袋。 眼神在熊孩子的头发上转过一圈,我就笑得越发欣慰起来,也有心情回答黄猿大将先前的问题,“不是八岁是十岁了,她只是看上去比较小。” 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又长大了些呢果然,我的预感没错。 这样看来,如果不出意外,最迟今天太阳下山前我就可以‘醒来’,毕竟身体还在草帽家船上,意识脱离太久会发生什么还真是无法预料。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很快我又叫猛然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熊孩子给闹得回过神。 “妈妈”她拧紧眉心,包子脸,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这两个老爷爷是谁?” 我:“” 无语的同时,我简直要泪流满面,实话实说的熊孩子你知不知道,两个老爷爷里边有一个你顶头上司啊啊啊! 没来得及阻止你往死里得罪两位海军大将真是我的罪过啊啊啊!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真真是百般险恶,隔了会,我努力捋顺抽搐的脸皮,挣扎着抬头,干笑几声,磕磕巴巴的开口,“我家娜娜是很懂礼貌的孩子” 真的,我非常诚恳半点谎话也没有,我家娜娜真的很懂礼貌,这不是她的错,五六十岁年纪对她来说真是爷爷辈来着。 呃我保持着和气微笑,不过显然效果不怎么样,两位海军大将此时的表情只能用‘场面太过美好我不忍心回忆’来形容。 沐浴在他们两位的眼神下,我忍不住收了收手臂把熊孩子藏起来,一边在心里暗自决定: 实在不行还是带着娜娜跑路吧? 107.第一百零七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睁开眼睛首先看见原木色天花板,完完全全陌生的环境。 我猛地坐起身,目光下意识的四下搜索自家熊孩子,不过没找着,又隔了会,约等于空白的大脑才迟钝的感觉到微不可察的摇晃,来自身/下的床板,确切的说是 船,航行在海上的船。 呆愣好半天,抬手揉揉额角,我叹了声,卡在某个节点上的认知这时候才开始慢慢转动————又忘记已经回归了,这是年纪大了需要补脑的节奏。 几天前就‘苏醒’回到草帽家的船上,结果我现在都没能调整好‘时差’,一睁眼就紧张的找自家熊孩子,要过一段时间才记起自己如今在的地方。 这种没有踏实感惴惴不安的反应,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担心熊孩子,可惜不回来不行,毕竟实体在别人家船上,不回来就真的要变成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了,囧。 放下揉搓额角的手顺便掀开被子翻身下了床,摇摇晃晃走进浴室,靠到洗漱池前抬头看着映在镜子里边的脸,我龇龇牙,露出一个状如女鬼的笑容。 娜娜留在马林弗德,虽然时间比我预计的慢许多,不过总算平平安安,最后一幕印象是她长到正常的年纪,因果锁链牵引她回到身体里,紧接着我也没了意识。 看到她平安无事,我强撑的一股劲也瞬间就卸掉,真是走运,要是再拖下去,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熊孩子的成长越往后越慢,那天早上我看她已经十岁,原本按照那种速度最多当天傍晚甚至还不用顶多过午就可以结束,谁晓得呢? 过了十岁就象是卡壳一样,那之后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我个人胡乱猜测吧估计是和十岁之后的记忆也就是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多,所以才造成意识成长缓慢。 当然,灵魂一类的事我也不是专家,那是尸魂界的研究,可我不是死神,胡猜了不管对不对肯定也不能以此做点什么,揠苗助长的故事谁都知道,胡乱下手万一弄巧成拙,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之内更找不到能帮忙的,呃大将黄猿那什么‘前天通知世界第一的科学家今天人正好到了顺便看看’的建议,我想也没想直接否决,他安不安好心先放一边,关键是熊孩子的情况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尤其那位世界第一的科学家。 dr贝加庞克大名如雷贯耳,除了他的大脑领先世界科技水平五百年,还有就是他实际上隶属世界政府而非海军,所主持的科学岛是政府和海军的合作项目,虽然具体内/幕不为外人所知,不过海军科学部和医疗系统之间关系良好,身为本部综合医院的老职工,那种不算太机密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隶属世界政府的科学家,那么立场不明的危险身份,我怎么可能让他接近熊孩子,就算看看也不行,因此我还特意警告了大将黄猿先生。 我告诉科学部头子,如果他敢让贝加庞克知道点不该知道的事就后果自负。 至于什么后果和怎么自负呵呵暂时我还没想到,不过他要是真敢,呵呵那最好别让我知道。 过程是艰辛的,结果是美好的,拖了又拖,拖得我险些支撑不住,好在运气真不错,熊孩子恢复啦因果锁链发挥效用牵着离家出走的意识回归 剩下的?管它呢总之,熊孩子平安无事就好,旁的无论大小,等事到临头再说嚒反正最后我总是要回马林弗德对不对? 不管要获罪开打还是要卷包袱跑路,还是要彼此粉饰太平得过且过,我如今人在外边,等回去再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 对着镜子那张脸再次点了点近些天的记忆,紧接着看见映出来的脸正慢慢晃动,没等我表情扭曲下一秒就悲剧地开始近日突发性的必备功课————整个人直挺挺的后仰摔倒。 [碰]一记钝闷的响声,隔了会我才迟迟接收到刺痛,来自后脑勺和整个背脊,囧。 所谓乐极生悲,意识离体超过限定时间的后遗症是近些天中枢神经时不时会出现一次短路现象,也就是人清醒着忽然就指挥不了身体动作,要象个高瘫患者直接挺尸挺上那么一段时间,┭┮┭┮。 然后,‘那么一段时间’约莫是个十来分钟。 静静躺倒在地上看着头顶天花板,我苦中作乐的再一次想到幸亏是木质船舱,这要是瓷砖什么的这样一跌肯定摔出个好歹来啊! 再然后,也幸亏是在草帽家船上,要换成别的陌生地方,这种突发性瘫痪的情况真真是危险。 另外,十来分钟的话希望这段时间里进来个谁帮忙把我弄出去,躺在洗漱间里挺丢脸的呃虽然近些天丢脸也丢得不是一回两回,不过今天格外丧病些,之前几回发生在附近恰好有人的时候,所以我现在真的不好意思放开嗓子喊人,囧。 身体失去控制的突发状况是不定时的呃经历了一开始兵荒马乱后来各种淡定的心情转变之后,草帽家不时会有人来确认情况,今天估计是我睡得迟,别人看我睡着了就暂时离开。 话说上回我偷偷摸摸趁睡觉跑马林弗德,等再次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草帽家好几张脸围在附近,猛一眼吓得我不轻,结果这群人又七嘴八舌好半天,最后是娜美姑娘不耐烦铁拳镇压其他人才让小驯鹿乔巴脱颖而出说清来龙去脉。 草帽家新出炉的船医挂着面条泪,抽抽噎噎的跟我道歉,它说它太高兴了以至于忘记我还是个病人嘤嘤嘤磁鼓岛那会我是从雪崩后深谷底救出来,朵丽儿医娘给治好了可还是没有完全康复,现如今在船上,它身为船医竟然疏忽大意真是太不应该了嘤嘤嘤 小驯鹿边哭得很伤心边傻乎乎的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任我怎么解释都不肯相信不是它的错,囧。 再再然后,草帽家全员本着‘同伴的失误就是全体的失误必须一起补救’的心态把我当成珍稀动物一般细心呵护,这种真是叫我受宠若惊的优待。 近些天为着不给这艘船上的人添麻烦我也很少出去,不过也因为这样避过了一个剧情(应该是原著暗线不过具体我早就忘记了嗯)巴洛克工作室高级特务mr2神一样的摸脸,()b。 至于怎么遇上又怎么分开,当时我躺船舱里根本不晓得,后来是吃饭的时候草帽家说的呃 总之,其实也是有好处的我,首先没让人摸脸占便宜,关于这点娜美姑娘说起来就青面獠牙(=&bsp;&bsp;=),第二,听薇薇说mr2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被他摸过的人(= =)会被记录,之后只要他想就用另外一手摸摸自己然后变成那个人,囧。 个人表示,某些恶魔果实能力真是丧病不解释。 呃偏题了言归正传,是我刚刚糊涂了,所以还是安静躺着等,要是没等到人,那就等自己恢复。 半晌,如同直接生在地板上纹丝不动仰首盯着天花板的我嘴角一抽,非常之不凑巧的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那会,草帽家讨论说的啥?貌似乎今天会到阿拉巴斯坦? 呃呃呃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迟钝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我囧了又囧,先前说到了阿拉巴斯坦就分道扬镳,然后,为着不让草帽家情报外泄,打从回来就没再联系过马林弗德,再然后 上了岸联系海军本部来得及吗?我这样每天随时躺地上不能动弹一回呵呵沙鳄鱼的地盘啊说太平盛世骗鬼呢! 还有前年报纸上就登出的阿拉巴斯坦国内暴/动没结束呢喂!薇薇跟着草帽家的船回航不顾一国公主身份冒险不就是为着揭穿沙鳄鱼的阴谋拯救国家么? 那样看来阿拉巴斯坦国内形势一定很差啊!国土动荡自然而然的民间也就不太平,各类宵小绝对趁火打劫治安不好的话,要是有谁趁着我高瘫了把人抬走,囧。 还是上岸立刻找家安全的旅馆住进去联系马林弗德吧? 接下来我想了好一会,直到发现身体能动弹了也还是没有谁进来,估计是在做靠岸准备,没有人嚒也好,至少能叫我少丢脸一次。 那什么挺尸在洗漱间和马桶共处一室简直是黑历史,必须果断忘记掉。 打定各种主意,爬起来趁着身体还归自己支配赶忙刷牙洗脸梳头,打理好人模狗样的走出寄居舱室准备到甲板上看个究竟。 话说,我刚刚就很好奇了,上边这一浪高过一浪的热闹为的啥? 分割线 沿着声音寻到甲板。 一推开门,灿烂的阳光合着热浪迎面扑来,这叫躲船舱里养病养了好些天的我一时不能适应,抬手先遮了遮光线,待得适应了才放下,人也跟着一步迈出。 转过障碍,下一刻看见的格外诡异一幕叫我愣了下,顺带一提,吵吵闹闹的倒是没停止。 草帽家全员聚集在甲板,路飞船长、三刀流剑士,厨子,三位主要战力头顶各自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揍了,不过这次动手的不是娜美姑娘,反而是非常温柔懂礼貌的薇薇小公主。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人就在三位的边上,沙漠之国的公主殿下手持一根地板刷,气势十足 呃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溜过一圈,然后目光更往外扩展,定睛一看,下一秒我就急匆匆走过去,朝着目标,气势汹汹。 “食物!” 一只巨大的看起来就是只招财猫形象的生物立在船头的海面上拦住去路,它竖着一爪,俨然招财猫标准动作,胖乎乎的非常有肉的样子()。 食物————我瞬间把甲板上闹得正欢一群人抛诸脑后,眼睛里立刻就只剩下那只生物了,不管怎么样果断的必须先抓住食物再说别的啊啊啊! 草帽家断粮快四天了,虽然两个女生加我一病号被格外照顾还有饭吃,剩下其他人包括船长路飞都饿肚子啊!整整四天,我都怀疑要是再不到这些孩子怎么办? 路飞船长那通往异次元的胃袋,真是也难为他忍住不抢饭吃,当初看动漫那会,路飞船长在餐桌上变魔术似的吃东西,那一幕我可是印象深刻的说。 然后现在,快到目的地的同时食物也自动送上门,这么看,干掉沙鳄鱼的话,阿拉巴斯坦其实就是个宝地啊 几步窜上前,捋袖子————正打算一击脑后猛地风声袭来,伴随着薇薇响彻云宵的怒吼: “海猫是神圣生物不能吃啊啊啊啊啊!” 碰—— 下一秒,我眼冒金星的抱头蹲地,“好痛!” 薇薇一视同仁的拿地板刷把我的头顶也种出一颗包子,她让我和草帽家三大战力一块蹲地面面相觑。 然后,我秒懂了三个男生脑门心上包子的来历,小姑娘太活泼了也不好真的,还有,娜美姑娘你说动手就动手的毛病果断传染给沙漠之国的公主了,(╥╥)。 加上我一共四个人被揍,(食物)海猫逃过一劫。 也可能是不放心,薇薇公主手持地板刷在一旁虎视眈眈,一直到梅丽号驶离它,把它甩得老远,等已经能看见的海岸线,这姑娘才松口气似的放下了武器。 (:3ゝ) 阿拉巴斯坦到了,抵达目的地也就是分别的时刻。 过程略过不(想)提,等我重新回船舱整理好个人物品,再次折返,恰恰好看见路飞船长————迅速远去的背影。 真的非常迅速,咻一声,可无限伸长的橡皮手臂就延伸向看不到尽头的远处,又顷刻间带着手臂主人消失,连烟尘都没扬起,就剩下一船等他下指示的人目瞪口呆。 娜美扒着船舷声嘶力竭怒发冲冠的‘路飞——————’也没能挽回被(肉)指引着奔向远方的船长先生嗯 草帽家的意外状况随时随地都会发生,总之我习惯了,不过看梅丽号上其他人,几个老船员估计也习惯了吧?反正船长不见了船员们也没太惊慌,还是那样按照计划各自行事。 下了船,进入城镇之前,娜美姑娘让我先走,她很坦白,接下来要进入人烟密集的地方,他们首先会购买当地衣物稍作伪装,接着大采购,最后是前往下一站,也就是在船上聊天时说过的,薇薇的目的,前往叛军聚集点想办法平息内战。 “我们是海贼,进入城镇被人看见和海贼一起,对安娜不好。” 娜美这样说。 因为是海贼,未免引发附近民众恐惧,梅丽号停泊在海岸线一处非常偏僻的位置。 因为是海贼,和他们一起被看见的话,对我不好。 小姑娘站在阳光底下,笑容比任何一处晴天都灿烂,衬着她萱草色的卷发,很耀眼,耀眼得无法逼视,也叫我自惭形秽。 “一路上承蒙关照,实在感激不尽。”我拦在这些人前进的方向上,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的深深深深鞠躬行礼,“祝君万事顺利。” 真的,抛开多年前看过的剧情,抛开那些所谓的主角必胜定律,祝愿诸位万事顺利,一路平安。 “诸位请保重。” 直起身,先这些人一步选个方向迈开步伐,头也不回朝前走。 过了不知多久,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是极热闹的声音,它证明即将进入的地方是繁华安定的地方。 脚下步伐微微一停,我回头看向来路,身后早已经看不见同行那些人只有漫漫黄沙,半晌,紧了紧背包的带子,眨掉眼睛里浮出的雾汽,吸了口气,重新前行,往不远处这片人声喧哗的城镇。 我没有道别,再见的愿望太美好,只希望不要再见,因为我会忍不住想跟上去,真的很喜欢这些人很喜欢很喜欢可惜娜娜在马林弗德,她最重要。 所以还是不要‘再见’。 梅丽号抵达的这阿拉巴斯坦港口城市有个非常和谐的诡异名字,油菜花(=&bsp;&bsp;=),原因不可考证,总之它真是这名字。 本身是一处相当有沙漠地域特征的城市,日照时间漫长,气候干热,并且非常繁华,靠着海交通便利,它凭借地利成为岛屿贸易重镇,并因此暂时躲过内/战的炮火波及。 参照这国家近些年动荡的局势,它显得超然物外。 太平地方有太平地方的好处,至少放在台面上的治安还是能看的。 我隔一会拦了个看面相很和善的人问路,问的是商业区,接着按照他们给的方向走,打算到那边跟商家打听给自己找安全可靠点的旅馆先入住。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过些天阿拉巴斯坦是会有海军前来的呃原本这里是王下七武海之一沙鳄鱼的附属地,海军不会没事在附近转悠,所以阿拉巴斯坦所在海域找不到海军基地。 不过路飞到了,沙鳄鱼很快要下台,谁让草帽路飞船长就是(未来的)王下七武海杀手呢?我当初看到的剧情,王下七武海已经被刷得小猫两三只,()。 这场战结束前我觉得自己在这里找家旅馆歇歇,等马林弗德那边找人帮忙带回去也是可以的嚒 没多久,沿着打听来的路线走进商业区,因为定了主意又只差个落脚地方而已,我走路的速度也慢下来,也稍稍有点心思左顾右盼领略下沙漠城市的风光,顺便还关注了街边特色商店。 阿拉巴斯坦以盛产香水闻名世界,既然人到这边不买点土产回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对不对?虽说我现在身上只有些娜美姑娘援助的贝利,不过 大将赤犬逼我记下一组数字,等我记下了又倒背如流给他听,那男人才说是我应得的那份,也就是当初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的三成,加上他的,他都给我存着,如今物归原主。 虽然不胜惶恐的努力推却,可大将赤犬的脸色最后却叫我不收下不行,╥╥ 单数是账号,双数是密码,世界银行账户,全世界通用,就算没有银行也可以从任何一家挂牌的金融机构不限额支取。 也就是说只要我走进银行,不管取多少钱都没问题。 因为当初阿契美尼德王朝宝藏的三成,存入银行的黄金不算,单单保险库里那些珠宝到现在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这是大将赤犬领来给我认脸的财务顾问的原话。 好吧偏题了,总之我不缺钱。 虽然不缺钱了,可我更糟心了。 不幸想到这一点,顿时就意兴阑珊起来,想了想正要往前边一家香水店走的脚就拐了拐————拐向街对面那家看起来里边高朋满座估计手艺不错的饭店。 还是口袋里娜美姑娘支援的贝利用起来不叫我觉得如鲠在喉,真的,所以特产什么的算了吧?就吃个饭顺便打听下安全的旅店。 这么想着,然后进饭店走向正对门口的柜台,一边抬头看看菜牌一边还没等我靠近了开口点菜呢先前恰恰挡住视线的顾客身形走过去下一秒我就看见一个背朝大门吃饭的人的背影。 他朝着柜台里,坐的是和老板面对面的方向,可叫我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背。 背脊上一副巨大刺目叫人忍不住心惊肉跳的刺青那个标志会让每一个海军都如临大敌————新世界四皇之一,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 另外,虽然面都没露,可我第一时间就知道他是谁。 相信只要海贼粉丝都能一眼认出来是谁,波特卡斯d艾斯。 小雀斑,路飞的哥哥,海贼王的儿子,白胡子二番队队长,最后在马林弗德心脏咯噔一声,我直接僵硬在原地,理智告诉自己最好马上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可是脚下却生根似的动弹不得。 或许是每日一瘫痪的毛病今天忽然恶化,我指挥不动自己的双脚,只能傻傻的站定了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死活动不了。 阿拉巴斯坦剧情里边有路飞哥哥出现,他在追捕黑胡子,我知道,我还知道 一瞬间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等血腥味泛滥开,我狼狈的撇开脸,踉跄地往边上随便找张桌子摔进去坐下。 心里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刚刚我差点冲上去告诉他,告诉他不要去追捕黑胡子,告诉他未来他会被捕入狱会死在马林弗德,会连累他的老爹,会害他的弟弟后半生遗憾 我我凭什么站在‘知晓未来’的高度上指手画脚批判尚未发生的一切? 真是太不要脸了! 108.第一百零八章 命运真正的可怕之处在于,你以为自己战胜它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错觉。 —————— 很多年以前我常常在度娘贴吧里看到‘二次元本命忽然出现在面前该怎么办?’一类的帖子,下边回帖各种答案,五花八门想象力突破天际,等轮到自己身上,此时此刻梦想成真,作为堪比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幸运者的我,答案是 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不能冲上去要求签名合影拥抱亲亲,也不能打昏了直接拖走,想也知道,那不但会唐突佳人(误)更会引来各种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就不怎么办。 所以啊艾斯尼酱坐在柜台前对着一盘什锦炒饭大快朵颐,我能做的就是坐在恰恰好看见他小半边侧脸的一个位置上,揣着一颗扑扑直跳的小心肝,一下一下偷偷摸摸的瞄。 很,很可爱 那小雀斑,那哭笑脸牛仔帽底下露出来的卷卷毛,那吃东西的时候一边脸颊鼓鼓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啊真的。 o(////////)q 痴痴迷迷的看了好半晌,直到被火热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小年轻停下吃饭的动作一个偏头,下一秒他的视线就找到目标,也就是来不及回神掩饰的我。 避之不及之下,我和他两个人就四目相对。 然后干坏事被逮着的我为了不更加惹人怀疑也没躲开,还是直直盯着他看,嗯表面上故作镇定其实心里一个小人默默捧着脸打滚,因为激动。 男孩子有一双晶亮透彻的黑眼睛,眉梢微扬,眼神里浮着浅浅的惊讶与警惕,不过我想他没有敌意,那应该是本能的一种戒备。 片刻过后,许是我装相装得成功?他收回视线转头继续对付面前的食物,我跟着一本正经拿起菜单装模作样研究,摆出一副打算点餐的样子,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忍不住开始自我检讨。 被发现了很正常,毕竟是艾斯嘛要是没发现我才会觉得奇怪,不过没事呃应该就,就算发现了也没关系,让他觉得我就是个花痴嘛反正原本也是啊 我承认,波特卡斯d艾斯,是我的本命之一,呃当然,现在也是尼酱的脑残粉;不过比起痴迷本命有件事我更明白,十几年前发现自己究竟身在哪里,之后过了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 那种领悟恰如蓝染sm那句名言: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我真正喜欢的,是很多年前的那部动漫,痴迷的也是剧中二次元人物,到如今那份心情依旧,可也仅仅是心意不会付诸行动。 憧憬毕竟只是憧憬,几米开外的那位年轻男孩子其实和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划不上等号的,因为他是现实,这世界是现实,而并非多年前隔着屏幕让我无比喜欢的动漫。 刚刚猛一眼看到我只觉得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简称激动,通俗点叫打鸡血,隔了会的现在我冷静下来了呃虽然还是没忍住想盯着对方看得没完没了,不过已经没有先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是真实不是二次元那个人物,这世界也是真实,很多年前我就接受安娜的身份,同时也决定要忘记那些所谓的剧情,所以 所以,静静看着就好。 嗯——看着。 坐在这家热热闹闹的店堂里,怀着不为人知的喜悦之情,我用十分钟的时间深刻领略了d家人独有的‘人走到哪麻烦带到哪’的技能,顺便观摩一把‘边吃饭边睡觉’的画面: 小雀斑艾斯尼酱边吃饭边和店老板聊天,气氛正平和呢他人毫无预兆地栽进面前那盘炒饭,一手还举着叉子猛一下没了声息的样子。 然后,等店里吓得半死的大家讨论到是不是‘误食沙漠草莓急性中/毒/死亡’的时候,被盖上[死亡]戳子的小雀斑神奇的抬起头 他说自己睡着了,说话的语气极其无辜————现场混乱简直无法形容,我想围观群众的心情大起大落之后肯定一言难尽。 再然后,刚刚醒来两分钟不到,他又一脑袋重新栽回去,()。 店老板和上前去关心的群众异口同声,吼得鲨鱼牙都爆出来了,“喂!醒来!!!” 以上,是现场唯一开始就知道不是死人所以很一直平静的我,和一大/波饱受惊吓的群众共同围观的‘小雀斑边吃饭边睡觉’神奇画面。 然后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混乱了呃 被喊醒的艾斯小哥抬起头的第一件事是重新开吃,顺便拿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通缉令,那张通缉令上印的是路飞,好哥哥小雀斑向店老板打听有没有见过他弟弟路飞。 店老板还没回答问题,艾斯尼酱就点亮了d家人独有的‘人走到哪麻烦带到哪’的技能,他引来了一只海军堵在店门口。 三白眼,叼着两支雪茄,夹克前襟大敞露出目测八块腹肌好身材,高大魁梧,一出现就把店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海军本部月刊杂志上曾经连续三期专访的,被赋予期待的海军新星,白猎人斯摩格。 呃据某些小道消息传闻,这位白猎人几年前就(因为脾气太硬得罪上司)被派往(下放)四海之一的东海罗格镇驻守。 不过现在,看到白猎人先生威风凛凛地堵在阿拉巴斯坦港口城市油菜花的这家名不见经传饭店门口————我想自己那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当中,有些信息还是比较可靠的说。 比如,白猎人斯摩格是一路追着梅丽号进入伟大航道,他即将追求(大雾!)路飞走遍整条伟大航路。 呃偏题了,赶紧言归正传。 几话说分钟前我就想着要趁乱溜之大吉,不过很可惜没走成。 许是‘喜欢看热闹’是一种天性,‘意外’发生店门口就叫围观群众堵得严实,等知道没什么问题人潮散去,接着白猎人被招惹来堵门,我就更走不了了。 再然后,三白眼的斯摩格和小雀斑艾斯,两人进行了一场海军与海贼天生彼此针锋相对的对话,白猎人说出了艾斯尼酱‘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的身份,顺便引发店内群众一阵惊呼。 被道破身份的艾斯尼酱笑得坏坏的,坐在那一副非常淡定的样子。 就在我以为他们两个会一言不合立刻动手开打的时候,d家人的技能又一次点亮,不过这次不是艾斯,出现的是路飞。 说实话,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太混乱以至于叫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眼睛一眨就晃过去,只听得碰一记巨响,站在店门口通道上的白猎人,和跟他形成一道直线的艾斯小雀斑咻一声不见了,柜台那里位置上端端正正坐的人变成路飞。 间隔几秒钟,等到那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低弱下来,我眼角狠狠一抽。 店内的混乱过后,艾斯尼酱坐的位置连柜台加后边的墙壁破个大洞,更可怕的是一路打通后边好几幢建筑物的墙壁,这会各种家什砸碎的声音和主人家的尖叫都此起彼伏。 老板的表情象见鬼一样,保持着偏过脸的姿势,呆呆看着离他不到一米的巨大破洞 始作俑者倒是像个好孩纸乖乖坐在破破烂烂柜台边,手拿叉子,非常愉快的喊着让老板大叔上菜,“吃饭!吃饭!吃饭!大叔!我饿死啦!” 好半天,我把视线平移几度,目光落到背对着我坐的红马甲黄草帽活力十足的背影上,眼角没抽完嘴角跟着开始抽搐,顺便慢慢地抬手扶额。 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只需要静静围观就好,真的,刚刚的伤春悲秋什么的,放到d兄弟身上简直是浪费感情有没有,瞧这闹得 还有,一个d家人会带来一波麻烦,两个d家人碰头的话,等下就要山崩地裂了喂!艾斯小雀斑尼酱刚被橡胶手弹出去,不过也很快会登场的啊! 然后路飞在这再然后一只海军白猎人斯摩格呃 想到d家人的麻烦磁石定律,我放下撑住额头的手,看了看柜台那边恰好被老板端出的一大份食物引走注意力的小草帽船长,见他左右开弓吃得欢,就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起身————下一秒又坐回去,顺便把身体缩得更小,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力求不被发现。 白猎人斯摩格气势磅礴地从破了个大洞的墙壁那一边杀出来什么的。 愉快吃饭的小草帽路飞船长先是呆住,隔了几秒钟才整个人汗如雨下什么的。 追求和被追求的海军海贼静静对视什么的。 这些都和我无关真的,个人表示,我真是一只吃瓜群众。 短暂的静默过后,草帽蒙奇d走到哪麻烦跟到哪路飞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面前的食物全部扫进嘴里,鼓着大大的双腮,含含糊糊丢下一句‘多谢款待!’,紧接着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丢下身后店老板隔了会才回神的怒吼: 吃霸王餐啊啊啊!!! 瞪着身边急速向后掠去的风景,听着后边随着风传来的吼声,我能感同身受老板大叔满满的悲愤交集:蒙奇d路飞你跑路就跑路为什么又把我当成行李顺手带走了啊啊啊!!! 为什么我躲得跟只鹌鹑似的你进来眼睛也没瞥一下居然能准确地捞到我啊啊啊!!! 还有!我不是你家的船员啊啊啊!!! 分割线 烈日下的城镇街道喧哗又热闹,小草帽亡命奔逃,海军白猎人紧追不舍,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比起后边发动能力如喷气飞机一般凶神恶煞死咬着目标不放的白猎人先生,愉快奔跑不时跳上建筑物开辟新道路的草帽家船长就显得有些过分放松,他一手按着帽子一手卷在我腰上,上蹿下跳,顺便还能拨冗低头咧开嘴跟我笑着打招呼,“哟安娜。” 哟个p!我努力挣扎着抬起头,作青面獠牙状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开口,因为很不幸这样上下剧烈颠簸让我刚刚才想尖叫就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为了保证性命安全,我决定等双脚能下地了再深刻阐述一番自己的愤怒,并且务必要让这位伟大航道最粗神经没常识的船长先生了解到,我真不是他家船员,更不是他家的行李! 每次每次随身携带放风筝一样卷着逃命我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救命! 又一次如同飘带似的在半空上上下下起起伏伏,草帽家船长夹着我跑过一片繁华街道,期间惊险万分躲避白猎人的攻击,身后缀着的海军也多起来,除了白猎人,还有许多士兵。 跑着跑着路飞船长笑嘻嘻的在半空一个刹车,“哦哦我看到大家了!”然后纵身跃下建筑物朝某个方向疾疾跑过去,“大家”嘴里一边喊一边加快速度。 我生无可恋的无声哽咽,我也看到了,除了远处看上去比较偏僻那片街区躲在几堵残垣断壁后边露出的草帽家几颗脑袋,我还看见我们身后烟尘滚滚一大票海军这种事我不想说啊摔! 被草帽家船长卷着腰随身携带逃跑什么的,被白猎人和他麾下一大票海军追着跑什么的妈蛋!不用等回马林弗德,白猎人肯定会把我也算进草帽家的啊啊啊! 早知道刚刚我就捂住脸了摔!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希望斯摩格先生真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他的)草帽小子,没多余心思留意其他的路人甲一样的小角色(我)嘤 我正在默默哭泣,这边草帽一家在街区上演了感人的喜相逢一幕: “哟大家!”草帽家船长热力十足惊喜万分的迎上‘失散’的船员。 “哇!路飞你这白痴!”草帽家船员们以更为热烈的呼声欢迎他们‘走失’的船长归来,“海军追来了不要过来白痴啊啊啊!” 接下来一阵兵荒马乱,汇合后的草帽一家开始轻车熟路逃跑,各自带着许多采购回来的物品,跟在领先一步的船长身后————更后边追着越来越多的海军,想是先前因为路飞到处乱窜而散开的兵力此刻汇总在了一起。 海贼在前边跑啊跑海军在后边追啊追————场面太乱了,我一点也不想回忆,总之就是一句话,官兵捉强盗。 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其他人看到他们船长夹着我居然也没开口问什么,一路上只是边跑边商定要怎么甩开追兵然后找机会回梅丽号。 夹在这群人当中,我也没能来得及说点什么,一来人还被打横夹着双脚没得落地,二来后边的追兵被拦截。 白猎人斯摩格的恶魔果实能力招式‘白蛇’遇到了‘阳炎’,如巨蛇般呼啸袭来的烟柱撞上凭空生出的火墙,滚滚白烟与猩红火焰绞在一起。 主角定律和d家定律有一个共同特征,紧随而至的麻烦之后通常是如神兵天降的后援,艾斯尼酱小雀斑及时赶到救场,后发制人的拦下追着他弟弟路飞打的白猎人斯摩格先生。 感动中国好哥哥艾斯小雀斑理所当然不会放过欺负他弟弟的坏人,大片火墙如封锁线般截断海军的前路,于是,追兵暂时不足为虑。 草帽家七嘴八舌议论过后得到路飞船长斩钉截铁的‘艾斯是我哥哥’的答案就松了口气,同时加快了逃跑速度,()。 十分钟后,一条看似萧条的僻静巷子里,我和草帽家船长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 路飞:( ̄ ̄) 之所以是两个人,原因是又和其他人失散了呃 蒙奇d没常识粗神经路飞船长很神奇的跑着跑着不知怎么就拐进一条岔路,别问我为什么不提醒,因为我当时没也没留意,总之等回神就成现在这样。 一条巷子,我和他两个人。 顺便,我终于双脚落地了,发现同伴走散的草帽家船长左顾右盼一会,然后松开卷了几卷的橡胶手臂,等我站稳了瞪他,他笑得一脸无辜,“对了,安娜——” 用目光阐述愤怒没几秒钟,我立刻抬手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听得他的话就有气无力的反问,“啊?什么?” “这个这个——”男孩子凑近了过来,手从口袋里不知摸出什么————然后————我左手被他抓了去,顷刻间手腕就触到冰凉湿润的感觉 冷不丁惊了下,我低头看见自己左手手腕上被画了个‘x’的记号,两笔,一个x,他动作很快完成之后又拿笔在我眼前晃了晃,开口,“这个是同伴的标记哦安娜。” “接下来你会呆在阿拉巴斯坦一段时间吧?”草帽家船长笑眯了眼睛,磨着砂糖质感的声音,这样解释,“我们左手都有标记,只要有这个就是同伴,你记着哦” 呃我呆呆的看着表情象是办成一件大事松了口气似的小草帽船长,隔了会才回神,“你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标记才”卷着我到处跑? “是啊因为你要单独行动了嘛”他斩钉截铁的点头,眼睛里映着高处落下的阳光碎片,笑容晶亮透彻,“我想你也应该要知道这个标记,因为敌人中有会模仿的家伙。” 说着说着他又皱起脸一副非常非常烦恼的样子,语气也变得很严肃,“那家伙你没见过,mr2小冯,粉红色芭蕾舞人妖男,看到的话要躲开,他喜欢摸别人哦” “你的形容真是太”简洁明了,一听就能在脑子里勾勒出形象来,囧,我嘴角一抽,噎了半天才艰难地点头,无数吐槽化作一句话,“我会躲开,放心!” “那就好。”见我点头他就重新笑起来,咧开嘴,很高兴的样子,笑完了随手捞起掉到后边的草帽戴上,压了压帽檐,“打败沙鳄鱼我们再一起出海吧” 喂!等等!谁答应你了?!我伸出尔康手——————可惜没留住橡皮手搭在巷子边建筑物屋顶上然后反弹出去咻一声变魔术一样消失的家伙。 “再见,安娜——”草帽家船长名震无数贴吧同人文的糯米团子音袅袅远去,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僻静巷子深处,一时泪流满面。 被诅咒了我去!‘打败沙鳄鱼我们一起出海’这是对海军家属的我恶意满满的诅咒对吧对吧! 蒙奇d路飞你是万物之音聆听者啊啊啊!拥有神奇的直觉,为什么要丢下这样一句话,难不成你已经能预见我和你们草帽家的孽缘远远不到完结的时候吗? 不要吓我啊!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喂! 足足呆愣了好几分钟,等我终于从呐喊惊悚形象里坚强的恢复过来,正打算立刻动身追到梅丽号去逼草帽家船长收回他那个堪比恐吓的预言,脚下才刚刚迈出一步,沿着空气导入的异样就如同涟漪般扩散到神经末稍。 细微的碎响,那是枪栓拉动的声音。 身形微微一顿,我慢慢地偏过脸。 片刻过后,巷子入口处转出几个人,雪白衬衣藏蓝裤子,一身标准的海军装束,个个手中端着制式长/枪,黑洞洞的枪/口有志一同瞄准我身上几处要害,“不许动,草帽海贼团!” 我:( ̄ ̄;) 109.第一百零九章 蒙特雷中校躲在自己办公用的舱室里发愁。 他们所乘坐的来自东海罗格镇海军驻地的先锋号轻型战舰停泊在港口,他长官斯摩格上校带走军舰上三分之二的兵力去追捕草帽海贼团,剩下的人手就让他统统安排去负责警戒,也不管听见命令的士兵们一片鬼哭狼嚎。 布置好事务,蒙特雷回办公舱室坐在椅子上自顾自愁得不行,连近身亲卫想求个情让他松口悄悄放人上岸也被拒绝。 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看到陆地,底下海兵盼着能放松放松,这情有可原,包括蒙特雷自己在内都希望上岸去,哪怕什么也不干只是踩一踩土也是好的。 驶入阿拉巴斯坦海域气候开始,军舰内的气氛就变得浮躁,士兵们望向远处浮在海平面上的岛屿目光蠢蠢欲动,神色间充斥着长时间漂泊后对陆地的渴望。 之后靠岸登陆,没有被斯摩格上校带走的士兵盯着港口的眼神都发直,极度渴望的陆地近在咫尺却不能触及,想当然留守军舰的这些小伙子心情能坏到什么程度。 不是经年累月漂泊大海的人,不会了解海上人对陆地的无限向往,他们爱着这片海洋,可同时也眷恋着大地————这些,蒙特雷很清楚,因为他也是那些‘他们’的其中一员。 以往对下属而言他这中校一贯好说话得紧,今天求情失败,等人出去门还没关上就能听见躲在外边走廊等消息的海兵唉声叹气。 “这帮臭小子。”蒙特雷对着空气恨恨磨了磨牙,转念一想就更发愁。 原本他不会这样不近人情,按照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规矩,没有作战任务的士兵私下上岸,一般不出意外军官们都会睁一眼闭一眼,今天这次他却不敢放任。 因为赌不起那个万一,他放任士兵上岸,哪怕一点半点差池,到后边都可能给他长官带来不小的麻烦,而先锋号现在也经不起风波。 当初随着斯摩格上校离开马林弗德去到罗格镇驻守,蒙特雷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上校的副手,他需要做的是替他长官做好没留意的那些‘小’事,通俗点就是替他长官收拢人心,外加收拾烂摊子。 前者他做得可圈可点,后者也做得不错,不过比起士兵里边的好名声,到底还是他长官的前程比较重要些,两害相较取其轻,这简单的对比,傻瓜也知道要选哪一项,蒙特雷又不笨,当然知道被士兵埋怨总好过闹出点什么来让他长官受到连累。 今时不同往日,蒙特雷哪里还敢出一点差错叫人抓住把柄。 这里是伟大航道不是他们驻守的东海海军基地,出了事就算战国元帅有心护着也会鞭长莫及,更何况斯摩格上校这次行动太过惹眼,海军本部元帅那边已经怒气勃发。 先锋号追着草帽海贼团一路从东海抵达这里,说好听点那是宁枉勿纵,难听点就是擅离职守,要是海军本部那边较真责问,首当其冲就是他们斯摩格上校会被处罚。 身为海军基地最高指挥官追击海贼丢下驻地不管————这失职的罪名严重起来很可能会上军事法庭。 也正因为擅离职守一事可大可小,蒙特雷才会一天愁过一天。 打从离开罗格镇,本部元帅办公室就一日照三餐打电话来骂,骂完了勒令他们赶紧掉头滚蛋回东海,可斯摩格上校硬是当没听见,蒙特雷一天比一天发愁。 战国元帅奈何不了斯摩格上校转头把炮/火对准他,骂得狗血淋头也还是改变不了先锋号长驱直入,最后停泊在阿拉巴斯坦沿海城市港口的事实。 顶头上司我行我素习惯了,倒霉的自然就是蒙特雷这中校,除了挨骂还得替他长官写各式各样报告以应对海军本部那边发来的各种责难,简直苦逼到极点。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罗格镇海军驻地最高指挥官之下第一人呢?谁让他是当初战国元帅秘密调给斯摩格的一个助力呢? 当然,被他长官牵连这件事,蒙特雷倒是没有任何怨言,早在调任罗格镇那天起他就早有准备,对于可能发生的事和因此带来的麻烦,因为他就是为此才到斯摩格上校身边。 表面上,蒙特雷隶属海军东海支部罗格镇驻地,军衔是中校,而实际上他是海军本部战国元帅麾下,连斯摩格上校都不知道,他是战国元帅下令调往罗格镇,为的是护他现在这位长官周全。 从海军本部调往四海支部任命下来之前,战国元帅亲自和蒙特雷谈过话,他是元帅从部队里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算是嫡系,元帅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太多官样文章,所以蒙特雷知道,他前往四海支部不是明升暗降而是执行任务。 也是到了罗格镇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蒙特雷才多少明白为什么斯摩格如此被看重,而战国元帅又一直忧心忡忡的理由。 他这长官能力卓越可在人事方面就欠缺得厉害,说好听些是铁血耿直,难听些就是臭脾气,也难怪彼时在海军本部会被排挤陷害。 一位优秀的海军军官,能力出众且具备将领资质,可惜是非太过分明,从来看不惯派系纷争更不肯靠向任何一方————这样一个人很容易成为他人的挡路石。 战国元帅把人调往四海支部,除了当时那种形势下要保全斯摩格,也有历练他磨一磨他性子的意思。 蒙特雷的年纪比斯摩格大,又因为他们这些嫡系常年呆在战国元帅身边,以高处视角俯览全局的时候多了,当然也就能了解一些上位者对优秀后辈新人的爱惜心情。 意气风发百无禁忌的年轻人就如同一颗不曾打磨的宝石,尖利棱角容易伤人伤己,只有经历事实磨练变得圆滑一些才有可能走得更远。 战国元帅对斯摩格抱有期望,想历练他的同时又不希望他被消磨意气就此泯灭,因此才有了蒙特雷秘密调往罗格镇,为他们海军元帅看着点未来很可能成为海军支柱的这个年轻人。 他身负的任务是战国元帅对他的信任,蒙特雷哪里可能埋怨什么呢?他只是在发愁。 战国元帅希望能再培养出一位‘青雉大将’,可这些年看下来,蒙特雷总觉得元帅的希望会落空,年轻时候的青雉大将怕是没有,倒是海军英雄铁拳卡普中将,很可能要后继有人。 拥有强大力量却我行我素,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底,视名利如粪土,看不惯的事任谁的面子都不管用,这种性子简直就象黄金时代的卡普中将嘛 蒙特雷都快愁死了。 他长官死死追着东海新人海贼草帽路飞不放,大有不把人逮进深海大监狱誓不罢休的样子,连战国元帅的电话都敢直接给摔了,他这中校被骂啊骂,骂完了还得想方设法善后,可怕的是,他竟然是心甘情愿的!半点怨念也生不起来。 (:3ゝ) 这些年呆在罗格镇,他都快被同化了,对战国元帅的敬仰与忠诚没有改变,与此同时,他却慢慢变得不仅仅是‘完成任务’,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他长官的左膀右臂,成为 真正的助力。 蒙特雷中校坐在自己办公舱室里发愁,他长官斯摩格上校带了人上岸去追查草帽海贼团,到现在大半天过去,眼瞅着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可就是没有逮着人。 两小时前开始先锋号通讯室陆续接到岸上部队的联络:从‘发现草帽小子踪迹’,到‘发现草帽海贼团踪迹’,最后‘全员在城镇里搜索追捕草帽海贼团’。 总之,递进式的事件发展滚雪球似的搅得麻烦越来越大,可就是看不见半点逮着目标的曙光。 通讯室收到联系立刻报告给蒙特雷,他一边听电话蜗牛那头的话,一边分出一耳朵留心岸上动静,城镇里象是响应一样,随着抓捕就吵得乱七八糟,隔着距离的先锋号这边都能听清楚那些骚动。 一会是浓烟滚滚一会是火光冲天,还有民众的惊呼时不时传来,骤生的乱相让蒙特雷看得直皱眉,他大概能猜到结果。 他长官斯摩格上校这回多半又是铩羽而归。 很奇怪可也不奇怪,那出身东海的小小海贼团古怪得很,已确认身份的全员也不过五个人,偏偏有如神助般,每每到困境竟都能绝处逢生,加上那船长蒙奇d路飞 诶算了。 摇了摇头,从瞭望窗走回办公桌边,蒙特雷把掐在手上快口吐白沫的电话蜗牛放回原位,转手又揉了揉额角,叹了声才把那些有的没有的杂念压下去。 斯摩格上校对草帽小子的复杂心情那些事不是他该管的,他该做的是处理来不及处理的小细节,以应对往后来自各处的明枪暗箭,确保他长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在斯摩格上校成为未来海军的中流砥柱之前,蒙特雷愿意作为最安稳无虑的后盾,直到他的长官能够象先锋号这艘军舰的名字,成为海军坚不可摧的顶尖人物。 叹完气,蒙特雷重新坐回位置上,心思从他家长官和战国元帅办公室那边近些天的僵持局势,转到阿拉巴斯坦当地这边 这又是件麻烦事,虽然还没发生,可也肯定即将发生。 先锋号停泊的沿海城市很繁华,阿拉巴斯坦毕竟是千年古国,底蕴深厚,国内三年动荡不安的局势也没给这商业重镇带来过大冲击不过今天这回下来那一位一定会有所行动吧? 那一位,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克洛克达尔。 阿拉巴斯坦是沙鳄鱼的附属岛,这国家近些年对沙鳄鱼的呼声很高,据蒙特雷所知,阿拉巴斯坦国内民众的心目中,那位王下七武海都快成为国家英雄。 虽然离开伟大航道几年,该知道的事蒙特雷也能从某些渠道得到消息。 海军从不干涉别国内政,不过对于王下七武海那样身份的人也还是时时刻刻盯着,毕竟那些一方枭雄们事无大小都牵连甚广。 沙鳄鱼那样海贼出身的恶棍成为英雄?别说笑话了好么。 反正海军本部是不会信,可惜世界政府很相信,也或者世界政府那票政客们是拿七武海在制衡局势,为防止海军武力扩大不服命令。 不过算了,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考量,蒙特雷这种军衔级别也没空闲考虑那些,他在担心。 这里是那位王下七武海的属地,今天斯摩格上校带领队伍进入城市追捕东海海贼,无论结果如何,沙鳄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倒不是说蒙特雷怕了沙鳄鱼,他担心的是海军本部那边有人借此攻讦斯摩格上校,如果有谁借此事挑起事端,除了‘擅离职守’再加上个‘恶意挑衅王下七武海’罪名,就算战国元帅护着,给斯摩格上校的处罚也一定轻不到哪去。 蒙特雷都快愁死了,他拿起最近一份本部参谋处发来的质询函,足足看了十分钟,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出更好的能够把这件事圆过去的完美回复报告来。 不管他怎么写,事实都摆在这里,先锋号已经停在阿拉巴斯坦港口城市,斯摩格上校也已经造成不小骚动,沙鳄鱼肯定也要找海军本部麻烦 就算蒙特雷想先下手为强,写个‘王下七武海沙鳄鱼似乎对这国家图谋不轨’的理由,他也没有证据,他们才刚靠岸,别说证据,人都没见着好么。 沙鳄鱼就算图谋不轨,行动前也不可能泄露出风声来,王下七武海又不是一般渣滓,要是行事疏忽到提前泄密,那人也坐不到现在这位置早该尸骨无存了。 根据实情来写更不行,那等于直接把攻讦理由递给隐在暗处的政敌,蒙特雷在海军本部呆得久对当中的门道清楚得很,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继续拖延。 和之前一样,一直拖到他们这边出现转机,或者海军本部那边出现转机。 战国元帅虽然爱惜斯摩格的才干,可他们海军最高统帅行事素来公正,哪怕是爱惜,也不会出于私人感情而偏颇。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转机’。 这边打定主意继续对参谋部发来的询函采取拖延政策,那边就听见舱室门被敲响,蒙特雷随手把文件塞回办公桌上那堆纸山里,之后扬声让人进来。 门打开后,亲卫兵进来带给他一则出乎意料的消息:上岸追捕的第三纵队在城镇里搜索时抓住一位草帽海贼团成员,因为暂时联系不到斯摩格上校,现在人已经押回先锋号。 蒙特雷听得一愣,随即跟着亲卫兵急匆匆过去要看个究竟。 花了些时间从办公舱室赶到时,第三纵队已经把人交给先锋号上留守单位,他们自己又折回岸上去支援斯摩格上校,而捉住的‘草帽海贼团成员’交给负责这件事的德鲁少尉关押在审讯室。 之所以是审讯室蒙特雷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往里边扫了眼,看清楚之后就明白德鲁为什么这样轻率的把人关进这里而不是底舱黑牢。 审讯室只是用铁栏隔了半个房间出来,比起底舱黑牢,这里很容易叫犯人逃脱,蒙特雷之前还有些不悦,恼这少尉做事不经考虑,现在一看怒意就没了,非但没了还暗暗称赞几句德鲁的稳重。 室内的人并不是任何一位已确认的草帽海贼团成员,而是位年轻女性,瘦瘦弱弱,从气质判断应该是无害的平民。 平民的话关押在底舱黑牢,这种事可不是海军应该做的,他们应该保护民众而不是欺压伤害,德鲁做得很对。 先锋号追着草帽从东海进入伟大航道,之前有遇见过同样事件,和草帽海贼团有关联的平民被海军逮住询问也不是第一次。 斯摩格上校追捕草帽海贼团期间,先锋号透过内部资讯网收集过草帽一行人的情报,而收集到的情报叫人看得怒气勃发,不是因为那些海贼,相反,令人愤怒的是某些海军。 草帽蒙奇d路飞进入海军视线,一开始是因为东海153支部蒙卡少尉的胡作非为,草帽小子打败了蒙卡少尉,却得到基地所在地民众的拥护。 草帽小子打败欺压民众的恶人,而那恶人原本才是民众的守护者。 多么可笑,海贼与海军做着彼此名不副实的事。 草帽海贼团蒙特雷也不得不私下里承认,出身东海的那群年轻海贼,真的一点也不像海贼,甚至比某些海军败类更符合民众心目中的正义。 所以,即使立场相悖,先锋号在遇见与其有关联的平民时也不会胡乱栽赃罪名,只要查明身份就会放对方自由。 看了审讯室里边一眼,蒙特雷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捉住草帽海贼团成员是好事,接踵而至的却肯定是更激烈战斗,现在不是海贼也好至少主战场不会开辟到军舰上,要知道军舰上留守的都是战力稍逊一筹的海兵,一旦开战会造成无谓伤亡。 没有谁愿意士兵伤亡惨重,哪怕是希望他们长官剿灭海贼将功折罪的蒙特雷,所以,不是也好。 片刻过后,玻璃瞭望窗之内,德鲁少尉正和两位士兵拿走那年轻女子随身的包,将包交给少尉接着两个士兵转身重新上前,而一旁的德鲁眉心皱了皱似乎正要开口 看到这里,蒙特雷抬手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不疾不徐走进审讯室,站定后下巴抬了抬示意士兵到此为止。 原上前的那士兵停下,另一位就推了推那年轻女人,押着她走进铁栏,随即上了锁把人关在隔出半个房间的羁押牢房。 年轻女人在牢门关上之后慢吞吞挪到一角,不远不近光线照得到却不会被外边的人碰到的距离,理了理衣裳坐下,一副安静又顺从的样子。 等了会,等那女人把头转向里侧看不见外边,蒙特雷立刻暗中瞪了两个士兵一眼,果然就看见两个年轻臭小子龇牙咧嘴的笑,接着又告饶似的吐了吐舌头,痞赖得不得了。 蒙特雷哼了声,到底也没开口训斥。 原本关押犯人前搜身是必须做的事,为防止犯人藏匿武器或者其它什么东西,可那年轻女人身上穿得单薄,一件纱裙,拿走随身包就身无长物,再要搜身的话 海贼也就算了,这位看起来却是良家 当然,蒙特雷也知道这两个士兵没想真的做什么,只是有些把持不住而已。 原本就经年累月漂泊,看见女人眼珠子拔/不出来也在情理当中,加上这次跟着斯摩格上校从罗格镇驻地出航的臭小子们又都年轻,整整一个月看不到陆地是闷得久了。 不过对平民女子动手动脚就算只是起心思也不行,现在起心思稍稍纵容自己做点坏事,将来或许就越堕越越深,最后成为那些海军败类的其中一员。 平日里还是太放纵这帮臭小子了,蒙特雷余怒未消的心想,果断的必须更严格要求才是。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几息功夫就盘算出好几个给先锋号士兵们加餐训练的计划来,当然,打住这主意的时候,蒙特雷面上的表情也还是平淡得很。 隔了会,许是见他没有更生气?两个年轻臭小子就偷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乖乖的并排站到一边去,蒙特雷又盯了两个事后要重点关注的混账一眼,之后才把注意力挪开。 转移了目光,视线落在那个包上边。 少尉德鲁在检查它,包搁在审讯时记录员使用的那张写字桌上,里边的东西全部倒出来,正一项项分门别类。 蒙特雷跟着走过去扫了眼,目光微微一跳。 包里边的东西少得,可怎么说呢? 不过寥寥几样东西,其中两只电话蜗牛,一支细棉布裹得严实的长型物件,另外一点私人物品,最惹眼的是几样金饰,也恰是这几样金饰叫蒙特雷讶异。 它们随随便便丢在包里,倒出来绞缠在一起,一看就是主人非常不经心,连包起来都懒得,可偏生精致得很,室内光线微暗,竟也发出莹润宝光,甚至外行人都看得出价值不菲。 这倒是奇怪了,一个平民女人随身带着贵重物品不说,哪个女人不爱珠宝首饰,这样乱丢 随意捡起一样看了看又搁回去,之后侧过脸盯了眼锁在铁栏杆后边的那女子,蒙特雷眉心皱了皱,想了想又放过那点异样感觉,不在意财物,虽然奇怪可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 现在当务之急是查看后开始询问————这样一想,蒙特雷就把目光转到德鲁拿在手里的另一样物品上边,那个包得仔细的长型物件。 他们少尉将它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之后抬手解开绳结包裹物被解开,里边的东西就慢慢暴/露在蒙特雷的视线里。 是一支灰扑扑刃口很钝,看上去颇不起眼的匕首。 可 定神看清楚之后,蒙特雷牙疼的倒抽一口气,顾不上解释就从少尉手上把东西抢过来,反复看了看又猛地偏头盯住关在铁栏杆后边的那年轻女人,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整张脸都绿了。 这支匕首吞口隐蔽处刻着标记,是海军制式匕首,海楼石制成,用以克制恶魔果实能力,因为海楼石稀有珍贵,这种制式匕首只得本部将领才持有。 而到了将领军衔,霸气修炼纯熟,一般也没有谁会拿一支匕首作为武器,所以渐渐的,海楼石制式匕首的象征意义大过实用价值,它象征其主人在海军中拥有的权势与地位。 蒙特雷加入军队开始就在海军本部,他当然知道,很多将领是把匕首交给家里人保管要不然是妻子要不然是心爱的人。 更有甚者,近些年他听闻这种匕首中空的刀柄有时会放入信物,在某些特定时期拿着它的非海军人员也能够凭借信物指使原本主人的心腹。 也就是说审讯室关押的年轻女人很可能是某位将领的家属,不是妻子就是情人,总之,这种象征身份的物件不会交给没放在心上的人手中。 而他们如今把人以‘草帽海贼团成员’的名义关在审讯室里 这下麻烦大了。 第一百一十章 还有什么是比雪上加霜更叫人苦逼的事呢? 比‘雪上加霜’更叫人苦逼的事是逮住一个可能得罪不起的人物,接着把人晾在审讯室里不闻不问大半天。 囧囧囧。 等到回想起还有这么件事的蒙特雷中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他也不是故意要忘记,真的,确实是事情太多,一下子就把审讯室关押着的人给漏掉了喂! 自觉一不小心给上司那原本就不平坦的前程大道上挖了个大坑,蒙特雷中校默默地抬头望天,脸皮狠狠的抽了抽。 白日里先锋号这边接收岸上部队第三纵队押送来的疑似‘草帽海贼团成员’,他去看了,对方却不是已确认的任何一位草帽海贼团成员,并且,那年轻女人气质纯良也不像是个凶恶的海贼,紧接着又从她随身包里找到海军制式匕首一支 而知道海军制式匕首所代表含意的蒙特雷,当时整张脸就黑下来,那一瞬间他依稀仿佛看见了接踵而至的各式各样麻烦。 顶头上司已经一脑袋小辫子就等被人逮着错处往死里整的紧要关头,忽然又来这么一出,饶是已经在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复杂的派系往来当中磨练过许多年,碰到这种状况,他也觉得头疼难耐。 公事上,战国元帅办公室一日照三餐催促先锋号掉头返回东海,结果斯摩格上校硬生生当没听见继续我行我素,并且,相信很快就会和王下七武海沙鳄鱼来上那么一回不友好的会晤。 而公事之外,先锋号逮住一位很可能是海军将领家属的女人关押在审讯室。 桩桩件件的意料外情况接踵而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叫人快招架不住。 蒙特雷考虑了足足五分钟,最后还是决定依照法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询问确认身份,之后看情况该放人就放人,不该放人就继续关着。 因为做都已经做了,还能怎么样呢? 反正,总不能只凭一支制式匕首就直接把人恭恭敬敬放走吧?那样别说斯摩格上校回来知道了会大发雷霆,就是蒙特雷自己也干不出那种对上位者阿谀献媚之举。 那种碍于私交或畏惧权势而妥协的行为,蒙特雷相信他上司肯定不屑,他自己也一样做不出来。 要是一早就学会奉承上司和同僚打好各种关系,斯摩格上校也不会受到排挤,最后只能屈身呆在小小的罗格镇海军基地。 要是懂得公私不分,只会以高级将领喜恶为准则行事,蒙特雷也不会受到战国元帅的信任,虽说为人圆滑凡事总要三思后行,可是最初最初,加入海军时的信念与坚持,他始终铭刻于心。 想太多容易模糊前进的道路,他们身为军人,应该只以[法]为准则。 更何况第三纵队也没做错。 看到制式匕首蒙特雷就让德鲁少尉不要急着开始询问而是先让那人呆在审讯室,随后他联系岸上部队收集旁人的证词。 不到半个小时,汇集的证词报告就到了蒙特雷手上: 现在关押的人确实和草帽海贼团有关联,不止先锋号岸上部队看见,城镇里也有民众目睹,草帽带着她躲避海军追捕,她也不是被挟持的样子,甚至看起来彼此间很熟悉。 根据收集来的线索推断,相信那年轻女人和草帽海贼团一行人,至少是认识。 而与海贼团相识,这要说起来可就微妙得很了,不是吗? 拿着调查报告,蒙特雷觉得自己要患上偏头疼,这实在不好处理啊 要是她和先前几次类似事件里的当事人一样情况还好,如果只是得到草帽一行人帮助,或者仅仅相识没有别的特殊交情,那就好办。 比照先前例子,确认没有瓜葛,先锋号这边装糊涂抬手放过就好,毕竟执法的宽松或严苛,很多时候可以根据实情自己拿捏尺度,平民与海贼稍有关联,海军也不是一定就要把人当成不法分子逮捕关押,太过严苛对民众不公平。 海军是守护者而不是杀戮机器。 可如果那年轻女人和草帽海贼团交情深厚,那就麻烦了。 可疑分子自然必须收监,麻烦的是,她如果是海军家属,先锋号一旦关押她,给她制式匕首的那位目前身份不明的海军将领势必有所反应。 虽然先锋号是依法行事,却难保之后不会被对方挟怨报复。 那种结果谁都说不准,蒙特雷头疼的是这个,别以为‘海军家属’好得罪,要知道‘枕头风’从来都威力巨大,不定到最后吃亏的就是他们,并且首当其冲会是他上司斯摩格上校。 也因着这点忧虑,蒙特雷决定让那年轻女人呆在审讯室里,当然也交代那边不要对她做什么,他原是想着要找出个稳妥的策略解决这件事 结果办法还没来得及想出来,先锋号瞭望台就打出发现异常情况的旗语:距离军舰停泊港口十几海里外的东边海面发现草帽海贼团的船。 收到讯号,先锋号全员进入备战状态,蒙特雷急匆匆赶赴控制室,临时接手指挥权,随即下令军舰启航追击海贼船。 动力室收到命令都还没来得及行动,东边海面再一次出现异常状况————远远的海面上出现挂着统一旗帜的船队,气势汹汹向着草帽海贼团的船逼近。 透过瞭望镜,蒙特雷确认了那些船舶的标志,它们属于近些年在伟大航道很活跃的组织,巴洛克工作社,而所谓的‘工作社’实际上做着性质不明的事,概括点说就是搜罗钱财,猎杀赏金犯,寻找宝藏,只要和钱有关的事几乎都做 然后,看清楚船队标志的蒙特雷刚想着,巴洛克这些人估计是想要草帽那颗价值三千万的人头赏金才追击海贼船,下一刻,凭空生出的金红火柱贯穿了东边大片海域。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火焰呼啸着吞噬了海面,刺目火光升起复又消散在空气中,片刻过后,高热混合着灰烬,被海风捎带着扑入鼻端。 仅仅是一击,巴洛克工作社整支船队瞬间灰飞烟灭。 蒙特雷看见了那个黑发年轻人,透过拿在手中的望远镜镜头。 赤着上身,后背脊纹有白胡子海贼团标记的年轻男人远远投来一瞥,隔着漫长距离,对方精准找到他的视线,目光透出锐利的森然杀意,与冷冷的警告。 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波特卡斯d艾斯。 一击全灭巴洛克工作社船队,留给先锋号警告一瞥,黑发年轻人随即乘着小艇折返来时的那艘船,草帽海贼团的船。 先锋号没有继续追击,蒙特雷下令军舰驶往东边海域收拾残局,放任草帽海贼船扬帆远行————不是不想追剿而是当前形势不允许。 火拳在草帽的船上,那位近些年声名鹊起的海贼是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者,斯摩格上校不在军舰上,凭先锋号此时战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双方实力差距悬殊,即使事后被责问,蒙特雷也做不到拿军舰上士兵的命去拖住敌人脚步,他只能咬牙改变航向,前往东边海域搜寻是否有幸存者。 先锋号赶到时只看见满目疮痍,海面上漂浮着未燃尽的船只残骸,黑烟顺着海风向天空攀爬,有侥幸未死之人在波浪间半浮半沉呻/吟哀嚎地狱般的场景。 打捞伤员,通知岸上医院,收拾残局 蒙特雷马不停蹄的处理那些火烧眉毛的棘手事务,忙着忙着忙到现在,然后他才惊悚的想起自己一直把人关押在审讯室里不闻不问 原本想着要稳妥解决,结果变成把人往死里得罪————愣愣的环顾周遭一圈,之后,蒙特雷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失意体前屈。 斯摩格上校已经领着上岸的那三分之二兵力折返,顺便还押回一些城镇里逮住的巴洛克工作社成员,都是杂兵的样子,不过也得分出人手去审讯关押。 另外,先前蒙特雷下令联系的这港口城镇医院也派遣医务员抵达,正在救援东边海面巴洛克船队沉没后打捞上来的一些伤患。 甲板上乱哄哄的,一片吵吵嚷嚷里猛然忆起噩耗的蒙特雷,捧着脑袋站在原地发愁 良久,左思右想还是愁得不行的蒙特雷中校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拖着迟钝步伐朝甲板一角的斯摩格上校走去,准备把实情报告给他长官。 反正得罪也得罪了,他边走边这么想,那位至少不是无辜,询问也是必须程序,他这边要做的是提前报告给他长官,让斯摩格上校事先了解实情,至于后续 花了几分钟时间一五一十叙说完毕,蒙特雷中校看了看他长官的侧脸复又收起视线,垂下眼帘,遮去眼底飞快掠过的一丝狠意。 至于后续,那就要看那年轻女人识不识趣。 识趣的话双方各退一步当成误会随手解开,不识趣的话 分割线 任何一处带有关/押意义的场所总是带着压抑味道。 先锋号审讯室也不例外。 蒙特雷中校跟在先锋号最高指挥官斯摩格上校身后,时隔半日再次看见那年轻女人,对方仍旧坐在角落,姿势和他离开时看见的一样,象是进入监/禁/囚/牢她就没有动过。 此时听得有人靠近,她回过脸来,直等到蒙特雷和上司在牢笼前站定她才缓缓起身,理了理纱裙,脸微微抬高几分,隔着粗黑铁栏杆看着人的目光显得平和。 蒙特雷站在上司身侧,眉心微不可察皱了皱————对方太镇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情绪激烈之人通常色厉内荏,这年轻女人看上去一点也没有愤怒或者畏惧 试想有谁被关押了还漫不经心?更何况是与海贼有关的人,即便是海军家属,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逃不过牢狱。 她表现得不在意倒是叫蒙特雷脑子里那根戒备神经更是绷紧几分,因为有句话说得好,会溺死人的河流看起来都很平缓,她这样是笃定没人奈何得了她? 半晌,蒙特雷听见他长官斯摩格上校哼了声,紧接着又敲了敲牢笼的铁栏杆,用的是来的路上蒙特雷呈交的那柄制式匕首。 海楼石刀刃敲击在钢铁上发出钝闷声响,斯摩格上校的声音混在其间,冷冷的音色,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我不管你和谁谁谁有关系,现在你只需要老实回答问题。” “草帽海贼团到阿拉巴斯坦打算做什么?” “这国家的公主也和海贼混在一起,对吗?” 斯摩格上校丢出的问题叫蒙特雷低低的倒抽一口气,一时瞪大了眼睛————公主?阿拉巴斯坦的公主也在那艘船上吗? 怔愣过后,蒙特雷痛苦的呻/吟一声,几乎忍不住想捂脸,他错了!他不该先把实情告诉他长官,他怎么给忘记了!斯摩格上校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厌恶裙带关系的人啊啊啊! 片刻过后,许是得不到答案,再次开口时,上司的语调掺进几丝恶意,“回答问题,女人,别想试图蒙混过关。” 蒙特雷看见他上司微眯起眼睛,面上流露出半是讥讽半是恨怒的神色来,停顿几秒钟复又哑声说道,“你——” 斯摩格上校的话才刚开了个头,顷刻间又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奔跑声给打断。 [碰——]一声,审讯室的门被重重撞开,外边的人随即叫道,“斯摩格上校!咦?安娜?” 一前一后两个名字,后一个却是陌生牢笼前的蒙特雷和他上司一起回过头看向门口,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是达斯琪上士。 著名刀痴和深度近视眼姑娘一脸呆愣,嗯这次眼镜倒是架在鼻梁上,也因为戴着眼镜,蒙特雷发现他们基地的小姑娘直直盯着他身后的牢笼,表情显得非常惊讶。 于是————‘安娜’? 蒙特雷回过头,看向后边的年轻女人,她同样是一副很讶异的样子,不过显然不是看见熟人的表现,那样子反而象是被认出来之后的愕然 安娜?她的名字吗? 短暂的静默过后,达斯琪上士回过神,许是惊觉自己行为不妥当,年轻姑娘慌慌张张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 “等等。”斯摩格上校开口制止了上士转身阖上门退场的举动,音色也微不可察缓和几分,“达斯琪你认识她?” “诶?”上士动作一停,推了推眼镜回答道,“不”视线再次落到牢笼内,神色里浮出几丝犹豫,隔了会才说道,“安娜姐不认得我,那个,我是黛西的我在黛西那里见过” 见他们的上士一副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是好的样子,蒙特雷叹了口气,开口,“说重点。” “你是黛西的小妹妹吧?”斜地里横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达斯琪尚未出口的回答,音色沉静,带着浅浅的安抚味道,“几年前听她提起过,原先住她隔壁的小妹妹加入海军作战部队。” 蒙特雷愣了下,回过头却见年轻女人恰恰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视线对上他的随即微微一笑,神色里有些无奈,“原海军综合医院护士,安娜。” “番号。”蒙特雷也懒得计较那个‘原’之后的‘现’是什么,开口就直击重点————番号,每一位海军人员必须牢记的身份数字,即使非作战部队的附属单位,只要是军方登记在案人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番号,它记录了身份信息,凭番号查证资料。 开口之后,蒙特雷目光错也不错盯着年轻女人,番号做不得假,她答不出来的话 对方沉默几秒钟才慢慢报出一系列数字。 得到番号数字,边上的斯摩格上校一言不发挥了挥手,接着一旁记录审讯口供的士兵起身,拿着写了数字的纸页匆匆走出门去确认真伪。 待得那士兵离开,蒙特雷就见他上司转身折回记录桌那边扯过一张椅子坐下,眯着眼睛,面色看上去越发阴郁。 上士达斯琪站在门口几经犹豫,最后咬了咬牙走进来,磨磨蹭蹭走到斯摩格上校坐的位置后边,眼神不时停在牢笼那里,目光藏着些担心。 蒙特雷想了想也走过去,站定之后盯了他们的上士一眼,无声的警告对方不要感情用事,对上他的视线,小姑娘怔了怔神色复又一凛,接着背脊挺了挺,抿紧唇稍,目光直视前方不再看向牢笼。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蒙特雷垂下眼帘,叹了声,不过到底没忍心责难年轻的上士。 ————达斯琪来得不是时候,斯摩格上校把握好的审讯节奏被打断,他们失去主控权,再要给对方造成威慑感可就难了。 不过算了,问出番号,至少能查明身份以及年轻女人身后的男人。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漫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得卫兵折返的脚步声蒙特雷总觉得他眼角余光里看见的那年轻女人神色有些儿变化。 也不是即将被揭穿前的心虚或者焦躁,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很呃象是往日里他自己被一个三白眼从来我行我素的上司,一个刀痴眼镜娘天然呆,一帮子二货海兵,加起来闹得无比糟心的表现? 总之这种被天打雷劈的表情实在是 刹那间觉得‘发现有和自己一样苦逼的人于是诡异圆满了’的蒙特雷嘴角抽了抽,接着强迫自己回过神来关注正事: 去而复返的卫兵捧回一只通讯中的电话蜗牛,开口道,“报告,番号身份确认,安娜,隶属海军科学部,另外——” 把手上的电话蜗牛往前一递,卫兵隐蔽的抖了抖,“斯摩格上校,黄猿大将来电。” 这边卫兵的话音落下,那厢电话蜗牛咧开嘴,拟人形态的脸上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耶我要和安娜通话啊你长官这张脸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啊” “你对我的安娜做了什么啊?斯摩格。” “要是这样那样,我可不会允许哦” 还没等从海军大将致电的惊讶里回过神,蒙特雷就先被来电的内容和那位本部大将说话的语气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呆了呆,迟钝的环顾室内一圈,随即发现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依次是这样的: 斯摩格上校:() 达斯琪上士:Σ(” 拿着电话蜗牛的卫兵:╥╥ 最后,关押在牢笼里的那年轻女人,隔着铁栏杆投向电话蜗牛的眼神简直无法形容,象是吃苹果吃到半条虫子那样,整张脸都扭曲。 片刻过后,带着明显是在磨牙的说话声从她那边传来,“黄猿大将先生。”语调节奏缓慢,掺了说不出的恼怒和阴森味道,“首先我不是‘您的安娜’,第二,这样那样是怎样?” “耶耶果然是安娜的声音。”她话音落下,电话蜗牛那头的语气就变得很愉快,接着又笑道,“耶既然是安娜,那么斯摩格” 说到此处拟人化的笑意淡开,再次开口时,彼端响起的声音变得冷意十足,“带着安娜立即返回马林弗德。”命令式,不容反驳的口吻,“她的安全是即刻起先锋号全员唯一的任务。” 语毕停顿下来,仿佛是考虑片刻,电话蜗牛头部竖起的触角眼皮撩高些,拟人化的脸部露出似笑非笑,精明又冷酷的神色,“耶斯摩格,你在罗格镇也该把性子磨得圆滑些了,别管不该管的事。” 也是直到此时,沉默许久的斯摩格上校才用沙哑的声音反问道,“比如说沙鳄鱼?” “耶这个嘛————” 黄猿大将慢条斯理的拉长尾音,却不想下一秒,坐在椅子上的斯摩格上校猛地起身,抬手抓过电话蜗牛直接就切断了通讯,随即下令,“启航,去追击草帽小子。” “沙鳄鱼不管在谋算什么,阿拉巴斯坦的公主在草帽船上,他们一定会有冲突。” “现在开始屏/蔽本部那边发来的信号,让黄猿那混蛋见鬼去。” 蒙特雷呆呆的看着他上司狰狞无比的脸色,想了想,眼前微微一黑。 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从阿拉巴斯坦沿海城市油菜花的一道巷子里逮到这军舰上,之后面对发生的事无论是哪一种卧槽都不足以描述我的心情。 真不吉利!每逢登上军舰就要坏菜,肯定是八字不和对吧对吧? 身为海军家属被以‘海贼同伙’之名关押什么的 明明很清白愣是被大将黄猿一句‘我的安娜’变成个非常不和谐的人什么的 虽然黄猿大将的来电免除了我的牢狱之灾,但是顶着那位肩章绣的军衔是中校的海军先生各种难以描述诡异眼神,我觉得更心塞啊摔! (:3ゝ) 黄猿大将来电的后续,是三白眼八块腹肌老烟枪即将追着草帽路飞跑遍伟大航道斯摩格上校非常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他掐断本部大将的蜗牛通讯,丢出‘追击草帽海贼团’的启航命令,然后非常高大威猛的摔门而去。 再然后,不幸身为那个‘军命’的具现化的我被客客气气请出审讯室带往军舰内的一间舱室安顿。 顺便,领路的自我介绍为蒙特雷中校的海军一路上都拿眼角斜觑,目光之闪烁古怪,表情之扭曲丰富,我个人表示,看着真叫人担心他面部神经因为太活泼导致抽搐。 很显然,这位先生一路脑补了不下十个版本的圈圈叉叉。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帮子高级将领们的感情生活之错综复杂,从来都是海军内部小道八卦的核心内容,我知道,也因为知道了所以更心塞。 再所以,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真不是个东西,啊当然,另外那位大将,赤犬萨卡斯基也不是东西。 一个老奸巨猾,一个偏执霸道,都特么坏到流油,(ーー)。 我被安置在军舰深处的舱室里,蒙特雷中校一脸诚恳的表示: 因为他们长官斯摩格上校太过恪尽职守没有逮到逃走的海贼实在无颜返航,于是近些天请我先在军舰上休息,等他们完成任务立刻启航前往马林弗德,因此给我带来的困扰他这里先致以无限歉意,日后他还会亲自登门向黄猿大将先生赔罪。 另外,出于军事行动保密原则和安全问题,剿灭海贼行动期间,整艘军舰对外通讯全部断绝以确保情报不外泄,对此如有疑问待得大获全胜后可向海军本部相关部门询问。 长篇大论归结起来就两个重点,一个是我哪里都去不了,一个是我谁都联系不上。 中校先生一番话说得花团锦簇,我一听就知道,这位肯定是马林弗德那边从海军本部蜘蛛网一样错乱的派系当中磨练出来的军官。 不但嘴皮子利索,办起事来这种人也分外不是东西。 啊偏题了。 总之,蒙特雷中校请我安心休息,他保证我在军舰上非常安全,绝对、绝对、不会再象先前那样‘不幸被海贼劫持’,顺便为了不让我在陌生环境里觉得惊惶,他让达斯琪上士来陪伴。 我的背包完璧归赵了,顺便两只电话蜗牛不知所踪。 不过算了,那些是小事,被请往舱室休息的一路上已经足够我平复心情,另外做好面对暂时同居人的心理建设。 达斯琪上士,黛西隔壁邻居的小妹妹,认出我的那年轻小姑娘,按照中校先生话里的意思就是,原本就认识的人嘛现在在外边正好相互有个照应。 我原本还有些怀疑这中校先生是打着‘认识的人来消除戒心顺便套些话’的主意,不过等我和小姑娘共处一室整个晚上下来,我又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嗯 达斯琪上士,小姑娘显然是个天然呆,一晚上她没戴眼镜的时候一共六次对着墙壁、枕头、衣柜,等奇葩物体说话,等我在边上满头黑线提醒又慌慌张张戴上眼镜脸红红的道歉 眼镜娘是萌点,天然呆也是萌点,两项因素叠加,达斯琪小姑娘就是萌物啊!怀疑这样一个萌物居心叵测,我觉得吧我也真是被带进沟里智商都掉线。 达斯琪是个戴不戴眼镜都软乎乎的小姑娘,顺便————她没有居心叵测,居心叵测的人是我。 一个晚上她和我两个人呆在舱室里,小姑娘叫我在拉拉杂杂说闲话套近乎的时候问(骗)出了点内/幕,因为不是特别重要的机密,所以她一时不察,( ̄v ̄)/。 我很快见好就收,虽然不是顶重要的情报,不过也够了,因为我有(知道片段剧情)的金手指啊 来自东海罗格镇的这军舰名为先锋号,最高指挥官白猎人斯摩格。 先锋号一路追踪海贼草帽路飞从罗格镇来到阿拉巴斯坦。 这些是小姑娘一时没察觉我的坏心眼说的。 白日里斯摩格上校下令追击,军舰沿海航行最后因为船身太过庞大等问题停泊在圣多拉河入海口附近海域,草帽海贼团失去踪迹。 这些一半是小姑娘说的,一半是我猜的。 之所以能猜出失去草帽海贼团踪迹因为梅丽号那种小型帆船虽然动力比不得军舰,但是它胜在机动性,先锋号停泊在圣多拉河入海口附近,估计梅丽号就是长驱直入沿河而上了。 草帽一行人商议作战计划的时候,为了避嫌我找借口回舱室整理行李没有旁听,不过按照‘打败沙鳄鱼’的剧情线,路飞他们一定是深入沙漠。 反正,无论草帽家事先做了什么计划,以蒙奇d麻烦磁石路飞的个人魅力,最后肯定会和沙鳄鱼正面交锋不过算了,草帽家的精彩旅程已经和我没有关系。 我已经决定要蹲在先锋号上,等阿拉巴斯坦剧情结束返航回马林弗德。 虽然很遗憾,可是已经道过别了,所以 第二天一早,达斯琪上士接到集合命令就一去不返,临行时她和睡得迷糊的我道别。 等我睡醒起床,梳洗完毕打开舱室门,外边立着看上去等了有一会的蒙特雷中校,也就是达斯琪姑娘出门前说的今天她没在顶替招待的人。 精明强干的中校先生比起天然呆姑娘来狡猾了不知多少,整整一个白天我在舱室里几乎足不出户,更没看到过除中校先生外的第二个人,更厉害的是我居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或者该说,我居然没觉得自己被监/视软/禁,虽然实际上确实是被监/视软/禁着,蒙特雷中校却能够用春风化雨般诚恳又亲和的言行让我误会自己是被当成上宾款待着。 所以说,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培养出来的参谋型人才狡猾狡猾的,真不是个东西,(¬¬)。 先锋号军舰停泊在近岸海面,临近傍晚时分。 透过阳光几乎挤不近来的圆型瞭望窗,我看见天色有些变幻不定,前不久万里无云的天空起了云,透碧海面因此被染上沉沉灰色。 时隔不久,强劲的风呼啸而过,气流开始不稳定,沉重云幕自远处沉沉迫近,无边无际,带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幻觉。 我百般无聊的数着外边天上一群群晃过去的乌云。 它们沉甸甸的象是积满雨水,只是可惜匆匆掠过,半点也没有要为干旱大地带来降雨的意思,风里仍是充斥着细细沙尘与干燥,合着海盐,让人有一种浑身血液都要被抽取殆尽的错觉。 阿拉巴斯坦不会下雨,现在的这个国家已经三年不曾迎接到一场雨水。 这场波及整个国家的灾祸,起源 疾风沿着打开的瞭望窗扑入舱室的瞬间,我抬手遮了遮口鼻,眼睛微微眯起,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开方才一瞬间想的那些东西。 战火肆虐,大地悲鸣,开启一切的是海贼,结束这一切的也是海贼,大概这就是所谓的 [命运]吧? 虚无缥缈,经由数也数不清小细节拼凑而成的,令人战栗的巧合,不可违背的世界的意志。 闷闷的咳嗽两声,我把瞭望窗重新关上,然后转身,打算去把大敞的舱室门也阖上。 片刻之前,卫兵的报告使得蒙特雷中校匆忙离开连舱室门都来不及关,也不知是什么紧急情况,作为一名‘被保护的客人’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没问,想当然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因为决定了随军舰返航,我当然不会做什么不必要的举动,至于蒙特雷中校先生的刺探和戒备个人表示等回马林弗德让科学部头子大将黄猿收拾残局去吧 慢慢吞吞走到舱室门前,手扶上门把手,施力————我一边暗搓搓脑补着回家以后要抱抱揉搓熊孩子顺便该怎么应付两位位高权重的大将 钢质舱室门随着施力而缓缓闭拢,却不想彻底阖上的瞬间,一个人毫无预兆地从缝隙挤进来。 事先半点预兆也没有,也或许是我分神的缘故,变故徒生时居然忘记做出反应,微微一个愣神就此尘埃落定。 人影一闪而入随即直接反手重重扣上舱室门。 [咯]一声,厚重钢质舱门被反锁,来人替我关上门眨眼间又擦肩而过,不过几秒钟时间,那道气息出现又停在后方,舱室内。 我愣了下,随即松开握住的舱门把手,回过头看向闯入的不速之客。 白衬衣蓝裤子,领口系着藏蓝领结,一顶海军帽,帽檐压得很低,墨黑发梢卷卷的乱翘乍一眼是个普通的海军士兵,细看了却叫我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这个人是————刹那间一个认知遂然爆/炸,脑子里象是火山喷发一样,天翻地覆,火星撞地球,妈蛋劳资语无伦次了摔! 隔了会,在我呆若木鸡的注视下,站在舱室里的来人抬起头————脸颊缀着小雀斑,帽檐下方藏在阴影里的一双眼睛目光清亮而冷锐,站在那一言不发却能明显的让人感觉到他所流露出的张力。 两人面面相觑,舱室里一时安静得厉害。 半晌,我一个激灵回神,嘴角狠狠一抽,深呼吸好几下才按下拔高的声量,努力用正常语气开口,“波特卡斯d艾斯,你怎么会在这?” 说话的时候面上保持着最普通的平淡表情,实际上我的心脏碰碰跳得超速,简直快要得心脏病,天晓得对于一个脑残粉来说,偶像找上门的惊喜是多么叫人快脑溢血。 面对距离不足十米的小雀斑艾斯尼酱,我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往脑袋里冲了喂! 为什么尼酱会这种时候出现在先锋号啊?!不是跟着路飞他们一起走了吗?不是d兄弟短暂重逢再次相见是死别吗? 为什么出现? 为什么出现啊! 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 脑子里一瞬间被冒出来的无数念头挤得智商飞到九霄云外去,我抖着腿(激动)的几步走过去,一把攥着人就往瞭望窗那边拖。 “迷路了?快走!这里是军舰,别被人发现喂!” 妈蛋!小雀斑你身为高额赏金犯大刺刺跑到海军军舰上来心是有多宽! 别以为这里没个高手坐镇就能让你来去自如啊!万一来自东海罗格镇的这些士兵里边有个会爆衫奥特曼一样的人物和你打起来 还有!海军手里可是有压箱底的海楼石武器!你丫装成个海军假得连我都能看出来! 快走快走!赶紧离开这里啊啊啊! 脑子里刷屏似的跑过波澜壮阔吐槽,我哽着一肚子炸/药似的不知什么气,死命把小雀斑往军舰外壁瞭望窗边拽,满心都是要把他推过去。 等下打开窗户把人塞出去让他赶紧滚蛋以策安全! 他蛮大块头一小伙子,我拖着磕磕碰碰,好在许是也有些懵?艾斯小雀斑毫无反抗的任凭我带着移动,一直到我腾出手要去开窗户,他才回过神似的反手扣住我的手腕。 手腕上附着了别人的热度使得脑子卡了下,顺带叫我的接下来的行动也冻结。 年轻人的体温很高,虎口掌心带着薄薄茧子,手指微不可察施力————他制止了我,语气很平静,“你是路飞的同伴吧?” 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用的是疑问句式,口吻却是肯定式,“我见到你和路飞在一起。” 诶?我抬起头盯着他看,又花了点时间被冲昏的脑子才慢慢消化掉他的话,然后猛一下清醒过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是这样的吧?想到这里,我又细细的打量他几眼,整张脸抽了抽,这次开口就有点干巴巴的,“我大概知道你的来意。” 刚刚是我脑残粉心态作祟看不清现实,小雀斑明显是来找我的样子,还乔装改扮成海兵 看清楚叫人忧伤的真相,我的眼神也就不那么热切,“你借了谁的衣裳,那人还好吧?”说着微微撇开脸只拿眼角斜乜,心里哼了声,想到:这样衬衣裤子帽子标准海军士兵行头穿在身上,小雀斑肯定是剥了不知哪个倒霉鬼 “诶?”他被我问得呆了下,眨了眨眼睛才不是很确定的回答,“还好吧?只是打晕了关在仓库”接着忽然停顿了下,之后他嘴角往下一沉,“转移话题啊?” “是啊。”我点点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松手————”先示意他放手,然后凉凉的点出真叫人不愉快的现实,“你怀疑我是间谍?” “你在军舰上。”小雀斑出乎意料的犀利,“我听到士兵议论,都说你是大人物。” 我:(ーー) 接下来,(脑残粉的)我和(偶像)小雀斑艾斯保持着手牵手(大雾!)的姿势僵持在瞭望窗边,他的眼神里带着些审视,我一脸黑线无言以对。 两人一同沉默了好一会,他总算松开钳制手腕一转指尖拈着帽檐往下压了压,随即沉声开口道,“你的手腕上有路飞同伴的标志,我弟弟信任你。” “”我。 “”咫尺间的小雀斑先生。 “”我。 “”咫尺间的小雀斑先生。 “”我。 大眼瞪小眼许久,最后,小雀斑先生磨了磨牙,有些儿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就没话说吗?” 因为离得近,他气得涨红了脸的样子叫我看得清楚,脸颊缀着小雀斑,瞪圆了眼睛几秒钟后,我挪开视线,嘴角撇了撇,“我不是间谍,也不是路飞的同伴。” “只是同行过一段时间,从磁鼓岛开始到阿拉巴斯坦。” “所以————” 也只能给他这个答案了,不管他相不相信,我想。 很遗憾。 狠狠的压制快要失去控制的疯狂念头,我木着脸重新把目光对上他,开口,试图说服他,也说服自己,“快走,离开这里。” 小雀斑低着头,嘴角抿得很紧,气息里散发出一种很明显不高兴的感觉 然后,他嘴唇动了动 再然后,一阵尖利的鸣笛盖过了他的声音。 敌袭——令人倏然惊起的嘹亮警报贯/穿整艘军舰,伴随着拉长的鸣笛,急速奔跑的步伐扩散开,空气里瞬间充满绷紧的火/药氛围,沉重的得叫人快要喘不过气。 呼啸的海风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洋面越来越猛烈地震荡着。 远处有嘈杂声音,很多人高喊着什么,那些声音被海风带着呼啸而过,只有模模糊糊的惊呼与愤怒情绪被只言片语带过来。 更多的是密集的射/击声,子/弹高速旋转的裂空之音。 我生无可恋的捂住脸,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厄运都集中在了这些天,确切的说是遇上姓氏里带着d的这对兄弟开始,运气就急转直下简直衰到极点! 蒙奇d路飞!波特卡斯d艾斯! 你们这两个一言不合把人夹在腰上直接带走的魂淡兄弟啊啊啊!都说了我不是同伴更不是行李!逃跑就逃跑!为什么哥哥弟弟都是一样随手把我夹在腰上带走啊喂! 粗神经任性也是一脉相承吗! 我要是这次能平安无事逃过牢狱之灾,绝对绝对会找养大你们的那个老头子蒙奇d卡普算总账啊啊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热得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烧灼感,到了晚上温度却急转直下冷得叫人牙齿打颤,不带装备横穿沙漠的下场会是白天热成狗晚上冻成狗。 阿拉巴斯坦毋庸置疑是个沙漠之国,于是,被小雀斑当成一件行李从先锋号上带出来的我,晚上顺理成章冻成了狗。 尤其是临近午夜的现在,砂砾冰凉刺骨,寒气透过单薄衣料阴冷冷的往骨头缝里钻,我抱着胳膊直想发抖,就算面前这堆篝火燃得正旺,也还是冷得厉害。 因为我身上穿得少,只是衬衣裤子,衣料单薄得很,并且它们还是达斯琪姑娘从她自己的行李里匀出来给我的,傍晚又叫小雀斑夹带逃跑 当时事发突然,别说御寒外套,我连自己现在到哪里都一头雾水啊 放眼过去黄沙漫漫,只知道是沙漠腹地。 先前我面朝下被夹带走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路线,依稀仿佛沿着入海口逃窜,上了岸马不停蹄对直不拐弯的跑了几个小时有 等到小雀斑跑舒畅了停下,呵呵 我急需缓一缓,剩下的问题也暂时不想了,想起来就一脸血。 (ノへ ̄、) 月色笼罩下的沙丘绵绵迭迭延伸而去,极目远眺也还是荒无人烟,近处一堆篝火,一只冻成狗的我哆哆嗦嗦挪动着试图靠到最近的安全距离,好多吸收点热量抵御酷寒。 在夜晚的沙漠露宿荒野还穿得单薄,此时此刻,理所当然最具魅力的就是篝火了啊就算偶像就在身边,脑残粉的我也决定先让自己暖和起来。 俗话说得好,温饱才能思x欲嚒( ̄ー ̄) 抱着胳膊蹲守在燃烧的篝火近前,我直勾勾盯着干柴上跳动的火焰,简直就象看救命稻草一样。 荒野里很安静,除了偶尔掠过的风,只剩下木料烧灼发出的哔哱声,橙红火光笼罩的这一小块位置温暖又静谧。 沉默————沉默————沉————默———— 过了好一会,直等到脸颊被热气熏得有些儿发烫,我默默地小弧度舒展了下筋骨,无声又满足的叹了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打从磁鼓岛被冻着一回,我就耐不了冷,应该是心理上的问题?听朵丽儿医娘说我是积雪深谷底部刨出来的一支冰棍人,之后,我对寒冷天气就产生了阴影嗯 现在烤暖和了,僵死的脑子才有了运转的余力,然后才有心思接着考虑不久前中断的那些事。 ‘剩下的问题’————之一,在我左手边半米开外,波特卡斯d小雀斑绑匪艾斯先生盘膝而坐,锁着眉头仿佛心事重重。 而之二嚒在小雀斑先生的左手边,捆成个粽子状丢在也靠近火堆的位置,估计只是昏倒了还没醒来的先锋号军官,蒙特雷中校先生,倒是没多少外伤,就衣服烧着几处外加脸上叫黑烟给燎了几道。 中校先生是唯一赶上来的追兵,虽然拉开了些距离,不过,也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追丢目标。 我想小雀斑没有继续急行军彻夜赶路的原因,一部分也有这追兵的缘故吧? 大概是半小时前,小雀斑忽然停下就大刺刺等在原地,我一路脸朝下险些脑溢血,正在努力和他协商是不是要换个姿势,结果还没出来,追踪者却已经抵达。 中校先生踩着月步,夜色里象盗版至尊宝那样从天而降(==),接着没撑过十分钟就被反派oss小雀斑给收拾了。 也或许是打斗双方都碍于我这个人质,小雀斑没有动大招,中校先生也没有太玩命,总之算是有惊无险结束,人质买一送一变成两个(喂!)。 打完了,小雀斑就在附近找个好点的地势升了堆火,眼看着是要休息。 然后就到现在。 先前我没来得及抗议下被当行李带走,现在烤火烤暖和了,个人表示,如此夜深人静良辰美景正是谈一谈人生的好时机(==)。 打定主意接下来要和偶像深刻探讨某些高贵冷艳的问题,于是,我干巴巴的咳嗽几声,意在闹出点动静好让边上发呆的小雀斑回个神。 ————那什么,帅哥看过来看过来,把人当行李携带了总得给个说法不是? 听到声音他果然偏过脸,神色里还有些恍惚,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对上我的视线,那双黑亮的眼睛慢慢眨了眨,又眨了眨。 片刻之后,这小雀斑青年才象是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眉心皱了皱忽然一言不发起身 然后,他做了件叫我有些惊讶的事:他从扔在附近沙地上他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件长外衣抛过来,一件黑色的厚长外套,他把它扬手直接扔在我脑袋上。 “穿上。”他这样说,声音低哑,不过语气倒是变好了些,原因不明。 我眼疾手快接住乌云罩顶盖下顺便一半险些掉进火堆里的黑大衣,又看了看他,想了想就把衣裳往自己身上一裹,最后小声的回答,“谢谢” 虽然是事后找补行为,可总也是一片好心对不?虽然粗神经不听人说话,可总是我脑残粉了很多年的小雀斑尼酱啊 想了想,我很可耻的满足了,o( ̄ ̄)o。 话音落下,丢了件外套接着又坐回原位的小雀斑也不知为什么表情忽然扭捏了下,小眼神有些儿飘忽的扫了我几眼,然后把脸撇向另一边,哼了声,哑哑的说,“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你,得到答案了会送你回去。” 说完顿了顿,许是呃他自己也觉得这样把人从军舰上掳走的行为相当不地道?这小雀斑青年抬起一手,拿食指指尖挠了挠脸颊,目光游移了会才继续开口道,“我和路飞都是海贼,我们有各自的冒险,原本我不应该插手不过” 话里提到弟弟的时候,小雀斑露出很柔软的神色,这让他看起来温柔了许多,连眉宇间暗藏的阴郁也淡开几分,“我弟弟从小就是个天真的家伙,胆小又爱哭,他让我不放心。” 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说到此处把目光对上我的,黑亮的眼睛微不可察眯了眯,再次开口时语调就显得冷厉,“你跟着路飞同行是在打什么主意,或者出自谁的授意。” “至少我必须弄清楚这两点。” 静静的听完小雀斑青年一番话,我撇了撇嘴,开口,“和我想的一样,你果然怀疑我居心叵测。”要不然这人怎么会特意跑去海军军舰上呢? 果然是怀疑我是间谍。 先前我就猜到小雀斑的来意,现在听他实话实说呃说被冤枉了不恼怒是不可能,我又不是圣母,可也不会太生气,毕竟人之常情嚒 算啦 现在重点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军舰上?看到了?”也不对啊?我在巷子里被逮住那会刚和路飞分开,到军舰上关审讯室里还听见吵得厉害,后来听门外看守的卫兵讨论说到‘火拳一击消灭了一支船队’,想来那时候小雀斑是和路飞他们一起时间怎么算也对不上。 除非————要么先锋号上有海贼的眼线,要么真的是某种巧合。 我的问题小雀斑没有回答,当然,我也没觉得他会回答,又隔了会,他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你是海军?你知道路飞他们到阿拉巴斯坦的目的吗?” “我不是海军正规部队。”我摊了摊手,决定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综合医院的护士,住在马林弗德。” 至于路飞他们到阿拉巴斯坦的目的这个问题 “路飞的目的是打败沙鳄鱼。”我笑眯眯的说。 闻言,小雀斑青年表情微微一顿,顷刻间眼神里徒然生出几丝凛冽来,许是有些错愕,他又细细盯着我打量了好一会方才哑着声说道,“你真敢说啊” “为什么不敢?” “你是海军吧?” 这样一问一答叫我有些苦恼,小雀斑的眼睛瞪圆了些,看上去很不可思议,并且那份不相信是针对我,想必对他来说,海军阵营的人说出这种话相当没有可信度。 当然,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立场不坚定,原本都决定了只过自己的生活,是海军家属的话就不该和海贼有所牵扯,两面三刀立场不坚定是最不讨喜的存在。 不作死就不会死,很多时候厄运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顶着小雀斑青年炯炯有神的目光,我哽了半天终于还是垂头丧气的举高手,“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间谍,至于你要不要相信,随你的便。” “你担心的两点不会发生,我会和路飞同行确实是巧合。” “一路上承蒙路飞他们关照,我很感激。” 到这里停下来,我吐出一口气,趁着自己没反悔,急急忙忙往下说,“同行截止于此地,以后不会再相遇了,我会回马林弗德。” 给出一个保证,想了想我又有些心塞的抱怨,“如果不是被你带出来,过不了几天一切结束,先锋号就会返航。” “过几天?路飞那笨蛋赶往叛军所在地油巴了。”小雀斑忽然插口说道,声音显得很忧郁,“沙鳄鱼一定是想让叛军和国王军决战,他趁机夺取这个国家。” “不是国家是古代兵器冥王呃!”我卡了下,呆愣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而反应过来之后简直要泪流满面。 这种被男色吸引了智商掉线的事我是得有多蠢才干得出来啊!才刚想到不作死不会死,我现在果断的应该去死了摔!┭┮┭┮ 可是已经迟了,小雀斑青年挑高一边眉梢,表情几经变化,最后露出带着点邪气的坏笑,“啊你说漏嘴了啊” “古代兵器冥王?”他慢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一遍,叫我连挽回余地都没有,“在阿拉巴斯坦?” 分割线 什么叫‘祸从口出’现在我深刻体会到了,囧。 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直愣愣盯着小雀斑青年,过了好久,我满头黑线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这这这碰到心心念念的小雀斑艾斯尼酱,我的智商就朝着平均水平线之下迅速降低的感觉真是叫人无比心酸啊! 现在肿么办?谁能好心来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圆回来? 或者该怎么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在线等!急!急!急! 十万火急! 无比忧伤的捂住脸,此时此刻我还很希望能顺便ss下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地以逃避现实,不过可惜,一阵骤起的狂风打破了我的妄想。 冰寒刺骨的夜,疾风呼啸而过,刮骨钢刀似的掠走原本就不多的热气,我放开捂脸的手,却见眼前燃得正旺的篝火都叫卷起的沙尘压得明灭不定。 起风了?心里嘀咕一声,眼角余光里的小雀斑青年却猛地起身,目光落到远方开阔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而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高处天穹幽蓝深邃,璀璨银河横跨星空,下方黄沙一望无垠,极远处的地平线,天与地的交界却起了一层浅浅的雾? 不,不对!是 “沙尘暴?”倒吸一口气,我麻木的盯住远处朝着这里缓缓推进的那片烟雾,这一瞬间的心情,简直是苦逼到极点。 军舰上是,野外就一定是天灾,这运气也没谁了吧?打从离开马林弗德那天起,我到哪儿哪儿不对劲,再这样下去我要怀疑自己扫把星转世的喂! 究竟哪里不对?(┬_┬) 也不过转眼间,就在我目瞪口呆远眺的同时,极远处那片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厚,原本只是一层不留意会忽略的薄薄雾气,短时间里它们席卷了附近几座沙丘变成一堵高耸入云的沙墙, 黑压压一片连接了天与地,并且气势汹汹地推进。 灭顶之灾近在咫尺的感觉还真是叫人浑身发毛啊! 眼角剧烈抽搐的收回视线,一边感慨自己衰神附身一样的狗s运气一边火烧眉毛跳起来,原地转了几圈我就窜到小雀斑身边,探手要去拉他搁在地上的另外一个人质,还没醒来蒙特雷中校。 碰到沙尘暴这种天灾,逃跑的时候可不能把这位给丢下啊这位海军先生人也是恪尽职守,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叫他殉职啊!对不对? 才刚把昏迷的海军先生抓到手里,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斜地里横生过来的一支手臂就挡在身前,是小雀斑青年阻止了我的逃命行为。 兵荒马乱的当前,这青年居然非常冷静,他说,“是能力者” 此时恰好有强风呼啸而过,边上这人的说话声被卷进沙里,我只勉强听见前半句,不过后半句即使他没说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能力者,沙尘暴————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只不过为什么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疑问在脑中浮现的刹那间,视野被急速掩来的灰暗沉重沙雾遮挡,干涩尘埃逼得人险些要睁不开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困难。 我眯起眼睛,勉勉强强透过疾狂的漫天沙尘看到一点点异样: 灰蒙蒙的沙雾深处依稀仿佛滑过什么,只是看不分明,顷刻间我的视线被小雀斑青年给挡住了,他往侧边跨过一步,恰恰挡去正面袭来的一阵疾风。 以及滑过耳边的一记几不可闻的冷哼。 片刻过后,所有一切又平静下来,象是错觉一样,狂风与沙暴不知所踪,沙漠静谧如死。 等了一会,我从挡在面前的这堵身躯边上悄悄探出半个头,沿着保护我这个青年看着的方向看过去,冷月下的砂砾反射泠泠幽光,不远不近的距离外陌生男人立在近处沙丘上。 披着一身对我个人审美而言相当没品的皮裘大氅,西装,领巾,大背头,嘴角叼着雪茄,乍眼看就是个讲究装扮的高级货色,可惜气质真不好。 怎么说呢?要贴切点形容,大概就是‘坏得流油的暴发户黑道分子’。 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我牙疼的悄悄打量陌生男人几眼,接着视线往下滑几分,果不其然就看见他的一只手从手腕开始套着巨大狰狞的金钩。 皮草大衣、雪茄、金钩几样不搭界的元素糅合起来,实在是叫人一言难尽。 不过比起他的装束,陌生男人身上倒是带着一种杀伐之气,金色的眼睛目光沉郁冷酷,苍白的脸一道横贯旧伤 “沙鳄鱼。”小雀斑青年的声音打破沉寂,道出的来人身份也恰好印证了我的猜想。 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克洛克达尔。 阿拉巴斯坦的‘国家英雄’,草帽路飞此行要打败的男人。 直面无论生前死后(大雾!)都闻名遐迩的人物,我的头一反应是忍不住把身子探得更出去些,怀着复杂又雀跃的心情试图多瞻仰一会。 呃那什么妮可罗宾的前老板,路飞刷到的第一个小boss如此高大威猛的反派,错过了之后估计没机会近距离观赏了 下一秒,小雀斑青年察觉了我的小动作,不过也没回头,就是抬起胳膊反手想把我往身后按————而大概就是他的举动吧? 原本只盯住小雀斑的男人瞥一眼过来,目光对上我的又移开,神色里有几分不以为然。 我顺着小雀斑的手劲往后退了几步,想了想又往边上走开些,手里还是拎着好命昏迷的海军先生,小雀斑侧过头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警告意味,想来是 在警告我不要乱跑?不过,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拿目光威慑,盯了一眼又飞快收起视线,再次看向更危险的那一方。 狭路相逢的两位继续彼此静静对视起来,象是都在审视对方,且各自暗暗戒备。 良久,盯着小雀斑青年的男人开口,“火拳,真是稀客。”低声的声线语调缓慢,说话间别有所指似的用一手抚上另一手手腕的金钩,“新世界的大海贼到阿拉巴斯坦有何贵干?” “另外————”意味深长的停顿两秒钟,男人抬手比划几下,有些恶劣的说道,“你这打扮还真是搞笑,是改行当海军了?一个小兵?” 象是嘲笑还不够,嘶嘶笑了几声,这王下七武海意犹未尽的咧开嘴角,“不过也是,白胡子老了,跟着那只剩一口气的老头确实没什么前途。” 话音落下,许是男人眼神里夹带的讥讽意味太过明显,也或许是他的言语触及了禁忌,小雀斑青年的气息顿了顿,那身离开先锋号就没来得及换下的不合/体白衬衣藏蓝裤子布料上闪过几丝火焰。 面对沙鳄鱼的恶意,小雀斑的反应非常直接,比起先前对付蒙特雷中校的单纯身手武力碾压,这次自然系烧烧果实元素化,显然被沙鳄鱼激得无法克制杀意。 这是一言不合开打的节奏!我哽了下,差点想失意体前屈。 先前我就深刻怀疑自己近段时间运气有点问题。 然后,此刻———— 现场夜半三更在沙漠腹地不知名地带狭路相逢的两个能力者,一只烧烧果实一只沙沙果实打鸡血一样对持,并且一个身边的空气温度急速飙升一个脚下沙地象水面一样荡开层层涟漪的险恶关头 作为站在呈等边三角形对持状态的其中一角,我个人甚至来不及表示什么,耳边忽然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是瞬间陷入真空。 顷刻间,这块即将展开恶战的区域被隔绝在世界之外一般,两道蓄势待发的力量双双被不知名外力强制压下,而显然这突发意外出乎在场人的意料,那两个自然系恶魔果实能力者神色俱是一滞。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把凶恶视线投过来的时候,我想他们应该是把这次异变算到我头上。 不过,我没能解释,因为恰在此时静止的视野失控般扭曲,失真的世界里乍然响起一种狂乱暴虐的沉闷吼声,连绵不绝的沙丘犹如活过来的恶兽,咆哮着当头罩下。 不是沙鳄鱼的能力。 那王下七武海盯着卓然拔高的沙墙,金色的眼睛瞪大了,无比惊讶的样子。 轰然巨响震动天地,灾难席卷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原本在沙漠中如鱼得水的王下七武海先生都可悲的失去脚下支撑,和我们一样七零八落,姿态狼狈的跌落。 脚下绵绵迭迭的沙漠裂开一张大嘴,幽深阴暗,看不到尽头,原本毫无杀伤力的砂砾这一瞬间变得极度危险,无数细小流沙涌过来,如海啸飓浪吞噬掉地面的一切。 我也裹在流沙巨浪深处,身不由自己的往下方堕落。 擦!这果断是流年不利!(:3ゝ) 掉进深坑和陷进流沙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 恶战开始的瞬间大地开裂,一路往深不见底的沙坑底堕落,堕落,再堕落我的感觉是,象当头被一座大山给碾压了,气也喘不过来。 视网膜被渐起的黑幕慢慢污染,肺部穿了孔似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痛。 不知过了多久,脑袋里轰轰的巨响才一点一点拔丝一样散去,也不知道浑身骨头断了几根,反正我觉得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也不知怎么,视野倒是变得明亮,原本掉落深渊该有的漆黑一片情况不曾发生,恍惚间坠落时穿过一段幽暗,到后来却有朦朦胧胧的光线出现。 至于现在嚒 朦胧的光线很柔软,象天光大亮前的那一段黎明,环境如何却一时半会不能知道,因为我仰躺着浑身使不上劲。 并且,对于此类毫无预兆的意料外灾难,时不时总要遇上一次的我表示,习惯就好,真的。 我们要微笑面对操蛋人生和负心宇宙。 一脸淡定就这么静悄悄的翻肚皮金鱼躺着,等着————直到附近传出动静。 有人翻身起来,有人低低的咒骂,然后是朝我走来的脚步声。 隔了会,小雀斑青年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对上我的目光,发现我清醒着活得好好的,小青年面上的神色如释重负。 接着他又看了我几眼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忐忑,之后又打量我一会儿,也不知是怎么人慢慢地蹲下来,伸出手,目标是 在他把手指放到我鼻子底下的时候,我阴森森的磨了磨牙,“还没死,让我再休息一会。” 闻言他收回手,看起来有些窘迫的样子,顿了顿,磕磕巴巴的开口,“啊很抱歉。” “抱歉有用要海军干嘛?”我翻出死鱼眼,哼了声,“你看我一脸血眼睛也不眨以为是尸体?觉得抱歉就把中校先生拿开些,他压着我了。” “呃?”小雀斑青年怔了怔,然后赶忙伸手,“很抱歉。” 嘴里慌慌张张的说着,一边帮我拿掉斜压到身上某个不和谐部位的中校先生,这期间不巧摸到那个地方的手触电似的缩回去,然后他的脸立竿见影的涨红了,“很抱歉!” 压在一侧胸口的重物移开,我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先咳嗽几声,接着捂住受到重创的位置,慢吞吞起身,然后听他复读机一样磕磕巴巴说不个不停,心里顿时有些梗塞。 不就是摸到胸部,我都没脸红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见我起身,一手拎着更不幸的蒙特雷中校,这小雀斑瞬间跳开到好几米外,音量也变得更大起来,鹦鹉一样只知道重复道歉道歉,又道歉。 超出意料纯情的小雀斑青年整个人都烧糊似的,我满头黑线半坐着,等了会见他似乎没有回神迹象,不得已只好暂时挪开视线。 目光一转,落到不远处另外一个人身上。 沙鳄鱼,现场四个人掉到沙漠下方的深渊,和我们一样,那男人也活着。 沙鳄鱼的模样也有些狼狈,不过看上去肯定比我好很多,他没有留意我的打量而是直勾勾盯着我————后边? 愣了下,我回过头,定睛看清楚所处位置的后方,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好起来。 后方立着一块巨大石碑,其上密密麻麻刻着纹路,即使离得有些远也还是能看清楚,石碑上的刻纹是一种四四方方古里古怪的图案。 不不是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这是玛琪诺教给他的常识之一,他牢牢记得。 还有,对女人要温柔礼貌,这是后来在白鲸莫比迪克号上,马尔科和萨奇他们勾着他的脖子教导他的常识之二,他也记得。 所以啊不小心对女士做出失礼举动之后,波特卡斯d艾斯非常非常诚恳的鞠躬,大声的重复道歉,他觉得势必需要得到对方的谅解,不然可是很不妙的呃 弯着腰,波特卡斯d艾斯把脑袋压得低低的,磕磕巴巴道着歉,急得后背脊都沁出薄薄冷汗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鲸号上的护士小姐们曾经身体力行的让他明白,太粗鲁不小心得罪女人的下场作为当时的旁观者之一,他心有余悸啊! 然后,现在把当事人换成自己,他,他唯一的反应就是无语伦次的赶紧道歉,试图争取得到对方的谅解,就算不肯谅解至少动起手来也不要太狠。 那什么之前萨奇不过是无意间看到护士姐姐换衣裳的场面就鼻青脸肿了半个月啊!刚刚摸到胸部的他会被打死的吧?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毕竟造成事实,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就算被打死也不能还手。 这句话是那时候马尔科说的,作为一直努力想成为合格的白鲸莫比迪克二番队队长的波特卡斯d艾斯表示 既然玛琪诺和马尔科他们说的都差不多,那他等下还是不还手了吧? 就算被打半死也是他勇于负责的表现啊(╥╥) 隔了好一会儿,既没有等到可能的暴打也没有听到谅解的波特卡斯d艾斯停下了嘴里鹦鹉学舌一样空泛的歉意词汇,微微抬了抬眼睛随即却发现他道歉的对象心不在焉根本没在听。 他闭嘴之后现场就显得太过安静,几米开外半坐在地上的年轻女人侧脸看向更远的方向,也不知看到什么她瞪圆了眼睛,神情竟是无比错愕。 看清楚那人的样子,波特卡斯d艾斯微微一愣,视线不由自主跟着移过去————远处,光线蒙昧的那一处静静矗立着一块巨大石碑,上边刻着纹路 下一秒,空气中掠过一阵疾风,在很近的位置一闪而逝,细细的砂砾卷在风里,滑过裸/露在外的手臂,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让他险些压制不住条件反射要攻击。 一瞬间,皮草大衣一角在眼角余光中擦过,波特卡斯d艾斯眯了眯眼睛,盯着朝石碑直扑而去的那男人背影,到底还是卸掉了指尖的元素化。 沙鳄鱼,一同堕入此处的男人着了魔似的,连近在咫尺的敌手也顾不得看一眼,半身化作风沙席卷而过,转眼间就在目标物前重新凝结,背对着他这里,发呆一样静止不动。 那石碑看了几眼不得要领,随即不感兴趣的收起目光,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几米外的年轻女人身上,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继续? 道歉什么的 她似乎还没回神,他细细打量她几眼,不小心又因为她侧过身的姿势看到高耸又柔软的呃视线触及的位置很快牵引出不久前的回忆 那时手心碰触到的感觉o(////////)q 年已二十实际上却还很纯洁的波特卡斯d艾斯只觉得手心被火烧着一样烫起来,顺便那种烧灼感沿着血液急速攀升,一下子烧到脑袋。 如果能够用画笔具现化,他想自己现在脑门心一定象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好羞耻!怎怎么办啊? 幸好,在脑浆被热度烤焦之前,波特卡斯d艾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回应,不过不是谅解。 几米开外的那人象是终于回过神,直勾勾盯着石碑那边的视线收回来,目光绕着他转了一圈,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紧不慢开口,“把中校先生放下,你快勒死他了。” 诶?呃——他愣愣的看着那人的眼睛,呆滞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啊!”中校先生?海军?反应过来的瞬间赶忙松开手。 [碰——]一记不大不小的钝响,提在手里的重量掉到脚边,紧接着,他又听见她啧了声,音色里有些儿不高兴的味道却也没有明确的责备,只是起身走过来,皱着眉蹲下凑近地上的那海军。 见她伸手去扯捆绑的绳索,他张了张嘴,想了想又抿紧嘴角,到底还是任凭她动手去解开那海军身上的桎梏。 虽然是他抓到的人质,不过嘛 算了,反正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掉,放开就放开,毕竟他还呃现在这样算是他对她失礼在先,她要做什么就随她好了。 因着那点儿心虚,这时候他不敢开口干涉她,不过又因为眼见着自己花了力气才逮住的战利品要被人随随便便松绑了,心里总是不太高兴。 所以啊没开口制止他也不打算帮忙。 要知道,那绳索是特质的无比坚韧,并且用了特别的结绳方法,按照女人的手劲想是很要费一番时间,然后如果她开口他就会帮忙哒 这样一来,他的冒失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他这样想着,然后————就被接下来发生的事给小小的刺激了下。 蹲在边上的女人轻轻松松扯断绳索,接着俯低了探手按在那海军的侧脖颈上去试他的脉搏,片刻过后,他听见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音调如释重负。 目瞪口呆的盯着被她随意丢在地上的断开的绳索,波特卡斯d艾斯迟钝的眨了眨眼睛,视线缓慢的移动到正在施救试图唤醒那海军的年轻女人身上。 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他微微眯起眼睛,眉宇间浮出几丝恍然与复杂来。 温柔的女人并不等于软弱无能,这点他知道,无论是在白鲸莫比迪克亦或者航行前半段那时候,甚至在东海风车村,波特卡斯d艾斯从没有小看过哪个女人。 就算是温温柔柔的玛琪诺,力量弱小的普通女人,保护他和路飞的时候也能爆发出叫他惊讶的气势。 温柔不等于弱小,女人的温柔有时候堪比最锋利的刀剑,可以直击人心最脆弱的位置。 波特卡斯d艾斯知道,所以他也没小瞧过刚刚失礼冒犯的这年轻女人,他弟弟路飞说的,暂时分开的同伴,安娜。 况且,相信她也不是真的象看起来那样柔弱。 他带着她冲出先锋号,身后密集的枪/林/弹/雨也没让她惊慌失措尖叫,接着一路带她电驰风擎疾掠,最后到沙漠深处,追兵抵达与他一场激战,她始终保持着安静。 这样的女人哪里柔弱呢?即使力量弱小,她的心智必定坚韧。 他原是这样以为,现在看她轻轻松松扯断男人都不一定能扯断的特质绳索,再结合沙鳄鱼来袭后发生的事叫他多了一层恍惚的认知。 令得他们所有人掉落深渊的动荡里,那样猝不及防的异变中,到得方才落到地底,这个女人和她带着的海军两个都毫发无损,别看她先前说得可怜兮兮,实际上她好得很。 比起他的手忙脚乱,这人躺在地上是保护她手里的这个海军才导致的狼狈。 她和他说话时说得凄惨,看着他的眼神却不是那回事,她的目光里只有漫不经心,半点置身险境的惊惶失措也没有,现在回想,她和那海军能平安不是靠着运气,而是因她的缘故。 单凭外表真看不出来,她的身手竟如此的好。 这样,他倒是相信先锋号上海军士兵的耳语,她是‘大人物’,并且名副其实。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波特卡斯d艾斯只看见她忙碌了会,原本应该足足昏迷一整夜的海军就慢慢醒了过来。 而见人恢复神智,她就起身避开些,象是不愿意让对方察觉是她的功劳似的,站到边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看了她一眼又飞快收起视线,目光停在苏醒的瞬间一跃而起并摆出战斗姿势的海军身上。 “火拳?!”先锋号的海军中校低喝一声,看了看他视线又转向一侧的她,顿了顿,神色惊疑不定的开口,“安娜小姐?” 深深觉得自己没义务解释什么的波特卡斯d艾斯,在这海军中校开口问‘这是哪里’的时候默默往边上移开一步,这种情况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现在在哪里,呃 他没有回答,不想她也是闭紧了嘴不搭理人的样子,片刻过后,许是发现从他和她口中得不出答案,中校就左顾右盼一番,接着目光落到远处,面色顿时难看得可以,“沙鳄鱼?” “不——那那是?!”如果要说看到沙鳄鱼让海军中校脸色变得很难看,接下来这男人的表情简直象是看到地狱恶鬼,眼睛瞪大了,整张脸白得发青,“那是?不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波特卡斯d艾斯有些好奇的转过头,顺着那视线看过去,他想,他知道原因在哪里。 是那个石碑,从沙鳄鱼到她,最后海军中校,三个人都是看到石碑的瞬间脸色大变,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才让这三个人眼神迥异。 只是个刻着古怪图案的石碑,沙鳄鱼看到它就魔怔似的,她看到却象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海军更古怪,看到它就象看着打开的地狱之门。 不过————想了想,运足目力细细看着那方石碑,短暂的静默过后,波特卡斯d艾斯眯了眯眼睛,“象古代文字。” 细看之后,石碑上錾刻的图案与他曾经在老爹手上看过的一块残片有些仿佛,他看到的是从哪里拓印在一块绢布上的图案,马尔科说那是古代文字。 他话音落下却同时得到回应,几乎异口同声,内容却截然不同。 边上的海军中校发出接近呻/吟的一记单音。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不不是。” 最后,是沙鳄鱼,远远的,立在石碑前的那男人冷笑一声,随即转身折回,几息间半沙化的人重新凝结在他们三人附近,低哑声线里带着点失望的怒意,“是秘密文字。” 站定之后,沙鳄鱼在他暗藏戒备的目光里探手入怀,抽/出来时却是拈着一支扁扁的烟盒,装模作样的打开盒子,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茄。 淡淡的烟雾升起,模糊了男人的表情,只是那双金色/眼瞳透过烟幕如有实质停在海军中校身上,冰冷冷的如冷血爬行生物,“以古代文字残片为基础特意创造的秘密文字,你们海军懂得的人不少吧?” “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阿拉巴斯坦?” “你看得懂?”海军中校几乎要面无人色,“你怎么可能看得懂!” “啊看样子你果然是海军本部那边出身。”沙鳄鱼取下嘴角的雪茄,唇稍咧开几分,笑容里掺进血腥味,“应该还是高级参事,这样————” 雪茄在男人指尖一明一灭,说话间手慢慢探出————明明动作慢得可以却势不可挡地扣在海军中将脖颈上,附在咽喉处的指尖一点一点开始元素化。 “你读得懂吗?说说上边记载了什么?”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平稳,只是面上神色却戾气十足,显然动了杀意,相信若得不到回答,他指尖沙化过后立刻就会让海军中校变成一具干尸。 见状,波特卡斯d艾斯皱了皱眉,正要抬手逼沙鳄鱼放开那海军,瞬间却听得斜地里有声音插/进来,是她抢先一步开口。 清亮柔和的音色,语气很平静,“那是慰灵碑。” 她在他们惊疑不定看过去的这一刻撇开脸,目光投向远处,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浅浅的悲悯,“确切的说是镇魂碑。” 她给出的答案让沙鳄鱼松开钳制的海军,不想松手之后,海军中将却第一时间惊呼出声,“为什么你看得懂?那是每个通晓那种文字的” “我听见哭声。”她看也不看旁人,视线直直落到远处那片半昏暗的地方,也不知怎么,神色有些恍惚的怔愣,“很多女人的哭声” 也或许是错觉?随着她话音落下,波特卡斯d艾斯依稀仿佛真的听见细细碎碎的哭泣,无比悲凉,无比哀伤,带着永不止息的怨怼,连空气都在这时候渐渐变冷。 象是无形无质的冰冻笼罩下来,叫人从骨子里开始觉得寒冷。 “阿拉巴斯坦历史中没有海军大屠杀的记录。”沙鳄鱼在这样的气氛里忽然开口打破沉寂,“慰灵碑制作后会埋在事发之地,或者沉入海底,比如当年的奥哈拉。” 说到此时,沙鳄鱼拿眼角斜睇海军中校,眼神显得冷厉又讥诮,“屠魔令过后有些人到底良心不安,所以制作慰灵碑,为了求一个安慰。” “你们海军既然干出灭绝人性的事,还怕什么死后堕入地狱呢?” 沙鳄鱼的冷嘲热讽叫海军中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色几经变化,不过到底没有开口反驳。 片刻过后,却还是她开了口,“所以,这里不是阿拉巴斯坦。” 第一百一十四章 “那个——”抬手挠了挠头发,波特卡斯d智商捉急艾斯小小声嘟囔了几下,之后,在另外三双眼睛聚集过来的时候一脸诚恳的回视,“完全听不懂你们说什么啊!” 秘密文字什么的,慰灵碑什么的,海军大屠杀什么的这三个人聚在一起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合起来就满头雾水啊! 所以,要不要说明白点? 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幻觉似的女人的哭泣声,现在静下心侧耳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 要不要也顺便解释一下? 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不过他默默用眼神表达了强烈的求知欲:() 静默中他瞅着这三个人,三个人也同样盯着他看。 片刻过后,沙鳄鱼咧开嘴角,边拿眼神打量,边笑得很恶劣,之后,王下七武海之一的这男人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小孩子最好不要知道这些。” 波特卡斯d艾斯额角青筋一迸,只是不等他做点什么,更可恶的事的发生了。 另外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面上又都带着某种微妙的心照不宣,三个人看也没看彼此居然露出很神似的表情,像是瞬间达成协议要保守一个共同秘密。 并且,把他剔除在外的理由还真是沙鳄鱼说的那样,安娜和海军中校同意了沙鳄鱼的话:‘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 “谁是小鬼啊!”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暴喝出声的火拳波特卡斯d二十岁已成年艾斯在心里泪流满面,都是混蛋啊! 你————虽然没有人开口,不过,包括沙鳄鱼在内,三个人盯着他看的眼神明明白白这样写着:你,说的就是你,小鬼一边呆着去大人的事少插嘴。 波特卡斯d艾斯:(╥╥) 虽然他们四个人实际上没有半点共同立场,甚至彼此敌对,海军和海贼,海贼和王下七武海,王下七武海和海军,三角循环的对立关系乱得很,他也没有天真的认为,当前形势下四个人就必须合作,可还是有点儿心塞。 因为,另外三个人联手隐瞒他的这副场景,和以前马尔科他们闲聊‘大人的话题’然后当他未成年小鬼一样排除在外的情况,真的很像啊 常常被同伴当成儿童对待,以至于每逢类似状况就特别敏感的波特卡斯d艾斯磨了磨后槽牙。 这一瞬间,暂时同行者们微妙仿佛的表现,让人不自觉连带想起白鲸莫比迪克号上的同伴们,马尔科,萨奇,老爹那些毫无芥蒂接受他的人们 伴随着一张张鲜活笑脸的回忆浮现,他无意识的翘高了唇角。 那些是他的同伴,他的兄弟,他的家人 珍贵的记忆如流水般缓缓淌过,嘴角漾起的柔软笑意一点一点蔓延到眼睛,从轻轻浅浅到变得深刻,最后又一点一点褪去直至消失。 那日凌晨萨奇僵硬的身体和早已经凝固的黑血,为那些无比快乐的时光划上狰狞句号,更象一道无形枷锁扼紧了波特卡斯d艾斯的咽喉。 萨奇死了,毫无防备的死在曾经的同伴手上。 蒂奇痛恨入骨的那个名字滑过脑海,霎时间叫他险些无法控制杀意,是他的责任,萨奇的死是他的疏忽,如果他更强大一点,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不对 马歇尔d蒂奇辜负老爹杀害同伴弃船逃亡的家伙。 那是他的责任,他必须追到那混蛋,血债血偿,至于其它的事,对目前的他来说都不重要。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波特卡斯d艾斯闭了闭眼睛,藏起眼底深处翻腾不休的狠戾杀意,片刻过后再次睁开的眼睛,目光恢复了平淡。 接下来是一段不长不短的等待,等到确定面前这三个人真的不打算解释,波特卡斯d艾斯耸耸肩,决定不强求什么,随即提出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当务之急的问题: “现在该怎么离开这里?”说完环顾周遭一圈,皱了皱眉————事情发生得太快也太乱,现在定下神查看才发现结果不太美妙。 他们身处的这里是看起来很奇怪的地方。 说是地下深处吧又有不知哪里来的光,不太亮,方圆百米内空荡荡的,只有那块石碑孤零零矗立在半明半灭的混沌里。 可要说是野外吧更不是,没有风,连空气都带着萧瑟感,就象长时间没人打开的房间,呼吸里能嗅到微不可察的淤积感。 阿拉巴斯坦大沙漠腹地,万里黄沙之下,这样的空间显得格外诡异。 细细看过周围一圈也没有看到类似出口的地方,波特卡斯d艾斯收回视线,声线压低几分,多出几丝凝重味道,“怎么出去?” 他的目光在余下这三个人脸上缓慢移动,片刻后停在她年轻女人安娜的身上。 带着点试探意味,错也不错盯着她,他记得不久前她说,这里不是阿拉巴斯坦?能够瞬间转移四个人,那就是有恶魔果实能力者躲在暗处。 既然她能够断言,那么对于当前局势想必是有所判断,他想。 并且,不止是他想得到答案,他开口之后一旁的沙鳄鱼和海军中校呼吸微微一顿,面色不显却能看得出有点紧张,为的是她的回答。 果然只有安娜知道的最多吗?大部分时候很迟钝,却非常意外总是能读懂旁人微表情的波特卡斯d艾斯目光微微一闪,想了想又先放开那些,集中注意力竖起耳朵。 等了好半天,她还是没有打算回答的样子,波特卡斯d艾斯只好沉声追问道,“这里是哪里?” 结果———— “不知道。”她一脸平淡,语气更是无辜,说完细细看了他几眼,停顿几秒钟,嘴角一撇,“又不是我干的,我怎么会知道。” 废话!要是你干的现在就干掉你啊混蛋! 波特卡斯d艾斯又一次磨了磨牙,再好的脾气这样一而再再而三都会被磋磨得爆起来,更别说他原本脾气就不太好。 顶着一脑门炸开的十字路口,忍不住要开口威胁之前,顷刻间看见的这幕又让他按捺翻白眼的冲动,幸灾乐祸哼了声。 显然,她的回答除了他不满意,余下的另外两位同样不相信,一瞬间瞥向她的目光格外尖利。 尤其是沙鳄鱼,男人一双金色的眼睛冷冷扫视她,眼神锋锐似箭。 而察觉到聚集而来的敌意,她的视线微微偏移几度,瞥了余下两人一眼,眉心微微一皱转瞬间又松开,接着冷笑一声,说道,“最该知道的是你们二位才对。” 她抬了抬下巴,冲着远处遥遥示意,斜乜的眼角,眼神说不出的讥诮,“一个热衷于研究历史一个知道海军内/幕,錾刻秘密文字的慰灵碑,还需要问我吗?” 下一秒,波特卡斯d艾斯丢下他们自顾自朝着远处那块石碑迈开步伐————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就算了,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似的交流,她的回答也不重要。 他没耐性陪这三个人玩什么解谜后的大冒险,要离开,靠他自己的力量打破空间谁说不可以。 转过身的刹那,眼角余光里她的手微微一抬似乎是象拦住他,只是不知怎么到底没有下一步动作,等他走出几米又敏锐的察觉到经由空气传导而来的一丝细音。 寂静混沌的空间里,几不可闻的叹息象风吹过湖面的声音,涟漪般荡开 波特卡斯d艾斯微不可察顿了顿,顷刻间复又继续前行,隔了一小会后方又传来脚步声,却是停在原地的那三个人跟了上来。 速度不紧不慢,其中有一道显得犹豫又沉重。 听到脚步声,他偏了偏头又飞快转回来,不感兴趣的继续前行,背对着余下三人,直视前方混沌的眼睛里滑过一点恍悟。 犹豫的是海军中校,隔着点距离都能看见那中校泛青的脸色,很显然是不愿意接近石碑————波特卡斯d艾斯皱了皱眉。 海军的问题吗? 这处空间说小不小,不过再怎么磨蹭拖延,路程也总有走到底的时候,时隔许久,以波特卡斯d艾斯为首的四个人陆陆续续抵达。 停下脚步,站定了慢慢打量这块刻满图案的石块,许是听她说这是一座慰灵碑,也或许是沙鳄鱼和海军中校对它的诡异态度,这一刻咫尺间的方正图案印在眼睛里竟让人无端端屏息肃穆。 明明只是一块块四四方方根本辨不清含意的錾刻图案,却散发出难以抑制的哀伤气息。 也或许更因为他关注的不是秘密文字,不知为什么,盯着慰灵碑看了会,波特卡斯d艾斯觉得,依稀仿佛他又能听见那种哭声? 细细辨认什么也没有,四周安静得厉害,一个恍神那些声音又像游丝一般飘忽,若有似无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像是有很多很多女人在哭,贴着他耳边啜泣,很伤心很伤心说着什么,可是那些细细碎碎的只言片语又隔着重重迷雾,根本听不分明。 脑海微微眩晕,下一秒又忽的蓦地一凛,清醒过来的瞬间他立刻偏过头,要开口提醒在附近的其他三个人小心,却———— 耳朵边轻轻擦过一抹诡异的存在感,软软的,丝绢一样的触感,异变突如其来,转眼间就淹没在雾蒙蒙灰飒飒里。 无边无际的混沌,雾气一样吞没波特卡斯d艾斯的视野。 然后是声音,凭空出现在很近的位置,这一次却叫他听得很清楚。 是女人的声音,不是安娜,陌生的声音,有些惊疑不定的味道,“谁?你是谁?” 开口询问之后对方又沉默几秒钟,也不等他回答就再次说道,“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应该进入的地方。” 从声音来判断,藏在雾气深处的这个人应该很年轻,音色柔软甜美,并且很奇怪的带给他一种熟悉感,或者也不能算熟悉感,只是下意识觉得亲近。 隔了会,许是察觉他一直没有反应,那声音又一次催促,“快离开,别呆在这里。”这次音量略略提高了些,话说得冷硬却叫人很轻易就听出藏在当中的担忧。 将听入耳中的声音细细分辨一番却始终没能把记忆里的人和对方联系上,半晌,波特卡斯d艾斯抿了抿嘴角,略略犹豫就迈开步伐,循着声音往迷雾深处走。 他不确定对方是谁,可是那声音叫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非常非常奇怪,明明很肯定是素不相识却在潜意识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冲动。 想见她一面。 潜意识告诉他,如果这次错失,他必定终身悔恨。 那声音从他迈开步伐起就没有再出现,飘飘忽忽的哭声也不见了,周围变得异常安静,甚至连他自己的脚步声也被灰雾吸收掉似的,死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波特卡斯d艾斯渐渐觉得自己失去了五感,也许是太安静了?视线里充斥着看不到尽头的混沌,急切迈动的双脚,不知不觉不知不觉感觉不到频率,意识也被慢慢的慢慢的侵蚀。 大脑变得昏昏沉沉 他有些想不起事,象是什么东西被带走一样,只是机械的迈开双脚,凭着一种想不起目的的坚持,一直一直一直走着走着 直到灰蒙蒙的烟气中一线异样丽色刺入眼帘,叫他精神徒然一震。 刹那间,失去的记忆如流水一般重新灌入脑海,波特卡斯d艾斯猛地睁大眼睛,怔怔盯着前方出现的一道身影。 他不知道她是谁,可是很早很早很早以前他一定见过她。 玫瑰金的卷发,鬓边戴着一朵盛开的扶桑花,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意外,笑容却温婉恬淡,雾蒙蒙的天与地都叫她的笑靥点亮了似的,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他怔怔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开口,“打,打扰了。” 磕磕巴巴的打过招呼,顿了顿又拿手按了按帽子,试图掩饰些许不自然,他的心脏跳得很快,脑子也晕乎乎的,不知为什么,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看着他的眼神让他鼻子发酸。 带着浅浅笑意的那双眼睛,温柔的目光让他不由全身僵硬,呼吸艰涩。 迷雾里出现的这个人,她他一定认得的啊! 短暂的静默过后,波特卡斯d艾斯吸了吸鼻子,再一次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那个,我是波特卡斯d艾斯。” 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接着却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水雾一样淡去,眼神还死死盯着他,没了笑意的脸变得象冰雕,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波特卡斯d艾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发现了对方眼里情绪的波动,仅仅是那一瞬的,就足以叫他心头一沉的阴霾。 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等了好一会,之后才看见她微微抬了抬手,“过来。”她这样对他说,说话间她先一步朝他走来。 一步,一步,一步随着她渐渐靠近,那张秀美的脸,神色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恨意的扭曲 “为什么你不去死呢?你这样的罪大恶极的血统” “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活着啊” 冰冷的手探了过来,素白纤细的手指慢慢攀上他的脖颈哀怨的哭声卷土重来,她身后浮起大片大片幻雾,深深浅浅的灰色,深处有若隐若现的无数张脸,象沼泽一样试图吞噬所有一切的恨意。 波特卡斯d艾斯呆呆的站在原地,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最后他僵直的身子无法妄动。 不动也不言语,更没有反抗,咽喉处渐渐收紧的遏制,凑近的这张脸上,散乱刘海半遮住眼睛,血丝如不住的从眼角滑落,目光里是深深,深深的怨毒。 她的话让他失去了勇气。 他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她后悔了对吗?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凭这支手一点一点夺走他的呼吸,心头冰凉一片,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希望。 连活下去的力气也瞬间失去。 他根本不该出生的。 他活下来是她的命换来的,现在要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的。 妈妈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大片大片的迷雾迫不及待扑了上来波特卡斯d艾斯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用最后的意识再看一眼面前的这张脸。 出生那一刻起就失去看见她的机会,死亡之前让他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最后,他可以带着少得可怜的这点记忆堕入地狱。 “我说,放开他。” 窒息带来的嗡鸣声中,一记冷厉的声音蓦地刺入脑海。 “蠢材吗你!” 随着那声音逼近,低而沉郁的嚎叫滑过耳边,死死扼住喉咙的那股力道徒然消散。 波特卡斯d艾斯浑身一震,肺部重新灌入氧气,这让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呼吸里带着火焰烧灼的刺痛感,直到此时胸口的闷痛才提醒他,刚刚他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他束手待毙,为了 低着头,盯着足尖的方寸之地,波特卡斯d艾斯花了一些时间调转呼吸,努力平复心情,重新让思绪正常运转。 良久,他再一次直起身。 视野里已经天翻地覆,那个叫他无法反抗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浓雾,不停的膨胀收缩着,悬浮在十几米外,象是碰到天敌一样,爆发出一声声短促惊惧的尖叫。 而驱走咫尺间死亡的那声音主人正站在他边上,此时见他恢复就斜乜一眼过来,淡然一瞥里蕴藏着一丝责备。 安娜。 他弟弟路飞的同伴。 对上他的目光,她几不可闻的哼了声,复又重新看向那团雾气,眼睛微微眯起,眉宇间立刻就显出一种狠戾,“不过是聚集的低级灵而已,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波特卡斯d艾斯怔了怔,随即有些难堪的转开视线————他也知道,看见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不是只是那张秀美的脸让他无法反抗。 他会忍不住想,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也一样会后悔呢? 后悔用性命交换生下他这样的恶魔之子。 哪怕这种想法只是他妄自猜测的万分之一可能,只要想起来 自童年开始就存在心里的想法又一次浮现,波特卡斯d艾斯眼睛里霎时间掠过一阵尖锐的痛楚,不想下一秒又听见身侧这人开口说道,“她不是。” “没有哪个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她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这样说,“我也有孩子,所以我很清楚。” “你的妈妈绝对绝对不会后悔,如果有遗憾也一定是来不及陪着你长大。” “它只是会让人看见幻影的恶灵。” 说话时她仍旧看向那雾气,停顿几秒钟,音调压低几分,森冷的压迫感缓缓扩散开,“真是干得不错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生气了呢蠢货。”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波特卡斯d艾斯不知道她为什么勃然大怒,他觉得应该不止是为了他,毕竟他和她没什么交情,只是他弟弟的同伴罢了。 她看着那团雾气的目光无比狠戾,眼中埋藏着的血腥气息真实浓厚得让人惊讶。 而不幸作为她的目标,那团雾气显然非常畏惧她,蠕动翻腾着张息收缩,不知怎么又被困在方寸间挣扎又无法挣脱,混合着发出满是愤怒怨毒的尖利啸声。 只是,她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又扭过脸,冲着后方冷哼一声,“现在可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了吗?蒙特雷中校。” “告诉我,海军的慰灵碑为什么会衍生出怨灵来。” 她说话的口吻简直怨气深厚,听起来象是要把人生生磨碎在齿间似的,颦紧的眉心,周身散发出一种不说不出的冰冷,像濒临漰堤边缘的水坝,压力十足,“不想说的话就让你再尝一次刚刚的噩梦。” 刚刚的噩梦?听她这样说,波特卡斯d艾斯眨了眨眼睛,小心瞟了她一眼,想了想,心里顿时浮出些恍悟来: 她这样愤怒,该不会是刚刚不止他一个人陷在幻境里呃 他们在这里四个人,也就是说 反应过来的同时回过头,随即就看见后方无边无垠的雾气这一刻骤然散开,视野变得清晰。 沙鳄鱼,海军中校,那两个人果然站在不远的位置,表情都有些难看,并且————上下打量另外两个男人几眼,波特卡斯d艾斯默默的黑线了一把。 两个人看起来和他一样狼狈。 显而易见的,刚刚他们四个人是全部陷在幻境里了,要不然他弟弟的这同伴,安娜怎么会怒火冲天的样子,一定也是被制造幻境的雾气抓住了什么弱点吧? 或许也是悲伤的往事,心里和他一样过不去的坎,所以才会在挣脱幻境之后杀意沸腾。 只是不知道别人看见什么,总之,看沙鳄鱼和海军中校那两位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是愉快的回忆。 果然,雾气散去后,沙鳄鱼首先做的事是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沙暴!”金色的眼睛戾气十足盯着目标物,手心卷起的黄沙裹着狠戾杀意咆哮着直扑而去。 小型龙卷风撕开平静空气,一瞬间与那团雾气裹挟在一起,撕扯着四散崩飞。 隔了会,漫天的尘埃纷纷扬扬,呛人的尘沙里,丝丝缕缕灰色的雾又慢慢开始凝聚。 “看来没有实体。”发出攻击之后,见收不到效果沙鳄鱼低咒一声,不疾不徐走到近前,瞟了雾气一眼,却就此收手。 倒是落在后边迟一些走来的海军中校一脸失魂落魄,在波特卡斯d艾斯看来,这海军比起之前更象是受到巨大打击,被噩耗带走所有精神气似的无比落魄的样子。 等他们四个同时困在此地的人聚集在一起,她又一次开口,“蒙特雷中校先生。”语气有些不耐烦,顿了顿接下去说道,“慰灵碑究竟怎么回事?您不说实话,或许我们就永远被困在这里。” 说完她停下来,眼睛盯着海军中校看,等对方回答。 大概也是因为她的恐吓,听到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波特卡斯d艾斯和沙鳄鱼眼神俱是一变,两个人也一样转移注意力盯住知情者。 隔了会,先锋号的中校发出一记呻/吟,音色里充满了痛苦,之后男人抬手捂住脸,从指缝里发出沉闷的声音,“不,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也不知究竟是想起什么可怕回忆,这个即使面对他波特卡斯d艾斯也没有退缩的海军竟支撑不住自己似的整个人软软的跪下来,良久,微不可察的哽咽裹着透明水渍缓缓的从指缝间渗出来。 波特卡斯d艾斯皱了皱眉,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海军中校和他战斗过,一路从先锋号追至沙漠,身手及不上他,可是那种孤身一人敢追击他这样高额赏金海贼的勇气却叫他有点欣赏。 所以啊现在看到这男人流泪有些不忍心。 也或许心情和他一样,他听见她同样叹了声,却也不再咄咄逼人追问。 现场一时显得有些安静。 良久,却是沙鳄鱼忽然开口,“海军的慰灵碑錾刻的文字其实都一样。” 说话间扫了在场其他人一眼,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冷光,却又随即散去,之后接下去说道,“据闻是那些秘密文字经过特定排列会产生净化力量。” “我不问你想知道什么,不过”男人哼笑一声,眉宇间神采肆意又嚣张,“如果是突破这里的答案藏在慰灵碑里,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 “要合作吗?” 王下七武海之一的男人,波特卡斯d艾斯听很多海贼不屑提起的‘政府的走狗’挑高一边眉梢,眼睛错也不错停在他弟弟认定的同伴身上,低沉的声音,语调里有显而易见的诱惑。 也许是错觉?波特卡斯d艾斯从沙鳄鱼的声音里听出了野心勃勃,或许所谓‘合作’不仅仅是离开这里,这位王下七武海或许想要更多。 只是不知道沙鳄鱼要的‘更多’是什么,波特卡斯d艾斯脸色微微沉了沉,视线不自觉转到被要求合作的她身上,心里多少有点替他弟弟着急起来。 路飞的同伴可能被挖角了喂!他身为哥哥果断的还是要替弟弟看紧一点啊喂!沙鳄鱼这魂淡! “不愧是致力于研究历史的沙鳄鱼先生。”她笑眯眯的回过脸,眼睛微微弯了弯,笑得又甜又软,“我就知道只有您能给我情报呢” 大概因为她笑容灿烂可惜一看就虚伪得厉害,沙鳄鱼哼了声,抬手点了点下边,别有所指的嗤笑,“不是还有这海军吗?内部人员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吧?” “不,我想蒙特雷中校先生知道的不多,只是看过一些记录。”她同样垂下眼睛,扫了眼下方复又抬高目光,嘴角抿了抿,有些怜悯的样子,“因为记录太惊人,中校先生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她的话让沙鳄鱼笑得更大声起来,讥诮意味十足,“无论是哪一种胜利,从来都建立在堆积如山的尸骨之上,无法释怀为什么不阻止呢?” “正义背后的黑暗屠杀这些年可从未中断。” “喂——”男人的声音邪恶又狠毒,“既然是忏悔,为什么不敢说?” 被沙鳄鱼拿脚尖不轻不重踹了下的海军中校猛地抬头,神色惨淡,张了张嘴,半晌才哑着声开口,“那些事是所有知情者毕生的愧疚,但我不会说,包括忏悔。”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军令。” 提及军人荣誉,这海军中校不自觉挺直背脊,脸上慢慢浮出原本那种沉稳坚韧的神色,象是恢复过来,他也有了底气,“安娜小姐,黄猿大将一定不希望你知道那些秘辛。” “因为追查的人就是触犯军法。” “呵黄猿啊”沙鳄鱼顿时笑得意味深长。 而被‘好心告诫’的她却整张脸黑下来,“海军的正义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离开这里才是最关键的吧?” 见这三个人又要开始打哑谜,在场唯一什么也不知道的波特卡斯d艾斯抬手揉了揉额角,冷声插/了进去,“别说废话了,你们快点进入正题。” 可能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他已经没剩下多少耐心,原本僵持起来的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后就各自散去了那种尖锐的气势。 短暂的沉默过后,“屠魔令,慰灵碑是净化那些枉死的平民。”她忽然开口说的话让海军中校的脸色更灰败几分,也叫沙鳄鱼的冷笑更盛了几分。 接着,王下七武海不紧不慢的哼道,接过她的话,“不仅仅是屠魔令,海军出现开始,几次制作慰灵碑都有记载。” “那是每次死亡人数达到千人以上的一种安抚,大概也是为了自己良心的不安。” “近三十年有两次记录在案,一次是西海奥哈拉,一次是”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即使恶名昭著的沙鳄鱼也露出一种微妙的神色,似是不忍,“在南海。” 南海————也是直到这个海域名称出现,原本从头到尾都云里雾里的波特卡斯d艾斯倒吸了一口气,心脏猛地咯噔一声,瞬间就变了脸色。 南海和慰灵碑有关的事,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可旁听这三个人打哑谜似的交谈,再联系刚刚那个幻境影像,似乎,他似乎有点明白过来。 并且明白过来的同时内心生出极度的恐惧感,他不敢继续听下去,可又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如果这三个人说的是和他有关的那件往事那那么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关于他的父母,爷爷一早告诉了他,可也仅限于身世,余下的却闭口不谈,现在有机会了解更多,并且是从旁观者的口中说出来,那么 这一瞬间,波特卡斯d艾斯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一时百感交集,不过可惜的是就在他强迫按捺心情,集中精神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沙鳄鱼反而沉默下来。 这个冷血的大海贼,王下七武海之一的男人极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片刻过后才垂下眼帘,微不可察的轻声叹了记,继续说道,“海军听命于世界政府转而把枪/口对准手无寸铁的平民,为了掩饰恶行甚至不惜销毁所有证据。” “可惜的是,做下那些事的人良心也会不安,慰灵碑由此而来。” 沙鳄鱼一番话之后就不再开口,波特卡斯d艾斯盯了对方几眼,接着回想了下刚刚男人的语气,眉梢微微一挑: 海军与海贼,两个阵营从出现那天起就彼此对立,即使是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对待海军的态度也微妙得很,从对待海军中校就可以看得出来,沙鳄鱼对海军肯定不友好。 可奇怪的是,谈及慰灵碑,沙鳄鱼却不偏不倚,语气半嘲半讽,但也不是彻底归罪海军的意思。 这点可是相当诡异,波特卡斯d艾斯心想,他可不认为这是沙鳄鱼的示弱,这些成名已久的海上恶棍无法无天得很,现在这样 是觉得慰灵碑一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世界政府吗? 想了想随即又把那些抛诸脑后,毕竟他也是海贼,那些错综复杂的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更重要的是————到底哪个人能明明白白说清楚?! 怀着某种不上不下的期待,一段时间的静默过后,波特卡斯d艾斯把视线投向另一边,也恰是沙鳄鱼同样在若有似无关注着的人,安娜的身上。 她此时正偏过脸去看凝结起来之后就蜷缩在一处位置,似乎被克制动弹不得的雾气,也不知她到底从沙鳄鱼的话里领悟到什么,看过那处一眼复又转回视线,“这样看来,关键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 眉心微微皱起浅浅的小渦,她的语调轻缓似是藏着些无奈,“我以为或许弄错了。”低低的自言自语似的嘟囔,说的内容也没头没尾。 紧接着她抬起头,飞快看了在场剩下的三个男人一眼,双手一合什,面上顿时带出一种相当诡异的笑容来,随即说道,“你们谁身上带着电话蜗牛,借我用下吧?” 波特卡斯d艾斯在她把隐藏希望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嘴角一抽,顿了顿就撇开脸,用身体语言很明白的阐释了他的回答:不借。 有也不借————虽然不知道她忽然借电话蜗牛想做什么,不过他不可能把自己携带的电话虫借出去,即使是他弟弟的同伴也不行,因为他的电话虫一头固定连接着白鲸莫比迪克。 另外,她这样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叫他不愉快啊!明明已经掌握了内/幕却保持缄默,这女人真叫人暴躁。 察觉到对方有所隐瞒的波特卡斯d艾斯表示,太叫人不愉快了,他弟弟这同伴。 他撇开脸,接着从眼角余光里看见,被他拒绝之后她就微笑着看向沙鳄鱼和海军中校,并且在那两个人不约而同摆出同样拒绝态度之后仍是继续微笑——微笑——微笑—— 半晌,许是被她幽幽的笑容看得有些不自在,海军中校到底还是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电话虫递过去,等她接过才低声问道,“安娜小姐要做什么?” “试一试有没有信号。”她一边低头摆弄电话虫,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如果有就找个外援。”她这样说,很坦白的样子,“沙鳄鱼先生说的往事似乎和我们突破困境的办法没什么联系。” “我想————”电话虫发出等待音的时候,她抬起眼睛,露出一个别有所指的表情,“过去的已经过去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沙鳄鱼口气不咸不淡接过她的话,“连屠魔令都轻轻松松说出口,一般的海军可没这份底气。” 说话时微眯了眼睛打量她,“在海军里边要想出人头地,除了自己有本事,背景也必不可少。”说着下巴抬了抬点向她手中的通讯器,嗤笑一声,“你要找的是黄猿吗?” “海军大将黄猿也是,和大将有关系就难怪了。” 被当面猜测有特殊关系,她也不恼的样子,慢慢悠悠的笑了笑,说道,“总觉得沙鳄鱼先生说话连嘲带讽呢” 不过两人的言语交锋也到此为止,因为电话蜗牛在这一刻接通。 竖起的小触角睁开,幻化出拟人表情: ‘安娜。’ 低沉浑厚的陌生男人声音传了出来。 下一秒,波特卡斯d艾斯听见海军中校倒抽一口气的声音,甚至夸张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瞪向她的目光极度惊骇,简直象看到海王类在天上飞那样,下巴都要脱臼。 并且更奇怪的是,连沙鳄鱼都在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之后神色诡异,猝不及防似的面色微变。 紧接着,通讯器这边的人跟着也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顿了顿才开口,“我已经懒得再问为什么娜娜的电话会在一个两个别人手上,既然是您——” 她的声线绷得有点紧,似乎话筒另一端的男人叫她不是很愉快,接着闭了闭眼睛才放缓了口气,继续往下说,“给我的钱还你,拿另外一件事来交换。” 通讯器那一端的人沉默几秒钟,再次发出的声音就带出强烈的不快,‘你要换什么?’ “慰灵碑的碑文。”她很快回答道,似乎是考虑得极周全,连带接下来说的内容都显得很直白: “请马上给我一份最完整的,另外,还需要在南海巴苔里拉岛那块石碑的拓文。” ‘你知道要那种东西代表着什么吗?’许是她的要求过于惊人,话筒另一边的男人压不住震怒情绪,语调蓦然冰冷,措词更显得凌厉,‘那是触犯军法,即使是你也休想得到宽恕。’ 恨怒过后,话筒里传来短促粗重的呼吸声,象是那边的人正极力压制情绪,片刻过后,陌生的男人似乎调整好自己,声音变得缓和一些,‘我没有听见你之前说的话,安娜。’ ‘现在,立刻启程回来。’说到最后,彼端的人仍是忍不住用了命令式口吻,‘你在阿拉巴斯坦,如果不愿意乘坐军舰,我立刻联系王下七武海沙鳄鱼。’ 听到这里,波特卡斯d艾斯觉得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和她通话的那个男人身份显然很高,虽然不确定是哪位,可是看那中校惨白的脸和沙鳄鱼古怪的表情也知道,总脱不开海军几位高层其中一位。 能叫沙鳄鱼露出忌惮目光的海军将领 波特卡斯d艾斯正在考虑电话虫那一端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在此时又听得话筒里边多出另外一个声音。 ‘耶萨卡斯基你的语气真是可怕啊怎么可以恐吓安娜呢?’ 慢慢悠悠拉得很长的说话节奏,听起来总叫人浑身不舒服,毫无预兆加入谈话的另外这个男人口气非常古怪,‘要是把她吓得不肯回来怎么办啊?’ ‘我科学部的娜娜可是着急等着她妈妈回家呢’ 一番也不知说给谁听的话里暗藏着威胁,紧接着电话虫那边沉默几秒钟,后来出现的这声音又不紧不慢的开口,‘安娜,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 这次说的却明显是给这边等着的人听的,‘不过,那是机密文件,要弄出来我也必须承担风险,即使是大将该遵守的也要遵守啊所以,你是不是也该说具体一些呢?’ ‘阿拉巴斯坦那里没有慰灵碑,为什么你会需要巴苔里拉岛的碑文?’ 拿着诡异腔调说话的男人话说得很漂亮,措词却叫人无从反驳,随后也不等回答就把音量压低几分,象是示弱一样缓声道,‘耶可别对我撒谎,安娜,我可是诚心在帮助你哦’ 波特卡斯d艾斯:( ̄ ̄;) 先不管边上三个人的反应,他自己首先旁听得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同时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萨卡斯基,那个名字是海军本部大将赤犬,后边出现这个男人说的 何止是惊悚可以形容 他弟弟的同伴,安娜打通的电话接起的人,一前一后是两个海军大将吗?! 赤犬萨卡斯基,黄猿波鲁萨利诺呃更更可怕的是那个赤犬诶!那个对海贼来说偏执冷血常常连自己海军那边的人也牵连的屠夫居然在听到不可饶恕之事后可以当成‘没听见’? 那是徇私的意思吧?! 还有!黄猿,诡计多端精于算计的大将黄猿 两个手段狠绝的海军大将居然对他弟弟的同伴这样迁就?连强硬点的语气都不敢用,只能半是威胁半是示弱,软硬兼施的只为逼她回去? 安娜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话筒彼端的海军大将黄猿暗藏威胁的一番话过后就安静下来,电话蜗牛头部竖起的两支触角眼皮低垂,模拟出彼端之人的神色————漫不经心的等待答案,仿佛胸有成竹般笃定。 而话筒这边则陷入某种古怪的安静,被要求‘不要撒谎’的人,安娜正微微蹙眉,目光停在电话蜗牛上边,面色里有几分犹豫,象是有什么事导致她迟疑不决。 又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开口,她就这样沉默不语,既没有直接拒绝大将黄猿的要求,也没有如对方所愿坦诚一切。 或许也是想等着她的反应,现场余下三个人的关注点都落到她身上,一时神色各异,到底也没有谁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死水般的凝固气氛。 波特卡斯d艾斯一边胡乱猜测他弟弟这同伴的身份,一边满脸懵逼的不小心把思路拐了个小弯不知怎么回事,他有一种听见了什么不得了内/幕的感觉啊喂! 赤犬萨卡斯基和黄猿波鲁萨利诺这两个海军高层说话时候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啊! 虽然反应总是慢一拍,不过现在事后回想起来,波特卡斯d艾斯认为应该不是他的错觉才对,当中肯定、肯定、有不对。 就算安娜是海军的重要人物,也不见得重要到必须两个大将出面,一个软硬兼施一个暗藏威胁,意在逼迫她回归,可又古怪的和她说话时语气态度看似强硬却露出一点点纵容的意思,生怕她一言不合拂袖而去似的 两个海军大将,都是世界政府极力宣扬的最高战力,如此大人物哪里需要对某个谁小心翼翼?赤犬和黄猿态度反常得很,当中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能让赤犬和黄猿迁就到吓坏旁听的人他弟弟这同伴,安娜想了想,波特卡斯d艾斯又飞快扫了她一眼,紧接着把他知道的那些海军知名人物逐一对照一遍过去。 半晌却是无果,他想来想去也没能想起海军近年来出现的厉害人物里边有她。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对情报掌控得严密,驻守各地征战杀伐的精兵悍将却个个声名显赫,世界政府一直想方设法提高海军声誉,除了要震慑不法/分子,也有争取民众拥戴的含意。 一方面是媒体对海军的关注,造就了将领们的曝光度,另一方面,一场场海战过后舰队指挥官的部分信息也免不了被海贼内部情报网获悉。 白鲸莫比迪克掌控后半段新世界四分之一势力,对敌方阵营动向更是密切留意,波特卡斯d艾斯身为白胡子海贼团二番队队长,现如今海军那些知名将领,包括一些偏向海军阵营的人物,他即使没有了如指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安娜,他弟弟的这同伴没有流传在外的事迹名声,他看她也不像间谍探子那一类特殊身份的人物,究竟为了什么让赤犬和黄猿这样紧张。 总不至于是海军元帅战国的什么人吧?肯定不是吧? 他可是听(爷爷得意洋洋的)说海军那些高层几乎都是孤家寡人,要么单身要么就是鳏夫,别说他弟弟路飞这样的亲孙子,就是儿子都不知还在哪里呃 每逢爷爷休假回东海,海军元帅都不时要打电话来怒吼,曾经免不了被迫旁听海军高层私人生活内/幕的波特卡斯d艾斯一脸黑线的否定了几秒钟前的设想。 所以 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哪里呢? 哪里呢 在脑子里把电话蜗牛接通后发生的对话细细回想一遍着重想了想觉得可疑的那些地方,片刻过后,波特卡斯d艾斯嘴角狠狠一抽,霎时间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因为他忽然惊悚的发现,刚刚,他貌似乎,旁听了两个海军大将和他弟弟这同伴安娜的感情纠葛,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三个人呃 这样一想就怪不得了对吧? 怀着无比惊悚的心情,波特卡斯d艾斯偷偷的又把他弟弟的同伴安娜打量一遍,然后他越想就越觉得很是有那么一回事。 果然是沙鳄鱼不久前连嘲带讽说的那样吧?安娜和黄猿有特殊关系,然后,沙鳄鱼也没完全猜对,不止是黄猿,还有一个赤犬。 她和两个海军大将都那么点那什么关系,也就难怪黄猿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怎么听,黄猿的口气就怎么不对! 这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感情纠纷啊喂! 自觉发现真相之后,波特卡斯年已二十然而确实是超龄儿童d艾斯默默的红了脸。 再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难为情了,他居然一无所知处在飘满男人女人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息里真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喂! 这一瞬间,波特卡斯d艾斯仿佛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袋里冲,以至于整张脸都热得要烧起来,就在他挣扎着挤出一点点理智,考虑是不是先找个借口躲到远一点的地方避开尴尬,却不想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的电话蜗牛忽然有了动静。 时机卡得天/衣无缝,余下三个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听得动静面色各异的人就纷纷将注意力投向小蜗牛一张一合的嘴。 话筒里边传出大将黄猿的声音。 ‘耶安娜,考虑得怎么样了?’ 黄猿用很平常的音色说话,象是刚刚那阵沉默真的是他体贴的给她考虑时间那样,说着顿了顿,复又轻笑一声,开口,‘你要的已经拿在我手上了哦’ ‘你不愿意说也算了,不过————’慢条斯理拉长的尾音透出别样深意,接着曼声道,‘该怎么让你看到它们呢?’ ‘你要亲自来取?现在?’ 呃——大将黄猿的话让波特卡斯d艾斯一怔,随即把视线略略移了移,转到她身上 不知怎么,她微微地眯起了眼睛,面上滑过一丝阴郁,开口的语气却显得缓和,“波鲁萨利诺先生不必烦恼细节,我看得见它们,海军士官的通讯器带有投影功能。” 她这边话音落下,那厢就传来大将黄猿显得饶有兴致的声音,‘耶斯摩格那小子居然学会妥协了嚒?要知道我已经准备好要收拾他一顿呢’ ‘不过你既然主动联系,看在他这么识趣的份上’ “黄猿大将阁下。”她温和的开口,打断了话筒彼端男人的喋喋不休,“我不得不再次重申,您这种试探别人的习惯,真的蛮惹人讨厌的。” ‘耶耶安娜你真是了解我。’被她说‘讨厌’的黄猿闻言轻笑出声,微扬的音调竟是有些愉悦,‘既然了解,你也该很明白————’ 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隔着话筒的海军大将收起轻快笑意,没了方才的暧昧,音色变得冷悚,‘我想要听你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她叹了声,象是妥协一样开口,“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通讯器的主人就在边上,您要和他通话么?” “慰灵碑对海军究竟是如何重要,我一点也不知情,之前不知道之后更没兴趣追查,现在必须看到它是因为” 说着她偏头扫了旁听的三人一眼,又飞快收起视线,唇稍抿紧几分,沉吟了一会儿,才字斟句酌般缓声道,“我被困在里边,想来您也不希望我从此下落不明吧?” 呃大概这一刻想的和他差不多吧?波特卡斯d艾斯心想,沙鳄鱼和海军中校蒙特雷都不约而同瞪大眼睛,表情很是古怪,盯着电话蜗牛的眼神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那样。 接着,话筒两边都安静下来,她象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大将黄猿也没有继续追根究底,静默中电话蜗牛小触角眼睛慢慢褪去人性化表情,她随后把通讯器递出去,却也不说话。 她的手举到半空,海军中校随即上前两步接过电话蜗牛而后屈身蹲下,将它放在地上小心摆弄起来。 趁着这点空隙,波特卡斯d艾斯一脸惊悚的盯着等在海军中校一侧的他以为是弟弟路飞的同伴现在看来肯定不是的安娜。 她和大将黄猿的一番对话里暗藏刀光剑影,旁听的他简直目瞪口呆,这种呃几息间的迂回交锋叫人大开眼界,总觉得当中藏着无数的故事啊喂! 能和海军大将这样彼此试探彼此威胁的说话最后还能眼角余光扫了眼地上正缓缓运作的电话蜗牛,见它触角重新幻化作用恰恰是投影功能,波特卡斯d艾斯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电话蜗牛触角放射的影像在前方深灰雾气中投出影像,是两幅四四方方文字,看起来正是先前看过那块巨大石碑上錾刻的图形。 黄猿把她要的东西给她了,通过电话蜗牛投影。 她如愿以偿,在威胁大将黄猿之后 她语焉不详,海军大将居然没有继续追问,可真是不得了。 波特卡斯d艾斯不认为,单凭男人女人间的暧昧能让大将黄猿妥协,海军阵营顶尖人物,大将黄猿公认的狡黠诡诈又翻脸无情,都传说若是为了正义,这些海军高层怕是什么都舍得放弃。 现在黄猿的举动,加上赤犬,保持缄默许久的另外一位海军大将居然也没有出言阻拦,真叫人更好奇她安娜的身份。 无论是海军大将亦或者她的态度,都古怪得很,一方软硬兼施一方却漫不经心,双方彼此试探,诡异的是没头没脑的话竟象是彼此心知肚明。 这可不是男人女人靠着点暧昧能培养出来的默契。 真要细究,倒是有些像某些亦敌亦友的特殊关系,彼此防备又彼此了解,也因为太过了解,所以能掌握到彼此的心思非同一阵营的彼此信任。 比敌人缓和些比同伴疏远些,相互间是无法界定的特别存在。 就算被接二连三惊吓过好几次,波特卡斯d艾斯也还是没忍住再次被吓到的心情,简直百般复杂,外加眼界大开。 有些类似老爹对待红发,甚至四皇之间,相互欣赏又彼此敌对,那样特别的关系,他之前没想过会在一个女人这里看见,真是叫人不知该怎么说。 等了会,待得电话蜗牛的投影稳定下来,她似乎专心致志看着那些图形,小蜗牛的嘴忽然又张开,这次传出来的声音却是换了个人。 低沉浑厚音色,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感。 ‘安娜,你身边还有谁?’ ‘你和谁在一起?’是先前说过话的男人,大将赤犬,‘你习惯用顾左言它混淆焦点,那点伎俩当年用到今天,一点也没变。’ 说着冷哼一声,显然非常是心情很不愉快,接着语气阴沉了几分,‘是谁?你在保护的人,以你的习惯对方的身份是我不愿意见到的人吗?’ 话音落下,波特卡斯d艾斯就看见海军中校,安娜说过名字,似乎叫‘蒙特雷’?的整个人狠狠一抖,简直象听见催命魔音。 也可能是实在不敢发出声音叫话筒对面的人听见,蒙特雷小心的后退几步,表情很难看,避之唯恐不及到极点。 大将赤犬带着点质问语气的话没有得到答案,他问的人眉毛也不抬,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短暂的静默过后,倒是边上一直作壁上观的沙鳄鱼忽然嗤笑一声,冷不丁开口道,“作为赤犬大将不久前说要联系的人,我很荣幸。” “这女人这么重要,我很好奇你们怎么舍得让她在外边走动。” “伟大航道前半段可不是女人孩子能随意乱跑的安全地方,海军大将的威慑力虽然不错,到底也有不肯买账的家伙。” “既然人在外边,想来你们对她很放心,这样又何必担心人跑了?” 象是存心添乱,沙鳄鱼咧开嘴角,笑容邪恶又阴森,“我和你们的女人呆在一起。” 显然很不怀好意的点出这边的情况,接着又故作轻松的啊了声,说道,“对了,如果出得去,不必你们开口我也会送她去想去的地方,不想回去也可以留在我这里。” “毕竟也算是欠了她一份人情啊” 最后,微妙的停顿片刻,沙鳄鱼冷冷的缓声结束,“你们说对吧?赤犬,黄猿大将。” 海军中校蒙特雷从沙鳄鱼毫无预兆说话开始就一脸不知如何形容接着,面色几经变化,最后定格在无比惊悚和绝望混合的扭曲表情上。 等这边王下七武海闭上嘴,海军中校就没了力气似的直接蹲下来,顺便抬手捂住脸,身上依稀仿佛散发出一股灰暗气息,看上去差不多快断气一样。 波特卡斯d艾斯囧了囧,想了想又囧了囧————他想象了下沙鳄鱼一番话之后,两个海军大将的心情,然后又连带想起后边可能出现的呃可怕场面。 紧接着他半是同情半是理解的看了看蒙特雷,海军中校那样子他代入自己想想就很能体会,妒火中烧的男人呃还是世界最高战力,两个。 简直叫人一头冷汗。 沙鳄鱼这是找死吧?! 另外,王下七武海这男人恶意挑拨目的是什么? 海军大将赤犬是极端偏执又铁血的家伙,外界对其毁誉参半,海贼更是又恨又怕,谁都知道,赤犬对海贼绝不容情,沙鳄鱼忽然开口挑明是打着在她和海军大将之间制造嫌隙的企图? 许是没料到电话蜗牛这边还藏着一位王下七武海,话筒那边诡异的沉寂下来,没有任何声音,气氛瞬间变得险恶。 下一刻,清冷冷的声线斜地里传出打破寂静,不轻不重音调,语气也很平淡,“沙鳄鱼先生,您相信吗?我可以让您出不去。” 赤/裸/裸威胁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她偏头瞥一眼回来,眼角挑高少许,一瞥之间似乎有什么潜伏在那双眼瞳深处,即将酝酿而出。 那样危险的神情叫她温婉秀气的脸染上刀锋般的森然冷意。 波特卡斯d艾斯微微眯起眼睛,随即却见她目光移动少许对上他的,她对上他的视线,眼底薄冰般的冰凉瞬间散去,仿佛是笑了笑,完全不同的眼神,甚至有浅浅的暖意。 她很快收起那点异样,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话蜗牛那边,神色如常的开口,“波鲁萨利诺先生,您可以收起重要文件,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也不给对方时间,接着笑了声,往下说道,“另外,我重要还是沙鳄鱼重要?如果想继续追问,能不能等我安全脱身呢?” 隔了会,话筒彼端传来一记仿佛是百般复杂的轻声叹息,如流云般几不可闻,叫人无从分辨声音究竟出自那边的哪一位海军大将 静默过后,却是黄猿开了口,‘耶似乎每次对上你,我都讨不到好呢真是可怕的特质啊’ 妥协之后,大将黄猿一直诡声诡气的声音变得正经起来,声线有些沙哑,或许还有些说不出的沮丧,‘我等着你安全脱身,然后再毫无隐瞒的说出全部。’ 语毕微妙停顿片刻,不甘不愿的曼声道,‘真是输给你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微微的恍惚过后,黄猿蓦地醒过神来,眼底滑过难得一见的些微局促,幸亏戴着的深茶色镜片挡去了他这一刻的失态,才没叫旁人看出什么。 耶耶可真是 霎时间,心头浮起的百般复杂只化作一记浅浅喟叹,黄猿放低了视线,半掩起眼帘小心遮住那丝异样情绪,顷刻间复又撩高眼皮————刚一抬眼就对上萨卡斯基的目光,尖利而冰凉。 隔着会议桌,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抿紧了嘴角,不动也不言语,帽檐下方阴影里漏出一线眼神,静静的盯了他几秒钟,薄唇掀了掀,露出带着点嘲弄意味的表情。 这一时间视线相交,寂静里滑过一记几不可闻的冷哼,那道目光却也只是停顿了瞬间,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转开。 黄猿不紧不慢的轻笑,刻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错开的视线又看向电话蜗牛: 隔着电话蜗牛,那厢没有任何表示,话筒里倒是传来些动静,仿佛是行进间衣料摩挲发出细微轻响,也不知正在做什么 恰如他所预料,她对他的示弱之语置若罔闻。 黄猿心底微微一哂,到底没有开口。 那人,安娜就是这样冷淡的性子,男人是真心实意也好,轻佻撩拨也好,对她来说都毫无关系,那人把世界拘束成小小的方寸之地,里边唯一只放着女儿。 他也没想过要说点什么挽回颜面,只有他自己能意会的事,解释就是掩饰,开了口会越描越黑,索性沉默是金了。 当然,萨卡斯基在想什么,黄猿也很清楚,也更明白片刻之间坐在对面的,他们海军的赤犬大将眼神中的未尽之意。 那样带了深意的打量,除了不悦还有少许讶然,不悦是因着他对安娜的态度,讶然同样也是因着他对安娜的态度。 前者是男人对敌手的警惕,后者却出自看到他忽然做出与往日作风大相庭径之举的一时错愕。 他们两个同窗又同僚,相识几十年彼此太过了解,别说萨卡斯基觉得惊诧,连黄猿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会说出这样温软的话。 温和又软弱,并且不带有别的企图,仅仅是单纯的表达一种心情,‘输给你了。’————他拿她没办法,只好顺着她,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并非迫于形势的妥协,仅仅是出自对她的心意。 何等不可思议! 黄猿从未想过会出现的情况,也直到发生之后,回过神细想他才惊觉,也或者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才是潜意识的真实写照。 没有鬼蜮伎俩,没有谋夺算计,唯一的真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现在已经晚了,他竟单纯的为着一个人心绪起伏不定,如此失态,如此忘形 明明起初那份心情只是一点点感兴趣而已,带着些对她往年苦难遭遇的怜惜,或许还有因为萨卡斯基对她另眼相看而升起的好胜心,单纯的男人天性的恶劣因子。 谁料想结果竟是这样。 能不知不觉让他深陷泥淖,虽说当中有他自己作死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她的缘故。 室内一片沉寂的气氛中,黄猿的嘴角溢出一记轻笑声,颇带了点不明不白的自嘲,心想着,果然应了他方才的话: 真是可怕的女人啊安娜你。 一开始,他就不该为她那双明艳的祖母绿瞳着迷的 恍悟与自失过后,黄猿随即收敛心思,他半生杀伐征战心性自是无比坚忍,定下神来的现在,片刻之前的忘形就如幻觉般了无痕迹。 那些旖旎心思悄无声息散去,他的注意力就集中到当前的正事上: 方才那短时间的失神,他怔怔盯着搁置的电话蜗牛,到得现在那端仍是没有太大动静,只不时传出衣角簌簌的细微声响,裹挟着些忽远忽近若有似无的古怪风声,却没有人说话。 不知她此时正做什么微眯着眼睛打量那只尚且处于通讯状态,却叫他们这边得不到任何有用线索的电话虫,过了会,黄猿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开口。 无论她正在做什么,此刻怕都是紧要关头,他们这边既然爱莫能助,那也就没必要打扰,免得叫她分心出什么意外。 说不担心也不尽其然,不过也没到心急如焚的地步。 她身子骨病弱,到底也是能力者,岛岛果实没有强大的攻击力,其能力者的防御却称得上无可比拟,加上鬼族血脉想是不会有危险。 更何况,经过几次迂回交锋,黄猿确信她比外表看起来强大许多,所以啊他决定等她那边脱出险境,彻底安全了再来谈其它的事。 几息间全盘考虑过当前情势,他这才带着点静观其变的意味又转移心思,给了平铺在电话蜗牛前,正通过投影功能投映到彼端的那两份文件————慰灵碑的碑文,她要的东西。 相当古怪的要求,谁也料不到,她要看这么要命的东西。 可不给她不行,照着她的说法,此时她陷在里边 那人此时究竟处于何种困境,黄猿这厢半点头绪也没有,白日里他知道她在先锋号上,而先锋号在阿拉巴斯坦,谁知到深夜,她再次发来联系了居然 慰灵碑是海军的机密,说起来牵连广泛,并且是属于不允许被知道的东西,它是正义的黑暗面,以正义为名的冷血屠杀,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公诸于众?即使海军内部人员无故追查也是触犯军法。 可比起她的安危来孰轻孰重结果已经摆在面前。 她比较重要,哪怕不带有私人因素,仅仅是站在海军的立场,也是她重要。 安娜,岛岛果实能力者,异种的女王,单凭这两点已经足够海军本部对她郑重以待,更别说还有她家小丫头,娜娜那孩子是未来能够成为海军支柱的希望。 而一旦[守护者]安娜回归,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日后也必定固若金汤。 只要不是坏到无可挽回的情况,海军怎么也不会得罪她,她的要求当然更会极力满足,只为她心甘情愿留下。 霎时间心念飞转,黄猿随即抬高手腕朝着身后示意,后方的心腹当中走出一人,上前来小心地将一个特殊仪器放在电话蜗牛的话筒边,完成之后复又退回原位。 不多时,搁在那的钝黑仪器上细小光点规律闪动起来,那是一个干扰器,用来阻止单向声波传递,确保他们这边的谈话不会通过话筒透到另一边去。 不是不信任她,毕竟还有外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王下七武海沙鳄鱼,接下来要说的涉及海军内部高级机密,沙鳄鱼那种海上的恶棍自然是一点都不允许听见。 之后,黄猿视线一转看向对面,低声问道,“南海的慰灵碑出了什么问题吗?”说完顿了顿,接着又百思不解,“她哪来的古怪本事能瞬移到南海,斯摩格的先锋号屏/蔽信号之前被锁定的位置,确实在阿拉巴斯坦海岸线附近。” 闻言,萨卡斯基略略抬了抬头,目光一扫而过,抿紧的嘴角往下沉了沉,“那个笨蛋搅进什么诡异的事件都不奇怪。” 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沙哑的声线藏着怒气,复又冷声道,“关键是,她在保护谁。” “除了沙鳄鱼,她手里那只通讯器的持有者应该是海军士官,但现场应该还有第四个人。” “那个无法判断的人才是关键。” “混账女人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习惯,她含糊其辞混淆视听,目的是让我们转移注意力。” 一番话结束,萨卡斯基取下戴着的军帽,顷刻间,深夜室内的灯光落入眼睛,浅浅的金色灯光让那双墨黑眼瞳映出异样的血腥戾气来,“那个人的身份让她想保护,所以玩那种把戏。” 听得同僚这样说,黄猿挑了挑眉梢,这关注点哪里不对? 也或许是他的神色里透出点什么,下一秒就见萨卡斯基掀了掀嘴角,回转视线,将目光凝结在那电话蜗牛上,眼神渐渐变得凌厉,甚至弥漫着杀意。 “南海巴苔里拉岛的慰灵碑从何而来,波鲁萨利诺你想过没有,如果和那个有关代表着什么?那混账总是知道些没有人想到她竟会知道的事。” “如果她搅进去,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谁能保下她?” “那蠢货太高估自己,若是守护者又如何?” 南海巴苔里拉岛的慰灵碑萨卡斯基的话直叫黄猿的目光也暗下几分。 黄猿和赤犬,他们两个作为海军大将,最高战力,这几十年供职本部两个人的双手早已经沾染不知多少无辜鲜血,可饶是如此,对于慰灵碑出现的理由,想起来仍是无法释怀。 那是正义的黑暗面,即使不曾参与,那份罪孽他们也不能自认没有背负的责任。 二十二年前世界政府为了少得可怜的那点可能性,强制下令海军进驻封锁整座岛屿,试图抹杀海贼王哥尔d罗杰可能留下的血脉。 历时近两年,以调查为名带走千百名无辜平民妇女 直到现在,听闻南海那座岛屿都不再有婴儿平安出生,暗地里有传言,是那片土地凝结了太多太多无辜孕妇和未出世婴儿的怨恨,这才让岛上不再有新生命。 如果是和那件事有关萨卡斯基该不会怀疑那第四个人 应该不可能才对,世界政府宁可错杀也绝对不肯放过任何一点可能性,当时那样严酷的情势,那一位的血脉怎么可能出生? 想了想,黄猿故作轻松的低笑,“耶无论她知道什么,只要没有谁追究不就好了嘛” 萨卡斯基说的很对,若是她真的搅进那件要命的事,世界政府那帮政客可不会有所顾忌,那些掌控权力的人只会用一贯手段————让恶魔果实重新出现,以便换一个听话的守护者。 所以,最好的解决手段就是没有谁追究这件事。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黄猿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放到会议桌对面,萨卡斯基身后站立的几个人身上,室内除了他和萨卡斯基,余下的就是两人各自的嫡系心腹,要想不让今晚的事外泄倒是简单。 以黄猿对自己麾下的掌控力,他自是能保证,之后就是萨卡斯基————他们海军的赤犬大将治军严苛却也赏罚分明,只要这个男人下令,一切就万无一失。 可关键是萨卡斯基性子偏执行事激进,是鹰派的领军人物,事关海贼王血脉只怕对海贼深恶痛绝的萨卡斯基不肯善罢甘休。 想到自己这同窗兼同僚的行事作风,黄猿忍不住有些懊恼,若不是让萨卡斯基发现他握着能和那人联系的电话蜗牛,今晚这件事也不会有这般不确定因素。 这通讯器从她失踪就收在他手上,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她联系她家小丫头却无人接听,后来她打进这电话,表示他果然有备无患。 早几日她那丫头醒来,她又诡异消失,通讯器自然还需要派上用场————因为她只会联系她的女儿,她不知在哪个角落,这唯一可能掌握她行踪的工具就显得极为重要。 收到那人通讯那天开始,这只电话虫就安置在科学部他办公室内,单独空间,除了接驳能够定位的仪器,更时刻有人关注着。 结果,果然如他所想,等了几天之后通讯器再一次响起。 至于为什么是萨卡斯基接了电话黄猿表示,他们海军这位掌控秘密情报部门的赤犬大将,较真起来就不择手段的行事,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白天先锋号致电本部询问一个番号,那个已经被列为特殊人物的身份番号出现,讯息立刻被转交到黄猿办公室,他接起来自先锋号的通讯,获悉她所在的位置。 然后一言难尽,斯摩格那脾气又臭又硬的混小子居然屏/蔽了本部的所有信号,幸亏早前科学部抢先定位军舰所在地。 联系不上先锋号,黄猿就迅速下令,一面让早前得悉她出现就领命启航的心腹部队日夜兼程赶往确定的目的地,一面密令阿拉巴斯坦附近海军驻地抽调人员先一步去往那里,以防止意外发生。 布置好一切,他转而留意她丫头的电话蜗牛————然后黄猿的办公室被不速之客占领半壁江山。 那组番号被通报给科学部,赤犬大将收到消息也不奇怪,毕竟两个海军大将权限相同,黄猿下令特别留意那人的番号,想来他这同僚也做了一样的举动。 当然,他也不意外萨卡斯基能发现通讯器,毕竟掌控着秘密情报部门,海军本部之内要说大将赤犬没有在各派系内埋伏暗线才是奇怪,黄猿自己都有不为人知的耳目。 他只奇怪为什么萨卡斯基能料得如此准确。 她的行踪一确认,萨卡斯基就料准电话蜗牛能派上用场,而且还猜对了! 关注到如此程度当中究竟有几分是单纯的男人对女人的心意?以萨卡斯基的性格喜欢的女人和坚持的正义相互抵触他这同僚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外界传闻大将赤犬偏执又冷血,然而实际上,他们这些共事几十年的老同事却知道,萨卡斯基不是滥杀的性子 可那个男人眼睛里同样揉不得沙子。 呃 正有些担忧同僚赶尽杀绝的黄猿,一回神却又发见萨卡斯基眼睛里的冷意终于缓和了一线,盯着他的目光晦暗阴郁,到底却没了不久前的那种狠戾杀机。 微微一怔,片刻过后忽的又恍悟,黄猿眉梢狠狠一跳,顿时嗤笑出声,“耶耶萨卡斯基你真是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是警告我不要追究吗?” 他半是惊讶半是调侃,随即听得他这同僚微不可察的轻笑一声,面上又露出惯有的那种表情,没有给他明确答复,神色间却无声胜有声了。 下一刻,黄猿收起视线,生生压下眼底的惊诧,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竟是恰如他所言了! 何等不可思议! 与绝对正义相互抵触的情势下,萨卡斯基居然真的为了她肯退让? 这简直 不过————即使萨卡斯基肯为了那人做到这种程度 想了想,黄猿抬了抬下颌,似笑非笑的开口,“我当然不会追究,安娜那么重要,只要她平安归来,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啊” 即使萨卡斯基肯为她退让,黄猿自认他一番心意也不输给对方的呀 那人,安娜,可不是能退让的事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黄猿似真似假的笑着,隔着圆桌,萨卡斯基微微抬了抬目光,细细盯了他这同僚几眼,接着又慢慢放低了视线,心里冷哼一记却没有出声,当是只听懂了字面上的意思。 萨卡斯基哪里不明白呢?黄猿波鲁萨利诺那番言语深处藏的意思,毕竟也相识这些年不过算了,到底也确实如同僚说的那样————安娜比较重要。 她身上发生的事诡异得令他人束手无策,饶是萨卡斯基如今身居高位,掌握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密,对她的情况仍是毫无头绪。 此时此刻,他除了担心她陷在困境里,还有另一种更无法言说的忧虑。 因为她能够行走时空,事先没有任何迹象的忽然出现忽然消失,如果这次又出现相同情况之后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 塞什尔岛一行,蔷薇号上萨卡斯基冷眼旁观之后认为,那人发生的诡异情况似乎不受她自己控制,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毫无预兆不可控制的忽然进入别的时间。 也或许不是每一次她都能平安无事回归,谁也不能肯定她下一次是不是就流落到什么时代再也回不来,如果有那种万一 萨卡斯基担心的就是那种,他无能为力的‘万一’。 先前,黄猿任凭她予取予求,想来也是有着同样的顾虑,所以应了她的要求,要不然,以大将黄猿的性格,当前有利的情势下哪里不会提附带条件? 是生怕她出什么状况,才不敢趁势拿捏刁难。 萨卡斯基不确定黄猿知不知道她能够行走时间,不过,就先前海神祭之夜她诡异出现又消失的情况,想必黄猿也猜到,那人身负的秘密尚未完全被海军掌握。 鬼族守护兽答应与海军合作,关于鬼族血脉,海军知晓了许多,相信极为机密的核心却仍是被鬼面兽隐瞒下来。 除了岛岛果实和鬼族血脉,那人,安娜一定还有藏得更深的秘密。 当然,萨卡斯基和黄猿是一样的心思。 如今他也只要那人平安归来其余的倒是能暂且放在一旁。 低垂了眼帘,下落的目光盯着自己搁在桌面上的一双手,萨卡斯基面上不露声色,眼睛深处有大片大片阴霾转瞬即逝。 不是没想过放弃她,查到她和几个男人纠缠不清的那时候,萨卡斯基就想过一个‘弃’字,他正值盛年位高权重,海军本部大将,世界最高战力,何必为了个女人忘形又失态。 只是到底放不下。 那人叫他记挂了半辈子,是他先遇见的,要放弃也该是其他那些男人知难而退才是。 直到一阵不轻不重的杂音打断了思绪,也叫萨卡斯基回过神来,随即朝着发出的动静位置寻去就见仍在通讯中的电话蜗牛话筒里边的声音有些乱,似乎是有所进展的样子。 那厢原本冷清里夹杂着诡异动静的背景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电波干扰般杂音的微微嘈杂的声音。 竟象是那边一行人陷进被频率覆盖的区域,导致通讯器接收的音质显得有些失真。 不过就算夹杂了电磁波干扰冲击带来的杂音,混在那其中的一句话仍是被还原到这边,并且让旁听的萨卡斯基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听着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带着些困惑感却也活力十足,顿了顿又道,‘海军的慰灵碑居然能弄出这种效果吗?’ 遣词用句都显得古怪,音调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闻言,萨卡斯基皱了皱眉,眼神微微一暗,开口的不是沙鳄鱼,而是陌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或许恰如他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在场第四个人。 并且这第四个人一定不是海军,因为说话的语气,提及海军时半嘲半讽,很容易就叫人辨认出,对海军没有半点敬重之心。 那人,安娜的声音随即传来,她说,‘是门。’ 也不知怎么,她开了口就叫那些杂音如潮水般褪去,周遭又一次恢复寂静,如同身处某个密封空间那样,冷清又空寂,只有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想来没什么危险,因为彼端显得静谧又安宁。 ‘门?’只是她话音刚落,抢先一步发问的却是沙鳄鱼,‘你指的是慰灵碑碑文造成的门?它通往哪里?’那男人压低了音量,显得很谨慎,‘刚才那些灰雾又是怎么回事?’ 却不想,先前的小伙子开口她回答得很快,沙鳄鱼的问题她就像是懒得解释一样,应也不应一声,很明显的差别对待。 又隔了会,沙鳄鱼低低的冷笑起来,那位王下七武海显然也是察觉了她的态度不一,低沉的声线里带着淡淡的戾气,笑声一顿复又哑着声说道,‘看来,我果然比不得那该死的老头面子大啊’ ‘即使在前半段,不过是老头麾下一个小小的’ 到这里话音蓦地就此断绝。 许是沙鳄鱼恼羞成怒,也或者是沙鳄鱼提及了不该提及的事,导致那边有人直接动了手,透过话筒连接的扩音器,这边传出短兵相接的动静。 衣角簌簌卷过的猎猎风声,尖利的空气割裂的厉音,狂沙裹着飓风的沉闷滚动 但也不过几息间,彼端的一切混乱就被强制平定下来,随后,那人,安娜在一片死水般的寂静里开了口,‘我说过,信不信把你直接留在这里。’ ‘看来沙鳄鱼先生是不相信——’ 她话说得慢条斯理,尾音拉得长,内里藏了说不出的杀机,接着又轻笑一声,‘沙鳄鱼先生图谋远大,折损在这里不会觉得遗憾吗?’ 悠悠曳长了音调,竟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被那人威胁了,沙鳄鱼那样的男人哪里肯善罢甘休? 海贼大抵都是亡命之徒,王下七武海更是那阵营的个中翘楚,因为,只有比谁都狠才能震慑那些海上恶棍们,哪怕一点点冒犯都必定拿鲜血洗刷的王下七武海,肯叫人威胁了才怪。 沙鳄鱼那男人即使出席王下七武海圆桌会议,身在戒备森严的对立阵营都桀骜不驯,会让他忍一时之气,只有在彼此力量差距悬殊的情况下,此时的彼端显然不具备那种条件。 正如这边旁听众人所预料,那位王下七武海很快还击。 短暂的静默过后,沙鳄鱼蓦地哼笑一声,语气颇为愉快,不过说的话却恶意满满,‘你这样护着身后的小子,黄猿和赤犬知道吗?’ ‘那两位海军大将可是隔着话筒正在密切关注。’ 说着停顿几秒钟,语气变得更讥诮,‘也难怪,黄猿和赤犬是老头子了啊对年轻女人多紧张一点,也理所当然。’ 象是要把胸口一口恶气一股脑发/泄出来似的,沙鳄鱼开口连嘲带讽,居然把话筒这边和那边的人尽数波及进去,‘对了,你看上这小子了?年纪倒是配得上,所以你和他打算暗通谱曲吗?’ 听得话筒那边道出如此说辞,萨卡斯基眉梢一跳,下一秒,放置在桌子中央电话蜗牛边上的干扰器却被一束细小的明黄光束击穿,火花一闪,干扰器就此报废。 毁掉干扰器让这边的话传过去,之后,黄猿慢慢悠悠的开口,“耶耶我确实不知道是谁呢”音调轻缓慵懒,眯起的眼睛,眉心蓄着不悦,“要不要说出来满足下老夫的好奇心啊” ‘哦旁听这么久才开口打圆场,看来这女人果然是极重要的人物。’沙鳄鱼不紧不慢续了下去,‘海军大将连追究都不敢,你真有本事。’ ‘我倒是真的好奇,要不要和我合作呢?我对你很感兴趣。’ ‘既然你护着这小子不肯叫他暴露身份,想必是很明白他落在海军手上有什么下场’ 前一句是接黄猿的话,后边的话却都是说给那人听的,别有深意的口吻,半是威胁半是提醒。 而无论对于彼端或者这厢来说,沙鳄鱼的言语都不安好心。 萨卡斯基眼底的怒意顿时更盛了几分,想了想就开口,“沙鳄鱼,在我发怒之前你最好闭嘴。” 唇稍掀了掀,勾出一抹冷酷弧线,随即接着道,“折损一位王下七武海对局势影响并不大,更何况,马林弗德这里有一位对你身边的女秘书同样很感兴趣。” 隔着桌子,黄猿的声音斜地里横插/进来,不着痕迹接过萨卡斯基的话,“黑发蓝眼,知性又美貌,那样的女人失去庇护” “落在海军手上的下场,想必沙鳄鱼你也很清楚。” “虽说有人感兴趣,追捕过程中出意外却无人能够控制,你说对吧?” 同样意味深长的停顿,面上又兀自露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与萨卡斯基一样,黄猿盯着电话蜗牛的目光里藏不住冷酷血腥,“耶那样美貌的年轻女人,若是出了意外可真令人惋惜啊” 分割线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接二连三被人明明白白威胁,饶是沙鳄鱼再如何自持冷静也忍不住杀意暴涨,抬高了眼睛,冷冷盯紧站在前方的人,眼神如刀锋利。 今晚情势发生到现在超出他预料许多,被人如此压制更是生平鲜少遇见。 那之前看似挑拨的话,为的不过是确认,借由看似男女之间纠缠不清的话题,试探这不起眼的女人在海军内部的地位。 要说黄猿和赤犬两个海军大将,真的和他们自认那样和她有点什么————这种鬼话,沙鳄鱼是怎么也不相信。 黄猿那种诡诈性格,十句话里边八/九句不是真话,剩下一句也还是得打个折扣才能听。 赤犬更是冷血偏执又顽固到出了名。 一定是顺水推舟,把焦点放在她和海军高官的暧昧关系上,借此掩盖她对海军极为重要的真相。 两个海军大将争夺一个女人,说起来匪夷所思,计较下去倒是叫人要相信几分,不过可惜,这样真真假假混淆试听的手段,是沙鳄鱼十几年前就玩剩下的把戏。 黄猿和赤犬借着男女感情纠纷做烟/雾/弹,或许瞒得过其他人,沙鳄鱼却哪里会相信。 不过,他现在试探之后得到答案,心底怒意也积聚得深刻。 自出海那天开始,他就没吃过这样的亏,成为王下七武海之前他就肆意行事,之后的现在更是不可能怕了哪个谁。 即便不管不顾直接击杀胆敢冒犯自己的始作俑者,事后他也是有办法全身而退。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片刻过后,沙鳄鱼哧哼一记,到底还是缓下了心头盘旋不定的杀机,暗金色的眼睛在那女人身上转过一圈,复又移开视线。 除了多少顾忌黄猿和赤犬两个海军大将,他也不愿意把怒气发在女人这里,那样欺凌弱小,往常就是他极不屑的事,现在自然也不打算破例。 他的行事素来带着深刻目的性,而计划之外也不是滥杀的性子。 虽然对方根本不算弱者。 轻而易举插手他和火拳小子的拼斗,并且保护那小子的女人,哪里是弱者? 不过到底不愿意和女人动手。 即使她牙尖嘴利态度又傲慢,出于个人恩怨去打女人也实在没品得很。 想了想,沙鳄鱼抬手插/进西装内襟口袋,习惯性的想拿支雪茄,探入的手却抓了个空,随即才想起最后一支已经享用掉————只得有些遗憾的抽/出手,又哼了声。 今晚他会得在沙漠腹地遇见‘客人’原本就超出预料,他也确实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到底不愿意计划周详的事半途而废,最后,沙鳄鱼强自缓了神色,开口,“我没耐心继续陪你们冒险,该怎么离开这里?” 为了那件事,他计划了几年,蛰伏万里黄沙的千年古国,小心行事,步步为营,过两天就要得偿所愿,这样紧要关头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没了计较的心思,许是对方的焦点同样没放在这上边,听得这话,那人也缓了眼神里的寒意,目光转过一圈,眉心皱了皱,“还要再等一会儿。” 她这样说。 没头没尾的,不过口气倒是好了些,既没有象先前那样置若罔闻,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尖刻。 沙鳄鱼盯了这显然是能够解决问题的中心人物几眼,随即就把视线移开,目光落到她身后,不久前被她拎出打斗现场,有意无意保护起来的火拳身上。 年轻人很快察觉他的打量,随即怒而回视,一双黑亮的眼睛燃着火似的见状,沙鳄鱼漫不经心错开视线,暗金色的眼睛微不可察眯了眯,心里叹了声。 他们一行四人陷在迷雾里,漫无边际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此刻借由海军提供的慰灵碑拓文,好不容易看见能够离开的曙光————结果,火拳这小子却因为他一句话不看场合就动手。 到底是年轻气盛还是根本没脑子? 是后者吧? 遇上别人挑衅就被怒火冲昏头的小子,真不知道究竟怎么安全无事活到现在。 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新世界四皇之一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麾下二番队队长,近年声名鹊起的新进人物,大名鼎鼎。 白胡子那老头和他一桩旧怨,日久年深几乎成了沙鳄鱼心头一根刺,他之前几次口出恶言也是为了那件事,不过看火拳懵懵懂懂的模样 定是不知道那些旧日恩恩怨怨。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么些年,现在碰上白胡子的人,哪里肯轻易放过,谁知道,他连嘲带讽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火拳这小子居然真的半点不懂得看形势。 真叫人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维护海贼团名誉不受侵/犯是理所当然,不过,在沙鳄鱼看来,几次交锋他很容易就看懂了,火拳这小子真的是没脑子到天真的地步。 白胡子把这年轻人护在羽翼之下,或者该说,那老头把自己船上的每个小子都当成儿子可惜,死老头实在不会教孩子。 那样冲动易怒,离开新世界到前半段行走这年轻人此时一双黑亮透彻的眼睛,那其中火一样的勃勃生机,不知过多久会被接踵而至的阴谋算计淹没呢? 前半段到新世界,七条航线大海贼时代开启至今,多少年轻人埋骨大海,又有多少曾经的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叫谋夺算计消磨得一干二净。 离开白胡子的庇护,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的好运气能维持到几时?这年轻人怕是根本没想过吧?单是白胡子二番队队长的身份,就足够他成为世界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拿下他,立刻能挑得新世界海贼势力动荡飘摇,弄不好甚至能干掉白胡子,让后半段大洗牌。 这年轻人一定想不到。 此时保护他的那女人,出手的理由不过是想阻止他沙鳄鱼,当着海军大将的面喝破火拳的身份。 同样精于算计又和世界政府海军方面打了多年交道,那些海军和政府高层会做出什么来,沙鳄鱼稍微想想就知道: 海军大将若是得知此刻第四个人的真实身份,事态一定不可收拾。 情报部门或许一早得知火拳离开新世界,却没有那份本事弄清这年轻人的航线,而只要白胡子麾下二番队队长行踪被确定,火拳怕是连阿拉巴斯坦都会出不去。 相信附近的海军基地很快会倾巢而出,大军压境封锁所有海域。 哪怕是侥幸逃了出去,之后,海军方面也要想方设法会引得火拳陷入险境,除了世界政府和海军,还有无数急于成名的不法分子会象嗅到血腥味的野兽般追踪而至。 还能有什么比拿下四皇之一心腹爱将性命更容易扬名的事呢? 即便是火拳有令人忌惮的强大力量,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和绵绵不绝防不胜防的暗算,一个年轻人又能坚持到几时? 一旦波特卡斯d艾斯有什么不测,新世界白胡子海贼团必定有所动作,哪怕迫于形势,白胡子也要为他儿子报仇,那老头想按兵不动都不行。 海贼的世界就是这样,定下的规矩被破坏了不立刻报复回来,之前种种努力就会白费,四皇之一白胡子偌大名声和享誉世界的‘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白胡子海贼团成员’的法则,就此将不复存在。 波特卡斯d艾斯,一定想不到他自己的性命已经变得如此重要。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究竟出于何种心思,想从两个海军大将眼皮底下保护火拳,这份不知算不算愚蠢的勇气也叫人刮目相看。 只可惜,她一番心意到底白白浪费。 先不说他们这里有个海军将官,就是火拳,那冲动单纯的小子也没能领悟到她的好意。 看她的眼神带着不满和戒备,显然是因为被打搅了战斗而觉得被自尊心冒犯了吧? 真是天真又愚蠢的小子。 想到此处,沙鳄鱼忍不住多叹了一口气,他因着旧日恩怨而深恨白胡子,不过也希望最后用自己的力量打败对方。 谋夺算计鬼蜮伎俩,甚至躲在幕后适当煽动,这些种种不必亲力亲为也能达成目的的办法,他拿手得很,敌人是白胡子的时候,却不愿意用上去。 那是亵渎。 二十二年以来最接近海贼王宝座的大海贼,世界最强大的男人,白胡子爱德华纽盖特,只有用自己的本事打败对方,才可能跨过那道障碍前往更高一层吧? 前往那个,出航开始就没有一刻淡忘的目标。 抵达世界的尽头拉夫德鲁,登顶成为海贼王。 嘛嘛转念一想就撇开脑子里那些不必要的同情,沙鳄鱼定了定神,眼睛落到当前他本该最关心的地方: 离开这里的契机————那个年轻的女人。 她已经挪开挡在火拳面前的身形,朝前走出一段距离,站在离三个人不远不近的位置,仰着脸看漫无边际的灰雾,眉宇间藏着说不出的古怪神色,象是被分了心,目光恍恍惚惚。 而细细的看就能看清楚,她嘴唇轻轻龛动着,溢出的音调却是先前曾被打断过一次的,无法辨认含意的不知算是曲调还是吟诵。 浅浅的如蚊蝇振翅,音波溢出唇角,眼前的灰雾就出现变化,原本的无边无限荡起涟漪般波澜,竟象是她口中的音域有某种力量。 许是被她眼底冷峻庄严的肃穆镇住,在场余下三个人男人,就算先前彼此敌视的风波未尽,也没有哪个选择出言阻扰。 连冲动易怒的火拳都安静下来,怔怔盯着她。 片刻过后,灰雾被惊扰得四下散去,正中央明显空出一块四四方方和慰灵碑一般面积的空白,四边灰雾潮汐般聚拢在一处起伏不定。 盯着那片空白看了一会,沙鳄鱼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梢————果然如她所言,是[门]。 海军慰灵碑所用秘密文字,实际上组合起来毫无意义,沙鳄鱼因此对藏匿在历史正文中的某样东西很感兴趣,对此类密文极有研究。 他看不懂古代文字,不过身边却有能看懂的人,后期衍化的秘密字体,对那人来说也不是难事。 所以,慰灵碑碑文,沙鳄鱼早已经知道,不过到底是想不到,那些组合起来毫无意义的文字,竟然是这样使用的吗? 用声音念出来,文字的发音才是真正的 咒语吗? 随着她轻缓柔和声调念出最后一个音节,那扇经由吟诵自虚无里产生的[门]彻底形成,带起的震荡消去余波,这处空间明显稳定下来。 待得此时,她才收回目光,回头看了身后一眼,随即漫不经心转回视线,“沙鳄鱼先生您说对了,确实是咒语呢” 这样坦白倒是让沙鳄鱼愣了下,想了想就试探的点了点那块空白,问道,“你看得懂秘密文字?”说话的时候又盯了在场的那海军一眼。 先前那海军的表现很明白,那是懂得内/幕的军官,只是不知出于何故竟会出现在前半段航线 依着海军的规则,知道越多的将官士兵,如果没有强大背景或者身居高位,怕是不能活着离开马林弗德。 为了确保机密不被外泄,这海军将官能出现在前半段接近入口,想必除了背景,他本人知道的也不触及核心。 而这海军将官的神情也显然,如沙鳄鱼所料,知道慰灵碑的来历却看不懂秘密文字,若非如此,这将官现在不会整张脸都扭曲。 那模样比起先前惊闻‘两个海军大将和一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桃/色内/幕’更可怕几分,简直无法形容,相信就是看到地狱之门在面前敞开,这海军现在的表情也不会更难看到哪里去。 这海军将官,沙鳄鱼记得她之前说过名字,蒙特雷还是蒙特什么?总之,现在整个人抖得象下一秒就会断气,手里捧着的电话蜗牛都拿不稳。 声音更是重伤垂死一样,“安娜小姐为什么看得懂碑文?这根本不可能!” 这样说着,人一边疾步赶上前。 见状,沙鳄鱼也不疾不徐迈开步伐,表面看似平淡,却分出一丝注意力戒备那海军,因为对方实在————那样拧紧眉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对海军来说,对那些接受顽固思想的将官们而言,知晓不该知晓的秘密,无论是谁都立刻被划入黑名单,是需要消灭的不稳定因素。 结果————余下三人走到她附近,却见她眼角斜乜,又飞快转开注意力,很是无辜又不以为意的回答道,“看不懂,是我听见的。” 沙鳄鱼脚下步伐猛地一顿,偏过脸,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看着身侧这女人的目光,藏在深处冷静的审视化作了觊觎。 ‘听见’! 海军大将着紧她的原因竟是这个吗? 聆听万物之音? 若不是谎言,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如此资质落在海军阵营若不能收归己有,那只能趁着她羽翼未丰,抢先杀掉这未来的心腹大患。 然而很快,她同样敏锐的察觉了他的窥视,并且————凉凉的盯了他一眼,面上滑过一丝古怪,复又曼声道,“不是万物之音,我听见的是另一种声音。” 别有深意的停顿几秒钟,她接着这样说,“活人听不见的声音。” “欢迎来到异界。” 身形一顿,她回过身来,缓缓的露出笑容,以格外诡异的姿态,迎接客人似的,“别担心,不会死的,等我弄清楚一些事大概就能回去了。” 笑意温婉柔和,说的内容却格外不负责任,“反正原本也出不去,当是一次另类的冒险好了。” 话说得真轻巧————自认一时不察竟掉进陷阱的沙鳄鱼整张脸黑如墨汁,耳边随即听见边上另外两人,火拳和那海军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不过,好在他们三个人都有自知之明,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情势下,想必愤怒是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也没有哪个开口。 更何况,看样子,即使他们抗议或者做出什么她也不会在意,因为短暂的介绍之后,她就返过身,不紧不慢朝前走,连句交代也不给,更没有回头看他们是不是跟上。 待得那人和他们拉开一段距离,沙鳄鱼眯了眯眼睛,略略打量前方几眼,随即就快步追上前,眼角余光里,火拳和那海军很快也紧随其后。 一行四个人,依着她选的方向前行。 [门]这一边的景致说不出的古怪,蓝天下大片茵茵绿地,他们出现的位置是一处绵软斜坡顶部,身后,[门]开在空气里,半虚化敞开着,后方斜坡顶部往下绵延,更下方竟是海岸。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岛屿。 古怪的是静得厉害,别说潮汐起伏的声音,竟是连风都没有。 绿地的尽头有郁郁葱葱植树,似是一般城镇边缘种植的防风林,树梢林荫缝隙里偶尔能看见红瓦白墙的住家。 不过到底静谧得诡异。 安安静静的走了一段路程,到得绿地中间部分,许是按捺不住,原本落在后方的火拳小子快步赶上前,和沙鳄鱼一样,走到她另一侧比肩的位置。 “这里是哪里?你听见谁的声音?” 也不知怎么,在沙鳄鱼听来,火拳小子,那样不羁的年轻人开口时居然有些颤音,不是畏惧反而有些激动,仿佛是有什么令这小子无法平静的事即将发生那般,神色似悲似喜。 接着却听得她叹了声,“如果我是对的,这里就是暂居地。” 她的视线落在前方,低缓的声音,也不知说给谁听,或者干脆自言自语? “慰灵碑的文字是以正确发音开出一扇门。” “穿界门。” “文字从出现开始就具备力量,正确使用特定文字甚至能调动原力,嗯构建世界的最初力量,也称之为‘法则’。” “当然,使用‘法则’是传说,不过,调动力量倒确有其事。” “有一种恶魔果实,超人系,以文字来达到目的。”沙鳄鱼恰到好处开口,接下去说道,“你的意思,慰灵碑所用碑文,是以正确的排列来打开某一扇异界之门?” 闻言,她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倒是有些惊讶,顿了顿就点了点头,“我说的异界,指的是” “亡灵居住的地方。”沙鳄鱼错开盯着她的视线,转而看向前方,微微眯了眯眼睛,“你说的暂居地,用词可真柔和。” 她若是对的,他们一行四人就是在以活人之躯涉足亡者世界!混账!说什么别担心,那样空泛的安慰哪个能放心?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沙鳄鱼相信,另外两个人,火拳小子和那海军,甚至连隔着电话蜗牛喘息声大得象中风的海军大将都清楚。 这暂居地根本是慰灵碑安抚的亡灵们,南海那些枉死的孕妇婴儿在的地方吧? 她一脸轻松的朝着城镇那边去,是要‘弄清楚’什么事? 简直不可理喻到极点。 想了想,到底没能忍住心头勃发的恨怒,沙鳄鱼讥讽的笑了笑,开口,“活人听不见的声音,那就是亡灵之音?既然你听得见,你不是活人?” “这可是诬蔑呢沙鳄鱼先生。”她的声音听起来和气得不得了,“因为经历多了吧对于那边的声音,总是特别敏感。” “你和死人打交道吗?”沙鳄鱼不依不饶,半是忿恨难消半是刺探,“海军的领域已经触及黄泉之乡了?看来永生不死的谜题用不了多久也能解开吧?” “您真爱说笑话。”她的眼角斜乜过来,一瞥之间眼底光芒流转,异样的神采转瞬即逝,一瞬间的森冷寒意却叫人触目惊心。 沙鳄鱼微微一顿,顷刻间又若无其事继续迈动脚下————身侧这人面色如常,他却心悸于那之前刹那间的恐怖感。 那一刻,她的目光遇上他的视线,这年轻女人的眼睛幽深静谧,却无端端叫人惊悚。 毫无预兆,当他提及‘永生不死’就触发禁忌那般,仿佛被什么无形无质的恐怖东西盯住似的,非常非常危险的感觉直接作用在潜意识。 明明是人类的样子,言笑晏晏温婉无害,沙鳄鱼的见闻色也能感应到身侧这人的呼吸和心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片刻之前他竟有一种,咫尺间行走的是人形怪物一样的感觉。 强大,凶戾,带着无与伦比血腥气息,呼吸间就能夺走数不清的生命。 可怕的深渊尽头爬出来的怪物。 寂静持续了一小段时间,一行四个人穿越绿地抵达城镇边缘。 她脚下略略一停,随即偏过脸,视线滑过同行的三个人,在某个人身上微不可察停留几秒钟,最后却平淡的移开视线,告诫一般开口,“说实话,我曾经在类似地方呆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更何况这里显然不是同样的地方。” “接下来,你们要是不愿意可以在这里等待。” 说着眼睛微微弯了弯,笑意温柔似水,“毕竟,我不能要求各位和我冒险。” 她的话叫三个人沉默下来,接着,几乎是不经过考虑,火拳波特卡斯d艾斯首先迈出一步,“我要到镇上去。” 年轻人这样说,声音沙哑,音色竟是不容反驳一般,甚至带着些恶狠狠的味道。 沙鳄鱼迟疑片刻,挑高了眉梢,开口,“如果留下来?” “我自然有手段保证你们的安全。”她似乎不觉得惊讶,很快给出周全答案,语毕却又看向最后一个人,语气倒是有些劝诫,“蒙特雷中校先生这次真是无辜卷入,您留下来以防万一,如何?” 冷冷的哼笑一声,沙鳄鱼耸了耸肩,也不说话人却径直朝前走,他用行动回答她————她的保证,他半点也不相信。 而即使她保证了,那海军中校也做出选择,和大家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现在情况不对,这片景致其实蛮好的,晴朗的天空,远处海上风平浪静,绕过郁郁葱葱防风林,入眼就是平整街道,和红瓦白墙的建筑。 相当普通的海岛城镇风貌。 宽敞干净的街道,整洁的建筑群,临近街道的住家用圆木搭起栅栏,围起的小小院子里栽着盛放的花木,风里仿佛带了来自海洋的味道,衬着晴朗天空,整个城镇都洋溢着祥和宁静气息。 只是有一点古怪————我们一行四个人进入这里,街道上看不见人,倒是街边建筑物各处角落投来窥视的目光,藏在窗帘后边,或者门的缝隙,悄无声息的打量,带着说不出的 紧张。 慢慢悠悠走在城镇中心这条道路上,各处投来的目光如影随形,倒是没有敌意,只是那种又惊又惧的感觉越来越浓。 虽说其实没什么只是被看看而已,可到底不舒服,这样被很多视线盯着。 隔了会,许是不耐烦?起来,我听见走在身侧的这位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先生啧了声,下一刻眼角余光里就瞥见他抬了抬手,紧接着———— 这男人朝上暴/露在空气里的掌心升起一团小小的黄沙滚滚的龙卷风,然后他手腕一转,沙岚蓄势待发,目标却是最近那座建筑。 一幢两层高的屋宇,二楼窗户的窗帘几秒钟前迅速拉上,而原本那里边有人恰好从敞开的窗户探出身来,不巧和我们打了照明,对方就避之唯恐不及似的关窗户拉窗帘。 呃 “喂!” 我还没来得及拦住这位明显脾气不好的沙鳄鱼先生,落后一步的火拳艾斯尼酱就猛地上前一步扣住沙鳄鱼的手腕,随即又怒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再然后————沙鳄鱼先生和艾斯尼酱正两两僵持,一记清脆的厉响划破空际,由远及近袭来。 速度极快,如闪电惊破夜空。 霎时间尖利气流精准穿透沙鳄鱼先生掌心托着的那记攻击,打散了漩涡般盘旋不定的流沙,之后于势未尽冲出几米,夺一声钉在地上。 是一羽利箭。 洁白尾簇,乌黑箭杆——-这样看来先前那是拉动弓弦的声音? 我们一行四个人同时一顿,接着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发出攻击的那处。 街道尽头的拐角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人,手中挽着满弦的弓,森亮的箭尖定定指着我们四个人当中的沙鳄鱼。 这位持弓的人?是城镇的保护者? 一时也顾不上去观察别人的反应,我眯着眼睛打量远处背对着光的那位,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姑且称为她吧柔亮的日光绣出纤侬合度的身体曲线,洁白长裙,玫瑰金的发披落而下,手持长弓利箭上弦,意态庄严静美,站在那似是一个瑰丽的梦境。 片刻过后,耳边仿佛滑过一记小小的呜咽,细细的,小动物的,受尽委屈那样的泣音。 艾斯尼酱是首先做出反应的人,他呆呆的梦游似的一步一步朝着那边走,背影踉踉跄跄,眼瞅着竟象是脚下踩着云似的走都走不稳。 而随着艾斯尼酱有行动,不远处那人手中的箭尖微微往下沉了沉只是很快又抬高到原有的高度,角度也还是对着,我身边散发出无尽敌意的这位王下七武海先生。 这样无声的警戒与敌视,看来确实是守护者。 保护城镇,确切的说是保护这里藏匿的许多‘人’。 想了想我就抛下边上剩下这两位不知陷进什么境界的男人,小跑步赶上前,走到艾斯小雀斑身边,然后拿出最无害的表情,和他一起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这当中一段路程其实也不算长,只是不知怎么走起来却格外艰难,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艰难,主要是心情太过激动。 随着距离拉近,她的样貌也清晰起来,玫瑰金的长发,鬓边别着一朵盛放的扶桑花,容色妍丽,气质娇弱,只是那如远山的眉峰让她平添了几丝英气。 越看越清楚,等心里那份猜测变成现实,我也忍不住心跳加速,真的,是激动,除了激动还有些出乎意料的惊愕,我原以为 谁知道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局。 等走到离她只有几米距离的位置,我停下脚步,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情,静静打量对方,顺便说一句,艾斯小哥不知怎么居然也停下来,一副想上前不敢上前的样子,掐着双拳浑身发抖的站着。 我们两人走到近前了,她也放开满弦的弓,箭还搭在弦上,不过没有攻击的意思,语气也显得平和,“不听从警告执意进入这里,各位真是”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尽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说完挪开盯着我的视线,微微转了注意力,之后,她拿有些奇异的目光盯着艾斯小雀斑看,眉宇间里透出几丝不确定。 我想,之所以有这等神色主要是她和小雀斑太相像。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一样,性别不一样,气质也是一个不羁一个柔美,但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给人一种她和他一定有血缘关系的感觉。 只要艾斯小雀斑的五官再多柔美几分,气势上再少些桀骜,呃这么说吧只要艾斯小雀斑换个性别,估计就是这位女子的样貌了。 分神瞥了小雀斑苍白的侧脸一眼,然后我在心里小小声叹了口气。 这位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波特卡斯d露玖,海贼王的妻子,硬生生拼上自己性命生下孩子的伟大母亲。 此时此刻能有这样的遇见,想来应该是奇迹吧?我想,或者是冥冥中有哪个神明发了慈悲心肠,才让她和他能够这样意外见上一面。 可是看小雀斑哀恸又不安的神情,我不知道嘛算了,还是让小雀斑自己决定。 过了一段不长不短的静默,许是确定了什么,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到底没说话,只是眼睛里浮出一层雾气,挽着弓弦的手收紧了,指节泛出微微青色。 她静静的看着艾斯,眉宇间带着难以言说的似悲似喜,显然是很激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等了会,两个人也还是没有动静,都是又激动又伤心,也不知道是犹豫什么,居然都小心翼翼不肯率先有进一步的举动。 最后,倒是我没忍住抬手推了推小雀斑,顿了顿又推了推————因为心里实在是替他捉急,没奈何只好动手推他想让他赶紧靠上去。 根据脑残粉对偶像的了解,艾斯小雀斑现在的心情我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外乎除了深恨父亲还有对母亲的愧疚吧? 小雀斑肯定是认定了因为他出世才害死他妈妈,小时候开始就根深蒂固的内疚和自卑。 所以说,养大小雀斑的长辈真的该自我检讨,尤其是卡普先生,太不负责任了!每个孩子都应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长大才对!那些往事为什么开始就让孩子知道? 粗神经也该有个限度! 让一张白纸似的孩子过早接触痛苦仇恨和人心的黑暗面,会健康成长才奇怪了好么!还说什么要培养成海军?你让他一只小不点懂事就知道那些,可能成为海军吗!可能吗! 混账! 然后,白胡子也有不对! 呃偏题了。 我磨了磨后槽牙,赶紧收拢那些迁怒情绪,恨铁不成钢的又拿手指戳着石像一样的小雀斑往前挪步子,简直无比捉急!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当然是先抱住了哭一场的啊喂!象我家熊孩子那样,不管怎么先哭啊!别的什么都应该暂时抛开,母子相见不赶紧相认要等什么时候? 小雀斑你个蠢材!谁家妈妈会恨自己孩子的?哪个奇葩妈妈会恨自己孩子?恨的话何必生下来?要是真有那种肯定是心理有病的吧? 至少,肯一命换一命的露玖一定很爱很爱你啊!艾斯尼酱! 真叫人捉急! 艾斯小雀斑在我的‘手动’帮忙下,一步一步朝前挪动,最后,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副呃怎么说?象是等待宣判是生是死的颓唐样子,散发着可怜巴巴的小动物气息。 而她,她根本没留意我的举动,她的眼神一直停在艾斯身上,专心致志的看着,一直看着,象是要把他的样子刻进眼睛那样,一丝一毫注意力也不肯分给别人。 又过了会,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露出个笑容,随即持着弓箭的双手空出一支,努力踮高了脚,拿手轻轻揉了揉艾斯的头发。 “我是露玖。”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边说,她的眼角边慢慢的滑下一线透明水渍,“真是太好了,你长大了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小雀斑的哽咽声变大了些真的,是受尽委屈的孩子,哭声藏在喉咙里,小心翼翼的呜咽,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压低的脸落到地上,下了雨一样。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地退后几步,然后撇开脸————我见不得这种场面,也不是同情心泛滥,主要是前些天才刚回去看过熊孩子,我的娜娜。 相信天底下的妈妈都有呃共同的心情吧? 所以,见不得这种场面。 真的,叫人忍不住想跟着哭一场。 目光一转就看见站在十几米外的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他们两个眼神都落在我后边,两双眼睛都瞪得滚圆,表情就是那种下巴落地的惊悚表情。 很显然,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也发现了,露玖和艾斯两个人长相的微妙之处,并且借此联想到了某些不太妙的地方。 片刻过后,沙鳄鱼回过神,视线一转对上我的目光,男人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冰凉的目光带着几丝恍悟,似是乍然明白了什么。 顷刻间,这位王下七武海神色里恢复了平淡,随即又略略偏了偏头,看向我们来时的方向。 我也跟着转开注意力,顺势看向这男人看着的地方,紧接着愣了下————后方是街道,此时两边建筑物里藏匿的人已经陆续陆陆续续的从藏匿点露出身影,许是来察看动静。 窗户里,门后边,都有人,更有胆子稍微大些的走到院子或者街道上放眼过去都是柔弱的女人。 没有男人或者老人,甚至孩子,城镇里全部都是女人,清一色的腹部隆起,看着这边的目光无一不是又惊又惧。 真是造孽。 慢慢的把后边看过一圈,我收回目光,抿了抿嘴角————这种时候真的,说什么都无法表述心情,干脆就不说了。 城镇里都是孕妇,每一个都是牺牲者。 想了想,我盯了蒙特雷中校一眼,之后又飞快移开视线,这位海军中校已经面无人色了,并且看上去也不像是恐惧,而是一种恨不得自杀赎罪的痛苦不安。 呃 蒙特雷中校和我不熟来着,看他的年纪应该也不是二十二年前的执行者才对可是他一直很愧疚,从提及慰灵碑那一刻起,想来是知道内/幕的 比起同样知道不少的沙鳄鱼,蒙特雷中校的表现实在太激烈。 沙鳄鱼多半是对旧日那些事件的牺牲者怀有恻隐之心,所以才会提起来就对海军无比嘲讽。 蒙特雷中校呢 我觉得他很矛盾,这位海军中校估计正义感十足,不过又被现实磨练得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所以格外痛苦。 以‘正义’之名的屠杀,藏在黑暗里永不见天日的牺牲者,知晓内情的蒙特雷中校在看见受害者们之后更是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 世界政府命令海军屠杀整座岛屿的孕妇婴儿,当年的事态何等严峻,过程如何凶险,没有身处其间不会有体会。 不过我想,波特卡斯d艾斯出生导致露玖命丧当场,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相信,做下那等事的海军,当事人扪心自问也是夜不安枕的,要不然慰灵碑是从何而来呢? 当然,就目前的我来说,旧日的罪孽该承担的是别人,作为彻底的旁观者,我现在考虑的是: 小雀斑艾斯尼酱。 脑残粉必须保护偶像的安全啊! 艾斯尼酱遇到露玖,现在这样,相信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肯定猜出内情,毕竟母子两个的长相看就一目了然,关键是 怎么确保消息不外泄。 虽然也不一定能猜到波特卡斯d艾斯就是‘哥尔d艾斯’,但还是危险了些,只要清楚南海巴苔里拉岛惨剧的由来,很有可能就要把艾斯的身世和那件事联系到一起。 直接在这里灭口的话———— 这一瞬间,凶残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我拿眼角斜乜两位不幸的知情者,盯了一眼,接着视线不期然滑过蒙特雷中校的手,确切的说是他手中的电话蜗牛。 想了想,哼了声。 我倒是给忘记了,通讯还没结束,话筒那边还有两位海军大将,赤犬和黄猿。 干掉蒙特雷中校容易,两位海军大将却绝对不好打发————算了,再等等,或者能想到其它办法,没得我这边下死手,之后倒是打草惊蛇。 分割线 大概也是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的出现,有外人在,加上城镇里那些孕妇远远旁观着,那边艾斯小雀斑和露玖没有说什么太明显的话。 等了会,等收拾好心情,露玖她拎起长弓,先冷冷的确认我们一行四个人的来历,主要是针对沙鳄鱼先生吧我想,等确定没有敌意,她又离开去往那边的街道,和那些孕妇们交谈了几分钟。 最后才回来,领着我们去她家里。 接下来一路无话。 露玖的家在城镇另一头,单独一幢屋宇建在一处矮坡上,离群独居的样子。 一直到进了门,她也没打算招待客人的样子,直接把我们一行放在客厅里,然后自己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倒是小雀斑亦步亦趋跟着去了。 露玖和小雀斑一前一后消失,我脚尖一转,故作不经意的拦住沙鳄鱼先生和蒙特雷中校。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会儿,王下七武海先生冷笑一声,随即自顾自走到客厅一角沙发那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反正我不着急最后总是能弄清楚真相’的笃定模样。 蒙特雷中校却直愣愣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那张脸啊双目无神,总是就是六神无主的样子。 我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慢吞吞的伸手————想去拿他一路捧着没放下也不晓得手酸了还是关节僵硬了放不下的电话蜗牛。 目的倒是直接,就是想掐断通讯。 接着,我的手指才刚碰到电话虫,蒙特雷中校就蓦地回过神一样,避开了我的手,呜咽一声,磕磕巴巴开口,“安娜小姐,这里是黄泉之乡,对吗?” 一个大男人,表情象做了噩梦的孩子,“原来,和传言一样啊黄泉是现实世界的倒影死去的人已另一种形式继续活着” “所以你打算在这里生活吗?”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下巴抬了抬,“不关掉它吗?” “不——”蒙特雷中校捧着电话蜗牛,死命摇头,“不能切断通讯,至少等等”他话说得语无伦次,脸色白了又白,直到泛出铁青色。 “等说完遗言?”我好心给他接下去,然后一路上除了安静就是传出些沙沙的频道错乱一样杂音的话筒里忽然传来了带着深刻怒气的吼声。 也还是混着电磁波干扰的杂响,或许隔着屏障信号不良?不过话倒是听得清楚。 ‘安娜!混账!再敢胡说试试!’是大将赤犬的声音,也不知音调拔高了几度,总之很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你想想你的女儿!’ “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她,萨卡斯基大将。”我多翻出个白眼,索性也不管了,转身走到沙鳄鱼那边,选了张空的椅子坐下。 然后,微笑。 “现在可以说说你想弄清楚什么了?”比起蒙特雷中校的惊慌失措,沙鳄鱼先生冷静得令人发指,这男人摆出一副你爱说不说的表情,不过目光却格外具有震慑力,“你其实什么都知道吧?” “真是我倒看走眼了。”顿了顿,他哼笑一声,暗金色的眼睛,眼角斜乜,语气半嘲半讽,“原以为是海军大将的情人,没想到居然是大人物。” “能使用那扇[门],相当于你能在黄泉之乡来去自如。” 他一字一句,说话的速度缓慢,字里行间别有深意,“相信连海军都不知道碑文正确使用方式吧?你到底是谁?” 接着,他往某个方向飞快瞥了一眼,沉默几秒钟,又咧了咧嘴角,低声道,“能为我解惑吗?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说。” ————所以说,王下七武海真没有省油的灯啊我叹了口气,沙鳄鱼看的那方向是艾斯和露玖消失的门,他是发现了吧? 我想让艾斯和露玖单独相处久一点的打算。 想了想,我努力保持一脸正色,组织了下语言,开口,“沙鳄鱼先生弄错了,这里不算是黄泉之乡,实际上,这里应该是夹缝。” “夹缝?” “对。” 因为沙鳄鱼先生说,我们可以慢慢说,所以———— 我就从头说起。 那扇开出来的门,实际上也不能称为穿界门,我只是习惯这样称呼,它是通道,除了穿界门,还有另一种类似存在,叫黑腔。 这里应该是异界,现世之外的异度空间。 黄泉之乡是现世的倒影,这个传言倒是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在南海巴苔里拉岛,亡灵生活的岛屿,现实的另一面。 或者也不算,而应该是现世与黄泉之乡的夹缝,另外辟出的独立空间,一个只容纳当年那件惨剧中无辜死亡的女人和婴儿的地方。 “黄泉之乡果真存在吗?”沙鳄鱼先生大概对我说的不太感兴趣?所以问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你的那个方法,是通往它的途径?” “我不知道黄泉之乡是否存在。”我有些无奈,说的实话也不知道对方肯相信几分,或者是认为我撒谎吧?不管是沙鳄鱼还是旁听的别人,甚至赤犬和黄猿两位大将。 不管算了,既然要拖延时间,有些事说出来也没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黄泉之乡是因为,我知道的是另一种称呼。” “尸魂界、虚圈,和地狱。” “我想确认的是,这里究竟是不是我呆过的地方,或者有没有能够进入的途径。”我耸了耸肩,在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各种诡异的瞪视下,叹了口气,“很可惜,这里不是。” “安娜小姐呆过的地方?”蒙特雷中校的语气堪称惊悚,音调拔高了几度,“你坚持要进来,不会是想回去吧?!” “不是想回去,是想看望下朋友。”慢条斯理的翻出一个白眼,我哼了一声,对于这位的措词实在不予置评,“以前认识的朋友,很多年没见了,我很想念啊” “朋友?”蒙特雷中校表情扭曲了下,眼神顿时古怪,顿了顿又追问,“安娜小姐的朋友叫什么?死亡了吗?而您非常想念?” 呃——我愣了下,点点头,“柯泰雅史塔克,他”死了几万年有了吧?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很大的一记————象是什么东西砸坏了?总是还混杂了一些背景音?象是谁大惊失色的叫嚷? 然后,声音是从电话蜗牛的话筒里传出来。 呃——呃——呃——我又愣了下,接着把嘴角抽了抽,话筒那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总之听起来气氛很险恶的样子啊? 又隔了会———— ‘耶柯泰雅史塔克?’黄猿大将那不知怎么形容,总之抑扬顿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顺便,格外的不怀好意,‘安娜,这听起来不是你丈夫的名字呢’ 第一百二十章 我一脸正色的转开了脑袋,半点开口应声的打算也没有,因为黄猿大将先生这已经是第二回提到安娜的丈夫了,并且回回都没安好心。 上次是相亲那次,黄猿大将冲着鬼蜘蛛说,这次也不晓得呃估计是冲着大将赤犬说,总之,这样饶有兴致提起别人的亡夫实在很有点不好言说的含意。 勉强算是当事人的我表示,这种时候只要充耳不闻就好。 然后,调开的视线撞上了一旁沙鳄鱼的目光,这位王下七武海表情也不太好形容,皱着眉,依稀仿佛吃坏肚子似的,有点儿扭曲。 再然后,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了那么一下,动作幅度很小,却显然有些儿懊恼的样子,接着开口,“原来海军的通讯技术已经如此发达了吗?” 一边说,沙鳄鱼先生一边挑了挑眉梢,一副很感慨的夸张样子,声线也提高了几度,“海军的科技领域触角居然延伸到黄泉之乡,真是叫人佩服!” 呃我愣了下,眼角抽了抽,没好气的哼了声,“说得也是呢另外,沙鳄鱼先生的惊讶为时已晚。” 说话间又默默唾弃了一把这位王下七武海先生,先前大将赤犬怒吼那会他又不是没听见,当时大概是急着听重要情报就置之不理,现在有空了又来故作惊讶 真是只特别有心机的鳄鱼啊喂! 最后瞥了拿在蒙特雷中校手上的那只电话蜗牛一眼然后我在心里啧了声。 说起来确实叫人惊讶,大将赤犬没有开口之前,我想,我们这边一行四人是不约而同认为,电话蜗牛的通讯已经断绝。 因为一路过来,话筒里传出的都是杂音,就象是被磁场干扰一般情况下,也确实应该被次元屏障干扰了才对谁知道竟不是。 想了想,我呵呵笑了声,学着黄猿大将的腔调,慢条斯理的开口,“当今世界的科技应该发达不到如此程度才对,这样看来,黄猿大将能够掌控海军科学部,确实不仅仅靠强大武力。” “波鲁萨利诺先生的反应也快得惊人。” “您————做了什么,对吧?” 如果没猜错我想,电话蜗牛那一边,黄猿大将一定是采取行动,才导致信号能够保持畅通无阻,而先前那段莫名其妙的杂音,许是某种调整。 短暂的静默过后,话筒那厢回答了我的疑问。 先是莫名的咳嗽两声,然后,黄猿大将用一种呃听起来就非常愉快的音调,开口,‘耶耶我们这样算是心意相通了吧安娜。’ ‘是的哦我用了你教的方法啊’到这里微妙的停顿,接着才继续说道,‘耶真是不可思议啊慰灵碑碑文的正确使用方式。’ 果然————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想来也是黄猿大将那边使用了所谓‘正确方式’,以正确音域念出那大段毫无逻辑,组合起来更没有意义的文字,进而生成一个通道。 “黄猿大将先生真是当机立断。”我口不对心的夸赞,“并且,您具备了科学家应有的素质。” 说话的声音很柔和,表情么趁着那边看不见,我用额头贲起的大片青筋,诚恳的表达出心底波澜壮阔的吐槽感: 可不是很有科学家的素质么?大胆假设勇于实践,还都是特么特别疯狂,也不怕异界通道里跑出什么恐怖生物来! 究竟是太过自信呢?还是心太宽? ‘耶耶总觉得安娜言不由衷呢’被‘夸赞’之后,话筒那边黄猿大将的声音立刻变得流里流气,‘不过算啦你是担心我,对吧’ 我,“”如此厚颜无耻自我感觉良好,你咋不上天呢? “打情骂俏先告一段落。”我这边被一口气噎得想翻死鱼眼,沙鳄鱼的声音就斜地里插/进来,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人的眼神半嘲半讽,“我们现在知道了二位心意相通,余下的情话,等这位安娜回你们海军本部,你们单独相处再尽情互诉衷肠。” 许是见我用非常无语的表情回视,沙鳄鱼就咧开嘴角,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慢慢眯起,眉宇间顿时流露出几许算计,“现在,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 说完停下来,沉默几秒钟,见没有人反对,这男人露出微微满意的神色,复又缓声说道,“原来慰灵碑碑文的正确使用方式没有因人而异吗?” 他这种说法想了想,“当然有。”我撇了撇嘴角,阴森森的回答道,“如果没有因人而异,此时此刻,马林弗德已经因为穿界门出现而导致灾变。” “首当其冲就是身在中心点的人,接着,次元屏障裂缝向外辐射扩张,整座岛屿都可能被吞噬。” 先是危言耸听一把,然后才温柔微笑,“现在只是声波能够畅通无阻。” 虽然上边那些话真实度占不到百分之五十,不过相信这番虚实难辨的言论,也没有哪个能够求证,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边,现在也确实应该是我说的这样————不是我的声音才能产生作用,但是,别人的声音念出来也确实不能开出穿界门,顶多就是让声音能够双向来回。 因为,起作用的可不仅仅是正确音域,还要加上灵力。 死神、虚、灭却师、鬼族,四个物种使用的力量。 当然,对于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无论我说什么都无关紧要的吧?他们会自己去确定,近的有沙鳄鱼,远的有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那边的两位大将,这些人身居高位久了,哪里会肯轻信别人一面之词? 不过算了,反正我的目的仅仅是拖延时间,好让小雀斑和露玖多相处一会,而已。 另外,有句话说得好,别人找死的时候你怎么苦口婆心都没用哒 我给出结论,边上静静听着的也不晓得耳朵怎么长的,或者故意的?总之————最后盖棺定论的东西真是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顺便叫我又一次心塞。 “哦原来真的是在担心你的情夫大将黄猿啊”沙鳄鱼把尾音拉得很长,腔调抑扬顿挫,随即又笑得一副恶人相,“或者加上赤犬萨卡斯基。” 这男人相当真实的表现出,身为王下七武海应有的态度:逮着机会就不让海军好过。 接着,一锤定音,“真是复杂的三角恋情。” 我:() 大概是看出我即将恼羞成怒,沙鳄鱼耸了耸肩膀,露出似真似假的遗憾神色,随后换了话题,“只有你的声音念出来才能产生正确作用,有这样本事在,也怪不得海军这样紧张。” ‘耶耶沙鳄鱼,你说得不对哦’黄猿大将一如既往的喜欢插/进别人的谈话,还义正言辞得很,听起来也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我当然是因为安娜才紧张,这点和她的声音可没有关系。’ 接着,‘嗯’先发出一记很可疑的长音,然后,音调就变得更加微妙,‘安娜的声音也确实很美妙就是了——’ “您的话是多余的,谢谢!”我果断的开口阻止越说越不像样的黄猿大将,免得再听见什么更见不得人的内容,“虽说我没在意过名声,不过,黄猿大将先生,为了避免有朝一日您以自己美妙的名誉受损为由,要求我负责,这些叫人误解的话题还是到此为止。” 说起来,这位黄猿大将还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先前我没在意,现在我也没在意,但是,要顾及旁听的人的感受啊喂! 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这两位的神色简直一言难尽,王下七武海先生或许出于某些缘故还将信将疑,蒙特雷中校却明显是当真了喂! 眼瞅着中校那张脸的颜色象打翻了调色盘,青黄蓝绿红橙紫,轮着滚过一圈,我怀疑,黄猿大将要是再说点什么,这位英武伟岸的海军中校就心脏病发作了喂!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心口淤积的怒火,我磨着后槽牙,阴森森的下了最后通牒,“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直接掐断通讯啊?” 话筒另一边沉默下来,或许是听出了我的决心?片刻过后,声音换成了赤犬大将,‘安娜,尸魂界这个词,之前我听你提起过。’ 我,“”这话题换得太快,简直叫人无法反应。 又隔了会,赤犬大将低低的哼了声,声线跟着也冷了几度,‘你不愿意回答?’ “我只是在想怎么回答。”我嘴角微微一抽,说话时斜了边上另外两人一眼,顿了顿,叹了声,“说来话长,并且那不是能够长话短说的事,等我回去,如何?” 关于尸魂界,大将赤犬说听过,指的是那天,我和鬼面兽短短的谈话里边,现在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那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事,我也相信,彼端的他们一定不愿意那些内容被无关的人听见。 比如,现在和我一起呆在客厅一角,象是把耳朵支楞起来的王下七武海沙鳄鱼,和显然也被提起兴趣来想听个究竟的蒙特雷中校。 另外———— 先前不知躲在建筑物哪个角落母子相见去了的那两个,露玖和小雀斑艾斯。 我特意东拉西扯拉足旁人注意力,好让没人有心力关注的两位波特卡斯,这会正好从客厅通向屋内的门里边走出来。 听到脚步声,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和我都把视线投过去,几秒钟前的话题就此不了了之。 片刻过后,两位波特卡斯并肩踏进这处厅内,两个人的眼睛和鼻子都有点红,显然 是哭过了的。 目光在两个d身上一扫而过,接着,我着重盯着小雀斑看了几眼————年轻的孩子眼睛被水洗过清亮透彻,眉宇间还残余着几分激动,神色却 也不是说看起来如释重负,只是,或许是我的错觉吧?艾斯尼酱身上那种不自觉的阴霾愤懑,似乎减轻了许多。 所以,‘妈妈’果然是安抚中二期伤感少年的灵丹妙药啊 不知道露玖说了什么,不过,显然对小雀斑是有好处哒 这样一想,我顿时有点自我满足起来,脑残粉嚒对偶像当然是 下一秒,我收到了艾斯小雀斑凌空飞来的带着点羞恼意味的白眼,顺便,他边上无时无刻不在留意他的露玖也发现了儿砸的怒视,她看了看小雀斑,又看了看我,紧接着眼神就变得格外慈祥。 “艾斯承蒙你关照了呢”妈妈大人笑眯眯的开口,边说边拿手戳了戳她儿砸,“他是个笨孩子,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我一囧,然后就见小雀斑的脸颊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起来。 再然后,我大囧。 “那个”眼见这两个d走过来,我立刻站直了,回了妈妈大人一个礼,顺便想澄清下,“您太客气了,其实,不是” 没等我磕磕巴巴说完,露玖和艾斯小雀斑就走近了,之后,露玖象是没听到一样,笑眯了眼睛把小雀斑带到我边上,接着开口,“诶说起来,尸魂界这个词我也听过呢” 诶?!我顿时就忘记先前想说什么,疾声开口,“是这里的谁吗?” 这怎么可能呢?鬼面兽说过,尸魂界消失了,它提到,自从苏醒就再没有见过死神,它应该不至于说出那种没有用处的谎言,除非是连它也不知道实情。 鬼面兽和桐生高雄苏醒的时间,是多久?几百年还是几千年?甚至更久?当年尸魂界与虚圈一战最终胜负如何,我不知道结果,更不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 不过,想想也不是特别惊讶的事。 兴盛衰败是自然法则,上古神魔妖怪都可能陨落,尸魂界无法幸免也很正常啊 “诶看来尸魂界对你很重要。”静静看了我一会,露玖的神色有些恍悟,象是想了想又开口,“是城镇上有这样一种说法。” 她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姣好的脸庞神色微微恍惚,音色也变得虚幻,“那里是未来我们去往之地,只要我们放开那些困扰我们的事。” 也不知这一刻想起了什么,波特卡斯d露玖的眉心颦紧了些,很快又松开,涣散的目光再次聚起焦点,随即唇稍弯了弯,柔声道,“地缚灵,你们知道吗?” “这个地方是为无法升天之的人开辟的啊” 露玖说话的时候,她边上的小雀斑目光错也不错盯着她看,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消失似的,现在听她这样说,年轻男孩子嘴角抿得死紧,整张脸刷的变白。 我把视线落低几分,盯了几眼艾斯小雀斑身侧那双掐得指缝里都渗出血渍的手,接着把目光抬高,低声回答,“地缚灵,我想也是。” 这个城镇里那些女人,那样子,确实是有无法释怀的事。 艾斯小雀斑豁然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住我,眼神里带着几丝哀恸,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我不忍心看他这样子,只好硬着心转开视线。 想了想,继续说道,“察觉那扇门的存在,我就猜到了。” “所谓‘慰灵碑’指的不是空泛文字,而应该是‘指引’,指引无法顺利离开的灵魂聚集到某个特定地方。” 海军的慰灵碑,确切的说应该是,将那些特定文字聚集成一个具有穿界门效力的咒文,写出它的人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我瞬间又将那个念头暂时按捺下去,先把关注点放到当前: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死亡是另一场大冒险。” “尸魂界只是一个称呼,那里也就是黄泉之乡。” 不过这也说明,尸魂界和死神确实消失了,如若不然,那么多的地缚灵早该引得死神出现进行魂葬,而不是集中在一处,等她们自己消除执念。 灵魂最终的归所是化为灵子,自然而然进入下一次生命旅程,不是尸魂界,那个地方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大型中转站。 转世是自然法则,和尸魂界可没有半点关系。 “另外,你不是地缚灵。”————这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波特卡斯d露玖,她和城镇里那些无法放下执念的灵魂完全不同。 她身上的气息更趋于第一眼看见我就感觉到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更接近 “啊”她点了点头,浅浅微笑的模样美得象一抹月光,樱色双唇浅浅开阖,“我是守门人。” “守门人?!” 大概是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带着某种特殊含意,旁听的另外三个人不约而同开口,其中,艾斯小雀斑的声音显得最激烈。 下一秒,许是身为人子的本性让他双眉倒竖,神色顿时凶恶,“是被束缚在这里吗?!”随即又一把攥住露玖的手臂,不分由说就要把人往屋外拖,“我们走!离开这里!我带你一起——” “回家!” 到最后一个词简直是用吼出声,粗噶的声音,哭意藏都藏不住。 也因着小雀斑明显哭出来的表现,露玖怔了怔,也不说话就随着他朝大门走,临行时留下一瞥————那样如泣如诉的眼神实在令人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波特卡斯d露玖,她看着室内我们三个人的目光,三分无奈三分悲伤,余下的四分却是深深深深的,叫人心生悲凉的遗憾。 站在原地等了会,等到露玖和艾斯走出大门,我偏头盯了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一眼,想了想就探手,飞快抢过那只电话蜗牛,然后———— “安娜小姐?不!” 在蒙特雷中校大惊失色的急呼声中,斩钉截铁的切断了通讯。 随手把闭起眼睛的电话蜗牛收起来,我挑高了眉梢,摆出装叉的阴森森表情,“有些事二位放在心上就好,无论是谁都不允许透露。” “我不习惯威胁,所以,别让我有借口动手。”抬起的手,食指遥遥指向他们两个人的眉心,丢出一句警告,“要知道,连灵魂都是可以杀死的。” 短暂的静默过后,沙鳄鱼率先回过神,面上顿时显出几丝戾气,“呵你要求保守的秘密,只有那小子的身世吧?” “是。”我也不隐瞒,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蒙特雷中校,“既然知道那些内/幕,这些年相信中校先生一直不安,现在救赎已经出现,为什么不试着让自己好过一些。” “如果不答应,是不是就在这里彻底杀死我?”蒙特雷中校怔忡了几秒钟,随即直直抬起目光,脸色白得不比死人好看,“那个火拳的身世——” “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得好,对吧?”我摊了摊手,故意一脸的轻松,“想想城镇里那些无辜的牺牲者,中校先生,只是保守一点秘密,不算与正义相悖。” 提及‘牺牲者’简直象戳中蒙特雷中校的死穴,他立刻安静下来,抿紧嘴角,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又考虑了会,僵着脸撇开了脑袋。 虽然不说话,不过————这模样应该是没问题。 于是,我笑眯眯的转过身,朝着大门那边走出几步,之后,紧随其后两人中的沙鳄鱼先生,象是不甘心自己趋于弱势那样,挑衅的说道,“除了那件事,其它的放消息出去都没所谓吧?” “另外,海军大将那边你可是要自己去交代,别指望我们哪位可以为你圆谎。”顿了顿,他又恶意满满的嗤笑一声,“那两位可是旗鼓相当的精明,你真不幸。” “我不需要交代什么。”我哼了声,头也没回,“谁敢质问就直接来找我。” 我想,在这里,沙鳄鱼先生也就嘴皮子利索点,至于事后如何,我连海军大将都不怕得罪,何况是这位注定要被路飞刷的王下七武海? “切断通讯,你说话倒是直白。”沙鳄鱼先生的声音很是讥诮,“接下来,你不会因为顾忌把话说得含糊不清了?” 然后,就在这男人半是嘲弄半是试探的说话声里,我们三个人陆续走出这幢建筑物,不想下一秒,变故徒生: 首先传来的艾斯小雀斑的低呼,音色里带着惊疑与担忧。 接着,是毫无预兆变暗的天色。 黑沉沉的云幕自高处疾速压近,气流猛地不稳定起来,庭院里充盈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息,有些儿黏腻,有些儿冰冷,仿佛无数秽物堆积进而散发出的那种,叫人喘不过气的味道。 而,等我们余下三个人快步冲出来,目光所及,外边已经换了幅景致。 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原本透过客厅窗户还能够看见室外艳阳高照,仅仅是走出来这点距离,现在庭院上空被黑雾笼罩。 它们从丝丝缕缕到丛丛朵朵,急速膨胀堆积着,中心部分很快凝结成蠕动翻腾,似是有着自我意识却没有确切形态的异物。 与之前,尚未进入此地是遭遇的灰雾有些类似,不过显然,比先前那个巨大,力量也更 “火拳——”艾斯小雀斑朝前挥出一拳,他动用了自然系烧烧果实,元素化的火焰一瞬冲天而起————可惜的是,这次也毫无效果。 橙红的火柱直直穿过黑紫色的异物,幻觉般影像分毫无损。 而艾斯小雀斑的下一次举动被露玖拦了下来,她用和外表毫不相衬的力气轻轻松松的把她儿砸送到安全地带,也就是我们三个人这边。 完成之后,她偏过脸,递了个安抚意味十足的笑容,随即又飞快转回视线,静静抬高了脸,一双手,掌心渐渐泛出微光。 长弓与箭自虚无诞生,骤然在她手中成型,凝成实体。 这位笑起来很美丽,看上去娇弱得可以的女子,这一瞬间目光专注,神情凛冽,周身萦绕着一种锐利气势,彷如她手中蓄势待发的利箭。 疾狂的风声中,一记裂帛般的厉音乍然响起————银亮的光蓦地冲向高空,见面时射/出用于警告的箭,恰如一道闪电,直直插/入迎面疾扑而下的雾状怪物。 黑雾中心爆发出如兽一般的嘶鸣,就象是谁恶作剧时用指甲抓挠玻璃所发出的恐怖声响,又仿佛谁在耳畔撕裂布帛的尖锐噪音。 也不过转眼间,大片浓黑雾气被箭,确切的说是被箭迸发的力量消灭。 之后,波特卡斯d露玖松开手让长弓虚化消失,接着回过脸,“接下来我要城镇里看看,你们沿着原路回去吧” 守门人————原来如此。 果然是守着这里,为了消灭这些衍生的怨气,确保它们不会凝结起来对城镇造成伤害。 虽然,它们是源自于那些牺牲者内心无法释怀的恨意。 不过,她那张弓灵力的源头似乎不对。 “净灵弓破魔箭,你是死神还是灭却师?”我踏出一步,微笑,“谁告诉你尸魂界,带我去见那一位。” “当然,我可以先送他们三个人离开。”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于我的提议, 艾斯小雀斑的反应很直接,露玖麻麻还没开口, 身为她儿砸的小雀斑已经恶声恶气的吼出声,“休想!我哪里也不去!” 紧接着,年轻男孩子一个箭步窜上来,顺便挡住了我看向他麻麻的视线,咬着牙,脸色很难看,对待仇人一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过!休想!” 吼完了还掐起拳头, 一副很想直接动手的模样, 不过, 幸好还有点理智(==)的暂时没动手,但是很明显的是, 得不到好答案就动手的姿态。1357924?d 然后,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 一个双手抱臂的冷笑, 一个僵着脸, 这会,海贼和海军倒是有志一同,都不说话也不打算给我面子的样子。 现场一时就这么僵持起来。 我把这三个虽然同行但明显心思各异的家伙打量过一遍,最后目光停在一处,着重盯紧杵在跟前的艾斯小雀斑,嘴角一抽: 这孩子虽然是脑残粉,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头疼啊现在打算干正经事的时候,来添乱的都是熊孩子好么!就不能先闪一边去么? 时隔片刻,静默中,倒是露玖打破了沉寂,她先前有点呆住的样子,现在又象是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诶?死神和灭却师?指的是我的” 说着她把双手举到眼前看了看,随即移开视线,目光对上我的,神色有些儿莫名,“你说的是,我刚刚用的能力吗?” “那些我们边走边谈吧?”我见她这样,只好先换一个话题,“先去城镇,如何?” 开口的同时撩高眼皮飞快瞥了眼天空,我迈出一步,从小雀斑身边走过去,一面往外走,一面低声说,“那些灰雾形成对镇上有影响,对吧?外边似乎有尖叫声呢” “诶?啊!是!”露玖象是呆了下,随即蓦的一凛,点点头就疾疾地朝外走,走出几步又顿了顿,偏过脸,神色里显出几丝犹豫和担忧,“我先去镇上,至于你们——” “我们随后就到。”我笑眯眯的点点头,紧接着又加了句保证,“请放心。”现在也只能先这样,我想,毕竟也不能一直拖延不动,至于我们四个人的分歧,稍后慢慢协商也是可以的嘛 许是得到回答,也或许是事态颇为紧急,露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盯了小雀斑一眼,紧接着,也不见她做什么动作,脚下微微一错,顷刻间身形就原地消失,眨眼再次显现的位置已经是庭院外。 不过一呼一吸的时间,她在空气中几次起纵,以令人惊讶的速度朝着城镇疾掠而去。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收回目送的视线,略略偏过头,看向留在原地的另外三个人,盯了几眼,之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迈开步伐,朝目的地城镇走。 我没招呼他们,但也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会跟上来。 不是因为没了我他们离不开这里,事实正相反,此时此刻,相信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有更重要的事了,比起马上脱离这个异界。 三个人没有留意到我的打量,因为他们有志一同盯着露玖离去的方向,三张脸,表情都显得很不可思议,微微睁大的眼睛,那其中的神采 只有波特卡斯d艾斯是全然的惊讶,另外的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这两位的眼神除了愕然,目光里更有别样深意。 最为明显的是沙鳄鱼,那位王下七武海,真是,野心勃勃的男人,我想。 波特卡斯d露玖方才展现的能力,无论是长弓利箭,还是那样惊人的速度。 相信,对于另外这三个人来说,那是他们以前不曾接触过的,另一种力量体系,首次目睹,惊愕过后,多少也会生出点什么别的想法。 艾斯小雀斑太单纯,年轻的孩子一目了然得很,加上露玖是他妈妈,他仅仅是惊讶,大概也不会有其它念头。 沙鳄鱼和蒙特雷中校却不一样,那两位,一个王下七武海,一个海军将官,说实话,我一直防备他们,并且,警戒程度不分上下。 毕竟他们是成年人,阴谋诡计里打滚,谋夺算计争权夺利,野心和欲/望,想必都浓烈得很。 力量,对于两个人来说相当于必需品。 就象当初的我那样。 流落虚圈时,面对瓦史托德压倒性强大的恐怖力量,理所当然升起的别样心思。 连我自己都不能否认,那种对力量的渴望。 所以,我先前好意提出的‘先送他们离开’,不管心思单纯还是打着什么主意,三个人都一定会反对————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呃旧事重提了来自讨没趣。 接下来一路无话。 露玖的家在城镇边缘,路边绿草茵茵野花摇曳,我们一行四个人就安安静静走在,更安静的象一副画那样晴朗的路上。 直到城镇外围红瓦白墙在距离百米开外,我才听见沙鳄鱼似是感叹的轻声说道,“净灵弓破魔箭,就是灵魂的力量吗?” “死神或者灭却师,又是什么?” 王下七武海一开口,余下两人的注意力也仿佛集中过来,当然,倒是没有急着七嘴八舌,就是依稀竖起耳朵。 “说来话长。”我笑眯眯的斜乜一眼过去,随即视而不见的转开脸,“沙鳄鱼先生想知道的事总有一天会明白,所以——” “你是想说等我死了自然会知道吗?”于是,很敏锐的听出我话外之音的沙鳄鱼先生,霎时间,眼底杀气弥漫,声音也变得森冷,“那之前,我可以先送你去死一死。” 放出一句威胁,紧接着这男人又抬起一手,掌心浮出一卷小小的沙风,一副言出必行的凶恶模样。 哦哦这是打算‘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节奏?想了想,我脚下一停,鬼气森森的微笑,“你们就没想过吗?亡灵所在的地方,为什么人类可以进来。” 这一刻,依稀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现场卡壳几秒钟————然后,三个人眼神蓦的一变,明显是同时想到一块儿去了,表情顿时异常难看。 短暂的静默过后,就在沙鳄鱼铁青着脸,掌心浮现的风团更有越滚越大变成龙狂风趋势的瞬间,不远处城镇那边传过来的阵阵异动,打断了这厢险恶的情势。 那些声音来得突然,猝不及防间沙鳄鱼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睁圆了几分,复又猛地错开视线,转头朝着发出动静的那边看去。 反应比他快的是艾斯小雀斑,年轻孩子第一时间纵身朝着城镇疾奔而去,只留下一个,显而易见心急如焚的背影。 见状我也顾不得别的什么,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那里。 城镇里发出的动静其实不算太大声,不过,因为这附近太过安静而导致声音异常清晰,除了象是很多人聚集起来的窃窃私语,还有就是混在那些不安耳语之中的,痛苦的呻/吟。 不多时,闯进城镇绕过街道,停在目的地。 第一眼看见的是,守在一幢屋宇附近的很多女人,原本藏在隐蔽处的柔弱女人们现在倒是对外来的陌生人没什么反应,她们的目光都汇集在一个方向,神色也都一样。 一点点担忧,一点点欣悦,总之百般复杂。 视线在女人们身上绕过一圈,之后,我转过身,抬高目光看向隔着街道的对面那幢屋子,波特卡斯d露玖站在屋顶。 半低着头,和女人们一样看着她们守住的房子的二楼一扇窗户。 想了想,我就探手拉住一阵风似的窜过身侧这位,是现在才赶到似乎正打算直接穿过外边这些女人去看个究竟的艾斯小雀斑。 他晚到一会,并且急得连周遭环境都来不及看,没头没脑的就要闯进被很多女人守住的建筑。 一把攥住这小斗牛一样往前冲,明显是要添乱的熊孩子,我百般无奈的告诉他,“女人生孩子,你能帮什么忙?你是医生吗?” 那屋里连连惨叫,明显是正在生孩子,年轻男孩子闯进去,找死吗? “诶?”小雀斑闻言就停下挣扎,愣了愣,然后,整张脸轰的一下就涨得通红,开口话都说得磕磕巴巴,“生什,什么?” 我瞪了这不省心的熊孩子一眼,接着收紧了手指,拿眼神示意他自己去观察附近————建筑物外围站了多少女人,看数量估计整个城镇的都在。 诡异的是她们聚精会神的模样,双眼直勾勾盯着二楼窗户,一丝一毫注意力也不肯分给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仿佛有无形结界把她们区隔在某个境界之内。 现在这样,看也知道是处在某种紧要关头,并且只针对城镇上这些女人我们这些不速之客静静围观一下也就算了,反正她们暂时没精力关注这些,可要是小雀斑闹出点动静,后果可就不好说了喂! “又一位放开执念能够离开这里了啊”开口的是露玖,她轻若无物的自高处跃下,目光仍是停在那里,语调温软,神色似悲似喜,“真是太好了啊” 许是见妈妈出现了,原本还不太高兴挣扎的熊孩子立刻变乖,然后————“生孩子,可是”艾斯小雀斑低低的嘟囔,很困扰的样子,“她们不是” 她们已经死去————我想,艾斯想说的是这个,死人当然不可能生产,不过,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小雀斑不是故意的,他妈妈却被触及心头旧伤似的 “地缚灵是因为生前心结未了。”我在边上冷眼瞧着露玖的表情不太好看,想了想就开口,“她们是带着无比恨怒和执念亡故,所谓心愿——” 说着顿了顿,犹豫了下才接着开口,“就是生下孩子。”我想,准妈妈的心愿当然是让腹中的婴儿平安出世,她们死时一定怀着极度深刻的恨意,对始作俑者,对世界 “那些灰雾是某个女人全部的怨毒恨意吧?” “守门人的职责是等待时机消除怨气,之后,她们就能完成心愿”露玖低声回答了我的问题,“这些年陆陆续续也离开了一些人,我守着城镇,相信有朝一日,一切都会过去。” “届时我也可以离开。”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换个话题,“你的力量是与生俱来的吗?” “不”她微微一笑,接着示意我看向某个位置,“那个教堂,我醒来时在祈祷室里,黑暗里有声音教导我使用净化之力。” “城镇里很多人都听过声音。” “尸魂界也是祈祷室里那不知名的声音提及的。” “守门人却只有你一个?”我已经迫不及待往教堂走,边走边问了个,能不能得到答案都不重要的问题,“那位有名字吗?” 问完,也不等她回答,我加快了速度,因为答案不重要,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会一会,露玖口中的教堂祈祷室黑暗角落里的人物。 死神和灭却师,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不过————相信,就算不完全正确,真相也偏差不到哪里去。 而之所以能把死神和灭却师,这两个彼此敌视的种族都当成答案来猜测,原因嘛 呃毕竟,斩魄刀的始解能力千变万化,万一,露玖的长弓是斩魄刀呢?谁说只有灭却师才能用净灵弓破魔箭的对不对? 街道两边的景色化作两道直线飞速向后流逝,速度产生的气流裹挟着风声,以及,后方唯一能够追上来的声音。 “其实——”露玖的声音,语气带着浅浅的困惑,“第一眼看见你,我总觉得很警戒。” “潜意识的产生敌意,很奇怪的感觉。” 脚下蓦地一错,身形瞬间停顿————我看了眼几米外那扇墨黑的雕花铁杆大门,隔着铁花门是一处荒草丛生的庭院,更里边一座有着尖角钟楼的西式教堂。 拼花彩色玻璃黯淡无关,更有几处门窗只剩下空空的框架,从外边看里边黑沉沉的,明显破败不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露玖的敌意? 她是这样说着,奇怪的是人却站到我并肩的位置,气息柔软,半点所谓的戒备也没有,斜乜的眼角,眼神反而显得亲和。 “说起来很奇怪,那明明不是我的本意。”许是察觉了我的惊讶,她露出微微苦恼的神色,“你身上的气息却让长弓有反应,艾斯和我说了,你是同伴。” 她就象我之前察觉的那样,其实是个柔软的女人,说着警戒,看着人的目光却满是歉意,“你不是敌人,我知道,我的心这样告诉我。” “艾斯以后就拜托你了。” “诶?等一下——”我被她忽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囧,正要努力扭正这位显然是误会了的妈妈的观念,不想又被她打断。 “对了,那位有名字。”她微微笑了笑,之后抬手推开教堂外这扇铁花大门,率先迈入一步,接着说道,“友哈巴赫。” 名字耳生得很,‘友哈巴赫’,我想来想去也没能从记忆里找出能和这个名字对得上号的人,好吧其实也没剩多少记忆了,关于我看过的那些呃剧情。 无论是海贼,还是死神,甚至苍之封印的鬼族。 那些能被我记下的,要么是牵动剧情走向的人物,要么就是符合我个人诡异审美的没听过的名字当然也多不胜数。 呃这样说起来,露玖提及的这位,要么不是重要角色,要么就是后期才出现,因为直到我成为安娜,不管是海贼还是死神都没完结,囧。 我一边在心里想了各种无边无际的问题,一边保持着面瘫的模样,慢吞吞地走在与‘友哈巴赫’见面的路上。 嗯两个人,我和露玖————至于小雀斑,我和她走进教堂,她儿砸都还没追上来,也不知道是耽误了还是怎样,总之 个人表示,这种吉凶未卜的冒险,还是不要带太多人比较好,尤其是熊孩子;而且我偷眼观察,露玖似乎也没有等一等小雀斑的意思,大概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考虑。 不是嫌弃熊孩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是希望他万无一失;天底下的妈妈都一样的心思,很好猜,要我家娜娜在,我也把她丢外边。 推开雕花铁门,入眼就是一副荒败景象。 由于经年无人打理,庭院里蒿草丛生,一尊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雕塑横倒在草叶深处,庭院之外的晴朗日光被阴暗和枯寂侵蚀一样,呼吸间充盈着冰冷湿凉的萧瑟感。 蔓藤爬满了教堂外墙,门口的石阶沁着浓绿苔痕,大门不知去向,空荡荡的敞开着,原木地板堆积暗尘,走过时脚下板扉发出嘎吱嘎吱作响。 能见度不太好,进来之后才发现教堂屋顶损毁了小半,光线从上空漏下来,就算是有光转角和屋内的走廊看起来也还是阴森森的。 总觉得很有点鬼屋的既视感。 虽然呃打从经历过虚圈一行,被那里的土著生物以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糟心造型洗礼多年,之后,我对恐怖场面多少已经有些抵抗力,但是———— 还是忍不住毛毛的喂!依稀仿佛背后有种凉凉的感觉,(:3ゝ) 走着走着,我吸了吸鼻子,悄没声拿眼角斜觑并肩位置的露玖一眼,想了想,小小声的开口,“那个,这教堂里边看起来真是荒凉。” 不是说那位在祈祷室么?城镇上很多人也听过声音,怎么里边看起来灰尘满满,根本没有行走的痕迹,简直就是个废屋嘛当然,它的外型也不怎么样,可,至少里边不应该是这样。 怎么看怎么象要把人骗到杳无人迹的僻静地方那什么掉。 呃应该,不至于吧?我这样想,然后总觉得脖子后边似乎吹过一记小风,于是缩了缩肩膀,“祈祷室还很远吗?” 开了口,等了会却也没等到回答————我眯起眼睛,细细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看,接着放缓了行走速度,抬手攥住她的胳膊,把音量提高些,“露玖?” 我唤了她的名字,结果她还是没反应,眼神直直盯着前方,面上带着一种说不上什么感觉的神色,目光恍惚,带着不自觉的陷在梦境里的感觉。 衬着此时朦胧不清的光线,秀美的脸看起来显得格外诡异。 这种情况可真是这样想着,一边就重新开口,“波特卡斯d露玖。”我放缓了语速却加重音调,一字一字的叫出她的全名。 “诶?”她应了声,紧接着才回过神似的,微微涣散的眸光凝起焦距,“刚刚我似乎”说着顿了顿,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有些不确定,“听见声音” “祈祷室在哪里?”我打量她一会,随即下了决定,“你先离开这里,到城镇上去。” “诶?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她先回答了问题,之后愣了下,被我的话弄得有些莫名的样子,“为什么先离开?” “因为我担心艾斯啊”我撇过脸飞快盯了不远处那道转角一眼,随即重新转回注意力,摆出十万分真诚的表情,缓声说道,“之前另外那两位,艾斯和他们呆在一起不太妙。” “你最好去看着。” 先搬出她最紧张的艾斯小雀斑,然后继续忽悠,“你应该先送艾斯回现世,这里毕竟不是活人应该呆的地方。” ————果然,提到她的孩子,露玖的神色微微一凛,象是想了想,又有些犹豫不决,“可是,你呢?你也应该” 仿佛是到现在才仔仔细细看清楚我的样子,她目光错也不错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你你居然是为什么之前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来?” “啊所以,活人不该长时间呆在黄泉之地,即使这里只是暂居地。”我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什么,“他们三个是活着的人。” “抱歉!”她急急的转身,走出一步忽然又回过头,沉声告诫,“呆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就地消失。 “飞廉脚还是瞬步?”她第二次展现出那种叫人惊讶的速度,因为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所以我也能自言自语猜上那么一猜。 飞廉脚是灭却师的技能,瞬步是死神必修课,波特卡斯d露玖,不知道她使用的是哪一种? 我盯着空气回想了下她两次使用的身法,想了想却没有结果,因为我只见过一个死神,京乐春水,那位八番队队长总之,一言难尽得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是响转,她身上不具备虚的气息,所以只能是灭却师或者死神,只不过暂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刹那间又把那些抛诸脑后,得不到答案我不是特别纠结,反正,相信很快也能知道,虽然对我而言也不重要,灭却师还是死神,其实无所谓。 放开脑子里那点关于露玖的猜测,接着,转身,直直往前走————以她指出的方向,去往祈祷室见一见,所谓的友哈巴赫。 是的,我不准备听从她的告诫,因为一开始就是要支走她。 拿艾斯小雀斑的安全来哄骗她,是不得已,除了那个,我想不到能用什么借口让她离开————她的情况不对劲。 先前还没有发现,也许是教堂里光线不太好?直到接近走廊,刚刚一瞬间她神色呆滞又恍惚,与塞什尔岛时娜娜的样子有几分仿佛。 娜娜是被下了暗示,桐生高雄以精神力操纵她。 那么,这里就该是友哈巴赫了。 露玖身上的诡异状况,问题出在祈祷室,友哈巴赫那里,目前尚未露出真面目的人物,藏在祈祷室里意图未明。 这么说吧我个人觉得,以精神力侵蚀影响别人,都不该是光明正大人物会干得出来的事。 简而言之,一定不是好东西! 波特卡斯d露玖说潜意识对我产生敌意,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血与肉都浸透了大虚的味道,在虚圈呆了那么多年,到后来,连虚圈原住民都不能分辨我和它们的区别。 无论是灭却师还是死神,和虚都是天敌,对立双方碰面,不产生警戒敌意才是怪事。 天性本能是天性本能,我不是虚,当然不会生气,关键是!灭却师还是死神,无论哪一种,躲在黑暗角落暗搓搓控制别的人,甚至不止是露玖,还可能城镇里听过声音的那些女人都受到影响。 友哈巴赫,想做什么? 相信,一定不是善意举动。 不多时,慢吞吞穿过这段走廊,站在一扇破败的门扉前。 伸出手————推开门。 犹如一脚迈入深渊,黑暗扑面而来。 说不出什么感觉,仿佛陷入真空,五感一时显得很迟钝————极目远眺之下,渐渐能看见虚无深处有一双眼睛不,是很多双眼睛。 那些眼睛在虚无黑暗深处睁开,毫无感情波动的目光,冰冷森严,居高临下俯视。 然后才是声音,毫无预兆的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彷如金石交鸣,剧烈又刺耳的吼声————‘瓦史托德’ 122.情人节番外.与正文无关.纯属脑洞 说在前边的题外话: 番外纯属作者君的一些脑洞, 与正文无关!与正文无关!与正文无关!重要的事说三遍, 看文的亲们一、定、不、要、用、承、上、启、下的目光看待此番外哦 另外, 作者君就是个脑洞大开的囧货来着, 所以, 有些妄想简直匪夷所思,万一被里边的设定五雷轰顶了呃作者君不负责任的,真的。 就是恶搞番外, 作者君卡文的产物, 看着乐个趣, 别当真嗯 ————————"qg re"节恶搞番外岳父在上————————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 战桃丸是个五好青年,不吸烟不喝酒不玩女人, 比起海军本部里边其他各种坏毛病不重样的年轻将官,他的个人生活清白无趣得简直叫人怀疑是不是身体不好,囧。 比如他家老爷子, 海军大将黄猿就有些儿担心来着, 真的,只是‘一些儿’担心, 不多, 比其他怀疑战桃丸身体‘不行’的人,他家老爷子就是忧郁他的审美不那么对劲。 当然,其实也不是什么真的不对劲,战桃丸的审美只是不那么大众化而已,具体表现在他找的女朋友身上。 女方的年纪比战桃丸大了许多,整整十二岁,也就是说对没错,也就是通常人们说的‘恋母情结’。 所谓‘养不教’战桃丸没有树立好正确的审美观,这件事,对此,黄猿大将表示,这个锅他只负责背一半。 没能在收养战桃丸之后立刻结婚,给这孩子一个完整家庭,这真不是黄猿大将的错,而是海军本部的鳏寡孤独诅咒作祟嗯 黄猿大将表示,他就是想结婚也找不到合适对象嗯 另外,战桃丸被个成人迷得神魂颠倒,估计也和小时候父亲阵亡母亲改嫁有那么点关系。 当然,那种少年成长期间的微妙心理,素来只懂得打仗的海军大将黄猿先生不太了解,所以————内锅的另一半是必须端谢不敏哒= ̄ ̄= 呃偏题了,言归正传。 战桃丸喜欢的人比他大十二岁,认识她的时候他十五岁,今年他二十岁,他一见钟情,整整追了四年才让女方同意交往试试看。 她温婉秀美成熟理性,有自己的思想,生活,身边更是不乏追求者,虽然有个孩子,但是,在男人死亡率居高不下的海军本部,结过婚的年轻寡妇,泛发第二春甚至第三、第四春,简直不要太平常。 战桃丸追求了她整整四年。 十五岁,他对她一见倾心,之后花了几个月时间去设法认识她 十六岁,他向她告白结果被她婉拒,之后她更是避不见面 十七岁,他厚着脸皮用尽办法见她,之后更是绞尽脑汁拉近彼此的距离 十八岁,他所在的战斗部队去往新世界,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性命垂危,虽然侥幸活下来也让他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半年,这期间,他每天按时打电话给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状况,只是小心翼翼的闲话家常象普通朋友那样,他怕她忘记他,怕她在他不在的时候接受了别的追求者 十九岁,他终于如愿以偿 用了整整四年时间才追求到喜欢的女人,这在呃什么都讲究效率的海军本部来说,就算不是绝无仅有,也是相当罕见的一件事。 对此,他家老爷子海军大将黄猿不置可否,虽然隐约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年纪不那么对,但也拗不过他自己喜欢。 十七岁那年战桃丸就和他家老爷子说啦 因为海军本部有不成文的传统,新兵菜鸟要打过仗见过血才能算是真正成为一名海军,年轻男孩子也要尝试过女人滋味,才能算是真正成年。 十七岁的战桃丸也被带着呃去见识过女人,在游女町最贵那家夜店。 他没碰叫来的女郎,后来更是和老爷子说了实话,他喜欢一个女人,等对方同意结婚,他会领着人回去,老爷子只要等着发个红包,顺便以后期待小小孙子出生就好。 至于别的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里边,一贯专注打仗以至于别的方面都粗心大意的长辈们,对待后辈的教育不都是秉承‘放养’原则么 总之,十五岁一见钟情,十九岁总算被她接受,之后二十岁的现在,他和她从开始交往到被允许在她家过夜,这期间各种心酸简直一言难尽。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才追求到的心上人,战桃丸非常紧张,他的理想是和她结婚,现在这样还差得远呢必须更加努力。 所以啊 她的事就是他的事,她紧张的问题,当然更是他必须紧张的问题,比如说 她的女儿要领着男朋友(第一次)登门拜访,这件事。 虽然难得休假,但是早上起床开始,海军科学部战斗部队队长,战桃丸就坐立不安,快到十点的时候,他索性从沙发上起身开始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圈。 见他这样惶惶,他温柔美貌的女友,安娜微微抬了抬眼睛,注意力从拿在手里的书转到他身上,之后,那双明媚的眸子弯了弯,似乎是被他逗乐了。 “阿桃,你转得我头晕眼花,就不能坐下吗?看把你紧张的。” “不——那个——”被她一说,他反而更紧张起来,原地团团转了转,然后搓着手,小小声的支吾,“那个,你说等下我表现得凶一点怎么样?会不会吓到娜娜?” 闻言,她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给他,凉声说道,“我觉得你被吓到的可能性比较大,看你从昨天晚上就没睡好,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诶这怎么行呢?”不告诉他就是瞒着他,这情况是感情生变的预兆啊喂! 战桃丸悚然惊起,忙不迭向女朋友表达自己‘很有用’的优势,“不管怎么样,我在海军本部认识的人也比较多啊可以查一查那小子的底细。” 他语(危)重(言)心(耸)长(听),“娜娜还小,万一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怎么办?我可以拜托认识的人探听下。” 他女朋友安娜的人际关系和海军本部鲜少有牵连,现在这种探听内/幕消息的时候,当然是他的渠道才能收到真实消息啊 尤其是想了解一个男人品性的时候最清楚的不就是那个男人身边的狐朋狗友们吗?那种关系网,安娜身边可没有。 “好啦好啦放松点,亲爱的。”女朋友很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只是登门拜访,又不是结婚,别紧张,还早呢”说完她重新低头去看书,表示结束这个话题。 ‘都登门拜访了哪里早?像他,走进女朋友家大门那天开始,就做好了随时能登记结婚的准备了喂!’ ————当然,上边这些话战桃丸只敢把它们含在嘴里,根本不敢说出口,因为他还没能结成婚,要是被女朋友知道,她恼了肯定把他扫地出门的喂! 以己推人的想了想,战桃丸决定继续转圈圈,他希望能和安娜结婚,既然如此,安娜的女儿娜娜就是未来他的女儿啊然后 女儿的男朋友,不就是他的准女婿嚒? 那什么,作为‘未来的岳父’面对上门的‘未来准女婿’怎么表现才是完美呢? 是凶神恶煞的先警告一番?还是和颜悦色认个脸,事后找人查一查对方的底细? 似乎 嗯嗯嗯 思来想去,战桃丸最后决定双管齐下,等见面,他还是先警告对方要对娜娜好,然后问清楚名字,找人查底细。 呃想到这里,他停下在客厅里转圈圈的举动,坐回沙发,然后,为时已晚的问了个问题,“说起来,娜娜呃不是作战部队的吧?在参谋部?” 马林福德海军本部,年轻女孩子能胜任的工作多半是参谋部管辖的秘书处。 战桃丸记得,安娜的女儿,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个小鬼,前平后平的洗衣板(==),面对他这个对安娜意图不轨的追求者,娜娜那小鬼真是好生让战桃丸了解了什么是‘熊孩子’。 他自己打小(早熟),所以,对于备受溺爱的熊孩子呵呵他素来都是用视而不见的态度对待,又因为娜娜是安娜的孩子,他对她居心不良,当然也试着想讨好熊孩子,只不过 结果一言难尽就是,(:3ゝ) 不是熊孩子战斗力强大,而是他和熊孩子根本没见过几面。 他十五岁认识她,花了快两年才涉足她的私人生活,那时候他已经军校毕业进入他家老爷子的科学部开始与死神相邻的军队生涯,有了假期也是想方设法接近她,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根本也分不出给其他人,就算是她女儿。 她女儿娜娜比战桃丸小四岁,等战桃丸能够堂而皇之出现在她的生活环境里,娜娜那小鬼已经进入军校读书,大部分时间不在家。 最近两年两人更是没机会碰面,新世界任务结束,伤愈后战桃丸成为科学家dr贝加庞克的保镖,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科技岛,只有休假才能回马林弗德和女朋友温存几天。 至于娜娜,安娜说,军校毕业之后开始工作,因为军部安排了宿舍也就搬出去住,偶尔能回个家,不幸又和战桃丸的时间错开,所以啊真的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当然,战桃丸深深相信,有着明显恋母情结的娜娜熊孩子,如果不幸碰到他,两个人肯定也是彼此相看两相厌,( ̄ ̄)。 然后,偏题了言归正传。 四年前还是只洗衣板的十二岁萝莉,如今居然已经是领着男朋友登门的大姑娘了呃 默默感慨了一把想当年,然后,战桃丸把关注点重新放回她女儿身上,“我以为你不会同意娜娜参加海军呢” “记得你说,最好的工作是钱多事少待遇好,海军这种高风险的付出回报成反比的职业,根本不是人干的事。” “怎么会改主意了?” 许是提到女儿,她抬高了眼睛,叹了声,“因为娜娜想去海军啊” “哦”他点了点头,接着就靠过去,探长手臂揽住女朋友的肩膀,安抚意味十足的拍了拍,“别担心,参谋部不是作战部队,她会安全的。” 安娜什么性格,战桃丸很了解,她是的女人,她的教育方式也相当开放,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从来都很有自己的主意,小小一粒就跟大人似的,想必决定的事少有能听进别人劝告。 娜娜想去海军,安娜就不会干涉,毕竟,是孩子的人生,她让孩子自己决定,就算担心也不会仗着长辈的身份强行否定。 真是 想了想,战桃丸又叹了声,他也才二十岁,还配不上她的成熟,不过他也会努力哒 就从考察即将上门的未来女儿的男朋友人品,这件事开始,努力的朝着成为‘好爸爸’这个目标前进,争取象她这样,爱护呃比他小四岁的继女。 他喜欢她,所以,她喜欢的,他也会喜欢。 然后坐立不安的了一个上午,立志成为一个‘好爸爸’的战桃丸终于等来了门铃按响。 他咳嗽一声,努力摆出端严肃穆的表情,拿着未来岳父的气势,走过去给好不容易休假回来的未来女儿和初次登门的准女婿开门。 再然后 打开的门————外边堵着一尊魁梧身躯。 雪白将领披风,别具特色的编在胸前的麻花辫子,打理得无比笔挺一丝褶皱都看不见的西装,光可鉴人的皮鞋 一手胳膊里挽着娜娜,另外一手拎着礼物,一副标准的,女婿初次登门的行头。 唯一的不和谐就是男人有些儿尴尬。 战桃丸原地呆滞两秒钟,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对方显然也很震惊,甚至微微后退一步,扭过脸,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不过,才刚一有动作,挽着他胳膊的手的主人就轻轻的哼了声。 音量很小,诡异的是听到这记轻哼,登门这男人僵了下,面上顿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可是,到底也不敢继续做别的什么举动。 再然后 挽着登门这男人胳膊的手,它的主人笑得甜蜜蜜的软声开口,“战桃丸爸爸”喊了一声,接着小恶魔似的把脑袋亲亲热热靠在男人胳膊上,“这是我男朋友,相信爸爸你一定认识,对吧?” 战桃丸:Σ( |||)何止认识!!!这这!这!这跟着未来女儿初次登门见家长的准女婿,根本就是战国元帅啊啊啊!!! 于是,同居女友安娜的女儿,娜娜带着回家的男朋友,居然!是!他们海军本部的战国元帅吗! 这肯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 原地呆愣一会,接着,猛一个激灵,战桃丸狠狠地把手里的门甩上,回身,惨叫,“安娜!你快来看看!娜娜带着个老男人回家了啊啊啊!” 然后,碰一声,他的脑门依稀仿佛撞到什么。 战桃丸一脸惊悚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自己女朋友凑近的脸,“诶居然睡着了?看来昨晚你真的没怎么闭眼睛呢”她这样说,一边拿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亲爱的,有人敲门哦” 呃——诶? 支起身,死命摇了摇脑袋,战桃丸表示,昏沉沉的脑袋里边貌似乎残余着什么可怕的印象不过他没来得及细想,因为家里的门铃真的在响。 扶着重若千钧的脑袋,潜意识只记得‘女朋友有事男人服其劳’的原则,他从沙发上起身,慢慢吞吞走向同居女友家的大门,准备开门见一见回家的女儿,和第一次登门的准女婿。 再然后打开的门————外边堵着一尊高大身躯。 雪白将领披风,深红西装,衣襟口袋别着一枝嫣粉蔷薇,别具特色的夏威夷沙滩风花色衬衣,亚光皮质黑长裤被他家老爷子明里暗里吐过无数次槽的,闷骚老男人装扮。 一手胳膊里挽着娜娜,另外一手拎着礼物,一副标准的,女婿初次登门的行头。 唯一的不和谐就是男人戴着海军帽子遮掉大半张脸,不过,就算像个变/态遮住脸,抿得死紧的嘴角以至于带出法令纹的下半脸也是,真的,非常具有标志性。 战桃丸原地呆滞两秒钟,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再然后 挽着登门这男人胳膊的手,它的主人笑得甜蜜蜜的软声开口,“战桃丸爸爸”喊了一声,接着小恶魔似的把脑袋亲亲热热靠在男人胳膊上,“这是我男朋友,相信爸爸你一定认识,对吧?” 战桃丸:Σ( |||)何止认识!!!这这!这!这跟着未来女儿初次登门见家长的准女婿,根本就是大将赤犬啊啊啊!!! 于是,同居女友安娜的女儿,娜娜带着回家的男朋友,居然!是!他们海军本部的大将赤犬萨卡斯基吗! 这简直比马林弗德被海贼攻占了还可怕! 原地呆愣一会,接着,猛一个激灵,战桃丸狠狠地把手里的门甩上,回身,惨叫,“安娜!你快来看看!娜娜带着个老男人回家了啊啊啊!” 然后,碰一声,他的脑门依稀仿佛撞到什么。 再然后,诡异熟悉的对话和过程略过。 战桃丸恍恍惚惚的去开门 女朋友的家门外站着他未来的女儿娜娜,还有准女婿海军三位大将之一的青雉库赞。 然后,碰一声,他的脑门依稀仿佛撞到什么。 再然后,诡异熟悉的对话和过程略过。 战桃丸恍恍惚惚的去开门他看见鬼蜘蛛中将黑着脸瞪着他 然后,碰一声,他的脑门依稀仿佛撞到什么。 再然后,诡异熟悉的对话和过程略过。 战桃丸恍恍惚惚的去开门 依旧是无比诡异熟悉的两厢照明,最后,登门的准女婿换成了他家老爷子。 经过海军战国元帅,海军三大将,海军几位中将陆续登门的噩梦。 战桃丸的表情依次从: Σ( |||)到(っД ;)っ到(′д` )彡彡到(:3ゝ) 最后,索性面无表情 再然后,他醒了过来。 吓醒的第一件事,是光着脚冲出房间去确认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等确定自己是睡在本部里边的宿舍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接着,海军科学部战斗部队队长,战桃丸就捧着脑袋蹲地上,开始细细的思考人生。 呃真的,是思考人生。 他想,他必须想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梦里那样,十五岁对个女人一见钟情,然后追了四年终于把人追到手,外带一个已经十六岁能领着准女婿登门造访的女儿 呃女人比自己大很多,这种事可以接受,女儿比自己小四岁,也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事。 关键是! 战桃丸觉得,他的心脏还没有强壮到,能够接受准女婿是战国元帅三大将或者哪位海军中将。 太可怕了喂! 被那些高层喊‘岳父’他肯定要英年早逝! 摔! 蹲地来来回回把自己的人生回想了无数遍,之后,战桃丸队长总算无比庆幸的确定以及肯定,那真的只是个噩梦。 确定了自己今年十九岁,十五岁的时候根本没机会结识什么比自己大十二岁的成人并且被迷得神魂颠倒,这件事,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的战桃丸抹了把冷汗,无比悲伤地下了个决心: 他,以后找女朋友绝对、绝对要找比自己年纪小哒! 绝对绝对不可以是年轻的寡妇!更不可以带着女儿! 以免噩梦成真。 另外!他将来结婚一定也只生儿砸!准女婿什么的,必须不能有! 战国元帅,萨卡斯基大将,库赞大将,甚至他家老爷子,想成为他女婿,这种事连做梦都不能有! 嗯! 再然后十九岁被噩梦吓得好几天没睡好的科学部战斗部队队长战桃丸,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无法直视他家老爷子。 接下来又过了三个月,梦境随着时间消逝而淡去,在遗忘噩梦带来的心理阴影之后,战桃丸某日遇见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不知为什么,近段时间总是下意识对成人退避三舍的战桃丸,见到年轻女孩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有些眼熟。 当然,他确信自己以前没有见过对方,可是很不可思议,她的模样,对他来说,真的似曾相识。 后来,他和她慢慢开始熟悉,再后来,不知不觉,他喜欢她。 想起初次见面的感觉,战桃丸觉得,他和她应该就是别人常说的缘分吧? 明明素未谋面,一眼看见就觉得自己曾经见过对方,这样微妙的感觉,一定是注定的缘分。 他想,他不能错过她,既然心动,自然就开始行动。 对了,她叫‘娜娜’ 123.第一百二十二章 &bsp;&bsp;&bsp;&x波特卡斯d艾斯赶到的时候, 恰恰撞上从教堂里出来的她 她看见他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紧接着疾疾上前来打量了又打量, 象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平安无事,未了抬手摩挲他的脸,眼睛里浮着浅浅的水汽 他呆呆的站着不动, 只愣愣的盯着她看, 他晚了些才一路追到这里,现在是顾不上别的,赶赴此地期间,心头那点因为她和安娜的惊人度而产生的迟疑,在她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没有说话, 波特卡斯d艾斯却觉得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她这样专注的看着他, 眼睛里是满满的快要把人溺死的爱怜, 让人心里发疼的担忧 被她看着他就觉得自己浸在热水里那样, 浑身软软的, 眼角酸涩胀痛,幸福得快要落泪 和所有人的眼神都不一样, 他想 不同于养大他的达旦和爷爷, 也不同于路飞和萨博,不同于老爹和船上的同伴们 她的眼睛里唯一只倒映着他的脸,清晰得象是他就是整个世界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怎么舍得躲开 毕竟她看上去太年轻,虽然知道她是妈妈,但是她温婉秀美的脸实在娇弱得象一朵花 而他鲜少这样和年轻女人近距离接触 波特卡斯d艾斯有些恍惚,他不好意思只是又舍不得躲开,因为她是妈妈,他不知道这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现在,哪怕在她身边多呆一秒也好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小小声的支吾几下,最后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幸好,在他的脸快被急升高的温度烧焦之前,尖利的咆哮声打破了此地的寂静,也惊退了她眼睛里的无边温软 刺耳又古怪的啸声,一前一后发出,先是仿佛很多很多人的凄厉嚎叫混合,疯狂又怨毒的吼着什么,可细细听来又什么也听不清 那无数声音糅在一起,顺着听觉导入,争先恐后的往脑子里钻,瞬间就搅得波特卡斯d艾斯心绪起伏不定,说不出的恨怒焦躁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生气,脑海深处却象是某种情绪被点燃了那样,森冷的吞噬着理智,让他险些压不住破坏的欲/望 紧接着,另一种似是不知名猛兽的戾啸传来,堪堪压过之前那记厉音 后一种声音悠远而沉郁,却不带任何感情,只让听的人觉得冷 很冷,冰寒彻骨 两股声波绞在一起,依稀仿佛象是两种无形无质的生物在相互厮杀较量,互不相让势均力敌,无边无际的凛凛杀机就这样浩浩荡荡蔓延开来 刹那间,波特卡斯d艾斯抖了抖,只觉得自己象是被扔进千年不化的冰河里,犹如针尖的刺骨冰寒侵入毛孔,说不出的恐惧感叫他潜意识的战栗 被卷进极深极深的深海那样,求生本能压过了脑子里疯狂叫嚣的狂暴焦躁,怒意烧灼的视野拨开混沌变得清晰,他狠狠的醒过来 而眼前,已经换了场景 雾冲天而起,也就是她出来的那里,位于街道偏僻位置的一幢破破烂烂教堂,那两种声音也是从建筑里边发出来 现在,两道绞杀的声音还在继续,半空那片雾也随着音波起伏而动荡不安 不,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它象是黎明前暗又冰冷的天幕,浓密的,墨汁一般的物质,升高之后又不断收缩膨胀,收缩,又膨胀 也不过转眼,它扩散到一定程度就猛然炸裂,飞朝着四面八方覆盖过去,头顶的天空连同地上的景物都被污染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度开始消失 反反复复蠕动张息,似是拥有自我意识那般,中心那块位置尤其剧烈,简直象飓风袭击时的天空,野蛮又迅的吞噬着所触及的一切 波特卡斯d艾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幕,一时有些错愕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看这场景这些雾一定极端危险,所过之处能把一切抹消掉那样,或许该说是被吞噬,所有的一切 当然,他的呆愣很快也被打断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一把攥住他往后边藏,用她纤细单薄的身子挡在他身前,象是要为他挡住所有危险,无比勇敢的模样 “快走离开这里”她头也不回的喊,话音落下,她的手中泛起亮起光芒,握着太阳似的,长弓利箭再次幻化而出 她挺直背脊,面朝着气势汹汹欺压而来的暗,手挽着弯弯的长弓,尖利的箭尖直直指向暗中心,疾风卷起玫瑰金的长发,单薄的身影象是要融化掉那样 “我会保护你——”溢出的声音很快就绞碎在骤起的狂风里,唯一清晰的只是她满满的忧虑和焦急,迫不及待的,要他离开的感情 波特卡斯d艾斯微微怔愣,随即又撇开脸,闭了闭眼睛,借此遮去眼角快要流出来的眼泪,被她这样深爱着这样保护着,他真的,真的,没有遗憾了 脚下碾着地面重重一错,他纵身跃起,与站在身前保护他的人错身而过,独自迎向了那片从高空迅猛降落的浓墨/幕,扬高手臂凶狠地击出,“火拳——” 橙金色火焰咆哮着呼啸而去连同元素化的他,正面迎击袭来的暗 身后仿佛传来她的嘶叫,带着无比的惊痛与担忧 “艾斯” 他同样没有回头,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乐————我不会死我也不会背对敌人 他自以为不应该出生,他来到世界的机会是她用命换来的,明明是恶魔之子,她却告诉他,她深深爱着他从来不曾后悔 为了保护他,她用二十个月,耗尽生命力 所以,这次换他为她打破这片暗 妈妈露玖 暗凝结的怪物承受不住猛烈的冲击,金红火光过处,那正中央被烧穿似的撕开一个漩涡空洞,那后方是什么? 还来不及看清楚暗尽头有什么,四散的雾气蓦地反扑,伴随着尖利到令人耳膜震痛的音波,潮水般卷来,波特卡斯d艾斯下意识的再次出手 不想,这次他无往不利的火焰竟毫无预兆消失 元素化后的火焰被大雨浇灭那般,他看见自己的手臂渐渐凝聚成型,或者该说,是恶魔果实被什么力量强迫遏制了,自然系烧烧果实忽然他不受控制 波特卡斯d艾斯很确定,此时并非身处大海,此地也没有海楼石一类能够克制恶魔果实能力者的东西,可不知怎么,他失去控制火焰的能力 他被迫退去火焰化,重现出身形————紧接着,他发现四周什么也没有,城镇、天空、街道,甚至是附近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连同他自己也被无边无际的暗包围 并且,那可怕的音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四周安静得厉害,如同失去听力,不————或者该说,是身体的所有感官都失灵 只剩下意识而已 不知怎么,或许也没过几分钟,异变发生得突然,波特卡斯d艾斯又一次听见了声音 来自死寂彷如深渊的暗深处,若有似无,细细碎碎,无法用词语来形容,也分辨不出内容,但是很奇怪,他觉得这些声音诡异的,让他不高兴 并非之前那种克制不住破坏欲/望的恶意,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伤心 很快,它们自远处涓涓流淌,缓缓的流到他耳中 他努力集中精神聆听,渐渐的又觉得这些声音有些熟悉,仿佛是存在了很久,很久,在他的记忆最开始,在他生命的最初 波特卡斯d艾斯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他陷在古怪的暗里,失去身体控制权,连意识都有些模糊,这时候他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象是很久很久以前,与生俱来刻在灵魂里的,意识形成之初,他从来没有遗忘过的被世界恶意排斥的声音 是的,他知道 因为出生之前他常常竖起耳朵聆听,这些并非说出口的,来自集体的意识,人类身体的[声音] 他在暗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止不住颤抖,象是烧烧果实失去作用,连同身体也失温那样,丝丝缕缕寒意毒蛇一样沿着毛孔侵入皮肉骨骼,让他冷得牙齿都打颤 波特卡斯d艾斯[听]得见,这是个除了他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也是他恨不得没有出生的真正的理由 那是最初的最初,他睡在温暖潮湿的暗里,他听见母亲的心跳,听见母亲忧虑的喃喃自语,听见来自外界的那些,混沌与疯狂,惊痛与恐惧 很多很多人的心音,隔着暗汇集到他的意识,他[听]见世界在说: 海贼王的血脉绝对不允许出生的婴儿 恶魔之子罪恶的后代 必定带来灾厄的传承无论如何必须抹杀 强/权/者把/口对准手无寸铁的平民,无数平民家破人亡,生离死别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除了疯狂杀戮,也有许许多多女人的恸哭 即使一开始他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出自人类灵魂的哀嚎,却让他无比恐惧 最多的却是母亲的声音,一次一次安抚他,一次一次保护他,世界拒绝他,只有她宁可背负罪孽失去性命,也要让他出生 她说,还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再等等,对不起,对不起 他背负了无数的诅咒与哀恸,赔上母亲的性命,他的出生是一种罪 或许,世界的决定没有错,波特卡斯d艾斯认为 他确实是恶魔,人类怎么可能听见心的声音呢? 一开始他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若不是母亲的爱,若不是养大他那些人给他的爱,若不是萨博和路飞,老爹和同伴们,他早就坚持不下去 他小心翼翼用尽办法封住自己[听]声音的能力,伪装自己像个正常人,而实际上,波特卡斯d艾斯很清楚,他真的是流着恶魔之血的禁忌之子 那样可怕的能力与生俱来,即使他已经[听]不见,久远留下的印象也挥之不去,甚至到现在,他也没有答案 他活得浑浑噩噩,无比迷茫,爷爷说,你活下去总有一天会知道答案,可是,要到哪一天呢?他这样是在寻找什么? 变强的理由是什么?自由是什么?活着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又一次[听]见世界的声音,那些最初的恶意,波特卡斯d艾斯恍惚间认为,或许 ‘活下去’给不了他的答案,是不是死亡 这个异界是母亲在的地方,或许死亡也不是件可怕的事 意识迷失在无数汇集而来的细碎声音里,波特卡斯d艾斯渐渐觉得原本被桎梏的意识变得很轻,羽毛一样,随着声音的浪潮跌跌荡荡,一点一点的飘向远处 暗的深处,远远的有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 居高临时审视,悲悯又无情 有温暖触感远远的朝着他蔓延而来 那是比暗的光芒,幽暗而神秘,万丈深渊之中的一小块亮碎片 他盯着飘向自己的芒,依稀仿佛觉得它是要给他的不知道是什么,却有种说不出的祥和安定感,灵魂瞬间发出渴求,告诉他,它能够补足缺失的什么 这块犹如萤火的亮暗芒被无形巨手送到他咫尺间,下一秒就能够嵌入他的意识,只是不想,眼前幕般的混沌骤然闪过一道冷冷的蓝光 冷得象万年不化的冰刃,青蓝色,闪电般斜地里刺入,恰好撞在即将飞入他意识的芒上 两厢碰撞之下,周遭的暗霎时间生出一阵剧烈动荡,无比刺目的光芒随着撞击炸开,波特卡斯d艾斯只觉得眼前亮光铺天盖地 顷刻间陡然大盛的光明激得视膜短暂失明,他只听见暴戾至极的戾啸,一种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攸然出现在很近的位置 紧接着,毫无预兆的,他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飘忽虚无的恍惚感徒然褪去,取而代之的熟悉的沉重感,血液流经脉络的感觉,心脏勃勃跳动的感觉,意识运转的感觉 隔了会,白茫茫的视膜中心现出一个小小点,接着,蒙住的视野慢慢恢复清晰,第一眼,波特卡斯d艾斯看见一个侧影 陌生又古怪,墨的发长及足踝,侧面看是女性,脸上却覆着一个面具,惨白的骨质面具,额头位置竖着一支尖利独角,一双手长着猛兽般的长利爪 另外,身边有一只泛着微蓝光芒的狼? 他观察陌生人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随即偏过头,面具上眼睛位置眼瞳的颜色古怪至极 玻璃晶体是墨,虹膜居然是金色,诡异的,比恶魔还可怕几分的眼睛静静盯着他,带着无与伦比腥膻的血腥气息 这一瞬间,波特卡斯d艾斯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骨骼脉络深处泛起阵阵刺骨疼痛,而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敌意,虽然恐怖可怕,看着他的眼神却平和 呆愣几秒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至极调开视线,把注意力转到这位陌生人原本看着的方向————前方的远处 那里,也就是亮光辉发出的位置 而这一看又狠狠的愣住: 深渊混沌已经消失,他站在原本的位置,不远处还是那幢教堂,他的母亲不知去向,一张高背椅子无端端出现在十几米外的路中央,上面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手肘撑着扶手,半睁半阖的眼睛,苍白的脸,水草一样的发,气势看起来像个国王 另外————打量陌生男人几眼,波特卡斯d艾斯把目光放低几分,落到椅子脚下,那里地上掉落一块碎屑般的物质,黝黝的,光泽幽暗而神秘 就在他盯着那物质看的时候却见它忽然象破灭的泡泡那样无声无息的变成一缕清烟气,随后丝丝缕缕向上飘,一点一点融进椅子上那男人的身体? 目睹异状,波特卡斯d艾斯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因为他刚想到,那色物质不就是差点融进他的东西吗? 如果是陌生男人的一部分,那不是混账 静默中,波特卡斯d艾斯握紧拳头险些要一拳打烂陌生男人的脸之前,他听见另外一位的说话声,“你就是友哈巴赫?” 清冷的音色,声音却是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弟弟的同伴,安娜 听到声音,波特卡斯d艾斯狠狠一愣,猛地瞪大眼睛看去: 她不知为什么脸上多出一个面具,原本温婉无害的气质,现在变得说不出的暗,暴戾又混沌,并且,开口的同时身体动作微微调整,摆出攻击的姿态,对象是椅子上的男人 “灭却师?你们灭却师什么时候有了污染灵魂的能力?”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灭却师?那是什么? 波特卡斯d艾斯表示很茫然, 他弟弟这同伴,安娜似乎总会说些叫人听得莫名其妙的话,虽然每个词单独听起来都没问题, 合在一起就 另外,‘污染灵魂’什么的想了想, 他又强制按下心头滚动的那些困惑, 扭过脸,把视线投向那个陌生男人。 对方仍旧端坐在椅子上, 对安娜的质问毫无反应,犹如雕塑那般, 闭着眼睛不动也不言语, 甚至,侧耳聆听之后, 似乎连呼吸也没有。 细细端详男人一会, 波特卡斯d艾斯皱了皱眉, 啧了声, 他现在确定了, 对方不止没有呼吸, 胸膛也同样不见起伏, 根本不像有呼吸心跳的生物。 ‘友哈巴赫’?‘灭却师’?也是亡灵一样的存在吗? 电光火石心念飞转,一瞬他又放开那些念头,专注的开始考虑,更重要的事: 无论是安娜说的那些叫人无从理解的谜团,还是诡异出现的陌生人,实际上都不重要,波特卡斯d艾斯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这个男人。 至少,必须让对方交代一些东西,比如他的妈妈,露玖的下落。 先前无边无际的黑暗雾气从教堂里升起,之后,又褪去的现在,周遭景致依旧,人却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他和安娜,加上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 其他人哪去了? 他妈妈露玖,城镇里那些女人,还有沙鳄鱼和海军蒙特雷中校,全部不见踪影。 如果要说有谁把其他人弄没了,想必就是陌生男人干的吧? 波特卡斯d艾斯迅速做出判断。 当然,他也明白,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消失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和安娜,是他和弟弟这同伴被拖进什么诡异境地,其他人还好端端呆在原位。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和这个后出现的男人脱不了关系。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可是关系到他妈妈露玖,那么他灭却师或者亡灵,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打败,哪怕敌人是神明。 只要打败这个男人,一切就能恢复原状。 要知道他可是海贼,海贼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当然是‘打一架’,这也是整个世界通用的法则。 胜者为王。 而一旦下定决心,波特卡斯d艾斯看向男人的目光里掺进几丝战意,身体不自觉进入战斗状态。 也或许是他改变心态导致的气息也跟着发生改变,正是这一点点微不可察的变化,导致原本凝滞的情势发生了改变。 先是安娜若有所察的偏过脸朝他看过来。 他从眼角余光里看见他弟弟这同伴错开了盯着男人的视线,目光在他身上滑过,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开口说点什么,只不过———— 波特卡斯d艾斯没来得及理会,因为他注视的方向,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他对上了男人投来的视线————水草般茂盛凌乱的黑发下是深邃凶横的脸,一双暗红颜色眼睛,目光森冷,不带任何感情,有的只是纯然的无机质的残酷。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子里轰然巨响,象是什么声音直接作用在中枢神经,很微妙,椅子上的男人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波特卡斯d艾斯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声音,是来自对方。 陌生的音色,音域低沉而广阔,如同响彻整片天空那样。 “拒绝神的馈赠,愚蠢的将死之人。” “让你看看自己的未来吧” “忤逆神明的下场——” 糟糕!那个男人,安娜称之为‘友哈巴赫’的,能力是眼睛吗?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可惜身体尚未做出反击,刹那间,无边无垠的黑暗卷土重来。 波特卡斯d艾斯从男人的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深渊。 比黑暗还要深的深渊,数也数不清的破碎片段飞速滑过,他无意识的瞪大眼睛,静静盯着眼前这些,幻影一样的东西。 它们象噩梦,强迫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无法反抗的看着,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很多很多,痛苦又疯狂的东西,最为醒目的是其中一段,没头没尾的场景,对波特卡斯d艾斯来说,这些画面真的,非常,令人无法忍受。 他看见马歇尔d蒂奇。 背叛老爹杀死萨奇,弃船逃亡的马歇尔d蒂奇,波特卡斯d艾斯离开新世界一路追捕的叛徒。 他看见自己和蒂奇战斗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战败。 他引以为傲的火焰输给了黑暗。 他看见自己负伤倒地,那叛贼站在咫尺间扭曲的笑脸神色猖狂又得意。 接着画面飞转。 他看见自己被粗重锁链拷在一处高台,下方硝烟四起,白鲸莫比迪克停泊在一处冻结的海湾,他的同伴们,那些朝夕相处的伙伴向着他的方向拼命冲杀却倒在炮/火与枪/弹下,血流成河。 最后的最后,他看见自己的死。 血淋淋的死亡画面。 胸口穿透一个洞,血肉边缘烧得焦黑,他躺在同伴们的尸骨堆里,青紫的脸残余着临死前悔恨交加的神色,眼睛也不肯阖上。 而 僵硬了一会,波特卡斯d艾斯一点一点的抬高视线,顺着地上自己尸体瞪着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叫他连死亡也无法安息的方向 是老爹。 他的父亲,白胡子,世界最强的男人立在满目疮痍的战场,身上布满刀痕弹孔,几处巨大的狰狞伤痕焦黑暗红糅杂,皮肉外翻露出里边森森白骨 老爹的头颅被斩下,拎在胜利者的手中。 老爹波特卡斯d艾斯的瞳孔骤然紧缩,无比恐惧的悲恸袭击了他,怨毒的痛苦哀嚎哽在喉咙,竟叫他恨得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他的父亲死了,连同他的同伴们。 无数的尸骨铺陈在地上。 海军站在咫尺间,扬起手中尚未擦去血腥的武器,志满意得的欢呼雀跃。 潮水一样的呼声漫过波特卡斯d艾斯的理智,他听见————整个世界都在为海军消灭了白胡子海贼团而欢呼。 扭曲的喜悦。 不————!!! 如果这是未来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然而,为什么他的父亲,老爹和同伴们那样悲惨的死亡?老爹是世界最强的海贼,怎么可能死去? 为什么?是他的缘故吗? 他连累了那些爱着他的人吗? ‘接受神的馈赠,你可以改变这个未来。’ 友哈巴赫,那个男人的声音阴魂不散响起,比起之前冰冷冷毫无感情的音色,这一次,波特卡斯d艾斯仿佛从声音里听出些迫不及待的情绪。 ‘接受我——’ 男人这样说。 伴随而来的是似曾相识的黑暗光辉碎片。 小小一块,如萤火般飘飘忽忽,沿着虚无轨迹缓缓朝着他而来。 “你休想!” 就在他毫无抵抗伸出手,暗芒落到他手心的这一瞬间,安娜的声音刺入深渊,象一道惊雷,劈在混沌的意识海,同时劈散了几乎融入他的那块黑亮。 “灵魂馈赠?是污染才对!” 波特卡斯d艾斯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她的声音。 带着对他的满心忧虑,和对友哈巴赫的无比敌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污染他,目的是什么?侵蚀他的灵魂吗?” “他的灵魂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这样质问,顿了顿复又冷笑,清亮的音色,语调顿时带出几丝说不出的傲气,“既然我在,你认为自己还能有什么胜算?” 黑暗被更深厉的一道细芒劈开,下一秒,波特卡斯d艾斯看见了东西,让视野恢复的不是光,而是一种混沌的微亮。 灰蒙蒙的,比天亮前稍微黯淡几分的浅蓝。 来自他弟弟的同伴,安娜。 她站在他身侧,一手手臂探出,悬空的手泛起浅浅微蓝,如同握着一团光辉,而她的指尖直直点向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陌生男人。 “别看他的眼睛。”她看也不看他,独角面具的眼睛位置,深黑与暗金糅杂的可怕眼瞳直直盯着友哈巴赫,“他的眼睛能制造幻境,直接作用在意识。” “无论你看见什么,都是假象。” 她的话叫他微微怔愣,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因为他看见的太真实,万一不是‘假象’,那应该就是‘未来’。 ‘污秽的卑劣生物!’友哈巴赫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凶横而暴戾,‘不过是接受过瓦史托德的一丝力量而已,居然也想忤逆神明吗?’ ‘不自量力。’ 闻言,她反而嗤笑出声,“无谓的口舌之争还是算了吧友哈巴赫。”说话间慢悠悠的收回手,手腕微微一转,掌心覆到脸上————随即,那道惨白面具烟尘一般虚化消散。 待得她放下手,原本的容貌就暴/露在波特卡斯d艾斯的视线中,温婉秀美的脸,黑白分明如水晶透澈的眼睛,看着他的目光温软又柔和。 可是,很奇怪,她的眉心不知怎么隐隐竖着一道墨黑细痕。 象是光影交错带起的错觉,一道尖细狭长的竖纹印在她瓷白的额心格外醒目。 更奇怪的是,安娜露出她的本来面目,之后,友哈巴赫的声音竟变得古怪起来,‘不,你不是虚——’象是惊疑不定,语气也显得不确定,‘你是虚化的死神?’ “虚化的死神,你知道的也不少。”她说得没头没脑,接着却象没有了耐心,手腕再次抬高些停在额头位置,“可惜我讨厌啰嗦,那种事,果然还是等干掉敌人再说来话长。” 因为她说‘不要看他的眼睛’,波特卡斯d艾斯同时也心惊于目睹的那个未来,以至于不愿意再次陷入那男人眼睛的幻境,所以他目光错也不错盯着她。 所以,他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诡异现象。 她,安娜的手举到额头高度,五指微微收紧,虚无中握紧了什么————接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地向外拔/出 顷刻间,伴随着她的古怪动作,波特卡斯d艾斯[听]见了更古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庞大而杂乱无章的厉响,源头出自她身体的脉络,奔流不息行云流水般游走,最后迅速的归拢汇集到一处。 她的额头,眉心的位置,那道竖起的墨黑细痕。 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发自潜意识的,波特卡斯d艾斯[听]见声音的瞬间,心脏象是被一支无形利爪狠狠攥紧,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很可怕,很可怕。 即将显形的那个东西,她从额头眉心里拔/出来的此时正在凭空凝聚成型的东西。 波特卡斯d艾斯[听]见无法形容的鼓噪,非常可怕,比戴着面具的安娜,更令人畏惧的感觉。 她脸上覆着骨质面具的时候,给他的感觉象是一只深渊怪物,然而此刻,她从眉心拔出那东西,给他的感觉就是深渊本身。 她握住虚无的掌心有异物渐渐形成实质,无与伦比的威压使得她身侧呈现出一个气流漩涡,包括着她和咫尺间的他。 他愕然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现出真容的异物,它是一截断刀模样。 没有刀柄只有半截狭长刀刃,雪亮锋利,混沌又暴戾的光芒一缕一缕满溢出来,冲天的杀意激得空气咯吱作响,犹如飓风海啸席卷的洋面。 甚至,他能清晰的[听]见断刀模样的异物发出一种急不可待的声音。 急迫的要饮血的嘶鸣。 它发出一种耳朵的听不见的声音,他被深渊引爆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却[听]见,它在渴求血腥杀戮,渴求肆无忌惮破坏。 纯粹的想要破坏一切的暴戾狂乱。 仅仅是它的声音就让他眼前彷如铺陈开无边无际的尸山血海。 如此危险的邪恶。 更糟糕的是波特卡斯d艾斯微微眯起眼睛,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使得意识接触到可怕深渊,也因此唤醒了身体里潜伏的力量。 似是正在极力抵御庞大的邪恶危机,他察觉到自己的骨骼脉络间产生湍急水流,它们顺着血液游走全身,所过之处带起微微颤抖。 仿佛是某种共鸣。 片刻过后,那异物彻底脱离她的眉心,夹杂着狠戾的罡风就蓦的消失,周遭恢复沉静,波特卡斯d艾斯几不可闻的低喘一声,用自制力压迫身体里几乎爆发的力量,让它们暂时忍耐的蜷伏起来。 紧接着,他看见她的手腕微微一沉,握紧断刀,刀刃尖端直直点向前方的黑暗。 “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对付你了。”说着,仿佛意味深长的停顿几秒钟,她轻轻的哼笑,接着继续开口道,“连灵王都不得不退避的兵器。” 随后黑暗中传来的低吼恰恰印证了她的话那般。 ‘黑暗幻星罗睺?!’ ‘以身为鞘,罗睺为刃,你是苍龙!’友哈巴赫的音色里掺进说不出的忌惮之意,“不可能!鬼族早已经灭亡!身为鬼,你怎么可能有灵魂?” “鬼族没有灵魂,自然不存在堕落为虚那种可能。”对方的反应她似乎早有预料,说话的语气半嘲半讽,“所以,你让我看到的,杀死心爱之人吞噬灵魂那种未来,不过是假象而已。”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吗?灭却师友哈巴赫先生?” “我记得,灭却师和死神是敌人。” “您想必也知道,鬼族的灭亡一部分原因是灵王的缘故呢” 语毕她的手微微往下沉了几分,断刃刀尖垂低了,摆出一副和平的模样,“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说呢?” “另外——”开口的同时她略略侧首,眼神仿佛别有深意,“我身边这孩子很快也能有与你一战之力了呢他的霸王色霸气处于觉醒状态,二对一,你已经没有任何胜算。” 波特卡斯d艾斯抿紧了唇稍,将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重新吞回肚子————她说的是他此刻的真实情况,霸王色霸气,他知道自己有那种霸气,对于霸气的了解却流于表面。 因为他不愿意动用那种生来携带的力量,虽然小时候曾经爆发过,可是他不愿意使用,因为那种资质会让他想起那个男人。 霸王色霸气,应该源自于那个男人的血脉,锻炼动用它,会让他觉得自己延续了那个男人,而他深恨那个男人,所以————他不屑所谓天生的资质。 而片刻之前,他被唤醒了,被她手中那把断刀逼入绝境导致求生本能觉醒。 来自深渊的危机,使得他无法压制天生的力量。 友哈巴赫的黑暗揭开他封住的听力,她手中的深渊惊醒他天生的力量如此令人愤怒,可惜的是,波特卡斯d艾斯除了愤怒什么也做不到。 还是那句话,胜者为王。 此刻另外两位,安娜和友哈巴赫,两个怪物的力量强悍得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弱小得可耻。 因为他[听]不见两个怪物的心音, 他本能的知道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是在场最弱的一个。 安娜,虽然她对他一直温软柔和,可是,实际上那也是一种站在高处的俯视,随意就能完全保护他的漫不经心。 这场遭遇,一开始他就是处于最末端的位置。 安娜和友哈巴赫的交涉,两个怪物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同等位置上。 真是可恶。 弱者的无能为力,竟是这样可恶。 /p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25.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论波特卡斯d艾斯内心是如何的纠结忧郁,现场的情势发展也并没有因为他产生什么变故,反而是以她, 安娜为中心在进展着。 显而易见,安娜掌控了绝对主动权。 或许是她手中那柄断刀的缘故, 自它完全成型那一刻起, 连友哈巴赫都被震慑了似的, 即便没有再说点什么, 那无声的沉默却也恰好代表了态度。 那个诡异出现以神自居的友哈巴赫竟然忌惮她手中持有的断刃。 察觉到这一点,波特卡斯d艾斯忍不住飞快瞥了她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 没了骨质面具, 看上去不再像只怪物的安娜, 单手握持断刃的姿态漫不经心, 秀美而苍白的脸,低垂的眼睫, 看起来是那样的冷漠。 那是一种带着深刻孤寂的萧瑟感。 以她的容貌猜测的年纪,不该拥有如此气质。 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他心想,外表病气娇弱, 实际上拥有令人惊悚的强悍力量, 奇怪的是,她的黑暗气息不带任何疯狂,有的仅仅是流于表面的暴戾,和深不见底的孤冷。 沼泽一样,很毁灭性的绝望。 盯着她看了一会,在被她周身携带的气场过分侵蚀之前,波特卡斯d艾斯强迫自己调开视线,微不可察的啧了声,随即集中注意力。 安娜很奇怪,不仅仅是她像个迷宫那样疑团一重复一重,可怕的是她的气息会让关注她的人不知不觉间被侵蚀同化掉似的。 仿佛心脏沉入冰河,身体的温度被一丝一丝抽走,剥离了生存的本能欲/望,会觉得连‘活着’都是件无所谓的事。 深渊的本质。 他不可以继续注意她,虽然也不是特别在意生存,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重要的事,必须活着————他在黑暗中看到的‘未来’,如果不是假象 那么,只有他好好的生存下去,他重要的那些家人,才不会象那个‘未来’吧?因为他而出现的血流成河和尸骨如山场景,不允许发生。 又是一段时间的静默过后,黑暗深处传来了声音,友哈巴赫的声音,果然如安娜所建议的那样,对方给予了不再具备深刻敌意的回应。 冰冷的毫无起伏的音调,“苍龙的配刀早在鬼族灭亡之前就被封印,而你居然能找回传承,那么现在,鬼族重新统治了现世吗?” 用的是疑问句式,不过听上去却没有过多情绪,反而象是答案可有可无。 接着,她开了口,确实也不是回答友哈巴赫的问题,“我说过不想解释任何事,灭却师先生,您只需要告诉我————” 意味深长的停顿片刻,她的唇角弯了弯,露出一个很浅的毫无感情的虚假笑意,之后方才继续往下说,“尸魂界还在吗?” “能够产生穿界门效力的咒文,是您留给现世的吗?” 说话的同时,她的手腕微不可察调转角度,手中断刃刀尖挑了挑,锋利的刃口逼向黑暗中某个角度,以一种显而易见的威胁姿态,问道,“为的是吞噬灵魂壮大自己?” 友哈巴赫没有回答,隔了会,她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别对我撒谎,先生,我能感觉到哦这片混沌是先生你的本体吧?” “你收留那些地缚灵,想做什么?总不至于象虚那样以灵魂为食,先生你是灭却师吧?” 如果忽视她持刀那支手的手腕微不可察地颤抖,波特卡斯d艾斯会相信,她是真的胸有成竹,而此刻的对持,她确实握有绝对掌控权。 可惜————事实令他担忧。 她的手在发颤,象是一不留神断刃立刻会脱手而出那样,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在她咫尺间的他却发现,那震慑力十足的兵器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受她控制。 不过也难怪,那东西真的非常强大,纯粹而负面的混沌,不象一支兵器,反而更接近一道深渊。 握有深渊,想当然的,她也必须耗费很多精力。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下一秒,波特卡斯d艾斯不由自主朝前迈出一步,堪堪站到与她比肩的位置,以同阵营的姿态,谨慎的挡掉前方黑暗中看向她握住断刀那支手的角度。 最后,他哼了一声,扬手,指尖蓦的闪出一朵橙红色火焰,冷厉的眼神直直停在虚无墨黑的某个点上,精准的找到敌人的本体中枢。 他没有开口,波特卡斯d艾斯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满头雾水着,从一开始到现在,安娜的那些话真的无迹可寻,根本就是在说另外一个世界的事,那是他触及不到的范围,一无所知也是当然的。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依照直觉行事,元素化的火焰瞄准潜意识判断的位置,这片黑暗的弱点所在。 他不像安娜要什么答案,他只要象海贼那样直接打败对方就好。 只要战胜那个男人,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 也不知怎么,波特卡斯d艾斯潜意识将蓄势待发的攻击集中在某个位置,片刻过后,浓密的黑暗竟一点点的变淡。 黑/幕被层层揭开似的,以他锁定的区域为中心,四周缓缓的恢复光亮。 场景开始变化,很快,黑暗褪去,露出原本的景致,依然是城镇街道,后方同样是教堂破旧的雕花铁门,友哈巴赫一动不动端坐在高背椅子上,象是之前那些没有发生过那样,什么也没改变。 果然是能力吗?波特卡斯d艾斯冷哼一声,不过没等他说点什么,身侧的人,安娜似乎瞥了他一眼,很快她又移开视线,不过那一瞥依稀仿佛带着点赞赏味道?象是很欣慰? 接着,她先一步开口,“说起来,我总觉得先生你很眼熟。”清冷的声线里掺进浅浅的困惑,似是真的觉得很奇怪,“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友哈巴赫先生,应该不会是错觉吧?” 与此同时她朝前走了一步,眯起眼睛,神色古怪的打量高背椅子上闭紧眼睛的那个男人,隔了会又轻轻的啊了声,若有所悟那般,“我记起来了,确实见过你呢” “斩月,你和————” 她说到中途的话忽然被打断,椅子上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暗红的瞳子这次并不具备任何诡异力量,反而象是听到极度惊愕的事,以至于叫男人忘记了掩饰。 “数千年之前尸魂界就消失,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往事?”没了高深莫测俯视的神氐姿态,那个男人,友哈巴赫睁大了眼睛,神色里带出少许错愕之意,“你到底是谁?” “你的反应”她似是品了品男人的神色,随即哼笑一声,弯起的眼睛,眉宇间顿时浮现几丝古怪的神采,说不上什么意思,就是很诡异,象是掌握住关键,一下子沉稳下来。 “果然是刀魂斩月吗?” “命运之子的斩魄刀刀魂居然隐藏反派boss属性,真是神展开啊” 说着又象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她的表情更愉快了,笑容简直称得上奸诈,“这样,我也不关心那些陈年旧事,友哈巴赫先生只需要告诉我,你知道一个名字吗?” “柯泰雅史塔克,你作为刀魂斩月的记忆有这个名字吗?” “我记得,斩月的主人死神代理黑崎一护去过虚圈营救同伴,作为黑崎一护的斩魄刀,先生你不可能对虚圈毫无印象吧?” 问完她又细细盯着友哈巴赫看了几眼,似是想了想,然后追加,“哦或许你没听过全名,那么代称呢?虚夜宫,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 又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东西,波特卡斯d艾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当然,因为他最弱小,这种时候他除了忧郁,也做不到插/入这场交谈的举动。 虽然心急如焚,不过————他弟弟这同伴,安娜,真的是有能够让事情朝着谁都想不到的诡异方向脱轨发展的能力呢 他应该要学着习惯了嗯 果然,比起他的困惑,椅子上的男人,友哈巴赫在短暂的静默过后露出了一种恍悟的神色,想起了什么一样,哑声回答,“原来你身上的瓦史托德气息,是出自破面吗?” “虚夜宫,十刃,真是久违的称呼啊” “一开始果然还是应该杀掉那个死神的,蓝染————那个狡诈的死神。” “拒绝与我合作,野心勃勃试图成为神” 压低声线,喃喃自语似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同时身体往后倾了倾,沉沉的靠到椅背上,男人微微抬高下颌,再次露出那种冰凉冷漠的俯视神态,“你要的答案我可以据实解答,不过那之前,先回答我————你能行走时间?” “今时今日,无论是尸魂界亦或者虚圈,都早已经消失,而你血与肉都浸透了顶级大虚的味道,本身却不是虚。” “你曾经回到那段历史中吧?在虚圈与瓦史托德生活过漫长时间,以至于你的身上都沾染了那种黑暗堕落的气息。” 暗红的眼睛从水草般茂盛的黑发缝隙里漏出一线眼神来,静静等待她的回答,男人的目光里有忽如其来的深刻野心。 “是罗睺带给你的力量,斩断界限肆意行走在时间长河。” 隔了会,或许是从安娜的缄默中自顾自得出答案,男人轻声哼了一记,复又曼声道,“苍龙的配刀,完全继承它甚至能够调动星辰之力,连灵王都忌惮。” “黑暗幻星罗睺,主宰混乱与破坏,为了世界的平衡,灵王消耗自身一半以上力量才封印了苍龙配刀,如今它重现现世过不了多久就会陷入无边黑暗。” “难怪你的气场会如此混沌不堪,是罗睺的腐蚀造成你的命运无比坎坷。” “世界本身意识在排斥异种,鬼族的苍龙,你。” “如何?要不要————” “抱歉啊”她忽然开口打断了男人未尽的话语,神色显得平静,“我不能和你合作,无论你是斩月还是友哈巴赫,你想的合作,是和我一起回到过去吗?” “你想改变历史?” 她断然拒绝,接着沉默下来,眼睛里仿佛飘过几丝阴郁,隔了会才有低声说道,“世界本身的意识,既然您也感知得到,那么,相信您也能有所体会。” “所谓命运的不可违抗性。”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抬高视线,微微眯起眼睛,恍惚的注视着空气中某个点,嘴角抿了抿,露出一个象哭又象笑的古怪表情,“我不知道你想改变什么结局,但我必须拒绝,出于时间悖论,您这样强悍的怪物怎么可以回到历史当中去。” “你回到千万年前,一旦产生变故,现在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会消失。” “我不能与你合作,因为我有必须保护的人在这里。” 那句话说完她就安静下来,又等了会,被拒绝的友哈巴赫,那个男人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而是象一早知道答案似的,咧了咧嘴角,笑意森冷,“即使你此生的命运将就此颠沛流离?” “算了,你也是个愚蠢之辈,与当年的黑崎一护一样,那个笨蛋为了保护,宁可亲手断绝没有恐惧的理想世界。” 男人嗬嗬的笑着,奇怪的是,在波特卡斯d艾斯听来,他却觉得男人的语气透出些怀念,说着似乎不太好的往事,居然不带负面情绪那样: “倘若不是黑崎一护,如今的人类不会依旧怀着对死亡的畏惧怯懦而汲汲苟且,那个笨蛋和如今的苍龙你,你们都一样,拒绝神的愚蠢之辈。” “可是,我看你也不是特别愤怒呢”安娜悠悠的插/进友哈巴赫的话,用不以为意的口吻,却说着有些儿惊悚的话,“果然,虚圈之战后接下来黑崎一护的敌人是你啊” “灭却师?斩月,不,友哈巴赫先生,从你的话来判断,你不仅仅是灭却师吧?提及灵王时的反应,让我不得不猜测,你——” “确实如你所猜测。”男人淡声接下去,象是讨论天气那样稀疏寻常的音调,“吾为灵王之子,无形帝国之王。” “千万年前败于黑崎一护之手,我为什么不愤怒,很简单——” “如今我依然存在,而当年的敌人却早已经随着尸魂界和虚圈的崩溃而彻底消散。” “哪怕是用了数千年时间才重新取回意识,我却没有消失,如此结局,取得最终胜利的是我。” 提及久远的曾经,男人抬了抬眼睛,望向高处的目光似悲似喜,良久,又重新收起目光,涣散的视线缓缓聚集焦点,“我听过你问的那个名字,从虚夜宫残存的破面首领口中。” “虚夜宫十刃在蓝染征伐尸魂界时绝大部分战亡,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柯泰雅史塔克,那个破面死于京乐春水之手。” 这一瞬间,安娜的身上传出一种令得整个空间颤抖的庞大威压,浓厚而恐惧的力量,在她听闻死讯这一刻勃然爆发。 从波特卡斯d艾斯的视野角度看过去,她直直盯着友哈巴赫,眼睛瞳孔紧缩如针尖,侧脸惨白得泛出铁青色,象是被一把无形尖刀狠狠扎进心脏似的,痛苦之意毫无掩饰。 而目睹她的神色,友哈巴赫那个男人的眼神无比讥诮,听到笑话那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是这样啊对你而言的重要存在,不仅仅存在于这个世界。” “是那个瓦史托德?虚圈最高等级的大虚,你原本以为他不死不灭?” 说着说着,友哈巴赫又一次大笑出声,畅快淋漓的恶意浓得几乎凝为实质,“那么此刻,你还敢断言历史不能更改吗?我会等着,等着你回去改写结局。” “闭嘴!”安娜忽然拔高了音量,被触到痛处似的,手腕————她持着断刃的手不自觉抬高几分,看向友哈巴赫的目光戾气徒生,象是下一秒就会发起攻击。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眯细了眼睛,神色阴狠的盯着那男人,半晌,才泄了气一样,撇开了脸,哑声道,“想必你和我都心知肚明,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友哈巴赫先生,那么换个话题。” “这个异界城镇是以你的本体为基础产生的吗?收罗那些地缚灵,你的目的是什么?吞噬灵魂壮大自己的力量,最后” ————异界城镇?说的是这里吗?她的意思是这个城镇是友哈巴赫本身?那样吞噬灵魂的话,他妈妈露玖处境不是很危险吗?!波特卡斯d艾斯先是被她的话惊得背后微微冒出冷汗,随即却见她转回视线。 眉宇间的乖戾暴躁淡开几分,神色仍是不太好,却也不再是先前那种几乎按捺不不住的疯狂,沉默几许,她复又问道,“你想重塑千万年前的荣光?” “或者该说,你想创造另外一个尸魂界?” 她的猜测令得波特卡斯d艾斯悚然惊起,然而,友哈巴赫的回答却很古怪,甚至说不上回答,而是反问了个更古怪的问题: “你认为除了这里,那些灵魂能够去哪里?” “虽然大部分是毫无灵力的整,然而却都怀着极度深刻的怨恨,无法离开死亡之地只能滞留,长此以往你知道虚是因何而产生的吗?” “虚是失去理智的灵魂,而会使得灵魂堕落的原因,不正是无法遗忘的记忆吗?” “友哈巴赫先生的意思,您的收容是保护那些整?” 她的质问显然是极度不信任,“那些因为无法释怀而滞留不去的牺牲者们的灵魂?那么,我身边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斜乜他一眼,随即转开视线,哼了声,神色似笑非笑,“总不至于,他也即将堕落为虚?” “你身边的孩子,他有奇怪的力量。”友哈巴赫的眼神跟着投过来,男人暗红的眼睛,那样古怪的目光,盯得波特卡斯d艾斯心头怒气暗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带敌意,却有很诡异的,象是盯着一道美食的感觉。 糟糕的是,他是食物。 果然,隔了会,友哈巴赫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道,“苍龙,你应该也察觉到了,你身边这个孩子,有接近世界意识的气息。” “虽然不是以灵魂为食的虚,不过,看着咫尺间的美味,多少也会有点食欲。” “因为闻起来味道很好,所以你想吃掉他?”————被男人宣称很有食欲,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让波特卡斯d艾斯寒毛竖起,紧接着,安娜的反问就让他更 呃或者该说,她冷笑话似的语言,让他的怒气还没来得及完全爆发就直接梗塞,几经糅杂,最后变成哭笑不得。 被当成味道很好的食物什么的,被当面讨论好不好吃什么的 “喂——”哽了半天,波特卡斯d艾斯一脸黑线的有气无力开口,“闻起来味道不错,这件事还真是抱歉啊” “另外,打扰你们叙旧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偏题了,真的。” 许是这次接二连三各种意外和惊吓此起彼伏,以至于到现在,他已经麻木了,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连掩饰都懒得,“两件事——” 他抬高了视线,一脸的极度不耐烦,“放我和她出去。”比了比自己,随后又拿手比了比身边的她,停顿几秒钟接着往下说,“另外,放开你收容的那些灵魂。” 提出自己的要求,紧接着,波特卡斯d艾斯眼神微微一沉蜷伏在骨骼脉络深处的早已经蠢蠢欲动的力量遂然爆发。 对于安娜和友哈巴赫来说,或许很重要的那些往事,对他来说却根本不值一提,毕竟,那是与他毫无关系的东西。 这两个怪物浪费了很多时间交谈,他知道,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彼此间势均力敌的状况下,开战确实毫无意义。 他只是等得不耐烦,即便是在场最弱小的,他也不想继续这样胶着。 一直以来扣死的枷锁被打开,骨骼脉络深处有什么潮水般汹涌奔出。 透明的无形无质的波澜自他的体/内爆发,一层一层犹如飓风海啸般在这个空间堆叠,黏稠的压力导致场景被扭曲,如同一场劣质电影。 视野里所看见的一切都在瞬间产生凝固感,耳蜗嗡鸣,连同身体本身的声音,血液与心脏的声音都消失,深刻的寂静中,波特卡斯d艾斯看见友哈巴赫面上露出微微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男人的眼神里,对他的藐视与漫不经心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谨慎,象是忽然间发现,他这个弱小得可以忽略的人,也是一个值得戒备的敌手那样。 片刻过后,力量波动导致的空间扭曲慢慢恢复,安静的现场,奇怪的传来友哈巴赫那个男人的声音。 “那些地缚灵无法离开此地,这个年轻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可惜了,谈话只能到此为止,看来苍龙也没有继续交谈的欲/望,真是寂寞啊” 男人的声线沙哑又低沉,带着很深的沧桑感,简直就象个垂死的老头子————衬着他无比邪恶又黑暗的外型,简直 “你寂寞个鬼啊!”波特卡斯d艾斯仿佛听见自己的理智断线的声音,想也不想就龇牙怒吼,“装神弄鬼半天为的只是找人跟你一起回忆吗?” 他怒吼出声,却不想立刻就得到了两种意义截然不同的目光注视: 一道来自友哈巴赫,那个男人眼睛瞪得极大,看到极度不可思议的事那样。 另一道却出自安娜,她回过脸盯着他,表情诡异,接着,她用很奇怪的声音问他,“谁寂寞?没有人说话啊?” 又等了会,她的眼神微微一闪,眉宇间随即露出似是恍悟的神色来,“你听见了他的声音?” 呃波特卡斯d艾斯愣了愣,顷刻间猛地醒过神:他不是听见,而是[听]见,片刻之前,那些话并非出自友哈巴赫之口,而是那怪物的心音 许是他出乎意料的爆发,导致那怪物瞬间动摇,以至于密不透风的力量产生缝隙,这才让他[听]见了心音,那怪物真正的想法。 而瞬间领悟的同时,另一种恐惧念头又占领了波特卡斯d艾斯的意识,安娜,她问的那句话,其中的‘听’用了重音,象是特意咬重音标 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他自己疑神疑鬼?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侧目斜觑身侧的她,带着几丝惊疑情绪,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她如果发现了他的异常,能够听到心的声音,那种力量她会厌恶吧? 毕竟,没有谁愿意被听见思想。 他悄无声息窥视,却不想她根本没有留意,而是转开脸,视线直盯着友哈巴赫,一副笃定的模样,“这孩子的特殊之处,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呢” “万物之音的聆听者,备受眷顾的命运之子。”她顿了顿,随即用含着笑意的声音接着说,“希望先生你不要生气呢被说出真实想法什么的,这孩子可不是故意的啊”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听上去情绪不太好,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一口恶气似的,视线平移几度,回道,“你们怎么来的自己离开就好,那些灵魂却必须呆在这里。” 闻言,波特卡斯d艾斯一怔,随即大怒,连惊愕愤怒都来不及,满脑子想的都是对方的断然拒绝,“你说什么?”那些不允许离开的灵魂,留着做什么?真的是打算吞噬掉吗? “小雀斑帅哥——”安娜的手臂斜地里探过来,持着断刃的手,堪堪拦在他前行的方向上,接着,她侧过脸,盯着他,“你应该相信自己听见的真实。” “友哈巴赫,这位曾经的斩月先生对那些灵魂没有恶意,至少,不会吞噬她们,对吧?” 说完,她静静盯着他看了会,又耸了耸肩,语气有些无奈,“你不相信我也罢了,要带走那些地缚灵我也可以帮你,但是,带走之后呢?” “你要让她们呆在哪里?” “亡灵与生者是毫不相干的两种存在,现世可没有她们的栖身之地。” “小哥你可能不知道,整是会消失的,离开这个收容灵魂的异界,很可能彻底消散。” 她的话让他狠狠的愣住————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真的,什么都不能想。 带走是啊带走之后呢?那些怀着怨恨死去的女人,连同他妈妈露玖,已经是灵魂,他,不,是现世世界有哪个角落能让她们居住? 他呆在原地,怔怔的出着神,良久,他感觉到脸颊滑下热热的水渍,很烫,象是内心深处所有的不甘委屈,所有的愤怒怨恨,一时间无法克制似的汹涌的化成了眼泪。 那种,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流露的软弱的情绪。 再没有哪个时刻能像现在这样让波特卡斯d艾斯深刻领悟,那个极度疼痛的事实,他母亲早已经死亡,二十年前就耗尽生命,为了他 而他,在拥有了短暂的相会之后,油然而生的是无法控制的贪婪念头:如果,如果他也拥有强大力量,如果他能象友哈巴赫这样创造异度空间是不是就能够重新得到那种幸福呢? 能够与母亲生活的,令人无比渴望的幸福。 可怕的,无法拒绝的诱惑一旦产生就如毒草般在心头扎根,并且急速蔓延生长,波特卡斯d艾斯看向那个男人友哈巴赫的目光里也不知不觉变得晦暗。 源自于黄泉的力量,友哈巴赫,安娜,这两个怪物都知之甚详。 多么可恶,持有令人觊觎的能力,漫不经心的做着一切,明明 如果能够夺取 从来不曾产生过的黑暗情绪霎时间充斥意识,以至于他骨骼脉络中一点一点生出恶意扭曲的冲动欲/望在耳边呢喃,宛如地狱恶魔之语。 那是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窃窃私语,悄无声息诱哄着他,让他按捺不住想大开杀戒。 杀死拥有令人觊觎力量的那个男人,吞噬对方,将那种力量据为己有。 垂落身侧的双拳慢慢握紧,烧烧果实的元素化从体/内衍生,一寸一寸烧灼融化血与肉,试图让他化身地狱业火 “他的力量开始失控。”男人,友哈巴赫这样平静的说道,在波特卡斯d艾斯被烧灼的视野里,望向他的目光显得冷淡,“是罗睺的污染。” 他朝着男人迈开步伐,一步一步慢慢地接近那张高背椅子,耳中传来接下来要杀死的目标,友哈巴赫与安娜的交谈。 明明即将陷入必死境地,音色竟也无比淡漠,“黑暗幻星罗睺,掌控混乱与破坏,他刚刚觉醒能力无法自控,以至于听见太多黑暗的声音被欲/望捕获,不想他死,你立刻远离他。” “可是我不放心友哈巴赫先生你呢”安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语调显得无动于衷,“为什么我必须远离他,万一是先生的计谋呢?” “你对这孩子有食欲,不是吗?” “他再靠近几步,我立刻吞噬他,这样也就印证你的揣测了,苍龙。”男人咧开嘴角,露出阴冷的笑意,“说起来,吞噬聆听者能够更接近世界意识,届时” 两个怪物吵嘴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迂回交锋着,这期间,波特卡斯d艾斯一步一步踱到里那张椅子几步之遥的距离。 下一秒,他身体里蠢蠢欲动的火焰如野兽那样猛扑而出,视野顿时被火海覆盖。 橙红的金色火焰,随着他肆意爆发,诡异的沾染上墨黑颜色,仿佛是内心深处邪恶的嗜血杀欲具现化了一样,缓慢而不可控制的将他的理智彻底变得疯狂。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赤/裸/裸的黑暗,绞着无边无比杀意,充斥在波特卡斯d艾斯的每一个细胞,他根本不能控制,只是本能的遵从,那种,发自潜意识的嘶叫。 杀死,吞噬,破坏他听见自己的身体在叫嚣着,试图得到更多力量,最好是能够破坏所有一切,连同世界一起毁灭。 烧灼火海的中央,端坐在高背椅子上的男人纹丝不动,眼帘微微低垂,神色间带着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冷淡,与说不出的傲慢。 而恰是那种不经心的蔑视,令得他,波特卡斯d艾斯更是忿恨,他试图扩大火焰,让他的火彻彻底底烧死对方,将那个以神自居的男人烧为一盀灰烬。 直到无比杀机搅得狂暴的脑海被一记低吼压制,那是悠长深远的吼声,似是不知名的猛兽,诡异的刺入模糊的意识,令得他重新找回一点点理智。 波特卡斯d艾斯蓦地停下动作,顷刻间,金红墨黑交错糅杂的火海如同被倾盆大雨浇灭那样,无形无质的气压骤然出现,迫使他的怨毒业火失去燃料似的渐渐熄灭。 泛着微蓝光辉的狼凭空跃出,滑过他的视线,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 确实是一匹巨狼,不久前曾经在安娜身边出现过,只是后来不知去向。 此时,狼又一次幻化显形,四肢着地,扭过头盯了他一眼,兽类的眼古怪的带着接近人的情绪,并且那目光有几分熟悉。 说熟悉其实也就是,这匹狼的眼神,依稀仿佛与安娜有些相似,都是不为外物所动的冷淡又孤寂。 眯起眼睛,波特卡斯d艾斯静静的看了这匹挡在前方的狼几眼,接着视线慢慢抬高,目光对上了无声无息自虚空里现出身形的安娜。 她身后的空间断开一道裂痕,黝黑深邃,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森冷寒意,象是一道口子,通往不知名的另一个世界。 “哦原来你带着瓦史托德的灵魂碎片。”友哈巴赫慢悠悠的开口,“这就是柯泰雅史塔克?传闻中原型是狼的顶级大虚。” “你身后开出黑腔,是他的缘故吧?” “告辞了,友哈巴赫先生。”她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开口之后立刻探出手,朝着他————不知怎么,明明隔着段距离,她伸出手的瞬间竟诡异的消弭了空间距离,切切实实的攥住他的胳膊。 随即,她猛地一个用力,他无法控制的被她直接抛向后方那道空间裂缝。 身在半空的波特卡斯d艾斯张了张嘴,不过到底不敢说什么,他只觉得羞愧,真的,实际上刚才清醒过来的瞬间就被自我唾弃浸透了意识。 那种黑暗疯狂的杀意,出自他的内心是何等可怕的念头。 他的身体沿着抛物线轨迹落下,颠倒的视野看见她背对着他,手中的断刃直直指向友哈巴赫,仿佛无比戒备对方,一步一步后退着,那匹狼亦步亦趋跟随。 接下来,视线猛地变暗,波特卡斯d艾斯觉得自己摔向深渊无边无际的,只是狠狠的往下堕落,一直一直往下沉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看见她面色微变的朝他奔过来,仿佛还伸出了手,可惜的是她身侧骤然出现漩涡般狂乱疾卷的乱流比黑暗更深的黑色迅速吞噬她的身影。 意识飘浮在混沌之中,过了不知多久,恍恍惚惚的下堕感毫无预兆消失,背脊砸到坚硬物质的刺痛感激得波特卡斯d艾斯猛地睁开眼睛。 视野充斥着碧蓝的天空,还有海风与潮汐的声音。 下一秒,他翻身跃起,极目环顾周遭,随即发现自己掉在陌生地方,靠近海岸的空地,不远处就是屋宇,象是城镇外围。 奇怪的是,这里一定不是阿拉巴斯坦。 因为他能[听]见喧嚣又繁华的声音,来自岛屿本身,这里充斥着水意,泊泊流水穿越整座岛屿,带着盎然生机,与蓬勃的生命力。 这座岛不是痛苦的沙漠之国,而是 波特卡斯d艾斯带着无比的惊愕,视线调高了,极目看向更远处————那里,岛屿的中心位置如同一座巨大喷泉,繁华水道自顶点往下延伸,一道一道水流欢畅地喷薄而下,构成一组别具特色的景致。 片刻过后,他睁大了眼睛,忽然将视野所见与脑海的印象结合在一起:这里,是离阿拉巴斯坦千里之遥的七水之都! 那么,安娜呢?带他离开异界的人哪里去了? 收回目光,他又疾疾的在附近游走,焦急的寻找另外一个人。 良久,却一无所获。 她不在。 又呆愣了会,波特卡斯d艾斯就转身朝着百米外建筑群之间留出的道路走,他想,他必须去确认时间,自己所处的时间。 那个异界的时间流逝感极其古怪,他呆在里边也不知过了多久,现在回来他首先需要知道日期,然后想办法去找她。 安娜,至少要确认她平安。 因为那瞬间吞噬她的黑暗,让他放心不下。 过了会,转身朝前走出一段距离的波特卡斯d艾斯又听见了很古怪的声音,细细的,象是布匹被撕开那样,尖利的碎响。 脚下一顿,他又一次回过头,不想,看见的那一幕却浇熄了心头刚刚升起的喜悦:他以为是她晚到一步,然而并不是。 身后的荒地上,空间被撕开一道口子,象是她的手段,可从里边出现的却不是她,而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模样生物。 外型很古怪,戴着头盔,和白鲸号上第十三番队队长水牛阿特摩斯有点象的头盔造型,不过只有一支弯角,并且印着火焰纹。 像个女孩子,穿着却很奇怪又暴/露。 另外,看上去也很狼狈,身上没有外伤却散发出一种极度虚弱的感觉。 出来之后甚至来不及观察环境就返身,弯着腰从裂缝深处拖着什么东西似的,很艰难的移动,一寸一寸将那重物慢慢拖出黑暗。 波特卡斯d艾斯静静看着那一幕,忍了忍,直到那娇小的生物将手中的重物带出来,随着动作,那重物渐渐暴露在空气里,看样子也是个人型,不过一动不动,象是毫无意识。 片刻过后,待得完全脱离空间缝隙,那道裂痕就象是再也无法支撑似的骤然消失,孩童模样的生物随即脱力似的猛一下坐到地上,接着,他才慢慢地返身折回去。 一步一步的靠近,带着无法形容的心情,他走上前,又站在一米开外的距离,“需要帮忙吗?”他这样搭讪。 对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他————果然是个女孩子,娇小又秀气的脸,十岁左右,齐耳发丝,眼瞳是奇怪的水红色,头盔眼罩盖住一侧眼睛 看了这个‘女孩子’几眼,他又把视线放低几分,停在另外那位脸上:是个男人,微微卷起的黑发,五官轮廓冷硬,闭紧的眼睛与颦紧的眉心散发出一种孤寂气质。 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衣裳和女孩子有很奇怪的类似感,敞开了衣襟,咽喉以下接近锁骨位置裹着下颌状的骨质装饰。 另外,受创的也是那处,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洞,被什么东西炸裂了似的,血肉里刺出骨骼 片刻之间,波特卡斯d艾斯收起眼底转瞬即逝的异色,用最平和的神色,再一次开口,“他受伤了,我带你去城镇找医生。” 他这样对女孩子说,即使对方回视他的眼神充斥着说不出戾气。 他和这外型娇小却气势凶横的女孩子模样生物静静对视了许久,最终,他总算等到了回应。 仍是没有打消戒备,也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见状,波特卡斯d艾斯松了口气,随即上前,俯身————依照他的许诺,带这个重伤昏迷的男人去城镇求医。 他原本不是热心到会随意帮助来历不明之人,波特卡斯d艾斯很明白,他伸出援手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安娜而已。 这两个出现在空间裂痕另一端的生物,无论是气质还是诡异的骨质面具,与她都依稀仿佛类似。 进入城镇寻找医生的途中,许是从他的表现里看出善意,一直盯着他行动的女孩子小小声开口,“莉莉妮特金洁巴克。” 自我介绍似的说出名字,她抬高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嘴唇抿了抿,声音里滑过若有似无的哽咽,顿了顿又说道,“你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你认识她吗?” “她叫安娜。” 126.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暗尽头是扑面而来的巨大光明。ggx()?()?()?()?() 霎时间,身体失去重心急速地往下,高处, 越来越远的灰蓝天穹幽深静谧,荒芜冰冷,象柯泰雅史塔克的眼睛,凝结了千万年的孤独。 真好看,可也真的很寂寞。 叫人看得心里发疼。 好吧其实疼痛感也不尽是心理因素引发的幻觉, 毕竟个伤口我磨了磨后槽牙, 拨冗默默诅咒一把照成自己现在这种狼狈状况的始作俑者。 虽然已经强制性习惯了一言不合就穿越这种事,但也不代表我能习惯被捅个对穿。 京乐春水那傻叉! 都说了忽然出现在决战现场是无法控制的外, 而且我的目的是要带走蓝染大boss那方的重要战力,倘若虚夜宫破面军团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退出战局,对他们死神一方怎么也是好处。 结果 处于战斗状态中的男人果然都是听不懂人话的野兽。 特么好声好气协商就是不听非得动手 痛! 真的很痛! 很痛啊!混账! 别人身受重伤顺便伤春悲秋的时候,到底是谁在耳边吵吵嚷嚷叫得没完没了啊!窸窸窣窣的说话,模模糊糊断断续续,隔着厚重迷雾那样, 虽然听不分明, 可也真的很扰人清静。 我还没咽气!就不能让我静静的驾鹤西归? 猛地睁开眼睛, 强忍着胸口钝刀子割一样的刺痛, 我咬着牙,诈尸一样起身,“吵死了!就不能安静点吗?” 苍蝇么你们!能直接动手打架的时候吵个毛线! 你们死神都习惯在决战现场耍嘴皮子吗? 呃———— 哽了下,接着后知后觉的发现是自己还没能转过神来的识停留在某个节点上,顺便连带波澜壮阔的吐槽都弄错了对象。 识稍微清醒点的现在,视野被几张陌生的脸给占据了,当然,绝对不是黑衣死神,更不是白森森的破面军团,而且这里似乎还是 呆愣两秒钟,顶着错也不错的几道目光坐起身,从原本躺着的姿势改成坐姿,顺带扭过脸,慢慢的环顾周遭一圈最后,我收回视线,眼角微微一抽。 脑子里残余印象是透彻天穹,此时所处的地方却是个办公室模样房间,很经典的海军将领办公室配备:深橡木色办公桌,同色系架,墙上挂了各种彰显正义主题的牌匾 估计是之前昏倒又被救了? 还就是房间一角待客沙发这边,也就是我挺尸这张长沙发边上的,似乎正在查看情况的男人,们,三个,一色儿正规军队出身的彪悍气息。 一位罩着白大褂胸前挂了听诊器的军医,一位站在稍后些位置的军官,还一位凑得比军医更近,现在正直勾勾盯着我,脸上表情一时不太好形容,总之,就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棕红发色,一把年纪了还是痞子气十足,衣着非常之随,裤腿卷到膝盖衬衣大半扣子不扣半敞开,甚至头上戴的钓鱼帽子都没摘掉眼瞅着象是悠哉悠哉休假中途临时赶过来的样子。 ————如此奔放的作风,依照海军独的将领必须特(不)立(修)独(边)行(幅)的潜规则,呃他应该就是领导人物。 高空过程中我恍惚间看过下方落点一眼,蔚蓝洋面宽阔无限,倒不像赤土大陆附近,所以,应该不可能是马林弗德。 更何况,如果掉进马林弗德我怎么可能没感觉,毕竟生活十几年的熟悉地方,潜识第一时间内就会所反应,而这里的气息很陌生。 于是,是某个海军基地? 然后,每次一言不合穿越回归总要撞在海军手上,这种运气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 话说回来,落入海军势力范围也是好事,我只是希望这回能正常点。 起码不要遇上‘萨卡斯基少将’那类的情况,碰上性别转换的未来大人物,因为直面对方毕生耻辱时刻而被狠狠记住什么的,真是够了 木着脸,在心里嘀咕的同时我还觉得情况那么点古怪。 因为错也不错盯着我瞧,简直连眼睛都快脱窗的这位海军领导,怎么越看越不对呢? 我怎么觉得对方依稀仿佛那么点眼熟呢? 是错觉吗? 现场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又隔了会,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军医,他收起手上的检查仪器,顺手摘掉听诊器,用很平和的口吻,慢慢的说,“中将大人,这位女士身上并没外伤。” 接着他又回身去收拾放在一旁的医疗箱,动作娴熟又迅速,看样子象是赶时间? 我顺着军医话中所指对象移了移视线,嗯那番话是说给棕红发色的男人听的————所以,中将?这里是支部? 依照海军金字塔形的结构划分,最高指挥官军衔为中将的是海军支部,而支部,除了四海几个极其重要位置的战略基地,伟大航道之内只g-x数字开头的本部直属驻地 趁着这点间隙,我一边考虑自己身处的地理位置,一边抬起手按在锁骨位置,把升到喉咙的血腥气压回去,军医说的是实话,身上确实无法检查出外伤,因为行凶的是斩魄刀。 花天狂骨,京乐春水那混账! 嘴上抹了蜜似的花言巧语下起手来却又狠又快,斩魄刀差一点刺穿我的锁结和魄睡。 据说那是灵体产生灵力的源头,那个渣!开玩笑一样说什么鬼族没灵魂不过他觉得应该试试,不管是用对付死神还是砍杀大虚的手段。 既然看不到虚洞,那就试试锁结和魄睡。 王八蛋!那么能耐咋不上天呢! 许是一时被疼痛转了注力连带怒气横生导致我的表情些狰狞? 收拾好医疗箱的军医似是不经瞥一眼过来,随后神色一顿,象是想了想,又不情不愿的开口,“如果不放心稍后可以到医疗处做一次精密检查。” 话音落下,棕红发色海军将领的声音就斜地里横插/进来,“哟哟没那么严重,既然你说没外伤,相信昏迷就是造成的啊” “你任务在身必须立刻出发呢因为这点缘故已经耽搁了啊” 三言两语安抚完面色不豫的军医,语毕,目光一转盯过来,神情痞赖,再次开口时话音也变得更不着调,“这位美丽的小姐很眼熟呢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说着凑近些,笑嘻嘻半点正形也没的样子,“哟哟先认识一下,请问小姐芳名?” 我被这海军将领诡异的口癖和变戏法一样一波三折的问话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回复,紧接着就听见一直蛮安静象看热闹一样站在边上的那军官咳嗽几声。 先把众人注力引到他身上,之后才慢吞吞的开口,“乔纳森中将大人,我必须提醒您一声,用餐时间快到了。” 到这里微妙的停顿几秒钟,然后才接着往下说道,“您个人那点糟糕的兴趣还是暂时忍耐一下,用餐时间却让客人与您交谈,太失礼了。” “我可以马上替您通知杰西卡料理长,请她来之前另外多备一份客人的餐食。” 看上去相当稳重的这男人抬了抬胳膊,手腕上露出个计时器,低头瞄了眼复又抬高眼睛,眼神里顿时那么点象是幸灾乐祸(==),“距离食堂开放还一刻钟,杰西卡料理长一定能抽出时间。” 现场又卡壳一样安静下来,气氛更是与片刻之前迥然不同,刚刚还很诡异的飘荡出某种不可言说味味,现在嚒倒像是内谁被一瓢冷水当头浇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言。 至于内谁,还能谁当然是‘乔纳森中将大人’。 被提醒的海军中将几秒钟前还笑得像个搭讪的痞子,此刻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即便是没说什么,从面色和浑身的颓唐气息来看,嗯真的是心虚又哀怨。 另外,尽职尽责提醒的那位军官,见他长官如此表现,他保持着之前稳重的神情,却散发出一种诡异气场,简直容光焕发,呃很明显的喜闻乐见。 至于军医,他就一个表情:( ﹁ ﹁ ) 最后,我也些懵,目瞪口呆盯着痞笑凝固在脸上的‘乔纳森’中将静静看,用了点时间才把脑子里那些记忆和现实里站在跟前这位起来。 乔纳森中将,支部那么这里就是g8支部,钢铁要塞? 另外,这里是当年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旧址? 呃——呃——呃———— 一时理清楚关系,我立刻默默的把脸扭到另一边,面上作充耳不闻状,心里顿时些无奈:乔纳森中将刚刚说‘很眼熟’,果然不是搭讪而是试探。 先前我说怎么觉得对方也很眼熟,原来是故人。 当年不正是他领着一票手下追到荒岛救援失联的萨卡斯基少将么?这么多年了,名为岁月的杀猪刀把当年风度翩翩的年轻雅痞磋磨成个老痞子,难怪一时认不出来,() 嗯就是习惯多年如一日的坏啊 总喜欢旁敲侧击试探什么的 好吧好吧想了想,我耸耸肩决定继续装若无其事,试探举动什么的估计就是他们海军将领一贯的模式哈对比下大将黄猿就知道,都是职业病哈反正也没特别的恶哈 关键是,叫我心情愉快的是,g8支部已经是这条航线比较中间了哈g-8支部再往前就是七水之都,那里海列车可以直达司法岛,而过了正义之门,离马林弗德就近在咫尺了啊 而且,现在看乔纳森的年纪,应该时间段也没出太大岔子,运气简直不能更好,这肯定是差点被捅个对穿之后否极泰来了吧? 相信很快就可以顺利回马林弗德看娜娜了嘤嘤嘤 面上不动声色,我在内心掐拳作迎风宽海带泪状,一边飞快的盘算好接下来的计划。 对了对了还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我快拼掉老命带回来的,也不晓得丢在世界哪个角落,等看完娜娜还得想办法找一找两位走失的破面。 史塔克受了重伤,莉莉妮特带着他,虽然以莉莉的能力可以暂时保护史塔克,不过,还是早一天领回来我才早一日安心啊 走失的破面什么的,真叫人不放心。 啊等到找回来就带回去和娜娜认识认识。 莉莉妮特和娜娜应该可以合得来的吧?毕竟都是熊孩子属性的少女嚒虽然一个个看起来人小鬼大,底子却还是单纯又乐天。 嗯嗯嗯 就在我畅想美好未来的当口,耳朵里忽然传来一记幽幽的叹息,接着是乔纳森中将语调颇为哀怨的说话声,“安娜小姐,我先萨卡斯基吧” “知道你平安无事,他一定很高兴呢” 我点点头,这倒是没所谓,到萨卡斯基,基本上就等于大将黄猿也会知道,然后,相信那位科学部头子不会吝啬告诉娜娜顷刻间转念一想,又假惺惺装客气的回了一句,“如果不麻烦的话” 呃——————回过视线,目光瞬间对上乔纳森中将显得格外诡谲的脸,我被他盯得愣住:怎么这种古怪表情?眉梢扬得老高,看到不可议的东西似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喂! 他和我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紧接着我心里咯噔一声,为时已晚的想起此时与当年已经时隔几十年,他刚刚是试探来着。 趁着我晃神,他见机试探————真老奸巨猾!虽然不是要命的事,可也叫人不爽啊不爽。 可惜,现在我反应过来却木已成舟。 短暂的静默过后,多年前这位故人收了收面上的异样神情,微眯起眼睛,开口,“哟哟果然是安娜小姐,我说自己的记性不至于差到老年痴呆的程度” 说话间他咧开嘴角,整个人看上去顿时非常非常象一只老狐狸,“多年不见居然美丽依旧啊高空到这里可算是故地重游,说起来也是缘分。” 一番言语花团锦簇,看起来象真的很高兴,随即抬手朝边上另外那两位挥了挥,“德雷克少校,我要和多年未见的安娜小姐叙旧,没什么重要的事别来打扰。” 嘴里这样说,人也换了个画风看上去热络非常,只是盯着我看的一双眼睛,戒备与怀疑再无掩饰。 说完顿了顿,又一拍脑袋,口气象是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对了对了替我赤犬大将,转告他,他寻觅多年的那件宝物正巧被我捡到。” “另外——”到这里再次很刻的停顿几秒钟,然后话音一转,“那艘与安娜小姐一同的海贼船,调查工作也交给你全权负责。” “是,中将大人。”边上那军官沉声回应,瞬间盯了我一眼又飞快错开目光,面色里带出几分不豫,“这位女士————” “哟哟没问题没问题。”象是很清楚自家少校的犹疑,乔纳森中将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的样子,“即使问题,以我们目前的战力,g-8支部此时的兵力倾巢而出也奈何不了安娜小姐。” 这位多年未见性子居然也半点没变的乔纳森面带微笑,慢慢悠悠说着措词尖利的话,“动物系幻兽种,安娜小姐多年前就立于巅峰,与她交战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面对霎时间投来的在场这三位含各异的视线,我面无表情的————把脑袋扭向另一边: 这组待客用沙发位于办公室一角,过去些外边是个露台,与室内相连的门大敞着,从看得见的景致判断此地应该位于高处,视野再往外推依稀能看见下方海湾一角,以及,隔着海湾的陡峭岩壁。 g-8支部,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旧址倒是半点也看不出彼时奢靡华丽黄金都市的风采,只除了灰白颜色的岩壁,寸草不生的样子时隔多年依旧不变。 电光火石间感叹一把时隔许多年故地重游的唏嘘,紧接着就想起这故人刚刚别所指的话,‘一起的海贼船’? 呃想了想,我不着痕迹的黑线一把:先不管往下掉的过程中我怎么也没从空荡荡的附近看到别的什么东西这件事,反正打从一个仰天跌跤能摔到女!性!版!年轻的大将赤犬身上过后,个人表示,再发生任何外都不必觉得奇怪。 关键是那‘一起的海贼船’从高空恰恰好掉进g-8支部这种万分之一的巧合,那种事呃不必说,肯定是草帽家。 除了蒙奇d麻烦聚合体粗神经总喜欢把人当行李夹带路飞,大概没别的谁家能这么可怕的巧合能力。 掉入g-8支部,草帽家是从空岛返航吧? 原来是又一次撞到节点上。 既没早一步也没晚一步,居然‘一同’,这运气 于是————我现在确定了,这回的运气果断的继续跌停板。 根据‘草帽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定律’,接下来g-8支部绝对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加上之前阿拉巴斯坦分别时被路飞预先恐吓的,下次见面一起航行吧这个断言 (:3ゝ) 不幸回忆起草帽家粗神经船长的乌鸦嘴,我脑袋后边的黑线立竿见影的又厚实好几层。 一脑门冷汗发呆的间隙,眼角余光中,我发现那位德雷克少校几番欲言又止,不过许是碍于我这外人在场,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沉沉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与那位军医一同朝外走。 不多时,办公室门扉开启复又闭阖。 接下来,清场完毕的室内剩下两个‘多年未见故人’的我和乔纳森中将彼此静静对视,气氛没变轻松,反而更沉闷起来。 又等了会,乔纳森中将没了旁人之后索性褪去虚情假,眉宇间带着半是戒备半是怀疑的神色返身折回他那张办公桌后边,在位置上坐下,一双手手肘撑着桌面,双手达成尖塔状虚掩着自己小半张脸,眯缝起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安娜小姐,真是多年未见。”他压低了声线,语气显得凝重,“此刻见您的模样,我想,困扰多年的疑问可以解开了。” “您当年的那些话不可能,不代表不存在。” “无法完结的彩虹迷雾系列,失落帝国阿契美尼德,世界的尽头拉夫德鲁” “每一次发生的事实都彷如在印证您的预言,原本我和萨卡斯基认为是您的能力,某个未知动物系幻兽种特的力量。” “此刻看来,我是不是可以如此猜测——”幽幽的停顿片刻,他象是自嘲的笑了笑,复又说道,“那并非预言,而是一种事实,您的事实,当初我们的未来是您的过去。” 说完他静静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之后放下手整个人沉沉地往后靠到椅背上,似是漫不经心的耸耸肩,“时过境迁的如今那些答案其实也没追究的必要,安娜小姐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我只希望您能解释,一个小小的问题。” “您自高空恰好被我目睹,第一时间接触到您的也是我。” “当时您的外型实在不像人类,獠牙、利爪、独角,骨质面具,若不是当初曾经见过您发动能力,我会将您与一年前本部发出通告中的食人异种到一起。” 许是见我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这男人很快又接下去说道,“我听闻动物系恶魔果实能力者一种觉醒状态,而您的眼睛此时是黑色,那么,眉心那道墨黑竖纹,是觉醒标记?” “另外,您当初留下的线索,海军家属身份的信息是确其事吗?” 127.第一百二十六章 室内再次陷入某种介于无言以对和面面相觑之间的安静状态。 乔纳森中将丢下系列超级麻烦的问题之后就盯着我沉沉的看, 面色显得沉稳, 眼神里却透出一种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执着。 而我我根本不想回答。 一则,他问的那些事牵涉太多东西, 除了关系到鬼族的陈年旧事,更有部分涉及海军内部机密,该说不该说的尺度我可把握不好, 而且这男人相当精明, 指不定等会从中推断出什么来。 二则呃——好吧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圆谎,当年放任他和年轻的萨卡斯基误会, 动物系幻兽种什么的,呃呃呃 总之, 超级麻烦,浪费口水半天也不见得能说清楚。 所以还是算了。 有句很出名的话不是说了嘛‘百言不如一默’,这种时候只需要面无表情沉默是金。 良久,许是发现我真的半点开口合作的意思也没有,乔纳森中将目光微微一暗,眉宇间顿时露出几丝杀伐之气, 复又冷声开口, “安娜小姐似乎不愿意谈那些事。” “如此, 我只好”说话间他肩膀微不可察一动象是准备做出点什么,不过下一秒又改变主意硬生生压制自己的动作,沉默几秒钟,再次说道,“安娜小姐真是半点也没变。” 音调似是无可奈何,抬高了眼睛,投来的视线显得冷漠,“当年到如今都是如此,以不变应万变的笃定模样,是因为您深知自己的力量强大到无可匹敌是吗?” “巅峰强者的傲慢,真是令人不悦的性格,安娜小姐您。” 他的说话声越说越低沉,面上的神情跟着越来越阴森,细看之后眼底更是藏不住的冷酷和戾气,“时隔多年,您仍确信自己将立于不败之地吗?” 这位故人话说着说着眼瞅立刻就要炸毛的样子,见状我只好咳嗽一声,接着故作无意的摊了摊手,百般无奈的回道,“关于乔纳森中将的问题,我这里有些为难。”除了为难,我还怕麻烦,不过这句就算了不说也罢。 先模糊的透出点,接着告诉他折中办法,“当然,如果您执意要答案,我想有一位可以给您。” 我这厢话音落下,那厢他虽然没有开口,不过投来的目光倒是很无声胜有声————他在等着我给他那个确定人选。 于是,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叹了声,揭开谜底,“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大将黄猿。” “我的番号可以告诉您,确认后您会知道,我隶属海军科学部。”当然,至于我原本是海军综合医院护士这种事不必多说,该知道总会知道,不该知道,我也没必要多事。 想来,这位乔纳森中将能平平安安活到如今,对马林弗德海军本部之内错综复杂的派系争斗一定知之甚详,并且,他能安稳坐在g-8支部最高指挥官位置上,相信除了骁勇善战,谋略方面也不会比任何一位在职将领逊色。 简而言之,能坐到一定位置的将领没有哪个是蠢货,除了征战杀伐,来自背后明枪暗箭不见得会比战场上少,没有脑子的人早就死得骨头都不剩了。 这种点到即止的说法,乔纳森中将一定听得懂,如果听不懂就肯定是他装傻。 关键是,能把很多事推给大将黄猿那边解释是再好不过的了,对吧? 不管是不是不该泄露的机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黄猿大将先生绝对能够完美解决。 我相信他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海军本部大将黄猿,无论是敌对的海贼方亦或者海军自己的阵营而言,执掌科学部的那个男人名声都不太好,其难缠程度能和另外那位别称‘地狱犬’的萨卡斯基大将比肩,两个都是恶灵退散。 ————果然。 我说完就见乔纳森中将慢慢睁圆了眼睛,那张足以欺骗世人的老痞子长相的脸,面上露出一种极复杂的神色,象是出乎意料,又象是有些儿不悦? 只是不知道那份几不可察的不悦感究竟针对谁。 片刻过后,收拾好顷刻间外泄的异样情绪,微微整了整面色,他随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哟哟如此看来是我落伍了啊” “既然安娜小姐隶属科学部,那么,萨卡斯基一定早就知道。” 说着又很刻意的叹了声,脸略略偏开些角度,音色间仿佛带着无限唏嘘,“说起来,近些年确实和萨卡斯基疏远了,真是,交情这种东西淡着淡着就荡然无存了啊” 我被他叹气叹得浑身一毛,想了想就提醒(转移话题),“您不致电确认我的身份吗?我可以报出番号数字给您。”就象那会在先锋号白猎人那里,这是最简洁有效的手段。 “算啦”结果他摇了摇头,一脸日薄西山的老头子气息,“我相信安娜小姐不至于说那样经不起查证的谎言,向赤犬大将确认的举动对如今的我来说,是交浅言深了啊” “您随意。”我艰难的咧开嘴角,回之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种文绉绉一句话里边意思九拐十八弯的说法,真是 也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派系出身军官将领的人文特色啊喂! 之后乔纳森中将不再开口,也没了打算继续交谈的样子,只静静端坐在那,撇开的脸盯着通往露台那个方向的门,不知想着什么神色渐渐变得阴郁。 而见这位没了试探审问的兴趣,我立刻悄没声松垮下肩膀,闭了闭眼睛,小心的保持呼吸顺畅,试图让自己好过些: 胸口压着一块巨石那般,沉重冰冷,胸肺闷闷发疼。 身体看不到外伤,被花天狂骨斩伤的位置,疼痛却一直得不到有效的延缓。 灵体锁结与魄睡位置体现在锁骨附近,它几乎被刺穿,当时刀锋险险偏移几分,也不知是最后手下留情了还是怎样可无论如何,几乎受到重创是事实。 我想,看不见的刀伤怕是要修养一段时间才可能痊愈,并且这期间我得不到任何治疗,毕竟如今世界运行的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 斩魄刀造成的伤害相当于灵魂受到重创,哪里会有医生能够治疗,只有我自己慢慢修养。 不过,即使代价沉重,结局却是令我很高兴呢 许是这一瞬因着带回挂念许久那两位而升起的喜悦感令得意识有所放松?肺部受创带起的咳嗽也再没能克制。 而短促剧烈的咳嗽对于此时太过安静的室内来说,显得格外刺耳,顷刻间就惊动了怔愣中的乔纳森。 他转过视线,目光投来细细打量半晌,眉心皱了皱,“安娜小姐受伤了?咳嗽声象是肺部出了问题,需要叫医生吗?” 说着顿了下,脸上又露出几丝为难,“医疗处” 我摇了摇头,谢绝他的好意,“不必了,大概是有些受凉。”接着转了转眼睛,看向露台那里,试着提出要求,“室内空气不太流通,我能去露台吗?” 那外边仿佛看得见遮阳伞一角,象是歇息的地方————说起来,这种‘受伤了还要和喜欢试探的家伙独处一室’的情况 能得到改善是最好,不能也没关系。 反正,这位乔纳森中将看起来也不像放心把我放到外边闲晃的样子,留在办公室里他眼皮子底下的话,稍后听见什么机密可不就是我能控制得来了啊 要知道草帽家还在g-8支部里边流窜,过不了太久,乔纳森中校肯定焦头烂额。 呃 也或许是考虑到和我一样的问题?十分钟后,我安安稳稳半躺在故人办公室外露台一角的躺椅上,盖着软绒绒的羊毛毯子,顺带边上矮几搁着茶点,抬手就能取到。 长椅子更是舒适得不得了,大概它的主人常常忙里偷闲,它被调整到最适合人体脊背骨骼幅度的位置,一躺上来就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简直是非常非常懂得享受的人啊乔纳森中将,即便偷得浮生半日闲,休憩所用的器具也精心妥帖,想来,他身边要不是有个很懂事的副官就是他有个相当了解他的家里人。 晒着太阳,就着暖洋洋的热度往躺椅里更沉几分,我眯起眼睛,打算趁现在草帽家还没闹腾起来先睡一小会。 此时日正当空,躺椅上方架着一柄遮阳伞恰到好处挡去高空直/射/下来的日光,而角度也刚刚好,能遮住落在眼睛上的太阳,视野却辽阔。 位于高处露台下方的内湾一览无遗。 放眼看出去,目光所及是寸草不生的陡峭岩壁,灰白色岩石上远远的能看见几道钢铁扶栏,是军事建筑的部分,高耸岩壁成环形包围下方内海湾。 几艘中小型军舰停泊在沿内海湾建起的开放式船坞内,顺着海流往更远处看,巨大厚重钢铁闸门切断基地与外界相连的洋潮。 这座海军基地一旦彻底运转,想必就是易守难攻的巨型战争机器。 多年来被外界称为‘刺猬’的g-8支部倒是名副其实。 收回远眺的视线,我挪了挪身体,慢慢闭起眼睛若不是过那本[失落的帝国],此时此刻身在此地一定也不能把旧年那座黄金都市与如今的钢铁要塞联系起来。 真的,半点相似之处也看不见。 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所在地,当年我只涉足外城,可是通过进入水道时瞥见的吉光片羽印象也能在脑子里模画出整座帝都全貌。 这座岛屿是被某种巨大力量强制重组过。 原本应该是一个葫芦形状,借由方碑机关开启岩壁来联系外城与内城,如今它是一个圆或许那本书上仍是有不尽详实之处。 而那些被模糊的细节,想来是机关吧? 出身机关岛的娃娃脸西瓦士兵启动了足以使得岛屿重组的机关,阿契美尼德王朝帝都,工匠是以整座能够运转的机关为设想建造的? 脑子里漫无边际想着些有的没有的事,不知不觉间意识开始模糊 渐渐的 我知道自己陷入梦境,因为笼罩在意识的那层薄雾后方,露出了柯泰雅史塔克的身影。 虚夜宫第一十刃,那笨蛋身后是一望无垠的碧蓝,他自幽深漆黑的空间裂缝后方走出来,慢吞吞的像个老头子,一出场还打哈欠,睡眼惺忪 莉莉妮特跟在他身边,小小的脸板着,神色却很放松,半点决战开始的紧张感也没有。 他和她,以及他的同伴们立于高空,前方则是此战的对手,尸魂界最强大的几位队长。 我知道自己陷入梦境,因为柯泰雅史塔克出场这一幕根本是我记忆中的剧情片段,我没能赶上当初只来得及看到开始的冬季决战。 当我恰好露面,战局已经接近高/潮,呃或者该说,是虚夜宫破面军团已经露出败势。 蓝染惣又介,那位放言‘此后将立于天顶’的男人漠视追随他的破面逐一战败死亡。 嗯那种一言不合就穿越的意外,经历过几次的我已经习惯,不久前还在为了偶像小雀斑艾斯各种焦心烦恼,撕开盗版黑腔刚把他丢进去,下一刻就一个仰天跌跤摔进异世别问我惊不惊讶。 总之,我摔在了尸魂界死神队长们和虚夜宫破面军团冬季决战现场,还是已经进入对我而言的尾声。 柯泰雅史塔克与京乐春水正在激战。 当然,才从那位友哈巴赫斩月大叔嘴里惊闻‘第一十刃死于八番队队长’一事的我,看到那一幕简直触目惊心。 虽然知道主角不败定律,也知道有些事很难更改————可是,如果不去做眼睁睁看着,我办不到。 无论如何必须试一试,所谓的‘违抗命运’。 我啊流落虚圈那么多年,他和莉莉,加上我,三个(人)等于相依为命,或许算是我厚脸皮,总之,柯泰雅史塔克,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是娜娜之外我的另外两个亲人。 谁能目睹亲人丧命无动于衷?至少我不能。 所以,即使是很不自量力的行为,我也介入那场战斗,试图带走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两位破面。 其实那种念头已经存在很久,彼时毫无预兆回归,我就一直后悔,很多话来不及说,对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 早知道有一日我会消失,之前我就应该努力抓住他的指尖,跟他说,不是独自一人,至少,还有莉莉和我,所以,不要死。 不要带着以性命回报蓝染恩情的心态,死在对那个野心家来说如同垫脚石的战争里。 多么侥幸,这次命运站在我这边。 黑暗幻星罗睺,藏在眉心的苍龙配刀,鬼无里地下深处,京乐春水以灵王留下的封印试图再次强行压制它,最终却被它利用掌控的混沌之力瞒天过海,骗过八番队队长,甚至我。 它藏在我的身体里,并且随着我回归。 被友哈巴赫无意间唤醒之后,我就明白如何使用罗睺,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传承,无需语言。 可怕的异类力量,以身为鞘,罗睺为刃,这才是异种苍龙的真正继承,混沌与破坏之力撕开空间时间界限,导致我愿望成真。 借着世界运行轨迹,自缝隙中偷走我重要的亲人,带着他和她回归。 即使不被世界本身意识接受,也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活下来了,此后的命运就由他们自己走下去。 /p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28.第一百二十七章 草帽家在的地方从来都是无比热闹, 各种意外, 各种麻烦, 各种叫人超出想象, 所以, 被吵醒之后我也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毕竟是早有预料的事。 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澄澈透净天空, 阳光不再那么热烈显得有些柔和, 日影比临睡前偏移了些, 根据角度判断,我估计自己方才的睡眠持续三四个小时。 位于高处的露台仍旧很安静,许是位于中心区域的缘故,许多声音被海风与岩壁隔离, 可即便是听不见那些,空气里也还是隐隐约约能传来些许凝重感。 微不可察的压抑,无形无质的紧张,风与波涛间,依稀仿佛无声传递的, 烽火硝烟。 那是一种潜意识能够感觉到的, 大战将至的绷紧。 山雨欲来之前短暂的祥和与平静时间。 大概也是睡眠有助于身体健康?总之,小睡后醒来的现在,我觉得舒服了些,至少呼吸的时候肺部不那么刺痛,胸口不会再象压着个沙袋似的,沉甸甸的叫人难受。 于是,身体舒服了精神跟着也放松了,连带心情就变好。 然后,对于办公室里边的动静也有了耐心搭理。 半躺着舒展了下筋骨,紧接着慢慢吞吞坐起来些,最后扭过脸,伸长了脖子去关注,里边,呃隔着大敞的门,从办公室里边投来的隐约带着点窥视意味的目光。 身体略略倾斜,下一刻就与对方的视线对个正着————躺椅在露台一角,人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只需坐起来稍稍移动视角,办公室里边大部分就能尽收眼底。 于是,我看见了一位貌似乎正在与乔纳森中将交谈的女性。 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海军将官装束,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遮去大半张脸,嘴角噙着微笑,气质文雅中透着严谨。 不过,或许是错觉?一瞥之间,依稀仿佛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先前也正是这位的注意力扰得我从睡梦里苏醒————并不是带着什么恶意或者敌意,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刺探与戒备。 大概是受伤引发的本能潜意识始终防备着周遭,她的打量与留意,扰得我不能安稳。 另外,她选了个很好的位置,从露台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大半个身影,并且她身后恰恰是房间对面的门,也就是说以她为中心点,露台与门形成直线,相当微妙的角度。 我打量她的同时,对方也静静盯着我看,隔着深色镜片眼神看不分明,可就是不对。 很快,这位年轻女士似是不以为意的移开视线,随后我也把目光转了个方向: 办公室里边有四个人,除了乔纳森中将和德雷克少校(是这个名字吧?),另外一位眼生的海军士官,最后就是正和乔纳森中将谈话的这位陌生女士。 而此刻室内的谈话已经停止,除了一开始那位不时分神拿眼角余光斜乜露台这边的女士,与她交谈的g-8支部那几位显然也发现了我这么个旁观者,另外三道视线跟着齐刷刷的投过来。 隔了会,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的安静场景被他们g-8支部指挥官率先打破。 “哟哟打扰你的午睡了,安娜。”乔纳森中将咧开嘴角,笑得痞子气十足,语调慢悠悠的说道,“原本还想着过半个小时该叫醒你,怎么样?还要再睡会吗?” 说完了还疾疾走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从办公室里边窜到躺椅边上,伸出一手,掌心朝上悬在半空,一副殷勤得不得了的样子,“身体好些了吗?” 声线压得有些低,音色沉稳又缓和,唯一和他举止言行不合衬的是,他站在遮阳伞下,许是角度的缘故?面上的神色仿佛带着微微的暗影。 当然,如果扣掉这一点,此情此景简直叫人不误会都困难:这么这么的热情,还打算亲自动手把我扶起来的姿势,不晓得的人会以为你是在和你老婆说话啊喂! 我:==b 怎么说呢?乔纳森中将,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在我一觉醒来之后的此时此刻,态度诡异得简直叫人浑身发毛。 这是吃错药了?还是我莫名其妙穿越变成他老婆了?肯定是前者吧?我不记得自己还能有睡个觉就能给自己免费整容换个身份的能力。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在这位故人各种可怕的热情目光等待下,顶着一脑袋黑线,干笑两声,“乔纳森中将您有客人?实在是失礼了,那个————” 你能往边上挪一挪吗?瞪大眼睛,我拼命的想用眼神告知对方这么个事实:别这样热络,真的,我和你不熟!一点也不! 可惜的是对方半点也看不懂,或许故意看不懂?顺便还曲解我的眼神————他笑得更热情,简直都快挤出一脸褶子,“哟哟果然还是生病了?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啊” 言语间无比温柔,简直深情款款得让我直想抽死他。 他一句话里边,每说一个字都让我觉得自己会少活一年!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决定忍无可忍,我猛一侧身,险险避开这男人探长过来要搭上肩膀的手,然后拉长了脸,阴森森一边磨牙一边小小声开口,“不要一副我是你怀孕的太太的样子好么?” 说完想了想马上又追问,“对了,你结婚了吗?” 信不信我回头打听清楚了马上找你老婆好好聊一聊?我这人虽说不爱多事又不爱八卦,可在马林弗德海军医院里边也还是有些闺蜜 而且,马林弗德那边流言传播速度之快,比大将黄猿的光速可慢不到哪去。 信不信回头你的桃色新闻能让你后半辈子家宅不宁? 斜眼盯过去,一脸的无声胜有声:你敢不敢再热情点啊?想此后的每晚都睡沙发跪洗衣板是吗? 这回他果断懂了我的威胁,原本还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的姿势,下一秒立刻收手人也站直了,面上变魔术似的换上生疏又客气的淡笑,“我的私人情况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安娜小姐如果有兴趣” 我顺势起身,绕过他从躺椅另一边下地,站直了理一理衣裳,微笑,“我其实不感兴趣。” 当初你就一副风流花心的鬼样子,谁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我才不想知道哪位女士倒霉嫁给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出幺蛾子 心里边带着无比唾弃的吐槽,趁着这位的身形能挡住从办公室那边投来的视线,我咧开嘴角,丢一个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神给他。 之后又学他翻脸如翻书的摆出一本正经的脸,“您有客人,那么我先告辞?” “哟哟安娜小姐何必客气。”乔纳森中将又一次笑起来,说着人侧了身,作一副邀请的姿态,一边说一边迈开步伐有意无意把我往办公室里边————那位年轻女士面前领,“对了,这位是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雪帕特中校” “雪帕特中校所乘的军舰遭遇飓风此时正在船坞内休整,一旦休整完毕很快能够启航,安娜小姐或许可以搭乘它返回马林弗德。” 言语间显得很怎么说呢?实在是热情得非常虚假。 我随着乔纳森中将慢慢的走进办公室,听着他的话,一边站到他介绍的这位来自本部的特别巡查官面前与对方彼此静静对望,两个人的面上也都同样挂着微笑。 彼此看起来都很礼貌的在聆听乔纳森中将的话不过,我想,我和这位‘雪帕特中校’各自的心情都不是特别美妙吧? 这么说吧乔纳森中将实在是真的,真的非常明显的是在找事。 我知道乔纳森中将一直不信任我,当年他对我就带着深刻怀疑,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曾打消过戒备,然后现在除了对我各种试探,他的态度也很奇怪的,不止是针对我一个。 还有另外这位,此刻他笑容满面介绍的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乔纳森中将同样怀疑着她。 这位‘雪帕特中校’因为离得近了,我更看清楚她的模样 五官轮廓深刻迷人,身材高挑纤侬合度,非常美丽的样貌,隔着深色墨镜,镜片后方的眼睛,盯着人看的目光带着不自觉的疏离感。 呃好吧我知道这时候脸上不该有任何情绪,不然会穿梆————所以啊我很快垂下眼帘,视线在这位本部特别巡查官胸襟上划过去,随即又礼貌的微微倾身。 她戴着铭牌,别在胸襟上,出于礼貌我只扫过一眼就错开目光: 雪帕特,海军本部中校,特别巡查官,铭牌上的刻纹表明身份,恰如乔纳森中将介绍的那样,不过,也仅仅是铭牌罢了。 “失礼了,我是安娜。”我扬起脸,微笑。 “啊啦失礼的是我才对。”她的声音比一般的年轻女孩子低沉磁性,音色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显得温文尔雅,“不知道您在午睡,打扰您的清静。” “对了,您是”说话间她停顿片刻,飞快瞥了边上一眼复又开口,“乔纳森中将您的太太吗?” “哟哟不对哟”边上笑眯眯的,但明显是在盯紧我和她观察两个人有什么反应的乔纳森中将立刻出言反驳,“这种误会可不能产生,我家亲爱的会生气哟” “安娜小姐她啊”这男人把眼神移过来,微微翘高的唇角,眉宇间透着狡黠,神色看起来十万分的不怀好意,“她可是” 我咳嗽一声,故作无意的打断乔纳森似乎要说出口的可怕内容,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下,阴森森的恶意满满微笑,“是情人。” 给出一个绝对败坏对方名誉的流言起源,接着慢条斯理的往上边又泼上一桶黑漆漆的墨汁,“乔纳森中将大人打算抛弃的,即将被遣回马林弗德的情人。” 话音落下,眼角余光中再次诸位的眼神啊真的,一瞬间各种一言难尽。 首先是‘雪帕特中校’,她,这位对我来说知名不具的年轻美人一脸卡壳,隔着深色眼镜镜片瞪圆一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惊讶。 接着是g-8支部的德雷克少校和另外一位不知名中士,这两位海军军官有志一同的摆出一副下巴堕地的目瞪口呆表情,顺便,斜乜他家长官的眼神简直无比的难以言说。 最后,最最无法形容的是乔纳森中将,他先是呆了呆,接着面上飞快的轮换过各种颜色,之后整张脸保持在扭曲波段,看起来青白交错,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糟糕模样。 眼见这位多年前的故人总算被噎到那样露出命不久矣的表情————因为他看起来很悲剧,导致一直被刺探而心情不好的我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接下来等了会,之后在满室无语凝噎的死寂当中,我眯起眼睛,拿出最高等级的温柔微笑,慢吞吞的说道,“当然,那是开玩笑的。” 说完眼神一转,瞥向僵在那象尊石像的某位,继续往下说,“乔纳森中将您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动怒吧?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比起你刚刚那种摆明要让这位‘雪帕特中校’产生误解的言行举止,真的,不过是个小小的玩笑。 而且我这不是很快就解释了嚒至于别人究竟要不要解开误会,那就跟我没关系了真的,要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女人不要脸起来战斗力可是很强悍哒 能杀人于无形哟 礼尚往来嚒 半晌,乔纳森中将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几经变化最终艰难的停留在某种介于苦逼和苦中作乐之间,接着轮到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开口,“安娜你真是,这么多年了脾气也没变,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着摆了摆手,肩膀耸拉下来,“算啦算啦毕竟,我欠着你一大份人情没还呢” 先是仿佛说服自己那样给出理由,随即转了转目光,自顾自打圆场那样笑着,“雪帕特中校,让你见笑了,不过我之前说的,安娜希望能搭乘军舰一同返航,这件事可是真的。” “安娜隶属海军科学部,黄猿大将麾下。” 闻言,‘雪帕特中校’浅笑一声,“啊啦那可真是失礼。”语调显得格外温和,说话间眼神一转,复又探出手悬在半空————似是一个握手礼的准备动作,“很高兴认识您,安娜小姐。” 我僵着微笑的脸,同样伸出手,试探性的握上去,倒是没有象她一样说话,因为我一贯不怎么懂得怎么和人说客套话,社交障碍症嚒 所以,微笑就好。 如果有上帝视角,相信此时这一幕真的各种一言难尽,边上一只老狐狸似的乔纳森中将,一位看不出情绪但(知道真相的我敢肯定)绝对戒备又敌意深厚的‘雪帕特中校’,被这样两位夹在中间 个人表示,心好累。 握手完毕,接着,乔纳森中将担负起他作为此驻地最高指挥的责任,与巡查官继续先前各种看似客套又热络的谈话。 良久,一番迂回交锋彼此试探过后,‘雪帕特中校’表示:她希望能够尽一尽自己此行身负的任务,也就是考察巡视g-8支部内呃从硬件设施到军队管理各项细节 这确实是特别巡查官的主要任务来着,海军本部每年都派遣特别巡查部出航,不定时的在各个海军要塞驻地巡回检查,以防止出现贪/污/腐/败等问题。 特别巡查部也因此成为不受欢迎的部门,啊另外还有个与之并肩的单位,海军宪兵队;后者着重针对将官兵士个人,前者的目标却是整个驻地部队。 总之,这两个特殊部门都非常不受欢迎。 呃偏题了,言归正传。 最后,特别巡查官离开办公室前去履行职责,经由乔纳森中将委派的海军下士带领。 待得办公室的门又一次阖上,前一秒还笑眯眯的乔纳森中将立刻就开口,也不避着人,相当的直言不讳,“德雷克少校,你觉得这位雪帕特中校会是草帽海贼团尚未确认身份的最后一位成员吗?” “中将大人。”留在室内的那位络腮胡子看起来相当稳重的少校象是想了想才回答,“依照您的指示,有一组士兵监视她的行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逮捕。” 说话时瞥了我一眼,又沉声道,“至于关押起来的两名海贼” “哟哟落入网中的鱼儿没必要太过关注。”乔纳森中将的语气很狡猾,拽长了音调,语速慢慢悠悠,仿佛别有所指,“重要的是还游曳在水里的那些漏网之鱼。” 之后停顿了会,随即偏了偏头,目光对上我的,“对了安娜小姐,不介意我联系萨卡斯基吧?” 他象是解释那样,神色格外的诚恳,“海军科学部的行动从来属于机密,不允许驻地部队介入,你出现在g-8支部一事,说起来” “我当然不介意。”我笑得一样很诚恳————心里绝对是另一种表情,就算我介意难道还能阻止你不成? 当然,我现在确实也是介意,原本是没关系,可是话说回来,草帽家既然从空岛返航,证明阿拉巴斯坦一事已经尘埃落定。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方面究竟知不知道我曾经搭乘草帽海贼团的船,这件事我现在真的半点也不知道,无法猜测。 那么————乔纳森中将致电赤犬大将查证,一旦提及草帽家可真是,就算我这回没有搭乘草帽的船也肯定被认为是搭乘了吧? 诶还真是 想了想,然后耸耸肩,我抬手比了比室内一角的沙发,“不介意我去休息吧?乔纳森中将您接下来似乎会很忙呢”他那里和少校一副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作战计划要赶的样子,我傻站着可真不是个事。 另外,“不介意能拿些近段时间的报纸给我打发时间吗?” 得到允许可以坐下歇脚之后,我又提了个要求————看报纸,也好叫我了解下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而某些事是不是和我记忆有出现偏差。 比如说,沙鳄鱼 乔纳森中将相当好脾气的应允了我的要求,着人取了厚厚一叠报纸,顺带茶水点心招待,等我沉在沙发里休息顺带翻阅,耳朵边又听见房间另一边,办公桌那里,他和德雷克少校的谈话。 说起来,真的是半点也不避着人,也不知是打消了戒备还是胸有成竹,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和他下属连音量都没有刻意压低,象是忘记还多出我这么个外人。 他们在讨论截至目前的发展,关于草帽家: 草帽家的海贼船被扣留。 船上物资被(乔纳森中将)当成‘鱼饵’搬离梅丽号。 另外,两名海贼已然落网关押。 此时g-8支部内不时传来发现草帽海贼团成员的消息。 竖着耳朵听了会关于‘抓捕草帽一行人的一百零一种计划’,之后,我收起心思,把注意力放到手里的报纸上。 从身边这一叠按照日期叠放的报纸依次往下翻,选出首版印着沙鳄鱼先生大头照的那份,然后翻开了细细的看———— 阿拉巴斯坦发生的事,沙鳄鱼被剔除王下七武海头衔关押至深海大监狱,巴洛克工作社覆灭 这些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没有太大出入。 至于打败沙鳄鱼粉碎那个男人的窃国阴谋,功劳被世界政府放在白猎人斯摩格头上,顺带通报嘉奖先锋号全员 这个也没什么好意外,那是世界政府一贯的手腕。 于是,翻看一遍那件事发生之后半个月内的报纸,我得出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改变的结论,最后 看完想看的东西,又随手翻了翻近几天的报纸,没了兴趣正想干点别的什么事,注意力却猛地被无意间瞥见的照片吸引。 怔愣片刻,我死死盯着经过刊印而显得模糊失真的这块小小的图片,心里一时 手上拿的这份报纸是前天的日期,原本没了兴趣只是随意翻翻,谁知道,第四版的小小角落,这条象是给旅行社打广告的札记,配着文字的照片里,喧哗又热闹的街景,当中的人物,即使略显模糊 是莉莉妮特没错! 小萝莉的模样,身上还是穿着她那身虚夜宫破面侍从官衣裳,一手举着冰淇淋,一手牵着谁的衣角? 因为照片角度没有拍摄到她攥着的衣角属于谁,不过————是莉莉妮特没有错! 她在七水之都吗? 借着报纸的遮挡,我一脸扭曲:这回估计真的是得很不幸要恰如乔纳森中将怀疑的那样,和草帽海贼团有勾结了,我。 前天日期的报纸上刊载,到七水之都旅游札记街景照片上有莉莉妮特,最快时间想赶过去,恐怕也就是草帽家的船了吧? g-8支部能特意为我准备一艘军舰?想当然不可能。 就算可能,我也不能搭乘吧?毕竟我是要去找两位来自异世界的破面,不管怎么说,暂时还是不要让海军方面知道的好。 为了彼此的安全。 /p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29.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旦打定主意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我想随着草帽家的船离开g-8支部去往七水之都,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么说吧虽然乔纳森中将提及入侵要塞的海贼是草帽一伙, 不久前和那位‘雪帕特中校’见面一事也印证了那个说法。 不过,到现在我也没能和草帽家其他人真正面对面碰上,除了‘雪帕特中校’,而不巧的是,那位高挑美艳的女性与我素未谋面。 相信,阿拉巴斯坦一役之后才加入草帽海贼团的那位美人不信任我, 哪怕是我找到机会和她单独交谈也不会被相信。 这当中有部分原因是她原本就极其谨慎,另外一部分却是乔纳森中将的杰作。 不得不承认乔纳森中将手段极其老辣, 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在那场会面当中刻意营造出暧昧气氛,挑起那位‘雪帕特中校’的敌意与戒备。 虽然不知道乔纳森究竟是怀疑她还是怀疑我, 甚至两个人都被他怀疑, 可我必须承认,即使他的手段很粗糙, 却相当有效。 至少, 听闻我隶属海军科学部的‘雪帕特中校’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听信我的任何言辞。 比起草帽家其他人的粗神经和乐天派, 那位可是在黑暗世界挣扎沉浮二十年, 八岁开始亡命天涯,半生颠沛流离, 能平安活到现在,警惕性与多疑必定刻在她的骨子里。 所以啊 坐在沙发上把那一盘子点心配着茶水全部扫进肚子里之后,我决定老规矩,坐享其成。 反正,草帽走到哪麻烦跟到哪定律一定会带着路飞小船长和g-8支部最高指挥官面对面激情碰撞一回,我只要厚着脸皮赖在乔纳森中将办公室里,结果肯定是能撞上哒 换了别家或许还有点悬,可是,我等的是草帽家啊 未来的海贼王,蒙奇d路飞。 现在开始只要静候佳音就好,创造奇迹的黄金梅丽号最后一定能离开这座钢铁要塞,在世界的海洋一往直前。 我必须再次重申,一旦打定主意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而等待的这些缓慢时间里,事态恰如我们广大海贼迷知道的那样,草帽家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奇迹和意外的创造者。 随着时间流逝,要塞内各区域陆陆续续传来进展: 首先,海军食堂很闹腾,两位原本是本部派遣来的名厨呃被发现是冒牌货 一位金发小哥展现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佳厨艺,折服包括料理长在内的广大食堂员工的心————如果没有被揭穿身份,金发小哥往后估计要受到各种崇拜,顺便g-8支部的食堂料理也会备受此地将官军士的青睐。 结果,金发小哥不幸被揭露是冒牌货,然后,他落网被关押啦和先前逮着的另外两名海贼一起丢进地下牢房。 还有一位,半点厨艺也没有,除了吃就是制造各种混乱的他顺利逃脱了,不知道藏哪去了,总之,目前正在被紧锣密鼓抓捕中。 把食堂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两位‘厨师’,根据传来的其行动与外貌描述,我个人表示,金发小哥是厨师,另外一个黑头发的矮个子,除了路飞没别人。 然后,医疗部很闹腾不知哪里来的医术精湛的医师和护士 是小驯鹿和娜美吧? 再然后,要塞内各巡查队发来报告,据闻是有不明人士在游荡,也不知是迷路还是怎么样,巡逻队一直掌握不到对方的确切路线,但是可以肯定,确实有一位到处转悠 这个,团团转甚至能把追踪的巡查队一并带得迷路掉的,是三刀流剑士吧? 再再然后,船坞那边的后勤部修理班似乎也不太/安静。 总之,一个白天慢悠悠的过,乔纳森中将办公桌上的电话蜗牛却忙得不能休息,不时有布鲁鲁的铃声此起彼伏,热闹得让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旁观的我表示,这样看别人忙得脚跟不着地真是,很有罪恶感。 草帽家一直都闹腾,与之同行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他们真的做起事来半点计划性也没有,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做,到最后一定能够顺利。 真的是,运气好得逆天。 临近傍晚,夜幕来临之前。 整个白天的闹腾到现在,似乎结果已经快出来————船坞那边回复的消息是草帽家‘卑鄙’的利用人质夺回了他们的海贼船。 被海贼挟持的医护室长代理柯芭特医师安全脱身,可惜的是,那艘扣押的海贼船却因为各种混乱意外重新落到海贼手中。 前去执行抓捕计划的德雷克少校怒火都快沿着话筒烧出来,然而,乔纳森中将却不紧不慢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甚至连‘海贼船驶向要塞出口试图冲破封/锁线’一事都让他眉毛也不抬。 接下来,远远的能听见重型/炮/火陆续开/炮的声音,那表示着g-8支部建造在岩壁上的重/炮阵线开始启动,试图以强大火/力击沉朝着要塞出口行驶而去的海贼船。 然而,过了段时间再次发回的报告却出乎意料。 黄金梅丽号消失了,在大片大片炮/击带起的烽火硝烟中。 紧追不舍的军舰群穿过浓烟,等在前方是高耸入云的要塞大门,巨大的钢铁闸门紧闭着,它安然无恙,一星半点受到海贼船攻击的痕迹也没有,黄金梅丽号在出口守卫部队与追击军舰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乔纳森中将才象是得出空闲来,先下令放出之前关押却被草帽一行人丢弃的牢房中的‘孔特里亚诺’,据闻草帽家成员称之为‘同志’ 不过,此时此刻,相信大家都明白,那是谎言,是为了掩护另外那位戴着铭牌,以本部特别巡查官身份出现在乔纳森中将面前,最后施施然消失的‘雪帕特中校’。 ‘孔特里亚诺’才是真正的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先前那位年轻美艳的女子嗯哼我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过我不会说,刚刚没说,现在更不会说。 受到欺骗的乔纳森中将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真相揭开之后甚至露出一种,怎么说呢?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他返身朝着待客沙发走来,以一种松了口气的眼神,略显歉意?的看着我。 “哟哟真是非常抱歉,安娜小姐。”他这样说。 我往椅背上沉了沉,微笑,“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对吧?” “是的吧”乔纳森中将微微眯起眼睛,象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我,“所以说,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象安娜小姐这样的,您对我的怀疑心知肚明却不以为意” “不过我不会道歉哟因为您的身份实在惹人怀疑。” 说着顿了顿,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声,道,“阿拉巴斯坦事件过后,海军确定草帽海贼团成员为六人,而坠落到g-8支部的船,海军检查时却发现甲板上貌似讨论会现场内有七个杯子。” “乔纳森中将怀疑我是第七个人。”我点点头,心想着难怪————不怪他,换了我也会怀疑,毕竟是一起掉下来的嘛 然后,现在查明第七个人是先前那位‘雪帕特中校’ 所以我一直觉得乔纳森中将是狐狸,当年到现在也就是从狐狸变成‘老狐狸’,他怀疑的不止是我还有那位‘雪帕特’ 不怪算啦误会解开了皆大欢喜嚒 接下来,许是打消了怀疑,乔纳森中将的眼神里不再带着刺探与戒备,甚至主动开口询问我需不需要安排个房间休息,要知道他先前可是虽然热络但也摆明了不肯让我离开他的监/视范围。 我想这大概和当年同行时给他留的坏印象有点关系?不过现在好了,他不再认为我是危险分子,也就坦白说,可以放心让我呆在要塞之内。 呃可惜的是他的提议没能实现,因为真正的雪帕特中校来了。 挟着一身几乎满溢的愤怒,一副找茬的样子出现 旁听那位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雪帕特中校与乔纳森中将的交谈,我深深觉得,惹人讨厌的傻叉真的和职务没关系。 虽说海军本部很多人都官僚气息严重,喜欢拿下巴看人,还总喜欢藐视驻守在外的部队,不过,真正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也真没几个。 尤其是雪帕特中校这样的,简直凤毛麟角。 盛气凌人不说,还真的仗着本部巡查官的身份大放阙词: 什么‘g-8支部不过是大而不当的要塞’,什么‘看似严密却华而不实毫无用处的兵力’,什么‘连小小的海贼团都对付不了如此无用完全可以取缔’ 林林总总,简而言之,就是要‘将此行所见所闻据实回报相信本部很快会下令撤销这个支部’。 或许是迁怒?雪帕特中校顶着一张看起来就极度不讨喜的小细眉毛老鼠眼长相,下巴朝天的对着乔纳森中将各种显而易见的藐视,并且还说: 现在开始抓捕草帽海贼团一事由他全权负责,至于无能的乔纳森中将,只要安静呆着等候他回报本部后给予的处分就好,别以为是本部赤犬大将的朋友能得到什么特殊优待。 另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前去抓捕草帽海贼团一行人的雪帕特中校临行前忽然拐到沙发这里,拿很鄙视的眼神打量我一会,接着又给乔纳森中将添加了个呃算是罪名吧? ‘工作时间居然把女人带到办公室乱搞’————这个听了让我想抄起茶壶直接砸他脑门上的言论。 片刻过后,讨足了嘴皮子便宜的本部特别巡查官趾高气昂离开,办公室门开启了又碰一声重重关上。 随即,乔纳森中将松开他按在茶壶上的那支手,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开口道,“哟哟幸好不是我家亲爱的在,不然发给本部的报告里边可要多一项殴打巡查官的罪名了啊” 语毕眼神一转,目光对上我的,然后非常虚伪的这样说,“安娜小姐脾气真好,我还担心您会拿他怎么样呢要是弄不好,我真不知该怎么如实交代呢” 我:() 要不是这丫抢先一步过来按紧茶壶,我刚刚就真的要拿雪帕特中校怎么样了喂! 混账! 想了想,又翻了个白眼给乔纳森中将,接着松开掐在茶几边缘的手,收起把它掀翻的念头,最后一边磨牙一边回道,“既然您都没拿他怎么样,我哪里可能动手呢?” 顶多就是打破他的脑袋————嘛嘛算了,被直接挑衅的当事人乔纳森中将都大度的不计较了,我这么个算添头的当然也不能怎样,是吧 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啊眼角余光飞快瞥了眼办公室门的方向,随即收起视线,我笑了笑,“乔纳森中将您才真是好脾气。” 当然,我说的是反话来着,学这位多年前的故人,手上干着不是人的事却把话说得各种漂亮。 我才不相信他不计较,说起来,先前那位冒名顶替的怎么拖延到很迟才因为主动逃离而揭穿身份?乔纳森中将早就怀疑她了不是吗?为什么按兵不动,当中没有故意的成分才怪。 本部特别巡查官是军舰遇到飓风才避入此地,只要找随船的海军将官随意查证,立刻能水落石出的事,怎么可能会被冒名成功。 肯定是真正的雪帕特中校行为太嚣张了被刻意忽略吧? 另外,那位雪帕特中校真真不知死活,以为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是免死金牌呢?这些年死在任上的巡查官还少吗?除了因为各种不知真假的‘海难’和‘意外’,更有毫无理由人间蒸发的喂! 海军内部的黑暗,不比别的哪里少。 涉及内/幕而被/干掉的调查官比比皆是,这位雪帕特中校之后的下场呵呵 或许是从我的表情里发现点什么不好言说的东西,乔纳森中将盯着我看了会,随即收敛了面上的不着调神色,淡声道,“那位雪帕特中校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不会因为不公遭遇而对自己人动手,这是我的坚持。” 他放缓了语调,曼声说道,随后直起身,调转视线看向露台外变得昏暗的天色,声线压得更低些,音色喜怒不辨,“当年之所以遇到你就是因为萨卡斯基受到暗算” “以己推人,那样的事至少我不会干。” “安娜小姐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不会对自己人动用手段。” 说完,他也不等我给什么反应就摆了摆手返身折回,坐到椅子里,然后继续开始忙碌。 他通过电话蜗牛下了几道命令,除了让德雷克少校无视雪帕特中校继续依照先前计划行动,接着就是让士兵把宝库里边的东西转移到办公室这里。 片刻过后,待得乔纳森中将挂断通讯,复又埋头不知在桌上摊开的地图里看什么,室内恢复安静,我才慢慢的垂下眼帘,哼了声,心里盘旋的怒意,到底因为他的坦然相告而渐渐消退。 海军内部确实黑/幕重重,派系林立彼此针锋相对,可恰是有如乔纳森中将这样的人,他们即使谋夺算计争权夺利也带着底线,才让正义之师由始至终不曾偏离方向。 无法绝对区分的善与恶,光明与黑暗彼此共生的复杂————这就是人,有着‘人心’的人。 也是叫我不能彻底割舍斩断牵绊离开的海军阵营。 真是个老狐狸啊乔纳森中将你。 分割线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安静了一段时间的要塞之内战斗再次打响。 冗长的警笛响彻天际,岩壁上一道又一道的探照灯光柱陆续打亮,很快就让这座沉淀在夜色里的钢铁要塞重新沐浴在光明之中。 即使称不上亮如白昼,每隔半分钟就反复扫过的探照灯势必令得入侵者无所遁形;相信,岩壁上照明灯柱交织形成的光网覆盖下,那些此时正引起骚/动的人很快会暴/露行踪。 然而,警报声绵绵不绝的惶惶气氛里,乔纳森中将依旧无所事事的摆弄他的西洋棋棋盘。 这种闲得能长毛的光景已经持续好一会,期间德雷克少校几次登门报告事件发展,样子很稳重行事却总是带着点暴躁感的海军军官看起来几次要炸毛,结果又被他们长官慢条斯理的给安抚下去。 德雷克少校的暴躁,原因很大一部分要归咎于雪帕特中校,那位信誓旦旦很快能将草帽海贼团全员抓捕归案的本部特别巡查官,真的就是一个说的比唱的好听的蠢材。 行事简直乱七八糟,添乱不说,还几次破坏g-8支部军队的计划,另外,失败了就立刻拿各种理由花式推诿责任。 这么个人,怪不得负责行动的德雷克少校气得头顶都要冒烟,雪帕特中校就是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中的猪队友。 倒是乔纳森中将非常非常在我看来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里,施施然自己和自己下西洋棋————他倒是邀请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我不会玩那玩意,要是麻将还好说,西洋棋就算了。 当然,四个人才能凑一桌的麻将对于乔纳森中将来说呃从他似笑非笑瞥过来的眼神里,我总觉得能品出点嘲讽意味来? 估计是认为不够风雅,配不上他运筹帷幄的高深姿态? 那是题外话先搁置一边,言归正传。 对于我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行为,乔纳森中将也没有太惊讶,不知他想什么,反正就是一副随便我做什么都没所谓的样子。 因为确认草帽海贼团第七个人是冒充雪帕特中校的那位美人之后,乔纳森中将态度好了很多,虽然不时会拿各种一言难尽的眼色盯着我看,态度古怪归古怪,可到底没了之前的怀疑和审视。 我是在等草帽家的人到来,原本因为听闻‘扣押在船坞内的船被海贼夺回’而产生的犹豫,在看见转移到乔纳森中将办公室的那些东西之后烟消云散。 怪不得乔纳森中将一点也不着急,有此时堆放在一角的那些东西,草帽家确定以及肯定会杀到这里,那可是一堆黄金,衬着室内灯光显得冷光泠泠,珠光宝气闪得我眼花。 乔纳森中将笑呵呵的解释过,说是从海贼船上收缴的财物,虽然只说明黄金的来历,可我估计依照这位的行事,草帽家的船舱也被搜刮一空了吧? 除了黄金,其它物资肯定无一幸免,而航海期间,物资何等重要,没了那些,一艘空船即使突出重围又能坚持多久? 另外,他似是无意的提及,草帽一行势必因此折返,自投罗网的理由:那艘海贼船。 黄金梅丽号,g-8支部要塞后勤部整备班经过检查,给予的报告是[船体多处受损,龙骨上一处主要裂痕几乎导致其折断]。 也就是说,这些黄金的意义不仅仅是它的价值,它还代表着,即使顺利逃走,草帽家也需要黄金兑换钱财,才能支付出修理海贼船的费用。 物资与财宝,拿走它们的乔纳森中将约等于掐住草帽海贼团接下来航行的关键。 也就难怪他漫不经心胸有成竹。 这座钢铁要塞到此刻已然彻底启动运转,支部兵力倾巢而出形成包围网,外有强大兵力,内有指挥官手中的关键表面看起来,草帽海贼团似乎真的走投无路。 不过,情势发展真的会象乔纳森中将预计的那样吗? 草帽家可是创造奇迹的一伙人啊至少我相信他们。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蒙奇d路飞可是运气好得逆天的家伙,命运之子,未来新时代的暴风眼,g-8支部无法挡住他的脚步。 虽然身为海军阵营一员我有这样心态不正常,但是成为海军家属之前已经脑残粉了那群人很多年的我呃到如今还是死性不改的继续脑残。 时隔许久,或许也不算太久? 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从 当这声音传到耳朵里,我收了收快跑到九霄云外去的杂念,偏过脸看向露台的方向,此时入夜了已经关起的落地玻璃门的位置。 昏聩的夜幕与室内投出的灯光笼罩下的露台,栏杆外先是竖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光柱,紧接着一阵类似摩托车发动机的轰响猛地窜高,从悬空露台下方的岩壁。 几乎是眨眼间,一部外型有些古怪的交通工具直直冲进眼帘,它从下方窜上来,在半空滞留几秒又猛一下俯冲,撞破玻璃门闯入这间办公室。 “大叔——”蒙奇d路飞元气满满的声音,人未露面声先至,“钓鱼的大叔!”然后,他从交通工具后座跃下,按了按草帽,随即直起身。 我挑了挑眉梢,小心的挪了挪————才刚刚有动作,顷刻间就被一记更大的惊呼给喝破。 是骑着外型古怪的工具载她家船长直杀到敌人中心,原本一露面眼神就被角落堆的黄金给吸引,此刻不知怎么忽然就盯上我的,草帽家航海士,娜美小姑娘。 她扭过脸,先是惊叫一声,“安娜?!”接着,我眼前一花,依稀仿佛看见无数道绳圈一样的玩意飞速套过来 密密麻麻的,让我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就,眼睛也看不见,呼吸也困难。 真的,整个人被蟒蛇缠住似的,密不透风剩个脑袋在外边。 “安娜——太好了,你果然还活着!”蒙奇d橡皮能把人缠得像只草履虫路飞,连脖子都伸长了,如同化身辘轳首妖怪的脸在咫尺间出现,笑得见牙没见眼,“太好啦一起走吧” 我:e(┬┬┬┬)3 救命———— 久别重逢相见欢的场景,对于被橡皮人放开手脚蟒蛇一样缠绕全身,彷如一只竖立的草履虫的我来说,真的,无言以对。 短暂的静默过后,凑在眼前笑容灿烂的这颗脑袋被狠狠敲出一个热腾腾包子。 娜美姑娘龇着鲨鱼牙,面色狰狞如恶鬼,顺便自带身后雷霆万钧背景,恶狠狠的吼,“路飞!放开安娜,她看起来快断气了啊啊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因为实在太过残暴,描述出来绝对要被河蟹,于是就省略掉嗯 总之,片刻过后,顶着一脑袋人工种植蘑菇外加鼻青脸肿的蒙奇d超级没尊严船长路飞像个乖宝站在边上,被他家航海士姑娘气势如虹教训一番,接着一脸反省的回身跑向角落那堆黄金。 他这是被娜美姑娘勒令去打包那些‘最重要的一粒都不能少的’黄金,然后,就可以溜之大吉。 而教训完她家船长,航海士姑娘收起狞恶神色,光速换上另外一种,看起来就是很高兴表情,“安娜,太好了,等下一起走吧” 这姑娘的态度很正常,语气也很正常,就是忽然看见失联许久的朋友应该有的表现,真的,这要是换别的场合,真的再适合不过。 只可惜 我想过很多次‘真正见面了该怎么开口要求搭船’,现在嘛反而无语凝噎。 实在是真的,真的,你们二位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很快,路飞船长发挥了他身为橡皮人的特殊能力,双手快得能晃出残影来三两下就把堆放在角落的那堆黄金打包成一个巨大的鼓囊囊的包袱,紧接着快手快脚地把包裹往自己身后一甩,背着个小山那样,轻轻松松的几步又跳到我跟前。 他抬手来攥,嘴里还疾疾的说,“走了走了,钓鱼大叔好奸诈的,我们得加紧啊” 也是直到此时,斜地里这才传出一记哼笑声,不紧不慢,半嘲半讽。 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晓得是呆住还是看热闹的乔纳森中将笑过之后,施施然开口,“哟哟恐怕你们逃不掉了呢” “喂!钓鱼大叔,要打一架吗?”蒙奇d身为一船之长,虽然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却绝对靠得住路飞,此时此刻还是汝瓷靠得住。 开口的同时反应迅速的闪身拦在乔纳森中将面前,让给娜美姑娘逃向那辆交通工具的空隙,背在身后的大包袱甩到脚下,草帽家船长捏紧拳头,摆出一副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隔着那少年看似瘦弱的肩头,乔纳森中将望过来的眼神,冰冷幽深,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抬手不轻不重敲了敲办公桌桌面。 顷刻间,闭紧的办公室门被大力撞开,门外瞬间涌入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排排/枪/口锁定室内目标人物,为首的恰是德雷克少校。 “哟哟既然鱼儿咬了饵钩。”乔纳森中将慢条斯理的开口,扬高的手腕悬在半空,低缓的音域,仿佛是邀请客人,“诸位还是留下吧” “路飞——”娜美发动了她那辆交通工具,类似摩托车发动时的轰鸣声中,小姑娘焦急的催促道,“趁现在,快走!” 我慢吞吞的迈开步伐,走到即将同行的小船长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走。” “哦好。”他象是愣了下,随即很高兴的重新背起他此行要拿回的东西,随即窜回来时坐的那个后座上,“走了,娜美。” 随着话音落下,轰鸣声猛地急促起来。 那辆不知是什么的交通工具灵活的调头,飞速朝着他们来时撞破的出口疾驰而去。 乔纳森中将扬高的手悬在半空,似是微不可察颤了颤,却始终没有真的落下,他只是偏了偏视线,仿佛苦笑一声,道,“安娜小姐,您辜负了我的信任呢” 因为我挡在子/弹/射/向那辆车的弹/道之间,多年前这位故人到底没能落下手,倘若那个手势落下,冲入房间的士兵们手中枪/支会同时开火。 “抱歉。”我微微倾身,复又直起身,微笑,“还有,再见。” 身后,露台方向,夜幕深处飞出一支长长长长的手,精准绕住我的腰,很用力,缠得很紧,很紧,顷刻间又猛地往外一收。 下一秒,橡皮的反弹力攥着我倒飞而出乔纳森中将略显惊讶的脸转眼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深蓝的夜幕。 缀着星辰的冷夜霎时扑入眼帘,耳畔呼啸的风声中,混合着娜美姑娘的尖叫,以及,蒙奇d又一次把人当行李夹带路飞显得非常高兴的欢呼。 我看着上方急速变小的露台底部,像只风筝那样被骑车沿着笔直崖壁往下冲的娜美和路飞带着,一起向着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黄金梅丽号奔逃。 乔纳森中将说对了,我确实辜负他的信任。 相信他从怀疑到勉强放下成见是颇挣扎的,可惜到底是被辜负。 我觉得很抱歉,不过也仅此而已。 至于事后他是否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马林弗德嘛对我来说,两位海军大将的质问与怒火,比不上找到失去联系的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重要。 所以,到时候再说吧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30.第一百二十九章 虽然一直知道‘主角不败定律’,也很清楚草帽家全员是这个时代所谓的‘中心’, 所谓‘时运所钟’的这群人无论遇到任何困境都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但是,也是等到安全离开g-8海军支部,我才有那种因为真正身临其境而带起的,切切实实的感慨。 草帽家讨伐沙鳄鱼一役,我因为早早和他们分道扬镳没有亲眼目睹盛况,可经过这次, 我想,如果不幸身为和主角作对的反派, 对于此时应该呆在深海大监狱的前王下七武海,sr沙克洛克达尔的忧郁和愤懑心情, 我多少是能感同身受一番哒 真特么运气太好了喂!草帽家这群熊孩子。 峰回路转, 绝处逢生,这两个词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嘛 自三万米高空堕入这个封闭式的海军要塞, 全员分散各自行动, 几次三番险些被一网打尽, 如此艰险的境地, 他们凭着乱七八糟毫无头厘的行事最后!居然!也能!安全的突破重围! 已经不是‘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而是真的上天了哦黄金梅丽号借着一只巨大的能充气的活的章鱼气球升天了喂! 海贼版环游世界80天,活生生上演了喂!而且我还是身在其中的一位乘客! 瞧我这语无伦次的!捂脸————汝瓷不淡定, 肯定是被头顶这只占据整个视野的,据说是从空岛带下来的超级大章鱼给吓的。 (:3ゝ) 淡定淡定! 我这样默默的给自己打气,然后在黄金梅丽号甲板上,离草帽家喧哗热闹那群人远些,斜倚着船舷栏杆,偏头看着下方正在远去的海军要塞。 自高空往下瞭望,幽蓝深邃的洋面,浮在浪尖的环形独岛显得格外森严,唯一的出口是那扇巨大厚重的钢铁闸门,只要守住它,陷落其中的船只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事实也确实如此,谁能想到半个小时前黄金梅丽号还被困在里边,差点儿要全军覆没,被那老狐狸瓮中捉鳖逮去关大牢。 g-8支部指挥官,强纳森中将是只老狐狸,坐镇前半段别称‘刺猬’防守无破绽的海军基地,这么多年让孤悬这片海域的要塞稳若磐石,那样一个男人哪里会任凭草帽家在他的地盘来去自如。 哪怕是我逃离那所位于崖壁高处的办公室时他并没有下令开/枪,相信那位多年前的故人也一定不是念着旧日那点微薄情谊,而是之后还有什么行动。 我一早猜到他有什么后手,只不过当时情况也不允许我犹豫,毕竟机会稍纵即逝,哪怕接下来会是一场和海军正面交锋的硬仗单凭武力,和草帽家一行人安全离开,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差别只是往后会不会和马林弗德方面关系破裂,进而影响到娜娜,而已。 而关于后果好吧我承认自己呃有恃无恐。 当然,并不是因为那些根本没影子却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连我自己都快错认为似乎真有那么回事的,和某人某人某人的桃色/关系。 原因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对鬼族的忌惮和觊觎。 到得如今,我怎么可能还会天真到认为,只要回去就能一如既往,那些曾经平静又美好的生活,早就随着彼时异种来袭而飞灰湮灭。 一切已经不复当初。 若是回去,想必,迎来的就是后半生甚至到永远的软/禁与监/视。 我知道,那面正义的旗帜,承载的不仅仅是守护者们一生的理想与坚持,更有无数的无法公诸于众的牺牲与深渊黑暗。 我知道,一直都很清楚。 有恃无恐的也正是这一点,海军之所以忌惮,除了鬼族血脉,更也有岛岛果实,和娜娜。 海军高层或许寄希望在娜娜身上,我家熊孩子是好孩子,资质出类拔萃,更妙的是她在海军阵营里长大,如今已经是海军的一份子。 黄猿大将一直夸口,他说,我的孩子,娜娜会是海军的未来。 即使不相信那个男人的人品,但我也相信他的眼光。 说起来算是一种对自己孩子毫无理由的信任和骄傲吧?我的娜娜,有无穷无尽可塑性的未来,她会有灿烂的人生。 大将黄猿把期望放在娜娜身上,我更是无条件的爱着她————娜娜在哪,我就在哪。 想必黄猿大将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个男人才会同样的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主动背离海军阵营,除非他们做出令我无法忍受的事。 这种局面对于海军来说是僵局,是微妙又险恶的平衡。 如非必要,海军不会打破它。 所以,拦在枪/口前让草帽家小船长和航海士姑娘逃走,这件事,即使被知道,我也无所谓。 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该怎么彻彻底底的离开,不过很显然,强纳森中将和马林弗德那些久经沙场的高级将领们一样,真的,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那点预感: 像只风筝那样在半空飘飘荡荡了不知多久,在我忍耐不住直想翻肚皮(雾!)的时候总算抵达目的地,藏匿在某个僻静角落的黄金梅丽号。 以及,甲板上早就恭候多时,万事俱备只欠路飞娜美带回黄金就可以脚底抹油的其他船员们。 看到他们家船长和航海士回归,草帽家一行人也不多话立刻各就各位启航————至于我,呃许是现场场面太乱?总之,那什么,暂时没有人注意到。 很快,在娜美姑娘日渐精湛的航海技术引领下,黄金梅丽号驶出藏匿地有惊无险的穿过g-8支部内海湾,眼见着出口闸门近在咫尺,只需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突破重围 然后,就在几乎看见胜利曙光的瞬间,g-8支部,这座钢铁要塞如同自沉睡中苏醒过来那般,毫无预兆亮出了它的獠牙。 或者该说,是强纳森中将的预谋与精心算计。 号称‘刺猬’的g-8支部,牢不可破的钢铁要塞,凭借地理优势与潮汐涨落规律营造的最后防线。 曾经抵达过此地,然而仅仅是逗留了短暂时间的我,时隔多年后故地重游,根本也想不到,面目全非的这座岩石孤岛,竟然还藏着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陷阱。 黄金梅丽号即将驶往要塞出口那扇钢铁闸门时竟恰逢退潮,几分钟不到水位急速降落,海床/裸/露导致船只直接搁浅。 所谓的坐困愁城,指的大概就是当时那一幕。 四周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岩壁上重/炮阵地受命严阵以待,无数炮/口调整角度对准了搁浅在海床上寸步难行的黄金梅丽号。 另外,更有荷/枪/实/弹的大批队伍迅速集结占据有利地势,只需要一声令下,这艘小小的海贼船相信很快就会被炮/火轰成碎片。 对于呃透过不知藏在哪个高处的扩音器里传来的,海军例行的[投降劝告],草帽家全员加上我都充耳不闻,大家伙团团坐在甲板上,毫无紧张感的开始商议对策。 八个人八颗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期间省略掉各种不在状况内的草帽家特色人文闹腾,总之,最后得出一条妙计。 被包围了不能乘船溜走,那就插/上翅膀飞走。 真的,是飞走。 毫无修饰,确确实实的从天上走。 蒙奇d神奇的绝处逢生技能启动路飞从裤子里某个很微妙部位(囧)摸出一只有气无力一看就是缺水严重的章鱼(大囧)。 接着,在娜美姑娘嫌弃尖叫‘为什么藏在那种奇怪地方啊你个蠢材!’的背景音里,绝妙的出逃计划很快拍案定底。 那只(被路飞随身带着的)章鱼是空岛生物哦能象个热气球那样涨大哦当然,功能也恰如热气球,能带着黄金梅丽号从三万米高空的天使岛降落下来哦 于是,这次也请章鱼哥(= =)再次大显神威,带着我们飞出钢铁要塞也是小事一桩哦 航海士娜美姑娘威武雄壮,不愧为官方确认的op人物中智商排行榜高居第二(据闻第一是红发家那位副船长)的聪明人,危急关头,娜美姑娘表现出她极其英明神武的谋略天赋,三言两语定下绝妙计谋,进而实施下去。 后来,黄金梅丽号在g-8支部连番炮/火轰炸的包围网下逃出生天,此一结局证实了,当年我不晓得在哪里看到的op人物设定各种官方排行榜,关于娜美姑娘的高智商,这点绝无虚假。 草帽家寥寥数人分配了各自的任务,甲板上是启动章鱼热气球启动组,船舱内是辅助动力组。 另外,除了空海特色热气球章鱼哥,这次我还见识了他们从空岛带回的非常特别的空贝。 能够蓄热的炎贝和藏风的风贝————这两种被用在给热气球章鱼加热膨胀上。 能够造成巨大冲击的排击贝————它在船舱几个人手里,用于产生巨大冲击力,带起船只浮空的最初启航动力。 过程忽略不计,一切恰如娜美姑娘预计的那样,热气球章鱼带着黄金梅丽号顺利升空,浮力作用下,以船帆角度调整航行路线在空中滑行。 海贼船安全出逃成功,将不晓得气急败坏还是下巴堕地的钢铁要塞抛在后方。 以上,走马灯一样叫人心有余悸的场景回放结束,镜头转回现在。 升天(大雾!)的黄金梅丽号在朦胧夜色里安静的滑行,甲板上,草帽家全员聚齐,借着给热气球章鱼哥提供动力的炎贝和风贝喷出的火光亮度,八个人又一次团团坐,开始劫后余生的庆祝。 嗯也就是晚来的聚餐。 未来名厨金发小哥找出了些没有被海军搜刮走的食材,用它们弄出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然后,甲板上又一次迎来了草帽家的日常———— 鸡飞狗跳热闹非凡的用餐时间。 许是逃离钢铁要塞,没了被逮住的威胁,气氛比之前懈怠许多,八个人围着食物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很放松的笑,一边进餐,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多半是他们说我听,最多话的还是路飞。 草帽家小船长非常热情的旁若无人的吃完了他自己的份,期间橡皮无影手从同伴的盘子里顺走一些可口的肉,嘴里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跟我说话,连带手舞足蹈。 我一直很佩服的就是他这一点,边吃边拿边说,还能边用肢体动作表达一下他话里某些无法具体形容的内容活泼得象只猴子,o( ̄ ̄)d。 最后还是娜美姑娘忍无可忍的一拳敲在她家船长脑门心上,龇出鲨鱼牙的怒吼,表示:吃饭就吃饭不要把食物碎渣喷得到处都是啊你个蠢材! 之后,脑袋上多出颗包子的船长这才安静下来————嗯不过到现在,我大概也把他们一行人的大冒险经历听得八/九不离十啦 那什么,阿拉巴斯坦首都一役,船上几个人独自战斗,并且各自从死斗中提升了个人战力。 那什么,化敌为友的小盆(粉红色喜欢摸人的人妖小哥)为了让草帽家准时去接同伴,领着一帮子手下迎战一支海军的追兵。 那什么,和薇薇公主的分别,定下的有朝一日重逢的约定。 还有啊空岛。 黄金梅丽号乘着上升海流直达云端之上,三万米高空的白白海。 云端之上存在着神奇的文化,空岛,神之国度skpe。 天使岛,长着小小翅膀的空岛居民,闻所未闻的贝壳和云的人文历史。 阿帕亚多,四百年前消失的黄金乡,山迪亚人,岛的歌声。 还有许多此番冒险遇见的朋友和敌人。 这些,都是我没能经历过的美妙的令人热血沸腾的大冒险哦 “哦哦岛的歌声真的很美妙啊”路飞小船长先生脑门心上顶着包子,结果没安静几分钟又活泼起来,说完打败神艾尼路那一战的结局,他就笑眯眯的咧开八颗大牙,“栗子头大叔一定也听到了呢” 栗子头大叔————是之前说起过的,去往空岛前夕在加雅岛遇见的前海贼,文布兰库力克,为了寻找黄金乡洗刷四百年来他们先祖的名誉屈辱,文布兰罗兰度,曾经找到过黄金乡却被处决的冒险家。 嘛橡皮猴子船长一如既往的令人为他脑残。 “安娜没有和我们一起好可惜哦” 说着说着,他象只猴子那样从食物上一跃而过,轻巧的蹲到我边上的空位里,凑近了,眯起眼睛,“呐呐安娜之后跟我们走吧” “啊”拿着调羹的手一停,我瞥了边上这只真橡皮猴子一眼,又看了看周围把目光聚集过来的其他人,想了想,开口,“接下来是要再麻烦你们一段时间呢” “到七水之都,我去那找个朋友。” “诶”娜美姑娘一掌横过来敲在她家船长脑袋上,先是把插/进来险些挤掉她的某只猴子拍平了,然后她才有些惊讶的看过来,“安娜不是要回去吗?” “对了,说到这个”象是才想起什么一样,橘色头发的航海士小姑娘睁圆了眼睛,露出很微妙的表情,“为什么安娜会在那个海军基地啊?” “当时我们在雨地沙鳄鱼的赌场里边,听到白猎人提起你的名字。” “罗格镇那个斯摩格,怒气冲冲去找沙鳄鱼麻烦,似乎是他的副官被沙鳄鱼怎么样了,具体情况当时他们也没说得太清楚,不过————” “沙鳄鱼那混蛋居然说你死了!”小姑娘面色狰狞了下,随即又很快恢复,眼神一转看向她家船长,顿了顿又道,“路飞说要/干/掉他为你报仇呢” 囧囧囧,我满头黑线,一时无言以对,‘死了’?那位前王下七武海先生,沙鳄鱼说的啥?还有,为什么会和草帽家说起这个? 呃——不对,想了想,回头细细理了理娜美的话,我眼角一抽,干脆忽略掉那当中没头没尾的部分,直接切入重点: “所以之前路飞才会说,你果然还活着?这种奇怪的话?” 我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在强纳森中将办公室里见面那会,路飞和娜美两个看见我的反应,嗯现在回想,当时他们的惊喜交加,还有‘看见死人复活’的因素吗? “啊啦原来路飞船长当时那么愤怒,为的是安娜小姐吗?”斜地里,优雅的女音悠悠的传来,不是很熟悉的声音,较之一般女孩子低沉些,属于草帽家的那位精通历史黑发蓝眼的美人。 她安静了很久,此时才慢悠悠的开口,说话间一双美眸瞧了过来,眸光里透着几许意味不明的神采,“我记得,boss的原话是————” “你说的那个女人留在了黄泉之乡。” “黄泉之乡,那不就是死了吗”弱弱的一句话接上了去,随即,长鼻子狙击手和小驯鹿船医顿时开始哆哆嗦嗦,“罗宾你说得好可怕嘤嘤嘤” “我们还去过天国啊!”习惯性吐槽的是三刀流剑士,一直坐在离人群稍微远些角落的绿藻头剑士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咧开嘴角,“黄泉之乡,这家伙还活着啊沙鳄鱼当时说谎了吧——” “啊啦或许吧”黑发蓝眼的美人露出迷之微笑。 “啊啊啊罗宾酱好可爱娜美酱好可爱安娜酱也好可爱”这是身体摆出波浪状,一如既往热情如火的金发厨师小哥。 然后,本来就不是很正经的聚餐外加讨论会,朝着更不正经的方向脱轨下去。 再然后,吃过晚餐开始茶话会。 一叠叠的空盘子被收拾掉,换成了花茶、美酒、牛奶,等等有助于消化的饮料,和小饼干。 最后,言归正传。 “之前说到为什么会在g-8支部碰见你们。”垂下眼帘,看着手中骨瓷杯子里袅袅上升的烟气,我清了清喉咙,准备交代一下,自己的事————虽然呃有些事真的说起来话长,不过 “对了!”边上几经娜美姑娘镇压都没能挪位的橡皮猴子船长路飞先生,语气忽然很正经,“安娜,你还没见过罗宾吧?” 他扯了扯我的手,在我抬起视线看过去的时候,笑嘻嘻的指向斜对面的美人,“罗宾是新同伴哦在阿拉巴斯坦上船哒我们船上的历史学家哦” “啊啦路飞船长说错了呢我们见过面。”黑发蓝眼的美人微微眯起眼睛,“在强纳森中将办公室里,我和安娜小姐见过。” 说完顿了顿,也不知怎么,她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眉宇间浮出些,似是腹黑的神色,接着又一次开口,“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妮可罗宾,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很荣幸啊”我点了点头,回忆了下当时的场面,然后眼角默默一抽————果然,下一秒,妮可罗宾美人笑容优雅,语气显得微妙,“决定分手回马林弗德重新开始的,强纳森中将的前女友,安娜小姐。” 现场一时沉默下来。 草帽家其他人:()()()()()() 妮可黑发蓝眼精通历史格外腹黑罗宾:() 我:(:3ゝ) 卡壳一样的静默延续了一段时间,然后,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诶 “前女友!那个钓鱼大叔吗?”之前曾经同行过的草帽家几个人,从船长、航海士、狙击手,三刀流和厨师,最后到小驯鹿,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表示了各种惊讶。 “不——”我有气无力的抬手扶额,“那是开玩笑的喂!” 半晌,花费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说服这帮真的很容易轻信别人的熊孩子,让他们相信,当时我说的真的是个玩笑来着 等到群情汹涌的八卦之心平复,我顶着一脑门黑线,嘴角剧烈抽搐的,努力要把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主题拐回来,“强纳森中将和我认识,呃算是有些交情,但是!绝对不是什么恋人啊!” 所以!你们脸上写满的那些脑补赶紧都给我消失啊喂! “哦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啊” “我说嘛钓鱼大叔是个老头子了啊!” 一阵混乱过后,总算相信了的一众人点点头,一本正经,“所以说,安娜你是为了逃离那个不正经大叔才跑的对吧!” 我:(:3ゝ) 你们这帮混蛋究竟都自顾自想了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啊!到底是怎么被教坏的啊!为什么一段时间没见居然都八卦到汝瓷程度了喂! 心好累————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忍下几乎涌到喉咙口的一口老血,我决定无视这帮熊孩子,“所以我说,你们为什么半点也没怀疑过我呢?” 视线慢慢环顾这些人一圈,我偏了偏头,避开黑发美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嘴角抿了抿,“我隶属海军科学部,黄猿大将麾下,为什么你们没有敌意呢?” 之前我就一直奇怪,到现在也还是很奇怪。 想来,黑发蓝眼的美人,她的话并非出于别的什么心思,而是一种试探。 她是草帽家唯一比较有城府的人,和这些熊孩子不一样,她听过强纳森中将的话,也看出对方的态度,所以才有这一段 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被政府和海军追捕二十年,经历无数阴谋背叛,哪里会没有半点警戒心。 而我也觉得奇怪,草帽家这位小船长很奇怪的呃对我真非常热情,已经不是天生自来熟可以解释的事,真的,半点也没怀疑过我这神出鬼没并且和海军关系深刻的乘客。 磁鼓岛相遇开始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半点芥蒂也没有,自然而然就接受我的同行。 多么古怪。 草帽家这些人。 有些事说来话长,可我也会慢慢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只要他们想听。 毕竟,隐瞒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我宁愿现在说清楚,也不要接下来因为猜测和戒备使得这些人心里埋下某些阴霾。 ‘这些人’也包括,之前开口试探的她。 八岁开始被通缉,半生颠沛流离,被命运苛待的妮可罗宾。 她和船上这些人,只要自由自在活下去就好,那些阴影可不能挡住这些人的眼睛。 短暂的静默过后,蒙奇d粗神经半点不设防路飞率先大笑出声,真的一点也没在意的样子,“什么嘛那有什么关系,如果是敌人到时候打一架就好了嘛” 紧接着,他一边笑一边拿伸长的橡胶手重新把坐着的我缠成一只草履虫,“海军科学部是什么?安娜会做机器人吗?我们还缺一个船工啊!” 眼睛亮闪闪亮闪闪————也不知是想到哪去了,睁着一双简直要化成星星的眼睛,“会吗会吗?做一个机器人将军看看吧” 蒙奇d明显陷入妄想路飞:\()/ 我:e(┬┬┬┬)3————这种天然的不听别人说话是怎么回事?心好累! 而且,除了从来不肯听别人说话的橡皮猴子船长,草帽家其他人居然也跟着露出非常无所谓的表情,一边七嘴八舌: “路飞!你个蠢材还不下来!安娜快喘不过气了啊啊啊——”航海士娜美小姑娘又一次把背景换成雷霆万钧,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把一连串包子种在她家极度没尊严船长脑袋上。 “撒如果是敌人就打一架。”————这是三大战力之二,剑士和厨师的共同态度。 “是啊是啊”————这是狙击手和小驯鹿。 最后,唯一一个比较理智点的罗宾大美人,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象是有些挣扎,不过到底点了点头,很是微妙的说,“很奇怪,安娜小姐让人无法敌视戒备,真是神奇。” “象是带着安定气场一样,只要看见安娜小姐,就无比安心。” “”我趁着橡皮手被扯开些,狠狠松了口气,然后又叹气,“你们随意——”真的,到最后居然是我多此一举算了,你们随意,真的。 至于我觉得困惑的答案,我想,已经有人无意中说出来了‘让人无法敌视戒备’,纵是妮可罗宾都这样回答,那么这就不是我个人魅力(囧)的原因。 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的缘故。 岛岛果实。 相当于大地的岛岛果实,当然不会让人起敌意。 不过算了,这样的答案的没有意义,反正,我确实不会是你们的敌人。 这是身为脑残粉的我,唯一的坚持。 那么同行吧直到七水之都。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31.第一百三十章 一旦打定主意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我想随着草帽家的船离开g-8支部去往七水之都,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么说吧虽然乔纳森中将提及入侵要塞的海贼是草帽一伙, 不久前和那位‘雪帕特中校’见面一事也印证了那个说法。 不过,到现在我也没能和草帽家其他人真正面对面碰上,除了‘雪帕特中校’,而不巧的是,那位高挑美艳的女性与我素未谋面。 相信,阿拉巴斯坦一役之后才加入草帽海贼团的那位美人不信任我, 哪怕是我找到机会和她单独交谈也不会被相信。 这当中有部分原因是她原本就极其谨慎,另外一部分却是乔纳森中将的杰作。 不得不承认乔纳森中将手段极其老辣, 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在那场会面当中刻意营造出暧昧气氛,挑起那位‘雪帕特中校’的敌意与戒备。 虽然不知道乔纳森究竟是怀疑她还是怀疑我, 甚至两个人都被他怀疑, 可我必须承认,即使他的手段很粗糙, 却相当有效。 至少, 听闻我隶属海军科学部的‘雪帕特中校’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听信我的任何言辞。 比起草帽家其他人的粗神经和乐天派, 那位可是在黑暗世界挣扎沉浮二十年, 八岁开始亡命天涯,半生颠沛流离, 能平安活到现在,警惕性与多疑必定刻在她的骨子里。 所以啊 坐在沙发上把那一盘子点心配着茶水全部扫进肚子里之后,我决定老规矩,坐享其成。 反正,草帽走到哪麻烦跟到哪定律一定会带着路飞小船长和g-8支部最高指挥官面对面激情碰撞一回,我只要厚着脸皮赖在乔纳森中将办公室里,结果肯定是能撞上哒 换了别家或许还有点悬,可是,我等的是草帽家啊 未来的海贼王,蒙奇d路飞。 现在开始只要静候佳音就好,创造奇迹的黄金梅丽号最后一定能离开这座钢铁要塞,在世界的海洋一往直前。 我必须再次重申,一旦打定主意就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而等待的这些缓慢时间里,事态恰如我们广大海贼迷知道的那样,草帽家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奇迹和意外的创造者。 随着时间流逝,要塞内各区域陆陆续续传来进展: 首先,海军食堂很闹腾,两位原本是本部派遣来的名厨呃被发现是冒牌货 一位金发小哥展现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佳厨艺,折服包括料理长在内的广大食堂员工的心————如果没有被揭穿身份,金发小哥往后估计要受到各种崇拜,顺便g-8支部的食堂料理也会备受此地将官军士的青睐。 结果,金发小哥不幸被揭露是冒牌货,然后,他落网被关押啦和先前逮着的另外两名海贼一起丢进地下牢房。 还有一位,半点厨艺也没有,除了吃就是制造各种混乱的他顺利逃脱了,不知道藏哪去了,总之,目前正在被紧锣密鼓抓捕中。 把食堂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两位‘厨师’,根据传来的其行动与外貌描述,我个人表示,金发小哥是厨师,另外一个黑头发的矮个子,除了路飞没别人。 然后,医疗部很闹腾不知哪里来的医术精湛的医师和护士 是小驯鹿和娜美吧? 再然后,要塞内各巡查队发来报告,据闻是有不明人士在游荡,也不知是迷路还是怎么样,巡逻队一直掌握不到对方的确切路线,但是可以肯定,确实有一位到处转悠 这个,团团转甚至能把追踪的巡查队一并带得迷路掉的,是三刀流剑士吧? 再再然后,船坞那边的后勤部修理班似乎也不太/安静。 总之,一个白天慢悠悠的过,乔纳森中将办公桌上的电话蜗牛却忙得不能休息,不时有布鲁鲁的铃声此起彼伏,热闹得让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旁观的我表示,这样看别人忙得脚跟不着地真是,很有罪恶感。 草帽家一直都闹腾,与之同行过一段时间我知道,他们真的做起事来半点计划性也没有,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做,到最后一定能够顺利。 真的是,运气好得逆天。 临近傍晚,夜幕来临之前。 整个白天的闹腾到现在,似乎结果已经快出来————船坞那边回复的消息是草帽家‘卑鄙’的利用人质夺回了他们的海贼船。 被海贼挟持的医护室长代理柯芭特医师安全脱身,可惜的是,那艘扣押的海贼船却因为各种混乱意外重新落到海贼手中。 前去执行抓捕计划的德雷克少校怒火都快沿着话筒烧出来,然而,乔纳森中将却不紧不慢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甚至连‘海贼船驶向要塞出口试图冲破封/锁线’一事都让他眉毛也不抬。 接下来,远远的能听见重型/炮/火陆续开/炮的声音,那表示着g-8支部建造在岩壁上的重/炮阵线开始启动,试图以强大火/力击沉朝着要塞出口行驶而去的海贼船。 然而,过了段时间再次发回的报告却出乎意料。 黄金梅丽号消失了,在大片大片炮/击带起的烽火硝烟中。 紧追不舍的军舰群穿过浓烟,等在前方是高耸入云的要塞大门,巨大的钢铁闸门紧闭着,它安然无恙,一星半点受到海贼船攻击的痕迹也没有,黄金梅丽号在出口守卫部队与追击军舰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此时,乔纳森中将才象是得出空闲来,先下令放出之前关押却被草帽一行人丢弃的牢房中的‘孔特里亚诺’,据闻草帽家成员称之为‘同志’ 不过,此时此刻,相信大家都明白,那是谎言,是为了掩护另外那位戴着铭牌,以本部特别巡查官身份出现在乔纳森中将面前,最后施施然消失的‘雪帕特中校’。 ‘孔特里亚诺’才是真正的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先前那位年轻美艳的女子嗯哼我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过我不会说,刚刚没说,现在更不会说。 受到欺骗的乔纳森中将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真相揭开之后甚至露出一种,怎么说呢?命令传达下去之后,他返身朝着待客沙发走来,以一种松了口气的眼神,略显歉意?的看着我。 “哟哟真是非常抱歉,安娜小姐。”他这样说。 我往椅背上沉了沉,微笑,“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对吧?” “是的吧”乔纳森中将微微眯起眼睛,象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我,“所以说,我还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象安娜小姐这样的,您对我的怀疑心知肚明却不以为意” “不过我不会道歉哟因为您的身份实在惹人怀疑。” 说着顿了顿,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声,道,“阿拉巴斯坦事件过后,海军确定草帽海贼团成员为六人,而坠落到g-8支部的船,海军检查时却发现甲板上貌似讨论会现场内有七个杯子。” “乔纳森中将怀疑我是第七个人。”我点点头,心想着难怪————不怪他,换了我也会怀疑,毕竟是一起掉下来的嘛 然后,现在查明第七个人是先前那位‘雪帕特中校’ 所以我一直觉得乔纳森中将是狐狸,当年到现在也就是从狐狸变成‘老狐狸’,他怀疑的不止是我还有那位‘雪帕特’ 不怪算啦误会解开了皆大欢喜嚒 接下来,许是打消了怀疑,乔纳森中将的眼神里不再带着刺探与戒备,甚至主动开口询问我需不需要安排个房间休息,要知道他先前可是虽然热络但也摆明了不肯让我离开他的监/视范围。 我想这大概和当年同行时给他留的坏印象有点关系?不过现在好了,他不再认为我是危险分子,也就坦白说,可以放心让我呆在要塞之内。 呃可惜的是他的提议没能实现,因为真正的雪帕特中校来了。 挟着一身几乎满溢的愤怒,一副找茬的样子出现 旁听那位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雪帕特中校与乔纳森中将的交谈,我深深觉得,惹人讨厌的傻叉真的和职务没关系。 虽说海军本部很多人都官僚气息严重,喜欢拿下巴看人,还总喜欢藐视驻守在外的部队,不过,真正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也真没几个。 尤其是雪帕特中校这样的,简直凤毛麟角。 盛气凌人不说,还真的仗着本部巡查官的身份大放阙词: 什么‘g-8支部不过是大而不当的要塞’,什么‘看似严密却华而不实毫无用处的兵力’,什么‘连小小的海贼团都对付不了如此无用完全可以取缔’ 林林总总,简而言之,就是要‘将此行所见所闻据实回报相信本部很快会下令撤销这个支部’。 或许是迁怒?雪帕特中校顶着一张看起来就极度不讨喜的小细眉毛老鼠眼长相,下巴朝天的对着乔纳森中将各种显而易见的藐视,并且还说: 现在开始抓捕草帽海贼团一事由他全权负责,至于无能的乔纳森中将,只要安静呆着等候他回报本部后给予的处分就好,别以为是本部赤犬大将的朋友能得到什么特殊优待。 另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前去抓捕草帽海贼团一行人的雪帕特中校临行前忽然拐到沙发这里,拿很鄙视的眼神打量我一会,接着又给乔纳森中将添加了个呃算是罪名吧? ‘工作时间居然把女人带到办公室乱搞’————这个听了让我想抄起茶壶直接砸他脑门上的言论。 片刻过后,讨足了嘴皮子便宜的本部特别巡查官趾高气昂离开,办公室门开启了又碰一声重重关上。 随即,乔纳森中将松开他按在茶壶上的那支手,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角,开口道,“哟哟幸好不是我家亲爱的在,不然发给本部的报告里边可要多一项殴打巡查官的罪名了啊” 语毕眼神一转,目光对上我的,然后非常虚伪的这样说,“安娜小姐脾气真好,我还担心您会拿他怎么样呢要是弄不好,我真不知该怎么如实交代呢” 我:() 要不是这丫抢先一步过来按紧茶壶,我刚刚就真的要拿雪帕特中校怎么样了喂! 混账! 想了想,又翻了个白眼给乔纳森中将,接着松开掐在茶几边缘的手,收起把它掀翻的念头,最后一边磨牙一边回道,“既然您都没拿他怎么样,我哪里可能动手呢?” 顶多就是打破他的脑袋————嘛嘛算了,被直接挑衅的当事人乔纳森中将都大度的不计较了,我这么个算添头的当然也不能怎样,是吧 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啊眼角余光飞快瞥了眼办公室门的方向,随即收起视线,我笑了笑,“乔纳森中将您才真是好脾气。” 当然,我说的是反话来着,学这位多年前的故人,手上干着不是人的事却把话说得各种漂亮。 我才不相信他不计较,说起来,先前那位冒名顶替的怎么拖延到很迟才因为主动逃离而揭穿身份?乔纳森中将早就怀疑她了不是吗?为什么按兵不动,当中没有故意的成分才怪。 本部特别巡查官是军舰遇到飓风才避入此地,只要找随船的海军将官随意查证,立刻能水落石出的事,怎么可能会被冒名成功。 肯定是真正的雪帕特中校行为太嚣张了被刻意忽略吧? 另外,那位雪帕特中校真真不知死活,以为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是免死金牌呢?这些年死在任上的巡查官还少吗?除了因为各种不知真假的‘海难’和‘意外’,更有毫无理由人间蒸发的喂! 海军内部的黑暗,不比别的哪里少。 涉及内/幕而被/干掉的调查官比比皆是,这位雪帕特中校之后的下场呵呵 或许是从我的表情里发现点什么不好言说的东西,乔纳森中将盯着我看了会,随即收敛了面上的不着调神色,淡声道,“那位雪帕特中校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我也什么都不会做。” “不会因为不公遭遇而对自己人动手,这是我的坚持。” 他放缓了语调,曼声说道,随后直起身,调转视线看向露台外变得昏暗的天色,声线压得更低些,音色喜怒不辨,“当年之所以遇到你就是因为萨卡斯基受到暗算” “以己推人,那样的事至少我不会干。” “安娜小姐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不会对自己人动用手段。” 说完,他也不等我给什么反应就摆了摆手返身折回,坐到椅子里,然后继续开始忙碌。 他通过电话蜗牛下了几道命令,除了让德雷克少校无视雪帕特中校继续依照先前计划行动,接着就是让士兵把宝库里边的东西转移到办公室这里。 片刻过后,待得乔纳森中将挂断通讯,复又埋头不知在桌上摊开的地图里看什么,室内恢复安静,我才慢慢的垂下眼帘,哼了声,心里盘旋的怒意,到底因为他的坦然相告而渐渐消退。 海军内部确实黑/幕重重,派系林立彼此针锋相对,可恰是有如乔纳森中将这样的人,他们即使谋夺算计争权夺利也带着底线,才让正义之师由始至终不曾偏离方向。 无法绝对区分的善与恶,光明与黑暗彼此共生的复杂————这就是人,有着‘人心’的人。 也是叫我不能彻底割舍斩断牵绊离开的海军阵营。 真是个老狐狸啊乔纳森中将你。 分割线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安静了一段时间的要塞之内战斗再次打响。 冗长的警笛响彻天际,岩壁上一道又一道的探照灯光柱陆续打亮,很快就让这座沉淀在夜色里的钢铁要塞重新沐浴在光明之中。 即使称不上亮如白昼,每隔半分钟就反复扫过的探照灯势必令得入侵者无所遁形;相信,岩壁上照明灯柱交织形成的光网覆盖下,那些此时正引起骚/动的人很快会暴/露行踪。 然而,警报声绵绵不绝的惶惶气氛里,乔纳森中将依旧无所事事的摆弄他的西洋棋棋盘。 这种闲得能长毛的光景已经持续好一会,期间德雷克少校几次登门报告事件发展,样子很稳重行事却总是带着点暴躁感的海军军官看起来几次要炸毛,结果又被他们长官慢条斯理的给安抚下去。 德雷克少校的暴躁,原因很大一部分要归咎于雪帕特中校,那位信誓旦旦很快能将草帽海贼团全员抓捕归案的本部特别巡查官,真的就是一个说的比唱的好听的蠢材。 行事简直乱七八糟,添乱不说,还几次破坏g-8支部军队的计划,另外,失败了就立刻拿各种理由花式推诿责任。 这么个人,怪不得负责行动的德雷克少校气得头顶都要冒烟,雪帕特中校就是那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中的猪队友。 倒是乔纳森中将非常非常在我看来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坐在办公桌后边的椅子里,施施然自己和自己下西洋棋————他倒是邀请过我,不过被我拒绝了,我不会玩那玩意,要是麻将还好说,西洋棋就算了。 当然,四个人才能凑一桌的麻将对于乔纳森中将来说呃从他似笑非笑瞥过来的眼神里,我总觉得能品出点嘲讽意味来? 估计是认为不够风雅,配不上他运筹帷幄的高深姿态? 那是题外话先搁置一边,言归正传。 对于我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行为,乔纳森中将也没有太惊讶,不知他想什么,反正就是一副随便我做什么都没所谓的样子。 因为确认草帽海贼团第七个人是冒充雪帕特中校的那位美人之后,乔纳森中将态度好了很多,虽然不时会拿各种一言难尽的眼色盯着我看,态度古怪归古怪,可到底没了之前的怀疑和审视。 我是在等草帽家的人到来,原本因为听闻‘扣押在船坞内的船被海贼夺回’而产生的犹豫,在看见转移到乔纳森中将办公室的那些东西之后烟消云散。 怪不得乔纳森中将一点也不着急,有此时堆放在一角的那些东西,草帽家确定以及肯定会杀到这里,那可是一堆黄金,衬着室内灯光显得冷光泠泠,珠光宝气闪得我眼花。 乔纳森中将笑呵呵的解释过,说是从海贼船上收缴的财物,虽然只说明黄金的来历,可我估计依照这位的行事,草帽家的船舱也被搜刮一空了吧? 除了黄金,其它物资肯定无一幸免,而航海期间,物资何等重要,没了那些,一艘空船即使突出重围又能坚持多久? 另外,他似是无意的提及,草帽一行势必因此折返,自投罗网的理由:那艘海贼船。 黄金梅丽号,g-8支部要塞后勤部整备班经过检查,给予的报告是[船体多处受损,龙骨上一处主要裂痕几乎导致其折断]。 也就是说,这些黄金的意义不仅仅是它的价值,它还代表着,即使顺利逃走,草帽家也需要黄金兑换钱财,才能支付出修理海贼船的费用。 物资与财宝,拿走它们的乔纳森中将约等于掐住草帽海贼团接下来航行的关键。 也就难怪他漫不经心胸有成竹。 这座钢铁要塞到此刻已然彻底启动运转,支部兵力倾巢而出形成包围网,外有强大兵力,内有指挥官手中的关键表面看起来,草帽海贼团似乎真的走投无路。 不过,情势发展真的会象乔纳森中将预计的那样吗? 草帽家可是创造奇迹的一伙人啊至少我相信他们。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蒙奇d路飞可是运气好得逆天的家伙,命运之子,未来新时代的暴风眼,g-8支部无法挡住他的脚步。 虽然身为海军阵营一员我有这样心态不正常,但是成为海军家属之前已经脑残粉了那群人很多年的我呃到如今还是死性不改的继续脑残。 时隔许久,或许也不算太久? 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从 当这声音传到耳朵里,我收了收快跑到九霄云外去的杂念,偏过脸看向露台的方向,此时入夜了已经关起的落地玻璃门的位置。 昏聩的夜幕与室内投出的灯光笼罩下的露台,栏杆外先是竖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光柱,紧接着一阵类似摩托车发动机的轰响猛地窜高,从悬空露台下方的岩壁。 几乎是眨眼间,一部外型有些古怪的交通工具直直冲进眼帘,它从下方窜上来,在半空滞留几秒又猛一下俯冲,撞破玻璃门闯入这间办公室。 “大叔——”蒙奇d路飞元气满满的声音,人未露面声先至,“钓鱼的大叔!”然后,他从交通工具后座跃下,按了按草帽,随即直起身。 我挑了挑眉梢,小心的挪了挪————才刚刚有动作,顷刻间就被一记更大的惊呼给喝破。 是骑着外型古怪的工具载她家船长直杀到敌人中心,原本一露面眼神就被角落堆的黄金给吸引,此刻不知怎么忽然就盯上我的,草帽家航海士,娜美小姑娘。 她扭过脸,先是惊叫一声,“安娜?!”接着,我眼前一花,依稀仿佛看见无数道绳圈一样的玩意飞速套过来 密密麻麻的,让我连反应都来不及直接就,眼睛也看不见,呼吸也困难。 真的,整个人被蟒蛇缠住似的,密不透风剩个脑袋在外边。 “安娜——太好了,你果然还活着!”蒙奇d橡皮能把人缠得像只草履虫路飞,连脖子都伸长了,如同化身辘轳首妖怪的脸在咫尺间出现,笑得见牙没见眼,“太好啦一起走吧” 我:e(┬┬┬┬)3 救命———— 久别重逢相见欢的场景,对于被橡皮人放开手脚蟒蛇一样缠绕全身,彷如一只竖立的草履虫的我来说,真的,无言以对。 短暂的静默过后,凑在眼前笑容灿烂的这颗脑袋被狠狠敲出一个热腾腾包子。 娜美姑娘龇着鲨鱼牙,面色狰狞如恶鬼,顺便自带身后雷霆万钧背景,恶狠狠的吼,“路飞!放开安娜,她看起来快断气了啊啊啊——”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因为实在太过残暴,描述出来绝对要被河蟹,于是就省略掉嗯 总之,片刻过后,顶着一脑袋人工种植蘑菇外加鼻青脸肿的蒙奇d超级没尊严船长路飞像个乖宝站在边上,被他家航海士姑娘气势如虹教训一番,接着一脸反省的回身跑向角落那堆黄金。 他这是被娜美姑娘勒令去打包那些‘最重要的一粒都不能少的’黄金,然后,就可以溜之大吉。 而教训完她家船长,航海士姑娘收起狞恶神色,光速换上另外一种,看起来就是很高兴表情,“安娜,太好了,等下一起走吧” 这姑娘的态度很正常,语气也很正常,就是忽然看见失联许久的朋友应该有的表现,真的,这要是换别的场合,真的再适合不过。 只可惜 我想过很多次‘真正见面了该怎么开口要求搭船’,现在嘛反而无语凝噎。 实在是真的,真的,你们二位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很快,路飞船长发挥了他身为橡皮人的特殊能力,双手快得能晃出残影来三两下就把堆放在角落的那堆黄金打包成一个巨大的鼓囊囊的包袱,紧接着快手快脚地把包裹往自己身后一甩,背着个小山那样,轻轻松松的几步又跳到我跟前。 他抬手来攥,嘴里还疾疾的说,“走了走了,钓鱼大叔好奸诈的,我们得加紧啊” 也是直到此时,斜地里这才传出一记哼笑声,不紧不慢,半嘲半讽。 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晓得是呆住还是看热闹的乔纳森中将笑过之后,施施然开口,“哟哟恐怕你们逃不掉了呢” “喂!钓鱼大叔,要打一架吗?”蒙奇d身为一船之长,虽然平时不着调关键时刻却绝对靠得住路飞,此时此刻还是汝瓷靠得住。 开口的同时反应迅速的闪身拦在乔纳森中将面前,让给娜美姑娘逃向那辆交通工具的空隙,背在身后的大包袱甩到脚下,草帽家船长捏紧拳头,摆出一副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 隔着那少年看似瘦弱的肩头,乔纳森中将望过来的眼神,冰冷幽深,不过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抬手不轻不重敲了敲办公桌桌面。 顷刻间,闭紧的办公室门被大力撞开,门外瞬间涌入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排排/枪/口锁定室内目标人物,为首的恰是德雷克少校。 “哟哟既然鱼儿咬了饵钩。”乔纳森中将慢条斯理的开口,扬高的手腕悬在半空,低缓的音域,仿佛是邀请客人,“诸位还是留下吧” “路飞——”娜美发动了她那辆交通工具,类似摩托车发动时的轰鸣声中,小姑娘焦急的催促道,“趁现在,快走!” 我慢吞吞的迈开步伐,走到即将同行的小船长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起走。” “哦好。”他象是愣了下,随即很高兴的重新背起他此行要拿回的东西,随即窜回来时坐的那个后座上,“走了,娜美。” 随着话音落下,轰鸣声猛地急促起来。 那辆不知是什么的交通工具灵活的调头,飞速朝着他们来时撞破的出口疾驰而去。 乔纳森中将扬高的手悬在半空,似是微不可察颤了颤,却始终没有真的落下,他只是偏了偏视线,仿佛苦笑一声,道,“安娜小姐,您辜负了我的信任呢” 因为我挡在子/弹/射/向那辆车的弹/道之间,多年前这位故人到底没能落下手,倘若那个手势落下,冲入房间的士兵们手中枪/支会同时开火。 “抱歉。”我微微倾身,复又直起身,微笑,“还有,再见。” 身后,露台方向,夜幕深处飞出一支长长长长的手,精准绕住我的腰,很用力,缠得很紧,很紧,顷刻间又猛地往外一收。 下一秒,橡皮的反弹力攥着我倒飞而出乔纳森中将略显惊讶的脸转眼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深蓝的夜幕。 缀着星辰的冷夜霎时扑入眼帘,耳畔呼啸的风声中,混合着娜美姑娘的尖叫,以及,蒙奇d又一次把人当行李夹带路飞显得非常高兴的欢呼。 我看着上方急速变小的露台底部,像只风筝那样被骑车沿着笔直崖壁往下冲的娜美和路飞带着,一起向着不知藏匿在何处的黄金梅丽号奔逃。 乔纳森中将说对了,我确实辜负他的信任。 相信他从怀疑到勉强放下成见是颇挣扎的,可惜到底是被辜负。 我觉得很抱歉,不过也仅此而已。 至于事后他是否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知马林弗德嘛对我来说,两位海军大将的质问与怒火,比不上找到失去联系的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重要。 所以,到时候再说吧 本书由,请记住我们网址看最新更新就到 132.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紫色的闪电无边无垠笼罩着视野,细小电流如蛇虫般在空气中流窜。 轰然巨响过后,鼻端能嗅到无法形容的古怪味道,象是什么东西烧焦一样耳朵里却再也听不见什么,只有冗长的嗡鸣声, 视野更是糊成一片,白茫茫的 我只由衷希望, 空气里飘散的味道不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被娜美姑娘好心救援结果敌我不分干/掉什么的,被雷霆万钧劈得外焦里嫩什么的 怀着无比忧伤和深刻郁闷, 下一刻, 意识就此陷入虚无。 再次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黄金梅丽号, 我和娜美、罗宾一起暂住的舱室里,躺在床上,僵直得像木乃伊。 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被拆掉重组过似的,简直不能更酸爽,囧。 透过惊喜交加凑上来的小驯鹿乔巴连哭带比划的叙说,从混杂无数嘤嘤嘤泣音的说话内容里, 我花了一点时间, 总算剥离出能听的事实: 此时居然已经是战斗的两天之后的夜里, 梅丽号尚未启航仍旧停泊在原处,理由嚒当然是因为两个伤患,妮可罗宾,还有我。 橡皮猴子船长决定,要等伤患彻底好了再出发。 小驯鹿医生一边嘤嘤嘤一边抽抽噎噎的告诉我,一个小时前罗宾也才刚刚苏醒,现在我睁开眼睛,它总算能放心下来。 其他当时同样受伤的家伙早就活蹦乱跳,只有精通历史的大美人和我,两个重伤患卧床不起,一个被敌人冻成冰雕,一个意外被雷劈了,结果两个都昏迷不醒。 草帽家其他人两天来担心不已,尤其是不小心失手的娜美姑娘,几乎没合眼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开,前不久还是被橡皮猴子拿一件闹出来的乱子给骗出去休息。 絮絮叨叨先介绍过当前情势,接着,小驯鹿凶巴巴的端过一碗黑漆漆闻起来味道就苦得不得了的药汁,然后,它勒令我立刻、马上、喝下去。 “不能再像之前在磁鼓岛了啊!要遵守医嘱啊你个混蛋!” 毛绒绒一团简直要炸开了像个球,它龇出鲨鱼牙,摆出比起凶恶其实更应该用可爱来形容的表情,这样语重心长的教训: “那时候你趁着我不在偷偷倒掉过药汁吧?我闻见窗台上有药味哦!” “现在开始我每次都会亲眼看着你喝药啊!别想糊弄过去啊混蛋!” “你之所以昏迷不醒,也是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原因啊!那时候不顾朵丽儿医娘阻拦就急匆匆离开磁鼓岛,现在是后遗症啊!” 小驯鹿乔巴医生满脸的愤怒,说着说着浑身气势徒然拔高,很有点我以前那老同事,海军本部综合医院外科第一把刀,斯托克斯医生对付不听话患者的那种恨铁不成钢呢 我端着被塞进手里的瓷碗,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呃味道简直清新脱俗的可怕药汁,一边专心听小驯鹿的吼声,试图借此抵御对药汁的抗拒情绪。 真的实在是太难喝了! 慢吞吞的把含在嘴里,口味一言难尽的草药汁液咽下肚去,我默默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转念开始努力的转移注意力 小驯鹿乔巴医生似乎还想念叨,不过它的注意力很快被我拿一个提问给引走————我问它,那天,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那日,它和长鼻子狙击手,加上娜美姑娘,两人一只急匆匆带着被冻成冰雕的罗宾大美人,回梅丽号上进行救治。 后来娜美因为担心就重新折返回去,打算做点什么救助同伴,过程中发生的事,因为不在现场小驯鹿不得而知,只是最后草帽家全员归来,它透过同伴们的叙说才知道。 当时,草帽家一船之长蒙奇d路飞与海军本部大将青雉库赞,单独一战的结果。 以及战斗结束后,海岸边发生的事。 路飞也被冻成冰雕,不过性命无碍,橡皮猴子船长一贯都生命力顽强,此番也一样,没过半天化了冻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山猴子。 三刀流剑士和金发厨子小哥,这两位同样没有大问题。 剩下也就是我,我被雷劈啦 娜美姑娘的杀手锏,万雷天候简直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小驯鹿乔巴提起来都心有余悸。 当然,我原本担心不已的,外焦里嫩什么的凄惨境地是没有发生,因为当时绝大部分攻击落在现场另一个人身上。 海军本部,大将青雉。 据说,当时是这样滴大概是因为身材太过魁梧?娜美姑娘发动雷云落下的闪电被大将先生一力承当掉,之所以我会昏倒,那是由于导电 毕竟是被青雉大将按在海滩上嚒不但姿势很破廉耻,连带还肢体接触的哈 再然后,海军大将被劈成焦炭(囧),附近还能动的草帽家其他人见状就带着冰雕的橡皮猴子路飞船长,和导电了被殃及池鱼的我溜之大吉啦 听完了小驯鹿乔巴医生图文并茂(形容词不对啊!)的叙说,我也喝光了瓷碗里无比难喝的药汁,把空碗递给它,接下来又是一段时间的检查。 过后,确定我暂时没有大问题只需要静静修养的小驯鹿乔巴医生勉强收起那一脸的愤怒,拿着二十条不止的医嘱命令我严格执行,接着才收拾好医疗器皿和物什转移阵地。 也就是,和我同一舱室的罗宾大美人。 她一直安安静静斜倚着枕头半靠坐在床头,从我醒来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刚刚那样吵闹也没见她转过脸来看看,她静静的看着前方空气,侧脸的神色依稀仿佛显得忧郁。 小驯鹿乔巴医生担忧的替她检查,口中一边细细碎碎念叨,诸如‘近段时间不允许熬夜了呀’,‘还是多多休息吧’,这样,听上去就叫人会心一笑的温暖话语,虽然是只小小的毛团子,可或许是涉及医生的专业领域?它看上去老气横秋的,格外可爱。 隔了会,斜倚着床头的忧郁美人终于被她家小驯鹿闹得回过神,暗蓝的瞳子眸光微微一转,嘴角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啊啦乔巴你真是个尽职的好医生呢”眉宇间依旧蓄着那种哀婉敏感气质,不过人看上去心情倒是变好了,或者,正在变好? “魂淡就算你夸奖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也别想逃掉喝药啊”小驯鹿炸开一身绒毛,四肢甩成面条状,明明很高兴嘛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许是被可爱的毛绒绒治愈了?黑发的美人嘴角笑意加深几许,慢慢的那抹轻浅笑意攀援到眼睛里,使得她看上去更明丽几分, “啊啦放心吧我会乖乖听乔巴医生你的话哦” 笑眯眯的看了会草帽家船医和历史学家的愉快互动,然后,我重新躺下,掀高被子把自己裹进去,遵照小驯鹿之前的医嘱,开始继续休息。 乔巴医生说啦今晚我和罗宾大美人必须听从它的指示好好休息,这样明天黄金梅丽号才可以启航,因为是船长命令要照顾重伤患者,而‘好了才开船’的标准是,就算没有完全康复,至少也要能精神抖擞的上甲板去逛一圈。 于是,为了不耽误草帽家的行程————果断的还是睡觉养精神。 去甲板上逛一圈什么的,呃怎么也要我不会象现在这样浑身软绵绵的双脚没力气吧? 我的安分守己得到了乔巴医生的大力夸赞,它还顺便拿我当典型,以此来同样要求它家历史学家,罗宾大美人推却不过,也只得跟着躺倒了继续入睡。 很快,自觉圆满完成任务的小驯鹿乔巴医生心情愉快的收拾好一切离开,关门之前还体贴的关上灯,片刻过后,门前的哒哒小蹄子声渐渐远去。 这间灯光暗下来的舱室,只余下两张床之间的壁灯亮着朦胧光辉。 夜里显得静谧。 闭着眼睛,我躺平在被窝里,时隔许久,耳边听见一记叹息,浅浅的,仿佛是错觉,随即是耳语般声音,“安娜小姐?” 尾音带着点疑问式,出自罗宾美人。 而当我闻声望过去,黑发的历史学家恰恰偏过脸,就着舱室内略显昏暗的壁灯灯光,那双暗蓝瞳子静静盯着我,美丽的脸笼着昏聩灯光似是半明半灭,神色更有些意味难明。 她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与我两两相望,眼波流动间似是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却轻轻的笑了笑,缓声开口,“晚安” 愣了下,我同样回了句,随即她就翻个身将脸朝向另一边去————也不知她是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没开口仅仅道个晚安 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我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她看起来象是安静入睡,不过散发出的气息却许是经年累月身处黑暗养成的习惯吧?有旁人在的地方根本无法安眠。 虽然她伪装得好,呼吸和心跳频率都舒缓平坦,堪称天/衣无缝。 可哪里瞒得过我呢? 想了想,我把一记叹息咽回去。 之前无论她想说什么,实际上 嘛嘛草帽家的历史学家,黑发的美人,妮可罗宾,我很喜欢她,脑残着草帽家全员的我,当然也喜欢她,只是有些事即使我知道也不能说,更不能安慰她。 草帽家才是她的栖息地,她心灵深处的伤痕,世界给她的伤害,那些痛苦只有同伴才能抚平,我这么个陌生人,无论说什么都是交浅言深。 过不了多久,她那双暗蓝瞳子就会被阳光点亮,藏在优雅知性表相下的阴霾苦难,都会被驱散。 我一直深信不疑,所以 夜里的黄金梅丽号很安静。 两个伤患已经休息的消息被小驯鹿带给其他人知晓,期间,娜美小姑娘来探视过,许是看我和罗宾都(装)睡着了,她把舱室门开了一条缝看看,随即又阖上它,并且勒令一窝蜂跟在身后的同伴们不许惊醒我们。 于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谁来打扰。 一直到夜深人静。 那种毫无预兆的感觉再次袭来,看不见型态,无形无质,然而一瞬间却有存在感出现在很近的距离,几乎是附到我耳边 没有敌意,只是无声的提醒我,让我 支起身体察看一番环境,随即我发现舱室内没有别人,也就是说罗宾不见了,可古怪的是她明明应该在床上,和我隔着不到半米距离,睡得好好的才对! 那阵惊醒我的存在感出现之前,本应该是那样。 视线缓缓的环顾室内一圈,我起身,下了床就往舱室门走————那里无声无息开出一条缝,真的,毫无预兆,简直象是做梦一样。 可我根本没有睡。 是恶魔果实?还是说,鬼故事? 心里一边漫无边际想着,一边拉开舱室门,站到走廊上放眼看出去:外边还是一如既往,窄小的船舱通道亮着灯,却没有任何人,安静得厉害。 原本草帽家夜里该有的,即使入睡也热闹非常的嘈杂声不见踪影,有的只是古怪的沉默气氛,灯光笼罩下的船舱静谧无声。 草帽家男生们睡梦里都能相互聊天的呓语,甲板上守夜人的气息,趁着无人打扰画航海图的娜美姑娘,所有种种热闹都不知去向。 有一道,是感觉吧?一道看不见的指引,标注出接下来前行的方向。 那里是通道尽头,进入下一层底舱拐角前的舱室,用于藏书。 平日里娜美姑娘如果没有独自呆在里边画航海图,那房间的作用就等于图书馆,常常能见到罗宾大美人在里边,品一杯咖啡,静静的消磨闲暇时光。 而此刻,草帽家全员存在感诡异消失的现在,那扇门开启一线,漏出室内一线光辉。 或许是有人,也或许没有人不过,看不见的指示正在催促我过去。 站在原地考虑片刻,随即就迈开步伐,怀着某种‘亲身体验夏夜鬼故事’的心情,施施然走过去。 当是开眼界好了,我想。 四下里安静无声,甚至连足音都被深夜吞噬了似的,黄金梅丽号,这艘经历飓风暴雨,上过天入过海,本已经伤痕累累的船,船舱内的木板此刻踩上去也听不到原本该有的咯吱声。 这样让我悄无声息逼到近前。 就着门扉开启的缝隙往里定神一看,怔了怔,复又眯起眼睛————我带着无法言说的心情,慢慢地伸手将藏书室的舱门彻底推开。 室内那人此时方才听得动静,背对着门口的身躯微不可察一僵。 “青雉大将阁下。”我笑眯眯的开口,招呼这位深夜里不请自来登上黄金梅丽号的海军本部大将,“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说话间又往里边走了几步,随即反手阖上门,我看着不知怎么居然跑来呆在草帽家海贼船上的海军大将,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高大魁梧身躯,一脑袋花椰菜似的卷卷毛,衣着还是当日那身,就是看起来皱巴巴的,象好几天没换洗弄得整个人有些憔悴的样子。 他原本背对着门站在书桌前不知做什么,此时门打开了,他侧过脸我才看清楚,却原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软皮本。 对上我的视线,他似乎愣了下,象是措手不及,卡壳一样的表情显得有点尴尬,只是这人很快回过神,许是察觉我的视线焦点,他将手中拿着的东西藏了藏,那仿佛是潜意识动作 当然,这位可不是呆住了会干出什么失态举动的家伙,那异样举动转瞬即逝,顷刻间,他神色自若的把手里原本要藏起来的东西扔在书桌上,动作似是漫不经心。 ————可惜的是,他的手指在撤离的这一瞬间,违背心意那般,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那本软皮本的封面。 视线一扫即过,下一秒我抬高目光,对上青雉大将投来的眼神。 许是一时被逮个正着有些难堪?这男人面色里滑过一丝赫然,接着,他的手指从软皮本封面上撤离,手腕一转抬高了挠了挠头发,故作无意的低声道,“啊啦啦安娜夫人。” 开口之后又沉默下来,象是在筹措语言,等了会才又继续往下说,“我的青恰力修好了哦” 他极力摆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也不知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是打算混淆视听,“可以带夫人您去约会呢要考虑考虑吗?” “我可是很有诚意呢在岛上等了两天啊夫人。” “不要。”我断然拒绝,同时拿眼神鄙视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海军大将,青雉库赞先生。 “啊啦啦”许是没料到会被如此肯定又迅速的否定,这懒散散的男人一愣,顿了顿,接着话音一转,拿很是伤心的口吻,哑声说道,“安娜夫人怎么可以改主意呢?亏我这么期待。” 说着说着,他一改神色,露出很刻意的痞赖表情,慢慢吞吞拉长了语速,“那一天,安娜夫人的亲吻可是让我意犹未尽呢” 被凌空投来的,表面看似期待实则戒备森严的目光盯住,我啧了声,干巴巴的回答,“女人改主意,不是很正常吗?反正不要。” 当然,我不会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其实我已经看透你了哦 这男人三更半夜悄没声摸上黄金梅丽号,仗着自己身手好不会被发现,于是他呆在藏书室————我不相信这位是来窃取情报,他不需要。 海军本部,大将青雉,哪里需要为了此时还不能算声名鹊起的小小草帽海贼团费什么心思,他在藏书室里为的是 确切的说,为的是几息之前,他的手指流连不去那本软皮本的主人。 我知道,那本如今被搁在他身边书桌上的黑色软皮笔记本,属于妮可罗宾,是她私人的东西,这段时间我常常看见她带着它,也不知里边写着什么,她看着看着就会发怔 想来不是记录考古文献资料的重要东西,因为小驯鹿乔巴曾经好奇的和罗宾一起它,许是那样令得黑发的历史学家出神的内容藏起在隐蔽地方吧? 或者只有她看得懂某些秘密记号?依照人的惯性思维,越摊开的东西越不会引人怀疑。 总之,笔记本里边肯定有什么不能言说的内容————之所以有这种肯定,是方才,我同样看见青雉大将的神色不对。 他自己彻底清醒之前,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恍惚,似是遗憾,似是挣扎象是发现了某种秘密,眉宇间蓄着隐忍而喜悦的复杂神采。 青雉库赞啊等在这座荒岛两天,为的肯定不是我,而是那位被他冰冻起来的黑发美人儿吧? 不过,那种事实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嘛对吧? 大概是我这一刻的目光很一言难尽?以至于让这位敏锐的青雉大将从当中看出点什么含意来。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收了收故意摆出来的神色,身体微微往后靠着书桌边缘,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漫不经心的姿态,只不过语气仍是很不着调。 “嘛嘛算啦我知道自己比不得萨卡斯基或者波鲁萨利诺,安娜夫人拒绝我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说到此时他停下来,视线若有似无滑过后方的舱室门,随即收起,目光对上我的,这海军大将那双黝黑的眼睛,眸光深处浮出几丝锐利寒意。 “有件事我很好奇呢安娜夫人。”他压低了音量,沉厚的声线中隐约生出冰冷冷的音域,“为什么您会察觉到我?并且,此刻这艘海贼船的存在感” “是安娜夫人您的杰作吗?”开口的同时他支起身,离开斜倚着的书桌,不疾不徐踱过来,高大的身躯俯低些,挟着绝对的压迫气势,居高临下俯视。 “身为食人异种,鬼族女王的特殊力量。” “船上其他人哪去了?或者说,是您展开的领域隔绝了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抬高视线,静静盯着站在一米距离外,仗着非人类身高低头盯着我的这个海军大将,想了想,微笑,“您担心我吃掉所有人,是吗?” 我想,我能明白这位青雉大将一番没头没脑的话,究竟所谓何来,因为连我自己都惊讶。 这艘船,黄金梅丽号上其他人的气息消失无踪,从那道不知名的存在感出现开始,我就找不到草帽家全员,象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隔绝。 领域,青雉大将的形容词倒是贴切,只不过不是我。 当然,他不会相信,这男人察觉不对劲立刻质问,想必对他来说,鬼族才是第一怀疑对象。 算啦 想了想,我歪了歪头,拿眼角斜乜他,顿时也笑得更鬼气森森,“可是对我来说,青雉大将您才是顶级美味呢” 被怀疑什么的我不会生气,但是肯定要报复回来的啊 有仇当场就报掉,才是正道。 “嗯?”弯腰逼近的这人眉梢挑了挑,有些儿困惑的样子,顷刻间又恍悟过来似的,含糊不清的嘟囔几声,人跟着慢慢俯低,“要亲亲吗?可以哦” “还可以更近一步呢毕竟,安娜夫人如此美艳——” 他凑到很近的位置,咫尺间的一双眼睛,目光微不可察巡视,眼底眸光森冷,和他嘴里说出的话,意义截然相反。 言语内容暧昧不清,盯着人看的视线,眼神里却满是蓄势待发的杀意。 “苍龙是最美丽的鬼,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会被迷惑,心甘情愿奉/献一切,这可是你们鬼族守护兽说的哦现在我相信了呢” 相信你个大头鬼!你妹的会被迷惑!我面色一狞,脚下果断地往后退开一步,无比嫌弃的开口,“您刷牙了吗?青雉大将!” 他说在岛上等了两天,这座岛是荒岛啊荒岛!衣裳没换洗皱巴巴的看起来能生蘑菇,相信从马林弗德翘班出门散步的这人,肯定没带多少生活用品吧? 牙刷带了吗?毛巾带了吗? 刷牙了吗?洗脸了吗?洗澡了吗?一身脏兮兮的别靠近我啊! 被愤怒质问的男人动作猛地停顿,似乎真的愣住,睁圆了眼睛,表情卡壳在某种很古怪的波段。 隔了会,再次接收到我丢过去的硕大白眼,青雉大将这才回过神似的,嘴角微不可察抽搐几下,随即慢吞吞直起身,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 接下来是一小段时间的沉默,以及两人四目相对的面面相觑。 良久,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声,复又低声开口,“我现在大概能了解,安娜夫人的魅力究竟在哪里。”面色里仍是带着些阴郁,看着人的视线却少了冷锐,甚至称得上平和。 先是说了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紧接着就改口,进入正题,“见您的反应,我想领域驱逐的是我吧?为了保护那些海贼。” “既然如此——” 他重新返身折回书桌那里,又一次沉身靠着桌子边缘,施施然,不紧不慢的开口,“单独相处,有些话也不必担心会被海贼听见。” “安娜夫人打算从此跟随这帮海贼成为通缉犯吗?” 他很快提出一个极度尖锐的问题,停顿几秒钟,细细看了看我的脸色,再次问道,“哪怕仅仅是暂时同行,安娜夫人您就没考虑过将来的立场吗?” “您的孩子身在马林弗德,如果不出意外,她将是海军未来的大脑。” “而您此时的行径————会为她造成某种” 到得此时,他慢慢垂下眼帘,仿佛是出神的盯着下方足尖那块方寸之地,沉默片刻才缓缓的说道,“世界政府与海军本部不可能接受一个与海贼关系密切的人成为核心,哪怕她的资质顶尖。” “要知道,即使瞒得再紧,您的行踪也藏不了太久。” “这是威胁还是劝告?亦或者两者都有?”我反问了一个问题,在这位海军大将尚未说完全部之前,“我该心存感激吗?” 闻言,他抬起视线,眼底冷锐厉芒转瞬即逝,“看来,夫人您做出选择了呢” 唇稍微微挑高少许,笑意里染上几丝烽火硝烟,“极度厌恶被人支配,夫人您的真实性格与调查报告显示的差距悬殊,是瞒得太好,还是,塞什尔岛一行失踪后,夫人您在外边改了性情?” 语毕,微眯起眼睛,神色不明的静静盯着我看,良久,这人方才耸了耸肩,绷紧的语调松弛少许,“毕竟也与我无关,既然您不愿意跟我走,接下来的目的地——” “是七水之都吧?”他转开视线,懒散散的笑了笑,“倘若改变主意,您可以搭乘海列车去往春之女神圣白杨镇或者美食之都基普,从那里联系海军。” “当然,您想做什么没有谁会干涉。” “我只奉劝您一句。”眉宇间飞快滑过仿佛是挣扎与迟疑的神采,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那般继续往下说,“要小心,来自黑暗的访客。” 丢下一番令人无从分辨是否带有敌意陷阱的话,之后,青雉库赞大将重新起身,象是这次登船真的是为着我来的那样,如今达成目的,他也摆出一副立刻要告辞的架势。 “我离开之后安娜夫人才会解开领域吧?” “说起来,鬼族的本事真是神奇,连我都没有察觉到您是如何发动——” “身为女王的夫人您,同时也是自然系岛岛果实能力者,原本应该被恶魔果实和霸气克制的鬼族居然能作为能力者存在,并且任意转换使用力量,是已经可以消除制约了吗?” 他斜睇我一眼,随即慢悠悠绕过我,往舱室的门走,“嘛嘛鬼族守护兽还是有所隐瞒啊” “对了——”原本已经走过去的人忽然又一次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同样转过去打算目送他的我,上下打量几眼,目光最后停在某个位置,看了又看,眼神渐渐变得古怪,“您负伤了吧?因此本能觉醒需要汲取生机?” 他看个没完的位置,恰是被京乐春水拿斩魄刀捅个对穿的地方,我的锁骨附近。 我知道瞒不了太久,毕竟灵魂重伤后牵连生命体征不稳,只不过我总觉得他有此一问,肯定不是因为关心我的健康。 “哎呀呀这样我倒是”他一边抬手挠头发一边笑得很流氓起来,“可以让安娜夫人多吃一些呢只要别榨干就好。” “滚!”我一言以蔽之。 同时,瞪着这位海军本部青雉大将的眼神,顿时凶神恶煞————你妹的多吃一点!你妹的别榨干就好!你以为鬼族的‘进食’是什么!滚床单吗? 你个海军大将别这么不知廉耻好么! 知道的是明白你这是担心妮可罗宾的生命安全,只怕你那黑发美人儿和我共处一室的时候不小心被吸取生机。 不知道的会觉得你就是个色/鬼啊!满脑子se情废料吗! 滚滚滚! 我一脸青面獠牙,恨不得直接一个销/魂/撩/阴/腿,结果这男人反而露出有点放松的表情?随即又笑了笑,什么也没在意的样子,慢吞吞打开门就走。 片刻过后,晚一步追出去,我只来得及看见对方高大背影在通往上方甲板的楼梯一闪即没,速度极快,确实如他自信的那样,若不是此次意外,草帽家不会发现自己的船被不速之客造访。 站在原地等了又等,直等到他的气息完全消失————顷刻间,封锁空间的蒙昧感骤然失去。 毫无预兆的,真实世界的感觉重现。 皱了皱眉,我掉头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青雉库赞消失的刹那间,几乎同时,走廊另一端响起脚步声,与低低的交谈。 可那不重要。 已经从拐角处转出来的黑发历史学家不重要,与她并肩而行的三刀流剑士也不重要,哆哆嗦嗦怕得不得了的长鼻子狙击手,同样可以忽略。 关键是几秒钟前,在他们前行的方向上,险险与他们撞上却在瞬间融化的那道透明影子 小小的,穿着打补丁雨伞状斗篷的孩童 是谁? 133.先不要买 草帽家在的地方从来都是无比热闹,各种意外,各种麻烦,各种叫人超出想象,所以, 被吵醒之后我也没有觉得太过惊讶,毕竟是早有预料的事。 睁开眼睛, 看见的还是澄澈透净天空,阳光不再那么热烈显得有些柔和,日影比临睡前偏移了些, 根据角度判断, 我估计自己方才的睡眠持续三四个小时。 位于高处的露台仍旧很安静, 许是这里位于要塞中心区域的缘故,许多声音被海风与岩壁隔离,可即便是听不见那些,空气里也还是隐隐约约能传来些许凝重感。 微不可察的压抑,无形无质的紧张,风与波涛间, 依稀仿佛无声传递的, 烽火硝烟。 那是一种潜意识能够感觉到的, 大战将至的绷紧。 山雨欲来之前短暂的祥和与平静时间。 大概也是睡眠有助于身体健康?总之,小睡后醒来的现在,我觉得舒服了些,至少呼吸的时候肺部不那么刺痛,胸口不会再象压着个沙袋似的,沉甸甸的叫人难受。 于是,身体舒服了精神跟着也放松了,连带心情就变好。 然后,对于办公室里边的动静也有了耐心搭理。 半躺着舒展了下筋骨,紧接着慢慢吞吞坐起来些,最后扭过脸,伸长了脖子去关注,里边,呃隔着大敞的门,从办公室里边投来的隐约带着点窥视意味的目光。 身体略略倾斜,下一刻就与对方的视线对个正着————躺椅在露台一角,人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只需坐起来稍稍移动视角,办公室里边大部分就能尽收眼底。 于是,我看见了一位貌似乎正在与乔纳森中将交谈的女性。 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海军将官装束,鼻梁上架着深色墨镜遮去大半张脸,嘴角噙着微笑,气质文雅中透着严谨。 不过,或许是错觉?一瞥之间,依稀仿佛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先前也正是这位的注意力扰得我从睡梦里苏醒————并不是带着什么恶意或者敌意,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刺探与戒备。 大概是受伤引发的本能潜意识始终防备着周遭,她的打量与留意,扰得我不能安稳。 另外,她选了个很好的位置,从露台这里看过去能看见大半个身影,并且她身后恰恰是房间对面的门,也就是说以她为中心点,露台与门形成直线,相当微妙的角度。 就这位女士目前的一身海军将官装束来说 我个人表示,她很有战斗素养,身处的是乔纳森中将办公室内最有利逃脱的位置,即便是潜意识行为,选择站在一旦出现意料外状况能第一时间逃离的角度,她也一定是非常谨慎的人。 我打量她的同时,对方也静静盯着我看,隔着深色镜片眼神看不分明,可就是不对。 很快,这位年轻女士似是不以为意的移开视线,随后我也把目光转了个方向: 办公室里边有四个人,除了乔纳森中将和德雷克少校(是这个名字吧?),另外一位眼生的海军士官,最后就是正和乔纳森中将谈话的这位陌生女士。 而此刻室内的谈话已经停止,除了一开始那位不时分神拿眼角余光斜乜露台这边的女士,与她交谈的g-8支部那几位显然也发现了我这么个旁观者,另外三道视线跟着齐刷刷的投过来。 隔了会,被按下暂停键一样的安静场景被他们g-8支部指挥官率先打破。 “哟哟打扰你的午睡了,安娜。”乔纳森中将咧开嘴角,笑得痞子气十足,语调慢悠悠的说道,“原本还想着过半个小时该叫醒你,怎么样?还要再睡会吗?” 说完了还疾疾走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从办公室里边窜到躺椅边上,伸出一手,掌心朝上悬在半空,一副殷勤得不得了的样子,“身体好些了吗?” 声线压得有些低,音色沉稳又缓和,唯一和他举止言行不合衬的是,他站在遮阳伞下,许是角度的缘故?面上的神色仿佛带着微微的暗影。 当然,如果扣掉这一点,此情此景简直叫人不误会都困难:这么这么的热情,还打算亲自动手把我扶起来的姿势,不晓得的人会以为你是在和你老婆说话啊喂! 我:==b 怎么说呢?乔纳森中将,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在我一觉醒来之后的此时此刻,态度诡异得简直叫人浑身发毛。 这是吃错药了?还是我莫名其妙穿越变成他老婆了?肯定是前者吧?我不记得自己还能有睡个觉就能给自己免费整容换个身份的能力。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在这位故人各种可怕的热情目光等待下,顶着一脑袋黑线,干笑两声,“乔纳森中将您有客人?实在是失礼了,那个————” 你能往边上挪一挪吗?瞪大眼睛,我拼命的想用眼神告知对方这么个事实:别这样热络,真的,我和你不熟!一点也不! 可惜的是对方半点也看不懂,或许故意看不懂?顺便还曲解我的眼神————他笑得更热情,简直都快挤出一脸褶子,“哟哟果然还是生病了?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啊” 言语间无比温柔,简直深情款款得让我直想抽死他。 他一句话里边,每说一个字都让我觉得自己会少活一年! 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决定忍无可忍,我猛一侧身,险险避开这男人探长过来要搭上肩膀的手,然后拉长了脸,阴森森一边磨牙一边小小声开口,“不要一副我是你怀孕的太太的样子好么?” 说完想了想马上又追问,“对了,你结婚了吗?” 信不信我回头打听清楚了马上找你老婆好好聊一聊?我这人虽说不爱多事又不爱八卦,可在马林弗德海军医院里边也还是有些闺蜜 而且,马林弗德那边流言传播速度之快,比大将黄猿的光速可慢不到哪去。 信不信回头你的桃色新闻能让你后半辈子家宅不宁? 斜眼盯过去,一脸的无声胜有声:你敢不敢再热情点啊?想此后的每晚都睡沙发跪洗衣板是吗? 这回他果断懂了我的威胁,原本还小心翼翼谨慎万分的姿势,下一秒立刻收手人也站直了,面上变魔术似的换上生疏又客气的淡笑,“我的私人情况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安娜小姐如果有兴趣” 我顺势起身,绕过他从躺椅另一边下地,站直了理一理衣裳,微笑,“我其实不感兴趣。” 当初你就一副风流花心的鬼样子,谁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我才不想知道哪位女士倒霉嫁给你,只要你老老实实不出幺蛾子 心里边带着无比唾弃的吐槽,趁着这位的身形能挡住从办公室那边投来的视线,我咧开嘴角,丢一个威胁意味十足的眼神给他。 之后又学他翻脸如翻书的摆出一本正经的脸,“您有客人,那么我先告辞?” “哟哟安娜小姐何必客气。”乔纳森中将又一次笑起来,说着人侧了身,作一副邀请的姿态,一边说一边迈开步伐有意无意把我往办公室里边————那位年轻女士面前领,“对了,这位是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雪帕特中校” “雪帕特中校所乘的军舰遭遇飓风此时正在船坞内休整,一旦休整完毕很快能够启航,安娜小姐或许可以搭乘它返回马林弗德。” 言语间显得很怎么说呢?实在是热情得非常虚假。 我随着乔纳森中将慢慢的走进办公室,听着他的话,一边站到他介绍的这位来自本部的特别巡查官面前与对方彼此静静对望,两个人的面上也都同样挂着微笑。 彼此看起来都很礼貌的在聆听乔纳森中将的话,不过,我想,我和这位‘雪帕特中校’各自的心情都不是特别美妙吧? 这么说吧乔纳森中将实在是真的,真的非常明显的是在找事。 我知道乔纳森中将一直不信任我,当年他对我就带着深刻怀疑,从开始到结束都不曾打消过戒备,然后现在除了对我各种试探,他的态度也很奇怪的,不止是针对我一个。 还有另外这位,此刻他笑容满面介绍的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乔纳森中将同样怀疑着她。 这位‘雪帕特中校’因为离得近了,我更看清楚她的模样 五官轮廓深刻迷人,身材高挑纤侬合度,非常美丽的样貌,隔着深色墨镜,镜片后方的眼睛,盯着人看的目光带着不自觉的疏离感。 呃好吧我知道这时候脸上不该有任何情绪,不然会穿梆————所以啊我很快垂下眼帘,视线在这位本部特别巡查官胸襟上划过去,随即又礼貌的微微倾身。 她戴着铭牌,别在胸襟上,出于礼貌我只扫过一眼就错开目光: 雪帕特,海军本部中校,特别巡查官,铭牌上的刻纹表明身份,恰如乔纳森中将介绍的那样,不过,也仅仅是铭牌罢了。 “失礼了,我是安娜。”我扬起脸,微笑。 “啊啦失礼的是我才对。”她的声音比一般的年轻女孩子低沉磁性,音色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显得温文尔雅,“不知道您在午睡,打扰您的清静。” “对了,您是”说话间她停顿片刻,飞快瞥了边上一眼复又开口,“乔纳森中将您的太太吗?” “哟哟不对哟”边上笑眯眯的,但明显是在盯紧我和她观察两个人有什么反应的乔纳森中将立刻出言反驳,“这种误会可不能产生,我家亲爱的会生气哟” “安娜小姐她啊”这男人把眼神移过来,微微翘高的唇角,眉宇间透着狡黠,神色看起来十万分的不怀好意,“她可是” 我咳嗽一声,故作无意的打断乔纳森似乎要说出口的可怕内容,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下,阴森森的恶意满满微笑,“是情人。” 给出一个绝对败坏对方名誉的流言起源,接着慢条斯理的往上边又泼上一桶黑漆漆的墨汁,“乔纳森中将大人打算抛弃的,即将被遣回马林弗德的情人。” 话音落下,眼角余光中在场诸位的眼神啊真的,一瞬间各种一言难尽。 首先是‘雪帕特中校’,她,这位对我来说知名不具的年轻美人一脸卡壳,隔着深色眼镜镜片瞪圆一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惊讶。 接着是g-8支部的德雷克少校和另外一位不知名中士,这两位海军军官有志一同的摆出一副下巴堕地的目瞪口呆表情,顺便,斜乜他家长官的眼神简直无比的难以言说。 最后,最最无法形容的是乔纳森中将,他先是呆了呆,接着面上飞快的轮换过各种颜色,之后整张脸保持在扭曲波段,看起来青白交错,一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糟糕模样。 眼见这位多年前的故人总算被噎到那样露出命不久矣的表情————因为他看起来很悲剧,导致一直被刺探而心情不好的我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被抹黑名誉什么的,越描越黑什么的呵呵呵呵呵 接下来等了会,之后在满室无语凝噎的死寂当中,我眯起眼睛,拿出最高等级的温柔微笑,慢吞吞的说道,“当然,那是开玩笑的。” 说完眼神一转,瞥向僵在那象尊石像的某位,继续往下说,“乔纳森中将您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动怒吧?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比起你刚刚那种摆明要让这位‘雪帕特中校’产生误解的言行举止,真的,我现在也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 而且我这不是很快就解释了嚒至于别人究竟要不要解开误会,那就跟我没关系了,真的,要知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女人不要脸起来战斗力可是很强悍哒 能杀人于无形哟 礼尚往来嚒 半晌,乔纳森中将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几经变化最终艰难的停留在某种介于苦逼和苦中作乐之间,接着轮到他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开口,“安娜你真是,这么多年了脾气也没变,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着摆了摆手,肩膀耸拉下来,“算啦算啦毕竟,我欠着你一大份人情没还呢” 先是仿佛说服自己那样给出理由,随即转了转目光,自顾自打圆场那样笑着,“雪帕特中校,让你见笑了,不过我之前说的,安娜希望能搭乘军舰一同返航,这件事可是真的。” “安娜隶属海军科学部,黄猿大将麾下。” 闻言,‘雪帕特中校’浅笑一声,“啊啦那可真是失礼。”语调显得格外温和,说话间眼神一转,复又探出手悬在半空————似是一个握手礼的准备动作,“很高兴认识您,安娜小姐。” 我僵着微笑的脸,同样伸出手,试探性的握上去,倒是没有象她一样说话,因为我一贯不怎么懂得怎么和人说客套话,社交障碍症嚒 所以,微笑就好。 如果有上帝视角,相信此时这一幕真的各种一言难尽,边上一只老狐狸似的乔纳森中将,一位看不出情绪但(知道真相的我敢肯定)绝对戒备又敌意深厚的‘雪帕特中校’,被这样两位夹在中间 个人表示,心好累。 握手完毕,接着,乔纳森中将担负起他作为此驻地最高指挥的责任,与巡查官继续先前各种看似客套又热络的谈话。 良久,一番迂回交锋彼此试探过后,‘雪帕特中校’表示:她希望能够尽一尽身为本部特别巡查官的职责,履行一番自己此行身负的任务,也就是考察巡视g-8支部内呃从硬件设施到军队管理各项细节 这确实是特别巡查官的主要任务来着,海军本部每年都派遣特别巡查部出航,不定时的在各个海军要塞驻地巡回检查,以防止出现贪/污/腐/败等问题。 特别巡查部也因此成为不受欢迎的部门,啊另外还有个与之并肩的单位,海军宪兵队;后者着重针对将官兵士个人,前者的目标却是整个驻地部队。 总之,这两个特殊部门都非常不受欢迎。 呃偏题了,言归正传。 最后,特别巡查官离开办公室前去履行职责,经由乔纳森中将委派的海军下士带领。 待得办公室的门又一次阖上,前一秒还笑眯眯的乔纳森中将立刻就开口,也不避着人,相当的直言不讳,“德雷克少校,你觉得这位雪帕特中校会是草帽海贼团尚未确认身份的最后一位成员吗?” “中将大人。”留在室内的那位络腮胡子看起来相当稳重的少校象是想了想才回答,“依照您的指示,有一组士兵监视她的行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逮捕。” 说话时瞥了我一眼,又沉声道,“至于关押起来的两名海贼” “哟哟落入网中的鱼儿没必要太过关注。”乔纳森中将的语气很狡猾,拽长了音调,语速慢慢悠悠,仿佛别有所指,“重要的是还游曳在水里的那些漏网之鱼。” 之后停顿了会,随即偏了偏头,目光对上我的,“对了安娜小姐,不介意我联系萨卡斯基吧?” 他象是解释那样,神色格外的诚恳,“海军科学部的行动从来属于机密,不允许驻地部队介入,你出现在g-8支部一事,说起来” “我当然不介意。”我笑得一样很诚恳————心里却绝对是另一种表情,就算我介意难道还能阻止你不成? 当然,我现在确实也很介意,原本是没关系,可是话说回来,草帽家既然从空岛返航,证明阿拉巴斯坦一事已经尘埃落定。 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方面究竟知不知道我曾经搭乘草帽海贼团的船,这件事我现在真的半点也不知道,无法猜测。 那么————乔纳森中将致电赤犬大将查证,一旦提及草帽家可真是,就算我这回没有搭乘草帽的船也肯定被认为是搭乘了吧? 诶还真是 想了想,然后耸耸肩,我抬手比了比室内一角的沙发,“不介意我去休息吧?乔纳森中将您接下来似乎会很忙呢”他那里和少校一副有很多话要说很多作战计划要赶的样子,我傻站着可真不是个事。 另外,“不介意能拿些近段时间的报纸给我打发时间吗?” 得到允许可以坐下歇脚之后,我又提了个要求————看报纸,也好叫我了解下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多少事,而某些事是不是和我记忆有出现偏差。 比如说,沙鳄鱼 乔纳森中将相当好脾气的应允了我的要求,着人取了厚厚一叠报纸,顺带茶水点心招待,等我沉在沙发里休息顺带翻阅,耳朵边又听见房间另一边,办公桌那里,他和德雷克少校的谈话。 说起来,真的是半点也不避着人,也不知是打消了戒备还是胸有成竹,这位多年前的故人和他下属连音量都没有刻意压低,象是忘记还多出我这么个外人。 他们在讨论截至目前的发展,关于草帽家: 草帽家的海贼船被扣留。 船上物资被(乔纳森中将)当成‘鱼饵’搬离梅丽号。 另外,两名海贼已然落网关押。 此时g-8支部内不时传来发现草帽海贼团成员的消息。 竖着耳朵听了会关于‘抓捕草帽一行人的一百零一种计划’,之后,我收起心思,把注意力放到手里的报纸上。 从身边这一叠按照日期叠放的报纸依次往下翻,选出首版印着沙鳄鱼先生大头照的那份,然后翻开了细细的看———— 阿拉巴斯坦发生的事,沙鳄鱼被剔除王下七武海头衔关押至深海大监狱,巴洛克工作社覆灭 这些倒是和我想的一样,没有太大出入。 至于打败沙鳄鱼粉碎那个男人的窃国阴谋,功劳被世界政府放在白猎人斯摩格头上,顺带通报嘉奖先锋号全员 这个也没什么好意外,那是世界政府一贯的手腕。 于是,翻看一遍那件事发生之后半个月内的报纸,我得出基本上没有什么大改变的结论,最后 看完想看的东西,又随手翻了翻近几天的报纸,没了兴趣正想干点别的什么事,注意力却猛地被无意间瞥见的照片吸引。 怔愣片刻,我死死盯着经过刊印而显得模糊失真的这块小小的图片,心里一时 手上拿的这份报纸是前天的日期,原本没了兴趣只是随意翻翻,谁知道,第四版的小小角落,这条象是给旅行社打广告的札记,配着文字的照片里,喧哗又热闹的街景,当中的人物,即使略显模糊 是莉莉妮特没错! 小萝莉的模样,身上还是穿着她那身虚夜宫破面侍从官衣裳,一手举着冰淇淋,一手牵着谁的衣角? 因为照片角度没有拍摄到她攥着的衣角属于谁,不过————是莉莉妮特没有错! 她在七水之都吗? 借着报纸的遮挡,我一脸扭曲:这回估计真的是得很不幸要恰如乔纳森中将怀疑的那样,和草帽海贼团有勾结了,我。 前天日期的报纸上刊载,到七水之都旅游札记街景照片上有莉莉妮特,最快时间想赶过去,恐怕也就是草帽家的船了吧? g-8支部能特意为我准备一艘军舰?想当然不可能。 就算可能,我也不能搭乘吧?毕竟我是要去找两位来自异世界的破面,不管怎么说,暂时还是不要让海军方面知道的好。 为了彼此的安全。 134.第一百三十三章 时间往前推移几个小时, 距离青雉库赞所处那座无名荒岛的千里之外, 马林弗德。 深夜时分, 商业区依旧灯火通明。 ‘双叶’位于马林弗德商业区深处, 地理位置有些儿微妙,在酒馆街和游女町交汇的地方,当然,虽说坐落点是个轻浮地界, 不过‘双叶’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一间儿不大的酒馆, 格调不错,老板也知趣,最闻名的是它家的私酿,镇店招牌[仙桃酿],海军本部里边几个好酒的将领,对‘双叶’的仙桃酿都赞不绝口, 闲暇了也会直接到店里小酌几杯。 黄猿到‘双叶’的时候夜里十二点已经过了, 他倒不是好酒, 更不是太闲了出门消遣,而是今晚的邀约实在推却不过。 开口邀请他的人, 黄猿欠着对方一两分人情,不轻不重, 可毕竟是欠着。 要知道人情债一贯不好欠,黄猿也鲜少欠别人, 所以这次他点头应了约。 并且嚒在黄猿看来, 邀请他的人本意不是请喝酒, 而是为着另一件事想找他求个情,而为什么约在外边?因为对方如今并非海军,海军本部,无关之人可没那么好入内。 克劳德梅耶,是黄猿多年前的一位同袍,因为某次战斗中负过重伤,身体再不堪负荷军旅生涯而离开海军回家族继承家业,克劳德梅耶的家族在世界政府里边颇有些根基,他本人退役后任职政府部门,近些年和黄猿已经没多少往来。 至于,克劳德梅耶这次邀约是想求哪件事 那件事,来龙去脉黄猿当然知道得清楚,如果算是还人情,他倒不置可否,毕竟黄猿他们这样的人都不太愿意欠着别人。 说难听些,常年沙场征战朝不保夕的,这人情债欠着欠着,不定哪天欠人情的或者被欠人情的哪一方就战死沙场,到头来那笔债可要变成欠到下辈子去,那可不妙。 虽说想不明白克劳德梅耶打算求情那件事的当事者,和他旧日同袍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黄猿倒是没心思计较那个,人情嘛终归能还了也好。 所以啊即便是一年多没夜里外出喝酒,这次黄猿也还是应了,又因为战国元帅临时扔了几大叠文件到他办公桌上,原订的晚餐只好改成宵夜,顺便还捎上他几个跟着忙碌到半夜的心腹,赴约的时候更已经算迟到,不过包厢里还没开席,都等着呢 几声寒暄过后,黄猿和几个一起加晚班的心腹坐进位置,开席之前随意扫一眼,果然看见除了邀请他的克劳德梅耶,陪座的还多了个生面孔。 一个在黄猿看来怎么都算年轻的小子,身上倒是海军装束,不过肩章和铭牌显示恰如黄猿所预料的那样,确实是他推测的,克劳德梅耶想求情那件事的主角。 一瞥之间对上黄猿的视线,对方脸上的笑立刻挤得更谄媚几分。 陪座的小子笑得热络,黄猿却回应得漫不经心,电光火石间,交汇的目光飞速错开,更也没给人开口的机会————黄猿知道这生面孔是哪个,也心知肚明今晚这场酒的来源,不过嚒 话题没有挑明之前他倒是想装不知情。 更何况求人办事的时候多半话不能说得太直白,需要看准时机开口才好水到渠成,黄猿这厢刚刚入座,想当然不可能谁不知趣马上进入正题。 这不,和他想的一样,视线刚刚转开,透过眼角余光他看得很清楚,那生面孔小子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打了岔。 今晚开口邀请黄猿喝酒的人,克劳德梅耶很及时的介入,打断了那小子没说的话,顺势又隐晦的盯一眼过去,那些尚未出口的内容被这样一搅暂时就没了下文。 一场眉眼官表面看似水过无痕,可酒桌上谁的眼神不好呢?别说黄猿和他几个心腹,就是克劳德梅耶自己也知道,不过大家都故作不知罢了。 唯一不懂得看人眼色的也就是那生面孔了吧?黄猿心想,难怪能把事情办得糟糕到必须请克劳德梅耶出面,还得拿旧年的人情债来说事。 黄猿没所谓这次放过不懂事的小子,还是那句老话,人情债不好欠,让海军大将欠着的人情债更难得,克劳德梅耶这次把那份情面给用了,不知道将来后不后悔呢? 他看着那小子不像很知趣,嗯或者该说,心急得不懂人情世故开场就打算直奔主题这样的小子,帮了之后,克劳德梅耶不晓得会不会觉得不值得? 一瞬间想了想,复又笑了笑,黄猿的面色倒是半点也不显,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接下来,见着主要人物登场,酒席自然是第一时间开场。 双叶的老板闻得黄猿大将难得光临,哪有不殷勤备至的道理,热腾腾的美味佳肴上桌,装在朱红漆匣里的镇店招牌仙桃酿,瓷白瓷瓮拈在容貌娟秀的女侍纤细指尖,清澈透亮酒液轻轻倾倒入酒盏。 双叶因着走的是高端路线,里边的女侍美貌平均值高于酒馆街其它家饭庄酒楼,今晚来的又是大将,侍奉的理所当然都是店里拔尖的几位。 不过,卖的只有酒,不包括人。 可就算不包括人美人嘛总是赏心悦目的。 美酒,美味,斟酒的更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 几样最能消磨时间的东西在午夜里很能挑动人的某根神经。 席上酒喝得畅快,称得上主宾尽欢。 克劳德梅耶世家出身,倜傥公子哥水准教养出来的人,对玩乐就算不擅长多少也有所涉猎,近些年又供职政府机构,更是八面玲珑,酒席上妙语如珠,三言两语就把气氛带得很g。 男人嘛酒喝着喝着就会少了分寸,黄猿带的几个心腹都喜欢来事,许是见他们大将憋了一年多难得晚上肯赏脸,话题更是说着说着就往只可意会的方向上拐 黄猿偶尔应几句席间说的暧昧话题,话不多点到即止,也因着见他兴致缺缺,几个心腹到底没有起哄得太厉害,闹过一阵偃旗息鼓,没有再提起什么深夜节目。 杯觥交错,酒酥耳热,不知不觉间夜更深,酒也沉了。 仙桃酿后劲极大,开席到现在酒劲差不多开始发挥,没有到喝醉的程度,不过酒精作用下血液流速多少有些加快。 当然,此时此刻恰恰也是能进入正题的微妙时机。 很明显,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有没有关系对此也都心知肚明,隔了没多久,莺声燕语劝酒的几位女侍收到眼神示意很快悄悄退场,随后不久,克劳德梅耶笑言的关于享乐方面的话题就不着痕迹被过渡到时事与政治,主题转换毫不刻意,衔接得天/衣无缝。 接着,时事与政治不可避免的和当前海军阵营联系到一起。 黄猿半眯了眼睛,慢腾腾地抬手,把西装外套里面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散酒意,转而又拿掉嘴角噙的烟支,指尖掸了掸烟灰,一边用眼角斜乜 说到与海军相关的话题,克劳德梅耶中途就让出主动权,将余下的给了今晚的正主,也就是现在正在滔滔不绝的面生小子。 哦其实也不算面生,只是没有真正见过,黄猿看过陪座这小子的资料,更也了解过对方究竟为了什么满脸谄媚的求到他跟前。 雪帕特,海军中校,本部特别巡查官,前些日子刚刚从g-8支部返航,除了带回一份g-8支部指挥官强纳森中将跋扈狂妄的报告,顺便还给黄猿的科学部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海军本部特别巡查部是一个监察部门,独立运行,直接向海军统帅战国元帅负责,任职巡查部的人员主要任务是不定期巡视各个基地支部,监察海军风纪,以防止出现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等事件。 雪帕特中校两个月前出航,先不管任务中原定巡视的究竟是前半段哪个基地,他所乘坐的军舰遭遇风浪避入g-8支部休整,期间 发生了一些事。 恰是此时此刻雪帕特说的内容。 按照这雪帕特的说法,g-8支部上下全员都是一群愚蠢的害虫,尤其是指挥官中将强纳森,简直傲慢狂妄愚蠢自大 另外,当时入侵g-8支部的海贼船,草帽小子一行人之所以能大摇大摆成功逃走,强纳森中将应该负有全部责任,身为支部指挥官简直失策失职到极点 一番说辞当中着重强调两点: 第一,由于强纳森中将的愚蠢,他本人居然!被当成海贼关押在地牢!而冒充他的那个海贼却被奉为座上宾,之后草帽海贼团能逃走,主要是因为那个冒牌货在g8支部窃取到某些关键情报的作用。 这点,强纳森中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第二,他率领士兵英勇追击海贼过程中,g-8支部上下全员居然!用尽方法阻拦他!最后导致科学部新型武器损毁。 这一点,g-8支部上下全员的玩忽职守,罪责显而易见。 听了会这惹麻烦的小子口沫横飞的解释,一边把罪责与过错往g-8支部头上推,一边夸大强纳森的失策与傲慢 黄猿面上带着散漫的微笑,却也没说话。 这位雪帕特中校数日前返回马林弗德,除了交出一份和他原本任务的目的地相差得十万八千里的监察报告,剩下的就是想尽办法要避免科学部的责问。 此时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半句真话也没有。 东海新人海贼,草帽小子刚刚顺利从钢铁要塞g-8支部出逃,强纳森中将就发回一份详细资料给马林弗德海军本部,比数日前返航的雪帕特更早。 g-8支部回馈给本部的报告中,与雪帕特中校说的,整幕事件恰恰相反。 甚至,g-8支部的资料中,对于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雪帕特中校仅仅一笔带过双方叙述的内容绝大部分存在出入。 至于,究竟谁是谁非,掌控海军科学部的黄猿大将可是管不着哒那是负责海军特别巡查部事务的几位参事该调查的事。 海军科学部最近找这特别巡查部小子的麻烦,原因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对方在g-8支部期间的行事,造成海军科学部的损失。 原本,雪帕特中校和海军科学部也怎么都扯不上关系,可坏就坏在,彼时雪帕特乘坐的军舰上有海军科学部实验组同行。 科学部实验组带着一件初步研发成功的新型武器,计划随军舰出航抵达目的地后交由海军基地用于实战,以便取得后续实验所需的各项数据。 倘若顺利,到达第一个海军基地科学部实验组就该与军舰分道扬镳,可惜启航不久军舰意外遭遇海底火山喷发,连锁反应下带起飓风与雷暴。 瞬间突变的极端恶劣海境导致军舰上十数名军官士兵遇难,其中包括军舰指挥官,以及科学部实验组的将官。 指挥官与高级别将官遇难,另有部分军官负伤,那种情况下,军舰指挥权就交由军衔最高的也就是特别巡查部的雪帕特中校行使。 接下来那艘军舰却偏离原定航线,因为雪帕特中校的刚愎自用与指手画脚,在海上漂流了近半个月,全员险险遇难前侥幸得以抵达g-8支部休整。 在几乎全部随行将官军士精疲力竭的情况下,雪帕特中校以海军本部特别巡查官的身份,自顾自对g-8支部展开调查 过程略过不提,总之,结局是同一时间误闯g-8支部的东海新人草帽海贼团顺利逃出钢铁要塞,并且,海军科学部研发的新型武器,被雪帕特中校私自取走使用后毁于一旦。 要说找对方麻烦也不尽其实,只是科学部需要一个正当理由,偏偏对方除了信口开河推诿狡辩,真正该负责任的时候半点担待也没有。 不过是承认自己行事失误,进而承担必要的责任而已,这点小小的压力,这位特别巡查官居然胆小如鼠到东奔西走找人求情。 想来,这位中校的真正性格,上交给海军本部的报告中,狂妄自大失策失职,这些词才明显应该是他自己的精准定语。 今晚赴约之前,或者该说,雪帕特中校‘解释’之前,看在欠着克劳德梅耶人情的份上,损毁科学部研发中的新型武器这件事,黄猿本来可以轻拿轻放。 军舰遭遇海难,他科学部损失了几个人,这件事不是雪帕特做的而是天灾,他属下的几条人命算不到对方头上。 新型武器意外损毁,那也证明研发中的东西本身存在缺陷,还需要修正。 上交一份明显歪曲事实刻意污蔑驻地指挥官的报告,也没所谓海军本部里边哪个将领没有碰到过类似情况,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他们战国元帅还没到昏聩的程度,怎么可能单凭一份虚假报告就责问罢免一位支部最高指挥官。 同样,强纳森安稳呆在g-8这么多年,哪里会没半点手腕和能力让‘被污蔑’这件事永无后续。 雪帕特这样的年轻人狂妄无知些更没关系,大不了之后找机会扔出去多磨练几年,只要没有因为无知而阵亡,浮躁性子自然会被现实磨平变得沉稳。 只是————听得这小子林林总总说了许多,黄猿面上不动声色,微眯的眼睛,眼底深处眸光却一点一点起了变化。 原本如同看待跳梁小丑的半嘲半讽,此时渐渐变得森冷。 狂妄无知倒也罢了,狡辩推诿可以当笑话听 可这小子不该拿强纳森和萨卡斯基的交情说事,满口的‘g-8支部指挥官不过是靠着和赤犬大将的私交狂妄跋扈’,类似的说法,明里暗里在挑拨 这是雪帕特的说辞是听闻他黄猿和萨卡斯基近段时间不和?于是打算借着他的势干掉强纳森,借此断了萨卡斯基的一支臂膀? 强纳森和道伯曼,大将赤犬的左膀右臂,这些年是有如此风声 同样身为派系的领军人物,黄猿当然很清楚,比起作风强硬的鬼蜘蛛,萨卡斯基所领导的鹰派,确实更倾向于那两位中将成为他们赤犬大将的左右手。 鬼蜘蛛那人打仗冷酷无情,实际上性子却磊落,虽然行事偏向激进派,不过到底没有如其他将领,以萨卡斯基马首是瞻。 所以 这雪帕特中校究竟是本着推卸罪责的心理想嫁祸到强纳森头上,还是这小子的狂妄无知不过是伪装,真正目的是挑起派系争斗? 其中的奥妙,真是令人不得不深究呢 电光火石心念飞转,顷刻间又收敛心思,黄猿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睛,视线瞥向旧日同袍,克劳德梅耶就职政府机构,如果是计谋 难道又是一次世界政府试图分裂海军的手段?克劳德梅耶离开海军许多年,如今的立场是不是也已经偏向他任职的政府? 这一瞬间,黄猿看向今晚邀请他的人,随即却是一怔:克劳德梅耶整张脸都扭曲了,面色铁青不说,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 真要形容黄猿想了想,觉得大概就是‘整张脸上不断滚动的都是卧槽!’,他这前海军旧友,看向雪帕特的眼神啊实在是几乎达到恼羞成怒的程度。 简直象看到害群之马,顺便还一阵青一阵白,后边这变化的脸色,是克劳德梅耶发现黄猿正盯着他自己看的表现————羞愧难当。 片刻过后,正当一脸坐立不安的克劳德梅耶试图开口打断雪帕特中校的滔滔不绝,黄猿抢先一步,不紧不慢哼笑,“耶耶克劳德梅耶————” 开口的瞬间让室内恢复安静,待得在座其他人眼神投来,这才慢吞吞的接着往下说,“你带的这小子口才不错,呆在巡查部屈才了呢” 如果是针对海军的阴谋,要把自己装成白痴蠢材狂妄无知惹人厌恶,也是委屈了啊黄猿心想。 他话音落下,克劳德梅耶就抬手扶额,开口的语调显得格外干涩,“他是约瑟芬妮兄长唯一的孩子,抱歉啊我不知道居然是这么回事” 话说得磕磕绊绊,显然是觉得今晚发展超出某些预料,语毕,揉搓额角的手又放低些,抹了把脸,神色更是极度无奈,“当初约瑟芬妮” “耶耶”黄猿摆了摆手,温和的打断了克劳德梅耶,不让他这旧日朋友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约瑟芬妮是克劳德梅耶的亡妻。 世家出身的克劳德梅耶和仆佣出身的妻子私奔成婚,也因此被家族除名,经过一段时间的贫困潦倒,小夫妻投奔了约瑟芬妮早年成为海军的兄长,随后,克劳德梅耶加入海军。 可惜没几年约瑟芬妮死于难产,连孩子都没能救得回来,当时克劳德梅耶驻守在外,赶回的时候妻子孩子都下葬了。 那之后许多年,克劳德梅耶始终没有再娶,对他妻子一往情深,即使回归家族继承头衔,看样子也仍是孑然一身。 黄猿瞥见克劳德梅耶手上戴着的那枚带有岁月痕迹的婚戒还是当初那枚,因为是他陪着克劳德梅耶去挑选的款式嘛哪里认不出来。 当时还只是个小校官的克劳德梅耶用掉大半年军饷定制一对戒指,说是补偿私奔结婚时仅仅登记连个戒指也没有的亏欠,婚戒内圈刻着夫妻的名字,克劳德梅耶戴着约瑟芬妮名字那枚,刻有他的名讳那枚则随着亡妻长埋地底。 雪帕特如果是约瑟芬妮兄长的孩子也就难怪了。 爱屋及乌吧?所以才舍得用掉海军大将欠的人情。 不过————失察到这种程度短暂的静默过后,黄猿又一次开口笑道,“你念旧情又容易心软的老毛病还是没长进啊克劳德梅耶。” 见旧日同袍的神情,黄猿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供职政府机构是一回事,克劳德梅耶的性情看起来也没多大改变。 还是念旧情又容易心软————多年前要不是克劳德梅耶的性格如此,他黄猿也不会欠对方人情。 不过嘛心软到底容易出纰漏,事先都不过问,现在面子里子都要折进去,简直得不偿失嘛 听得他如此半真半假取笑,克劳德梅耶面上隐约带起几丝局促神色,顿了顿,复又开口,“你知道,退役之后我和你们就断了往来今晚若不是” “耶”黄猿曼声轻笑,抬手不轻不重拍了拍旧日同袍的肩膀,却又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克劳德梅耶能听得出他言语间的未尽之意。 早年军旅生涯积累下来的交情,哪里会是多年没了联系就能轻易割断。 不过是彼此为了对方考虑罢了。 世界政府和海军的关系已经许多年都仅仅只能靠合作来维持太平表象。 退役后的克劳德梅耶供职政府机构,本人又是世家出身,当然不太好继续和海军关系密切,那样对双方都不太好。 大概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吧?约瑟芬妮留在海军的兄长一家和克劳德梅耶同样不能频繁联系,这才有了今晚这出。 不知内/情的情况下,仅仅出于对亡妻的情意,而出面为妻子兄长的孩子讨一份人情。 正当黄猿和他老朋友相视而笑,雪帕特中校却蓦的横插/进来,许是从他们两人神色间看出些不好的预感,原本一直战战兢兢安静呆着的小子,忽然迫不及待开口。 说了件让黄猿微微怔愣的事。 短暂惊讶过后又在顷刻间回神,黄猿抬了抬下巴,无声同意雪帕特中校的请求。 待得那小子匆匆离座去到室外,据说是要去带[指证g-8支部指挥官强纳森中将的重要证人]前来,等那扇门开启又闭合,黄猿这才重新把目光转向克劳德梅耶,“耶耶让我说什么好呢?” 原本已经打算心软就此一笔揭过的事结果现在 这是应了那句‘自己找死’吧?雪帕特的行径。 克劳德梅耶的神色相当难看,不过他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因为雪帕特去而复返,面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得意,进入室内后就侧身让出位置,让他身后的人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雪帕特领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进来,黑发,个子不高,身形单薄柔弱,五官略显病气,站定后抬眼飞速扫了在座众人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肩膀轻轻发颤,显得很惊怯。 看清楚那年轻女人的模样,原本就安静的室内一时间更显死寂。 黄猿慢慢眯起了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怯生生站在那的年轻女人。 关于g-8支部发生的事,黄猿除了看过雪帕特的报告,更也看过强纳森发回海军本部的资料,另外私下底着人细细盘问过军舰上其他将官军士。 那些来龙去脉,说不好听些,他比雪帕特本人知道得还清楚。 那位冒充雪帕特成为本部特别巡查官在g-8支部里边闲晃趁隙窃取情报的海贼————他们本部巡查官不知道对方身份,强纳森却调查得清楚。 是妮可罗宾,阿拉巴斯坦一役,沙鳄鱼战败巴洛克工作社覆灭后,唯一下落不明的高级特务,如今藏身草帽海贼团成为第七个船员的恶魔之子。 库赞那笨蛋得知后,很快找机会又一次翘班外出,到现在青雉大将办公室都没能联系上他们离家出走的大将。 黄猿哪里不晓得,库赞是计算好航行时间特意等在草帽海贼团前行的航路上,为的不正是那位恶魔之子吗?毕竟是关注保护了二十年的小姑娘,如今有机会,怎么也要去见上一面的啊 当然,因为青雉大将一百零一次的散步散到人间蒸发,进而导致的,另外两位大将因此被迫分担了库赞那蠢材的工作————这是题外话来着,算账也要等那蠢材灰溜溜滚回来再说。 很快的,黄猿放开那些无关琐事,收敛心思,注意力重新转回当前: 而,强纳森发回本部资料中,尾端添加的那行字,相信是g-8支部那边不知出于何故的疏忽?总之,赤犬大将寻找多年的宝物 呵呵黄猿暗自冷笑一声,那不管是强纳森打哑谜也好,g-8支部通讯处失误把发给大将赤犬的私人信息编写入公开文件也好,总之那答案,黄猿也猜出来了。 最后却是雪帕特报告中的一条指责:强纳森‘身为支部指挥官居然上班时间公开带着情妇在办公室里鬼混’? 黄猿原本以为是欲加之罪现在见到雪帕特带来的[指证g-8支部指挥官强纳森中将的重要证人],怔愣过后 “她是安娜,无法忍受强纳森的欺辱而逃离,她愿意指证g-8支部指挥官的不法事件。” 将人带入室内的雪帕特开口介绍年轻女人,说话时密切观察黄猿的神色变化,语气不无讨好,“黄猿大将如果肯出面保护这位女士” “耶”黄猿的眼神停在那年轻女人身上,对方很快注意到他的打量,悄悄的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他的,眉宇间浮着怯弱神采。 两人视线交汇,随即,雪帕特抬手推了推年轻女人的肩膀,提醒她,“那位是黄猿大将。” 135.第一百三十四章 “黄猿大将。”年轻女人声线甜美, 音色娇娇弱弱, 听上去有些儿紧张。 黄猿向她点了点头, 示意她靠近,等她走到面前后,他突然攥住她的胳膊, 轻轻地施力,下一秒,女人柔软的身体立刻顺势扑进他怀里。 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 顷刻间又扭过身子,半仰起脸望向他,双颊飞起红晕, 眼睛里蕴了一汪水似的,流光潋滟。 “黄猿大将阁下。”这一次开口的声音更加柔媚,低婉音色, 还有些颤抖却少了懦弱, 仿佛前一秒曾有的惊惶失措被滤除, 余下的仅仅是纯属于本性的反应。 静静盯着咫尺间这女人看了会,黄猿抬起空着的那手,若有似无抚过她的脸庞,指尖慢慢游移, 一点点沿着脸颊滑到耳际, 最后不轻不重探过耳后那一小块皮肤 随着他的动作, 依偎在怀里这个身体更软了些, 仿佛是没了力气, 微不可察喘息,一双眼睛更有浅浅的别样情绪在深处蜿蜒攀扶。 短暂的静默过后,黄猿抽/回手指,手腕复又一转,用力将攀附在自己怀里的这女人推出去。 猝不及防间,年轻女人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许是毫无心理准备,她被峰回路转的发展弄得不知所措,仰高了看向他的目光没了妩媚而显得惊疑不定。 “耶”黄猿掀了掀嘴角,似笑非笑拿眼角斜乜亦步亦趋跟过来站在附近,此刻同样一脸惊色的雪帕特,接着讽声道,“这些年送女人给我的家伙,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惜你误会了哟我不是饥不择食到随便什么女人都来者不拒的呀” “不,您误会了黄猿大将!”听得这般说法,对方顿时疾声开口,忙不迭解释道,“她确实是前来指证强纳森不法行事的证人。” 黄猿懒得理这小子无论真假的分辨,说完就调转视线,眼神投向坐在地上的女人,目光在她眉宇间一扫而过,喉间跃出一记饱含怒意的冷笑,“就这么点姿色,居然也学别人玩美人计?” “想要色/诱我,至少得到海贼女帝波雅汉库克的美貌水准吧?虽然成功率也不高。” 直白的讥笑这女人的不自量力,之后,黄猿的视线落在她看似瘦弱的身体上,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掩不住残忍之色,又等了会,才别有深意开口: “对了,既然你知道我素来懂得照顾女人,想必也很清楚,海军负责刑讯的都是什么货色吧?那可是一帮子粗鲁又残酷的男人,不想被弄坏了,你最好不要有隐瞒。” 说话间,黄猿微微抬高手腕,甚至不必等他真正下令,坐在一旁的心腹早已经训练有素的起身,上前攥起那年轻女人,连同一旁惊慌失措的雪帕特,在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双双羁押。 紧接着,为了不让两个人闹出动静,又干净利落地在两个人欲要开口叫嚷前卸掉下巴,一瞬间,被制服的两个人痛得扭曲了神色,不过到底没有敢继续挣扎。 室内的乱象闹剧,刚刚开端,随即就落幕。 直等到此时,黄猿才偏过脸,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克劳德梅耶,缓声道,“放心,当是我还你人情,无论这小子涉入什么事,都会留下性命。” 说完顿了顿,发现克劳德梅耶一脸无奈尴尬,外加欲言又止的神色之后,想了想,黄猿又添加了句保证,“既然能从g-8支部返航,也证明强纳森同样没有放在心上。” “要知道,除了萨卡斯基,我也是强纳森的同期同窗啊” 论起情谊,黄猿和强纳森之间,是比不得与强纳森生死之交的萨卡斯基,可论起了解同期同窗的秉性如何,黄猿当然不会比其他人知道得浅薄。 强纳森从来不会对海军阵营的任何人背后下手,即便是得罪他本人,在没有触犯法规的情况下,强纳森什么也不会做。 雪帕特既然能安全离开g-8支部,并且一路毫无波折回到马林福德,这也证明强纳森没有把这小子的污蔑放在心上,至少,没打算要他的命。 也是这小子运气好,碰上的是强纳森那样的男人,如若不然每一年在任务中‘意外’身亡的本部特别巡查官还少吗?甚至,时过境迁后被报复暗算的事件,也屡有发生。 许是得到允诺,克劳德梅耶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些,接着,黄猿转了转头,对着被押解到边上的雪帕特中校冷声开口,算是让这小子死得明白些: “你所谓的‘强纳森中将的情妇’,安娜是我海军科学部重要成员,逗留g-8支部是因为她身负某项机密任务。” “而你带回指证强纳森的这冒牌货你最好明明白白从实招供,否则” 短暂的沉默片刻,黄猿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心头怒气,重新开口时语调里透出明显的阴狠之意,“倘若有半句谎言,就算是克劳德梅耶的人情,也免不了你后半生永远呆在深海大监狱。” “深海大监狱因佩尔顿,犯罪的海军关押到里边下场会比死更不如。” 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触发军法的蠢材一个警告,随即,黄猿也懒得继续欣赏那两人惨白如纸的面色,挥了挥手,示意心腹们带着两人离开。 雪帕特这样的愚蠢之辈,偏生运气好到底碍于克劳德梅耶的情面,如若不然,刚刚黄猿就该叫来海军本部宪兵队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发展,今夜的聚会只能潦草收场。 离开双叶之后,黄猿让两名卫兵护送克劳德梅耶回临时下榻的旅馆休息,他自己则领着几个心腹折回海军本部之内。 交代心腹押解雪帕特和年轻女人前往审讯室,并且要求最快时间内撬开两个人的嘴,之后,黄猿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坐在那开始等消息。 独坐良久,思来想去,黄猿终于还是重新通知心腹,着人去将今晚的一切全部告知萨卡斯基,因为双叶那边发生的事,当中有些端倪,萨卡斯基需要知情。 也就是,他忽然翻脸大发雷霆的真正原因,那当然不是因为雪帕特领着个明显是冒充了要来作伪证污蔑强纳森的女人 有些事黄猿能够对克劳德梅耶直言,有些事却不能。 例如,雪帕特污蔑g-8支部指挥官一事,克劳德梅耶知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另外那件事却————绝对不可以,一星半点消息都不能泄露。 黄猿宁愿他旧日同袍误会,他是因为对方色/诱失败而发作,也不想关于那人的情报有泄露给世界政府知晓的丝毫可能性。 安娜。 雪帕特今晚带到黄猿面前的那年轻女人,自称‘安娜’,宣布能够指证强纳森不法行事的冒牌货,黑发黑眼,更加微妙的是,五官/神/韵都和那个人,安娜有几分仿佛。 黄猿借由近身接触时试探过,那冒牌货的容貌并非伪造,脖颈与耳后也没有戴着面具的痕迹。 这件事可大可小。 倘若真是雪帕特中校为了污蔑g-8支部而买通作伪证的人,也就罢了。 ————或许,雪帕特确实是因为曾经在强纳森的办公室里见过安娜本人,又想替那份指控报告捏造一个证人而特意找到的和安娜相貌仿佛的女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黄猿也能够还克劳德梅耶人情,调查清楚后,雪帕特中校依照海军法规处置,视其行为后果的恶劣程度,开除军籍将其驱离海军队伍。 虽然严苛些,到底能保证那小子平安。 可如果不是。 以先前那些事件为前提的条件下,雪帕特寻找到一个愿意做伪证的,与他在g-8支部指挥官办公室见过面的安娜容貌相仿之人 成功率是多大? 安娜的家族,对如今海军高层几个人来说并非机密,甚至在塞什尔归航后,海军情报部门重新彻底调查过她,包括她亲生父母双亲的来历。 根据安娜故乡岛屿原住民的回忆描述,当年海难中侥幸救下的孩子,与她死去的双亲之中,母亲的遗容有八/九分相似。 所以,她身负的血脉多半也源自母系。 而后,情报部反向彻查安娜的双亲,进而找到她父亲的故乡,她在海难中身亡的母亲却同样来历不明,忽然出现在安娜父亲的故乡岛屿,并且失忆。 也就是说,如果道伯曼不小心泄露过的那些,关于鬼族苍龙一系的往事确实发生过,安娜的直系,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女人存活,她除了娜娜,在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近血缘亲属。 今晚出现在黄猿视线中,那假冒她的,样貌相仿的年轻女人,和安娜没有任何关系。 世界上确实存在毫无血缘却能够长相相似的情况,可惜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太多的巧合就是阴谋。 如果那冒牌货成为‘证人’根本是刻意为之。 那么,这就是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策划的阴谋,并且,是针对安娜。 黄猿现在只是想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岔子?如果是对付安娜的阴谋,现在仅仅会是开端,后续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手段。 目前当务之急,是审讯雪帕特和那冒牌货,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两个人说实话————只有得到真实口供,才能做出判断。 哪怕冒充的那女人本身知道的也不多,只要得到实话,海军情报部门就能够借由看似不起眼的线索推断出一些什么来。 世上不可能存在毫无痕迹的策划,一定有看似不起眼的遗漏。 万一真的不幸如黄猿预感的那样 有海军尚未察觉的阴谋正在针对安娜进行着 她能有什么值得图谋? 不外乎自然系岛岛果实能力者,以及鬼族女王,末代苍龙的身份。 可惜的是,饶是黄猿细细分析了很久很久,仍是没有找到会得泄露消息到外界的破绽,海军内部对安娜和娜娜的事掌控得严密。 哪怕不是滴水不漏,外界等闲也没有机会得到绝密情报只有寥寥数位高层通晓那人的数重身份,余下的仅仅知道得片面。 除非 沉思许久,黄猿抬手搁在办公桌上,习惯性的拿手指指尖不轻不重敲击桌面,还有个可能性,阴谋是针对娜娜,万物之音聆听者,小鬼的资质确实引人觊觎。 只是那种可能性不高,毕竟,小鬼呆在海军的保护圈中心,即便是她母亲出了意外在被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娜娜甚至连听闻的机会都不会有。 如果是场阴谋,黄猿更倾向于,幕/后/黑/手针对的是安娜。 分割线 同样的晨色自千里之外海天交界处铺陈而来,一线金芒在远方深邃洋面浮现的这一时间。 日出之前,黄猿看到结果。 交到他办公桌上的雪帕特和冒名顶替者的口供,以及,同一时间心腹给予的消息————赤犬大将收到通知后即刻命人前往审讯室,并且在不久前,两人招供后带走了其中的那个女人。 原本是两名涉案者都一同带走,不过黄猿先前有过命令,要求留下雪帕特,亲临的赤犬大将面色不豫,不过到底没有太坚持。 萨卡斯基的反应,在黄猿的预料当中,所以他只是笑了笑,随即就此抛诸脑后。 恰如他先前保证的,要还克劳德梅耶人情,雪帕特虽然愚蠢,到底他会留下对方性命,而另外那位,那可就和他无关了啊 安娜的事,萨卡斯基会有什么反应?还用说吗?与那人有迷之旧情的海军赤犬大将,对待冒名顶替者难道还会怜香惜玉将错就错不成? 做梦吗? 海军大将,赤犬萨卡斯基,从来都宁枉勿纵。 即便是招供,为着核实与确认,以及,防止对方用坦白大部分秘密手段来麻痹审讯人员,借此保全核心机密(那是许多专业间谍惯用伎俩),那年轻女人之后怕是要面对另外一场,由赤犬大将麾下宪兵队执行的残酷刑讯,即使能留下性命,也会奄奄一息吧? 黄猿从不同情敌人,他身居高位供职本部多年,早已经打磨得冷心冷血,对敌人的仁慈,最后很可能是对己方阵营的残忍,这是经历无数次血的教训后得到的真理。 纵然无辜————又如何? 如果没有开始的图谋不轨,就算是和安娜长相七八分仿佛,也不会犯到海军手上,他们只对敌人残酷又不是冷血恶魔,随意能向平民挥动屠刀。 心念飞转间很快又收敛情绪,黄猿集中注意力,视线落到手上的几份口供记录上。 接下来花了些时间细细看完它们,最后,他皱了皱眉,沉身靠到办公椅椅背上,哼笑一声,昨晚发生的事件,确切来说,需要结合起雪帕特和那冒名者两人的口供,最后才是完整的图谋。 那是个独立执行却环环相扣的计划。 雪帕特,也真真是应了黄猿对那小子的定义。 愚蠢到极点! 根据口供,雪帕特确实是打算利用冒牌货作伪证,可笑的是他所谓万无一失的策划,根本不是他用自己那颗单蠢脑子就能想出来的计谋。 黄猿麾下审讯室在审讯过程中发现雪帕特本人存在异常,随即调用科学部仪器对其进行检测,结果出人预料,雪帕特中了催眠。 更加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暗算都一无所知。 审讯室与科学部精通催眠的专家根据雪帕特的供述来推断,真实情况应该是: 返回马林弗德后,自知g-8支部调查报告经不起重新彻查,雪帕特因此坐立不安,结果某日夜里在酒店遇见‘朋友’,与‘朋友’推心置腹交谈后,对方教给他几个解决困境的好提议。 虽然雪帕特认为那仅仅是提议,然而催眠专家却给出不同看法,那些种种手段,应该是他‘朋友’利用暗示下到他脑中的指令。 甚至连‘安娜’这个名字,都是被植入脑海的信息。 根据线索判断,对方要不是某种超人系恶魔果实能力者,要么就同样是个催眠高手,如若不然,事后再回想,雪帕特怎么可能连‘朋友’的样子和名字都毫无印象。 不知名潜伏的敌人给了雪帕特指令,其中一条是联系到克劳德梅耶,利用双方的亲属关系,引得克劳德梅耶出面求情。 另外一条则是,带回冒名顶替的年轻女人作为指控证人。 关于冒名出现的那女人,雪帕特贫乏的脑子里残余印象,她应该是那晚和‘朋友’在酒店时碰巧看见的,和他在g-8支部指挥官办公室见过那女人相似的酒馆女招待。 ‘无意间’发现送酒来的招待和g-8支部见到的安娜模样极相似,雪帕特顿时大喜,随即他用海军中校的权力加上事成后的大笔钱财,半是胁迫半是诱惑对方同意冒名作证。 然而很不幸,经过核实,那女人酒馆招待的身份根本子虚乌有,她会出现,同样是‘朋友’给予的假相之一。 冒名成为安娜的女人,同样如实招供。 她原本是新世界不夜城布达佩斯某家倡馆的游女,几个月前被老板高价卖出,据她供称,离开布达佩斯后她被送到一艘船上。 并且,乘坐的船上还有数位和她样貌有一两分相似,年纪也相仿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买主的身份,然而,看到和自己相似的年轻女人,她觉得这大概是一项筛选,就象往日里有口味奇怪的客人要求的那样,是某些事前准备。 经过一段时间,她和那些女人都被安排接受某种奇怪的训练,包括礼仪谈吐,以及神态举动,甚至开口的音调。 训练者要求她们必须温柔淑静,也就是要学得象良家女子。 出身倡馆的她学得很快,是唯一一个让训练她们的人觉得满意的人选。 后来,航行一段时间的船舶靠岸,终于有人来告知她计划————某夜被带到岛上,依照嘱咐行事,装作屈服雪帕特中校的威势,根据对方的要求成为‘安娜’。 而实际上,她的真正目的是出现在海军大将视线中,训练她的人临行前告知,只要她能得到海军大将的垂青,她就能摆脱过去重新开始。 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内/幕,然而她也不需要知道那些内/幕,她只要能诱/惑成功,两位海军大将,黄猿波鲁萨利诺,赤犬萨卡斯基,只要其中任何一位看中她。 到得这里,在黄猿看来,一切差不多如他预测那般,昨夜之事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 雪帕特和冒名者其实都无关紧要,不过是两枚弃子罢了。 关键不在那两个人,而是当中泄露的某些信息。 看过口供,黄猿随即翻开一同送来的其它资料————海军情报部门可不是无用之辈,某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透过它们,情报部自然能从庞大资料库中找出相关信息。 例如: 根据冒名者提供的时间线,逐一对比后,情报部门回馈给黄猿的信息是,冒名者供述的时间线,与相同时间内两个海贼团活动痕迹有某些重合。 第一,是草帽海贼团,冒名者离开布达佩斯的时间,是东海新人草帽小子打败沙鳄鱼之后。 第二,冒名者提及的,航行抵达马林弗德之前曾经的短暂逗留,根据她的描述,那座岛屿似是加雅,而那几天,王下七武海,海流氓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加雅露过面。 这可真是巧合啊 黄猿冷笑着将手中资料扔回桌面上,随即眯起眼睛,眉宇间蓄着的戾气起伏不定。 海流氓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出现在加雅,事后海军收到的情报是,那位王下七武海在加雅惩治了依附在其麾下的海贼团,绰号‘鬣狗’的海贼及其心腹,因败于草帽小子之手,而被海流氓以恶魔果实能力操纵着自相残杀。 彼时那份情报毫不起眼,此刻结合起来看海流氓当时恐怕是追着草帽小子而去的吧? 区区一个东海新人,哪里值得王下七武海关注? 哪怕草帽小子刚刚打败沙鳄鱼不久,可那个结局已经被世界政府掩盖,即便海流氓知晓了内/幕,依着那男人狂妄的性子,也没必要特意前往。 冒名者出身新世界布达佩斯,那个以倡伎闻名的不夜岛,地下生意三成掌控在海流氓手里,若说是那男人策划一切 收集容貌相仿的女人,对经营贩/卖/人/口取得暴利的唐吉诃德家族,也不过轻而易举。 训练她们刻意学习那人的神态举动,是一种针对海军的试探。 据冒名者所透露,目标明确定在两位海军大将,他黄猿波鲁萨利诺,和赤犬萨卡斯基————这点致为关键。 因为,那人和他们两位海军大将关系复杂,这件事,黄猿知道,能泄露到海贼阵营的渠道只有一个,沙鳄鱼。 也只有那位在阿拉巴斯坦败给草帽小子的前王下七武海,曾经和安娜有过某种奇特遭遇的男人,才有机会将消息透露给另外一位王下七武海。 并且,沙鳄鱼和海流氓,这两位有类似野心的男人,往日里倒是依稀仿佛惺惺相惜。 如果沙鳄鱼战败前预留了陷阱,之后,海流氓启动阴谋。 这样想来才勉强说得过去。 海流氓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手眼通天,能指示手下渗入马林弗德,执行昨晚那系列行动,也不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毕竟百密一疏,海军防范得再如何严密,也一定会有疏漏。 比如说,安娜的言行举止,熟悉她的人都是居民区的普通人家,自然可能会在不经意间,被间谍探子问出什么情报去。 可是,海流氓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总不至于是无聊?或者想替他好朋友沙鳄鱼报一箭之仇? 沙鳄鱼战败可算不到安娜头上去吧?要报复也得找东海新人草帽小子吧? 昨夜之事根本和草帽小子毫无瓜葛,连沙鳄鱼自己都不知道,安娜与草帽一行人有交集。 怔怔出了好一会神,随即,黄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打消了,去往深海大监狱重新审问前王下七武海沙鳄鱼的念头。 那位落网后可是反复受到他和萨卡斯基亲兵的私下拷问,受尽酷刑也不肯详细说明,某些彼时流落那处异度空间的细节。 黄猿深信,沙鳄鱼确实隐瞒部分事实————可到底,那个男人硬骨头得很,总不能刑讯过度让他死在审讯室吧? 到底还是对其束手无策。 即使如今重新审问,怕也是得不到结果。 毕竟时过境迁,关押在深海大监狱的沙鳄鱼,就算战败前留下什么暗线导致计谋启动针对安娜,如今需要对付的幕/后/黑/手是海流氓。 沙鳄鱼并未知晓安娜与草帽海贼团有牵连————这件情报应该是海军内部传到海流氓手中。 如果算上这点,‘有埋伏在海军内部的钉子’,那么,海流氓为主使的预谋,最后一块拼图就落在位置上,使得事件完整呈现。 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那男人或许是为着‘通往黄泉之乡的大门’,那件事来的,如果他是从沙鳄鱼口中得知安娜的事。 那位王下七武海,除了狂妄,生性也狡诈,得知她的本事却一定怀疑真实性,所以才试探? 一则透过容貌相似的冒名者,试探两位海军大将的反应,借此判断沙鳄鱼给予情报的真实性,和安娜的重要性。 另一则那个男人一定不会只有昨晚那个行动。 另外海军内部的某些情报,怕也瞒不过海流氓吧?比如说g-8支部发生的事。 确定安娜此时身在草帽海贼团船上,恐怕此时,已经有陷阱早早埋伏在七水之都,毕竟草帽小子的行动不是秘密。 这可真是不妙。 想了想,黄猿取出抽屉里的电话蜗牛,拨通号码。 136.第一百三十五章 草帽家的清晨依然热闹非常, 堪称鸡飞狗跳, 并且一如既往的主要体现在饭桌上,或许是因为两位昏迷的伤员总算苏醒带来放松感,今早的餐桌气氛更是格外闹腾。 就算一整艘船加上我这乘客也就八口人,橡皮猴子路飞船长居然也能把早餐吃出我大/天/朝高校饭堂的喧闹气势来, 他的橡胶手快如闪电,能从各个角度扫走别人餐盘里的肉 据说,这是他总算放心下来的表现, 连续忧郁了两天饭都不能好好吃啊现在全员恢复,于是, 他胃口大开需要吃更多更多的肉(囧)。 餐桌上唯三没有遭到毒手的就是三位女性, 娜美姑娘, 罗宾美人,还有我;当然,这应该不是出于绅士礼仪, 坐在餐桌边的橡皮猴子船长心里,除了肉不会有别的什么。 三个女士的餐盘幸免于难, 是有各式原因哒 据我随船航行期间的观察,橡皮猴子船长其实有些怕娜美,也或许不止船长怕,其他人面对某种状态全开之下的航海士姑娘都是不约而同虎躯一震 呃说起来,航海士娜美姑娘啊别看她武力值不高, 其实她还真是这艘船食物链的顶端呢 所以, 就算橡皮猴子船长和娜美姑娘座位紧挨着, 她餐盘里的香嫩牛排,也从头到尾都安然无恙。 至于罗宾美人因为她坐在我斜对面,所以我看得清楚,猴子船长的橡皮手每每伸过去都会被桌面上诡异长出的一支手拦截掉哦 明明一直面带微笑目不斜视的专心用餐,结果每次却都能精准阻止她家船长祸害自己的食物,能做到这点的黑发历史学家,其实也很厉害哒 最后,我吃素,真正意义上的,半点肉丝也没有。 从第一次乘坐草帽家的船开始,我的食谱就是这样了,金发厨子小哥念叨过几次不过因为是个人口味问题,经过几次友好协商,他也没有太坚持把肉类端到我面前。 所以,我的餐盘同样逃过了橡皮手的荼毒,因为猴子小船长不喜欢吃蔬菜,∓mp;mp;mp;lt;( ̄ ̄)∓mp;mp;mp;gt;。 太阳跃出海平面不久,用餐完毕,接着就是草帽家例行的全员开会时间,除了商议船上的各项事务,顺便还七嘴八舌讨论一番,昨天深夜里发生的那一段小插曲 就是,按照罗宾美人的说法是: 半夜里睡醒了忽然发现隔壁床上的人不知所踪,最后惊动守夜的三刀流剑士和她一起四下寻找————这么件,失踪的当事人是我,的小意外。 会议最后,偷吃了很多很多肉结果看上去肚子还是平平的橡皮猴子船长元气十足宣布:黄金梅丽号即刻启航———— 至于上一个议题的结果:昨晚我为什么能从睡觉的舱室里跑到隔着一段距离的藏书室,结果被发现我不知怎么不见了的罗宾大美人招呼三刀流剑客一起到处找这件事的解释 我说我梦游了,你们会信吗? 这种听起来就胡诌的借口,别说你们肯定不会信,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扯。 结果,草帽家信了!或许不是全部相信,然而,蒙奇d神经粗似水管从来没常识单纯好骗路飞船长居然真的相信了! 然后———— 斜对面座位里黑发美人历史学家投来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我:(:3ゝ) 那什么,个人表示,既然一船之长信以为真,我就算被罗宾美人看得浑身发毛,也没办法另寻借口出尔反尔了,对吧? 真是 让我的尴尬癌都要发作了嘤 随着橡皮猴子船长下令,在这座荒岛逗留三天之后,黄金梅丽号重新启航。 此时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温度也宜人,简直称得上良辰美景(大雾!)。 作为临时乘客,以前基本不出远门家里蹲的我,对船舶航行事务一窍不通,于是只能毫无头绪的跟在娜美姑娘身后瞎忙,或者无所事事? 总之,黄金梅丽号很快扬帆出海。 剑士和厨师两位小哥爬上高高桅杆落下帆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个好天气,想必接下来的航行也一定平安顺遂。 风与海浪托着这艘小小的海贼船平稳地朝前方驶去,带着忽如其来的好预感,站在甲板上看了会后方渐渐远离的那座荒岛,最后,我返身折回舱室休息。 鉴于昨夜到访的海军本部大将,青雉库赞先生的忧郁和警示,我深深觉得自己必须安分守己,从此刻开始,直到黄金梅丽号抵达目的地七水之都,航行期间都躲在舱室里。 反正是严重的晕船症患者嘛身上还旧伤未愈,小驯鹿乔巴医生都炸毛警告过了,所以啊我还是努力遵循医嘱,专心作一只幽灵乘客。 至于 后方浪尖飘浮的那座岛屿,不久之前,黄金梅里号启航时察觉到的,岛屿深处隐约辐射而来的张力与气场呃 那是小事,基本可以无视,反正已经安全出海,而,留在岛上的海军青雉大将 我想,经过昨夜,那只跟/踪/狂应该不会再暗搓搓的跑到梅丽号上夜访(罗宾)美人了吧?相信大将先生已经有了深刻领悟。 接吻有风险,偷香需谨慎(弥天大雾!)。 接下来,平淡如水,且平安无事的航行持续了数日。 呃过程略过不提,冗长的航海旅途终究很单调,虽说黄金梅丽号载了一船熊孩子,以至于船上的日常鸡飞狗跳热闹非凡,可到底日复一日的碧波万顷景致,看久了会产生审美疲劳。 更何况我还是个晕船体质。 (:3ゝ) 总之,恰如出航那天所预感的,离开荒岛之后,黄金梅丽号的航行一帆风顺。 或许那座无名荒岛原本就位于七水之都的海域气候之内,别说伟大航道著名的极端恶劣天候,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海浪都没有碰上。 更妙的是一路都没碰见海贼船的老冤家,海军军舰。 当然,在茫茫大海上,海贼船要想天天碰到海军军舰,那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毕竟这里是伟大航道,除非海贼船的航线距离海军基地很近,或者在军舰的巡逻范围内 总之,算得上天时地利人和,小小的黄金梅丽号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航行。 另外,可喜可贺的是,我觉得自己晕船的症状好了很多,虽然还不能活蹦乱跳,但是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像个妊娠初期的孕妇那样,随时随地犯恶心啦o( ̄ ̄)o。 所以,也有了力气每天到点就爬出舱室去餐厅吃饭。 今天也一样,和草帽家一船人把餐桌围得满当当,热热闹闹吃饭,顺便领略一下难得的和偶像们的,所剩无几的航行时光。 之所以是‘所剩无几’————今天清晨草帽家例行餐后会议,航海士娜美姑娘宣布,根据计算,如无意外,下午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或许也有即将离别的不舍情绪作祟的缘故?餐后,我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不舒服。 当然,即使不舒服,我也还是没舍得滚回舱室躺着,因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啊随着黄金梅丽号顺风航行,每过一分钟,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一分钟。 说法是文艺了些,可,我知道,这次七水之都分别,或许和这群人就没了重逢的那一天。 离别时刻即将到来,真叫人舍不得呢 这样一想,用餐完毕,我没有象先前那样回去休息而是在甲板上,嗯确切的说法是,和草帽家这些人呆在一起。 近段时间风平浪静得厉害,梅丽号全员除了必要的事务,闲下来的时光就显得很惬意,也因为今天太阳很好,上午的时候,整艘船的人不约而同聚集在甲板上,呃各自干各自的事。 一船之长,橡皮猴子路飞船长懒洋洋的趴在船长专用贵宾席(绵羊状船首)上晒太阳,从他那摊平在船首的姿态看起来,估计是昏昏欲睡。 小驯鹿乔巴医生找了个太阳最好的位置,嗯忙着晾晒草药。 上午轮到长鼻子狙击手负责警戒,不过因为呃修修补补方面的工作,在没有找到船大工的情况下,乌索布小伙子只好撸起袖子暂时兼职。 替代狙击手去瞭望塔监视海况的是三刀流剑士,金发厨子香吉小哥几分钟前,他眼冒红心的飘着朝厨房去了,说是要为三位女士准备一份爱的甜点? 航海士娜美姑娘,她去橘子园了————梅丽号甲板上有几株郁郁葱葱的橘子树,娜美姑娘非常自豪的介绍过,她说橘子树都是她从故乡带出来哒结出来的橘子可甜了现在果子还没完全成熟,等熟了她会请我吃哦 黑发美人罗宾,她在和我单独相处,也就是两个人半躺在遮阳伞下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大概是毛绒绒的诱惑比较大?她笑眯眯起身去小驯鹿那,一边逗乔巴说话,一边帮助可爱的船医分拣草药。 遮阳伞遮去高空倾落的热度,绚丽日光下的甲板,有草帽家这群人的画面看得久了,会令人产生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此时此地,黄金梅丽号上发生的一幕对于草帽家一行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对我来说却是,依稀仿佛似是而非 许多年许多年以前我曾经,隔着屏幕看着他们,带着热爱与向外,更多的是感动与羡慕。 屏幕里上演悲欢离合,上演属于他们的精彩传奇,上演着自由与梦想。 到了现在咦?! 猛地一个激灵,蒙上一层薄纱般昏沉沉的意识蓦地清醒。 坐起身,左右环顾周遭一圈,我发现那一夜,海军大将青雉库赞夜访那夜的情形再次上演,并非指的是不速之客,而是———— 甲板上安安静静。 或许是我先前不知不觉睡着?总之,睁开眼睛的现在,周围空无一人。 鼓满风的船帆显示黄金梅丽号仍旧安稳航行着,日光迤逦洒满甲板,洋流轻轻托举着船舶朝着前方驶去,只是没了声音。 世界变得静谧无声。 仿佛是被什么无形无质之物区隔开来,将我从现实中的黄金梅丽号剔除,现在甲板上,不,应该说整艘船上只有我一个人。 不————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甚至不必起身,透过垂低的遮阳伞伞沿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毫无预兆出现,似是一瞬间自空气中剥离而出,瘦小身影无端端显现。 先是藏在主桅杆后边探出颗脑袋看,等了会又小心翼翼转出来,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不动也不言语,似是等待着什么。 我起身走出遮阳伞投落的阴影,随即看清对方的模样:和那晚一样,小小的幼童模样,穿着打着雨伞状的斗篷,一支手手上拿着不知什么器物,斗篷帽子戴在脑袋上,低着脸看不清长相。 并且,这次看起来不是半透明状,而是有实体。 盯着忽然出现的小幼崽?看了会,接着我抬头瞄了眼上空,随即又飞快收起视线,头顶上烈日高照,于是————大太阳底下能现身的不是幽灵吧?虽然脚下确实看不见影子。 还有,这种情况就是青雉库赞大将形容的‘领域’吧? 最后,张开领域把我带进来呃———— 两个人(或许都不能算人,囧)安安静静对持,隔了会,就在我胡乱揣测对方来意,并且顺势联想到好几个不太友善的脑洞的时候,那小小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 犹犹豫豫的踩着步子往前挪动,速度很慢,给我的感觉似乎怯生生的?象无害的小动物那样,试探的接近着,有些惊怯,有些好奇? 至于我为什么能有这种联想,嗯以前带过几个小孩子嘛不管是海军综合医院里边碰见的孩子,还是一起住了十几年的街坊邻居家里的幼童,第一次见陌生人的时候,反应都是这样哒 因为正在接近的这只无论外型还是气息都很幼小,三头身比例更是叫人提不起太多敌意来,所以嗯我习惯性的蹲下来,用能够和对方平视的高度,同样有点好奇的看过去。 顷刻间对上我的目光,小身子猛地僵硬了下,眼睛睁圆了些,在原地停顿了两秒钟才慢慢吞吞继续往前走,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毫无危险性的眼神。 短暂的静默过后,小东西磨磨蹭蹭走到我跟前站定,还是不肯说话,却很明显散发出一种想哭的情绪,如果等下不小心,估计就是嚎啕大哭。 囧囧囧。 我一脑袋黑线外加雾水的和小东西面面相觑,半晌,实在没能想明白对方来意,外加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呃大概是脑子里边弦崩断了一根?思来想去,我做了件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 抬起手,飞快掀开了斗篷帽子。 这次我看清楚对方的样子,紧接着,愣了愣。 软软的斗篷帽子底下藏着一张年纪很小的脸,看模样也就四五岁,嘟嘟的脸颊,秀气五官斗篷帽子底下还有一个帽子,古里古怪的绵羊头样子的帽子? 诶?不对啊! 直愣愣盯着越看越眼熟的绵羊帽子看了会,视线抬高些,越过小东西看向更远————船首的方向,那颗巨大的但是外型一模一样的绵羊脑袋。 这是这小东西不会是不会吧? 收回目光,我抽搐着无法控制的眼角,又一次细细的把这小不点打量并且对比一遍:形状一模一样的帽子,打着补丁的雨伞状斗篷,这次细看也确实,有几个补丁确实呃位置确实打得很微妙。 另外,站得近了才能察觉,这小东西气息很弱微不可察的散发出一种濒临崩溃的颓败感。 虽然那种感觉很细微,但是 如果是呃这小东西如果是我猜测的那个,现在出现是求救吗? 因为快要支撑不下去,所以找到我,希望得到帮助? 可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想了想,我小小声的,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开口,“那个,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虽然毫无头绪,可是,在被一双湿润润的小动物那样明澈无辜的眼睛专注盯着看的情况下,我深深觉得,哪怕是用稍微大一点的音量都是罪过,囧。 然而我没有等到回答,因为面前的小东西来不及回答,小身子毫无预兆的往前一顷,象是学走路的小孩子没站稳那样,可我们俩现在站在甲板上大平地的 我只看见小东西两支短短的手臂胡乱上下挥舞着象是要努力站稳,可惜没收到效果,整个小身子还是失去平衡,猛地朝前一扑。 呃 张开的手臂只来得及接住,扑进怀里的一抹毫无重量温度的空气一样的存在。 下一秒,身体猛地受到巨力撞击。 睁开眼睛,视野里出现的是娜美姑娘的脸,凑得有些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担心的神色,“安娜,你没事吧?” “啊?”我无意识的应了句,随即扶上她探过来的手,借力,起身————停留在上一幕场景里的意识还有些糊涂,不过耳朵却先一步收到,很多吵闹的声音。 真的很草帽家一行人必备的热闹。 看了几眼甲板上不知怎么略显混乱的场面,接着我收回视线,“这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同样没有答案,确认我没有大碍,之后娜美姑娘急匆匆的朝着最闹腾的位置赶去。 甲板一侧船舷那,草帽家其他人都聚集在那,包括娜美姑娘,刚刚挤到前方,也不知看见什么,随即就发出一记惊叫,毫无意义的,不过听起来就饱受惊吓。 我抬手捏了捏额角,放低的视线在脚下一扫而过:躺椅是翻倒的,大概是睡梦中受到撞击,躺椅倒了,我摔在地上————这就是梦里惊醒的原因。 于是,造成动荡的是船舷那边众人正在围观的东西吧? 几步抢上前去,沿着人群缝隙定睛一看,顷刻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草帽家一行人瞪大眼睛,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 远远的,一行喷着浓烟的火车急速朝着黄金梅丽号驶来,真的是火车,在波涛间飞速行驶的火车!距离海贼船不远的海面上还建着个简陋车站 黄金梅丽号现在卡在某个看起来象道口的地方,这样想,之前的猛然撞击,很可能是船底卡到铁轨上造成的吧? 另外,海上能跑火车这件事暂时搁置,关键是! 现在!远远开来的列车肯定会和黄金梅丽号撞个正着吧!这是肯定的吧!喂!赶紧给我把船后退啊撞上火车可不是闹着玩的喂! 刹那间,注视着远远的直面而来,百分之一万绝对肯定要和梅丽号产生剧烈碰撞的火车头,我瞪大眼睛,脑子里只觉得 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下意识反应———— 火车在蔚蓝大海上飞驰而过,起伏波涛间,洋面下有一道飘带似的东西摇曳不定,悬浮在海水下,奇怪的是居然能承载整列火车高速行驶的压力 非常神奇的画面在眼前上映,我甚至能看见掠过的火车车厢内影影绰绰的乘客。 那些人影转瞬即逝,连同海列车一起,很快消失在远方波浪间。 千与千寻,那部很美丽的奇幻动漫电影里边,几组海列车的镜头和现在看见的很像很像,亲临其境更比隔着屏幕看,更叫人震撼。 安娜—— 安娜———— 有谁呼唤我的名字?现在使用的名字呃———— 从陈旧记忆里醒过神来,我慢慢地回过头,顿了顿,又慢慢仰高脑袋,视线掠过几处破损的船身,一点点拉高高度,最后停在此时正纷纷探出身努力朝下看的,草帽家一行人的脸上。 “安娜——”猴子路飞船长一边喊,一边甩下他的橡皮手臂,把手伸长递到我面前,“上来,火车开走啦梅丽号安全啦” 紧接着,临时船大工乌索布小伙子把身体探出到岌岌可危的程度,看了看下方,又猛地抬起脸,龇出一口鲨鱼牙,“啊混蛋!你居然把手插/进去捏坏了船啊!” 愣了下,我嘴角默默一抽,顶着以爱护梅丽号为己任的长鼻子狙击手丢过来小刀子似的眼神,小心拔/出插/进去的手,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应了猴子船长帮忙的手。 然后,让橡皮手臂带着自己回到船上。 双脚一落地,我随即收到各种‘热烈欢迎’: 有兼职船大工的长鼻子的怒喝,有橡皮猴子船长连珠带炮的询问,有金发厨子香吉的红心滚滚,有娜美姑娘英勇的风车橘子拳。 咚咚咚———— 连续几声,快准狠地把最闹腾的猴子打趴下,紧接着让愤怒的临时船大工偃旗息鼓,顺便也叫香吉小哥双眼直冒红心的拜倒。 最后,镇压掉骚乱的娜美姑娘一脸惊讶,“安娜,你真厉害!” 呃我干巴巴的笑了笑,“还好,力气比较大。” 那什么,条件反射太快了从船上跃到海面,然后把船从铁轨上拔/起来往后挪动到安全距离,这种事,真的,就是力气比较大,= ̄ ̄=。 所以啊看在‘梅丽号总算没叫火车撞得更惨烈’这件事的份上,太用力以至于两支手插/进船身造成破坏,这点,等下能不能不要叫我赔偿呢? 我眨巴着眼睛,拿最无辜的眼神和娜美姑娘对视。 随后,安静了没一会的橡皮猴子船长恢复血条,元气满满的凑过来,“安娜,你的力气好大啊能拿起一整艘梅丽号啊!” 猴子船长两只眼睛亮闪闪亮闪闪,凑近了一边笑得热力万丈,一边非常非常好奇,“真厉害!还能站在海面上啊!” “笨蛋——”边上斜地里横插/进来一句话,打断了路飞船长,是一直寡言少语的三刀流剑士,绿藻头青年索隆将腰际推出鞘几公分的刀重新收回,开口,“那种悬空步法是海军的秘技。” “不对哦海军的月步不是这样的。”这次开口的是罗宾,黑发美人慢悠悠看了看边上一脸讶然的同伴,视线转过一圈最后对上我的,复又轻声道,“安娜小姐所用身法很微妙。” 等了会,沐浴在草帽一家各式各样总之各种好奇的目光下,顶不住压力的我抬手作投降状,“我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另外,刚刚船尾似乎撞到什么。” 说着抬了抬下巴,我示意这些投来的视线转移焦点,“现在撞到的那东西找上门来了嗯” 真的,躲避火车的时候我感觉到船尾撞到什么东西,不过因为船的体积遮掉视野,我看不见是什么,现在啊船舷一侧冒出来头顶个巨大包子的呃?!青蛙! “诶?!” 连同橡皮猴子路飞船长在内,草帽家一行人不约而同偏过头,果断的被扒拉着船舷的巨大青蛙转移了注意力。 很大一只,看起来很————带着点黑社会气质的沧桑感,脸上一条巨大伤疤,外型是一只青蛙,古怪的打扮得像个相扑选手。 呃脑门上一颗大大的,热腾腾刚刚冒出来的包子,一脸横眉竖目要找茬的样子。 然后,“呱————”一声。 我趁乱默默往后退,直到退出到远一点的角落,不着痕迹抽了抽眼角。 接下来的混乱嗯还是让橡皮猴子船长去解决吧 那什么,再次冒出来的刚刚目睹一切,于是到现在出面为双方调停的,西夫特车站站长可罗罗婆婆,还有小萝莉齐蒙妮 以及可罗罗婆婆解释的,这只现在扒拉船舷原本气势汹汹打算找麻烦结果又一次被橡皮猴子船长魅力折服的青蛙,能在海上游泳并且打算拦截海列车的超级大青蛙横纲 我相信,中途这段小插曲对于久经风霜的草帽家来说,真的真的不能算什么。 花了点时间结束吵吵嚷嚷,黄金梅丽号重新启航。 又一次恢复平静之后,我重新半躺在椅子上,闭起眼睛————反应太快了以至于吓着草帽一家,这件事拿‘恶魔果实能力者’为借口暂时掩饰过去。 总之,呃反正那不算谎言。 我现在有些儿尴尬的是,梅丽号整艘船现在隐约散发出一种哀怨感啊针对我,之前造成的破坏。 囧囧囧。 上门寻求帮助结果居然被破坏得更严重,这种事,呃作为被埋怨的对象,我个人表示,真是很抱歉啊小绵羊! 137.第一百三十六章 什么? 刚刚他没有出全力? 王易闻言,心中一片震动。 下一刻,吴管家的身体、容颜,竟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王易知道,这说明吴管家对隐藏身体血气方面,也有了不起的功夫。 从李志颖学习憋住血气的功夫以后,王易对血气的理解,也非常的精神,他明白,吴大管家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看到吴大管家的举动,他心中就明白了这武圣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强大太多了。 吴大管家就如此了得了,那王天机呢? 王易心中对双方的实力和势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本来还有一些自信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灵魂漩涡! 李志颖再度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发动,他感觉到了一丝纯阳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玄阴斩鬼摄魂并不是用来摄魂的,而是炼尽阴渣,把神魂变得纯阳的手段! 观想壮大阴魔,然后一举破碎,企图灭尽阴渣,返回纯阳,不过创始人没有想到,心中的阴魔是破灭不掉的,就算绞碎之后,只是一刹那慑服,过后便会恢复,寄托在心中。 天地之间,真正练尽阴渣的法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天地雷霆的生死之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灵魂漩涡,李志颖这个时候施展出来,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遮天手第四指罢了,他并没有指望这点东西能够对付对方。 四指灭灵神! 四根手指,在空气之中出现了,朝对方碾压而下! 吴管家感觉到一股毁灭灵魂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脑门剧痛,竟然有种血液不通畅的感觉。 “厉害的手段。”吴管家说话道。双掌血液再度出现,不停地在天地之中画着圈圈。 诸天生死,似乎都在他的手中演绎。 李志颖的第四指被碎裂了。 看着吴大管家,李志颖说话道:“吴管家。最后一招,你若是能接住,我就不阻拦你了,我也无法阻拦你。” 一手遮半天! 遮天手目前发展到最强、最完美的招式,在李志颖的心中涌动了出来。 这一招出来的时候。天空豁然阴暗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压抑气息,在空气之中扩散开来。 天塌了! 末日来了! 无论是吴大管家,还是王易,还是远方残存的武士,或者是赶过来准备动手的段大先生,在这一刻都傻眼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仙术? 空气似乎被封锁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鬼仙?不是鬼仙!”吴大管家面色凝重道,“不可否认。除非一见面我就对你下死手,否则等你出招了,我却难以抵挡。李志颖,难得你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将我逼迫到这个地步。天地的力量,竟然被你的道术所引动,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巨大的手掌下来了,吴大管家也玩命爆发了。 精血,吴大管家的口中。喷射出了一道金色的血液,那是武圣血液净化凝聚的力量。 手掌,破碎了。 强大无比的遮天手,第一次被人破了。 不过。李志颖并未失败,他只是败给力量,并非败给技巧,给他时间,等他实力更强以后,再度施展遮天手。威力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吴大管家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时候,大军赶上来了。 看到无数冲上来的士兵,吴大管家的表情顿时 平静了很多。 “好好好,李志颖,你果然强横,我不想杀太多普通的士兵,这就退去。易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吴大管家话音落下,顿时带伤离开了。 胜利了! 李志颖微微一笑,然后咳嗽了一下,一对淤血吐了出来。 “李兄!”王易来到李志颖的身边,“我我” “别说了,我没事。”李志颖回答道,“先退回去。”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王易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只会众人,带着李志颖离开。 可是回去以后,王易却豁然趴了下来。 “为了帮助李兄击杀吴大管家,我连续十多次释放灵魂漩涡,然而他太能抵挡,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易说话道,“刚刚在外面,我怕有问题,只能硬撑回来” 话还没有落下,王易就盘坐了下来。 “小金蛛,你快点帮忙,缓解下王易的问题。”李志颖朝小金蛛说话道,然后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过去弥陀,修复自己的精神力量。 战胜吴管家,李志颖耗损其实极大,那遮天手的终极力量施展,对李志颖来说,消耗太过激烈了。 大量的消耗,李志颖感觉到了非常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用力过度的损伤。 豁然,一股温柔的感觉传来,小金蛛出现了,是一个调皮的姑娘形象,但是却是演绎成佛母的姿态。 佛母滋养精神,安定灵魂,王易的伤势,瞬间被安定了下来,接着他就出窍,进入桃神剑之中,用桃神来练过去弥陀经,修复自己的阴魂。 帮助王易之后,小金蛛又跑李志颖这边,想要帮他。 “别碰我。”李志颖的阴魂朝小金蛛说话道,“与我精神接触,就如同姑娘被我占有了身体一样,太过刺激了。” “啊?”小金蛛闻言,精神退了回去,“你的精神还会这样子?” “不错。”李志颖回答道,“我这阴魂,对女性灵魂,有太多的影响力,不要轻易尝试。” 那花弄月和花弄影为什么会表现得依恋,李志颖已经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因此在遇到主动靠近的女性阴魂,李志颖都会拒绝对方的,避免因为神魂交融而出现太大的问题。 “竟然会这样子。”小金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俏皮的说道,“不过你说不行,我就越想尝试”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李志颖有些无语道,“不要胡闹啊,孩子。” 李志颖说话之后,便化身过去佛陀,开始修复精神力量。 小金蛛正要过来,但看到李志颖变成佛陀了,只觉得非常无趣,救跑回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过去弥陀经虽然不错,然而修复精神是非常缓慢的。 李志颖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运转过去弥陀经,让自己在不留后患的情况下,慢慢的恢复。 豁然,一道纯粹的念头涌了过来。 李志颖如同一个口渴的人,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一阵精神。 这是 “这是桃神泄露出来的力量。”王易的声音响起,他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朝李志颖说话道,“反复不断的施展灵魂漩涡,加上吴管家的力量反复伤害,桃神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所以力量把持不住,就泄露出来了,我侥幸得到一部分,恢复了实力,还彻底的巩固了附体大成的境界,看到你还没修复,就赠送你一些。” 一一 一一 :身体不舒服,状态很差,写不出来了,今天保底两更,明天多更感谢大家! :  感谢订阅,祝您生活愉快。 再次感谢丰和等书友的打赏支持。 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什么? 刚刚他没有出全力? 王易闻言,心中一片震动。 下一刻,吴管家的身体、容颜,竟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王易知道,这说明吴管家对隐藏身体血气方面,也有了不起的功夫。 从李志颖学习憋住血气的功夫以后,王易对血气的理解,也非常的精神,他明白,吴大管家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看到吴大管家的举动,他心中就明白了这武圣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强大太多了。 吴大管家就如此了得了,那王天机呢? 王易心中对双方的实力和势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本来还有一些自信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灵魂漩涡! 李志颖再度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发动,他感觉到了一丝纯阳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玄阴斩鬼摄魂并不是用来摄魂的,而是炼尽阴渣,把神魂变得纯阳的手段! 观想壮大阴魔,然后一举破碎,企图灭尽阴渣,返回纯阳,不过创始人没有想到,心中的阴魔是破灭不掉的,就算绞碎之后,只是一刹那慑服,过后便会恢复,寄托在心中。 天地之间,真正练尽阴渣的法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天地雷霆的生死之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灵魂漩涡,李志颖这个时候施展出来,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遮天手第四指罢了,他并没有指望这点东西能够对付对方。 四指灭灵神! 四根手指,在空气之中出现了,朝对方碾压而下! 吴管家感觉到一股毁灭灵魂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脑门剧痛,竟然有种血液不通畅的感觉。 “厉害的手段。”吴管家说话道。双掌血液再度出现,不停地在天地之中画着圈圈。 诸天生死,似乎都在他的手中演绎。 李志颖的第四指被碎裂了。 看着吴大管家,李志颖说话道:“吴管家。最后一招,你若是能接住,我就不阻拦你了,我也无法阻拦你。” 一手遮半天! 遮天手目前发展到最强、最完美的招式,在李志颖的心中涌动了出来。 这一招出来的时候。天空豁然阴暗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压抑气息,在空气之中扩散开来。 天塌了! 末日来了! 无论是吴大管家,还是王易,还是远方残存的武士,或者是赶过来准备动手的段大先生,在这一刻都傻眼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仙术? 空气似乎被封锁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鬼仙?不是鬼仙!”吴大管家面色凝重道,“不可否认。除非一见面我就对你下死手,否则等你出招了,我却难以抵挡。李志颖,难得你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将我逼迫到这个地步。天地的力量,竟然被你的道术所引动,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巨大的手掌下来了,吴大管家也玩命爆发了。 精血,吴大管家的口中。喷射出了一道金色的血液,那是武圣血液净化凝聚的力量。 手掌,破碎了。 强大无比的遮天手,第一次被人破了。 不过。李志颖并未失败,他只是败给力量,并非败给技巧,给他时间,等他实力更强以后,再度施展遮天手。威力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吴大管家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时候,大军赶上来了。 看到无数冲上来的士兵,吴大管家的表情顿时 平静了很多。 “好好好,李志颖,你果然强横,我不想杀太多普通的士兵,这就退去。易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吴大管家话音落下,顿时带伤离开了。 胜利了! 李志颖微微一笑,然后咳嗽了一下,一对淤血吐了出来。 “李兄!”王易来到李志颖的身边,“我我” “别说了,我没事。”李志颖回答道,“先退回去。”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王易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只会众人,带着李志颖离开。 可是回去以后,王易却豁然趴了下来。 “为了帮助李兄击杀吴大管家,我连续十多次释放灵魂漩涡,然而他太能抵挡,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易说话道,“刚刚在外面,我怕有问题,只能硬撑回来” 话还没有落下,王易就盘坐了下来。 “小金蛛,你快点帮忙,缓解下王易的问题。”李志颖朝小金蛛说话道,然后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过去弥陀,修复自己的精神力量。 战胜吴管家,李志颖耗损其实极大,那遮天手的终极力量施展,对李志颖来说,消耗太过激烈了。 大量的消耗,李志颖感觉到了非常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用力过度的损伤。 豁然,一股温柔的感觉传来,小金蛛出现了,是一个调皮的姑娘形象,但是却是演绎成佛母的姿态。 佛母滋养精神,安定灵魂,王易的伤势,瞬间被安定了下来,接着他就出窍,进入桃神剑之中,用桃神来练过去弥陀经,修复自己的阴魂。 帮助王易之后,小金蛛又跑李志颖这边,想要帮他。 “别碰我。”李志颖的阴魂朝小金蛛说话道,“与我精神接触,就如同姑娘被我占有了身体一样,太过刺激了。” “啊?”小金蛛闻言,精神退了回去,“你的精神还会这样子?” “不错。”李志颖回答道,“我这阴魂,对女性灵魂,有太多的影响力,不要轻易尝试。” 那花弄月和花弄影为什么会表现得依恋,李志颖已经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因此在遇到主动靠近的女性阴魂,李志颖都会拒绝对方的,避免因为神魂交融而出现太大的问题。 “竟然会这样子。”小金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俏皮的说道,“不过你说不行,我就越想尝试”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李志颖有些无语道,“不要胡闹啊,孩子。” 李志颖说话之后,便化身过去佛陀,开始修复精神力量。 小金蛛正要过来,但看到李志颖变成佛陀了,只觉得非常无趣,救跑回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过去弥陀经虽然不错,然而修复精神是非常缓慢的。 李志颖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运转过去弥陀经,让自己在不留后患的情况下,慢慢的恢复。 豁然,一道纯粹的念头涌了过来。 李志颖如同一个口渴的人,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一阵精神。 这是 “这是桃神泄露出来的力量。”王易的声音响起,他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朝李志颖说话道,“反复不断的施展灵魂漩涡,加上吴管家的力量反复伤害,桃神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所以力量把持不住,就泄露出来了,我侥幸得到一部分,恢复了实力,还彻底的巩固了附体大成的境界,看到你还没修复,就赠送你一些。” 一一 一一 :身体不舒服,状态很差,写不出来了,今天保底两更,明天多更感谢大家! :  感谢订阅,祝您生活愉快。 再次感谢丰和等书友的打赏支持。 139.第一百三十八章 什么? 刚刚他没有出全力? 王易闻言,心中一片震动。 下一刻,吴管家的身体、容颜,竟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 王易知道,这说明吴管家对隐藏身体血气方面,也有了不起的功夫。 从李志颖学习憋住血气的功夫以后,王易对血气的理解,也非常的精神,他明白,吴大管家的实力,的确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看到吴大管家的举动,他心中就明白了这武圣比他想象的可怕和强大太多了。 吴大管家就如此了得了,那王天机呢? 王易心中对双方的实力和势力,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他感觉到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本来还有一些自信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的努力。 灵魂漩涡! 李志颖再度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发动,他感觉到了一丝纯阳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玄阴斩鬼摄魂并不是用来摄魂的,而是炼尽阴渣,把神魂变得纯阳的手段! 观想壮大阴魔,然后一举破碎,企图灭尽阴渣,返回纯阳,不过创始人没有想到,心中的阴魔是破灭不掉的,就算绞碎之后,只是一刹那慑服,过后便会恢复,寄托在心中。 天地之间,真正练尽阴渣的法门,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借天地雷霆的生死之力。 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当然灵魂漩涡,李志颖这个时候施展出来,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遮天手第四指罢了,他并没有指望这点东西能够对付对方。 四指灭灵神! 四根手指,在空气之中出现了,朝对方碾压而下! 吴管家感觉到一股毁灭灵魂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脑门剧痛,竟然有种血液不通畅的感觉。 “厉害的手段。”吴管家说话道。双掌血液再度出现,不停地在天地之中画着圈圈。 诸天生死,似乎都在他的手中演绎。 李志颖的第四指被碎裂了。 看着吴大管家,李志颖说话道:“吴管家。最后一招,你若是能接住,我就不阻拦你了,我也无法阻拦你。” 一手遮半天! 遮天手目前发展到最强、最完美的招式,在李志颖的心中涌动了出来。 这一招出来的时候。天空豁然阴暗了下来。 无穷无尽的压抑气息,在空气之中扩散开来。 天塌了! 末日来了! 无论是吴大管家,还是王易,还是远方残存的武士,或者是赶过来准备动手的段大先生,在这一刻都傻眼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仙术? 空气似乎被封锁了一样,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鬼仙?不是鬼仙!”吴大管家面色凝重道,“不可否认。除非一见面我就对你下死手,否则等你出招了,我却难以抵挡。李志颖,难得你一个少年,竟然可以将我逼迫到这个地步。天地的力量,竟然被你的道术所引动,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 巨大的手掌下来了,吴大管家也玩命爆发了。 精血,吴大管家的口中。喷射出了一道金色的血液,那是武圣血液净化凝聚的力量。 手掌,破碎了。 强大无比的遮天手,第一次被人破了。 不过。李志颖并未失败,他只是败给力量,并非败给技巧,给他时间,等他实力更强以后,再度施展遮天手。威力绝对不只是这么一点点。 吴大管家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这个时候,大军赶上来了。 看到无数冲上来的士兵,吴大管家的表情顿时 平静了很多。 “好好好,李志颖,你果然强横,我不想杀太多普通的士兵,这就退去。易少爷,你好好休息一下,改天我再来找你。”吴大管家话音落下,顿时带伤离开了。 胜利了! 李志颖微微一笑,然后咳嗽了一下,一对淤血吐了出来。 “李兄!”王易来到李志颖的身边,“我我” “别说了,我没事。”李志颖回答道,“先退回去。” 那口淤血,并不是受伤淤血,而是身体运转过程中,各种毒素汇聚到一起,排泄出来的脏东西。 王易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只会众人,带着李志颖离开。 可是回去以后,王易却豁然趴了下来。 “为了帮助李兄击杀吴大管家,我连续十多次释放灵魂漩涡,然而他太能抵挡,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了。”王易说话道,“刚刚在外面,我怕有问题,只能硬撑回来” 话还没有落下,王易就盘坐了下来。 “小金蛛,你快点帮忙,缓解下王易的问题。”李志颖朝小金蛛说话道,然后盘坐下来,开始运转过去弥陀,修复自己的精神力量。 战胜吴管家,李志颖耗损其实极大,那遮天手的终极力量施展,对李志颖来说,消耗太过激烈了。 大量的消耗,李志颖感觉到了非常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用力过度的损伤。 豁然,一股温柔的感觉传来,小金蛛出现了,是一个调皮的姑娘形象,但是却是演绎成佛母的姿态。 佛母滋养精神,安定灵魂,王易的伤势,瞬间被安定了下来,接着他就出窍,进入桃神剑之中,用桃神来练过去弥陀经,修复自己的阴魂。 帮助王易之后,小金蛛又跑李志颖这边,想要帮他。 “别碰我。”李志颖的阴魂朝小金蛛说话道,“与我精神接触,就如同姑娘被我占有了身体一样,太过刺激了。” “啊?”小金蛛闻言,精神退了回去,“你的精神还会这样子?” “不错。”李志颖回答道,“我这阴魂,对女性灵魂,有太多的影响力,不要轻易尝试。” 那花弄月和花弄影为什么会表现得依恋,李志颖已经弄明白了,就是这个原因。因此在遇到主动靠近的女性阴魂,李志颖都会拒绝对方的,避免因为神魂交融而出现太大的问题。 “竟然会这样子。”小金蛛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俏皮的说道,“不过你说不行,我就越想尝试”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李志颖有些无语道,“不要胡闹啊,孩子。” 李志颖说话之后,便化身过去佛陀,开始修复精神力量。 小金蛛正要过来,但看到李志颖变成佛陀了,只觉得非常无趣,救跑回自己的身体中去了。 过去弥陀经虽然不错,然而修复精神是非常缓慢的。 李志颖只能耐心地一遍一遍地运转过去弥陀经,让自己在不留后患的情况下,慢慢的恢复。 豁然,一道纯粹的念头涌了过来。 李志颖如同一个口渴的人,不自觉地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他就感觉到一阵精神。 这是 “这是桃神泄露出来的力量。”王易的声音响起,他神采奕奕,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伤势,他朝李志颖说话道,“反复不断的施展灵魂漩涡,加上吴管家的力量反复伤害,桃神的意志力已经消散了不少,所以力量把持不住,就泄露出来了,我侥幸得到一部分,恢复了实力,还彻底的巩固了附体大成的境界,看到你还没修复,就赠送你一些。” 一一 一一 :身体不舒服,状态很差,写不出来了,今天保底两更,明天多更感谢大家! :  感谢订阅,祝您生活愉快。 再次感谢丰和等书友的打赏支持。 第139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睡梦里我看见了远处的海。 无边无垠的洋面之下, 深深深深的海水深处, 酝酿已久的巨变跟随潮汐涌动悄无声息推进 强劲的风沿着浪尖呼啸而过, 极高处天空的气流开始不稳定,一点一滴凝聚而成的灰暗沉重云幕自辽阔的海天尽头迟缓地沉沉迫近。 闷热了整整两周的岛屿, 夜色里的天空刮起了带来潮湿水气的风,海上生成的灾难即将爆发, 然而, 受到重创之前, 一切的一切仍是平静安逸。 如暗蓝天鹅绒美丽的夜空铺洒着无数钻石般晶亮的细碎星子, 轻缓海浪一下一下拍抚夜月里反射粼粼银光的沙滩, 临近海岸的浪间掠过一只晚归海鸟 无声静谧的夜, 沸腾的危机感在意识海深处躁动不安。 迟钝的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视野的,是被灯光笼罩的安详昏黄/色。 盯着上方的天花板无声的看了很久,很久,蒙蔽意识的混沌悄然散去, 清醒过来的脑子这才找回临睡前的印象————柯泰雅史塔克, 莉莉妮特金洁巴克。 在七水之都卡雷拉造船公司一号船坞内, 找到丢失的他和她了。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天花板上灯亮着,我躺在一张床上, 棉被、床单、枕头, 全部都散发出一种崭新的味道,显然是从未使用不久前才拆掉包装,环境也显得陌生, 不过———— 略略支起身体,抬高的视线落在床外侧压紧被褥的那道重量上:果然,上边睡着的是莉莉妮特,蜷成小小一团,面朝着我猫仔似的睡在床外侧,顺便身/下压住半张被子。 小水牛一样的头盔盖住她大半张脸,压在被褥上的一侧脸颊嘟嘟的,嘴角不自觉张开些嗯或许是我还有些迷糊?总之,依稀仿佛能听见她小小声的呼噜啊 说起来瓦史托德确实也会睡着的啊 小小声打呼什么的是很安心的表现,柯泰雅史塔克说哒从来半睡半醒的三无大叔,在虚圈相处很多年以后,某日闲聊时说过,他说,我和莉莉连习惯都变得很像了呃 就是熟睡的时候要是姿势不对,比如趴着,或者团成猫团然后就会发出呼噜声————这种和我家娜娜同样相似的习惯,呃 史塔克说得言之凿凿,可惜我没见识过,因为基本上都是我先睡着,然后是莉莉妮特所以,作息完全颠倒,每次我们两个入睡时基本上都正在发呆的史塔克,他的说法应该很有可信度。 于是,小小只的莉莉现在睡熟了呃 默默盯着某只萝莉的脸看了好一会,之后,带着某种诡异的柔软心情,我小心翼翼开始挪动,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让自己半坐起身,调转视线又一次打量室内一圈: 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房间,身/下躺着的这张大床占据将近二分之一面积,除了它没有别的家具,靠外的窗户拉着墙灰颜色窗帘,灯光下显得古旧的墙壁空荡荡的毫无装饰,看起来单调又枯燥。 房间门敞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隙,能依稀瞥见外边是个厅的样子嗯此时有隐隐约约传来的谈笑声,反衬室内的安静更加热闹,并且从声音来判断,人数还蛮多? 我左顾右盼看过环境,随即就听见半开的门外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又等了一小会,那扇门从外边被小心推开些,失去遮挡物,来人就暴/露在室内灯光下。 柯泰雅史塔克。 他一手扶着门把,似乎是,原本不过是来看看房间里的动静,结果现在见我醒了对上我的视线,沉默几秒钟,三无大叔的脸上露出很细微的情绪来,不过也还是没打算开口说话的样子。 可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瞬间领悟。 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久到不必开口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些东西,所以,即使他静悄悄站着不动也不言语,我也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嗯透过目光传递的,无声的欣慰与喜悦之情————他和莉莉从我睡着开始就很担心,直到此时见我醒来才稍稍放下心来。 嘴角不自觉翘高些弧度,我微微眯起眼睛,无声无息的开口:我没事,放心吧 之所以不发出声音,当然是因为身边这只呼噜噜的小萝莉啊我可没忘记,莉莉妮特她是有起床气的啊 个人表示,为了史塔克那张三无的脸着想,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惊醒喜欢踩大叔脸的莉莉。 可惜,我的想法是好哒现实它却是很坑爹哒 随着房间门开启,外边那间的声音也变得更大起来,除了谈笑起哄,还有混杂在其间的推杯置盏声貌似乎正在聚会的样子? 于是,史塔克你到底是把我和莉莉安置在哪里啊?酒吧?不可能吧? 要么是你们两现在住的地方? 然后,莉莉和我睡着的时候,一墙之隔你带着一大帮人聚众喝酒吗? 想到这里,我果断翻出死鱼眼,盯—— 没等我对着不负责任喜欢教坏孩子(莉莉)的pp(史塔克)吐个槽,或者提醒这位已经被踩脸踩习惯的前第一十刃顷刻间,另一道更为沉重的脚步踉踉跄跄逼近,从被史塔克挡住的外厅那里,移动到房间这边。 来人很快就走到房间门外,紧接着一支粗壮胳膊从后方伸出搭到史塔克的肩膀上,压低音量的笑声,语调带着点颇微妙的意味,“史塔克果然是紧张小女朋友,喝酒喝到中途也放心不下。” 说话声听上去沉着酒意,不算烂醉但绝对喝得没剩下多少理智了,证据是接下来他说的话,嗯真的是相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啊真令人羡慕!明明就是个带着孩子的鳏夫,居然也有不远千里追到七水之都的小美人!” “我听说,后街的方块姐妹对你也很有好感,那可是一对姐妹花啊” “为什么你的女人缘这么好?” 一边说一边从空隙里勉强挤进个脑袋,朝着室内一看,随即就被掐住嗓子似的,忽然安静下来。 一张表情卡壳的脸一个男人,身材壮硕,嗯总之,可能是自觉刚刚说了奇怪的话?此时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瞬间,室内室外相顾无言。 不知怎么诡异的被认为是‘带着孩子的鳏夫’的前第一十刃:( ̄ ̄) 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僵硬的某位不知名的男人:(><) 我:( ̄ ̄) 一阵不长不短但是绝对尴尬的静默过后,前第一十刃现带孩子鳏夫(伪)史塔克面无表情的拿掉压在肩膀上的手,后退一步,顺手阖上门。 呃 我顶着一脑袋密密麻麻黑线,对着关闭的门扉抽了好几下嘴角,囧了又囧那什么,鳏夫?带着孩子的鳏夫? 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噗 那什么,其实关于‘带着孩子的鳏夫’这点如果是七水之都和他相识这些人的印象,我不得不说,已经触及部分真相了喂! 某种意义上,‘孩子’是没错,不过史塔克是自攻自受的三无大叔不是鳏夫噗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忍住捶床大笑的冲动,我一边抖动强忍住笑意的肩膀,一边把整个人往背后床头靠了靠,接着伸出手,揉了把醒过来的莉莉妮特。 她刚刚就睡醒了,睁开眼睛又不动弹,想必是被吵醒的吧?我就说外厅的声音太大了,不过好在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至少没发作又去踩史塔克的脸。 我的手揉在头盔的小水牛角上,莉莉就把团成一团的身子舒展些,随后翻个身,小小一只蹭了蹭,又蹭了蹭,最后隔着被褥趴到我身上,仰高脸,说话的声音显得很高兴,“肚子饿了吗?” 眼睛里还残余着惺忪睡意,神色也有些迷糊,说完又把睡着时就握成拳头不肯松开的手递到我眼皮底下,慢慢地摊开手掌,“我一直给你留的哦有很多” 她努力举高了手一副献宝的样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下弯月,“安娜喜欢这个,我收集了好多呢” 愣了愣,停顿几秒钟我把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垂下眼帘,视线停在她凑近的掌心上————小小的手心里有几颗半透明彷如砂砾的物质。 可它们不是砂砾,而是 看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霎时间,久远的曾经,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光如浮光掠影滑过脑海。 我只觉得眼角涨涨的发酸,心脏尖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似的,软软的疼。 良久,许是见我一直发呆,莉莉的手就更凑近几分,“安娜?”她用有点儿困惑的声音,开口,“你不喜欢它们了吗?” 她在我迟钝的看过去的时候,表情变得有些低落的样子,“啊不喜欢了啊?也对哦它们一点味道也没有,还会粘牙” 说着说着连音量也低下来,嗯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她背后一直甩啊甩象猫尾巴一样的幻影也垂下来衬着她的脸,一副受到严重打击的小动物模样。 “其实我只是在惊讶,你居然试吃过?不是绝对绝对嫌弃吗?”抢在她把手缩回去之前一把拿走她托在掌心的几颗半透明砂砾,我龇了龇牙,吃花生米那样一颗一颗丢进嘴里。 咀嚼,咀嚼,咀嚼。 熟悉的口感充斥口腔,象一点味道也没有的果冻它们,半透明的砂砾是虚圈特产,我从来没问究竟是什么,不过,在虚圈那么多年,我一直靠着它们果腹,最后活下来。 莉莉妮特曾经拿过无数的不知名的奇形怪状‘食物’来投喂,不过出于某种心理,我只敢吃一开始自己找到过的砂砾状‘果实’,也就是她刚刚递出来的半透明‘砂砾’。 呃只是没想到,我离开虚圈不知多少年她竟然还没改掉收集它们的习惯,要知道她一直很嫌弃,从来不肯试吃,当然,她和史塔克的食物我也很嫌弃就是了。 所以啊可不存在‘不喜欢了’一说哦事实正相反,此时此刻,它们对于我来说是‘无上美味’,因为是莉莉妮特的心意啊 咀嚼过后,温凉食物顺着喉管吞入腹中,等到嘴里没了东西,我又一次微笑,“还有吗?我确实很饿了呢” “真的吗?”她的眼睛立刻亮晶晶亮晶晶,小脸表情跟着变得兴高采烈,“有很多很多哦安娜你知道吗?我可是” 大概是被我的迫不及待安慰到了,她立刻起身灵活地窜到床尾(囧),从被褥底下(大囧)拖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袋子。 我顿时满头黑线————藏在被窝里的布袋子,怪不得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脚硌到什么东西!莉莉你!又趁着我睡觉把奇怪的东西捞进窝里啊喂! 接下来,是久违的又一次被瓦史托德投喂时间。 慢吞吞吃着我从来没打算追根究底究竟是什么物种的食物,一边和久别重逢的暴力萝莉开始你问我答的叙话。 首先,是一个我总觉得必须要先弄清楚的问题: 这些东西你从哪弄来的啊莉莉?你和史塔克跟着我回来那会史塔克还是处于归刃状态啊!我记得,连莉莉你都是一支火/枪的模样啊!哪里来的这么大一口布袋子,我怎么没看见?! 莉莉哆啦梦妮特:藏在史塔克的反膜之匪里边!( ̄ ̄) 那是啥? 紧接着,我的困惑得到了很好的解答————那是蓝染sm创造的一种物质哟能够将灵体封闭在次元里的东西。 反膜之匪,是蓝染sm交给十刃用于处决叛逆的刑罚哟 关闭时间由被关闭者的灵压而定,灵压较小者会永远封闭在次元空间内————身为虚夜宫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的反膜之匪,接近永恒。 于是,莉莉妮特从来没有停止过的努力收集到的要给我的食物,一直一直存放哟 我:(:3ゝ) 放在牢里的食物什么的蓝染sm知道他的发明创造被他家第一十刃如此使用吗? 好吧好吧毕竟是一番令人感动的心意对不对? 暂且放过叫我抽搐的食物来源问题,接着———— 因为又一次投喂成功,于是心情非常舒畅的莉莉,开始说起我们在空间缝隙中失散的事,也就是,抵达七水之都后,她和史塔克的生活。 抵达七水之都之初,史塔克受伤昏迷,莉莉得到了人类的帮助,可是,因为人类城镇医院根本不可能医治得了瓦史托德的伤,她只好带着史塔克暂时住到七水之都后街某幢租赁的屋子里。 原因嘛当然是混乱的后街更适合藏匿行踪,哪怕离开虚圈进入相对弱小的人类世界,史塔克重伤昏迷的状况下,莉莉妮特选择了隐藏行踪。 即使外表是萝莉,莉莉妮特金洁巴克也仍是活了千万年的瓦史托德,虚圈最顶级的力量,千万年来为了生存而战斗养成的警惕与本能也从未丧失。 而现在这所屋子却是卡雷拉公司提供给员工的宿舍,因为史塔克苏醒后嗯找到了工作。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按照我曾经说过的床头故事里边人类社会生存常识(这点莉莉非常得意),史塔克和莉莉决定在七水之都等我找到他和她,又因为生活费的问题,作为外表是成年人的史塔克就外出打工养家糊口啦 某日干净利落解决了一群海贼之后,急需一份正式工作的史塔克收到七水之都卡雷拉造船公司,和水之都后街老大开的弗兰奇解体屋,两家同时递来的橄榄枝。 一番比较之后,莉莉妮特决定让史塔克到卡雷拉公司当一个船大工。 这里有一点必须注意,莉莉的决定源自于和帕里(某天被赌场一起追债的)交情,我又一次三十度角阴影笑。 然后,一号船坞,带着孩子上班的史塔克和工友们的感情一日千里哦那什么,山风卡库啦鸽子哈多利啦耍绳子的帕里啦分别是一号船坞的几大工头。 除了工头还有船大工们就是刚刚聚集在外厅喝酒闲聊的一帮子男人,都是住在同幢宿舍楼的工友。 彼时虚夜宫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在人类社会里同样如鱼得水哟 不知不觉再次入睡前,停留在视野里的是莉莉妮特灿烂如花朵的笑靥。 小小萝莉模样的瓦史托德,露出了人类孩童那般毫无阴影的笑容。 我想,带着史塔克和她逃回这个世界的决定,真的,真的,是一生最明智的选择呢 这样想着,心头盘旋的最后一丝忧虑也消失无踪。 闭起眼睛,怀里多出一朵毫无温度轻盈又柔软的存在感,我收了收臂弯,放任意识重新沉入无边无限的迷雾当中。 真的,很累。 灵魂的重创可不是一次两次深眠能够修复的伤。 我知道,可我不想说。 莉莉和史塔克大概也察觉到了 只不过,还是等我醒了再说吧 不知过了多久?第二次醒来是被一种奇怪的规律的浮动感惊动。 睁开眼睛,这一次看见的是三无大叔史塔克的脸,凑得有些近,另外 呆滞几秒钟,我扭过脸,极目看向一侧的呃窗户:玻璃窗外是飞速向后掠去的大片大片晴蓝海水,绚丽的日光照耀在海面上,规律的浮动感糅杂着蒸汽火车呜呜的呼啸声。 过了会,我愣愣地收回视线,嘴角一抽,“我们是去哪?” “海列车哦”莉莉妮特的脸凑近了,一副\\()/的模样,“去美食之都度假,那里的嘉年华还有三天,史塔克请假啦” “等水之诸神结束了再回去。” 或许因为接下来的旅行是她期待已久的?她的眼睛亮得能发光,“史塔克去找后街老大拿回之前卖给他们几艘海贼船的钱啦” “我们可以买好多东西啊安娜!” 我:( ﹁ ﹁ ) 不,关键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觉醒来我会被打包带着乘坐海列车啊?这肯定不是度假,我们这么熟了,莉莉你和史塔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肯定是有什么事先意料不到的意外发生了喂! 昨晚我睡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这种逃难一样的行为 第140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替换。 我去!抽得我差点要去睡一觉呃现在替换好了,抱歉嘤嘤嘤 怀里这人抬高眼睛看他, 眉宇间写满了吐槽感, 同样的, 柯泰雅史塔克哪里不知道她正在想的是什么呢?就如同她了解他和莉莉妮特,他和莉莉也了解她啊 不过嘛 他抬了抬胳膊, 从护着她的双手当中抽出一支改成用单手揽着她,随即空出的那手掌心覆到她的眼睛上, 轻轻地捕捉看向他的这双温软似水眼瞳。 她的眼睫在他掌心里微微扇动, 彷如狂风中逆行的蝴蝶, 努力扇动翅膀飞行却摇摇欲坠————她试图保持清醒, 身体的困倦感却在与她的意识纠缠不清。 柯泰雅史塔克皱了皱眉, 开口时的语气仍是漫不经心, 至少表面上, “你可以再睡会。”他压低了声线,轻声对她说道,“还有几个小时才到站。” “别担心,我和莉莉妮特在你身边。”所以, 睡吧 恰如他所料, 话音落下不久, 斜倚在怀中的身体就重新变得温软沉重。 也不过几分钟不到的时间,柯泰雅史塔克察觉到自己掌心里捉住的这双蝶翼无力的蜷伏, 一如她疲惫不堪的精神。 她沉沉的依进他怀里, 又一次无声无息陷入沉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保持着这种姿势等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不会被惊醒才慢慢的垂下眼帘。 视线在她被他掌心半遮住的苍白脸上一扫而过, 随即往下移动,最终,他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衬衣领口位置,隔着单薄布料的锁骨附近。 ————此时日正当空,车窗外一望无垠的晴蓝海面折射绚丽金芒,灿烂到极点的好天色里,躺在他怀里的这个人却正在衰败。 她的锁结和魄睡位置有一道伤,生命力从创口一点一滴微不可察的逸散并且,相信她的长途跋涉过程中,这种情况一直在持续。 人类眼睛看不见灵魂受到的创伤,所以,与她同行那些人懵懂无知。 抵达七水之都的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忍受痛苦。 果然,带着她一走了之的决定是正确的啊 心里这样想着,柯泰雅史塔克抿了抿嘴角,眉宇间的散漫慵懒悄无声息散去,露出藏在极深处的,鲜少显露的冰冷冷戾气。 虚和死神是天敌,那场战争中,如果仅仅是他自己,即便是战败也是力量不够,他没有立场怨恨敌人,可是,受伤的是她,是赶赴战场试图保护莉莉妮特和他的安娜 京乐春水! 那个死神,倘若有机会再次遇见,他一定会让对方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无力保护的失败感,被保护的失败感,她的痛苦,他和莉莉妮特的痛苦,全部,都要那位尸魂界的死神队长亲身领略一番。 良久,待得心头起伏不定的杀机完全被收敛,他方才拿开遮在她眼睛上的手,重新换回原本的双手拥着她的姿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完成这些复又抬高视线,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一旁的莉莉妮特,柯泰雅史塔克无声无息的安抚并且告诫他的半/身————就这样,稍安勿躁。 收到他的目光,莉莉妮特扁了扁嘴角,顿了顿又倾身靠近些,拿手点了点她的脸颊,眼神里的忧虑加深几许,“呐呐史塔克————” 小小声的接近耳语的音量,开口时视线黏在她脸上,神色是止不住的担心,“她会好起来的,对吧?呐呐史塔克,要不要再给她————” “暂时不必。”柯泰雅史塔克打断了那些未尽的话语,说话间飞速瞥向怀里睡着的这人,见她并没有被吵醒才稍稍松了口气,“现在不是时候。” 他这样说道,顺势拿眼神警告性的盯了口无遮拦的半/身一下。 而自觉失言的莉莉妮特立刻抬手放在嘴上做了个拉起拉链的姿势,委屈的弯了弯眼睛,不过到底没有发脾气,因为他和她都知道,现在不是能够任性的时候。 只不过,不能任性之后莉莉妮特反而露出想哭的表情,怔怔盯着她看的眼睛里慢慢浮出水光,不动也不言语,表情却象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半晌,叹了口气,柯泰雅史塔克又一次哑声开口,给了努力吸着鼻子生怕吵醒她而离开,转到自己座位上去的半/身一个保证。 或者该说那同样是给自己的誓言:“我不会让她有事。” “嗯!当然!”莉莉妮特红着眼圈,重重点了点头。 海列车在晴朗天空下朝着远方疾速奔驰,藏在波涛间的铁轨起起伏伏,所乘坐的车厢内维持着表面的安详静谧。 莉莉妮特不久前同样睡着了,明明买的是一个四人座专用软卧包厢,也不肯睡到上层铺位,小小的身子蜷在座位上,用非常不舒服的姿势坐着入眠。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任性,莉莉只是想离她近一点,睡到上层铺位去就不能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她了啊 和他一样,舍不得放手一直抱着,不也是因为,舍不得看不见她吗? 又一次无声叹息,之后,柯泰雅史塔克微微偏过脸,放空的眼神落在一侧车窗外,随着那些疾速向后掠去的海浪,记忆开始慢慢回朔: 有些事他没有诉说的欲/望,至少必须等她再多养回些精神,那些被丢在七水之都的复杂事件,她现在这样怏怏的,哪里还能有精神分心呢 即使,那些也隐瞒不了太久。 他知道,她满心困惑,匆匆离开七水之都的理由,莉莉说的‘度假’根本是借口,昨夜离开前临时想到的敷衍手段。 瞒不过她的,因为他们彼此太过了解,她和他们在虚圈相处了漫长时光,哪怕仅仅一个眼神对视,彼此的心思也都瞒不了对方。 带着她离开七水之都,乘坐最早车次的海列车,目的地是美食之都嘉年华周,原因————却是昨夜,柯泰雅史塔克察觉到种种异状之后所下的决定。 而事实上,一开始那些异状就早已尽收眼底。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复又轻轻地往后靠到椅背上,柯泰雅史塔克盯着眼前的这片空气,良久,慢慢的眯起眼睛。 车厢内只有他醒着,所以,此时此刻,眸光深处蕴藏了无边黑暗的冷酷血腥再无掩饰。 进入卡雷拉公司那天开始,柯泰雅史塔克就发现,一号船坞内,即将成为同事的人,那些各有特色的开朗船工之中藏匿了黑暗。 甚至,卡雷拉公司总裁身边,七水之都某条街道上的酒吧里,都有戴着面具的伪装者。 一号船坞几位工头里的罗布路奇和卡库,艾斯巴古的秘书卡莉法,水之都中心街酒吧老板布鲁诺,前三者与史塔克工作里时常接触,最后那位却是下了班被邀请着去消遣时见到。 藏身市井扮作普通人,这几个人瞒过岛屿上的其他居民,他们所携带的黑暗因子又哪里能瞒得过他和莉莉妮特呢? 他和他的半/身是瓦史托德,诞生于世界全部黑暗凝结影射形成的虚圈。 人类的负面气息,对他莉莉来说,如同虚圈的空气,初次见面开始,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就对那几个人藏匿的恶意洞若观火。 莉莉妮特从来不会主动和岛上孩子崇拜的‘山风’卡库说话,反而更亲近帕里,理由也是‘讨厌黑暗’,带着与虚圈微妙类似气息的人类,可不受任性的瓦史托德青睐。 深渊怪物只会憧憬光明,哪怕一星半点,只要看见就会全力捕捉,直到握进手中————他和莉莉已经得到阳光,被满足的怪物自然不会在意别的任何事。 以罗布路奇为首的伪装者们究竟怀着何种阴谋,柯泰雅史塔克和他的半/身莉莉妮特,只是懒得去关注而已。 人类的纷争对于瓦史托德来说,就如同小婴儿的无理取闹,不值一提,更也无须留意。 无论预谋已久的潜伏者们算计着什么,看在史塔克眼里,阴谋就象小猫的牛奶盘那样浅薄,四个伪装者三位藏匿在卡雷拉,目的已经清楚。 艾斯巴古,卡雷拉造船公司的总裁握着什么机密吧? 能够将过往身份掩饰得滴水不漏,平时言行举止也叫人看不出破绽————罗布路奇、卡库、卡莉法、布鲁诺,那四个人想必受过专门训练。 以柯泰雅史塔克在养伤修养期间,透过渠道取得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配合起来判断,相识不久他就推断出,那四个人应当属于某个大型组织。 某个国家机构,或者海军,甚至世界政府。 虚夜宫第一十刃只是懒得思考,可不是无脑莽夫,只是到底无关罢了。 这个世界,对于他和莉莉来说,唯一值得在意的是:安娜在这里。 这里是安娜的世界。 如此而已。 这个盛大丰美的世界,莉莉妮特喜欢的人群,如果最终没有安娜的存在,那么它也不过是个充满食物的地方,罢了。 而‘食物’,瓦史托德的食物虽然人类的灵魂摄取不到太多灵子供瓦史托德消耗,无聊的时候 他和莉莉是虚,以灵魂为食再正常不过。 可惜,这里是安娜的世界。 她爱着这个世界,所以,他和莉莉只能也‘爱着’它。 直到昨日她找到他和莉莉妮特。 柯泰雅史塔克愤怒的发现,她为了救他和莉莉被重创的灵魂根本没有治愈的迹象,长途跋涉的劳累甚至让伤势加重。 更令他震怒的是,带着她回暂居宿舍休息,不久后伪装者们混在工友当中出现,借着不知情的人隐隐约约试图刺探什么。 罗布路奇和卡库想知道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他原想杀掉两个伪装者,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水之诸神即将抵达。 年复一年袭击七水之都的海上灾难,早在半个月前,史塔克就从岛上居民口中得知的讯息。 迫在眉睫的灾难,与安娜息息相关。 她是大地。 她的能力,她从未隐瞒过他和莉莉妮特,所以,失散后又一次重逢之时,第一眼见到她,史塔克就明白,她是岛屿。 她使用了这个世界称之为‘恶魔果实’的能力,踏上岛屿那刻起就成为七水之都。 岛屿的具现化。 不巧的是,她身负的血脉与恶魔果实相互压制不相上下,更不巧的是她被京乐春水重伤。 最最糟糕的是,水之诸神,岛屿居民口中的‘灭/顶/天/灾’同时变得无比清晰,他感应到岛屿成为她的那一刻,遥远的海天尽头可怕的自然之力也在徐徐推进。 几乎等于紧随其后,如同追杀者。 短时间内,那些几可忽略的因素迅速叠加在一起,柯泰雅史塔克不得不慎重考虑,为她寻找一条安全退路。 她是岛屿的具现化,水之诸神来袭,一旦岛屿受到的伤害显现在她身上灵魂重伤的前提条件下,哪怕她的血脉强悍得接近不死,她也会 可他不能要求她解除能力,原因同上,此时她等同于大地,只要七水之都没有碎为齑粉,岛屿具现化的她,哪怕灵魂重伤,彻底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危险与机遇各占百分五十。 柯泰雅史塔克能想到就是带着她远离这场天/灾。 另外,离开之前,昨日凌晨,夜归的史塔克在水之都某个隐蔽角落目睹了一场胁迫的阴谋。 他去看过与她同行那些人和那艘船,近段时间声名鹊起的海贼团,来自东海的草帽一行人,以及,旁观的阴谋中被威胁的妮可罗宾。 试图牺牲自己保全同伴的一个年轻女人。 也是到那时,罗布路奇的身份与任务才嗯算是水落石出。 黎明将至的巷子深处,黑暗角落里进行威胁的时候,人类的眼睛看不见柯泰雅史塔克随意坐在巷子一侧高墙之上,居高临下俯视。 罗布路奇自称p9政府特工组织的杀手,威胁着被通缉的年轻女人,要她束手就缚前配合他们四个伪装者的行动————暗杀卡雷拉公司总裁艾斯巴古,并且夺走其保守的秘密。 打工的公司总裁即将被暗杀,这点对于史塔克来说呃他暂时没有兴趣插手,所以听过来龙去脉就兴致缺缺离开。 哪怕那是与她同行之人,那黑发蓝眼的女人也不需要拯救,因为他可没有对决心寻死之人伸出援手的善良心肠。 罗布路奇的阴谋即将施行,藏匿五年的伪装者很快要撕开无害假相露出狰狞獠牙。 水之诸神与p9的阴谋,双项叠加,柯泰雅史塔克决定天亮就带她离开。 回到宿舍后,他和莉莉妮特商议好借口,之后开始等待天亮。 回忆到此结束,柯泰雅史塔克收敛情绪,低下头————怀里的人睡梦里显得不安,眉心皱起,牙齿不自觉咬着嘴角。 他收了收手臂,有些不安的想了会,最后还是开口,“莉莉妮特,把那个拿来。” 片刻过后,一支手递到眼前,摊开的掌心里一颗圆珠折射日光泛出乌黑暗芒,莉莉妮特静静看着他,眼神里带出几分犹豫。 柯泰雅史塔克眯起眼睛,到底没有开口,只是伸手接过,随即将‘珠子’缓缓送到睡梦里这人的唇边。 她无意识的张开嘴,微不可察吸气,顷刻间,他指尖拈着的东西无声无息化为烟气,一缕缕随着呼吸被吸入她口中。 最后,他空着的手碰了碰她的唇角,闭了闭眼睛,将歉意藏进眼底深处。 ‘珠子’是昨天后半夜他离开七水之都直至凌晨归来的理由————她是人类,哪怕受尽痛苦折磨也想保持底线。 可惜,他是瓦史托德,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人类的理智底线。 他只要她的伤能够痊愈。 这个世界的磁场无比混乱,在海上行走存在无数条源自世界的‘法则’制约,可那些制约却无法约束瓦史托德,响转能够一瞬千里。 他到海上,某处无法辨别坐标的洋潮之间连续屠杀,最终带回能够填补开在她锁结与魄睡位置那个空洞的东西。 无数生灵浓缩凝结的‘珠子’,她急需的灵力。 他不会觉得愧疚,比起让她活下去这件事。 京乐春水,那个该死的死神伤到她的锁结与魄睡,即便是鬼族,那样重伤也会灰飞烟灭,要不是她身负恶魔果实力量导致成为唯一的异类 可即便如此,花天狂骨洞穿的位置也让她的灵魂出现侵蚀————那个伤口,放任下去会让她失去生命力,并且身体死亡后灵魂堕落为虚。 她不肯‘进食’,他只好这样做。 她身负重伤,只需汲取力量就不会让伤势如此恶化,她却带着几乎崩溃的虚弱来到他和莉莉妮特身边,与她同行那些人安然无恙,她用了多少理智才压制了鬼族天性的食人本能? 他怎么可能放任她继续任性。 柯泰雅史塔克知道‘鬼’是什么,她消失之后,他后来,他从蓝染口中,以旁敲侧击的手段,陆续得知一星半点真相。 异种,苍龙,食人之鬼。 对力量抱有高度兴趣的蓝染,曾经在尸魂界捕捉到身负鬼族血脉却未曾觉醒过的整,并且将之带到虚夜宫,试图以灵魂状态唤醒‘鬼’的力量。 可惜,无一例外失败。 所以,窥视到那些实验的柯泰雅史塔克从此绝口不提安娜,呆在虚夜宫的漫长时光里,他一星半点关于她的事都不敢泄露。 她是唯一的异类。 身为觉醒的鬼族女王竟然能够保有灵魂,并且,带着无论人间虚圈尸魂界都闻所未闻的古怪力量,恶魔果实。 一旦被察觉 幸好到最后都没有被察觉。 幸好她没有再出现。 到得现在,他和莉莉妮特经历的那些漫长时光,那些无边无际的寂寞,终于得到回报。 她找到了他和莉莉,所以———— 他不会允许她死去。 第141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亲爱的仙人球球生日快乐嗯迟到的生日礼物哟别嫌弃哟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经过几个小时的行驶, 海列车抵达美食之都。 蒸汽动力涡轮停止运转, 车轮向前滑行几分钟终于抓紧铁轨止住前行惯性, 站台内,这列巨大的钢铁工具陷入暂时蜷伏状态。 不多时, 安静的车厢开始陆续传出声音。 柯泰雅史塔克坐在靠窗户的座位里,侧过脸透过车窗看向外边。 列车抵达站点不久后站台里旅客拥攘不绝, 远处不时飘来欢乐喧闹笑声, 高空的日光倾落了歇息在地上, 放眼是满目金色, 这样好天气倒是不负此地为期一周的狂欢盛会。 美食之都普基, 海列车将在此地逗留二十分钟, 之后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到站的人拎着行李走入站台, 面上带着惬意,步履匆匆奔赴美食之都的嘉年华周,这些人潮不包括柯泰雅史塔克,因为他的最终目的并非此地, 而是下一站。 海列车路线中, 普基的下一站, 七水之都群岛之一。 是的,七水之都群岛。 实际上, 所谓‘七水之都’并非单单一个岛屿, 而是这片海域共享磁场的群岛,‘七水’指的是此处海域磁场范围内临近的七个大大小小岛屿。 以卡雷拉造船公司所在的水之都为中心,铺陈海上的列车铁轨如蛛丝般连接海路航道, 将水之都、美食之都、春之女神,以及另外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联系在一起,并称‘七水之都’。 柯泰雅史塔克的目的是海列车的下一站,途经美食之都,海列车再次行驶几个钟头,夜晚八点前抵达下一站,一座气候偏向夏季的小岛。 小岛没有名字流传在外,比起美食之都普基闻名遐迩的嘉年华狂欢周,下一站目的地籍籍无名。 当然,没什么名气也是针对普通民众,对于稍稍有门路的人来说,下一站与美食之都嘉年华周同时进行的交易会更加具有吸引力。 为期两天,比嘉年华周晚三天开始早两天结束,其由来已经不可考证,或许也是因为水之都年年的水之诸神袭击吧? 与普基的嘉年华周一样,一开始都是因为水之诸神来袭才出现,为避免因天灾滞留水之都的旅行者们在主岛给原住民带来各种不便利而向附属岛分流人潮的举动,后来渐渐发展成当地特有的节日。 比起吸引普通游客的嘉年华,交易会各方云集,有做正经生意的商家,也有这条航路上做黑市生意的中间人与掮客,是一场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聚会。 柯泰雅史塔克是为了交易会上的一件卖品,嗯并且,想要得到卖品的也不是他,他是顺手帮个忙。 说起来是因为莉莉妮特的缘故。 比起外表纯良又阳光的潜伏者‘山风’卡库,莉莉妮特更喜欢帕里,而比起炸毛烂赌鬼帕里,莉莉妮特则更喜欢水之都后街老大,统领一帮混混的铁人弗兰奇。 出于莉莉妮特的喜好,柯泰雅史塔克与后街那位飞机头、花衬衣、总喜欢只穿一条内裤,口头禅是‘超级’,虽然看起来颇似变/态,为人行事却出乎意料沉稳的弗兰奇也有几分交情。 昨夜打定主意暂时离开七水之都,他还顺便去了后街老大那一趟,从后街废船解体屋的老大,铁人弗兰奇那里取回之前存的嗯这边是怎么称呼货币来着?金贝利? 养好伤开始伪装人类生活期间,柯泰雅史塔克学着干了几票所谓‘来钱快’的活,也就是干掉一些航行至七水之都却对岛屿造成威胁的海贼。 伟大航道前半段七条航线各自不同,但是有一点都一样,所有海贼船越过颠倒山之后,起/点是双子岬,终点是香波地群岛,位于这条航线中央的七水之都,历来是海贼船停靠休整的岛屿,大航海时代开始至今,登陆水之都的海贼如过江之鲫,因此,纷争也从未停止过。 柯泰雅史塔克并没有‘职业歧视’这种概念,他不讨厌海贼,可是他讨厌无事生非的蠢材,尤其是找麻烦吵得他睡不好觉的那种。 无论是在虚夜宫还是水之都,前第一十刃对于睡眠质量都相当有要求,所以,暂居水之都这段时间里不巧招惹到他的海贼们,无一例外从此消失,这就是所谓‘来钱快’的活。 虽然他和莉莉妮特一直都渴望同伴,更鲜少主动发起攻击,但对于冒犯自己的家伙,柯泰雅史塔克也从会不留情,即使是取回理智的瓦史托德,面对恶意时,他也只懂得遵循虚圈法则。 强者为尊,胜者为王。 因为各种原因打扰到他而消失那些海贼,他们遗留下来的船只被莉莉妮特转手卖给了后街弗兰奇解体屋那伙人,听说价钱不错,原本史塔克也懒得去结算‘货款’,不过昨夜临时决定出行,而旅行既然想努力成为普通人类生存下去,那么,人类社会的通用规则自然也要遵守。 旅行的话需要旅费,嘉年华狂欢周吃喝玩乐更是需要耗费钱财————(安娜说过)男人最帅的姿态,一定是在他为女人付账而掏钱包那时候的姿势。 嗯为了保证在她心目中‘最帅最帅’的形象,柯泰雅史塔克决定要成为她口中的‘大款’。 总而言之,他又去了一趟后街,解体屋老大弗兰奇知道他的旅行计划后临时请他帮个忙,也就是没有在美食之都下车的原因。 他要帮因为有事抽不开身的弗兰奇参加交易会。 弗兰奇几个月前就透过渠道和卖家预先约定好,史塔克只需要前往支付那位后街老大给他的,卖品全额的十分之一定金,两千万贝利,保证那样卖品能够顺利运送到弗兰奇手上就算完成。 弗兰奇的请求不过是举手之劳,柯泰雅史塔克的出行计划原本也并非一定是美食之都,嘉年华或者交易会,其实无所谓,他只要带着安娜远离七水之都即将面临的天灾。 所以有了此行。 逗留二十分钟后,海列车缓缓启动,车身微不可察摇晃着加速驶向前方,悬浮在海水中的铁轨响起钢铁冰冷的碰撞声。 独立封闭的四人座软卧间里只有柯泰雅史塔克保持清醒,然而整个车厢却渐渐显得喧闹,在美食之都停靠后这个车厢绝大部分乘客已经下车,此时却是上车的另一波人。 史塔克觉得奇怪的是人数竟不少,走道上一的脚步声来回走动,混杂了些听上去有些不明其意的声响,有揉着年轻女人抱怨的咕哝,也有混杂着火药味的男人呵斥声? 这些声音总体来判断分成三组人,其中两组分别入住这节车厢靠前与靠后两个地段,最后人数最少的一组则入驻他这间的隔壁,花了好些时间才勉强安静下来。 听了会经过软卧门外的声音,接着注意了下被他抱到铺位上去睡觉的安娜和莉莉妮特,发现她们两都没有被吵醒的迹象,他就不感兴趣的收回注意力,又一次定定望着车窗外一路向后掠去的海景。 列车离开普基后不久,海面上飘起了雨,洋面上浮着迷蒙雾气,远远的看,无边无限海潮飘渺又氤氲,雾气深处隐约浮着几个微亮光点,那是浮在轨道边的指示灯,指引附近船只避开。 好天气随着美食之都远去而消失无踪,随着列车向前疾速奔驰,雨势也渐渐加大,原本只是淅淅沥沥微雨,最后竟成了瓢泼倾盆。 硕大雨滴重重敲打车窗,滴水汇合成一道道水渍沿着玻璃滑落不察痕迹地浸润,软卧厢内的温暖干燥不知不觉被水汽侵蚀,空气里浮出浅浅的潮湿冰冷感。 下午四点过一刻,暴雨导致的天色暗到仿佛入夜,车厢里亮起灯火,许是骤然亮起的强光使得睡梦里的人无法安枕,柯泰雅史塔克终于听见睡了近一个白天的人醒过来的声音。 先是小小声含含糊糊说了句什么,隔了会就抱着被子半坐起身,一脸惺忪睡意,呆滞了会才慢慢的扭过头看向他,眼神没有焦距,面上神色喜怒不辨。 他坐在位置上不动也不言语,静静的等她完全苏醒,此时见她这样他就知道,她的习惯还是和在虚圈时一样,睡醒的几分钟内都心情不太好,按照她自己说的,那是‘低血糖’的表现。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低血糖’,但是,这不妨碍柯泰雅史塔克记得这几分钟内不打扰她,免得被起床气无辜波及。 说起来,莉莉妮特的起床气也是因为安娜才出现,因为喜欢安娜,所以莉莉妮特总模仿她,连一些小习惯都不知不觉间被带坏了,比如起床气,比如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澜壮阔的吐槽。 对此,前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表示,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安静的旁观就好,( ̄ ̄)。 良久,她看向他的眼睛慢慢褪去迷糊重新变得清澈,之后她把视线移开些,扫了眼车窗外又转回来,接着轻声开口,“嗯?我居然睡到晚上?到站了吗?” “还有几个小时,下雨才显得天色昏暗。”他低声回答,随即从座位上起身,不疾不徐踱到她睡的铺位前,复又站定,缓声开口,“快要到晚餐时间了。” 说话间不着痕迹打量她的脸色,觉得她看起来恢复了不少,柯泰雅史塔克脑中盘旋许久的担忧也暂时放开许多,她的面色仍旧苍白,比起昨日却是好了太多,至少她的气不再继续外泄。 相信————早上那次‘喂食’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而如果要痊愈,则还需要几次更多更高质量的‘食物’。 只是可惜,苏醒过来的这人一定不愿意‘进食’,他根本瞒不过她,那些‘食物’的本质,一旦知晓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食用。 这样,只好换另外一种进食方式。 电光火石间,柯泰雅史塔克迅速做出决定,只是面上还保持着不动声色,“你饿了吗?”问了她一句,随即探手出去替她揭开被褥,紧接着趁她没反应过来将人打横着抱出温热的被窝。 她愣了下,又赶忙抬手环住他的脖颈维持身体平衡,他抱着人返身折回座位那里,低声道,“用餐车厢在隔壁,听说食物不错。” 他把她小心安置在座位里,接着将先前她入睡时褪掉随手放在这里的外衣披到她身上,之后俯身蹲下取过鞋子,轻轻的替她逐一穿上———— 花了点时间慢慢替这人打理完毕,完成后,柯泰雅史塔克抬起头,眼睛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这人的眼睛如当年清澈,漫长时光过去,她看向他的眼神温软如昔,清美的艳绿,虚圈惨白沙漠倒映其间都彷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同样是驱散黑暗之物,比起照亮深渊的阳光,柯泰雅史塔克更喜欢这种代表生命的绿。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一切的‘希望’。 一段时间的静默过后,静静看着他的艳绿眼瞳眸光微微晃动,如同微风拂过的湖面,浅浅的涟漪是淡淡的不解。 “怎么了?”她低声开口,说话间探出手臂点在他的脖颈之下衣领处,顿了顿又柔声笑道,“之前就想说了,史塔克你这样穿扮真不错呢” “t恤长裤,这个象是装饰————” 她的手指流连不去,轻轻的羽毛一样的触感,看着他的目光不带任何含意,仅仅是单纯的叙说,“对了,你可别在人前脱衣服啊胸口的虚洞一看就不是人类,要记得啊” “人类都是排外生物,对待异类的态度绝大多数不友好,你和莉莉妮特要注意安全啊知道吗?别傻乎乎的被骗了啊” 她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眉宇间藏着忧心不已的神采,象是他和莉莉妮特都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幼儿那样,她日日夜夜忧心。 也还是和当年一样,明明弱得可以却总是不自觉想保护他和莉莉妮特。 柯泰雅史塔克安静的听着她说话,浅灰的眼睛里,千万年不变的孤冷悄无声息淡开,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轻松与说不出的愉悦。 他的虚洞开在锁骨之下,面具打破之后残余碎片在脖颈处,一道狼的下颌骨,那是虚圈顶级存在的进化证据,瓦史托德,人型大虚,而一直以来这人都说它象是一件野性十足的项链。 闷闷的哼了声,他无奈地抬手反握住她的腕骨,似真似假的抱怨,“这不是装饰是身体的一部分,你摸在这里有感觉啊” 她的掌心带着人类体温,抚触时令他 虚是没有体温的,他们冰冷冷的如同冻土寒冰,而人类的温软热度偎暖的位置会让他烫着一样,身体里跟着起了奇怪的变化。 不是情/欲,柯泰雅史塔克很明白。 虚是欲/望集合体。 失去‘心’,失去‘感情’,毫无理智的怪物们,源自虚洞的饥饿感无时不刻不在叫嚣,无法饕足的深渊使得他们疯狂吞噬一切。 他们虚圈所有存在,自诞生那日起意识就凝聚着永不满足的黑暗欲/望,除了吞噬与杀戮,也包括发/泄与征/服。 然而,此时这样的感觉并非情/欲,比起和雌性jope的快感,这个人,安娜她给他和莉莉妮特的是一种几乎能够填满虚洞的无法形容的感觉。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此刻充斥体内的这种感觉————因为很羞耻呢 她消失之后,他是为了寻找她才进入虚夜宫,在察觉邀请他和莉莉的蓝染,与她说过的‘故事’中的人物微妙重合,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希望,他跟随野心家踏上通往神座之路。 那些往事已经没必要执着,既然她找到了他和莉莉妮特,那么从此就生活在她身边。 “好吧好吧不随便摸你了啊” 他的抱怨她当了真,脸颊鼓了鼓,想了想又象是不甘愿那样哧哼,一副怏怏然的样子“说起来,不是你每次趁我睡着了靠过来的吗?很冷啊而且每次你的骨头都硌到我的脸。” 而说到这个————松开她的手,顺势起身,他将双手重新插/回裤子口袋,略略侧首,神色与口吻都恢复了先前的懒散,“我习惯和莉莉妮特在一起啊要抱怨也该抱怨她啊是她————” 他话音未落后方霎时间就有风声袭来,伴随着莉莉妮特怒气满满的叫声,“史塔——克!”一记飞踢精准的踹向柯泰雅史塔克的后脑。 是几分钟前就醒来的莉莉妮特,他的半/身,他知道,安娜醒来,莉莉妮特也会跟着醒来,只是这小丫头醒了却悄没声藏在被窝里听他和她谈话。 然后,现在听见他推卸责任,莉莉妮特就按捺不住。 他叹了口气,早有准备的反手接下后方袭来的脚,随即手臂一转把莉莉的小身子抡了半圈直接扔到一旁,紧挨着她的位置里,接着又叹了口气,“既然都醒了,那么也该吃晚餐了。” 用餐的车厢在下一节车厢,史塔克他们购买的是最高级软卧,隔壁是单独留给这节车厢使用的餐车,他带着安娜和莉莉前往用餐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女人/雌性出门前梳洗打扮是理所当然,莉莉妮特又总喜欢粘着安娜,即使不懂得打扮也非要缠着她,用衣衫搭配啦梳理头发啦之类的琐事,闹得安娜把注意力都放到她身上才满足。 出于上述原因,史塔克他们三位抵达时,推开门就发现用餐车厢内有许多人先行入驻,嗯就是前一站美食之都普基登上列车与他们同车厢的乘客们。 同样的与软卧车厢类似分布,两组带着明显风格的人占据餐车前后两部分空间,中部留出少许位置则微妙应对史塔克他们与他们隔壁的邻居。 餐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怎么说呢?勉强称得上平和,只是带着不知名的紧绷感,尤其是当柯泰雅史塔克推开车厢门的瞬间,几道视线同时投过来,目光冰冷尖锐。 几道视线均出自餐车内用餐之人,一瞥之间随即移开。 待得史塔克一行三位穿过餐车抵达中央空余位置这几分钟时间里,很古怪的,路过的正在用餐这部分人当中看模样是为首的几位,目光落到安娜身上时都显得诡谲。 这一伙人占据前半部分大多数空间,站立一旁警卫的人员统一迷彩裤黑t恤,并且全数长/枪/匕/首身负武器,为首几位大刺刺坐着用餐,也正是为首的这几个,见到安娜时眼神奇异。 当然,那种异样转瞬即逝,似乎是第一眼看见觉得惊讶,细细察看后都又打消心头疑惑,随即不感兴趣的移开注意力————虽然不知道原因。 不过,即使不知道原因,选好空位坐下后,看了坐在对面的莉莉妮特一眼,柯泰雅史塔克就知道,他的半/身已经处于发怒的边缘。 理由也恰是方才的视线,那些与他们隔着十几米的人,几分钟前看着安娜的眼神,令得莉莉妮特对那些人类生出杀意。 取过餐桌上的菜单轻轻分出一份给她,紧接着将另一份丢到莉莉妮特面前引回半/身的视线,随即,柯泰雅史塔克微微眯起眼睛,却也不说话。 片刻过后,莉莉妮特哼了声,到底收敛眼底蠢蠢欲动的杀机,转而低头专注研究起菜单。 他和莉莉是分割的灵魂,所以,哪怕透过眼神,他和半/身也能毫无障碍的交流————莉莉妮特被那些异样注视引发杀意,他却不希望当着安娜的面展开杀戮。 即使餐车内这些人类对瓦史托德来说犹如蝼蚁。 安娜希望他和莉莉能够从此生活在这个世界,比起虚圈来,这里也确实神奇。 这个世界比他和莉莉诞生的次元多出许多包容性,饶是瓦史托德这样可怕恐怖的生物,也能毫无破坏力的生存下来,哪怕他和莉莉的力量强大到轻而易举毁灭一切,在水之都时,普通人竟也没有出现灵魂崩溃的迹象。 只要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金洁巴克愿意,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停留。 这是个好的开始,象征了希望。 而这份‘希望’,给予他和莉莉的是安娜。 那么至少,他和莉莉妮特肆意妄为前至少必须考虑她。 良久,莉莉妮特在凑近了和安娜几番讨论后终于选定了部分晚餐,借用桌面上摇铃通知餐车服务人员前来之后,无所事事的莉莉很快开始东张西望。 柯泰雅史塔克两眼放空的沉身靠到身后椅背上————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同样的,他透过感知已经很快将整个餐车扫视过一遍,毫无遗漏。 打消莉莉的杀意之后,他的半/身想做什么,只要不是肆意杀戮,莉莉妮特无论做什么,史塔克从来都不会干预,在虚圈时是这样,现在自然也是。 果然,隔了会,莉莉妮特收回环顾周遭的视线,接着一脸惊奇的扭头和坐在隔壁的安娜说起悄悄话,音量不大,内容却 “呐呐安娜,那边的就是你形容过的变/态吧?” 那边————莉莉妮特指的是方才路过时那组人,其中一位应该是领导者地位的男人,嗯打扮得像个婴儿,即使看外表那个人类已经是四十岁的男人。 身材臃肿,戴着黑色墨镜,与可怕的玫瑰红的婴儿帽与藏蓝圆点围兜,咬着奶嘴,同样是诡异的下/身仅着一条内裤,非常无法形容的扮相,端坐在座位内享用丰盛美食,身侧围着四个年轻漂亮女人,并且时不时娇声低吟。 莉莉妮特首先选择吐槽的就是那位。 另外,那一组人当中,除了墨镜奶嘴男人,另一位明显带着上位者气势的是高高瘦瘦,头型象朵向日葵,面上各带两道长形面纹的男人,比起前一位,后者身上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这厢莉莉的话音落下,十几米外进餐的人已经听见她的悄悄话,并且抬头盯了这里一眼,是那个花朵头型的瘦子————一双蓝色的眼睛,望过来时眼神冰冷。 不过对方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看了这边一眼随即收起视线,转而与坐在他对面的男人低声说道,“塞尼奥尔,你被小姑娘嘲笑了啊”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罢了。”那个男人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回答,隔着墨镜飞速瞥一眼过来,视线却显得平和,“男人何须介意这种小事。” “随便你吧——”开口的男人一副早有所料的口吻,耸了耸肩,之后再没有关注这里。 着重留意了那些人当中力量比较能看的两位,柯泰雅史塔克同样没了兴趣,不着痕迹换了个姿势,扫了餐车尾部一眼。 比起距离他们最近位置里坐着的一男一女,以及边上随行的保镖,餐车前后两个空间里的人全部带着明显的黑暗气息。 后方那些人统一黑西装,双手负到背后,面无表情站立得整整齐齐,唯一坐着进餐的男人同样西装革履,围着餐巾,手中刀叉慢条斯理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一眼看过去,柯泰雅史塔克觉得,车厢尾部那群人有些儿象 黑/社/会/教/父。 别问他为什么能知道黑/社/会/教/父应该是什么形象,总之,偶尔会看莉莉拿到寝宫里,据闻是从人界弄来的各式的虚夜宫前第一十刃,认为餐车内,人数上分别占据优势的两组人,一组是恶棍组织,一组却是黑/手/党。 都不是‘好人’呢 看样子,这些人同样是为了参加交易会才乘坐这次海列车的吧? 第142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替换嗯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呐呐安娜, 那边的就是你形容过的变/态吧?”————莉莉口无遮拦妮特一脸好奇的这样发问, 她的语调显得兴致勃勃, 显然是半点也没觉得遣词用句哪里不对。 被问个正着的我顿时一囧,下意识抬头朝着某个方向投去视线, 定神一看,紧接着又是一囧。 好吧我该觉得欣慰, 因为莉莉妮特的遣词用句很正确, 可关键是她说话的场合不是那么正确, 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此时此刻, 位于餐车的前半部, 一大搓人聚集用餐的那里, 正让莺莺燕燕包围陷入软玉温香的, 奶嘴墨镜内裤男什么的 莉莉妮特你这熊孩子! 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盯了眼十几米外正上演的,相当辣眼睛的那一幕,下一秒我果断收回目光,垂下眼皮, 与此同时内心的责任感豁然加重。 对莉莉妮特和史塔克, 这两位不久前从虚夜宫‘辞职’了来到这个世界常住的破面, 的责任感。 之前还没觉得,刚刚发生的情况却叫我猛然间开始忧郁。 那什么个人表示, 虽然活了不知多少年, 但是,莉莉和史塔克一直都呆在虚圈吧? 那里是个没有白天的广袤沙漠,荒凉得厉害, 没有聚居地,随处都是浑浑噩噩的低级虚,或者毫无理智只记得吞噬的基力安。 在虚圈行走,几十年都不一定能碰到拥有自我意识的亚丘卡斯,更别说虚圈的顶级存在,取回理智的瓦史托德,那根本是凤毛麟角。 身为瓦史托德,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当然没有条件学习和同类‘亲切友好’相处的技巧,我记得,刚认识那会,莉莉和史塔克常常十天半个月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那种情况就象人类的自闭倾向病征 虽说现在的莉莉和史塔克依然一个暴力一个三无,却已经不存在什么正常交流的障碍,可是,他和她也还是没什么常识,另外,更也还过分诚实。 这两只前虚夜宫高层瓦史托德,明显不具备‘这年头最容易得罪人的就是真话’这种常识。 糟糕的是,我之前真没想起这方面的问题,所以忘记和两位说了啊!虽然莉莉还记得凑到我耳朵边,用很小的音量嘀咕,但也保不定对方(那变/态)耳朵太尖了听见啊! 这会不就是吗? 那边位置里已经有变/态的同伴开口替他抱不平,一坐在奶嘴男对面位置里,瘦瘦长长脑袋上戴着印第安风装饰,脸上两道不明其意横条的男人,说话的同时凌空投来视线,目光凶野。 ————幸好,接着传来的对话当中,奶嘴墨镜男的回答显得他比较心宽: 男人不必介意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口无遮拦,什么的也因为他显得不在意,导致了他附近那票黑t恤迷彩裤的横肉脸手下们收回盯过来极其凶恶的目光。 这是好事,真的。 虽然没有担心过对方会暴怒进而动手攻击,因为,就算莉莉说话不中听导致双方产生小摩擦,动起手来那一票人也绝对讨不到好去。 理亏是我们有点理亏,可谁让我习惯了胳膊肘往里拐,帮亲不帮理呢()。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自己必须承担起责任。 莉莉妮特和史塔克的武力值强悍得惨绝人寰,同样的,这两位的常识也贫乏得惨绝人寰。 现在时机不对,等回头我们三独处的时候,我务必要语重心长的告诉莉莉妮特一个事实: 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伟大航道这地方别的没有,变/态那是随处走,就算看见了,我们也心里知道就好了嘛 没必要说出来,真的。 我发自内心的波澜壮阔吐槽和失意体前屈————这些发生在片刻之间,当中包括十几米外那伙看着就不太像好人的家伙简短交谈。 然而这点时间里,莉莉妮特保持着安静,并且睁圆了眼睛,目光错也不错看着我,显然是在等答案。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出于[熊孩子保护守则],刚刚她凑过来小小声问的问题,我决定回以淡定的微笑,然后————伸手又一次拖过菜单,试图不着痕迹的用食物转移她的好奇心。 这种时候,我觉得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真的。 另外,按照经验,熊孩子犯熊的时候,身为三个当中唯一有常识和三观的成年人,我个人表示,最好的手段,就是让熊孩子把那个问题抛诸脑后。 保持着这种想法,我默默地把指尖按住的菜单又推过去几公分,随即翻开到最可能让熊孩子产生兴趣的那一页,顺便拿眼角静悄悄盯—— 隔了会,莉莉妮特果然把视线投向搁在面前的这份精美印刷品,嘟嘟囔囔几句,接着开始烦恼甜品方面的问题,比如在‘超级豪华版三色球’和‘巨无霸香蕉船’这样的选择里犹豫不决。 这是果断的被美味甜品勾搭成功了啊 我暗搓搓的慈祥微笑:和以前一样,小孩子心性半点没变。 趁着莉莉妮特陷入甜蜜的烦恼,我在心里呼出一口气,随即抬了抬视线,看向对面座位里的史塔克:三无大叔的坐姿万年不变的懒洋洋,浅灰的眼睛,有点儿涣散的焦距盯着空气里不知哪里 扫一眼过去我就知道,坐在对面的前第一十刃又一次放飞自我,思想陷入神游天外境地。 至于他在想什么,嗯我倒是不关心,反正看起来他心情不错,因为他的眉心没有微微颦起,另外,那彷如锐利刀锋的上挑眼角,也因为气息懒散而显得若有似无的下垂几分。 于是目光在柯泰雅史塔克的脸上停留片刻复又转开,保持着不动声色的表情,我选择继续默默的端坐在位置里,等待晚餐开始。 表面上一段小插曲水过无痕。 时隔不久,餐车另一端那扇门轻轻开启,几架叠满食物的推车鱼贯而入,由几个侍应生小心推动,沿着过道来到我们坐的这里。 许是被空气里飘逸的食物香味引得回过神,发了好一会怔的前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勉强收起他那副放飞自我两眼无神的姿态,在我和莉莉的期待目光里动了动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逐一凌空点过推车上的几样食物,等了会,他在侍应生把它们端上桌之前,慢吞吞的开口道,“除了这些,菜单上有的都端上来啊” 闻言,现场微微一静————嗯确切的说是,侍应生们的表现这一瞬间显得一言难尽,简直就是有志一同的用看着炫富大款那样的,惊讶里略带几分仇富的眼神。 另外,这节餐车里其他那些进餐的乘客,也不约而同投来视线,目光里各种意味难明。 对于自己的语出惊人,超级没常识的前虚夜宫第一十刃柯泰雅史塔克根本毫无自觉,点完菜立刻又露出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了无生趣表情。 然后,他用相当不景气的语调,说道,“啊啊有东西吃就不会闹腾了对吧?莉莉妮特。” 莉莉妮特:\()/ 我:(:3ゝ) 不能怪我无言以对,实在是,这一组侍应生七八个人把我们位置附近围得满当当,他们推来的是五层的那种移动餐车,每一辆都比人高,上边更是摆满食物,而且还没有甜点和水果! 餐后甜点和水果,想来是等会再另外呈上来,而就算史塔克刚刚去掉几样估计不符合他口味的,剩下也一张桌子肯定摆不完啊! 无言以对过后是心塞,我保持着抬手扶额的姿势,哽了一会儿,索性跟着放飞自我起来。 ————七水之都这里的海列车,之前史塔克说过,因为他和莉莉勉强算东道主了嘛所以,出来觅食前他简短介绍了下。 他说这趟车上的美食是卖点哦 因为是在美食之都普基往返嘛车上的食物当然带着很鲜明的地域特色,它们是由美食之都十几所知名酒店特别供应,各种精致,各种特色,各种贵! 几分钟前点餐那会我顺便扫了眼标注酒店名称的菜色价目,那价格简直呵呵哒! 于是,柯泰雅史塔克你这是点了海列车提供的菜式的十分之八/九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成功进化成一枚吃货了啊? 或者说,呆在虚夜宫的时候,到底被你那些同僚上司教了些什么啊? 除了这些其它的都端上来————推车上有好几瓶看起来死贵死贵的酒啊喂! 你这样眉毛也不抬,我很忧郁啊! 满满的暴发户气息迎面扑来,何等令人糟心。 侍应生上菜的速度非常快也很专业,转眼功夫就把五六架推车上大部分热腾腾看着刚出锅的菜肴摆在合适位置,完成之后人退开站到一侧,随即,他们其中看装束是领班的年轻小哥越众而出,用绝对恭敬的态度,半弯下腰,低声解释: 关于余下那部分菜式没有第一时间摆上桌的原因————大概是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心理?嗯小哥的措词非常官方,用我个人的话通俗点转述是这样滴 因为海列车上并不是每天都有愿意花大价钱吃一餐饭的乘客(冤大头),所以,餐车上有些菜肴是蜡制的以假乱真样品,若是客人点了之后,将再由厨师立刻烹制,以确保食物的最美味状态。 比如,刺身————柯泰雅史塔克先生刚刚点了一盘生鱼片,现在侍应生领班以一种极度骄傲的口吻介绍它:产于海面下三千米深度,别名黑暗精灵的鱼,它们的肝脏含有剧/毒,然而经由专业厨师之手料理后,薄如蝉翼的鱼肉可是无上美味。 黑暗精灵在赤土大陆皇城内院曾经风靡一时,近些年因为被厌腻了,它们才逐渐出现在各岛屿的高档酒店饭馆餐桌上。 比如,乳猪————只用甜甜草喂养长大的黑白花小香猪,价格抵得上普通人一年工资总数。 再比如,珍珠牡蛎————比起其它海域随处可见的生蚝,美食之都的珍珠牡蛎是由船队长途跋涉运送而来的,生长在极地冰岛浅海的一种特别牡蛎。 另外还有几样,反正也都是食材本身就死贵死贵,属于没有客人点餐厨师根本不会先下锅烹制,免得浪费材料的菜。 都是烧钱玩意,听得我心肝都想打颤啊摔!身为一只普通老百姓,侍应生这样得意洋洋介绍,简直就是荷包即将重伤过度的感觉。 然而,没办法,站在边上的侍应生小哥口若悬河解说的同时,我身边的莉莉妮特已经开动啦 透过眼角余光,我发现她捡着面前几道菜尝过之后,水红色的眼睛变得亮晶晶哒很明显,食物很好吃,所以让她心情也变好了啊 这样结果,导致了我吞掉小气吧啦的打算拿吃不完为借口退货的话,放任说完了告辞转身匆匆离场,似乎连背影都透出几丝迫不及待味道的那群侍应生们。 好吧好吧收回分散注意力,视线放低了看看自己面前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外加留在一侧那架餐车上搁不下的菜盘子,之后,我叹了口气,拿起调羹。 于是,我们这一桌气氛变得安定下来。 大概是食物的缘故? 胃袋里逐渐被食物填满,是一种发自生理的满足感想必,只要是生物,都不会抗拒进食,并且进食的同时能够下意识的觉得愉快。 我也不例外的,莉莉妮特和史塔克嗯从他和她的表现看起来,和我一样。 接下来这段时间里,围着桌子的我们不紧不慢用餐,速度不快,可食物消失的速度却很快。 这点需要表扬莉莉妮特,她一点也不挑食,只要是转到她面前的盘子,除了事先要分给我的那份,其它的全部都被她吃进肚子。 又因为某些缘故我已经有一段时间只吃素,所以食物大部分都是莉莉妮特消灭掉哒不挑食,努力吃饭的孩子会快快长大哦 我个人表示很欣慰,并且半点也不担心莉莉把肚子吃撑了,我知道的,这些食物即使全部吃掉,也吸取不到太多灵力,人类的食物对瓦史托德来说,大概也就是尝个味道。 我高兴的是莉莉妮特和史塔克的态度吧?她和他食用人类的食物,即使不开口,也已经表明了啊她和他是在努力的学着象人类那样生存。 虚圈最高级的存在,柯泰雅史塔克和莉莉妮特金洁巴克,她和他其实很体贴。 花了点时间,桌上装满菜肴的盘子陆续被消灭干净的同时,逐一替换上一侧餐车里另外那些,等到桌上的盘子全部换成餐车里那部分菜,柯泰雅史塔克忽的开口,“安娜,你可以食用这些。” 听到这样的话,我愣了下,抬了抬眼睛,下一秒对上他浅灰的眼睛。 他的目光平静得如同倒映满月月色的湖面,低沉声线,音色里有不易察觉的安抚味道,“别担心会被食物的血腥气扰乱理智,我会阻止你。” 说到这里,他抬了抬手,修长指尖按在桌面玻璃转盘上,轻轻转动着,将放到另一端的几样肉食移动到我面前,接着停下动作,又一次低声说道,“营养摄入不充足,反而会导致最终失控。” “不要小看本能啊” 我又呆了一会,之后,慢慢地放下手中舀着一勺芋泥的调羹,抿了抿嘴角,回答,“你发现了。” 眼角余光里,莉莉妮特同样停下进食,偏过头看向我,她没有说话,只是小小的脸上神色显得忧郁,即使不开口也很清楚了,我也没想过能够彻底瞒过他和她两个。 我的顾虑。 沉默片刻,视线错开少许,避过史塔克的目光,我闭了闭眼睛,之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抱歉,让你和莉莉担心了。” 是的,除了水果蔬菜我不再食用其它食物的理由,恰如柯泰雅史塔克所言,我害怕被食物中蕴含的血腥气击溃理智。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渐渐侵蚀那样,不知不觉间五感变得格外敏锐,尤其是嗅觉和味蕾。 哪怕是烹煮过,即使食材面目全非,甚至烧焦,那其中微不可察的血腥气仍是无法掩盖。 更可怕的是,我并不是厌恶,事实恰恰相反,即使是一星半点的血腥气,也能叫我蠢蠢欲动,象是身体里关押着嗜血凶兽那样,无比渴望。 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实际上本能渴望的并非动物的血腥,而是人类血管里流淌的精/气,那些奔腾不息的生命力,鬼族真正的食物。 近段时间那种饥渴感日渐沉重,惊觉之后,我一直克制自己,只生怕哪一天自己就做下错事,进而悔恨终身。 我知道是灵魂受到重创的缘故————唯一能得到缓解的情况,是动用恶魔果实能力。 这也是踏上七水之都,我几乎立刻发动岛岛果实的理由,除了要寻找莉莉和史塔克,更也有希望克制鬼族血脉的原因,血脉与能力的相互制衡,至少能让接近崩溃的理智得到喘息之机。 正因为徘徊在本能与理智僵持不下的边缘,如此糟糕境地,我怎么敢直接回到马林弗德? ————不过 飞速收起脑海中那些毫无用处的伤春悲秋,重新拿视线对上柯泰雅史塔克,我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想了想,之后为时已晚的想起一个问题: “史塔克,你从哪里知道的‘营养摄入不足’这种概念?” 而且、还、居然、懂得教育我‘营养不均衡会发育不良’?!这是身为瓦史托德兼前虚夜宫第一十刃的你该具备的常识吗?我很惊悚啊喂! 也不知怎么,话音落下之后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或许是错觉?对于我的困惑,柯泰雅史塔克虽然还是保持着他标准的三无大叔模样,只是浅灰的眼睛里,目光却微不可察往左边偏移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少少一点点,要不是我和他太熟根本发现不了啊这种飘忽的,看起来略显呃是尴尬还是心虚?总之,就是这一瞬间被我的问题问得连带想到什么不愿意回答的事,那样。 对此,我个人表示满头雾水————他这种如同‘糟糕中年男人被老婆发现在外边花天酒地’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柯泰雅史塔克露出忐忑不安的眼神之后,没等我嘴角抽搐,忽然又听见莉莉妮特发出更加怪里怪气的笑声,怎么说呢?反正,听起来就幸灾乐祸得很。 坐在我边上的暴力小萝莉象是抓住什么把柄那样,先是嘻嘻的怪笑,紧接着她就扒住我的肩膀,凑近了贴到我耳朵上,用很、正、常、的音量说道,“那是因为啊” 尾音拉得很长很长,节奏还高低起伏,充斥着满满的奸诈味道,说着又刻意停顿几秒钟,卖足了关子,外加拉满(三无大叔的)仇恨值,最后才慢慢悠悠的继续往下解释: “每次乌尔奇奥拉那家伙向萨尔阿波罗询问人类的问题,史塔克都躲在附近装睡觉偷听了啊” “萨尔阿波罗那变/态科学家,背地里很正经的让侍从官买回好多书籍,从怀孕期的注意事项,一直到老年健康学我和史塔克也都看了哦” “结果到后来,乌尔奇奥拉居然相信诺伊特拉说的,史塔克是看上他照顾的那个女人井上织姬,才试图插手他的养成计划,还差点闹得不愉快” 大概是想到当时的场面?莉莉妮特小姑娘说着说着就拿手非常愉快的拍桌子,那模样儿简直就是喜闻乐见,“史塔克活该谁让他偷偷溜进第四刃的寝宫里观察那个女人啊” “安娜你不知道,史塔克被乌尔奇奥拉西法逮个正着的时候,连蓝染大人都差点相信了喂!” 爆出内/幕的莉莉卖队友妮特:(/)/ 阻拦不及出乎意料被队友爆出内/幕的柯泰雅史塔克:( _ _)ノ| 我:( ̄ ̄) 真的,无言以对,个人表示,虚夜宫生活日常,和人类观察日记,这些都不重要,我想吐槽的是以下至关重要的两点: 第一,从怀孕期的注意事项,一直到老年健康学那是啥?! 第二,乌尔奇奥拉西法的养成计划那又是啥?! 喂!别以为我几乎要忘光了死神剧情,莉莉妮特你就驴我啊! 井上织姬那姑娘不是被挟持到虚圈‘作客’而已吗? 结果,你们虚夜宫居然打算包办人家年轻美貌小姑娘的后半生吗? 还有还有,第四十刃居然暗搓搓的打算玩养成吗?而且还被莉莉妮特你发现了!如此惊悚内/幕简直叫人怀疑,莫非当初我流落的虚圈是假的[死神]? 以上槽点太多,以至于叫我不知从何吐起,真的。 莉莉妮特笑得眼角都挂出眼泪来,很显然是那些事存放很久很久,现在总算找着机会,于是一次连本带利笑回来。 至于被小萝莉嘲笑的柯泰雅史塔克,随着莉莉口中的内/幕越爆越多,嗯他那张从来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脸上,很难得一见的流露出窘迫神色,只是也没说话,既没有辩解,更没有生气。 ————就是微微的散发着坐立不安的气息。 片刻过后,在我一脸囧囧有神盯着他看的时候,辞职的虚夜宫前第一十刃抬手挠了挠脸颊,象是愤愤不平那样闷闷的低声嘟囔,“莉莉妮特你这混蛋,明明是你逼着我去的四刃寝宫吧?” “说什么你逃不过西法的探查回路,最后你居然就看着我被误会啊” “第四十刃不过是执行蓝染大人的命令,结果被你大肆渲染成,他对那姑娘有想法” 语毕顿了顿,挠完脸颊的那手复又抬高几分,拿手轻轻扶住额头,柯泰雅史塔克摆着一副有点儿头疼的姿态,又一次开口时,低沉的声线里带出几丝无可奈何: “你就没考虑过乌尔奇奥拉西法听到传言,之后他直接归刃干掉你吗?” “黑翼大魔的雷霆之枪,即便是我也不敢轻视啊” 闻言,被危言耸听‘因为造谣于是差点被当事人归刃灭掉’莉莉死里逃生妮特,立刻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完全没问题!因为我有史塔克!()。” 我:= ̄ ̄= 然后没有然后了。 因为土豪史塔克先生点的菜里边,剩余部分已经在前来途中————餐车另一端闭阖的门此时重新开启,刚刚那些侍应生小哥们再次出现。 一行人比之前登场人数多了一位厨师模样的大叔,正被前呼后拥着走到我们这桌附近。 见来了旁人,莉莉妮特就勉强收起她笑得快要趴倒的姿势重新坐直,对面的史塔克也一样,几秒钟前那种显得人性化的情绪起伏瞬间不知所踪,眉宇间恢复他一贯的平板又呆滞的三无样子。 不多时,侍应生小哥们来到近前,先是分出几人移走搁在走道边几架装满空碟子的推车,随即将这次带来的餐车填到空位上,最后,敏捷又迅速的上前来略略收拾好餐桌。 腾出空间,小哥们取掉餐车里那几个扣着的银亮食盒圆罩,谨慎的将餐车带来的东西呈上桌,就是厨房刚刚烹制好的非常(珍)贵的佳肴。 闻着味道是很香,卖相也好————可惜,想起它们的价钱,我就觉得心肝打颤不敢下手。 除了十几道根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美味佳肴,还有我还近距离接触到传闻中的稀世珍馐啊喂! 侍应生小哥缓声解说的: 呈放在史塔克面前的,十八寸描金瓷盘刚刚铺满盘子底的,目测也就十来枚的,马林弗德那边女人们私下里很推崇的,据说能让男人划掉重整旗鼓划掉精神百倍划掉,总之,非常非常受到欢迎的深海牡蛎。 刚刚侍应生小哥把那道珍珠牡蛎呈到我们这桌唯一一个(至少外表是)男人的史塔克面前,那一刻小哥的表情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接着,是六寸纯银小碟里摆放的一颗看起来很粗糙,简直象颗植物根茎甚至还粘着土,的阿尔巴群岛白松露。 这颗看起来卖相不好的玩意,它搁在沙拉边上。 最后,是一个小小的罐头,外壳看起来象是金制————我想,它大概就是菜单上标注的,由纯金容器存放的堪比钻石的最最顶级的鱼子酱。 个人表示,今天这餐饭,绝对、绝对、是我两辈子加起来算,都吃得最贵的一餐啊!摔!海列车餐车这些人也是心太宽,就没想过食客付不起账吗? 一瞬间,从菜单价目表联想到土豪史塔克,再联想到付账的问题,我的内心顿时塞满吐槽感。 不过算了 因为侍应生小哥们退开后,最终的高/潮部分登场。 是厨师先生,这位看起来很爽朗的大叔首先自我介绍了他的姓名、身份,以及所就职的酒店名称,接着又介绍了即将被料理的食材————名为‘黑暗精灵’的鱼。 它躺在一只各种高档的白瓷盘里,看起来还活着。 然后,看到它的庐山真面目简直叫人满头黑线,因为长得实在有点不认崒睹:浑身是一种湿哒哒的粉红色,看起来就很一言难尽的头部占据体积的三分二 看到这鱼,莉莉妮特首先发出异常嫌弃的哧哼,甚至连史塔克都眼神都略显唾弃。 而对于我们三个食客的反应,厨师显然早有预料,他笑眯眯的缓声道,“东海有句俗语,眼睛所见的可能是谎言。” “这句几乎就是黑暗精灵的写照哦” 说话间,他取过预备好的寒光闪闪利刀————然后,动手。 几乎算得上一种表演了,我个人认为。 随着厨师先生手中如闪电的银亮刀锋划过,非常不可貌相的鱼就被干净利落料理啦 剥除湿哒哒的粉红鱼皮,剥离剧/毒内脏,剔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摆到准备好的瓷盘里,动作娴熟又流畅,没一会,盘子里如同开屏白孔雀刺身就大功告成。 慢悠悠的将专业刀具一件件收起,接着,厨师大叔回头来用餐具取走一片作好的生鱼片,面不改色的吃下去。 这是行规来着。 我知道,有本美食指南介绍过,料理黑暗精灵这种鱼的厨师必须持有专业证书,并且,每次料理完毕必须比客人先吃下一点,为了避免手艺不过关导致鱼肉沾染剧/毒。 就算料理河豚那样————拼死吃河豚啊 等了几分钟,厨师大叔依然精神抖擞,于是,他笑容可掬的把装有料理残骸的瓷盘同样放到桌上,最后这样说: “黑暗精灵之所以珍贵,除了它是顶级美味,另外一个原因是,它的眼睛很可能成为世界上最美艳的宝石哦” “千万分之一的机遇,三千米深海下的黑暗精灵,它的眼睛是厄洛斯之眼。” “呈放在空气里是透明无色状态,人体佩戴后接触到体温它变色成为墨黑,最最奇妙的是,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状态下,它能够慢慢变成透彻的艳绿。” 厨师大叔缓声的解释后,我看了眼死不瞑目的那颗鱼脑袋,想了想,默默一囧————不过我还没来得对此发表任何看法,莉莉妮特和史塔克却同时坐直身体,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真的吗?变色宝石?厄洛斯之眼?”不知怎么居然知识渊博的莉莉妮特,用很怀疑的语调这样问,“那不是亚历山大石吗?” “是厄洛斯之眼,当今世界现有的唯一一种能够变色的宝石。” 厨师大叔很好脾气的耐心解释,“虽然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为了避免任何事后纠纷,这种鱼在销售时必须当着客人的面料理它,厄洛斯之眼可是比黑暗精灵本身珍贵许多,所以连一片鱼鳍都是属于客人的。” 说完停顿了会,大叔露出有些儿遗憾的神色,“经由我之手料理的黑暗精灵数目绝对不少了啊可惜从来没有见过厄洛斯之眼。” 听完最后‘必须拼千万分之一运气’的解释,莉莉妮特就毫无兴趣的撇开脸,抬手指向中央的盘子,“龙虾!史塔克!我要吃那个超级大龙虾!” 厨师大叔完成他的工作,外加现场特色风味说明后,对于莉莉妮特的移情别恋(大雾)毫不在意,仍是笑得开朗并且不失礼貌的告辞。 而后,侍应生小哥们也安静退场,只剩下一个留守,或者是出于周到服务?于是时刻准备着满足客人的各种需求。 莉莉吃货妮特很快拿走转到她面前的‘超级大龙虾’,一整只,快赶上她的手臂长,接着,她在又一次试图和我分食被拒后张开嘴,咯吱一声,连着长满尖刺的壳一口啃下去。 明明是处理好的只需轻轻拨开壳就能吃到肉结果 我大囧,差点要开口阻止她:会哽到啊笨蛋!下一秒,已经溢到舌尖的话被附近传来的,一记不轻不重的笑声打断。 女人的笑声,很短促,却听得很清楚,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意味,以及轻蔑感。 那声音很近,正是隔壁座,餐车中央部分和我们这里相邻的那桌用餐乘客————先前一瞥之间看过,一男一女,带着保镖。 撩高眼皮,我盯了那桌一眼:西装革履两鬓斑白的老头子,面上带着属于商人的精明神色,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在我看过去的同时盯了他隔壁座位的女人一眼,皱了皱眉。 而那女人,比起老头子她显得很漂亮,打扮得也很时尚,靓丽又年轻,要不是此刻眉宇间的蔑视傲慢破坏了好皮相,我会给她个满分。 她是在嘲笑莉莉的狂野吃法,可我不认为她该有这种修养,公众场合嘲笑陌生人失礼————自己本身的礼仪学到哪去了? 顷刻间,我的视线对上她原本就看向我身边的莉莉妮特的目光,紧接着她打量我一眼,嘴角翘了翘,露出一种更不屑的眼神,并且有恃无恐的样子。 当然,她很快被那老头子制止,以一种略显警告的瞪视,之后,那个老头子对着我露出歉意的笑容,紧接着他起身从那边座位当中转出来,不疾不徐踱到我们这桌,开口说话的对象是史塔克: “抱歉,实在是太失礼了,我会教训她。” 说话间彬彬有礼的从怀中取出金质名片夹,取出一张,他将它放在桌面上,“这是鄙人的名片,三位是前往参加明晚交易会的吧?请允许乌拉尔商会负责三位此行的所有费用。” “方才实在是太失礼了,无论如何请接受鄙人的歉意。” 第143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对一个非常客气前来致歉的人该有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反正我的反应是收回注意力, 对方话说得很真诚, 态度彬彬有礼, 不过也仅此而已罢了,至于那什么‘负责费用’, 想当然是一种客气话,谁会傻得当真? 即使是毫无常识的史塔克, 按照他此时懒散散坐得歪歪扭扭的姿态来看, 多半也是当来人不存在。 我大概能猜到, 史塔克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旁若无人的理由, 原因是这位递上名片的访客来意实在有点微妙, 并且时机也抓得, 令人觉得很微妙。 真的, 确实非常微妙。 要不然这‘鄙人’怎么会到现在才表明态度?如果真觉得公众场合嘲笑陌生人是件很失礼的事,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他身边那位盛气凌人的女伴呢? 用餐期间,对于我们这桌又土又壕的表现,比起各自占据车厢前后位置空间的两票人马, 陆续投来各种不好形容的眼神, 隔壁桌那年轻女人就没改变过她那种隐藏倨傲的藐视态度。 从象看到乡巴佬进城那样的嫌恶, 直到看暴发户那样的轻蔑虽然没怎么特意留心,她隐晦的刻薄却叫人想忽略都困难。 我瞧着这老头和他带着的年轻女人看起来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加上之前无意间瞥见的, 两人一边进餐一边呃隐约调/情的眉来眼去,估计就是那种关系。 于是,到现在这老头子才惊觉自己女人欠管教? 怎么可能, 开玩笑呢 就和‘熊孩子的出现往往是因为有熊爸熊妈的无原则溺爱’一个道理,年轻漂亮的女人之所以是‘胸/大无脑的花瓶’,往往也是她身边的人恶意纵容才造成的。 ‘不懂事’,难道不是因为‘开始就没有人愿意教她懂事’吗?————好吧以上这些种种揣测,或许是我个人出自偏见的理解,至于真正的原因我不想理会。 无论这位访客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使得他的态度前倨后恭,我都相信柯泰雅史塔克会应付,就算实在拙于言辞,想必虚夜宫十刃之首的气势也足够令对方知难而退。 转移焦点之后立刻放低视线,接下来,我开始对着面前的瓷盘子默默无语————它是莉莉妮特悄悄推到我面前的,就在刚才,趁着我打量来人的那点间隙。 瓷盘里堆得冒尖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装好的满当当食物,各种各样哟扫一眼甚至能看到当中一节剥好的龙虾大鳌,嗯就是莉莉刚刚连壳嚼下去那只超级大龙虾的部分(囧)。 然后,看清楚瓷盘子里的食物种类,我顺便瞥了眼桌面:嗯生鱼片,珍珠牡蛎,鱼子酱,烤乳猪重新端上来的各种珍馐都勺了部分放进瓷盘里,倒是非常识货,都死贵死贵。 唯一叫我觉得半是欣慰半是黑线的是,这么些美味佳肴是爱心啊爱心,然而它们一股脑堆放在盘子里,莉莉妮特你就不担心我吃坏肚子咩? 这么一想,我就慢慢的转动眼珠,盯—— 再然后,莉莉妮特在我拿眼角斜乜她的这会,笑得眼睛眯成两道月牙,用一副‘我很厉害吧快点夸奖我吧’的表情,开口,“呐呐快点吃吧都是很有营养的食物哦” 大概是想加重说服力?她又一次把瓷盘往我面前推动几分,一边又把音量压低了几分,接着说道,“萨尔阿波罗那家伙虽然变/态了点,专业学问却是最好哒” “他拟出的食物详单可是非常非常全面哒我和史塔克都背下来了哦” “对了,萨尔阿波罗你不认识吧?跟你说,那家伙是第八刃,另外他还是科学家哦!” 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她忽然左右看看四周,之后脑袋凑近些,神神秘秘的样子,连说话声都变得更小,小到接近耳语的程度: “那家伙有一次特别和史塔克单独聊了会,可是被我偷听到了,他说啊牡蛎是很棒很棒的食物,食用后会精力充沛啊!” 最后,她拿手指着桌上那盘原本数量就少现在更是所剩无几的‘会叫人精力充沛的牡蛎’,邀功一样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是斩钉截铁,“安娜,你全部吃掉吧!一只都别浪费,知道吗!” 我:( ̄ ̄;) 虚夜宫第八刃的专业学问?谁能想象一只大虚在人类营养学方面能有什么建树啊喂! 想了想,又想了想,隔了会,我在莉莉妮特充满期待的目光凝视下默默地抬手取过自己的餐具,慢慢吞吞地戳了戳瓷盘子里这些花色丰富的食物。 忍了忍,又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一脑袋黑线,“那什么,莉莉啊” 你给我的这份充满‘爱意’的生冷不忌的美味大全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是哪里呢?究竟是哪里呢?还是我的错觉呢? 然后,没有然后———— 没等我想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劲,也没等我犹犹豫豫地把勺进调羹的这小堆混合型佳肴送进嘴里斜地里又一次嗯不是任何嗤笑或者轻蔑鼻音,而是一行人路过的脚步声。 原本位于餐车末端的那群黑西装壮汉们,此时他们进餐完毕一行人正横穿餐车打算回前一节车厢去。 一色黑西装、礼帽,匪气十足,行进间能看见每个人都携带匕首手/枪等武器,被手下们前呼后拥簇拥着恰恰经过眼前的是一位,标准的西西里黑/手/党/教/父扮相老大。 黑白条纹西装,系着领巾,嘴角叼着雪茄,斜乜的眼角,目光嗯? 这一瞬间,我的视线不幸撞上那位身形比手下们略矮的‘教父’,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陌生的年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男人居然步伐微顿,随即取下嘴角燃着的雪茄————紧接着,他脚跟一转不疾不徐的从过道那里走到我们的餐桌前,站定。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视线在我面前的瓷盘里一扫而过,这位教父先生面无表情的开口,“女人还是少吃那种海味。” 拈着雪茄的指间微不可察抬高几度————示意的方向是那盘珍珠牡蛎。 停顿几秒钟复又说道,“食用后会精力充沛特指的是男人,别弄错了小丫头。”————这一次,带着嘲弄意味的目光滑向莉莉妮特,“那玩意,女人食用过量可不好。” 我:(:3ゝ) 被这么一说还真是想起来了喂!我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珍珠牡蛎这种高档食物,在马林弗德的女人圈子也很有名,理由还真是‘男人吃了会精力充沛’。 简而言之,那种极度冰寒海域出产的牡蛎之所以比别的任何海岛生长的同类更珍贵,原因是它是一种天然o啊喂!效果堪比小蓝药丸,并且,安全可靠无任何副作用。 于是————我猛地把视线投向对面的柯泰雅史塔克,嘴角眼角同时剧烈抽搐。 于是,前第一十刃在虚夜宫那会曾经被他同事暗搓搓的指导要‘多吃牡蛎’?!史塔——克!你个渣虚!你究竟在虚圈干了什么啊!居然都到了被你同事担心体力不足了吗?! 渣虚啊混蛋!你这样哪里会是能把莉莉妮特养成个好姑娘的pp啊! 这一刻,许是我的表情过于狰狞?被瞪的三无大叔先是有点茫然,接着,嘴角跟着抽搐了下,只不过他同样没来得及发表任何看法————因为有人抢先一步开口。 还是那位教父先生,这一次他针对的是那位前来致歉的‘鄙人’。 “乌拉尔商会的得莫特里?”眼皮垂低扫了眼桌子边缘放置的名片,随即挑了挑嘴角,礼帽帽檐下方的一双眼睛带出寒意,“你居然跑到水之都来。” “怎么?新世界的人/口买/卖生意已经萧条了?” “还是说,又看中什么市场急需的特殊商品打算故技重施。” 这位来意不明的‘教父’先生首先劝告了我和莉莉妮特,虽然表情煞气十足语调喜怒不辨,可我相信他是出于好意,然而他针对边上另一位访客的态度就 让人怀疑他开始就是为了乌拉尔商会才临时改道,为了来找茬。 很快,教/父先生接下来对着乌拉尔商会这位说的话,验证了我的揣测。 他说,“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担心有朝一日死无全尸吗?” 暗藏敌意的一番话之后,被‘问候’的那老头面色不变的微笑,“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生意,这点,历年世界政府颁发的赤土大陆通行许可证能够证明。” 方才被称呼为得莫特里的这人,露出仿佛是真的非常惋惜的神色,“很遗憾,看来卡彭贝基船长对乌拉尔商会存在很深的误解。” 哦船长?海贼啊我和史塔克彼此对视一眼,接着双双把目光投向开始散发出火药味的那两位————以看戏顺便作壁上观的姿态。 形势发展到现在为止,看起来,这位卡彭贝基船长确实是为了找乌拉尔商会麻烦才不请自来,至于双方有任何恩怨 还是让他们双方自己去商榷,我们这桌作为吃瓜群众,果断的静静旁观就好。 片刻过后,扮相如同黑/手/党/教/父的海贼船长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合法生意?你们每年用了多少黄金喂饱那帮政客才把合、法、生、意、做得顺顺利利?” “至于误解————” “知道为什么,你们乌拉尔商会的运奴船只在西海处处碰壁?” “呵”又一次冷笑过后,海贼船长掀了掀嘴角,冷冷的继续说道,“因为你们违背了规矩。” “不碰人/口/买卖的不止是我贝基家族。” “那是西海道上的铁律,二十年前那场悲剧过后,哪怕最下三滥的渣滓都知道保护女人和孩子。” “就算乌拉尔商会手眼通天,到了西海可不会有谁买你们的账。” 许是来自西海的船长爆/料爆得太过出乎意料?乌拉尔商会的老头面色微不可察变了变,顷刻间,笑容可掬亲切又和蔼的人眉宇间阴深可怖,让他看上去极度冷酷。 然而异样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神色重新变得平静,不置可否般,淡声道,“可惜这里不是匪帮横行的西海,这里是伟大航道。” “啊这里是伟大航道。”海贼贝基船长的口吻同样很平淡,“确实很可惜。” 几息间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而随着双方彼此冷嘲热讽的迂回交锋,守在原位按兵不动的乌拉尔商会几个保镖迅速赶到得莫特里身边,附近的空气猛然间变得紧绷,依稀仿佛火药味十足。 就在我认为,接下来现场很可能要进入枪/林/弹/雨血肉横飞模式的一刻,船长先生的视线看似无意的一扫而过,随即很有黑/手/党/教/父气势的摆了摆手,无声斥退他身后随着谈话深入而各自手握武器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的一众手下。 悬在半空的手停留几秒钟,随即落下将手指间夹着的雪茄直接按熄在那张名片上,做完挑衅意味十足的动作之后,接下来的形势发展却峰回路转————卡彭贝基船长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连一句交代场面的话都没留下,直接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 随着船长动身,一票带着浓烈的西西里岛黑/手/党帮众气息的人马如潮水般褪去,不多时就消失在餐车一端的隔门后方。 留下一个不明所以的现场。 短暂的静默过后,我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慢慢收回视线的同时嗯很有点感慨。 怎么说呢? 不愧是‘哪怕最下三滥的渣滓都知道保护女人和孩子’的西海黑/道出身?不管是找茬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而言之 至少,那位卡彭贝基船长提醒了一件事:乌拉尔商会做的是贩、卖、人、口、买、卖! 而我们这一桌三个当中有两个符合拐/卖条件:我,莉莉妮特,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这么看来,这位得莫特里的来意就算他没有任何特殊来意,一个人/贩/子呵亏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做的居然是断子绝孙买卖,真正人不可貌相。 随着匪气十足的海贼团船长消失,空气里飘荡的岌岌可危气息仿佛也无声消弭,表面上恢复了不久前的那种平静。 即使被揭穿做的是贩/卖/人/口那种不正当生意,这位得莫特里看上去居然也不动声色,等了会才曼声开口,“海贼就是海贼,哪怕侥幸进入伟大航道,粗野下三滥本质也还是一如既往。” 出于名片被当成烟灰缸使用烧毁,语毕,他随即取走烧穿个洞的名片重新换上一张完好无损的,一副涵养非常好的样子,象是解释那样说道,“抱歉啊被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如此污蔑,让三位见笑了。” 试想一下,一个生意人还是两鬓斑白的老人彬彬有礼的解释,语气不卑不亢,态度不偏不倚,另一个是凶神恶煞黑帮气息十足的海贼 不明内情的人看来,这果断是要把天平一面倒了,同情被‘对手恶意污蔑’的商人啊 很可惜的是,这桌坐的是我和两只瓦史托德。 史塔克和莉莉妮特,就算不知道什么是‘贩/卖/人/口’生意,他和她也不会对搭讪的人太过热络,因为自闭症没完全治好嘛 我却是素来都觉得人/贩/子非常恶心,这点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改变不了的观念,尤其是娜娜出生之后,有了孩子,对于拐/卖/人/口的行径更是深恶痛绝。 将心比心,要是我家娜娜不幸在她没有自保能力前被什么人带走,那种心情何等令人绝望而,每个被当成商品卖掉的人都有家人的啊或许还在倾尽一生用尽方法寻找失踪者。 所以,这位得莫特里,他从前来拜访到插曲结束的现在,一直都自顾自侃侃而谈,他面对的是一桌三个,结果我们三个都没有谁愿意搭理他。 又过了会,直到他深刻了解到,自己一番表演就仿佛抛/媚/眼给瞎子看那样自讨没趣————于是,和蔼的笑意终于淡去几分,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儿阴沉,或许还夹杂了几分难堪。 直到此时,始终一言不发两眼无神象是发呆的史塔克忽然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 懒散散的探手取走搁在他附近那盘子生鱼片料理的残料,紧接着眼皮撩高几分,非常不感兴趣的眼神投到对面的我和莉莉这里,“要试试手气吗?” 前第一十刃先生一手托腮,另一手食指指尖若有似无点在死不瞑目的鱼脑袋上,“千万分之一的机会,要试试吗?” 我先抽了抽嘴角,接着看了看那颗不可描述长相脑袋上的真死鱼眼,一对泛着惨白死气的眼珠子藏在鱼皮堆成褶子的眼眶深处直接戳眼珠的话,史塔克你不觉得很凶残吗? 正打算开口拒绝,眼角余光里瞥见的一幕却叫我改了主意: 乌拉尔商会的得莫特里,这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那颗鱼脑袋上,确切的说是停在史塔克的手指指尖,象是终于露出破绽的狐狸,眼神里有着热切的光,如同等待揭开底牌的赌徒。 下一刻,三无大叔恰如我预料那般,视线慢慢吞吞的平移几分,随即轻声道,“你前来致歉的真正目的是看这个吧?” 我啧了声,莉莉妮特哼了声,柯泰雅史塔克,一如既往的非常精准的抓住问题重点,他比我和莉莉都擅长勘破他人的破绽,一个男人/雄虚,居然拥有如此敏感神经,简直不可思议。 ————果然,得莫特里听得那种说法随即微微颔首,即便是被说穿仍是神色自若,“或许今日鄙人能够有幸目睹奇迹。” “倘若您有那份好运,乌拉尔商会愿意为您提供更进一步的幸运。” 视线落在史塔克的手指指尖,微眯的眼睛,神色掩不住异样,“有位身份非常尊贵的大人在寻访厄洛斯之眼,可惜的是,当今世界现存的珍品都已经拥有主人,而近些年市面上找不到一颗新品。” “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机会,生意人总要未雨绸缪。”他笑得别有深意,顿了顿,曼声道,“所以,请别担心您身边的小姐们遭人觊觎,我们确实做的是合法买卖。” 接着,柯泰雅史塔克的动作瞬间完成,那种不好描述的场景我就不重复了,总之,死不瞑目的鱼脑袋顷刻间剩下两个空荡荡眼眶,囧。 某大叔轻飘飘地把手指放进盛满柠檬水的银盆洗了洗,之后,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空碟子里,最后推动桌面上的转盘,把它转到我和莉莉的面前。 两颗一眼看起来就是鱼眼珠的玩意呈在浅口盘子里,浮着层浅灰的乳白色,死气沉沉。 莉莉妮特嫌弃的哼了声,我满头黑线,这时候又听见史塔克低声道,“看来手气不好,答案揭晓了,你可以走了。” 听见大叔又用那种表面平淡实则杀机凛然的口气说话,我把目光抬了抬————这是他的习惯,别看他懒散散什么也不在意,实际上,一旦变得啰嗦反而极危险。 因为,开口之后接踵而至的往往是现场全灭。 “史塔克。”我轻轻的喊了声,及时打断对面那只大叔即将爆发灵压的举动,瓦史托德的灵压徒然解放,那种情况下包括这列海列车都会瞬间化为齑粉。 他和莉莉都不会在意这些,我知道,实际上我也不是特别在意,不过到底,列车上到底有别的乘客,无辜卷入危险丧生,那种事 下一秒,比三无大叔更快一步传来的是莉莉的惊呼,“安娜!你看——”她这样说,一边疾疾的攥我的袖子,“它们变透明了!” 诶?!我猛地低头,浅口盘子里几秒钟前的那对死鱼眼珠果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改变,浅灰的死气迟缓褪去,乳白色一点一点变淡 片刻之后,它们不见了。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它们变得透明,乍一眼看只能看到浅口盘子本身的底色。 “这就是变色的厄洛斯之眼?”莉莉妮特显得非常好奇,说话间飞速探出手捞起它们,紧接着手腕一转往我领口空隙的胸口里一塞,囧囧囧! 猛一下抱到一块冰块似的浑身寒毛都乍起了!魂淡! 我磨了磨牙,眼疾手快抓住某只打算继续深入的爪,阴森森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莉莉妮特!给我个理由!” “诶?”她歪了歪脑袋,一脸的理所当然,“碰到体温会变成黑色,心跳加速会变成艳绿啊” “然后?!”我拍掉她的爪子,飞快的把两颗眼珠子从不和谐位置取出来,嘴角狠狠一抽,情急之下什么都给忘记了,“变成艳绿是运动的时候啊!” 顺手给了不谙世事的暴力萝莉脑门上一颗栗子,我猛一扭头,恶狠狠转开视线,“你出价多少?让我满意的话它们归你了!” 手掌平伸出去,摊开————半分钟时间不到被偎暖的两颗珠子滴溜溜滚动,暴/露在空气里的它们果然是极夜一样的墨黑。 眼角余光里,莉莉妮特颇为惋惜的眼神被恶意忽略,迎上那老头惊喜交加的视线,我撇了撇嘴角,想了想终于还是迁怒,“会急切寻找这种东西的家伙根本是变/态吧?!” 厄洛斯是爱/欲/女/神/的名讳,厄洛斯之眼,实际上有着另一层意义。 实际上!厄洛斯之眼最广泛的用途是制成情/趣/用/具啊魂淡! 别以为我没文化就驴我啊!我家书架上一本百年内珍宝鉴赏图册介绍过啊喂!最著名的一件还是阿契美尼德王朝后宫宠姬寝宫中找到的!金、木、马! 擦!赶紧卖掉是正经! 也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商人的敏锐直觉和某种压价心理?发现我迫不及待要出手的意图之后,乌拉尔商会的得莫特里反而变得不紧不慢起来。 收起他之前那种热切眼神,眉宇间顿时带出几丝倨傲,“真遗憾,对于小姐此刻的出言不逊,事后或许会受到追究。” 说完低头拿指尖掸了掸西装袖子,隔了会从重新抬起目光,嘴角微微翘高几分,音调不无威胁,“那位尊贵的大人可是海军大将。” 我:( ̄ ̄;)我勒个去! 哪个海军大将?赶紧说出名字,回头我一定!以及,肯定!要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远! 第144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替换。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这一瞬间, 或许是从我极度无语, 外加格外扭曲的表情当中看出并且误会了点什么只可意会的内容, 得莫特里老先生面上的笑意顿时更盛了几分。 紧接着,他慢条斯理的开始 先是以东拉西扯词不达意开篇的讲述, 他们乌拉尔商会与某位尊贵的大人如何如何友谊深厚,又如何如何官商勾结(雾!), 彼此之间简直相亲相爱携手走在康庄大道上(大雾!)。 浪费了好些时间在商会与某位大人物之间冗长的友情史, 之后, 才不紧不慢的进入主题, 也就是收购那对千万分之一概率的幸运宝石, 厄洛斯之眼的环节。 接下来, 我很快发现事与愿违。 某‘情/趣/用具原料’跳楼价大甩卖的抛售进行得并不顺利。 诚然, 我个人是极度愿意立刻脱手这对真死鱼眼,一来好换回些金贝利,二来顺带攒点人品,可惜的是这位得莫特里老先生将其商人的本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经过某段可歌可泣的友情铺垫, 接着, 他开始竭尽所能的压缩成本提高利润空间, 通俗点就是压价压得非常狠,开出的价格简直比地里的大白菜还大白菜, 就差明摆着说是要抢。 在我们一早耳闻餐车厨师大叔解说过的, 厄洛斯之眼珍贵又罕有的情况下,得莫特里老先生仍然试图以超级低廉的价格收购它们,他有恃无恐的是, 刚刚我的出言不逊(囧)。 那什么咳咳刚刚他的那些话外之音,经过我个人语言风格加工大概就是以下这样滴: 因为在场(乌拉尔商会)的人都听见你当众污蔑海军大将啦这对珠子还是乖乖的双手奉上作为保密费,要不然后果堪忧哦小姐。 海军在对待这方面的事件上手段很冷血,不幸触犯规则的小姐你肯定会坐大牢。 不想被逮起来扔进深海大监狱把牢底坐穿,毫无背景看起来就是个乡下老百姓的你还是识时务为好,不识抬举的话,立刻向海军大将告发你哦! 得莫特里老先生一副‘完全是为你着想’的样子,官样文章在他嘴里说得天花乱坠花团锦簇,其真实意图就是以上这些。 聒噪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得莫特里老先生总算闭上嘴,神色惬意的挥手让保镖取来一张椅子。 等守在附近几个彪型大汉当中有人拿回座椅,他随即施施然落座,好整以暇的等我们考虑清楚后果,顺便作出决定。 于是,拿出十万分耐心,总算听完全部长篇大论的我,转手把死鱼眼珠子往边上的莉莉妮特手里一塞,笑眯眯的开口,“乖拿去玩吧” 莉莉妮特果然很高兴,刚刚开始她就一直眼巴巴的盯着我的手,显然是很垂涎这对会变色的玩意,现在接到我塞过去哄她的东西,一张小脸顿时容光焕发。 原本出于某种不河蟹理由,我个人表示这种玩意还是不要给小盆友,毕竟太尴尬了。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还是给莉莉妮特随便玩好了,就算她接过去翻来覆去看过几眼,之后立刻把珠子压在浅口盘子里当弹珠一样弹,我也眉毛都不会抬一下。 讲真,再如何珍贵罕有的宝石,也不过是件东西罢了。 脱不脱手没所谓,关键是————这人/贩子让我不高兴,虽然尊老爱幼是我大兔朝一项传统美德,但是对于买/卖/人/口的渣滓,就算一把年纪了也不需要受到任何尊敬。 能够将同类视为商品买卖,他也只配称之为‘老不死’的东西。 或许真的被青雉大将说对了吧?我的脾气在外边浪了这么多年浪得变坏了,()。 说起来都是柯泰雅史塔克的错,要不是这只瓦史托德对我和莉莉妮特一视同仁,我也不会被惯出一身坏毛病,原本是顶多只敢在厨房宰几只活鱼的良家妇女,到现在,我已经杀人放火(雾!)拆迁挖坑(大雾!)一把罩了啊(弥天大雾!)! 一时间附近显得有些安静,没有人再开口,这里只剩下清脆的弹珠声,餐桌上那只浅口盘子里,两颗厄洛斯之眼彼此碰撞后撞击瓷器发出碎玉般的轻响。 莉莉妮特玩得不亦乐乎,小身子整个往前倾,下巴搁在桌子边缘,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两颗珠子滴溜溜转动,眉开眼笑的模样。 我想,她之所以沉迷,原因应该是确实很迷人,厄洛斯之眼呈现的景致。 原本如极夜的墨黑,暴/露在空气中几分钟后,彷如墨色晕散在水里,丝丝缕缕层层递减,浓黑如夜幕的珠子一点一点重新变得透明,象两颗露珠呈在雨过天青色的瓷器中缓缓滚动着。 看了会莉莉笑得花朵一样的脸蛋,随后,我慢慢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转到某个方向,复又停顿————得莫特里,他一脸错愕,许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发展,以至于忘记如何反应。 另外,他的眼睛错也不错盯着莉莉妮特,随着每一次厄洛斯之眼弹珠似的撞击瓷盘发出脆响,他的眼角肌肉就跟着剧烈跳动一下,简直无比心疼。 片刻过后,透过眼角余光,我看见莉莉妮特一个错手用力过度把一颗死鱼眼弹出瓷盘,导致它直接撞在边上一个玻璃器皿边缘发出磕一声紧接着反弹,险险飞出去掉在地上。 幸好莉莉妮特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到这时候,大概真的心疼得不得了,得莫特里颤颤巍巍的抬手捂着胸口,露出一副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心脏病快发作的样子。 倒吸了好几口气,这老先生首先用幽怨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随即转开脸,视线投向这一桌唯一一个男人(大囧)史塔克。 或许是认为男人比较能拿主意?得莫特里的目光里不无期待,开口时的音调显得格外别有深意,“即使不愿意出售,如此对待珍贵宝石也太随便了啊” 他开口的这点时间里,莉莉妮特充耳不闻的重新开始玩‘弹珠’,许是见收不到效果,也或许是莉莉这次的手劲比刚刚大了几分,这位一直胸有成竹的得莫特里先生终于显露出几丝焦急。 结果————话音未落,回应他的是一记更清亮的撞击,莉莉妮特小萝莉傲娇属性发作,别人越说她越起劲,并且还是对着干那种。 “住手!”霎时间,得莫特里拔高音量,说话间人甚至失态的站起身,简直痛心疾首,“在同一只黑暗精灵头部生成的厄洛斯之眼,比同类宝石更为珍贵啊!” “要知道,自被发现那日起,当今世界全部的厄洛斯之眼,当中仅仅有两对是毫无差别的成双宝石,加上这对” 话到这里猛地停顿,许是惊觉失言,面上的神色一时风云变化,又时隔半晌,象是咬牙作出什么艰难抉择似的,异常无奈的重新坐下,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鄙人承认之前太过轻率,关于这对厄洛斯之眼的价格,可以再商量。” 也是一直到现在,史塔克才略略撩高眼皮,原本他不管是对我的决定,还是莉莉的弹珠游戏都一副不置可否视而不见的样子————等到得莫特里终于说漏嘴 他才慢悠悠的给出反应。 浅灰眼睛里的视线掠过那双宝石,三无大叔眉宇间波澜不兴,短暂的静默过后复又低声开口道,“莉莉妮特——” 随着他话音落下,我边上的暴力萝莉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把指尖把玩的珠子搁回瓷盘里,接着转动桌上的圆盘把它们送到对面。 转盘停止在某个位置,柯泰雅史塔克顶着一脸想睡觉的神情,慢慢吞吞的起身,随手捞过盘子里的两颗鱼眼珠,将它们握在掌心之中————最后,转身离开座位。 “嗯那边那位,结账。”柯泰雅史塔克这样说,对着早已经在黑帮老大经过时就迅速躲到过道边缘的边缘,和我们这桌拉开好长一段距离几乎贴着车厢壁的侍应生小哥。 这边客人要求结账的话音落下,表情还停留在某种劫后余生波段的侍应生小哥就慌慌张张取出随身携带的账单,以及便携式银行付款蜗牛一只快步走过来,恭恭敬敬呈上它们。 “多谢惠顾!”侍应生小哥的态度比先前放低了十度不止,语气连同神情都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就象此刻在他面前掏钱包的某大叔是什么鬼神,需要他早晚三炷香三叩九拜。 对此,我个人表示很理解。 侍应生小哥真是辛苦了,嗯从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能看得出来,那一脸的惊魂未定,估计是被各种平地生波的神展开吓得不轻吧? 守着客人进餐等候结账期间都能直面黑/帮老大出巡,外加商业对手狭路相逢,一路海贼一路人/贩子彼此仇视,差点枪/林/弹/雨血肉横飞,作为不幸的吃瓜群众之四,侍应生小哥简直死里逃生。 另外,那闪烁不定的目光,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大概是非常庆幸,客人没有赖账。 毕竟另外的吃瓜群众之一之二之三,我,史塔克,莉莉妮特呃认真算起来,其实也不能归在普通人当中去啊 至少我神经粗壮,到现在已经能比得上电线杆了嗯 所以,真普通人侍应生小哥辛苦了嗯 另外这小哥的运气确实不错,虽然我也很肉疼一桌子死贵死贵的菜,但是,作为一只前世今生都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吃霸王餐那种事我怎么可能干得出来呢 = ̄ ̄= 嗯接下来这一小段时间,现场气氛显得比较和平。 侍应生小哥奉上的是便携式银行付款蜗牛,壳上带着凹槽,任何一家银行发行的卡插/入后都能透过生物电波连接终端,读取信息,顺带划走金额。 然后付款嘛男人掏钱包付账的样子总是特别、特别帅气————哪怕此刻正在刷卡付款的土豪,实际上是一只三无的瓦史托德。 短暂的静默中,趁着小蜗牛努力工作收款这点间隙,柯泰雅史塔克偏过脸看了眼得莫特里,也或许还连带扫了眼立在人/贩子老头后边的几位彪型大汉保镖? 紧接着,三无大叔迈开步伐,慢慢走出几步站到得莫特里老先生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探出虚握成拳的那手,递出几分随即悬在半空,掌心朝上摊开。 我不知道这当中究竟有什么奥秘,因为角度的缘故,不怎么能看清楚史塔克的手掌心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接下来的发展有些诡异。 史塔克的掌心应该是托着那两颗珠子,按说,厄洛斯之眼是得莫特里志在必得的东西,可奇怪的是,那位不惜软磨硬施甚至直言威胁的商人竟变了脸色。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得莫特里的面上露出几丝喜悦,许是认为那对宝石即将到手了吧不过下一秒,当他把目光放低几分,看清楚递到眼前的掌心托呈之物,不知怎么,刹那间整个人象是僵硬了一样。 等到重新抬起视线,一双眼睛里浸满了惊怖之色。 事情发生得很快,几息间,柯泰雅史塔克收回手,虚握的手掌插/进裤子口袋,复又转过身,慢慢吞吞踱回侍应生小哥那里。 三无的瓦史托德先生仍是一副不景气又没精神的样子,行进间不疾不徐,半点也看不出刚刚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稀疏寻常得很。 可是,在场都知道并非那回事。 因为,前一刻还志满意得的得莫特里先生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瞪大眼睛,嘴角哆嗦几下,紧接着就转身,那架势简直象逃离什么恐怖生物。 同样是不明所以的现场,这次轮到乌拉尔商会的得莫特里老先生飞速退场。 同样一言不发,然而,比起之前卡彭贝基船长一众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的嚣张,得莫特里的脚步踉跄,象是受到剧烈惊吓那般路都走不稳,最后甚至需要保镖搀扶。 一行人退场退得狼狈,连嗯留在位置里那个年轻漂亮女人都顾不得招呼,匆匆忙忙逃命似的往餐车另一端疾行。 至于那女人,她被丢下后在位置上摔了几个碗碟,看起来很是气急败坏,不过因为此时只留下她一个人呆在餐车这里,发了通脾气之后紧接着退场————临行前甩了个怨毒眼神过来。 对此,我表示视而不见。 最后,侍应生小哥圆满的完成结账任务,顺便得到前第一十刃先生收回卡之后从钱包里摸出的几枚金贝利作为小费。 于是,出于额外收入的缘故,战战兢兢的小哥转忧为喜,带着亲切微笑,相当真诚的告辞离开。 于是,到此时为止餐车里只剩下我们三这一桌,很微妙的,我们这些乘客同在前一节车厢,座位分布似乎也影射餐车这边,最后连退场都象是预先安排过那样: 奶嘴内裤男那一票人马,黑/手/党海贼一帮,乌拉尔商会,最后是我们。 于是,终于安静了,皆大欢喜。 等到餐车前后通道的门陆续阖上,我撇了撇嘴角,又一次拿起勺子,准备给自己填填肚子,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史塔克,你给那老头看了什么?”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从那老头口中听到,‘喜好相当不和谐简直需要退避三舍的那位尊贵的大人’,究竟是三位海军大将当中的哪一位,这点叫我有点遗憾。 然而,现在我更好奇的是,史塔克你究竟干了啥?能让他吓得魂都要掉了。 总不至于是表演让他活见鬼? 话说回来,我不认为‘见鬼’能吓得一个奴/隶/商人落荒而逃,那种人通常心肠狠辣,哪里会是被虚幻之物吓得走的? 要是真的相信有灵魂存在,也不会做死后必定下地狱的买卖。 往嘴里填了勺鱼子酱,一边感受浮华极品的美味,一边肉疼它比黄金还贵重的单价,心情一半沉溺在天堂一半沦陷到地狱————顺带,挣扎着分出一点注意力给走到边上的某大叔。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抽/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掌心摊开了递过来。 透过眼角余光,我瞥见嗯没东西?嗯!不对!是两颗透明的险些被忽略的珠子,它们静静蜷伏在没有任何掌纹的手心里。 我:=&bsp;&bsp;= ? 愣了下,艰难的吞掉嘴里的食物,把视线再次抬高,“史塔克——” 下一秒我猛地顿住,盯着这只瓦史托德显得呆萌的脸,一时恍然大悟,顺便说不出话来。 厄洛斯之眼,厨师大叔详细解释过,这种宝石的神奇之处在于: 呈放在空气里是透明无色状态,人体佩戴后接触到体温它变色成为墨黑,最最奇妙的是,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状态下,它能够慢慢变成透彻的艳绿。 厨师大叔的原话。 注意,‘人体佩戴后接触到体温’是墨黑,‘心跳加速体温升高状态下’宝石第二次变色为艳绿,关键是‘体温’。 之前贴近我的胸口,这对珠子确实变了颜色,也就是说它们的变化取决于人体温度。 刚刚到现在,柯泰雅史塔克一直握着它们,而它们是透明的。 是我忽略了,莉莉妮特玩弹珠游戏的时候,珠子也一直没有产生变化。 另外,柯泰雅史塔克的手朝上摊开,掌心没有任何掌纹————透明的珠子,毫无纹路的掌心,两点加起来简直细思极恐。 怪不得能吓走买/卖/人/口的奴/隶/商人,柯泰雅史塔克,你————真是 用过一波三折的晚餐,往后直到抵达站点,旅途都平静得不可思议。 当然,也是海列车即将抵达,透过广播播送的到站站名,我才知道原来目的地不是什么美食之都,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岛屿。 在被我(没事找事)目不转睛盯了足足三分钟之后,三无大叔抬手挠了挠一脑袋小卷发,然后花了点时间详详细细的说了来龙去脉。 也就是他和七水之都后街老大,从不打不相识,到偶尔销赃(卖掉前来找茬于是人间蒸发那些海贼团留下的船舶),之后总算培养出交情————这些事。 外加,后街老大因为有事脱不开身只好请史塔克帮忙————这次旅途由来,这件事。 居然出乎意料知道人情往来的柯泰雅史塔克略显无奈的告诉我,他说,所有一切都事先安排好啦从车票到入住旅馆,后街老大透过渠道安排得妥妥当当,毕竟是地头蛇嘛 另外,交易会结束在美食之都嘉年华周之前,也就是说,办完事,我们完全可以转道继续浪几天再回七水之都嘛 以上,我表示毫无意见————海列车几分钟后到站,即使有意见也不见得能下车直接买票回前一站,反正我本来也没什么目的。 不管是嘉年华狂欢周,还是交易会,其实没所谓。 我只是觉得史塔克和莉莉妮特似乎有事瞒着我,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想追问,我和他和她都太熟了,如果有什么是不想我知道的隐/情,那么,如实告知之前,我不会追问。 就算从头隐瞒到尾,也没什么,如果是那样,那件秘密就一定是我不该知道的事。 我又不是熊孩子,非要钻牛角尖。 另外的另外,错过美食之都嘉年华也算是好事,对我来说。 因为早几日在无名荒岛那,青雉大将曾经意图难明的提醒过: 一件是‘小心来自黑暗的访客’,另一件是‘倘若改变主意,您可以搭乘海列车去往春之女神圣白杨镇或者美食之都普基,从那里联系海军’。 黑暗的访客,指的是七水之都潜伏的政府特工吧? 至于后者 要不是史塔克因为意外而需要前往别处,按照原计划在美食之都下车的我们,估计会撞上海军,大将青雉可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既然那样说,当中肯定有什么。 不过算了,既然此时意料外出行————无论是需要小心的‘来自黑暗的访客’,甚至‘改变主意后的圣白杨镇或美食之都普基’,现在阴差阳错避开这些,也就没什么好烦恼的。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紧接着我收拾好各种关于巧合的感慨,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叫人愉快的方面。 交易会啊 反正土豪史塔克有钱,三无大叔肯定能带着我和莉莉妮特继续浪,不存在任何金钱烦恼,在餐车那他刷卡刷得眉毛也不抬,俨然就是我心目中新一代又土又壕的偶像。 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 ̄ ̄= 交易会,不晓得会有什么好东西呢?我发现睡一觉醒来身体状况神奇的改善许多,按照这种情势发展,相信很快能痊愈。 那样一来,我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领着两只瓦史托德回老家马林弗德。 娜娜肯定等得焦心了啊差点彻底失约,现在也已经延迟归期的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什么东西当礼物讨好一下自家熊孩子呢? 交易会————真令人期待啊 本着‘买点土特产讨好一下自家熊孩子’的心态,趁着海列车还有十分钟才会到站的这点空隙,我端着一脸各种美好期待表情,向某大叔咨询交易会的详细内容。 是他自己说的嘛 近段时间都呆在水之都群岛,该了解的肯定都了解了嘛连水之都后街老大都有‘能销/赃能帮忙’的交情了,交易会的内/幕消息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对不对? 哪怕我把原著剧情忘得七七八八,水之都后街老大的身份却是知道的啊通过史塔克对其外貌的描述,内裤、花衬衣、飞机头、下睫毛、钢铁改造人 内不就是未来海贼王船上的船大工弗兰奇吗? 所以说,交易会那里,史塔克帮后街老大的忙是一回事,往后,对方能不能顺利收货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啊! ————脑子里一边努力透过零星记忆片段发散心思,同时,我一心二用的透露出,前一瞬间临时决定的事。 半晌,很有耐心的听完我‘给自家熊孩子带点什么’的购买欲/望之后,柯泰雅史塔克眉心攒了攒,象是想了会才有些儿为难的回答道,“啊我对小姑娘的喜好不是很了解。” 说完又可疑的唔了声,浅灰的眼睛目光焦点略略偏移几度,顿了顿,复又说道,“你可以问问莉莉妮特喜欢什么,要不然是漂亮裙子,要不然是精巧首饰。” “她和正常的人类小姑娘,喜好应该——类似的吧?” 我跟着把视线偏移几度,看了眼背对着我和史塔克,现在正趴倒在铺位上正在对那双死鱼眼珠百玩不腻的莉莉,想了想,又囧了囧————别的不说,莉莉和娜娜的喜好绝对、以及、肯定、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相似之处。 另外,史塔克你自己都说得那么迟疑,就别勉强催眠自己,莉莉是普通人类小姑娘了,真的。 我们确实可以欺骗自己,现在,莉莉妮特(的外型)是人类小姑娘,但是!她绝对和‘普通’搭不上边啊!就算我们三是亲属关系,我们也不能昧着良心啊! 一瞬间,连带试着回想了一下,当年在虚圈那会,莉莉妮特的独特审美和喜好 我慢慢地抬手扶了扶额,百般无奈,“史塔克,人类世界里,喜欢收集亚丘卡斯残肢断骸的肯定不会是正常的小姑娘。” 真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前爪、后肢、脑袋、壳,等等等等,总之,那些是连柯泰雅史塔克都常常无言以对的各式收藏 实际上,有类似喜好的人类,不管是小姑娘还是美大叔,我们都应该统一称之为‘变/态’————关于这点,我决定保持缄默。 不过想想也很心酸,虚圈就是个鸟不拉屎的荒凉地界,谁都不能指望一个原住民,瓦史托德化身的萝莉有条件喜欢芭比娃娃,对不对? 莉莉妮特只是没有什么娱乐罢了,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实在没见过世面,才会连我做的七巧板都惊为天/人嚒 现在到了这个花花世界,瞧瞧瞧瞧,莉莉妮特过得多滋润啊相信她很快会忘掉虚圈那些,蜘蛛腿啦章鱼爪啦避役脑袋啦瓢虫壳啦各种一言难尽的玩具的嗯! 好吧决定了!趁着这次交易会,我带着莉莉妮特去见见世面,顺便试一试能不能点亮她尚未自知的某项隐藏兴趣。 世界上那么多的消遣方式,吃/喝/嫖/赌(大雾!),总之,肯定能有吸引她的东西嘛 咦?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八点正,海列车准时抵达站点。 等到列车最终停靠,透过车窗玻璃只看见一片黑漆漆,以及铺天盖地打在玻璃上的暴雨,还伴随着偶尔划破天幕的电闪雷鸣。 绝顶的坏天气。 停靠的站点连个遮雨棚都没搭,简直就象荒郊野外的样子,还下着倾盆大雨。 高涨的水位甚至漫过铁轨淹没小半站台地面,整个站点只有寥寥几盏路灯发出岌岌可危的光,稀疏光影笼罩下,雨水随着疾风来来回回晃荡,更是映得鬼影幢幢。 离开温暖干燥的车厢,迎面就被阴冷水汽扑了一脸,加上打翻了水缸似的的雨势,走下车立刻一脚踩进水里,冰冷冷的水没过鞋面很快灌进鞋子里边,湿哒哒的感觉。 对此,我个人表示有点忧郁,说好的地下交易会酒池肉林呢? 很显然,莉莉妮特也有些惊讶,还没下车前她凑到车窗玻璃前看了眼外边,脸颊就鼓了鼓,看起来神色颇为嫌弃,只不过最后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坏天气这种事也不可预测嘛谁能料到,据闻接近夏岛气候的这个岛屿,会以如此恶劣天候迎接前来参加交易会的客人呢? 因为没有带任何行李,我们三个倒是这节车厢当中最先下车的乘客————至于后边的动静,谁也没心思多加留意。 这种刮风下雨还打雷的天气,理所当然是快点走到几百米外的那幢建筑里边躲着安全啊! 踩着冰冷海水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又一次被斜地里刮来的暴雨淋了一脑袋的我缓了缓脚步,抬手抹了把脸,雨势太大了,猛一下不提防被雨水渗进眼睛 使劲闭了闭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我努力的试图重新睁开它们,下一秒,腰上无声无息附上一双更冰冷的温度,和熟悉的触感。 顷刻间,身体毫无预兆的悬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我很淡定的习惯性抬手扶稳自己,省得等下失去平衡脸朝下栽倒,这是三无大叔又一次嫌弃我速度慢,于是悄没声拐回来把我象件物资似的打横抱起。 这种状况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我早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小心移动了下角度安置好自己,接着空出一手抬高了往上摸索,片刻过后,果然攥住趴在史塔克肩膀上的莉莉,伸过来回应我的手。 察觉到莉莉妮特一如既往的在她的专属位置上,然后我就放心下来。 这样大的雨,连开口说话都要被灌一口水的情况下,果然还是自己动手确认比较快,她小小一只,我担心掉队了或者滑进水里怎么办? 至于搬运工史塔克,这种事也是他的习惯,虽然姿态诡异了点,抱着一个背后扒着一个,看起来象怨灵缠身,鉴于他本人都没意见,我想,嗯往后估计也会一直保持。 高大又腿长的瓦史托德,身上带一两个挂件什么的,不会有损形象。 更何况还是个壕,相信就算要找女人来一发,也多得是前仆后继的美人乐意,()。 雨下得铺天盖地,不知出于何故,柯泰雅史塔克只是稍微加快行进步伐,没有响转,也没有任何非人类速度。 于是,离开海列车直到进入建在几百米外的候车厅,几分钟时间已经让我从里湿到外,脱离冰冷潮湿雨幕进入到干燥环境,除了皮肤寒毛直竖,还顺便打了个喷嚏。 史塔克选了一张长椅把我和莉莉放下,随即直起身环顾周遭一圈,皱了皱眉,“没有接待的人,我们必须自己去那家旅馆。” 接着丢下一句让我和莉莉呆着别乱跑的话,他就往候车厅一角贩卖部的方向走。 我跟着抬头找了一圈,却只看见大厅里冷冷清清,十几个看似乘客的人零零散散坐在长椅上,根本没有哪个象‘后街老大交代的前来招待的人’。 这表示被放鸽子了吗? 如此一来,我们就得自己去订下的旅馆,也或许连旅馆都没有? 目光巡视周遭一圈,紧接着收回的视线转向我们来时的那个方向: 晚一步下车的同列车乘客们正施施然进入此处,一色黑t恤迷彩裤,帮派风味十足的人群中央簇拥着几个鹤立鸡群的家伙。 比起绝大多数人湿漉漉浑身狼狈的样子,走在中央那几位倒是浑身干爽,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一个身形高出众人大半截,印第安风格头饰,脸上两道竖痕,的瘦子。 一个被四个漂亮姑娘围绕的奶嘴墨镜内裤男。 嗯餐车上见过的肯定不是善茬的那帮人。 为了避免莉莉妮特又一次口无遮拦,我瞥了那厢一眼立刻转回脸,抬手扳着她头盔上一边水牛角把她的脑袋一并扭回来。 “你不喜欢他们?”细细看了眼莉莉的神色,我压低声音,问出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之前有过什么过节吗?” 在餐车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莉莉虽然偶尔暴躁了点,但绝对不是平地生波的性格,除非那些人招惹到她 “不喜欢。”她这样回答,“眼神很讨厌。” ————这一瞬间,身后的空气骤然浮起一丝波动,我眯起眼睛,掌心施加几分力道,扣紧坐在身边的莉莉妮特,不让她瞬间爆发。 身后那张椅子里多出一道气息。 “诶你就是迪亚曼蒂说的那个讨厌的小鬼吗?” 年轻男孩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并且带着奇怪的起伏不定,听起来象是情绪不稳定,“你的头盔和我有点像呢” “我讨厌相似的东西,要不要杀掉呢?” 第145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稍后还有呃半章。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咫尺间来人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处于变声期的小男生, 可话说得怎么就让人觉得非常欠揍呢? 和自己相像, 于是就要杀掉? 惊闻如此中二气息满满的言论————我的反应是眼疾手快把莉莉妮特的脸往自己怀里一塞,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给这孩砸一个埋胸福利,免得她过于激动等下错手挠死了对方。 是非对错暂且搁置不论, 按照莉莉妮特的坏脾气和武力值,弄不好这前来挑衅的倒霉孩子会连头发丝也不剩一根啊 当着还在不远处, 正穿过候车大厅的他家大人的面, 做出如此不河蟹的事 真的是不太好, 嗯 那什么, 无论是谁家的孩子都有个熊气满满的时期呢一两句话说得不中听而已, 就没必要闹得血流成河了对吧? 作为思想成熟的大人, 对犯二的熊孩子我们要有容忍心撒 而且关键是, 刚刚涉水前来候车厅的途中,被史塔克扛起来之前,我是踩着海水走的 恶魔果实能力者的天然克星,大海————这会我还浑身发虚, 软得如同面条鱼, 被克制的症状尚未完全消失, 所以啊咫尺间如果发生什么暴/力事件,我绝对就是被殃及的那只池鱼, 简称‘炮灰’。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一切不安定因素都必须河蟹掉,( ̄ ̄)。 首先保证了现场不会因为中二少年和暴力萝莉一时天雷勾动地火,进而产生什么不良反应, 接着,我慢慢的回过头,看向忽然从那群人当中脱离而出跑到后边这张椅子坐下来的倒霉孩子。 金毛,鸭舌帽,脑袋两侧长着水牛角,翘着二郎腿坐在后边一排休息椅上,说话的时候一手抬高了象少女那样虚掩着嘴,是个男孩子————就是扮相诡异了点。 当然,我个人表示,不能因为他穿着长颈鹿纹紧身衣和宝蓝紧身热裤,外加踩着深红高跟鞋,就直接把人划归到人妖范畴去,说不定他只是异装癖,而已,嗯 伟大航道这地界变/态都满地走了,这不过是个喜欢穿高跟鞋紧身热裤的男孩子 反正不是我儿砸,完全没问题! 心念飞转间,迅速把关于‘人妖’和‘变/态’之类的蜂窝煤脑洞压回脑海深处,下一刻,险险偏移的关注点重新转回正题: 没见过的样貌,依他先前挑衅莉莉妮特的说法,‘你就是迪亚曼蒂说的那个讨厌的小鬼’,迪亚曼蒂指的是高高瘦瘦脸上两道竖纹的男人吧?那时候奶嘴墨镜男的同伙。 在餐车里没有这少年,于是,他风闻了之前那点小摩擦,现在特意跑来找茬?瞧这不依不饶的,果然是闲得蛋疼了? 另外,看过后边坐的这倒霉孩子之后,我的内心无法避免的又一次塞满吐槽感: 只是脑门边上的水牛角形状有那么一两分类似,连数量都不对,莉莉是单边,你丫是一对牛角,哪里来的‘太过相像于是看不顺眼打算消灭对方以免被抄袭’的愤怒情绪啊少年! 中二时期孩子的想法,我这样的老人家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算了,谁家少年不中二,我们大人没必要纠结撒再过些年熊孩子们长大了,那些种种蛋疼症状自然不药而愈。 转念间我再次摆正态度,把一瞥之间看见的,极其辣眼睛的着装搭配扮相,和接踵而至的各种衍生抛诸脑后,紧接着,视线挑高几度,慢腾腾对上这少年的目光。 登场的这少年原本盯着的是莉莉,此刻发现我的打量,他分出一丝注意力把视线偏移几度,也不知怎么回事,看到我却象是呆了呆。 真的,确实是呆了呆,不过转瞬又回过神来似的,微微眯起眼睛,面上没了先前那种很明显来找茬的中二熊气,眉宇间散去了狂躁戾气,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儿意味难明。 一瞬间,对方的古怪表现让我同样愣了愣,随即有些恍悟过来————这样看起来,这少年刚出现时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还真是故意的。 短暂的静默过后,顶着一对水牛角的少年唇稍掀了掀,嘴角咧开一线,尖利獠牙若隐若现,一双灯光下看近似猩红瞳色的眼睛里浮出几丝难以形容但绝对称不上平和的神采。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几秒钟,嘴唇动了动象是想开口说什么,然而也到此为止了,我不感兴趣的错开和他对视的目光,眼睛抬高几分,落到这少年的身后。 候车厅一排排长椅的空隙间,他坐的位置后方,椅子和椅子之间的过道间凭空多出一道影子。 柯泰雅史塔克,上一秒还在远处贩售部那里探听消息的前第一十刃无声无息出现,浅灰的眼睛视线对上我的,顷刻间又移开,眼帘低垂,居高临下俯视着背对着他的水牛角少年。 三无大叔仍是那副毫无感情波动的模样,也不说话只探出一手拎住对方的后衣领,紧接着提高手腕将人往后一甩。 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得迅雷不及掩耳。 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倒霉孩子脸上的表情停留在前一秒的那种诡异波段,中二熊孩子少年看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却被高高抛起,以完美的抛物线轨迹迅速飞走。 落点是他那帮同伙当中最醒目那个点:一棵鹤立鸡群的,读作向日葵花型,写作印第安酋长风羽毛头饰脑袋。 至于那票黑t恤迷彩裤手下们和为首两位,手忙脚乱接下他们飞过去的同伴,之后,瘦子和奶嘴男的反应我没有兴趣多加关注,扫过一眼随即收起目光,手底下同时松开力道,让被埋胸的莉莉妮特免于窒息下场。 基于‘保护幼崽’的原则,柯泰雅史塔克没在附近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小萝莉和别人产生什么冲突。 哪怕武力值实际上高得惊人,对我而言,莉莉妮特也还是一只尚未渡过中二期的熊孩子,柯泰雅史塔克作为绝对强大的后盾偶尔无暇分神的时候,熊孩子还是暂且忍耐下,比较安全。 一时间,原本称不上喧闹但绝对不会太过安静的候车厅,因柯泰雅史塔克的惊人之举和可怕腕力而瞬间陷入死寂状态。 在附近乘客目瞪口呆的集体注视下,抬手间轻描淡写就将人掀飞到百米开外去的前第一十刃先生一脸稀疏寻常,扔掉前来骚扰的中二少年就转身绕过排排长椅,从另一端走回来。 “我买了地图,希克斯旅馆在隔壁街区。” 我只听见史塔克这样说了句,紧接着脑袋就让他用(应该也是买来的)一块毯子给盖住————刹那间视野猛地暗下来,外界连同他的声音一起被区隔出去。 紧接着我感觉到身体又一次悬空,合着潮湿水汽的冰冷触感贴在隔着柔软的珊瑚绒毯子的头顶,力道不轻不重,制止了我从里边钻出来的动作。 莉莉妮特在毯子把我包起来的前一秒溜了出去,先是用跃跃欲试的声音喊了句史塔克的名字,得到不置可否的回应,顷刻间她的存在感就从此处消失。 叹了口气,我松开捏住珊瑚绒毯一角的手指,打消看一看的念头。 这样结果没什么好看,更不用想,莉莉妮特是跑去和那一帮人动手,并且,相信对于双方而言,这是自餐车之后迟来的一次交锋,无法避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既然无法避免,在积怨成仇之前了断了那点小恩怨,也好。 省得两方都一直记着,攒到最后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伟大航道这地界唯一的生存法则是‘胜者为王’。 歉意与容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哪怕是蛮横不讲道理,只要武力强大到足以碾压对方,或者能够使得对方明白,如果继续冲突势必付出巨大代价,那么,无论双方存在何种矛盾都可以迎刃而解。 瞧,多简单。 不多时,恰如预料那般,现场卡壳似的凝滞过后,随之响起的是短促而剧烈的骚动,人群骤然爆发出尖叫打破寂静,随即是惊慌失措的逃跑声,带起许多物件轰然倒塌的乱响。 巨大混乱中糅杂着许多陌生男人的怒骂,刀/刃/出/鞘/枪/弹/乱/射,霎时间让雨夜安静的候车厅演/变为一处烽火硝烟的战场。 忽如其来的乱相里,柯泰雅史塔克复又淡声开口道,“别玩得太兴/奋了,莉莉妮特。” 此刻,再次把我包起来揣怀里的瓦史托德,史塔克先生在他的半/身跑去回应之前那次挑衅,并且迅速和对方开始热闹的战斗时,给予了姗姗来迟的告诫。 冰凉寡淡声线,音色喜怒不辨,“另外,别真的弄死他们。” 他用讨论雨量大不大的声音,这般说道————回应他的是远处莉莉妮特的哧哼,以及,之前那个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徒然变得更加刺耳的笑声。 史塔克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让战斗中的无论敌我双方都听得很分明,因为他火上浇油一样的话说完,打斗声顿时变得更为剧烈,并且有朝着这里逼近的趋势。 很明显,是他发表了‘别弄死他们’的言论,导致了那一帮人的怒气更加澎湃,所以才让战斗中心朝着我们这里转移。 隔着珊瑚绒毯,瞪着厚实布料围裹的狭小黑暗空间,我果断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吐了个槽:史塔克你敢不敢更嚣张一点!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无论是男人还是雄虚,都是格外好面子的战斗生物。 那些人,以我十几年在马林弗德那边浏览过各色通缉令的眼光来看,他们百分之两百的是海贼,而海贼那种生物比普通男人更多了几分,叫人无法理解的对‘面子’的执着啊! 不说还好,一开口就要求暴力萝莉手下留情,简直就是把对方的面子里子一起撕下来扔地上踩嘛! 你这摆明了是逼着率领一票黑t恤迷彩裤手下的奶嘴男和竖纹瘦子黑/社会们发大招拼命啊喂! 说是虚圈极其罕见的不好战的瓦史托德,可你这张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也一样如此欠揍呢? 然后————没有然后,柯泰雅史塔克丢下两句能让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的话,又在原地停留片刻随即迈开步伐。 空气里划过几丝细微的如裂帛般尖利的裂空之音,柯泰雅史塔克使用了响转,几息间就把即将席卷而至的如火如荼现场丢到后边。 待得我挣出一手拿掉遮蔽视线的障碍物,看见的是铺天盖地的瓢泼大雨。 定下神来环顾周遭一圈,却发现此时已然身在一处街道转角,前方是通往城镇的道路,身后的远处是孤立在夜雨中的海列车候车站。 许是暴雨天候的缘故,街上杳无人迹也没有哪家商铺开着门,只有寥寥几盏街灯映照着这段连接城镇与海港的通道。 冰冷冷的海潮和雨水充斥着鼻端,雨水和雾气笼罩下,落在后方候车厅敞开的大门之内人影浮泛,更衬得街角幽暗荒僻。 比起我频频向后方张望的闹心焦躁,史塔克显得气定神闲,甚至还拨冗帮我捡起滑落的毯子一角,把它重新盖回我的脑袋上,一点也没有担心暴力萝莉的意思。 接下来,我们在这处不知名的接头转角逗留了五分钟左右,等回了活动完毕的莉莉妮特,她看起来心情舒畅得很,身上没有带着血腥味,倒是手里抓着顶眼熟的鸭舌帽。 紧接着,发现我瞪住她带回来的东西,莉莉妮特就举高了它,“战利品哦∓lt;( ̄v ̄)/”说话的语调外加眉飞色舞的模样,显而易见的得意洋洋。 “是那只他同伙叫他德林杰的奶牛鱼的哦现在归我啦” ‘德林杰’的鱼?顺着莉莉妮特的话回忆了下,之后,我默默一囧:是长着对水牛角的中二少年吧?叫德林杰,于是————鱼?! 许是看出了我的黑线外加百思不解,莉莉妮特又一次熟门熟路爬上三无大叔的肩膀,并且让他用之前那样一前一后挂着怨灵的造型慢吞吞往城镇里出发之后,一边笑眯眯的调整作为挂件的姿势,一边继续往下说,“刚刚撞进雨幕里,那小子的双手指缝生出了蹼啊” “我听说过,那种特征是鱼人。” 也不知为什么,她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就更灿烂几分,看起来———— 电光火石间,我只觉得脑子里浮出一丝可怕猜想,而灵光一闪的瞬间,我张了张嘴,试图就此中断此一危险话题的打算还没出口,斜地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喜欢那小子。”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埋头赶路的柯泰雅史塔克毫无预兆的开口,用的是很普通的语气,顿了顿,复又接下去说道,“那小子是混血鱼人。” 在我阻止不及的情况下,柯泰雅语不惊人死不休史塔克,慢条斯理的说出了,前一刻还在我脑子里盘旋的不祥预感。 我眼前一黑,被史塔克这么忽然爆料,简直让我想自我欺骗下都来不及啊! 喜欢那小子,是了,按照莉莉妮特的诡异审美和习惯,在虚圈那会她之所以收集了数不清的各式糟心藏品,最开始的理由,还真是‘喜欢’啊啊啊啊啊! 那什么瓢虫,那什么螳螂,那什么避役(变色龙),总之,她一眼看中了喜欢结果灵压过于强大导致对方英年早逝于是,出于各种糟心理由,莉莉妮特养成了收藏‘纪念品’的习惯。 接着,又保持了一段时间的静默过后,这只前虚夜宫高层,瓦史托德先生略略低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的口吻,开口,“哪怕是海贼,也总好过第三刃赫丽贝尔的那三个侍从官。” “雌性,三个,还养了一只独眼怪兽,雄性,名唤犽翁。” 说后边这番话时,许是联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史塔克难得露出类似于牙疼的表情,万般无奈的说道,“至少,刚刚那小子是健康的雄性。” 我一口大喘气差点没接上来,哽了半天索性翻着死鱼眼仰天倒下。 e(┬┬┬┬)3 第三刃的侍从官,三个,女的————莉莉妮特你你的喜好居然进化到让三无大叔都无言以对,现在连女婿的职业都不挑逮着一个是一个,这叫我说什么是好? 赶紧的!把这么可怕的话题连同你危险的取向全部随风散去啊啊啊啊啊! 第146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替换。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冤家路窄’是一种极度高发的事故, 同时, 它真的是一句至理名言。 希克斯旅馆位于岛屿中心地带, 确切的说,它不是一间旅馆而是一条街, 希克斯大街,这条街上全部建筑物都被征用, 以作为此次交易会参与者的下榻之所。 柯泰雅史塔克手里, 水之都后街老大给他的地址:希克斯-b6-2, 指的是希克斯大街b6门牌号建筑物二楼号房间。 找到它的时候, 一脸歉意的接待人已经守在一楼大门外, 据说是雨势太大他家里孩子太小只有太太一个人他实在不放心出门, 只是傍晚开始不知怎么无法联系到弗兰奇就是水之都后街老大, 说不得他只好交代候车厅那边帮忙留意。 这也是史塔克在那个候车厅贩售部得到的消息。 自我介绍名字是‘杰克’的接待人外貌装束都像个黑/道分子,人却相当和气并且很健谈的样子,一边把我们往屋子里领,一边三言两语介绍了这里的情况: b6这幢建筑是希克斯大街最好的一家, 因为一年一度的交易会, 屋主自身又是本地有名的贸易商人, 索性就将整幢屋子改作每年招待客户用,平日里只雇人清扫。 今年这屋子即将入住三位客人, 以及随行者们。 此时抵达的我们是2住客, 2和2b(噗)已经到了一位,不过另外两位都不是他认识的人,只知道都是大人物, 这点,一早透过渠道收到消息的杰克隐晦的提醒我们,要我们务必注意安全。 偏题了,言归正传。 一楼是公用厅,可以用来举办小型私人宴会,镇上有专门负责此类活动的商铺,住客有意向直接联系那些商铺就好。 二楼是居住区,楼下庭院里有温泉可供使用,这点,年轻女士注意,美容温泉虽好,可也必须留意偷窥的变/态哟因为是半公用区域嘛 絮絮叨叨中杰克领着我们到2,随即将钥匙交给史塔克,最后,他表情古怪的打量了我和莉莉妮特好几眼,接着语气变得有些儿吞吞吐吐,他说,二楼分三个居所,相当于独立小套房,浴室,厨房,起居间,大露台,一应俱全。 ————唯一不方便的是只有一个卧室。 关于这点,等到他留下个联系方式离开之后,我才把嘴角抽了抽,别说我思想龌龊,真的,刚刚的接待者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啊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当然,我大概能猜出,对方的神色如此之诡异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看看三无大叔和莉莉妮特,外加我,三个真的一星半点相似也找不到,于是,史塔克这是又一次被误会了吧? 带着两个女人(=&bsp;&bsp;=),一个卧室,然后三个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肯定肯定不和谐。 再当然,生活在这种会得举办性质介于黑白之间的交易会的岛屿,作为接待人的原住民杰克,肯定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也见多识广,于是,怪不得他产生某种误会。 我不怪他,我只是呵呵替史塔克觉得很心塞。 这一路都不知被误会几次了?从水之都他那同事鸽子男脱口而出的‘恋/童癖’,到海列车上被指‘需要精力充沛’————好吧至少让我为前第一十刃先生点一根蜡烛。 于是,默哀过后,我裹着毯子忙不迭往浴室走,至于不和谐的三无大叔和暴力萝莉个人表示,点完蜡,接下来暂时不予理会。 我需要静静,除了静静谁都不想,真的。 这风雨交加的晚上,果断需要一个静静和热水澡安抚我受创的身和心————倾盆大雨淋得我胖次都湿透了,加上莉莉看中一只中二期鱼人的打击我还是早早洗了睡吧! 拧开喷淋浴头开关,站在温暖水流之下,长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甩掉那些能叫我想拿脑袋撞墙的各种误会和麻烦事,努力调整自己。 用十几分钟洗过一个战斗澡,等我披着浴室里配给的全新刚拆包的浴衣出来,屋子里只剩下莉莉妮特,趴在厅里的长沙发上,隔着露台落地玻璃看外边的雨。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史塔克出去了,他让我们自己玩。”说话时一手举高些,指尖拈着一张黑/金卡,“用它付账哦” 我眉梢一抖,想了想,点点头,“我先睡会,莉莉要一起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精神抖擞的摇头————虽然没有明确回答,可是表达得很清楚了,亮晶晶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外边,这绝对绝对是闲得想找事,睡觉肯定睡不着。 于是,得到答案的我扭头往走进卧室,三两下把自己卷进被窝。 接着闭上眼睛,趁莉莉妮特看不到的现在,小小声的咳嗽。 史塔克深夜外出的缘故也没什么好问的,反正没有危险,比起他和一副想出门游荡的莉莉,我觉得比较危险的是自己。 因为太累了。 勉强打起精神支撑到现在,已经快支撑不住,不仅仅是我,还有七水之都。 距离这座岛屿很远的远处,七水之都正在遭受水之诸神侵袭,漫天狂风中,滔天飓浪一波接一波,铺天盖地的涌向岛屿。 整座岛在自然之力发起的庞大灾难中风雨飘摇。 海流倒灌入城市水道,淹没绝大部分建筑物,水之诸神来临前,绝大多数居民躲进避难点,可是还有一些零星散落在城市里,在末日般的灾难里挣扎着 除了天/灾,更有人/祸。 岛岛果实连接着我和远方的水之都,所以,那里正在发生的事,对我来说一清二楚。 今夜,七水之都城镇中燃起大火。 哪怕是水之诸神也无法阻止那些来自黑暗的袭击,最后一辆海列车驶离岛屿时,带走的不仅仅是潜伏多年一朝背叛的特工,更也带走史塔克的朋友,以及,妮可罗宾。 不久前此地的接待人杰克说起,傍晚开始就联系不到弗兰奇,那后街老大果然是被政府特工逮捕了,此时正押送往司法岛。 我知道一切,只是无力阻止。 到得此时,只能不,应该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让水之都平安无事。 哪怕是水之诸神肆虐。 只要我在,岛屿就在。 那样,等草帽家全员夺回同伴大获全胜归来,水之都依然能够让他们暂时休憩,直到全新的船诞生,他们可以继续踏上征途。 怀着这种期待,精神渐渐沉淀下去,从灌入脑海的庞大信息群中,一点一点检索着,一点一点剥离嘈杂无用线索,一点一点寻找目标。 暴雨中,透过虚无,看到满目疮痍的城镇,水之都,伟大航道前半段闻名遐迩的明珠,此时,它即将淹没在浪潮下。 许多建筑物毁灭在几场已经结束的战斗中。 临近防水堤的两幢高塔倾斜倒塌相互撞在一起,开裂的外墙之间是被外力嵌入的橡皮猴子船长而十几米外是一堵高耸入云的飓浪,缓缓的无声无息逼近他。 过不了几分钟,海水倾落淹没建筑物,身为恶魔果实能力者,他怕是会溺死在可怕洋流中,或者还会连尸体都被卷走。 危险近在咫尺。 远处,娜美奋力跃过一个又一个毗邻屋顶,努力试图接近她的船长,摔得狼狈不堪又站起来挣扎前行,她也看到那个飓浪,盯着路飞所在的方向,脸上是雨水也遮不去的眼泪。 摔倒了,洁白足踝带着明显的红肿,伤口渗着血迹,她象是毫无知觉,一次又一次跃过障碍物,直到被断裂的栈桥拦截,再也无法接近。 “路飞————” 她大声的叫着橡皮猴子船长的名字,“罗宾被他们带走了啊!为了保护草帽海贼团,她被政府特工带往司法岛了啊!!!” “路飞————”天与海都被飓浪遮蔽的无边无垠黑色里,航海士带着泣音的声音盖过渐渐喧嚣起来的风浪,“去救她啊!” 那样的愤怒,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哭着。 一直都很坚强,即使面对伟大航道恶劣海境也神色自若的娜美,此时为了自我牺牲的同伴泣不成声,她的哭泣传到陷入困境的船长耳中。 夹在两幢建筑物之间挣扎不休的橡皮猴子蓦然安静下来,片刻过后,他大声说道,“娜美————退远一点,我要打碎墙壁出去!” 同行一路上始终像个胡闹的孩子那样,元气满满的橡皮猴子船长,此刻的声音里没了原本那种叫人气得牙痒却无可奈何的耍赖,压低了几度的音色,挟裹着说不出的愤怒。 霎时间,天与海都诡异的凝固了一下,从猴子船长的身上,一种无法控制的令人战栗的庞大压迫感骤然爆发。 霸王色霸气?! 猝不及防间,我只觉得自己如同被什么东西当头狠狠一击,脑海中[嗡——]一声,意识猛地撞上炸裂的无形无质的能量团。 岛岛果实联系的视觉共享瞬间被切断,视野猛然间发生扭曲,倾斜,卷进洗衣机滚筒那样,一时间搅得天翻地覆。 被弹向无尽高空的最后一秒,依稀仿佛狂风骇浪之间,柯泰雅史塔克踩着浪尖,随着一波海潮出现在水之都低洼处废弃船场的边缘。 那一瞥间,我似乎看见了什么只是来不及辨认清楚废船场深处,那道影影绰绰的影子究竟是不是我认为的那个,意识已经散开。 霸王色霸气,蒙奇d路飞天生的霸气忽然出现觉醒征兆,哪怕仅仅是一瞬,无差别攻击也足够让恶魔果实能力者,此时正动用岛岛果实接驳水之都的我意识瞬间被排除。 可真是天生的克星吧? 备受世界宠爱的命运之子,和被世界极度排斥的异种,果然和平相处不过三秒钟,紧接着我一定会受到各种打击。 真是,无论试验过几次,每每如此收稍真是令人沮丧啊 嘛不过算啦 看到橡皮猴子船长振作起来,草帽家一船能拿得出手的战斗人员各自打起精神,这样我就放心啦这帮熊孩子没事的时候各种糟心各种意外,也只有等他们认真起来 蒙奇d路飞真正认真起来,无论挡在前方的是什么,草帽海贼团也一定战无不胜。 相信世界政府特工们很快会后悔吧?他们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小海贼团,很快会追击到司法岛,并且让他们一败涂地。 加上史塔克,他出现在废弃船场无论是不是为了担心后街老大才去追查,他出现的那个位置,一大堆各种废弃残破船舶当中,那颗小小的绵羊脑袋,是黄金梅丽号。 如果要问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保住即将崩溃的船精灵,除了柯泰雅史塔克,我不认为还有哪位能有那种逆天手段。 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巧合是命运的安排’。 隔了不知多久,如同挨过一顿痛揍于是恍恍惚惚的意识终于能够凝聚。 我简直喜大普奔————然后,下一秒就被当头淋下的暴雨浇得欲哭无泪,就算是意识,梦里又一次被雨水淋得胖次都湿透,这种事还是端谢不敏啊摔! 而且还光着脚,除了小内内,身、上、只、着、一、件、浴、衣! 恢复过来的瞬间,我随意看了眼环境,紧接着拔腿就跑,目标是不远处那幢建筑物楼下的遮雨棚,目测离它几百米远,那街道口有几分眼熟,应该是希克斯街的入口 然后,个人表示,碍于现实里养成的习惯,潜意识先一步做出决定:还是暂且(梦里躲个雨)再回去,呃 踩着冰冷冷积水,逃命似的一路狂奔。 百米冲刺后,直直冲进看中的这块遮雨棚,险险撞到墙壁前伸手扶住它,弯下腰,狠狠喘了好几口气,之后,起身,“呼——” 我一口大喘气刚刚叹完,耳边就传来带着几许嘲讽意味的说话声: “一个女人半夜在街上游荡,真是——”男人的声线略显低沉,拉长的尾音后边显然还有被省略掉的内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开口的是同样在此避雨的————呃要不是被雨棚挡住样貌,先看清楚了我一定扭头宁可淋湿也不会进来的,一位 确切的说是两位,雨夜时分藏在阴影深处,我一时不察没看见的,所谓的冤家路窄。 同乘一趟海列车,餐车上发生语言冲突,下了车又在候车厅里产生肢体冲突————除了冤家路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形容词,可以精确阐释此刻的第三次碰面。 简直狭路相逢。 奶嘴墨镜男,此时他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连臃肿身材都神奇的消失掉,连带让他整个人多出几丝倜傥风度。 当然,只是外表。 再,比起和他一起的高高瘦瘦的那个男人,这位此时不含着奶嘴连衣着都正常的墨镜男,看起来象个普通的职业人士。 隔了会,同在屋檐下避雨的两位收起诡异视线,其中那个墨镜男人重新靠回墙上,嘴角叼着烟,姿态懒散,似是漫不经心低声开口,“都被雨淋透了,你看起来还很高兴?” “因为不讨厌啊”我低头随意理了理衣襟,顿了顿,接着说道,“雨。” 我承认,因为莉莉妮特的一见钟情(囧),现在我觉得呃没必要说个话都火药味十足,至少算是给对方留个好印象嘛身为莉莉的家长之一。 另外,这场雨确实不讨厌,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 这场暴雨来自水之诸神,七水之都遭遇天灾的同时,海域内所有岛屿都受到波及,只是,这场雨是灾难的同时,它也象征了一切重新开始。 当灾难过去,满目疮痍的废墟里,人们很快会重新建立家园————就象妮可罗宾终于得到了救赎和希望。 颠沛流离二十年,沉溺深渊的前一秒,受尽困难的那个女孩儿终于等来了同伴,她的船长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要给她一个‘家’。 即使无法亲眼目睹,我依然知道,并且深信不疑,小小的知更鸟,八岁那年失去一切的孩子,即将重新得回一切。 所以不讨厌,这场雨。 一瞬间我想起很多很多,一些脑海中残余的零星记忆,和一些与草帽家同行期间的相处片段,它们如吉光片羽般滑过,带起的不仅仅是怀念,更多的是令人眼角酸涩的感动。 怀着那些无法与旁人言说的隐秘喜悦,我的目光越过雨棚边缘看向外边的落雨,无法控制的挑高嘴角,片刻之前因为两个同在此地陌生人的礼节性假笑,慢慢加深,变成发自内心的愉快。 然而下一秒笑意就凝固在脸上,我瞪大眼睛,只觉得莫名其妙————刚刚只是一问一答,我随口说的话没有哪里不对吧?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眼角余光里,墨镜男象是鬼上身那样猛地转过脸来,失态得连嘴角噙的烟支都掉落在地上,隔了会,他抖着手摘掉大半夜还戴着装斯文的深色墨镜,眼神直勾勾的,看起来有些恐怖。 猝不及防间我被对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躲得远些,却不料脚下刚刚迈出一步,下着暴雨的深夜就被青紫电光照得亮如白昼。 凄厉电光划破黑夜,闪电照耀下一瞬间将对方照得更加清晰:也不知究竟是触到他的哪个雷点,这陌生人整张脸都扭曲,瞪大了眼睛,嘴唇剧烈颤抖。 紧接着是雷声轰隆滚动,暴雨中雷霆万钧劈落,巨大的轰鸣盖过他微微张合嘴唇里溢出来的话。 我听不见他说过什么,然而从他的神色里可以判断出————危险! 而奇怪的是,那并非敌意,而是一种难以理解的诡异情绪。 取下的墨镜镜脚被他捏碎在指尖,这男人随即探出手我眯起眼睛,不动也不言语,直到他的手指近到只差几公分就摸在脸上————顷刻间又是一记闪电,照亮这个角落的同时也映出高处急速坠落的一块黑影。 哐啷一记巨响,那东西把我们避雨的这处篷布砸出一个破洞,并且精准的砸在他的脑袋上,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心。 直勾勾盯着人看的这双眼睛里神采顿了顿,紧接着他的脑袋微微晃了晃,最后软软的仰天倒下。 嗯脑门心上顶着一搓观赏植物,倒下的地方散落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外加泥土若干。 我眨了眨眼睛,表面作一副茫然中略显惊讶状,内心却三十度角阴影笑:撒三更半夜随随便便在大街上调戏女人,要小心(人工)天打雷劈哟 另外,小高层居民请注意,台风天来临前请务必收好阳台窗台上的花花草草,不然,高空坠物会闹出人命的哟 疑似嗑/药忽然陷入幻觉导致行为偏差的男人,被台风天的高空坠物直接摆平,片刻过后,我挪开(幸灾乐祸)盯着他打量的视线,目光偏移几度,看向无声无息出现的那道高瘦身影。 戴着印第安酋长风头饰的瘦高男人,一开始同在此地躲雨吧?或者是结伴出门闲晃?总之,他一直安静的旁观,无论是他同伙开口搭讪还是后来莫名其妙发疯,他都冷眼以待。 直到墨镜男被偶、然、掉、落、的花盆砸晕,原本依着墙藏在更黑暗角落的男人瞬间移动到他同伙边上,一双眼睛阴冷冷的看过来。 只是没说话。 我想,大概是觉得很意外,或者觉得这次是意外,高高瘦瘦的男人倒是没有发表什么例如‘你干了什么?’、‘杀了你!’之类的蛮不讲理言论,他只低头看了看昏倒的同伙,几秒钟后又抬头去看破了洞的雨篷。 豆大雨点随着飓风从破口灌进来,一下子让这个位置不大的角落进入降雨模式,水渍很快在石砖铺就的地板上蔓延开,冰冷湿气变得更厚重了几分。 短暂的静默过后,也许是确认了此次确实属于意外,男人收回视线,随即低下头,沉声唤道,“塞尼奥尔。” 戴着印第安酋长风头饰的瘦高男人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同伙,声线嘶哑,带着说不出的古怪意味,“淋雨淋得清醒了吗?” 他话音落下,地上躺平了的那位随即半坐起身,却也没站起来而是直接盘膝而坐,一脑袋砸坏的植物和泥土混着雨水,看起来脏兮兮的很狼狈。 也或者不是外表狼狈,是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伤痛到悔恨的气息,导致坐在地上淋雨的这人看起来象潦倒又落魄的流浪汉。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一种感觉,不具备别的什么附加情绪。 又等了会,许是不耐烦起来,丢下一句‘随便你,我先走了。’之后瘦高竖条面纹的男人双手插/进口袋,摇摇摆摆的跨出雨篷,朝着远处的希克斯大街走去。 然而他走出几米复又停下步伐,回过头瞟了我一眼,几不可闻的哼了声,顿了顿,开口,“你想要这女人,那就带回去。” 我:(‵′)凸 带回去你妹!你是不是也想挨一下天打雷劈啊! 第14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求嘤嘤嘤 这一瞬间, 我只觉得映入眼帘的两个男人徒然变得很丑, 尤其是提出‘把人带回去’建议的那个, 真真是面目可憎。看到 看中了就直接掳走,该说不愧是海贼吗? 虽然我自认从来不会以貌取人, 也没有太过绝对的善恶价值观,可现在听闻那什么‘你想要这女人, 那就带回去。’的沙文主义言论 呵呵呵呵呵 简直是要人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哪怕这种狂妄提议似乎没有被同伙接受, 也不能阻止我的心里对他们两个同时升起深刻敌意。 无论是哪一方阵营, 海贼也好海军也好, 只要是存在物化女人思想的都不是好东西! 也正是这种骤然浮现的敌视, 导致我扭头看向雨篷之内尚未起身这个男人时, 眼神无法控制的扫过他身上几个致命点————我倒想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把我带回去’。 不知死活。 这两个男人是海贼, 这点我一早就看出来,双方算是有过节,这点我也知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做什么, 在片刻之前。 一来我不是海军作战部队出身, 没有接受过海军‘绝对正义’的理念洗/脑, 遇到海贼的时候,当然不会存在执着于偏执正义而导致的黑白分明。 二来, 因为多年前脑残某些特殊人物的缘故, 我个人对海贼的看法,实际上说出去会让马林弗德的某些人深恶痛绝。 所以没有敌意,哪怕是有过节, 莉莉妮特更也和他们打过一场,我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再次见面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的打算。 然而,现在我改主意了。 会得漫不经心说出那种话,想必平时就无法无天,这样的渣滓果然还是通通干掉,免得将来让更多无辜女人受到伤害。 被称之为‘塞尼奥尔’的男人在我一脸不善瞪过去的时候愣了愣。 许是察觉了异样,对上我的视线,怔愣过后他眯起眼睛,随即,略显颓废的神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宇间难掩的森然冷意。 蓦然改变的神色让他看起来 饶是被泥土混合雨水浇了满身,看起来狼狈又落魄,露出这种神色之后,他倒确实和其他海贼没有太大区别,默不吭声打量别人的目光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凶野,和攻击性。 见状我更是掩不住敌视情绪,连带整个人都进入戒备状态。 不过对方没有做什么,比如先一步发起攻击以制敌先机,很奇怪的,他忍耐心十足,象是压制着自己那样,浑身紧绷如拉满弦的弓箭,眉眼间蓄着阴狠之气,却始终不动也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会,大概是又觉得我没有多大威胁?总之,这个男人周身起伏不定的气息渐渐归于平静,重新恢复了先前那种波澜不兴。 紧接着慢腾腾站起身,理了理头发上的泥土和花叶,复又低头拍了拍身上已经被雨水浇透的西装。 粗粗打理完毕,他扭头看了眼外边还等在雨里,不知是不是看戏的同伙,接着收回视线,目光又一次对上我的,随即沉声问道,“你住哪里?” 先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停顿片刻,又一次出声,“夜深了需要送你回去吗?” 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的语气也非常不经心,象是我答应也好被拒绝也好,他都没所谓————较之他同伙几分钟前的提议,他的态度倒是磊落。 然而,在我看来,这个叫塞尼奥尔的人危险性却更加深几分,因为比起那种难以自抑的痛苦,与片刻之前隐忍的压制,这人身上此时更多了些诡异的邪性,不多,却足够引起警惕。 就象那些以往总是戴着温和面具作为伪装,却每每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内心冰山一角凶性的人,哪怕他或许是无意的,刹那间的真实也无法掩饰。 果然是海贼出身————我在心里啧了声,即使穿着最高级的西装,装得平和无害,也还是改不掉刻在骨子里的无法无天本性。 “不需要。”断然拒绝对方,连客套的道谢都懒得说,又停顿几秒钟,我看进这个人的眼睛,沉声道,“我讨厌海贼,非常、非常、讨厌。” 虽然我原本是[海贼王]的骨灰级粉丝,对职业也没什么太大的偏见,但是————活在这个世界这么些年,难以避免的对那些横行海上烧杀掳掠的狂徒产生厌恶情绪。 谁都不能否认,这里绝大多数的海贼都是不法之徒,海风里飘扬的千千万万印着骷髅标志的海贼旗,没有沾染无辜者鲜血的又有多少? 哪怕是只为追求自由而出航的寻梦者们,留在他们身后的女人和孩子的血与泪,谁曾在意过? 时局动荡群雄争锋,登顶王座的征途中,那些牺牲者的哭喊,更没有几个人听见。 哪怕是脑残粉,这个世界的现实里我也无法认同所有海贼。 尤其是现在遇到的这种。 然而奇怪的是,话音落下之后,这个叫塞尼奥尔的人表现得又一次叫人无语。 原以为的‘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于是双方直接动手’,然后,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出于自卫而反击————的想象场面没有出现。 对方的反应不但出乎意料,更令人满头雾水。 好吧好吧我只能承认很不幸,自己大概又一次戳中对方的雷点,而且还是个超级大雷的那种,虽然我觉得莫名其妙加无辜。 真的,非常出乎意料。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很寻常的话而已,居然会让对方的神色瞬间剧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要不是我还清醒,他今晚的表现简直要让我怀疑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从跑进这个雨篷避雨开始,似乎就有什么脱轨了一样,后续发展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先前也不过一问一答,他就被鬼上身那样,现在更象是被人拿刀子直接捅进心脏,整张脸都白得象个死人。 这种发展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很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言灵’方面的能力,我简直要怀疑自己不知不觉间进化出开口说话就能干掉敌人的强大力量啊摔! 我一没有特殊系斩魄刀二没有特质系念能力,哪里来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他整张脸衬着划破黑暗的闪电看起来惨白得都泛出铁青色了喂!这模样,要是他下一秒直接断气也不是很奇怪的事,瞧瞧这一副身负重伤命不久矣的样子。 猝不及防间我又一次被对方的表现吓了一跳,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看了会,想来想去,不得已只好发声询问,“呃——你没事吧?” 开口之后又忍不住瞟了等在雨里的那个一眼,接着把嘴角抽搐了几下,因为我实在担心,他这样猛地拿手捂住胸口的反应————会让他同伙认为是被我攻击了啊喂! 虽然我是打算给他们点教训,可不是还没动手吗? 简直无妄之灾,天晓得我连站的距离都是两米开外好么? 要说身体不适也肯定是他自己什么毛病忽然发作吧? 个人表示,那什么,有病赶紧回去吃药,别晚上出来乱跑啊! 静默中,这不知什么毛病发作的男人捂着胸口一脸扭曲浑身发抖,眼瞅着很有命丧当场的趋势。 而就在我觉得自己脑袋上被扣一顶黑锅,于是磨着后槽牙打算将错就错(=&bsp;&bsp;=)的当口,他同伙终于发现不对劲———— “塞尼奥尔?” 沉声唤了呆在雨篷里这个人一记,之后,等在雨里的瘦高竹竿返身往回走却不想他脚下堪堪迈出几步就被阻止。 确切的说也不是阻止,而是逗留在雨篷里的这个塞尼奥尔再次做出意料外的举动:他蓦地冲进雨幕,一阵风似的,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雨篷外暴雨磅礴,闪电不时掠过天幕照亮雨夜,冲进雨里那人背影抖得厉害,脚下更是踉踉跄跄,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那般仓惶而逃。 他与他同伙擦肩而过时,一瞬间,瘦高竹竿男瞥了他一眼,也不知看见什么,眼神竟显得有些错愕,不过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出逃的人很快越过他往前疾奔 然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许是担心他同伙,瘦高竹竿男随即紧追而去,连留下什么威胁的话撑场面都没有,只是临行前朝雨篷这里瞥了一眼,目光里颇带着点不明不白的复杂。 再然后,真的没我什么事。 那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雨幕尽头,之后,我收回目送瘟神的视线,紧接着迈开步伐,朝远处的希克斯大街走。 瞧这莫名其妙的事,大半夜的碰到疯子了呃 此地肯定不宜久留,还是回去早早洗洗睡了吧! 分割线 风雨交加,我浑身都湿透了,哪怕是意识。 所以,在床上醒来的时候总觉得很冷,被窝里其实干燥又暖和,可我还是觉得又湿又冷,潮气渗进骨头缝那样,整个人提不起劲。 卧室里亮着灯,和睡前一样,昏黄灯光笼罩下,外边的暴雨都被驱逐似的,一切显得安详静谧。 睁着眼睛发了会怔,接着坐起身,偏头扫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时间显示现在是半夜两点钟,也就是说我躺了四五个小时虽然一点休息后恢复体力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更累。 算过自己这一次睡眠的时间,我的视线又一次偏移,看向卧室门,带着一点点心虚。 希望史塔克还没回来,我想,或者希望莉莉妮特没有发现我‘离家出走’。 门敞开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恰能瞥见客厅沙发一角,我看见莉莉妮特一双脚丫,她似乎趴着,光着脚一下一下摇来摆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并且,低声在和谁说话,可我感觉不到另外的存在感,想来,如果不是使用通讯器,那就是她在和史塔克‘心灵’对话,囧。 不过那是三无大叔和暴力萝莉的特殊手段,只限于他和她之间使用,毕竟是分割的灵魂嘛 当然,我不会羡慕我只是很黑线,每看一次就满头黑线一次:心有灵犀一点通,如此有情调的形容用在史塔克和莉莉妮特身上,总叫人感觉微妙嗯 想了会有的没有的东西,接着收起脑子里跑火车的杂念,我抬手摸了把自己的额头,试试温度随即发现还在正常范围内,既没有淋雨发烧,也没有浑身泡水什么的 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果然是种潜意识反应而已。 考虑了下是要‘继续睡’还是‘喝杯水’,随即我选择后者,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隔了会,我慢吞吞的走出卧室,下一秒就对上莉莉妮特的视线————她附近没看到电话蜗牛的踪影,这果然是在和史塔克说话咩?虽然我不好奇她和三无大叔聊什么,也没想知道跑哪去了。 这一刻心念飞转间我就看见莉莉妮特斜乜一眼过来,紧接着她愣了下,复又猛地翻身坐起,目光错也不错,眉心蓦地皱紧 在她开口之前我立刻抬手作投降状,心里飞快打好腹稿,随即开口,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鼓作气开始连珠带炮。 先缓声制止她把那一脸‘安娜你生病了啊啊啊!’的表情化作语言,接着告诉她我这是‘刚刚淋雨了不太舒服现在睡一觉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喝个水没必要大惊小怪。’。 最后,趁着她一脸狐疑似乎在考虑我的话真实性是多少,我一溜烟窜进厨房。 闪身躲进半开放式的空间,借着磨砂玻璃门阻隔了莉莉妮特投来的如刀似箭控诉目光,我这才敢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口气。 吓死了简直,所以说人不能太熟,太熟的话真的连撒谎都会马上被拆穿啊喂! 也幸亏是好哄的莉莉妮特,要是柯泰雅史塔克在,估计我已经下场堪忧了嘤嘤嘤! 三无大叔严格起来也是很吓人的啊!瓦史托德气场全开的话,我,我,我想象了下那种场景,我忍不住浑身寒毛直竖,(:3ゝ)。 重重抖了好几抖,吸了会鼻子,顶着一脑门冷汗,艰难的摸索着拿出水壶要给自己烧壶水,准备等下来杯热水压一压惊。 所谓‘自作孽’,嘤嘤嘤!个人表示,柯泰雅史塔克还是再晚点回来比较好,至少等我真的睡过一觉恢复精神,要不然 捣腾了会,从柜子里取出不锈钢水壶,装满水把它架在灶眼上,完成之后我站在燃气灶前,眼神放空了默默发呆,顺便在心里哽咽几声。 为自己很可能悲剧的下场。 莉莉妮特是很好哄,柯泰雅史塔克却绝对不好骗,至少我没信心能瞒过他。 意识离体————他和我约定不得轻易动用,可惜我没好好遵守。 我只是放心不下,哪怕可能有危险也使用了它去查探。 要是知道,他绝对绝对会生气。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学会的,它象自然而然被点亮的一项隐藏技能,连柯泰雅史塔克都不知怎么解释它的本质,只能确定那并非灵魂。 发动时饶是瓦史托德也不能事先察觉,同时也看不见因果锁链。 或许是鬼族血脉的特殊能力,总之它出现了,我不需要指导就能使用。 按照当初我们三个几次讨论的推测,史塔克认为,我的这项新能力有些类似某个床头故事里,忍者们的神奇技能:影分/身,虽然脑洞大开了点,不过那解释也蛮贴近。 只是,意识离体对我非常不利。 和火影里边忍者们的影分/身忍法不同,我使用它的时候留下的身体毫无知觉,史塔克不允许我肆意动用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意识离体,留下的身体毫无保障,万一碰到心怀恶意之辈,哪怕仅仅是一次疏忽,也足够我真正命丧黄泉————这是柯泰雅史塔克的原话。 当发现这个弊端之后,三无大叔的眼神凌厉得很,他像个专/制又独/裁的大家长再三勒令,不许我轻举妄动。 毕竟后果未知,即使曾经几次使用最后都平安无事,却不能代表之后每一次都安然无恙。 呃这次趁他没在偷偷溜走,被发现的话后果我不忍心想象,所以,最好不要被发现啊喂! (╥╥) [呜——]一记尖锐的鸣叫惊醒了神游的太虚,我回过神关掉燃气开关,手腕复又抬高几分想去拿架在灶眼上的不锈钢水壶壶柄,然而下一秒却听见一阵短促而杂乱的声音。 先是什么东西砸碎的厉音,间隔几秒钟是重物落地的钝响最后是冗长而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叫声很惨烈,并且惊惧。 它从隔着墙的不知哪里传过来,从音量判断应该距离不远,或者是就在同一幢建筑物里。 碰触到水壶壶柄的手指蓦地缩回,我偏过脸,视线对上一瞬间出现在身侧的莉莉妮特,她在那记碎裂声发出的刹那从客厅赶到厨房,发现不是我出意外,眉宇间尚存几丝戾气,神色却放松下来。 我和她面面相觑,隔墙传来的声音此时变得更混乱,很多脚步声凌乱焦躁,还有疾疾的交谈,当中糅杂了年轻女人失控的哭叫。 这大晚上的 我撇了撇嘴角,同时也从莉莉妮特的眼睛里看出几丝难耐的怒气。 这大晚上的扰民也扰得太厉害了!这是我(从眼神里看出来的)和她不约而同的想法。 片刻过后,急促的奔跑声纷沓而至,它们终于停在————我们这里的大门外,紧接着是巨大的砰砰砸门声。 莉莉妮特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对她就龇了龇牙,一边笑得非常凶恶一边身形微动,顷刻间就从厨房消失 随即,我们落脚休息的套间大门方向响起更巨大的骚动。 我施施然从厨房里边走出来,一眼看见的是和整扇门一起飞出去的几道人影,门是莉莉妮特从里边一脚踹飞了的,几个人是在外边砸门,然后被发脾气的暴力萝莉隔着门一起踢飞。 脚下加快速度走到失去大门的门口,我压低了声音,开口,“发生什么事?” 走廊上摔成叠罗汉状的是三四个彪型大汉,身上压着门板,此刻他们正努力试图拿掉它————可惜因为门板上还站着不断施力的暴力萝莉,他们一时间挣脱不出。 我问的是门边唯一还站着的这个,他一脸扭曲,肌肉绷得很紧,看起来很有点要动武的趋势。 眼皮垂低几分,目光扫过对方手中握紧的手/枪,视线复又抬高,我哼笑一声,伸出手 咯,不轻不重的脆响。 眯起眼睛,直等到对方保持无比惊骇的神色颓然倒地,之后,我偏过脸,对着地上躺成一团此时动作僵硬如石像的几个人,微笑,“只是昏过去而已,诸位要是还想做什么,我就不保证别的。” 说完停下来,隔了会,我对他们的识时务表示非常满意,“现在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花了几分钟听完这个几个来砸门的保镖一五一十的坦白,我点点头,又招手让莉莉妮特从门板上下来,“要去看看吗?既然这几位先生都这样说了。” 闻言,刚刚异常狼狈从门板下脱身的几个人当中,看起为首的那个忙不迭摇头,“不不不,实在很抱歉,不必惊动您——” “我们不是怀疑您,而是搜查建筑内所有房间,另外那边——” 他话音未落却被激烈的枪/响和惨叫声打断,那些声音来自另一边,按照二楼的格局,因为是三位住客当中除我们之外的第三位。 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这里的几个保镖脸色都变了,很显然,那个方向的动乱里,处于劣势的应该是他们的人手。 隔了会,密集的枪/声变得零星,安静下来之后,呻/吟就格外清晰,而糟糕的是那几记重伤濒死的喘息随着间隔几秒钟响起的枪/声而逐一断绝。 这是————从警戒当中分出一丝注意力看了眼那个方向,我皱了皱眉,随即后退一步,同时示意莉莉妮特回到身边。 许是察觉了我和莉莉的意图,为首的那名保镖似是感激的点了点头,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聚集了他的几个人,飞快冲向那里。 “来不及了。”莉莉妮特低声说道,“那是打扫战场,他们那边的人已经全军覆灭。” 我收回视线,叹了一口气————确实,全部都死了,后边几记零星枪/响是补上一枪,让一息尚存的伤者彻底死亡。 残忍的手段。 不过,我们想置身事外似乎也不可能。 就算回房不管,稍后那边彻底结束怕也是要‘打扫’的吧?保镖们是态度粗暴的想搜查,那边干脆就杀光对方————这样草菅人命的态度,事后干掉这里的全部人也不奇怪。 站在原地等了会,想了想,我迈开步子,“去看看。” 这建筑里发生枪/战,虽说一开始是那群保镖先乱闯,后边动手的那些人也确实残忍了些,全灭对方,现在看来似乎还意犹未尽打算杀光全部人。 真是的,不过是出门游玩而已也能碰到这种毫无理由的屠戮。 海贼终究是海贼。 待得走过二楼连接几处套房的通道一侧拐角,映入眼帘的一幕显示着尘埃落定。 倒是没有彻底血流成河,不久前赶赴支援的几个彪型大汉此刻被丢在地上,看样子个个都受了伤,却还活着,离他们不远挨墙堆着十几具同样装束的人全部都断了气息。 走廊内被许多黑t恤迷彩裤装扮的人把守着,与我们那间格局相同的套房门大开,屋里传出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噎 瞧瞧这倒霉的,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刚刚上门的保镖和现在把守现场的迷彩裤,全部都冤家路窄,前者是海列车上试图买走厄洛斯之眼的奴隶商人的随扈,后者却是莉莉妮特一见钟情那小鬼的同伙。 方才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保镖是因为他的雇主死亡而搜查这幢建筑想抓到凶手————这件事暂且另说,反正他们现在是抓人不成反而被杀了大部分同伴,剩下几个也性命堪忧的样子。 我叹气的是,这里入住三位来参加交易会的人,除了我们,第二伙是奴隶商人,于是最后一帮人马就是海贼。 还真是 行进过程中,看守的一票横肉脸们没有表现出阻拦意图,我和莉莉一出现,他们就有人进屋子,片刻过后又出来,之后就没有听之任之,想是里边的人同意的结果。 穿过走廊时立在两侧的男人们陆续投来森冷视线,黏在身上的眼神里带着尚未完全褪尽的暴虐,有几个人身上更是沾染血腥味————我收紧手指,小心压制莉莉妮特,不让她因为杀戮而兴/奋。 哪怕她不需要在意人命,我也不希望她漫无目的屠杀。 这是可笑的坚持,我知道,可还是想努力一点。 静默中穿过投来的各种打量视线,直到接近门前被一个黑t恤迷彩裤男人拦下来,紧接着门里边卷出一阵风,合着非常高亢的声音,“帽子还给我不然杀了你!” 眼前一花,几秒钟后重新视线又重新稳定下来,我抬手扶了扶额,总觉得头疼————莉莉妮特在鱼人少年出手攻击的瞬间巧妙避开踢来的深红高跟鞋,顺便还有余力把我拎着送进安全地方。 也就是凶案现场。 奴隶商人居住的这套房,另外,现场内也还是冤家路窄,墨镜男和瘦高个都在,莉莉妮特和鱼人少年在外边走廊里一来一往打得风生水起,留下我和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揉搓完隐隐发疼的额角,放下手,飞快环顾周遭一圈,然后又一次皱眉: 也难怪鼻子里充斥着浓腻的血腥味,客厅里趴倒一具尸体,从背影看正是那个海列车上乌拉尔商会的叫什么来着?得莫特里?的奴隶商人。 现在他已经死亡,面朝下趴倒,倒下的位置地上凌乱不堪,从残余物判断他应该是倒下时不知怎么砸坏了这屋里的养鱼缸,碎裂的玻璃把他的脖子都搅烂了,血流得大半个客厅。 他那个女伴蹲在沙发脚边衣衫凌乱哭得那叫一个惨,只是不知道她是因为死人哭还是因为后边出了别的事才这样神容扭曲无比惊惧。 瘦高个大刺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神色似笑非笑。 他那同伙塞尼奥尔此刻恰恰起身,看样子应该是查看奴隶商人的死状————他自己一身换过的干净西装,头发也干干净净,半点先前的疯癫痕迹也没有。 “那么好了,现在全部住客到齐,说说你觉得凶手是哪位?” 瘦高竹竿男人收回盯着我看的视线,眼皮垂下,嘶声开口,问的是哭得快昏倒的那个女人,“得莫特里是替少主打理生意的人,他死了,如果你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后边似乎还有话意犹未尽,不过纵使没有说出口,拉长的尾音也杀意满满,足够让原本就吓得够呛的人陷入更深刻的惊恐。 果然———— “不,不,不——我不知道啊啊啊!”哭得脸上妆都花了的女人抬起头,结结巴巴的哭嚷,“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也” “不,别杀我!” 她话说得语无伦次,可不知怎么,脸色难看的象死人也不敢昏过去,哭叫的同时缩紧身体,一双手拼命拢着衣裳这样子竟是 我后退一步,避开无声走到近前的塞尼奥尔,看向他的目光更是嫌恶。 对方顿了顿,随即停下身形,开口道,“抱歉。” 他看看我又看了看门外,低声问,“原来你也住这里,是2的住客?” “别靠近我。”我同样压低声线,“殴打女人的男人很恶心。” 他沉默下来,几秒钟又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只是面上的神色显得非常难看,“这里没有殴打女人的渣滓,哪怕我们是海贼。” “贩/卖/人口更恶心。”我哼了一声,复又提高音量,“莉莉妮特,帽子还给那个鱼人,我们该回去了。” “不要!”外边,暴力萝莉立刻反驳,声音听上去兴致很高,“呐继续,打得过我东西就还你。” 闻言,我眉梢抖了抖,脸立刻就拉长,“现在,进来,别惹我生气。” 说完眼角斜乜————乖乖出现在身边的小萝莉,顺带瞥了眼紧随而至却被站在附近的名为塞尼奥尔的海贼抬手拦下的水牛角鱼人。 打量了那一脸戾气的少年几秒钟,我转过脸,告诫自己这边的熊孩子,“别和渣滓扯上关系。” 回去以后你要养多少美少年我都替你出钱,这个不行,我不同意! 我用眼神明明白白告诉莉莉妮特,我的坚持,想了想又在她有些伤心的目光里缓声解释,“混血鱼人无所谓,海贼也无所谓,但是!贩/卖人口的绝对不行!” 莉莉妮特一直是个好孩纸,熊是熊了点,不过每次我的坚持她都会同意,这次当然不例外。 几乎不假思索,她点点头,转手把刚刚来的路上不知藏在哪里,看到鱼人少年就忽然拿在手上挑衅对方的那顶帽子扔给原主。 最后,她仰高脑袋,笑得很乖巧,“呐呐还给他了呢也不会再理他了嗯!” 乖我摸了把她的脑袋上的单支水牛角,接着,没等说点什么安抚失恋的这暴力萝莉———— “诶?安娜,这里是在玩真相只有一个的游戏吗?”暴力萝莉立刻转移了兴趣,顺带扯了扯我,另一手伸长了指着地上的尸体,“象你之前说的故事那样?” 我:(¬¬)话是没错,不过这里是海贼不是柯南,虽然我说过几个万年小学生的故事可是,你这样饶有兴致真的没问题吗?一点严肃感也没有。 “分析案情太麻烦了啊!目击证人哭得好吵啊!” “还是直接问死掉那个人的灵魂。”前一秒指着尸体的手指抬高几度,落在一点空气上,莉莉不爱动脑筋妮特,语不惊人死不休,“问他凶手是谁!” 我:虽然能体谅你被迫失恋状态不好,但是!你话太多了! 第148章 作者有话要说: 半章防盗,正文明晚替换。 半章防盗,正文明晚替换。 半章防盗,正文明晚替换。 现场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许是被莉莉妮特的‘建议’吓着了, 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猛地一噎, 抬起的脸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表情象生吞了颗鸡蛋。 阻拦不及的我, 在莉莉妮特跃跃欲试的目光里抬起手————然后,指节屈起, 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盔上, “别闹了, 都象你说的那么简单, 还要警察干嘛?” 挨了不轻不重一下的莉莉把脸皱成一团, “诶”发出很失望很失望的长音, 接着鼓了鼓脸颊, 怏怏然的说道,“可是,我觉得江户川柯南那样很帅啊” 大概是说起床头故事里她很喜欢的那个万年小学生,她眉梢一扬, 脚下踩出三七步, 努力装出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小下巴翘高了,哼哼哼的说道,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 如此这般, 按照我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形容摆出来的,案件水落石出那一刻万年小学生的经典姿势。 静默中,我又叹了口气, 随即把莉莉妮特转了个角度,从尸体上移开到另一边的手按低下来,不让她继续拿指尖指着坐在沙发那里,在场看起来最不像好人的那个,瘦高竹竿。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有些尴尬的冲那人笑了笑,见他一副喜怒不辨的高深样子,只好干巴巴的解释,“小孩子比较淘气” 我想,虽说看起来凶神恶煞笑起来像个猥/琐/男,不过 莉莉妮特只是模仿,可不是真的在指责他是凶手。 另外啊 笑过之后不等对方反应,我百般无奈的偏过脸,劝说显然很有兴致角色扮演一番的暴力萝莉,“江户川柯南会哭的哦” “没有证据没有案情分析就直接做出结论,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要是柯南也象她这样,不管是凶手还是死者都会一起哭的啊!而且青山刚昌也会被广大粉丝扔臭鸡蛋最后导致漫画坑掉的喂! 呃偏题了。 收了收差点跑到九霄云外的脑洞外加吐槽,我摆出一副天下太平的和气表情,眼睛抬高了落到沙发那里,“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 “之前只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这里————”飞快环顾周遭一圈,随即收起视线,抿了抿嘴角,我继续温柔微笑,“看起来是你们内部的事务,既然如此” 那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呃还是回去继续睡觉,实在不行换个住所。 我现在是这种打算,招呼一声然后撤退。 而之所以这样礼貌,是因为不想再出什么乱子,我能看得出来,瘦高竹竿是他们一帮人当中地位最高能做主的那个,既然打算和平退场,态度当然要好。 接下来是一阵难言的沉默,沙发那边的瘦高竹竿依旧大喇喇坐着,既不答应也没有下什么别的命令,安静得有些古怪。 良久,我忍不住偏了偏目光,盯了眼站在附近一身西装的这个塞尼奥尔,他从不久前开始就保持缄默,像尊雕像直直站着,现在察觉我的打量,他仿佛看了我一眼,只是瞬间又错开视线。 倒是那鱼人少年,许是按捺不住,他凑到近前,身体俯低些,咧开嘴角对着莉莉妮特笑,处于发育期的粗噶嗓子,声音里藏不住冷意和残忍,“我会杀了你哦” “你看,只要在这里”说话间手腕一翻忽然多出一柄匕首,他拿它凌空比划着横割出去,眼神更是血腥暴戾,“割断动脉,你的血就会象喷泉那样——噗——的喷出来啊!” “血放光了就剥掉你的皮,把你剁成碎块扔到海里喂鱼。” 大概是觉得莉莉现在的表现是被吓着了?他又直起身,空着的手虚掩着嘴,发出很尖利的笑声,半仰着脸,表情很陶醉,“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饶的话,我可以仁慈点直接让你死掉。” 我看了看站在近前这陷入什么妄想似的鱼人少年,又看了看牵在手里被‘威胁’的莉莉妮特,然后眉梢狠狠一抖————来不及了,我也不想管了,内心默默捂脸。 果然,在这少年无比嚣张的狂笑声里,莉莉从来不吃亏脾气暴躁妮特慢慢的抬高脑袋,“人、妖。”重音,字正腔圆。 “” “” “” “啊啊啊!放开我塞尼奥尔!我要杀了她啊啊啊!!!” 鱼人少年龇着一口尖利的真鲨鱼牙,面色狰狞的一边怒吼一边挣扎,呃从他同伙塞尼奥尔的手里,因为他的后衣领拎在对方指尖,整个人悬空不断的抓挠。 “杀了你啊混蛋!” “我一定杀了你啊啊啊!” 人妖咳咳!鱼人少年后衣领被同伙攥住了以至于行动不便,几番努力无果之后他陷入青面獠牙状态,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大卸八块的表情。 目标,是被我带着后退到几米开外的莉莉口无遮拦妮特,“我一定杀了你啊啊啊!” 一边忍受一波高过一波的魔音穿脑,我一边同样用力拉住默不吭声的莉莉妮特,以免她先下手为强,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她也是生吞炸/药即将爆/炸了啊! 一个熊孩子再加一个熊孩子,场面绝对是火星撞地球的惨烈啊混蛋! 磨了磨牙,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一肚子波澜壮阔的吐槽感,我一边继续用力,一边抬眼没好气白了一眼过去,“哪怕是海贼,恐吓小女孩儿是该有的风度吗?” 于是,被瞪的人妖咳咳!鱼人少年扭动的身形停顿几秒钟,紧接着就把炮火转向,莫名其妙的开始怼他同伙,“塞尼奥尔!你说这丑八怪女人象你死去的老婆,那还不把她带走!带走她,让我干掉那个死丫头啊啊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那样子,相信只要他之前太眼疾手快的同伙现在一松手,接下来现场就会是一次大乱斗,说不定要打得你死我活。 可惜,他的话太过耸人听闻,一下子,现场只剩下嗷嗷嗷喊打喊杀声,其他人包括我都愣住,尤其是纹丝不动拎着发狂的熊孩子的那位呃塞尼奥尔。 那男人整个人都僵硬,神色半是尴尬半是扭曲,投来的目光更是一言难尽。 我:( ̄ ̄;)被鱼人少年伸出的手指直直点住,我想认为是误会一场都不行啊喂!象死去的老婆?谁?我? 经过一段无比尴尬的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出面打圆场,“安静一点,德林杰。” 是沙发上的瘦高竹竿,开口之后随即起身,“证据,需要什么证据?”口中这样说着,同时拿鞋尖踢了踢缩成一团的那个女人,紧接着摇摇晃晃的迈开步伐,“你保护的那个小鬼会让死人说话?” 行进间速度不疾不徐,周身却渐渐带起阴冷压迫感,直到站在近前,复又微微前倾,他居高临下俯视,双眼微微眯缝着,目光凌厉又带着几丝讥笑意味,“今晚这里确实是家族内部事务,我原本已经下令清洗,不过——” “如果会让死人说话,饶过你和这小鬼也可以。” “呐——是这小鬼,还是你?”他用猫捉老鼠那样的残忍眼神,来回打量我和莉莉妮特,片刻过后嘴角浮起冷笑,“或者两个都有那份本事?” “你们是谁?”我反手把莉莉妮特往自己怀里一按,轻声开口,“隶属哪个海贼团?” “哦?你有依仗?是哪个大海贼的女人吗?”对方笑得更讥诮起来,狭长的眼睛中透出暴戾杀机,语毕直起身,顿了顿,之后又嘶声回答,“唐吉诃德家族。” “王下七武海,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最麻烦的一个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我啧了声,想了想,叹了口气,随即松开桎梏让怀里的小萝莉把脸露出来,接着低下头对她说道,“莉莉,你喜欢柯南,那我学一次给你看看。” “安娜?”她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莫名,不过幸好又很快高兴起来,她就是这样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好啊ㄟ()ㄏ” “乖乖跟着我,别乱动东西。”丢给她一句告诫,我带着她越过这个瘦高个,施施然走近死尸,最后松开牵着莉莉妮特的手自己蹲下。 王下七武海,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家族远在新世界,其海贼团内部情报很少流传在外,巧的是我知道一些,当然,并非久远的记忆,而是呆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时间里免不了听闻的东西。 仇家多得能填满大海,无数人恨不得食其肉噬其血,马林弗德上至高级将领下至普通民众,多得是和那个海流氓有深仇大恨的人,可惜他还是活得无比滋润。 王下七武海,德雷斯罗萨国王,除了这两种身份,他更掌控黑暗世界许多不法生意,据闻和世界政府官员也多有勾结。 是个极端难缠的人物。 更令人厌恶的是他麾下的报复事件多有牵涉到无辜平民。 这也是马林弗德很多人恨不得他赶紧死掉的原因————除了战场上被杀死的将官士兵,也有很多海军家属暗地里受到过他指使的报复。 那样的男人,他的手下 另外,到现在我总觉得今晚的事不简单,虽然还不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活动范围一般在新世界的唐吉诃德家族到水之都,本身就是大事件。 相信海军一定风闻了,并且采取行动。 那么,我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一下,今晚先从对方手中脱身,而只要再等一等等到海军 当然,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莉莉妮特真的能命令灵魂显形。 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不过面上倒是还能保持那种刻板的平静,在室内其他人目光注视下,我捡起地上一块稍长点的玻璃碎片,拿它轻轻的拨开死者的一边衣袖。 “他手上戴着计时器,已经撞坏了表面,机械表浸水后损毁,时间停止在” 细细辨认之后报出计时器上的时间,之后,我抬头看了眼莉莉,“那群保镖来撞门之前我听见东西砸碎的声音,接着是重物落地” “两点二刻,我看了时间。”莉莉妮特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听见了,是他撞碎鱼缸摔倒了吧?接着脖子被玻璃搅烂了?”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计时器时间停在一点三刻,那个时间应该才是死亡时间。” “另外——”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摔得四分五裂鱼缸里掉在地上的那些杂物,“金鱼已经死掉了,我们赶过来的时间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地上有积水和血,鱼不会那么快死。” “所以,死亡时间是计时器上的时间。” “那么,一点三刻诸位在做什么?” 松手丢掉临时取来作为工具的玻璃,随即站起身,我把目光投向————那年轻女人,“只要有证人,你就洗清嫌疑。” “好了,接下来真是你们内部自己的事了。” “询神问鬼,想来也不是王下七武海麾下干部会相信的事。” “海贼,怎么可能相信有鬼神存在呢?” 半章防盗 半章防盗 半章防盗 现场一时显得格外安静,许是被莉莉妮特的‘建议’吓着了,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猛地一噎,抬起的脸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表情象生吞了颗鸡蛋。 阻拦不及的我,在莉莉妮特跃跃欲试的目光里抬起手————然后,指节屈起,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盔上,“别闹了,都象你说的那么简单,还要警察干嘛?” 挨了不轻不重一下的莉莉把脸皱成一团,“诶”发出很失望很失望的长音,接着鼓了鼓脸颊,怏怏然的说道,“可是,我觉得江户川柯南那样很帅啊” 大概是说起床头故事里她很喜欢的那个万年小学生,她眉梢一扬,脚下踩出三七步,努力装出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小下巴翘高了,哼哼哼的说道,“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 如此这般,按照我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形容摆出来的,案件水落石出那一刻万年小学生的经典姿势。 静默中,我又叹了口气,随即把莉莉妮特转了个角度,从尸体上移开到另一边的手按低下来,不让她继续拿指尖指着坐在沙发那里,在场看起来最不像好人的那个,瘦高竹竿。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有些尴尬的冲那人笑了笑,见他一副喜怒不辨的高深样子,只好干巴巴的解释,“小孩子比较淘气” 我想,虽说看起来凶神恶煞笑起来像个猥/琐/男,不过 莉莉妮特只是模仿,可不是真的在指责他是凶手。 另外啊 笑过之后不等对方反应,我百般无奈的偏过脸,劝说显然很有兴致角色扮演一番的暴力萝莉,“江户川柯南会哭的哦” “没有证据没有案情分析就直接做出结论,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要是柯南也象她这样,不管是凶手还是死者都会一起哭的啊!而且青山刚昌也会被广大粉丝扔臭鸡蛋最后导致漫画坑掉的喂! 呃偏题了。 收了收差点跑到九霄云外的脑洞外加吐槽,我摆出一副天下太平的和气表情,眼睛抬高了落到沙发那里,“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告辞了。” “之前只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这里————”飞快环顾周遭一圈,随即收起视线,抿了抿嘴角,我继续温柔微笑,“看起来是你们内部的事务,既然如此” 那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呃还是回去继续睡觉,实在不行换个住所。 我现在是这种打算,招呼一声然后撤退。 而之所以这样礼貌,是因为不想再出什么乱子,我能看得出来,瘦高竹竿是他们一帮人当中地位最高能做主的那个,既然打算和平退场,态度当然要好。 接下来是一阵难言的沉默,沙发那边的瘦高竹竿依旧大喇喇坐着,既不答应也没有下什么别的命令,安静得有些古怪。 良久,我忍不住偏了偏目光,盯了眼站在附近一身西装的这个塞尼奥尔,他从不久前开始就保持缄默,像尊雕像直直站着,现在察觉我的打量,他仿佛看了我一眼,只是瞬间又错开视线。 倒是那鱼人少年,许是按捺不住,他凑到近前,身体俯低些,咧开嘴角对着莉莉妮特笑,处于发育期的粗噶嗓子,声音里藏不住冷意和残忍,“我会杀了你哦” “你看,只要在这里”说话间手腕一翻忽然多出一柄匕首,他拿它凌空比划着横割出去,眼神更是血腥暴戾,“割断动脉,你的血就会象喷泉那样——噗——的喷出来啊!” “血放光了就剥掉你的皮,把你剁成碎块扔到海里喂鱼。” 大概是觉得莉莉现在的表现是被吓着了?他又直起身,空着的手虚掩着嘴,发出很尖利的笑声,半仰着脸,表情很陶醉,“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饶的话,我可以仁慈点直接让你死掉。” 我看了看站在近前这陷入什么妄想似的鱼人少年,又看了看牵在手里被‘威胁’的莉莉妮特,然后眉梢狠狠一抖————来不及了,我也不想管了,内心默默捂脸。 果然,在这少年无比嚣张的狂笑声里,莉莉从来不吃亏脾气暴躁妮特慢慢的抬高脑袋,“人、妖。”重音,字正腔圆。 “” “” “” “啊啊啊!放开我塞尼奥尔!我要杀了她啊啊啊!!!” 鱼人少年龇着一口尖利的真鲨鱼牙,面色狰狞的一边怒吼一边挣扎,呃从他同伙塞尼奥尔的手里,因为他的后衣领拎在对方指尖,整个人悬空不断的抓挠。 “杀了你啊混蛋!” “我一定杀了你啊啊啊!” 人妖咳咳!鱼人少年后衣领被同伙攥住了以至于行动不便,几番努力无果之后他陷入青面獠牙状态,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大卸八块的表情。 目标,是被我带着后退到几米开外的莉莉口无遮拦妮特,“我一定杀了你啊啊啊!” 一边忍受一波高过一波的魔音穿脑,我一边同样用力拉住默不吭声的莉莉妮特,以免她先下手为强,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她也是生吞炸/药即将爆/炸了啊! 一个熊孩子再加一个熊孩子,场面绝对是火星撞地球的惨烈啊混蛋! 磨了磨牙,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一肚子波澜壮阔的吐槽感,我一边继续用力,一边抬眼没好气白了一眼过去,“哪怕是海贼,恐吓小女孩儿是该有的风度吗?” 于是,被瞪的人妖咳咳!鱼人少年扭动的身形停顿几秒钟,紧接着就把炮火转向,莫名其妙的开始怼他同伙,“塞尼奥尔!你说这丑八怪女人象你死去的老婆,那还不把她带走!带走她,让我干掉那个死丫头啊啊啊!” 他喊得声嘶力竭,那样子,相信只要他之前太眼疾手快的同伙现在一松手,接下来现场就会是一次大乱斗,说不定要打得你死我活。 可惜,他的话太过耸人听闻,一下子,现场只剩下嗷嗷嗷喊打喊杀声,其他人包括我都愣住,尤其是纹丝不动拎着发狂的熊孩子的那位呃塞尼奥尔。 那男人整个人都僵硬,神色半是尴尬半是扭曲,投来的目光更是一言难尽。 我:( ̄ ̄;)被鱼人少年伸出的手指直直点住,我想认为是误会一场都不行啊喂!象死去的老婆?谁?我? 经过一段无比尴尬的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出面打圆场,“安静一点,德林杰。” 是沙发上的瘦高竹竿,开口之后随即起身,“证据,需要什么证据?”口中这样说着,同时拿鞋尖踢了踢缩成一团的那个女人,紧接着摇摇晃晃的迈开步伐,“你保护的那个小鬼会让死人说话?” 行进间速度不疾不徐,周身却渐渐带起阴冷压迫感,直到站在近前,复又微微前倾,他居高临下俯视,双眼微微眯缝着,目光凌厉又带着几丝讥笑意味,“今晚这里确实是家族内部事务,我原本已经下令清洗,不过——” “如果会让死人说话,饶过你和这小鬼也可以。” “呐——是这小鬼,还是你?”他用猫捉老鼠那样的残忍眼神,来回打量我和莉莉妮特,片刻过后嘴角浮起冷笑,“或者两个都有那份本事?” “你们是谁?”我反手把莉莉妮特往自己怀里一按,轻声开口,“隶属哪个海贼团?” “哦?你有依仗?是哪个大海贼的女人吗?”对方笑得更讥诮起来,狭长的眼睛中透出暴戾杀机,语毕直起身,顿了顿,之后又嘶声回答,“唐吉诃德家族。” “王下七武海,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最麻烦的一个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我啧了声,想了想,叹了口气,随即松开桎梏让怀里的小萝莉把脸露出来,接着低下头对她说道,“莉莉,你喜欢柯南,那我学一次给你看看。” “安娜?”她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莫名,不过幸好又很快高兴起来,她就是这样容易被转移注意力,“好啊ㄟ()ㄏ” “乖乖跟着我,别乱动东西。”丢给她一句告诫,我带着她越过这个瘦高个,施施然走近死尸,最后松开牵着莉莉妮特的手自己蹲下。 王下七武海,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唐吉诃德家族远在新世界,其海贼团内部情报很少流传在外,巧的是我知道一些。 当然,并非久远的记忆,而是呆在马林弗德十几年时间里免不了听闻的东西。 仇家多得能填满大海,无数人恨不得食其肉噬其血,马林弗德上至高级将领下至普通民众,多得是和那个海流氓有深仇大恨的人,可惜他还是活得无比滋润。 王下七武海,德雷斯罗萨国王,除了这两种身份,他更掌控黑暗世界许多不法生意,据闻和世界政府官员也多有勾结。 是个极端难缠的人物。 更令人厌恶的是他麾下的报复事件多有牵涉到无辜平民。 这也是马林弗德很多人恨不得他赶紧死掉的原因————除了战场上被杀死的将官士兵,也有很多海军家属暗地里受到过他指使的报复。 那样的男人,他的手下 另外,到现在我总觉得今晚的事不简单,虽然还不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不过,活动范围一般在新世界的唐吉诃德家族到水之都,本身就是大事件。 相信海军一定风闻了,并且采取行动。 那么,我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一下,今晚先从对方手中脱身,而只要再等一等等到海军 当然,绝对不能让对方发现莉莉妮特真的能命令灵魂显形。 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不过面上倒是还能保持那种刻板的平静,在室内其他人目光注视下,我捡起地上一块稍长点的玻璃碎片,拿它轻轻的拨开死者的一边衣袖。 “他手上戴着计时器,已经撞坏了表面,机械表浸水后损毁,时间停止在” 细细辨认之后报出计时器上的时间,之后,我抬头看了眼莉莉,“那群保镖来撞门之前我听见东西砸碎的声音,接着是重物落地” “两点二刻,我看了时间。”莉莉妮特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听见了,是他撞碎鱼缸摔倒了吧?接着脖子被玻璃搅烂了?”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计时器时间停在一点三刻,那个时间应该才是死亡时间。” “另外——”下巴抬了抬,示意她看摔得四分五裂鱼缸里掉在地上的那些杂物,“金鱼已经死掉了,我们赶过来的时间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地上有积水和血,鱼不会那么快死。” “所以,死亡时间是计时器上的时间。” “那么,一点三刻诸位在做什么?” 松手丢掉临时取来作为工具的玻璃,随即站起身,我把目光投向————那年轻女人,“只要有证人,你就洗清嫌疑。” “好了,接下来真是你们内部自己的事了。” “询神问鬼,想来也不是王下七武海麾下干部会相信的事。” “海贼,怎么可能相信有鬼神存在呢?” 第149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地雷留言撒花滚地球嘤嘤嘤 在受到接二连三打击之后, 仰天躺倒后脑勺重重磕地的西瓦士兵忍不住泪流满面, 心情一半是苦逼一半是激动, 总之纠结得很。 苦逼的是,在他预想中本来应该感动得热泪盈眶的重逢场面没有出现, 他的欣喜交集受到双重的冷酷对待,对此, 满腔热情结果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的西瓦士兵表示很不开心。 安娜夫人真是太容易害羞了啊!另外, 离开马林弗德在外边一年多, 她变得直率了很多啊!至少表达心情的手段变得果断又粗暴了啊!迎面一拳ko什么的嘤嘤嘤! 还有啊!赤犬大将麾下的罗纳德少校也是啊!吓死他了!差点被刀直接劈开脑袋了有没有?塞什尔岛行动结束后分道扬镳, 再次碰面居然又是一次职场暴力啊!他觉得心很累啊!嘤嘤嘤! 紧接着, 苦逼完了是激动。 无比的激动!非常非常的激动啊! 终于找到安娜夫人了啊! 从收到确切消息那刻开始, 西瓦士兵他们就用最快的速度星夜兼程赶赴此地, 只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位温温柔柔的夫人又一次下落不明。 进来一眼看见她,他一路悬在半空的心脏总算落回原位,那份沉甸甸的喜悦简直叫人热泪盈眶。 打从安娜夫人失踪, 他们这些受命秘密保护她的士兵就一直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嘤嘤嘤! 还有家不能回————安娜夫人下落不明, 黄猿大将命令麾下所有驻守在外的部队秘密寻找,哪怕一星半点可疑线索都必须追查到底。 而西瓦他们这组保护人员就像邮政海鸥那样, 每次收到风声就得马不停蹄赶赴当地确认调查, 一年多下来他们跑得腿都细了,马林福德更不用想回去啊! 赤犬大将那边的情势如何西瓦士兵不太了解,不过!看罗纳德少校都激动到拔刀相见了, 相信肯定不会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场面。 西瓦士兵原本一直怀疑,要是安娜夫人就此失踪找不到,他们估计要被黄猿大将当做流放人员直接扔外边永远别想回去了嘤嘤嘤! 现在万幸找着了这位温温柔柔可是又太能四处乱跑,简直行踪不定到神出鬼没的安娜夫人,他能不泪流满面嚒! 不仅仅是他,西瓦士兵敢发誓,他们一行除了对此事一知半解的克劳德梅耶先生,其他每个人都是激动到不能自抑啊!哪怕是面瘫如罗纳德少校。 因为,大家伙都是受苦受难到现在总算能松口气,怎么能不喜大普奔呢? 终于不用每次旅途奔波却很不幸的每每一无所获,之后还要面对黄猿大将波鲁萨利诺先生看似温和实则阴森的脸色了! 谁能明白,每次通过电话蜗牛向他们最高长官汇报的时候,他和小伙伴的心情是何等战战兢兢! 每次最后发现是空欢喜一场,他们黄猿大将虽然不说,但那股子嫌弃他们没用的气场,透过小蜗牛生物电波简直能传播到新世界去的浓烈啊! 西瓦士兵表示很无辜啊!不是他和他小伙伴太没用,实在是安娜夫人的行踪太难掌控啊!要不就是音讯全无要不就是昙花一现,一消失就人间蒸发一样简直无迹可寻啊! 然而,如此显而易见的真相,他们长官波鲁萨利诺先生居然故意无视啊! 太过分了嘤嘤嘤! 他们长官护短的毛病太过分了嘤嘤嘤! 明明还没能和安娜夫人扯上任何暧昧关系,居然提前把人收录到自己的护短名单里边而且名列前茅,这样的长官太过分了嘤嘤嘤! 然后,满屏的嘤嘤嘤之后,西瓦士兵决定原谅他长官。 只要想到他长官,黄猿大将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找到结婚对象大半辈子都只能在夜店倡馆寻求慰籍,以至于差点注孤生(雾!),现在一、把、年、纪、了!才总算遇到让他心动的安娜夫人打算认真追求娶回家老来得子(大雾!),结果很不幸革命尚未成功未来情敌许多前途绝壁渺茫。 这样一想,西瓦士兵就原谅他长官了嗯! 根据各种来源可靠的小道消息显示,温温柔柔的安娜夫人绝对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内谁、内谁、内谁谁的心头所好。 喜欢了拥有多位强大追求者的安娜夫人,他长官波鲁萨利诺先生的未来真叫人担忧。 比如两人间有着迷之过往隐忍又霸道的赤犬大将;再比如一见钟情自此无法忘怀的鬼蜘蛛中将,再再比如(据闻)暗恋了两年直到自认配得上才敢托人做媒的弗里茨塞尔尼尔准将 呃或位高权重或锲而不舍或年轻英武,各有各的优势魅力。 如此不重样又高质量的情敌对比之下,他长官的追求之路 绝对前途未卜无比坎坷呵呵呵 于是,西瓦士兵大度的原谅他长官因为欲求不满导致的各种迁怒行为。 他的心胸就是如此宽阔简直不能更赞。 躺倒在地,把一肚子堆积多时波澜壮阔的吐槽一股脑刷屏过去,之后,西瓦士兵才在安娜夫人投向他的隐隐有些担忧的目光里起身,随即又仗着他无往不利的娃娃脸,笑眯眯的继续凑近。 既无视了边上罗纳德少校鬼气森森的瞪视,也不管现场看似陷入胶着的情势,自顾自的套起近乎,“啊啊啊安娜小姐,你看起来廋了呢” 西瓦士兵一脸的悲愤欲绝,“在外边吃了好多苦对吧对吧真叫人心疼啊” 当然,他说的可不是什么花俏的讨女人欢心的话,确实廋了,比起在马林弗德那时候,甚至比在蔷薇号上更多了几丝病气,面色苍白呼吸轻弱,看起来竟象是大病初愈那样 在外边吃了很多苦吧?西瓦士兵心想。 伟大航道之内时局混乱,大部分岛屿都受到海贼的常年骚扰,海上航路更是危机重重,安娜夫人前十几年都生活在富足安定的马林弗德,最近一年多却漂泊在外 一定受了很多累吧?说不定还经历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艰辛。 黄猿大将要是看到这样如即将衰败的花朵般病弱的安娜夫人也不知会多心疼,就连西瓦士兵自己都觉得有些心疼,毕竟是在蔷薇号上会用看孩子似的眼神看他,那样温柔的夫人呢 西瓦士兵非常真诚的(替他长官)表示了关切之情————安娜夫人呃打从察觉到他家长官对‘夫人’这个后缀词有着微妙的嫉妒心之后,西瓦士兵和他小伙伴们就非常自觉的替换了称呼他们就是如此贴心的下属,简直不能更赞嗯! 好了,题外话略过现在言归正传。 安娜小姐看上去真的是廋了呢怀着‘为他家长官多看几眼也好报告的时候说详细些以投其所好’的心态,西瓦士兵又细细打量了身边的这夫人一会。 接着,就更心疼起来。 紧接着那份疼惜就免不了变成语言,顺带转为实际行动: “啊啊现在好了,我们找到安娜小姐了。” 看着明显是流落在外以至于吃了许多不必要苦头的安娜夫人,西瓦士兵顿时忍不住开口安慰,“之后不用再担心什么,一切交给我们处理就好,安娜小姐——” “请跟我来。”一边说一边殷勤备至的伸手,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笑眯眯的引着人,转身就要往出口走————打算先下手为强的把这位夫人带离一堆麻烦,顺便离赤犬大将麾下虎视眈眈的罗纳德少校远远哒! 塞什尔岛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西瓦士兵不得而知,他只是免不了唾弃: 登陆的其他人都平安归来,连失踪的科学部实习生都安全救出,只有安娜夫人一个人下落不明,这样的行动结果让当时留在蔷薇号上的他和他小伙伴们都非常唾弃赤犬大将啊! 海军本部大将,最高战力之一,居然!连个女人都护不了周全? 而且事后西瓦士兵他们想方设法探听到的内/情居然是!安娜夫人在岛屿毁灭前替他们登陆的精英部队开启逃生路线她自己留下断后,以至于塞什尔岛毁于海底火山喷发,她却就此失踪! 哪怕安娜夫人是能力者,哪怕有奇怪的身手,她也依然是个病弱的女人。 当时前去的赤犬大将和道伯曼中将,及其麾下一帮子精英军官,真是没用得让西瓦士兵和他小伙伴们都惭愧得想哭。 这样的赤犬大将嗯说起来,这样的赤犬大将果然还是逊了他家长官一筹吧? 所以————罗纳德少校必须离得远远哒! 另外,安娜夫人这样温柔似水的女子,哪里能在这种凶案现场外加海贼聚集的地方久留呢?果断还是替他长官先把人拐啊呸!是带回去比较安全。 至于这里收拾残局的,不是有克劳德梅耶先生么再不济也还有罗纳德少校挡着嗯 小心翼翼护着柔弱的安娜夫人,西瓦士兵试图出其不意的把人带走,结果很不幸没能如他所愿。 边上的罗纳德少校很快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抬手,锃亮锃亮的武/士/刀立刻横在前行方向上,象是发现了士兵的企图,那张黑如锅底的脸更难看了几分,眉宇间都浮出杀气来。 不过,西瓦士兵发现罗纳德少校似乎不打算搭理他,只阴森森睇了他一眼,紧接着转向安娜夫人的眼神就春回大地那样温和,“安娜夫人。” 开口之后停顿几秒钟,随即飞快的环顾周遭一圈,眉心皱了皱,又一次开口时连声音都不再是以往那种全天下都欠钱不还的苦逼,音色和缓得令人怀疑,“这里确实不宜久留,请允许属下先护送安娜夫人离开再说。” 闻言,西瓦士兵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嘀咕:你说得迟了笨蛋!刚刚要是不拦着我让我带夫人离开不就什么事也没了吗?现在迟了啊喂! 现在————迟了———— 因为海贼已经反应过来了。 西瓦士兵他们这厢出于为了各自长官幸福的眼神较劲这会,那厢原本在和克劳德梅耶先生迂回交锋的海贼已经察觉,并且迅速采取行动。 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和装扮古怪长着两支尖角的少年,塞尼奥尔皮克与德林杰,两位海军情报中唐吉诃德家族方块军的干部身形一动,瞬间疾掠至这个房间的出口把守住那里。 前一刻还在和克劳德梅耶对持的瘦高男人,唐吉诃德家族最高干部,方块军统领迪亚曼蒂则沉默下来,视线转向西瓦士兵他们,一双眼睛目光晦暗又阴冷。 而随着几个海贼有所行动,外边走廊上的杂鱼喽啰们跟着也聚集过来,一时间室内室外陷入包围圈似的,情势瞬间有些翻转的样子。 飞快扫了眼出口方向,目光在那两个海贼身上一掠而过,接着不察痕迹盯了名为塞尼奥尔皮克那个男人的足下,西瓦士兵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又平淡的转移视线。 那个男人,海军情报隐约显示其为恶魔果实能力者,此刻看对方足下泛着诡异的波澜,明明是在室内一双鞋子居然象踩进水里那样水波摇曳果然吗? 恶魔果实能力者————这种时候搜集到情报也算是意外之喜,西瓦士兵心想。 然而顷刻间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气馁。 唐吉诃德家族早年横行北海行事狡诈狠毒,海军多次试图剿灭却未果,之后更因为海流氓多弗朗明哥成为王下七武海的缘故,近些年海军不得已只能对那群不法之徒视而不见,对他们的情报收集虽然从未中断过到底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哪怕是现在即使知道也不能怎么样,海军受制于世界政府,对于唐吉诃德家族一众不法之徒现在还不是能正面交锋的好时机。 若非如此,又哪里需要劳烦他们最高长官黄猿大将动用私人关系,请到曾经的海军少将此时就职世界政府的克劳德梅耶先生出面呢? 西瓦他们隐匿海军身份,假扮世界政府官员的随扈,为的就是不能正面冲突。 哪怕是双方彼此心知肚明的粉饰太平,为了世界局势的平衡,也不得不惺惺作态。 这样想着,西瓦士兵抬了抬视线和罗纳德少校做了个眼神交汇,两人又同时身形微动,一瞬间他和他连同附近的同伴完成阵型改换,飞速的将安娜夫人保护到重重人墙的最深处,彻底隔绝了海贼们投向她的注意力。 而这样一来,她的重要性却是瞒不下去了,西瓦士兵很明白,不过他更寄希望于克劳德梅耶先生。 哪怕正面交锋,他们这些人连同此时岛上乔装埋伏的队伍合力能够全灭在场的海贼,付出的伤亡代价也一定相当惨重,更有之后接踵而至的麻烦。 但如果以世界政府官员随扈的身份开战,那就另当别论。 如此手段是有些上不得台面,西瓦很明白,可是安娜夫人实在太过重要,她的存在对马林弗德来说哪怕手段上不得台面 曾经的海军少将,虽然克劳德梅耶就职世界政府后和海军断了联系,西瓦仍然相信对方,因为那是他父亲的战友,也是他童年时期教养他的值得尊敬的长辈。 果然————保护阵势形成后,时隔不久,克劳德梅耶先生就站到西瓦士兵他们的身前,“怎么,唐吉诃德家族这是打算与我为敌吗?” “海流氓没教你们要懂得审时度势?”背对着西瓦士兵他们的老人气势沉稳,哪怕面前是恶名昭著的海贼,也如当年在军队中时那般无所畏惧,“即使如今我只是个带着旧伤的糟老头——” 说话间,克劳德梅耶微微抬了抬手腕,他因为曾经被重伤过双腿几乎不良于行,所以后来随身都带着手拐,此时另一手扶上那支手拐的柄,微不可察施力,拖出。 刀刃自伪装成手拐的刀鞘中推离几公分,一线冷厉锐利寒光乍现。 克劳德梅耶的气势随之迥然一变,微微岣嵝的背脊缓缓挺直,语调不咸不淡,却给人锋锐如刀的压迫感,“需要我教教你们这些海上的渣滓,要怎么尊重老人家吗?” 现场沉默片刻,迪亚曼蒂嘶声冷笑,最终开口的却是年纪最轻的那个海贼,方块军干部,德林杰,“哇哦不愧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海军少将呢气势满满啊” 处于少年期还未完全成熟的声线显得很轻佻,恶意满满的笑容里藏着不屑与深刻敌意,“可惜,也就是个日薄西山的老头子罢了。” 不过他也只来得及开口嗤笑,以及朝前迈出一步似是打算接下克劳德梅耶的刀————下一秒,人却毫无预兆的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一道娇小得几乎要让人忽略的身影蓦然插/入德林杰前行的路线,动作快得诡异,抬手轻轻巧巧就将唐吉诃德家族方块军干部之一抽飞,如同儿戏。 猝不及防间打败一个海贼,之后又扭过脸,口气显得不是很高兴,“喂!你们——” 一个年纪身形都很小的女孩子,看起来不足十二三岁,或者更小?谁知道呢哪怕她只是个小女孩模样,方才一瞬间她的武力值,也足够西瓦士兵他们面对对方时瞬间如临大敌。 一个女孩子,戴着单边水牛角的头盔,冰绿色的齐耳童花头,一边眼睛只余下森冷黝黑眼眶视力不良的样子,另一边却是漂亮的水润红色/眼瞳。 隔了会,她又一次轻声开口,说得很小声,仿佛低沉冰冷的呢喃,“把安娜还给我。” 那么稚弱的一张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戾气,娇娇小小的女孩儿,盯着人看的目光居然毫无感情,冰冷冷的打量死物那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现场的情势又一次发生改变。 片刻过后,以少年海贼德林杰骂骂咧咧的叫嚣为背景,统领此地海贼的迪亚曼蒂忽然冷笑一声,开口,“哦看起来这个小鬼和你们居然不是一伙的?” 语毕眼神一转,视线投向那小姑娘,神色阴狠又狡猾,“还给你?你要那女人就去抢,要我出手帮忙也可以啊小鬼,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又或者,就算你不需要帮忙也打不过这群人,也没关系,那个躲起来的女人,我们的船就停在附近港口,船舱里有好几个很像的女人,你要可以都送给你。” “算是交个朋友,你现在这样气势满满,倒是有几分海贼的样子。” 嘶哑的声色如毒蛇吐信,言语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挑拨,“喜欢就抢到手,这个世界从来只凭实力说话。”说完又将双手插/进口袋里,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毫不掩饰要隔岸观火的意图。 唐吉诃德家族一众人,待得迪亚曼蒂一番话之后像是袖手旁观似的安静下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重心瞬间偏移。 西瓦士兵绷紧了脸,这一刻看向唐吉诃德家族最高干部之一,方块军首领迪亚曼蒂的视线暗藏杀机,他知道对方恶意满满————只是无法出言反驳。 那小姑娘身份不明,瞬间展现的力量却令人惊讶,并且,她对他们带有敌意 如此情况下,哪里能如对方所愿,安娜夫人可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护好带回马林弗德的人。 电光火石间心念飞转,然而,西瓦士兵还来不及想出对策那小姑娘就象是不耐烦起来,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们这里,现场刹那间却诡异的变得冰寒彻骨。 这一刻小姑娘的身影如幻觉般微微晃动,给人薄雾般恍惚的模糊感,不过那异样转瞬即逝,下一秒,仿佛有什么无形无质的恐怖生物骤然出现在咫尺间,虚无中看向他们的视线森冷暴戾,滔天杀机激得人骨骼生疼。 眼角余光里,西瓦士兵甚至发现海贼们也纷纷变了脸色,应该是同样被庞大压迫感以及恐怖的无形之物影响到,连迪亚曼蒂都收起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重新看向小姑娘的眼神当中多出几丝谨慎。 彷如暗夜波澜翻涌的飓风海潮,无形的可怕气场渐渐蔓延开来。 几乎令人窒息的静默中,西瓦士兵只觉得肩膀被来自身后的一股力道轻轻拨开,安娜夫人病弱的脸随即滑过眼角,她的速度不紧不慢,人却轻而易举穿越围绕她的屏障,几步就越过人墙。 “好啦莉莉妮特,他们不是敌人。” 她徐徐走向那小姑娘,语调显得很温柔,“好啦我们回去。” 她走到小姑娘身边,无比熟稔的扶着对方细弱的肩膀,侧对着西瓦他们的脸上带着宠溺的微笑,“别担心,他们不是敌人哦” 随着安娜夫人的柔声低语,那诡异的小姑娘竟点了点头,复又慢慢盯了他们一眼,最后露出笑容来,“原来是安娜的朋友,好吧那个娃娃脸看起来很可爱。” 令人不知该不该生气的评价过后,前一秒降至结冰的温度居然瞬间回暖,可怕的气场,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居然出自那样一个看起来没成年的小女孩儿。 西瓦士兵的瞳孔微微缩紧,随即,他在安娜夫人领着那小姑娘转身的这一刹那开口,“安娜小姐。”他疾步上前,试图制止她,“请————” 她略略侧首看了他一眼,有些儿惊讶的样子,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回房间,我住2,不是这里,别担心。” “那我们也一起。”西瓦士兵的心情立刻阴转多云,“安娜小姐,要知道我们好辛苦啊请不要再随随便便失踪了啊” 殷勤备至,顺便热情万分————依然仗着娃娃脸毫无心理负担的撒娇。 嗯顺便的顺便,套一套这古怪小姑娘的底细。 “呐呐我是西瓦,你呢?漂亮的姑娘?” 第150章 半章防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半章防盗,正文明晚替换嗯 海军大将黄猿的麾下, 不是眼高于顶无时无刻不在藐视别人智商态度傲慢得让人想抽打的知识分子, 就是一帮不知所谓总喜欢卖蠢的猴子。 ————b罗纳德。 然后现在, 目睹某个猴子顶着娃娃脸故作亲热的讨好行径,赤犬大将麾下直属作战部队罗纳德少校面无表情的表示, 他不说话,这样默默看着对方故意卖蠢就好。 虽然也知道, 那傻猴子的刻意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职业习惯的一种试探, 不愧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情报人员, 无论何时何地都本能的执行‘任务’。 不过还是很傻, 特别是在他这样前线作战部队出身的男人眼中。 从来习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罗纳德少校认为, 和人耍嘴皮子实在是一种无用又愚蠢的行为。 尤其是现在正走向出口的那只的表演。 西瓦, 大将黄猿麾下最出类拔萃的探子, 此刻凑在安娜夫人身侧,笑容可掬的不断找话题试图和那夫人以及她身边的小女孩拉近距离,无视了现场绝大部分人,嚣张得简直是在讨打。 油腔滑调, 巧舌如簧————仗着娃娃脸的亲和力, 干着叫人想抽上去的囧事。 当初那猴子也是凭着这些特质才成功混入蔷薇号, 虽说当中有两位大将彼此协议的原因,然而, 事先一无所觉直到对方误食恶魔果实才暴/露/身份, 这件事让罗纳德少校引以为耻。 哪怕是对方伪装得太成功,他竟半点警戒心也没有,要是在战场上, 后果何等可怕。 所谓的思维盲点,与,不知不觉间产生的自大心理。 拜对方所赐,他羞愧的察觉到自己毫无自知的缺陷,从此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狂妄,时时刻刻保持警醒————说起来,他也勉强算是欠这只蠢猴子人情了吧?罗纳德少校面无表情的心想。 给予他深刻教训,让他惊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被膨胀的自信心遮住视线,像个蠢货那样忘记了‘谦逊’与‘谨慎’。 也因此,塞什尔岛行动结束后前往新世界驻守,改变后的他从那个血流漂杵的战场上存活下来。 到得再次相见,曾经在内心对这娃娃脸产生的恼怒怨恨情绪早已经不知所终,可是想揍对方的欲/望却半点也没减弱啊 他果然修行得不够。 罗纳德少校在森森凝视了那个娃娃脸的背影几秒钟后,强自压下发自内心的,一个爆栗抽在那颗嚣张又碍眼的后脑勺上的冲/动,抿了抿嘴角,他飞快的瞥了周遭一眼: 西瓦拐着那夫人和那小女孩往出口走,他们这边余下的人手正改换队形,保护的中心变成克劳德梅耶,一行人若有似无守住老人身侧容易受到攻击的空位,且保持着队势渐渐转移。 顷刻间视线一扫而过,随即与那退休的海军少将碰了碰眼神,罗纳德少校微微颔首,同时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等了会,待得下属们簇拥着克劳德梅耶先行一步,他方才脚下微动,慢吞吞的走在队伍最末端为所有人戒备可能来自后方的突然袭击。 室内一时陷入接近僵持的场面,海贼们默不吭声盯着往出口撤离的他们,即使不动也不言语,投向他们一行的视线却掩不住敌意与算计。 这是暂时的平衡,罗纳德很清楚,海贼们按兵不动是没有收到进攻指令,而迪亚曼蒂之所以没有下令却是因为安娜夫人身边那小女孩儿的缘故。 那身份不明的女童展现出令人惊诧的力量,又因为她目前勉强算是倾向他们这方,才导致方块军的中心人物迪亚曼蒂举棋不定。 当然,罗纳德不认为海贼会眼睁睁放他们离开什么也不做,哪怕是有所顾忌,以迪亚曼蒂那个男人疯狂又傲慢的行事最后一定会做什么。 迪亚曼蒂,赛尼奥尔皮克,德林杰,唐吉诃德家族方块军的干部———罗纳德相信,作为优秀的情报人员,西瓦不可能不知道三个海贼的身份。 只不过,情报人员毕竟比不得前线作战部队,有些内/幕,罗纳德以他的少校军衔带来的权限,对某些东西知道得更深刻。 唐吉诃德家族最高干部之一,统领方块军的迪亚曼蒂,德雷斯罗萨国都格斗场的常胜冠军关于他的个人情报鲜少流传在外,然而,罗纳德曾经观看过无意间流失在外界的几场格斗赛。 主角是迪亚曼蒂,胜者也全部都是他————研究过后,这位方块军中心人物给罗纳德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并非武艺精绝,而是对方的恶劣。 喜欢把对手逼到绝境又故意放过,猫捉老鼠那样几番逗弄,等欣赏够了对手从愤怒到怨恨,最后才让对手慢慢的在绝望中死去。 恶劣的男人,疯狂又傲慢,残酷冷血。 如此性格,哪里会容许他们平安离开呢? 走向出口的这一小段路程中,罗纳德保持着最高度的戒备与警醒————直到他们队伍最前端的西瓦堪堪接近门,同时也是最接近把守在那的另外两个干部这一刻 “陆军旗——” 来自身后的嘶哑声线,犹如地狱恶鬼挣脱枷锁。 随着那道话音,足下的地板蓦地开始晃荡,不疾不徐,摇摇曳曳,犹如海风中猎猎飘动的旗帜?! 恶魔果实能力者?!一瞬间,罗纳德身形微晃随即又稳住身形,抽刀出鞘,手腕微转,下一秒堪堪架住脑后疾扑而至的戾风。 [叮——]一记清脆而短促的撞击,闪电般的线影滑过眼角,出自后方的攻击沿着他手中刀身细细擦过,以诡异的曲折往前方激射而去。 是一柄双刃剑,尾端握在迪亚曼蒂手中,剑身却暴长,精铁鍛铸的武器诡异的呈现柔软如飘带状,沿着他们一行人的空隙似蛇虫蜿蜒,剑尖落点是 目光沿着那道攻击投向落处,罗纳德的瞳孔瞬间紧缩如针尖,“小心!”蓦的疾声示警————西瓦那蠢猴子。 地板开始晃动的瞬间,守在门侧的两个方块军干部竟然同时出手,连同外边的海贼也瞬间起势,一下子让他们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 战斗瞬间开始,罗纳德的属下们负责外边的杂鱼,西瓦出手拦下塞尼奥尔皮克,克劳德梅耶抽刀出鞘逼退德林杰,后方迪亚曼蒂的攻击却错开其他人朝着蠢猴子的脖颈要害处直刺。 该死的海贼! 这一瞬蠢猴子腹背受敌,而他救援不及西瓦也察觉到咫尺间的危机,然而手中兵器正抵挡塞尼奥尔皮克,根本来不及抵御刺向要害的这记攻击。 罗纳德瞪大了眼睛,一时恨得气血翻涌。 就在他以为要眼睁睁看着战友命丧当场的瞬间,刺向西瓦的双刃剑剑尖古怪的停滞在半空。 或许该说被空气里什么障碍挡住了似的,剑尖撞上一处,随后疾掠的剑身收不住去势接二连三撞上去,看起来居然象一堆堆折的带子,场面可笑得很。 然而,罗纳德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惊出一身冷汗。 隔了会,失去动力的双刃剑慢慢坠落,精铁砸在地上发出沉闷钝响————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停下,注意力纷纷投向安娜夫人。 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西瓦,不过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直到尘埃落定,她的身形才显现。 安娜夫人站在双刃剑的攻击轨道中,不————看了看那夫人站的位置,又看了看那把剑掉落的点,之后,罗纳德微微吸了口气,他想,真是,不佩服安娜夫人都不行。 如此精湛的武艺,可怕的身手 她竟是瞬间出现,挡下不,应该是他几瞬之前并没有看错眼,安娜夫人是切入迪亚曼蒂的攻击轨道,抬手象弹落一滴露珠那样,轻轻弹开了几乎切断西瓦那蠢猴子脖颈的双刃剑。 迪亚曼蒂的双刃剑,同样作为用剑之人,罗纳德不会看错,那柄剑哪怕使用恶魔果实造成绵软飘动状态,其力道与重量也丝毫没有改变,甚至因为速度而叠加数倍的力度。 安娜夫人那样轻而易举,弹指间使得它偏离轨道,并且两厢碰撞后造成它就此停滞落地眼力与对力道的把握精准到令人恐惧。 失踪一年多,归来的安娜夫人纵使大病初愈气息轻弱,身手也一如既往的可怕。 怔愣片刻,罗纳德眯了眯眼睛,随即手腕微转收刀入鞘,也不管现场剑拔弩张,甚至无视了后方迪亚曼蒂无法掩饰的杀意,几个纵身就闯到安娜夫人身侧。 直到此刻,他才能放下心,因为他知道,安娜夫人一旦出手就大局已定,他们现场这些人,哪怕包围此处的海贼是千军万马,他们也能够全身而退。 即使她很少动用力量,性情淑静温柔,根本不是好勇斗狠的人,罗纳德也深信,她不会看着海军阵营的人命丧当场。 此刻恰如他所想————西瓦那蠢猴子逃过一劫。 花了几秒钟平复失序的心跳,之后,眼角余光里,罗纳德发现附近的人均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连同两个唐吉诃德家族的干部,塞尼奥尔和德林杰。 所有人目光错也不错盯着这夫人,显然是因她的惊人身手而无比错愕。 比起其他人的目瞪口呆,早已经知道真相的罗纳德仅仅是又一次觉得惋惜:诚如萨卡斯基大将所言,看似病弱又无害的夫人是立于巅峰的强者,只是可惜 无论是蔷薇号甲板赛场之内如同鬼魅的身法速度,亦或者塞什尔岛内的恐怖强悍大将赤犬麾下直属作战部队,少校罗纳德都一直深有体会。 彼时他奉萨卡斯基大将的命令,诱使这夫人出手干预他和西瓦的比试,令得她强悍的身手暴/露,以作为她在蔷薇号亲卫部队将官心目中竖立威信的基础。 这世界胜者为王,萨卡斯基大将麾下更是奉行强者至上。 萨卡斯基大将希望安娜夫人以平等地位站在身边因为,在罗纳德他们这些嫡系部队心目中,若只是温柔无害的女人,能得到萨卡斯基大将的怜爱,却不一定能获得他们这些追随者的尊重。 美艳温柔的女人随手可得,成为赤犬大将的女人容易,他的‘夫人’,却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够配得上那顶无形冠冕。 他出手试探,安娜夫人的身手果然令人惊讶,自此萨卡斯基大将麾下嫡系部队,对于这位夫人的印象就不仅仅是个‘随手可得又能随意丢弃的女人’,她拥有强悍力量,性子又淑静,待人温柔,确实值得他们的大将认真。 后来,他随着赤犬大将登陆塞什尔,那个阴冷山腹内,安娜夫人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可怕,那样抬手间能轻易毁灭一座岛屿的恐怖力量 哪怕她失踪生死不明,他也和其他当时在现场的人一样深信,这位夫人一定活着。 那样可怕的强者,怎么可能死去。 罗纳德只是一直觉得可惜————安娜夫人毫无攻击性,与她所拥有的力量无法匹配,明明是应该立于世界强者高度的女人,她竟籍籍无名。 无意于与他人争锋,习惯隐忍退让,十几年守着马林弗德小小的方寸之地也心甘情愿,实在是辜负了她的身手和所负的强悍力量。 她几乎算是厌恶自己的力量。 因为它绝大部分源自于血脉。 作为海军鹰派的后备力量,萨卡斯基大将忠诚的追随者,罗纳德少校无法理解这位安娜夫人的心态,不过,他很快收敛心思,因为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哪怕是觉得可惜,也只有等到这夫人回归才能计较。 现在还是专心解开当前困局的好。 隔了会,首先从安娜夫人带来的震撼当中回神的是迪亚曼蒂,方块军的中心人物,瘦高男人随手丢开双刃剑,同时撤去恶魔果实能力造成的摇荡效果,嘶声怪笑几记,又把一双手插/进裤子口袋,弓着背摇摇摆摆的穿过房间,走上前来。 视而不见罗纳德他们戒备敌意的目光,男人沿着人群边缘走到被堵截在门前的安娜夫人附近,眯起眼睛,诡异的神色看似喜怒不辨。 短暂静默过后,复又哑声开口,“哦是我一再看走眼,真是失礼了。”说话间一双眼睛反复打量,仿佛是啧啧称赞,“原来,你真是个‘大人物’,安娜夫人” 在罗纳德少校暗藏怒意的注视里,迪亚曼蒂先前略略倾身,装模作样的咧开嘴角,“你才是这帮人的统领吧?” 暗蓝的眼睛若有似无瞟了罗纳德他们一眼,嘴角的笑意霎时间带出几丝说不出的恶意,“行动时带着默契,不需要语言就能配合无间,是正规军队吧?” “是海军。”男人的声线压得很低,音色冰冷,“可是我没听闻有安娜夫人这号人物呢你这样身手的女人不该籍籍无名才对。” “真可惜——” “世界政府规定过的吧?不允许海军部队与王下七武海麾下海贼团正面冲突,夫人你违背了哦” “如果这里有谁把这件事报告给世界政府,你们会受到责问。” 说到这里,男人又慢慢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晦暗又阴沉,“那么————” “没有如果。” 安娜夫人在那海贼掩不住恶意的欲言又止后,轻声回答,“我相信没有如果。” “哈”迪亚曼蒂随即嗤笑,“真是自信呢”接着又偏头随意看看四周,面上神色显得漫不经心,“你哪来的自信。” “是啊我哪来的自信。”安娜夫人同样轻笑出声,随即偏头看了罗纳德他一眼————他从她眼里看见无声示意,想了想就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 下一刻,她转开目光,淡白脸庞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低声道,“我相信您也不是为了针锋相对才站在这里,那之前,我们先说些题外话。” “之前您说不在乎凶手是谁,那么,想必也不会在意是不是杀死幸存者了。” 语毕稍稍停顿片刻,待得见迪亚曼蒂眉骨挑高不置可否,她方才继续往下说道,“我替您找到死者藏匿的东西,用来换幸存者活命,如何?” 听得她这般出乎意料,罗纳德皱了皱眉,他们事后才赶赴此处,早前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不过看样子也知道,这帮海贼是和走廊内被俘的几个人发生冲突,至于安娜夫人为什么会在 事后他希望安娜夫人能给予解释,只是此刻必须暂时忍耐————心中带着许多困惑,罗纳德面上却不动声色。 许是同样觉得诧异,他发现迪亚曼蒂的眼神微微一变,不过到底是在刀尖打滚多年的人物,那海贼很快收敛眼底的异色,沉声开口。 出口却是一句看似古怪的话:“塞尼奥尔,得莫特里的几个保镖和他女人,随便你处理就好。”说完,这海贼飞快的回归正题,“海军出身的女人果然聪明,那么————东西在哪?” “随意处理?”她似乎被海贼的决定弄得有些怔愣,见状,罗纳德就低声开口,“那位风评中是从不伤害平民的家伙,安娜夫人。” 哪怕厌恶海贼,罗纳德少校也无法撒谎,哪怕是罪大恶极的海贼,塞尼奥尔皮克,却是海军档案中少有的从未有杀害平民记录的海贼 也就是说,交给塞尼奥尔随意处理的决定,相当于侧面妥协————只要对方并非海贼。 走廊上那些受伤被俘的男人,房间里昏过去的女人,看起来倒确实没有什么草莽气息既然不是海贼,根据调查情报显示,塞尼奥尔皮克倒是可能放过那些人。 “哦”得到他的解释,这夫人轻声应了一记,微颦的眉心松开,露出浅浅的笑意,“那么,死者藏匿的那批钻石,我可以告诉你们在哪里。” 以下防盗部分 以下防盗部分 以下防盗部分 海军大将黄猿的麾下,不是眼高于顶无时无刻不在藐视别人智商态度傲慢得让人想抽打的知识分子,就是一帮不知所谓总喜欢卖蠢的猴子。 ————b罗纳德。 然后现在,目睹某个猴子顶着娃娃脸故作亲热的讨好行径,赤犬大将麾下直属作战部队罗纳德少校面无表情的表示,他不说话,这样默默看着对方故意卖蠢就好。 虽然也知道,那傻猴子的刻意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职业习惯的一种试探,不愧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情报人员,无论何时何地都本能的执行‘任务’。 不过还是很傻,特别是在他这样前线作战部队出身的男人眼中。 从来习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罗纳德少校认为,和人耍嘴皮子实在是一种无用又愚蠢的行为。 尤其是现在正走向出口的那只的表演。 西瓦,大将黄猿麾下最出类拔萃的探子,此刻凑在安娜夫人身侧,笑容可掬的不断找话题试图和那夫人以及她身边的小女孩拉近距离,无视了现场绝大部分人,嚣张得简直是在讨打。 油腔滑调,巧舌如簧————仗着娃娃脸的亲和力,干着叫人想抽上去的囧事。 当初那猴子也是凭着这些特质才成功混入蔷薇号,虽说当中有两位大将彼此协议的原因,然而,事先一无所觉直到对方误食恶魔果实才暴/露/身份,这件事让罗纳德少校引以为耻。 哪怕是对方伪装得太成功,他竟半点警戒心也没有,要是在战场上,后果何等可怕。 所谓的思维盲点,与,不知不觉间产生的自大心理。 拜对方所赐,他羞愧的察觉到自己毫无自知的缺陷,从此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狂妄,时时刻刻保持警醒————说起来,他也勉强算是欠这只蠢猴子人情了吧?罗纳德少校面无表情的心想。 给予他深刻教训,让他惊觉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被膨胀的自信心遮住视线,像个蠢货那样忘记了‘谦逊’与‘谨慎’。 也因此,塞什尔岛行动结束后前往新世界驻守,改变后的他从那个血流漂杵的战场上存活下来。 到得再次相见,曾经在内心对这娃娃脸产生的恼怒怨恨情绪早已经不知所终,可是想揍对方的欲/望却半点也没减弱啊 他果然修行得不够。 罗纳德少校在森森凝视了那个娃娃脸的背影几秒钟后,强自压下发自内心的,一个爆栗抽在那颗嚣张又碍眼的后脑勺上的冲/动,抿了抿嘴角,他飞快的瞥了周遭一眼: 西瓦拐着那夫人和那小女孩往出口走,他们这边余下的人手正改换队形,保护的中心变成克劳德梅耶,一行人若有似无守住老人身侧容易受到攻击的空位,且保持着队势渐渐转移。 顷刻间视线一扫而过,随即与那退休的海军少将碰了碰眼神,罗纳德少校微微颔首,同时收回目光,站在原地等了会,待得下属们簇拥着克劳德梅耶先行一步,他方才脚下微动,慢吞吞的走在队伍最末端为所有人戒备可能来自后方的突然袭击。 室内一时陷入接近僵持的场面,海贼们默不吭声盯着往出口撤离的他们,即使不动也不言语,投向他们一行的视线却掩不住敌意与算计。 这是暂时的平衡,罗纳德很清楚,海贼们按兵不动是没有收到进攻指令,而迪亚曼蒂之所以没有下令却是因为安娜夫人身边那小女孩儿的缘故。 那身份不明的女童展现出令人惊诧的力量,又因为她目前勉强算是倾向他们这方,才导致方块军的中心人物迪亚曼蒂举棋不定。 当然,罗纳德不认为海贼会眼睁睁放他们离开什么也不做,哪怕是有所顾忌,以迪亚曼蒂那个男人疯狂又傲慢的行事最后一定会做什么。 迪亚曼蒂,赛尼奥尔皮克,德林杰,唐吉诃德家族方块军的干部———罗纳德相信,作为优秀的情报人员,西瓦不可能不知道三个海贼的身份。 只不过,情报人员毕竟比不得前线作战部队,有些内/幕,罗纳德以他的少校军衔带来的权限,对某些东西知道得更深刻。 唐吉诃德家族最高干部之一,统领方块军的迪亚曼蒂,德雷斯罗萨国都格斗场的常胜冠军关于他的个人情报鲜少流传在外,然而,罗纳德曾经观看过无意间流失在外界的几场格斗赛。 主角是迪亚曼蒂,胜者也全部都是他————研究过后,这位方块军中心人物给罗纳德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并非武艺精绝,而是对方的恶劣。 喜欢把对手逼到绝境又故意放过,猫捉老鼠那样几番逗弄,等欣赏够了对手从愤怒到怨恨,最后才让对手慢慢的在绝望中死去。 恶劣的男人,疯狂又傲慢,残酷冷血。 如此性格,哪里会容许他们平安离开呢? 走向出口的这一小段路程中,罗纳德保持着最高度的戒备与警醒————直到他们队伍最前端的西瓦堪堪接近门,同时也是最接近把守在那的另外两个干部这一刻 “陆军旗——” 来自身后的嘶哑声线,犹如地狱恶鬼挣脱枷锁。 随着那道话音,足下的地板蓦地开始晃荡,不疾不徐,摇摇曳曳,犹如海风中猎猎飘动的旗帜?! 恶魔果实能力者?!一瞬间,罗纳德身形微晃随即又稳住身形,抽刀出鞘,手腕微转,下一秒堪堪架住脑后疾扑而至的戾风。 [叮——]一记清脆而短促的撞击,闪电般的线影滑过眼角,出自后方的攻击沿着他手中刀身细细擦过,以诡异的曲折往前方激射而去。 是一柄双刃剑,尾端握在迪亚曼蒂手中,剑身却暴长,精铁鍛铸的武器诡异的呈现柔软如飘带状,沿着他们一行人的空隙似蛇虫蜿蜒,剑尖落点是 目光沿着那道攻击投向落处,罗纳德的瞳孔瞬间紧缩如针尖,“小心!”蓦的疾声示警————西瓦那蠢猴子。 地板开始晃动的瞬间,守在门侧的两个方块军干部竟然同时出手,连同外边的海贼也瞬间起势,一下子让他们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 战斗瞬间开始,罗纳德的属下们负责外边的杂鱼,西瓦出手拦下塞尼奥尔皮克,克劳德梅耶抽刀出鞘逼退德林杰,后方迪亚曼蒂的攻击却错开其他人朝着蠢猴子的脖颈要害处直刺。 该死的海贼! 这一瞬蠢猴子腹背受敌,而他救援不及西瓦也察觉到咫尺间的危机,然而手中兵器正抵挡塞尼奥尔皮克,根本来不及抵御刺向要害的这记攻击。 罗纳德瞪大了眼睛,一时恨得气血翻涌。 就在他以为要眼睁睁看着战友命丧当场的瞬间,刺向西瓦的双刃剑剑尖古怪的停滞在半空。 或许该说被空气里什么障碍挡住了似的,剑尖撞上一处,随后疾掠的剑身收不住去势接二连三撞上去,看起来居然象一堆堆折的带子,场面可笑得很。 然而,罗纳德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惊出一身冷汗。 隔了会,失去动力的双刃剑慢慢坠落,精铁砸在地上发出沉闷钝响————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停下,注意力纷纷投向安娜夫人。 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西瓦,不过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直到尘埃落定,她的身形才显现。 安娜夫人站在双刃剑的攻击轨道中,不————看了看那夫人站的位置,又看了看那把剑掉落的点,之后,罗纳德微微吸了口气,他想,真是,不佩服安娜夫人都不行。 如此精湛的武艺,可怕的身手 她竟是瞬间出现,挡下不,应该是他几瞬之前并没有看错眼,安娜夫人是切入迪亚曼蒂的攻击轨道,抬手象弹落一滴露珠那样,轻轻弹开了几乎切断西瓦那蠢猴子脖颈的双刃剑。 迪亚曼蒂的双刃剑,同样作为用剑之人,罗纳德不会看错,那柄剑哪怕使用恶魔果实造成绵软飘动状态,其力道与重量也丝毫没有改变,甚至因为速度而叠加数倍的力度。 安娜夫人那样轻而易举,弹指间使得它偏离轨道,并且两厢碰撞后造成它就此停滞落地眼力与对力道的把握精准到令人恐惧。 失踪一年多,归来的安娜夫人纵使大病初愈气息轻弱,身手也一如既往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