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让崩人设(快穿)》 第1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一) 河西沉州有一条长街,名为莲香街。街上有一个大户,姓丁,名叫德修。年近五十,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还是一个病秧子。这家少爷刚打娘胎出来,还未曾有这怪病。长到了三岁突然发病,每日每夜寒热交替,时而大汗淋漓,时而冷颤阵阵。天天用一马车一马车的金贵药材吊着一口气也不顶事。 大夫常年在府中居住,一步也离不开。今儿五月初五,好不容易请了端午假期返家探亲,两杯雄黄酒刚下肚,胃还没感觉到温热,就有小厮急急忙忙来唤他。 堂屋几个侧室站在一边面带悲切。老妈子打起门帘,说声:“老爷跟夫人在床前守着,您快进去看看吧。” 丁大户的妻子丁陈氏担忧不已,主要心疼儿子受罪,却不害怕有性命之忧,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一张大床靠墙,帐子打起,床上的人面色泛红,眼眶凹陷,眼底带着一丝青黑。大夫打眼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与以往危急症状迥然不同。 搭上脉,跳动有力,轻按却摸不着了。收手,心下叹气盘算着怎么说。 丁大户准备好了笔墨纸张,站在半桌一侧,等着他开方子。却听得他开口道:“病症此次危急,脉象已呈现油尽灯枯之势,实在是才疏学浅无能为力,惭愧啊。” 丁陈氏正在冷水盆里绞帕子,顿时摔了盆子,哐当一声,人也趴在了地上,如同疯妇人一般痛哭。丁大户僵在原地,愣愣地说:“别说这话别说这话,您给再看看。这孩子昨晚上还多喝了两口粥。” 外面几个侧室涌进来,见状不约而同垂泪,有机灵的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安慰陈大户。丁陈氏悲痛的眼神一下清明许多,狠厉地盯着那几个女人,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拉着她们撕扯。 “我儿还躺在床上,你们就哭哭啼啼,巴不得我儿死是不是!” 鬓乱钗横,衣襟扯乱,不一会儿就掐红了眼,丁大户坐在杌凳上毫无反应,仿佛一下衰老成七十岁的老叟。 管事儿的急切奔进来,跟丁大户说道:“老爷!有人把咱们的招贴揭了!” 自打大少爷发病那日起,遍访名医却寻不到一个能治病的。日子长了,身子经不住来回奔波,只好在那镇口高墙上贴了寻高人救命的帖子。从不敢让那招贴泛黄破损,每次下了雨都要重新张贴。许多年从未有人揭过,饶是那招摇撞骗之徒,看见所示之症状也不敢贪心钱财,生怕吃点甘草药丸子便把人吃死了。 门房来说的时候,管家还责骂不把人请进来,待看到人后也愣住了。 一个姑娘家,梳了一个随云髻,穿了一件丝绸面料的长裙,打扮衣着像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手里却摇着一个串铃,笃定道他家少爷招了邪。 虽是心里狐疑,但也怕误了事情,急急忙忙地来禀报老爷。 丁大户哪里会犯疑,巴不得这是位高人发了慈悲过来施救的,让管事儿的快请进来。那姑娘进门行礼,丁大户连忙回礼倒茶,问怎么称呼,又焦急问可有破邪物的法子。 姑娘让他们唤薛娘就是了,其他倒没急着答。先是将床上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在他脑门处用手摇了几下串铃,清脆又刺耳。原本没有聚焦的瞳孔瞬间痛苦难耐,无力的手捧着脑袋痛苦□□。 薛娘念了句果真如此,停住手,床上那人也不再痛苦。她道:“公子体内的邪物以吸取血肉精气壮大自身,今日状况这般,是那邪物要将公子最后的固本元气吸走。” 丁陈氏听得这话几度哽咽,跪在地上求薛娘救治,她散了发髻,脖颈两处血道子,双眼哭的浑浊。 薛娘可怜这片慈母心,将她扶起:“我既揭了招贴,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不能一次了结,若真这么同你们说怕也是不信。今日我先将公子的元气稳住,等身子受得住了再驱邪。” 丁大户连忙称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人的尽管说。 站在一边没插得上话的二姨娘,见薛娘准备动手,她犹犹豫豫道:“少爷刚发病时也找过不少和尚老道,作法事念经文都是有过的,却不尽如人意。姑娘年纪轻轻,打扮的像是未出阁的小姐,到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实在不是我多嘴……” 薛娘听她说完,点头说有道理。人停住了手,坐在杌凳上从半桌端起丁大户方才倒得茶,慢慢品。她自然是不急的,救人是件积德的好事,但也没有上赶着的。再者,回光返照是不假,可一个时辰还是能扛得住。 丁大户起先没拦住二姨娘也是想借着嘴问,见到薛娘这番做派也慌了神,忙斥道:“你个上不得台面的懂什么,薛娘自是高人,又哪里会理红尘俗世的拘束。还烦请薛娘救救我儿!” 二姨娘眉头轻皱,担忧:“老爷,我是怕少爷的身子折腾不起。我看着少爷长大,情分自然是深……” 丁陈氏听不得这话,上前扇了她一嘴巴,发怒道:“我儿常年缠绵病榻,都是我片刻不离的照顾,哪里跟你来的情分?今日好不容易老天开眼,你却来阻三阻四,真可谓是蛇蝎心肠!” 薛娘一杯茶喝完,又拿茶壶倒第二杯。 丁大户被二姨娘说的有些犹豫,丁陈氏气得发抖,对他说:“你要是能救儿子,你来,要是救不了,就搂着你的几个侧室出去!” 薛娘着实被嚷得烦,手指轻敲着桌面。丁大户被骂的回过神,给薛娘连连作揖。 五个小巧的银质铃铛一并穿在银圈,手拿着摇动,铃铛竟然渐渐变成了黑色。薛娘盯着床上那人的身体,片刻一团黑色雾气若隐若现,串铃牵引着它游走到额头印堂。黑色雾气似被逼急了,挣扎着冲破,薛娘将铃铛举过头顶狠狠拿下来,哗——黑色雾气弱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串铃拿到阳光处一照,瞬间恢复如初,闪闪发光。 丁少爷泛红的双颊变得苍白,眼神却精神了许多。发烫的额头也凉了下来,大夫连忙诊脉,几乎摸不到,细诊能发觉很弱的脉,断断续续。他终于松了口气,恭喜丁大户:“令郎的凶险之兆已经度过,性命保住了!” 丁大户大喜,与丁陈氏俩人齐齐给薛娘跪下。薛娘身子一僵,让二人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管事儿的收拾出来一间客房,铺设也还妥当。两边字画都是时下名人的笔墨,古董花瓶摆放了不少。薛娘待丫鬟关好门退下,才松了口气。她趴在床上问系统:“我欠了多少积分?” 系统:“嘿嘿,-1000积分。” 薛娘惊得从床上盘腿坐起,一个驱鬼串铃要1000??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提醒你也没用,只有串铃能把人救回来,说了你也还是要兑换。” 薛娘有点儿绝望,任务刚开始就欠这么多的债:“系统你故意坑我是不是。” 系统:“我不是那样儿的系统。” 薛娘表示不想说话。 系统:“你认真做任务,让目标任务的深情值超过及格线就能还上,这样剩下的积分还有富余。” “你觉得你给我这么一个人设能勾搭上谁?刚才那对夫妇下跪我都不能躲,一躲你就电我。” 系统:“谢人大恩大德,下跪是最能表现人内心激动的动作,你自然不用躲。看着温柔,实则疏离守礼,这人设没毛病,你加油木马!” 薛娘没话可说,又想起一件事儿:“我能不能这会儿先不勾搭人,等等再说。” 系统:“为啥??” 薛娘说:“他现在有点儿丑。” 系统:“嘿嘿,不行哟。” 天黑以后屋里有了闷气,薛娘正要把窗子打开,就听见丫鬟敲门,请她去膳厅吃饭。薛娘此时不想多做接触,尤其是饭桌上,多有不便。丫鬟机灵,看出来薛娘的不愿,又说若是不想去膳厅,这就让人单独端来房里吃。 薛娘道谢。饭菜做得可口,盘子碟碗有八个,但是每样菜量非常少,所以才看着精致。她吃了半饱就被电了,系统欢快地道:“吃太多,崩人设。” 入夜时,薛娘拎着茶壶放到床头柜,灭了灯在床上一杯接一杯喝茶。胃里越喝越饿,还是不敢停,就怕一个不留神睡着。今儿晚上,肯定是要不太平的。 突然门窗大开,阴风灌入房内,没有一点光亮,映着月色薛娘看见面前的恶鬼。七窍流血,面容可怖,只剩下半只残耳,呲着獠牙上前撕咬。 第2章 女神棍X病美男(二)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强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情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黄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操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插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情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精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奸,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情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床床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精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情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凉了脑内灼热的疼痛。 完成一切,薛娘收手。对着丁文渊笑着道:“今晚好好休息,把精神养足。” 丁文渊应了,又是一番谢过,见薛娘起身打算走,他道:“前几日我吃不下饭,府里特意雇了做点心的师傅。早起刚送来几盘,我尝了一块儿味道不错,只是身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薛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尝尝,用些点心茶水再回。” 薛娘从昨天夜里就没吃饱,灌了一肚子茶水更是很饿,早上那顿饭哪里能吃好。她心里跟系统商量。 “吃块糕点跟崩不崩人设没关系吧?再不吃等跟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叫那才是崩人设。” 系统同意了:“吃吧,吃一块儿有助于勾搭人。” 薛娘见点心做的十分精致,各种花卉的样子,挑了一块儿尝尝,甜味从舌根泛起,她恨不得将一整盘全咽下肚。但她已经看见系统准备好电她了,只好一块慢慢咀嚼了大半天。 丁文渊见状以为她不喜:“这点心不合薛娘的胃口?薛娘喜爱什么,我命人让厨子去做,下次来定能合你的意。” 薛娘将一块点心咽下,不再去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委屈。面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麻烦文渊,这些有没有都可。我告辞了,明日再过来。” 再不走她真忍不住了。 丁文渊也没再留她,见她出了门,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一阵,过了会儿吩咐人让厨子明日多做些花样送来,今天送的就不要了。 窗户打开,风吹过,丁文渊伸手去拿床头柜摆放的书,手突然无力,书掉在地上。他第一次恨极了这副身子,怒气充斥着胸口。 第3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三) 薛娘绕着曲折的回廊,到了房间。她问了一遍系统,攻略了多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百分之五。” 薛娘纳闷不应该啊,丁文渊的神情分明就像是动了心,还主动让她称呼表字。这么点儿分值,枉费了她故意让系统给丫鬟使绊子,才演了一出美人受伤的戏。 系统突然叫道:“怎么回事儿?百分之十五了,不对,怎么又降回去了!” 界面上数据条增增减减,系统感觉身体被掏空。 从这日后,丁文渊就派房内丫鬟去请薛娘,俩人都照例说了会儿话。薛娘面对他无从下手,系统不让崩人设,只好端着架子,可丁文渊比她还客气,俩人没一个主动的。要不是每次从那儿出来,都增长了一点深情值,她都怀疑自己撩汉不行。 薛娘这么磨磨蹭蹭的涨分值,系统坐不住了,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去跟丁文渊侃文学。 薛娘没吭声。 过了午睡的点儿,薛娘自己一人朝着丁文渊那儿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牌匾,颂思院,楹柱上贴着几幅对联儿,红纸变旧泛白。 她去的巧,丁文渊正执笔写字。看见薛娘过来,一脸惊讶,又笑的开心,打趣道:“薛娘是怎么了,有闲心来我这儿。” 薛娘:“这府里闷得很,闲来逛逛也就你这里熟悉了。” 方桌摆在床前,丁文渊坐在床上。丫鬟搬来杌凳放在跟前,薛娘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 丁文渊把笔放下,专心跟薛娘说话。见她对书有兴致,也不多做打扰,靠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她。 薛娘仿佛浑然不觉,看得入了迷。下人们被丁文渊撵到外面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翻书声。二人一句话未说,丝毫不觉得尴尬。丁文渊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薛娘一页只看了大概,脑子里全是不停变化的分值。面前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也不耐烦,催着薛娘开口切磋文学。 薛娘慎重跟系统说:“其实我有件事儿瞒着你。” 啥?系统有点惊讶。 薛娘羞愧:“我不会。你让我编段子还行。” “那你来这儿干啥?!” 闷得慌。薛娘这话没敢说,过了会儿额头上一缕鬓发散下来,她仍是一动不动。丁文渊见那如墨汁的青丝散落在白嫩的耳垂前,忍不住伸手将那缕秀发别到耳后。 薛娘从书里回过神来,丁文渊离她很近,轻柔的呼吸落在耳畔,眼睛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亮的让人心里发颤。 我的妈,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薛娘自然地偏过头,耳垂不经意蹭到他的指尖,笑着看着他:“我光顾着看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丁文渊眼神一暗,手收回来,指尖暗自摩挲。 “薛娘倒是好学,比我强得多。” 薛娘放下书本,自谦地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看个热闹。文渊今后可想考取功名?” 这个朝代商人是能参加科考的,并且省去了举人秀才的考试。丁文渊身子不适,都未曾忘记读书,这让薛娘心下一动。 状元妥妥的人生赢家。 岂料丁文渊提到这个平淡得很:“只是想识得些字罢了。” 薛娘点头,眉眼弯弯,笑他淡泊名利。又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不露锋芒带着一丝秀气。她看向丁文渊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丁文渊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她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执笔:“我多写几个,你看看哪里不足。” 薛娘眉头一皱,目光透露着不赞同,将丁文渊的手按住,让他不再动作。丁文渊一怔,手就这么僵着,仍握住毛笔。面对薛娘认真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生出些许愉悦。 被人这么关心,也是一桩美事。 丁文渊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说服她:“这么多天,身子虽然与康健之人不能相提,却还是能拿得动笔杆子的。” 体内的邪物被压制住,冷热交替的折磨未再反复过。白日的三餐都能大概用些,从未碰过的汤也盛了小半碗。入夜里,沾枕就眠,醒来便是天明破晓。 之前用的补药,减了分量,还是几碗几碗的往肚里灌,却首次有了成效。脸色好了不少,像这样起身多练几个字还是受得住的。 薛娘自然是知道的,丁文渊虽然还是消瘦得很,脸颊上却添了肉,看着好看了不少。不然像这种肢体接触,她真做不来。她看着丁文渊的手,转念之间,心里有了主意。 薛娘笑着松开手,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目光清澈,带着欣慰地说:“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恢复的快。你的精神头比往日强了不少。仔细养着,不出半月便能将邪物驱走。” 半个月都嫌多,丁家不愧是有钱人家,名贵药材见天的补,怕是不出十天就能好了。所以她着急啊,等病治好了,哪里有理由赖着不走。现在这分值半死不活的,愁人。 丁文渊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辰亮了起来,他说:“遇上薛娘是我的福气。” 薛娘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谦虚道:“是你命中的机缘,该得你有此福报。等你病愈,我离开后,这机缘也就了了。” 离开?丁文渊心骤然缩紧。 薛娘神色愉悦,他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离,离开。你打算……” 还未说出口就被薛娘打断了,她看向手里拿的笔,对他说:“可还要写字?” 丁文渊恍然,低低应了一声。执笔蘸墨水,端砚中的墨汁干涸。他细细查看一番,对薛娘说:“这墨汁干了,得唤丫头进来。” 说罢,朝屋外唤了几声荭云。没人应,只有窗外暖风拂过杨树叶的沙沙声。 系统干得好!薛娘在心里表扬它。 吩咐了让他们在屋外守着,这是跑哪儿去了。丁文渊正是没心思写字,便想借着由头推了。 没想到,薛娘执着的很。 桌上没放着墨,她主动问起:“墨放在哪儿,我帮你取过来。” 丁文渊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便说了:“在书桌的后面的格子里。” 薛娘把墨拿过来,把玩几下递给丁文渊。丁文渊伸手去接,她一愣,随即口中责怪自己:“说得是我来帮你,怎么又成了你自己动手。你身子弱,歇着吧。” 丁文渊点头称好,把搭在水盂边沿的铜勺给她。 薛娘自然不是真打算研墨。刚才那剂猛药是挺管用,一下子飙到一半,然后瞬间降到百分之三十。她发现这个人有毒。 手里的铜勺盛了水,加进端砚。一手执墨,一手按着砚台。 “我倒是头一次摆弄这东西,莫要给你帮了倒忙才好。” 丁文渊看着她白皙的手,拿住黑墨慢慢研磨,眼神晦暗:“又不是文人雅士,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写着玩的罢了。” 薛娘一会儿加水,一会儿研墨,显得笨拙的很,手忙脚乱的。墨汁被她不小心一划溅到了砚台外面。 丁文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上扬。顿了顿,试探着把手虚罩在薛娘的手背,教她如何去研。薛娘全数听进耳朵里,有了几分长进,只是还是不甚顺手。过了会儿,丁文渊已全然握住薛娘的手。 薛娘听见系统地欢呼声,涨了涨了!百分之四十五了! 薛娘立即松开方墨,落到砚台里,溅起墨汁点点。她面带薄怒,呵斥道:“丁家少爷怎得这般不知礼数,男女岂能随意接触!我原与你不设男女之防,只因治疗无法避免,再者便是知己之谊,怎得现下这般越矩!” 哗啦一声,分值降得系统直抹眼泪。 丁文渊脸色灰白,心里又敬又畏,把旁的心思藏得死死的。忙不迭赔礼道歉。两只手也背身后,怕薛娘看着厌烦。再三恳求道:“我实非有意,方才见你忙乱,念着救命之恩,便想前去帮上一帮,却考虑欠妥害你动怒,是我不对!” 这话他体内的鬼都不信。 薛娘仍绷着脸不理睬丁文渊,任凭他说什么都消不了怒火,整了衣裙作势要走。丁文渊一再去拦,又不敢硬拦住,只得不断说软话。丁文渊连薛娘的衣角都不敢触碰,脚步虚软来回挡住她。一时汗作雨下,好生虚弱。 薛娘顾及着丁文渊身子,生硬撂下明儿再来给他治病的话。丁文渊不敢再留她,只有看着她余怒未消地走了。 过了半晌,丫鬟荭云急忙跑进来跪下,说是听见少爷唤她,却没及时进来。想把像是有东西控制了她身体动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桌上,几滴墨点溅在上面。宣纸上的字模糊不清。丁文渊盯了半天,只觉方才拼命压抑住的情绪,眼下像疯了一般占据了整个心脏。 薛娘出了颂思院,系统才要不掉眼泪儿了,正生无可恋着,又听叮咚一声。霎时间,系统狂喜,转脸顿觉委屈,又呜呜地哭起来。 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系统的人。 第4章 女神棍X病美男(四)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第5章 女神棍X病美男(五)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6章 女神棍X病美男(六)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7章 女神棍X病美男(七)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 第8章 女神棍X病美男(八) 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情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情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床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情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情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插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精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第9章 女神棍X病美男(九)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10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情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情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春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情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浪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鸡,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干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干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逼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精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吹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插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辱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奸情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情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精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交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奸情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欲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顿时,血流了满脸,人咽了气。 第11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一)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第12章 女神棍X病美男(十二完) 薛娘听了这话,直接问系统能不能暂停时间,她想揍丁文渊一顿,往死里揍的那种。 系统沉默了会儿:“我是一个被淘汰的系统。” 这下,空气里的悲伤更浓郁了。 丁陈氏被丁大户掐人中掐醒了,拿着手绢抹眼泪,直呼冤孽冤孽。又拖着身子扑通跪下,给薛娘磕头,眼神悲切:“孽子不懂事,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还求薛娘先救救他,就算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当娘的。” 薛娘瞥她一眼,挪动脚步去把窗子关上,回过头来说道:“令公子的邪病我早已治好,只因曾说得到一块儿去,便想陪着他考上功名,我再离开。可没想到,令公子不领这份儿情,既然如此,待会儿把他身上的邪气祛了我就走。” 丁大户夫妇连忙千谢万谢。就近拿了半桌上的纸笔写了条子,唤管家去账房支三千两银票,回来拿给薛娘。 丁文渊急得直捶床。丁陈氏走到床头给他擦汗:“你别闹了,安心歇着,待会儿就不难受了。” 丁文渊眼神追随着薛娘,嘴里喃喃道:“别走别走,你答应我的。” 薛娘冷笑道:“你这会儿知道我答应你了,昨夜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你既不信我,我又何苦留着。还有,这是你自个儿的身子,是好是坏与我无任何干系。” 丁文渊彻底慌了,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儿。 薛娘掏出串铃,在他上方摇了摇,丁文渊身上的黑气顿时散了,可手脚却无法动弹。薛娘说等她走了,手脚就可活动了。管家拿着支票回来,薛娘接过来准备出门。 丁文渊不再祈求薛娘留下来,两眼失神地看着床顶,像是感知不到外面的事。 丁陈氏心如刀绞,握着丁文渊的手一紧,咬着牙去追薛娘,求她留下来。只说丁文渊不懂事,一定要好好谢谢薛娘,哪里能就这么走了。三千两银子,哪里够表达情意的。非得让薛娘留下来,过段日子要大摆筵席。 薛娘一再推却,仍是没用,只好又暂时住下。 系统跟她同时松了口气,差点儿玩脱了。 一连过了许多日,薛娘都没有再见过丁文渊,但是每天她不管是刚起床洗漱,还是上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甚至是赏花的时候,都能听见丫鬟在窃窃私语,说丁文渊有多刻苦念书。 偶尔有一次,她白天眯觉时间长了,夜里失眠。听见窗户轻微响动,顿时一惊,刚要大声叫人过来,系统就在一边儿说道:“别喊别喊,老熟人。” 薛娘沉默地猜了猜:“丁文渊?” 系统:“嗯,来了好多次,你睡着了不知道。” 薛娘炸了:“他都做了什么,你居然不告诉我!” 系统:“就是在你床边看着你,然后就走了。我以为你们是在。” 薛娘:“谁告诉你这叫?!” 黑夜里,丁文渊默默站在床边,紧盯着她,一想到这个画面薛娘就一层一层起鸡皮疙瘩。 丁文渊没有碰到任何物件,熟门熟路的走到薛娘床旁边。她一动也不敢动,想着要不要睁开眼,没等她多想,唇上一重。 丁文渊你个畜生。 他吻的很用力,似乎不怕惊醒薛娘。停下来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随后又离开了。 薛娘过了会儿才睁开眼,回过神。 系统说:“你咋不反抗?” 薛娘没吭声。 转眼离赶考的日子不远了,丁文渊要提前从家里赶到盛京。一大家子为他忙里忙外,生怕在外面受委屈。 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丁陈氏张罗一大家子吃了顿饭,特意亲自去请的薛娘。饭桌上,薛娘听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临别之词,还有其他的小妾上赶着说吉利话,她坐在那儿尤为别扭。丁文渊试探着跟她说话,她也十分冷淡。 过了会儿,终于熬到他们喝足酒说足话,薛娘这才回到屋子里。 到了半夜,窗户又开始响。这些日子就没断过。薛娘已经能在他的注视下睡过去了。听他走得近了,这次没盯着她看,直接上手抚摸她的脸。 摸得脸上痒痒的,温柔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丁文渊重重吻上她,缠绵至极。过了片刻才停下来,眼里满是渴求,他哑着嗓子:“我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等我回来。” 没等到回应,他又摸了摸她的脸,转身离开。 次日,薛娘起了个大早。刚穿衣洗漱完毕出屋门,就听见丫鬟们议论丁文渊。她一日不见这样的场景,都不正常。正要走开,又听见丁文渊昨天半夜就出门赶路了。 薛娘侧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被问话的丫鬟低头回话:“我说的都是真的,管家还嘱咐了厨房多做些开胃的菜,怕老爷夫人难过的吃不下饭。” 薛娘怔住,那丫鬟久久没听见问话,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儿?” 薛娘回过神:“没事了,你忙去吧。” 丁文渊一连走了十天都没音讯,薛娘看见丁大户嘴上急得起了泡。丁陈氏倒还好一些,只是整日里长吁短叹。每隔一天,总要来薛娘这里坐坐,说上一说丁文渊小时候的事儿。 薛娘对她态度转变之快尤为佩服。 这日正说着,有丫鬟慌慌张张进了屋:“大少爷来信了!” 丁陈氏眉间的雾顿时散开了一半,派人赶快告诉老爷,丫鬟说管家早已派人去了。她听了便拉着薛娘一块儿看信。 信是五日前写的。丁文渊信里写到出初入盛京,一切都好,让家里放心。再过十日就是考试的日子。最后一句是,等他回来。 丁大户从柜上赶回来,看了后心放下一大半。丁陈氏笑着跟他说:“别说咱俩揪着心,我看这信一到,薛娘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丁大户只管乐,没说话。 薛娘也笑笑,出乎意料地没反驳。 丁大户夫妇自从看了信,就掰着指头数日子。到丁文渊考试的那天,丁大户激动地饭都吃不下去。丁陈氏也只吃了两口。一看这情况,薛娘哪里好意思多吃,干脆筷子都没动,只喝了碗汤。 晚上回到屋,她跟系统说想丁文渊了。 系统对她这种为了吃的没骨气的样子,特别看不上。不过让它纳闷的是,丁文渊表现的这么爱薛娘,为啥到现在好感度是九十七,没到一百。 丁文渊再往家写信,说的就是他考上状元了。信寄到家的时候,他已经骑着马回来了。榜刚放出来,系统就提醒薛娘说任务完成了。 薛娘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系统也沉默着。 丁府门前张灯结彩,镇上的人都聚在门前,热闹得很。薛娘站在台阶上,远远看见丁文渊骑在马背上,身穿绛红色的长袍。她第一次见他穿这么明亮的颜色。 丁文渊捕捉到她的目光,四目相对。薛娘笑得开心,朝他挥手。丁文渊下马,拜见了丁大户夫妇,随后拉住薛娘,正要开口说话,就见她扑入怀中,轻吻他。 “好感度百分百。”系统说了这么一句。薛娘感到一阵眩晕,随即停了呼吸。 丁文渊见薛娘靠着他的肩头,笑得开心极了:“薛娘,我好想你。”听不见她回话,以为是害羞,扶住肩膀想看看她的脸,却发现她浑身软绵绵的。 薛娘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颤抖着声音:“薛娘……薛娘……”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他,手发着抖去感受她的鼻息。 眼里满是崩溃和不可置信,丁文渊呆呆的问:“为什么。” 丁文渊守着薛娘的尸体不吃不喝,丁大户夫妇愁得直掉眼泪,甚至求他好好活着。丁文渊木然的开始吃东西,洗漱。把薛娘的名字排进了族谱,以他妻子的身份安葬。 过后几十年,丁文渊给父母养老送终,成了朝廷重臣,身边却没有妻室儿女。 那夜他正在书房练字,墨不够了,他去书架上取墨,刚一转身,就看见薛娘在书桌前问他:“这墨是怎么用的?” 他欣喜若狂,连忙走近她,却被椅子绊住摔在地上,薛娘蹲下身子拉住他的手,责怪他慌慌张张。他笑着不说话,眼睛越来越迷糊,渐渐停了呼吸。 第13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一) 薛娘被浓烟熏得直咳嗽,烧的草秆一点儿火星都没燃起来,她赶快舀了瓢水扑在火灶上,然后捂着鼻子跑出门。倚着院里的大石头,咳嗽了好半天才喘匀气。 她随意抹了把脸,四周打量下这座院子。黄土地上面杂草丛生,北西东三处方向有三处屋子,看上去破旧不堪,门框上还长着蜘蛛网。院墙东缺一块,西少一块的,木头做的院门就像老人的骨头,使劲儿碰一下就能断了。 根据系统传输过来的资料,薛娘对身边的环境有了大概的了解。这个身体的名字叫柳如夕,新婚的第三天丈夫就死了。村里人人都传她是个狐媚子,将个壮健的男子给耗死了。家中无公婆,兄弟妯娌与她没情没份,且都分了家,平日里都无来往。柳如夕无依无靠过不下去,想回娘家谋个生路,娘家却嫌她丢人,连门都没让她进。 柳如夕手巧,只好做些针黹活儿逢集过节就去卖。家里倒有两亩薄田,她扛不动锄头,犁不了地,时日久了都荒废了。 她原来性子软,被村民的唾沫喷多了,就变得越发泼辣。这么一来反倒没人敢欺负她,都是在背后嚼舌根。 那日她正要去河边儿洗衣服,三个妇人背对着她凑在一块儿,说她一个寡妇天天去集市抛头露面,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到哪儿都不忘了勾引汉子。 柳如夕泼辣脾气上来,当时就把那个说得正热闹的妇人给推进河里,剩下的两个,一手打一个。再怎么样,终是敌不过人多,她被人按进河里呛了不少水,回到家就开始发烧,连着烧了好几日,觉得实在扛不住了,开了钱匣子拿几个铜板准备去开副药吃。 结果没等走到院门口,就晕倒在地,薛娘穿了过来。 薛娘对着这么一个烂摊子,直喊系统爸爸。原主还能靠着针黹活儿过日子,她得活活饿死,好在原主是个会打算的人,厨房有半缸玉米面,和一小瓦罐大米,杂粮面有整整一缸。 吃得差点儿,薛娘默默安慰自己这是可以改变的。可是到了饭点儿,生火做饭的时候傻眼了,早知道就跟丁文渊学学怎么烧火。 屋里的烟散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堆在一边的草秆,没有发湿。皱着眉再跑到屋外,仰着头看看烟筒,果然是烟筒的毛病,根本没往外冒气。 顿时,薛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喊系统爸爸救我。 系统默默地把目标的信息传给她。 薛娘刚收到就蒙圈了,起来跳着脚骂系统禽兽。它居然要她去攻略小孩子! 这个世界的目标叫季邱,是个八岁的男孩儿。无父无母,当年他爹进山打猎死在了深山。他娘把他拉扯到五岁,被人发现与其他男子通奸,抓去浸了猪笼。 这三年他是在人的唾骂声里活着的,平日里偷些别人家的剩菜,被人发现打上几棍子,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默契。他偷菜吃,但是要被人像打狗一样打。 他的生辰八字至阴,后来他被心术不正的人掳去,被当作引子,让鬼附在他身上,修炼妖术。 前几日,原主身上难受的厉害,在火上热了几个杂和面窝头,放在灶台上。又没心思吃,就先去炕上躺着。突然听见厨房有动静,强打着精神过去,季邱缩着肩膀站在那儿,原主拿着擀面杖狠狠打过去,还把他手里紧攥着的窝头夺过来,把他打出去。 季邱看着手里空了,想再去抢,又被狠狠打了几擀面杖。 原主对待粮食比命还重要,哪里是他挨上一顿打就行的。 薛娘无望地摸了摸肚子,觉得就算喊上系统一万句爸爸也没用。梯子靠着墙,她颤颤巍巍地爬上屋顶,老旧的房子她不敢使劲儿踩,好在烟筒离她不远,看了大概,就拿了一个细长的钩子进去鼓弄。 过了会儿,把铁钩拿出来,上面挂着一只死老鼠,看上去还挺肥。她这几天没少见老鼠在屋里跑来跑去,看到这些也没什么反应了。 稀里糊涂地烧了顿饭,凑合吃点儿。半夜里,薛娘饿得睡不着,盘算怎么跟季邱搭上话。忽然闻到一股烟味儿,起先她还想是谁家这么晚了还烧火做饭,后来院子里突然亮起来。 系统说:“有人在放火烧院子里的秸秆。” 薛娘一个激灵从炕上爬起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的一堆秸秆被烧着了,火苗窜的老高。季邱正转身准备逃跑,薛娘气得拼命跑过去,总算没让他溜了。 季邱沉着脸,一言不发,倔强地昂着头看她。她一肚子火气,正准备掳袖子教育,就发现火势太猛,再不救火怕是连家都要烧光。忙去厨房把水缸里的水提出来泼上去。 反复十几次,一缸水泼完,总算火灭了。村子里的人都嫌弃原主,要不然就这么大的火势,怎么也要帮忙才是。 青岭村地方大,一户隔得老远,他们也不怕危及自家院子,乐得看戏。 薛娘再回过身看,季邱已经没影了。她气得把水桶扔到地上。 第14章 俏寡妇X小孤儿(二) 次日一大早,薛娘把脸洗了,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朝季邱家的方向走。系统告诉她,季邱家住在东面,跟薛娘家离得挺远,为了偷口吃得跑这么老远。 薛娘一听见季邱这俩字,脑子就气得嗡嗡响:“他那是专门来放火的,什么为了吃的!”昨天她吃剩下的饭放在灶台上一点儿没少。 季邱家门就是两块破木板挡着,根本没锁,轻轻一推,薛娘就进去了。她原本以为她住的地方就够破了,哪想到还有眼前这么无法形容的地方。 一共两间屋子,门都透了风,从外面都能看见里面的样子。睡觉的房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土炕,和一张断了腿拿石头垫脚的桌子。 厨房的灶台干干净净,油盐酱醋通通没有。靠着院墙的地方放着一个篮子,薛娘走过去发现里面是野菜。她对着屋里喊:“季邱,你给我出来。” 没人理她,薛娘把地上的篮子捡起来:“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菜拿走!” 还是没人说话,看来是真没人在家。薛娘心里憋着火,想把篮子摔地上,又下不去手,气得在地上来回走。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你把篮子放下!” 薛娘看过去,季邱恶狠狠地瞪着她,像只竖着刺的刺猬。薛娘怒极反笑,冲过去拧住他的耳朵:“你还有理了,放火烧人家房子,你长大了是不是想坐牢!” 季邱扭着身子挣不开,抓住薛娘另一只手咬下去,薛娘吃痛,回过手来把他按在膝盖上狠狠打屁股。又拽着他往外走,季邱拖着身子不出去,却没薛娘有劲儿,一路被她连拖带拽。 路上不少村民看见这出戏,都尤为好奇,几个人结成一伙跟着看薛娘到底要干嘛。 薛娘来到村长家敲门,村长娘子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一开门就惊着了,一群人围在家门口,薛娘还一脸气愤地拉着季邱。 村长娘子连忙叫道:“孩他爹,你快出来。” 村长皱着眉出来,见一群人围着,斥责道:“这像什么样子,都挤在这儿干啥?汉生家的你不回家喂孩子,闲的你来凑热闹。” 他又说了几个人,她们都笑嘻嘻的,全不在意。 “村长,我家那小娃子一直在身边,想喂饭随时的事儿。这出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村长又说他们胡咧咧啥,见安静了会儿,才问薛娘有啥事儿。 薛娘把季邱往那儿一放,说道:“我有啥事儿,我一个寡妇能避事儿就避着,可昨晚我就险些被活活烧死了!我要是再不过来让你主持公道,怕是就没我的活路了。” 村长:“柳寡妇你好好说到底啥事儿。” 薛娘说:“这小子昨天跑我家放火,把生火做饭的秸秆全烧了,差点把我烧死在里面。就算眼下我还活着,可那烧火做饭的秸秆都没了,我靠什么过日子!” 村长虎着脸打量一番季邱:“你真的做了这事儿?” 季邱硬挺着脖子,咬牙承认了。 村长气得直骂,真是有什么样的大人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季邱直接扑过去打村长。村长顾着威望,又不好亲自动手打他,又连着骂了几句。 薛娘在一边说:“你骂他管啥用,我家秸秆烧了,以后吃不上饭,要是骂他几句就行了,我何苦找你来主持公道。” 村长被堵得没法骂了,气得问:“那你想咋办!” 薛娘说:“你让他去我家,每天给我上山砍柴去,家里的活儿多得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身体弱,忙不过来。正好让他过去!” 村长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那咋行,季邱他爹就他一条血脉,过继给你算怎么回事儿!” 薛娘一笑:“谁要他过继给我,我家里饭菜又不是富裕,养这么一个人干啥?我就是让他上我家干活去,一大堆体力活等着他!” 闻言,村长更说不可能:“你一个妇道人家,家里有个男娃子算怎么回事儿!” 围着的村民也指指点点,说她一个寡妇连小娃子也不放过。 薛娘顿时往地上一坐,双手拍大腿,哭嚎道:“没法活了,谁都欺负我一个寡妇,现在连小娃子都敢来我家放火。没法活了!” 第15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三) 村子里的妇人都会撒泼这一门功夫,说着恼了,往地上一趟,两腿乱蹬,尤其是嘴里的念词一串连着一串,任你是谁气势上也都矮了半截儿。村长见过不少,挥挥手让看热闹的散了,他们哪肯听,正是有趣的时候。 村长叹口气对薛娘道:“你个寡妇瞎闹什么,快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说着就要回屋把门关上。 薛娘一骨碌从地上起来,把门给抵住:“你还没给我做主呢,哪儿能就走了。我今儿就是空着肚子来的,晌午还是没饭吃,你要是不给我解决,我就上你家吃,我也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周围的人顿时哄笑道:“对对对,咱村长心善,指定不能让你饿死。” 村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薛娘不依不饶的,甩不掉躲不成,又看看站一边儿不说话的季邱,跟没事儿人一样,他脾气瞬间上来了。 季邱自个儿都不在意,他还在这儿操什么心。 村长粗声道:“季邱还有个大伯在,你要想带他走,得去问问。” 薛娘也没含糊,痛快的同意了,让村长跟着一块儿去做个见证。一旁站着的季邱傻眼了,转身就想跑,围着的人太多,他正挤着脑袋出去,就被薛娘给拽出来了。 季邱怒气冲冲:“你给我放开!谁要去你家!” 薛娘冲他一乐,拽着他到村长面前:“走吧,村长你在前面,我跟他在后面跟着。” 村长刚走几步就觉得不对劲儿,一回头就看见身后跟着一大帮人,立刻气得他直骂人。方才插科打诨的人,见村长是真气着了,除了几个胆子大的,都渐渐散了,各自忙活田间地头的事儿。 薛娘还在跟季邱较劲儿,他光想着跑,被拽着都不安分。薛娘都怕劲儿再用大点儿,衣服都得被扯烂了。 他俩拉扯个不停,走在乡间路上,不时有人侧目。村长受不了这个,连着咳嗽几声,还是不管用,他直接动手把季邱拉过来,季邱挣脱不动,只好跟着走。 季邱的大娘正在家门口扫地,大扫帚一挥一挥的,见着薛娘仨人来了,忙紧着往家里躲,心下虽不知道什么事儿,但肯定没啥好。 村长一路上被季邱弄得一肚子气,偏偏他刚骂出口,薛娘那儿就有话堵回去,他一嗓子嚷道:“躲啥呀躲,找你有事儿。” 大娘满脸笑,一手把扫帚立起来,让他们往家走,嘴里说道:“看村长你说的,我那不是夜里熬夜给我家男人纳鞋底子,眼神不好使没看见么。你今儿来有啥事儿啊?” 说了一连串话,半个字没提到季邱,就跟没看见似的。 村长不跟她闲扯:“你家男人呢,让他出来说事儿。” 大娘:“哎哟,可不巧。他一起来就去地里了,饭都没顾上吃。” 话音刚落,里屋就有人喊:“干啥呢,大清早就在院里吵吵。” 村长让他赶紧从屋出来,不一会儿季邱大伯打着哈欠出来,看见季邱和死死拽着他的薛娘,一下怔住了。心里不禁暗暗后悔,刚才嚷嚷个什么劲儿。 村长见他俩脸色不好看,冷冷道:“你俩也别急,今儿过来是说件事儿。你侄子把柳寡妇的秸秆烧了,差点把房子也给点了。” 大伯听了脸色急变,忙道:“这……这上我家干啥?” 没等村长说话,薛娘就皱着眉头道:“你说找你干啥,你侄子闯了祸,你不担着谁担着?”这哪儿像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跟躲瘟疫似的。 季邱想插话:“我……” 刚说一个字就被村长抢先截了话头:“柳寡妇你说啥呢。不用你们赔,她想了个主意,让季邱去她家干活,好补上那些秸秆的损失。来这儿就是想问问答应不答应,毕竟你俩也是季邱的亲人。” 一句话说得大伯放了心,脸上颜色也好看些,可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如何决定。还是大娘打量了薛娘一番,眼里透着算计:“你要把季邱整你家去,他可是我小叔子的独苗,到你家了算什么事儿,外人听见怕还得骂我俩一句。” 薛娘道:“什么叫到我家了,他差点害死我,还想安安生生的?你俩也别多话,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今儿就在这儿不走,吃喝你们得管,你不是这小娃子的大娘么。” 大娘被这番话说急了:“你咋乱说话呢,哪儿就轮到我们赔了。家里亲戚多得是,要都跟这样似的,我们可就别活了。” 薛娘心想这路数对了,都怕她赖着不走吃白食。 “你也别说虚的,我还饿着肚子。你要是答应了,我立刻领着他走,你要不答应……”薛娘看了一眼村长,“你帮我在这儿看好了,我这就回家拿铺盖卷,今儿就在这儿住下了。” 季邱先前还沉着脸一言不发,突然说道:“不要他们赔,我跟你走,干活赔你。” 大娘正被薛娘挤兑的没话说,这下有了台阶,话头一转:“你这娃子真是不知好歹,我跟你大伯不愿你吃苦受罪,你反倒是个属白眼狼的。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留着了,村长,这事儿,我跟我男人应了。” 大伯连忙点头称是。 薛娘觉得她把这辈子的泼都给撒出来了。她跟系统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好厉害!” 系统心塞的不行,惆怅着说:“咱能不能收一收,这要显示负好感度,季邱得负一千去。” 薛娘说:“爱咋咋地。” 系统觉得薛娘放飞自我得太狠了,它要是长着腿现在恨不得踹上几脚。 第16章 俏寡妇X小孤儿(四) 季邱自打进了家就不说话,薛娘也不理他,径自拿瓢把水舀到木盆里,往里扔了块破抹布,这才开口道:“你去把厨房收拾收拾。” 季邱不动地方,盯着厨房看了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过去。把抹布浸湿,水淋淋的就要擦橱柜。薛娘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说话,到院子里站着。 过了半晌,季邱喊了句:“都擦好了。” 薛娘过去一看,灶台和橱柜跟被水洗了一样,带着水珠。这要是棵大白菜,可真是够水灵的。季邱的袖子湿了一大片,她心里默默叹口气:“你把脏水泼院子里,再把手洗了去。” 等季邱回来的时候,薛娘把早上没吃完的窝头递给他。 季邱接过来,没吃。低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在那儿。薛娘没闹明白他什么意思,就这么看着他。季邱等了半天,见没动静,他抬头问:“你怎么还不打?” 薛娘怔在那儿,想到系统给她的数据,顿时明白了:“我打你干嘛,快把这个吃了,待会儿还有事儿做。” 季邱看了薛娘半天,过后试探着咬了一口,见她没反应,顿时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吃完了,薛娘见他噎得慌,开口说:“那儿有碗,自己倒碗水喝。” 咕咚咕咚喝了两碗,季邱才把碗放下。看了眼薛娘,又低下头闷闷地道:“我没点你家房子,也没烧死你。” 薛娘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我人在屋子里,你在院子里烧秸秆,火势大了我还能不死?” 季邱瞬间把头昂起来,倔强地说道:“反正我烧的是秸秆。” 薛娘:“烧秸秆你就有理了?” 季邱:“那天你打我了,没让我把窝头拿走。” 薛娘道:“谁告诉你挨了打就有东西吃,今儿我没打你,你怎么吃了?” 季邱又把头低下去,看着鞋尖:“那我下回不吃了。” 这话把薛娘气笑了,觉得他休息的也差不多,又给了他把斧子,和几股麻绳:“你去林子里砍柴,至少背回来的柴得够做中午饭,差不多到饭点儿了再回来。” 季邱拎着把斧子,把麻绳缠身上就准备出门。薛娘想了半天,末了儿说了句:“你别想跑,你一跑,我就上你大伯家,让他赔我秸秆。” 季邱回过神来,眼里露出气愤,咬牙道:“我不会跑,说了我赔你!” 薛娘笑着点头:“去吧去吧。” 系统一直在叹气,它想放电,可偏偏原主就是这么个人设,薛娘做的事情一点儿没崩。要是跟上个世界一样,收尾的时候崩人设崩的那么厉害,直接被它给电晕到这个世界。还好丁文渊已经当上了人生赢家,不然半途而废,太痛心了。 晌午来的挺快,薛娘不会看日头算时辰,可隔壁家离着老远,饭菜香随着风飘过来了。她早上急着出门,就啃了个晚上剩的窝头,这会儿闻见别人家的饭香,更觉得要饿背过气了。 她一直跟系统念叨季邱会不会真跑了,他还拿着她家一把斧子呢。 系统连白眼都不想给她。 过了会儿,季邱背着一捆柴火走到家门口,浑身都是汗,额头上的汗滴到眼睛里,他努力睁着眼,解开绑在身上的麻绳。把一捆柴放地上后,他蹲在地上用袖子擦汗,大口喘着气。 薛娘拿了点儿柴火,到厨房里生好火,仍是呛了满脸灰。没敢炒菜,怕把东西糟蹋了。把和好的面,切成面条,下锅里一煮,放了根野菜,放进醋和盐。正好盛了两碗,她叫季邱过来吃饭。 季邱没进来厨房,薛娘纳闷儿过去看:“你不饿么,快去吃饭啊。” 季邱也不看她:“我说了不吃。” 薛娘心想你什么时候说了,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跟她较劲儿呢。她点了点头说不吃就不吃吧,端起她的碗回屋吃饭。吃完了去厨房送碗的时候,季邱还在那儿待着。 她说你也别闲着啊,赶紧拿剩下的柴火烧锅水去。 季邱抬头看她,闷头转身拿了些柴火往厨房走,半路的时候还假装没走好路,朝柴火堆上踹了一脚。 第17章 俏寡妇X小孤儿(五)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洞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干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情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情,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干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吹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干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干净,又拿毛巾擦干。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床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床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强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吹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干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床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干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干了,回到屋,季邱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情,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床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第18章 俏寡妇X小孤儿(六) 薛娘次日刚睁眼,就觉得头晕眼花,身子发冷,不住地打喷嚏。她无力地看了一眼透亮的窗子,外面已是天明,她却只想再闷头睡个回笼觉。 昨夜歇息前,特意多喝些热水,身上的寒气还是没能压住。眼下哪来退烧药吃,就算拿了钱去开副中药,这病也得在身上耗多半个月。她倒不怕那些苦药汤,只是一想到要难受这么多天,就觉得前途灰暗。 薛娘求系统开开金手指,把她的感冒治好。 系统不可思议:“我的金手指就是让你来治感冒的?” 薛娘泪眼汪汪:“求你爱我一次,快动手吧。” 系统不理她,这种吃几副药就好的感冒,开金手指简直是它职业生涯里的侮辱! 薛娘求了它半天都不管用,半激将半夹带私仇道:“你个连感冒都不能治的垃圾系统!” 系统:“呵呵。” 薛娘听见系统说呵呵,顿时有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感觉。她长长叹口气,准备从炕上爬起来。季邱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翻身。薛娘用两张木桌临时拼作一张床,让季邱躺着。八岁的孩子,薛娘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就凭着柳如夕的人设,她要真让季邱一同睡床,系统能把她电死。 薛娘套上那双洗的发旧的布鞋,脚刚沾到地,差点栽倒。她扶着床沿坐回去,又往后一趟,两腿软得厉害,这是肯定没法儿去药铺了。 她正打算继续跟系统哭,就见季邱走到床边,身子靠后,脖子往前伸老远,眼神透着犹豫,抿着嘴唇,过了几秒问她:“你怎么不去看大夫。” 没等她说话,又补充道:“我烧了秸秆,就让你呛几口烟,你说我要烧死你,这会儿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见你去瞧大夫?” 薛娘气得从床上坐起来,刚伸手要打他,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过了会儿有气无力地道:“你往一边儿呆着去,别让我看见你。” 季邱甩了甩袖子,作势要往屋外走,刚迈出一步,动作停住。他转头笑笑:“我出去干啥。你不是说要我在你家待着吗。” 他把板凳搬到床前坐下,还把剪了多半截的衣摆整整,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薛娘。 薛娘这会儿难受得紧,连跟系统诉苦的心气儿都没了。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着。根本没力气走路,只能等等看会不会稍轻些,到时候再去看病。 过了会儿,薛娘睡得正起劲儿,就听季邱大声把她喊醒了,她懒得说话,沉沉的嗯了一声。季邱反倒不说话了,薛娘晕晕乎乎的,也顾不上计较,又似是半梦半醒。 突然季邱又叫她,这回让薛娘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他,带着怒气:“你到底干嘛?”一说话就觉得嗓子发干,嘴唇也翘着白皮。 季邱默默不说话,看了她一眼,从凳子上下来,去放杂物的地方,找出茶壶倒了杯凉水到床前递过去:“给你。” 薛娘看着那杯水是真想喝,她舔舔嘴唇,顿时觉得更渴了。可她已经没力气起来,只能躺在床上,用眼神盯着那杯水。 还好季邱开窍,爬到床上跪在那儿把薛娘扶起来,水杯凑到她唇边,润凉的水入了五脏六腑,瞬间好受许多。待薛娘喝完,又跑去倒了一杯,再如此喂给她喝。 第19章 俏寡妇X小孤儿(七)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干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情分。 系统道:“情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精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肉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黄,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床上,强打精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情。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肉末,找不出整粒的肉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床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床干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强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第20章 俏寡妇X小孤儿(八)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21章 俏寡妇X小孤儿(九)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干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肉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床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床。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吹的发黑发黄。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黄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黄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黄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黄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干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黄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黄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黄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黄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黄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黄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黄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黄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春,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肉,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黄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黄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黄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黄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第22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23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一)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第24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二) 薛娘身子温软,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季邱抱在怀里心神一阵恍惚。唯恐她羞恼,便等她站稳了放开手,又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着。薛娘低头整理衣服,皱着眉嫌季邱多事,这哪里能伤着。 季邱不与她争辩,见她往厨房外面走,说道:“马上要吃饭了,你跑哪儿去。” 薛娘转身撂下一句话:“等你喂我。”还能去哪儿,这话就多余问。 若不是她说话的语气透着不高兴,季邱还真打算按她说的办。拿盘子把菜盛好,米饭把碗装得满满的。 薛娘帮着支好桌子,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她刚要动筷子,就见季邱夹起块儿肉伸到她嘴边。他眼里带笑,眉毛向上一挑。 薛娘瞪他一眼,季邱乖乖地把筷子拿回去,低头吃饭。过了会儿,薛娘觉得吃饱了,准备拿勺子盛汤,就听他嘟囔一句:“不是你说要我喂的么。” 这种人真是被打死都不冤。 这些年她跟季邱的位置不知不觉调换过来,他变得尤为强势,而且面儿上听话的很,劲儿全使在暗处,薛娘就弄不懂,她这么没心眼儿的人,是怎么把季邱给教成这样的。人生赢家这项任务已经达成,相对他以前四处找食儿吃的样子,如今成了众人称赞的大夫,已是不易。 好感度上涨为百分之九十,薛娘有一段时间跟季邱相处,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对他冷淡些。可毕竟相处许久,不到两三句话就又热乎起来。后来见季邱并无异样的举动,她也就安慰着自个儿不去在意。 薛娘在等害季邱的人出现。 抓鬼,打人。 原以为这样过下去,能平静的扛到她走的那天。却没想到又有媒婆来家敲门了。来得正巧,媒婆前脚刚甩着花手绢进门,季邱后脚就从医馆回来。 大哥夫妇俩走了后,又来过两次都被挡回去了。后来日子长了,他们也就不再打这主意。但薛娘却越长越艳丽,十年来半点不见老,还多了丝风情。季邱又当着大夫,治病救人,名声渐渐好转,连带着薛娘的处境也变好,上门说亲的人一个接一个。 薛娘没打算让媒婆进门,可后来一想,这地方没几个媒婆,若都得罪光了,等她走了之后,季邱无父无母,谁给他说亲去。 季邱一看见媒婆,脸就黑了。直接让她出去,丝毫不讲究情面。这些年他被老大夫教的十分知礼,若不然村民也不会态度转变如此大。猛不丁这样,媒婆脸上挂不住,啐了他一口:“把媒婆往外赶,自断姻缘路,真没见过这样的蠢人。” 媒婆出了院门,季邱去把门锁住,拿了扫帚把她待过的地方扫一遍。 薛娘见他扬的到处是灰尘,心里忍着气说道:“你闹什么脾气,还当自己是小娃子等我哄你?” 季邱闷声不吭,仍在扫地。 薛娘走过去从他手里夺扫帚:“你长这么大,但凡遇着事儿都得我哄你。如今你十八岁,早可以娶妻生子,却还这般,真是没出息。” 季邱手停住,抬眼看她,目光里的情意全都暴露出来,自嘲一笑,扫帚落地,抓着她的肩膀:“到底是谁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薛娘避开目光。 “你又躲!这些年来,我暗示了多少次对你的情意,你却只当我是你的家人。可我不是,打一开始我就说我不是!” 薛娘对上他的眼神:“你与我生活这么多年,若不是把你当家人,难道当成汉子养么?龌龊!”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季邱被打得侧过脸,又追着她的眼神道:“为何不行?从洗碗扫地到挣钱养家,我哪样差了?我怕你伤着冻着,在医馆的时候心心念念全是你。这么些年,我们过得不是也挺好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汉子养?” 薛娘气得让他滚,把木床上的被褥扔到他身上。 季邱把被褥放回床上,看着薛娘道:“你做梦。” 薛娘还真没做梦,当天季邱给她做好饭,就拿着铺盖卷出门了,说是去医馆住。薛娘对着一桌子菜哪里还有胃口,心里慌得很。 系统说她作。 薛娘:“我作?这人设不这样表现,难道我这就扑他怀里从了?”你不电死我才怪。 系统沉默了会儿,道:“现在别,过段日子了再从。” 薛娘:“……啥?” 系统解释:“柳如夕也起过改嫁的心思,之所以一直不嫁是被他人的言语伤着了。这会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她肯定不能错过。” 薛娘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一句:“……他才十八。” 系统:“哦,这个身体二十八,很老?” 薛娘无话可说。 就这么一连过了许多日,季邱每到饭点儿就回来做饭,还做得尤为丰盛。他一口都不吃,态度还很温和,软言软语的,薛娘硬挺着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怕多待惹薛娘厌烦,匆匆地走了。 然后薛娘发现自个儿瘦了。 一天夜里,她突然梦见丁文渊,他怀里抱着没了呼吸的她,痛不欲生。薛娘心被揪着,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变成了季邱的脸。 瞬间从梦里惊醒,胸口上下起伏。 却又听见院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对着她屋里的窗户。薛娘眉头一皱,凝神听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在屋里寻了个趁手的家伙。 快速打开屋门,狠狠朝缩在窗底下的人打过去,连着挥了好几下,薛娘才觉得心里痛快些:“偷东西偷到我家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受欺负的人么!” 那人却笑了:“嗯,你不是。” 分明是季邱的声音,薛娘这才卸下防备借着昏暗的月光,瞧见他模糊的面容。她松口气道:“你大半夜回家不进来,在窗户底下蹲着做什么?” 季邱看她,没说话,眼里透露出一丝期待。 话一出口,薛娘才觉出不对。他俩正闹矛盾呢,应该冷言冷语才是。打算要说些话补救,就听他道:“我走了,你回房睡觉吧。” 薛娘把他叫住,问:“你这是第几次在这儿蹲着了?” 季邱不说话。见薛娘一直盯着他才道:“打从走的那天起,就开始了。”没忍住又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见,要真是贼……” 薛娘瞪他,季邱停住话。 她瞧着他身上的浮土,伸手拍了拍:“大晚上的回什么医馆,不怕吵到旁人。”转身进了房里,门没有关上。 季邱眼睛一亮,跟着进去。 薛娘在柜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床被子,连带褥子也不见了。季邱站在一边儿等着她。忽然薛娘扭头看他,当天他走的时候,包袱鼓鼓囊囊的,那时候也没心思在意,这会儿想来尤为怪异,他又没带走一件衣服,都是回来换洗。 季邱一脸无辜:“一时忘了没想起来。医馆比较冷,多带两床被褥。” 薛娘关上柜子门,脱鞋躺到炕上:“你还是睡墙角去吧。” 过了半晌,季邱上炕掀开薛娘的被子,犹豫地盖到身上。试探着去搂她,薛娘身子一僵,季邱前胸贴后背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薛娘这么多年头一次没吃上做好的饭菜。她睡醒了,季邱还在睡着。薛娘打量着他,面容柔和,鼻梁高挺,唯独那双眼睛,一睁开全是占有欲。 季邱睫毛一颤,薛娘赶紧闭眼。他睡眼惺忪,看着怀里的薛娘,不由傻傻笑出来。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去厨房生火做吃的。 薛娘见他走了后也下炕洗漱,折腾了半天,饭菜做好。 俩人都没提昨晚的事儿,季邱一早上都笑眯眯的,薛娘差点以为他傻了。就单纯睡了一晚,也能兴奋成这样。 医馆里的人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洪棋不管怎么招他,他都一脸笑容,什么也不在意。弄得洪棋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今儿有个来问诊的,尤为怪异。问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只让季邱诊脉就是。季邱今天好脾气的应了,却发现一切正常,无不同之处。照实说了,那人也不惊讶,只点点头,扔下一锭银子走了。 医馆里的人皆称今儿这日子太不正常了。 季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家的时候专门跑到糕点铺买了一些点心,特意挑了些甜的,想着薛娘应该爱吃。走到半路上,觉得身后不对劲儿,像是有人跟着。 他装作没察觉,手里拿好给家里买的菜刀,揭开包着菜刀的纸,走到拐角处躲着,看跟他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那人丝毫不怵,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季邱。 正是白天诊脉的人。 那人牵起一丝笑,手在季邱眼前一抹,眼睛跟着闭上,再睁开时,眼神呆滞又空洞。 第25章 俏寡妇X小孤儿(十三完) 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干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巴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阴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强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情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情,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性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性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床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干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情,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床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吹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薛娘沉默,似是睡过去了。季邱垂下眼,往她身边靠近。然后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娘推搡了几下,就睡着了。季邱见她睡了,才带着笑闭上眼睛。 次日一大早,季邱醒过来,惦记着给薛娘做早饭。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睡得安静,忍不住想逗弄一番,伸手捏她的鼻子,却感到一片冰凉。 他吓的坐起来,在薛娘耳边喊她。 薛娘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季邱变的大声喊她,仍是如此。他惊慌失措地把薛娘搂在怀里,身体发抖:“你别吓我,快醒醒。” 渐渐他安静下来,脸上都是绝望。想起昨夜薛娘在耳边说的话,季邱看着她,听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 第26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一)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肉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情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床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暴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性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鸡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干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鸡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情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情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情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干嘛要往床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床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床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鸡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情,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床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床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性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 第27章 狐媚子X王爷男(二) 薛娘当天没被宸王丢出去,就让她躺床上一直睡到傍晚。她一睁眼就觉得胳膊腿麻得很,刚揉揉发僵的脖子,就听方桌那边有人道:“醒了没,醒了就出去吧。” 薛娘下床穿好鞋,软着身子,看见宸王还坐在那儿喝酒。眼里带着醉意,摇头对她道:“走吧,过了今儿一下午,外面指不定怎么传我英勇神武。” 薛娘暗地里撇嘴,用手梳理了一遍头发,没有那么凌乱,才上前跪那儿道:“我该死,求爷轻饶了我。” 宸王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滚出去。” 薛娘一出了门儿就埋怨系统下手太重。真把她电死了倒也好,说不定能分到一个不坑的世界。系统委屈,这都是设定好的,大崩大电,小崩小电,它就是跟薛娘有点儿情分在,也不管用啊。 薛娘头一次见系统这么委屈,问它能不能做个弊,主要真挺疼的。 系统拒绝,疼啥疼呀,忍忍就过去了。 一人一系统刚吵停当,就有主动吵架的凑过来。大丫鬟都是四个睡一间房,薛娘回来的晚,没赶上开饭,从摆在桌上的点心碟上拿了一块儿垫肚子。其他三个都各做各的,没与她打招呼。 薛娘吃着正香,心道王府的点心是不一样。翠梧绣着一块帕子,瞧见薛娘这样儿,心里尤为不忿,咬断丝线,把帕子放框里,也不看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巴望着飞枝头,也不怕一场空,做了笑话。” 薛娘头疼,怎么又来了:“你说谁呢?” 翠梧一瞪眼:“谁应声我说谁。” 薛娘一乐:“我这叫有几分姿色?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没我长得好看的,是不是能算丑了?” 翠梧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薛娘鼻子骂:“你自己不知耻,没名没分勾引王爷,这会儿还不是回来与我们住,估计到了明儿,王爷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忘了个干净。我们倒平白受了你这份儿恶心。” 薛娘柳眉倒竖,吵架一点儿不含糊:“什么叫我勾引王爷,爷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人么,我一个丫鬟若不是真讨爷的喜欢,怎么会有机会贴身伺候。我倒是不明白,你急什么,到底是气我不知廉耻,还是气今儿陪爷的人不是你。” 翠梧上前就要打她,被薛娘拽住胳膊一使劲儿把她摔在地上。然后就侧躺在地上直掉眼泪儿。看着她这副惨样,薛娘睡觉前愣是没敢闭眼,怕翠梧想不开,半夜拿剪刀把她杀了。 次日,清晨。薛娘揉揉酸涩的眼睛,挑了件儿衣服换上。打了水去洗漱。她一惯去宸王屋里伺候的迟,翠梧她们已经先走了。到了宸王那儿,她就愣住了。 满眼碧色。全是绿裙子在眼前晃。宸王还在那儿眯着眼一脸的享受。薛娘差点儿没憋住笑,明明特膈应原主,却要因为个糊涂王爷的名头来受着,这会儿可倒好,但凡是个女的,都眼角泛着媚意。 宸王要水果吃,一丫鬟端来一盘青提子。他觉得绿色晃得他眼晕。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瞧见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随手一指让她留下伺候。 过了半晌,宸王酒壶空了,唤丫鬟过来续上。抬眼一看,竟是薛娘。她正去桌上拿酒壶。他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换衣服了?” 薛娘怯怯道:“怕爷看腻了。” 宸王大笑,挥手:“倒酒去倒酒去。” 薛娘拿着酒壶出去,系统告诉她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二。薛娘顿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这些天一直发愁这个人设不讨喜,照这样下去,怕是待到宸王死了好感度也刷不上去。灌满酒,送回屋里。宸王刚喝了一口,王府管家就过来报:“宫里派人请王爷去一趟。” 管家语气焦急,宸王稳住心神仔细问了问,才让薛娘服侍他更衣。薛娘取了朝服,伺候他换上。准备打水给他洗漱,宸王却摆手说不必。整个人跟要去打仗似的出了府。 薛娘叹气,帝王家破事儿真多。知晓宸王眼下不会出事,所以并不担心。可也知道今儿这关,他怕是不好过。死对头哪儿会没事聚一起,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凑一桌麻将。 她这儿安静从容,其他人那里都炸了锅。有多嘴的见到管家前来传话,说是府外面还派了侍卫来接。以往皇上传唤,哪里有这么严重过。有那胆子小的,三言两语就抱在一起哭了。宸王若是倒了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讨到好。 有机灵懂事儿的在那斥责:“你胡说些什么,议论朝堂是咱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么?若是这话传到王爷耳里,活活打死你也不冤。” 人就怕话赶话,见到有人出头,本来正犹豫的人反倒起了心思:“什么叫胡说,这眼下什么情况你我都看到了,还要用黑布遮着眼睛装看不见么?是不是非要等脑袋落了地才舒心?” 命是自个儿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动了心思。 薛娘没去理睬他们,就算提醒说无事,也会被顶回来。一个丫鬟知道什么。准备回房躺着,就听有人唤她,薛娘装作没听见,直往前走。那人竟还追了过来,跑到她前面拦住。 翠梧面带傲气,斜着眼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怕了想跑?我们这些下人贪生怕死,跑也就跑了。你可是王爷的人,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怎么哪儿都有她。 薛娘问:“你是不是特闲,一大堆丫鬟婆子聚在那儿说闲话,都不干活儿了?” 这会儿翠梧没说话,那一堆儿的丫鬟说道:“连个通房都没混上呢,就拿起当家主母的做派了。你放心,我们不干活儿顶多挨顿打,罚几个月例钱银子。你要是不当心,说不定就要被踢出府咯。” 话毕,众人皆笑的前仰后合。 薛娘站在原地寻了一圈儿,没找着家伙,把手腕上的银钏砸到地上。气愤地道:“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爷待下人是最好的,还没出事儿就想着逃命。满嘴胡咧咧,不知糟践我能让你们沾什么光,也不怕嘴里长疮。” 翠梧道:“我们哪里能跟你比,只不过是闲聊几句,就被你说了没良心。真是吓人,走走走,大伙儿们咱干活去。” 众人嘴里嘟囔着散了,心里都还愤愤不平。 薛娘看着地上的银钏,狠狠踢了一脚,落到花丛里。快着步子回了房间,走的时候朝西墙角瞥了一眼。 待院里没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那儿出来。瞧着那一排花丛,不禁笑了笑。 天刚擦黑,宸王就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个伤处,就是脸色苍白得很。一回来就扎到房里要酒喝,给他拿了四五坛酒,便把下人都赶了出来。 下人生怕议论的话传到宸王耳里,各个都噤若寒蝉。有机灵的还去讨好薛娘,求她千万别说出去。薛娘脸色难看的应了,说都是做下人的,自然理解这些苦楚,可乱嚼舌根总是不好的。 他们连忙道歉,说下午不该那么说薛娘。 薛娘脸色虽不再那么难看,却还是绷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围着她的丫鬟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外面进来个丫鬟道:“流芷姐姐,王爷找你呢。” 薛娘连忙起身过去,见她走了,众人心戚戚。翠梧正在照镜梳妆,瞧着薛娘出去,冷哼一声。 宸王正拿着酒杯喝,屋里的酒气重,薛娘站在门口施礼。他唤她到跟前来。薛娘走过去见桌上的几坛酒都打开了,可里面的酒还是满满的。 宸王问她:“你今儿同他们吵架了?” 薛娘脸色一怔,把头扭向别处,一脸不想说又不敢不说的样子。宸王低声笑道:“你竟也有那么厉害的时候,那你平日在我眼前的媚样儿全是装的?” 薛娘低头,脸红道:“爷,您说什么呢。” 宸王站起身,叹着气捏住薛娘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薛娘面色含春,一双眼睛说不尽的风流,眼神一转,让人浑身酥麻。 “我说你平日全是装给我看的?” 语气十分严肃,薛娘茫然,不知哪儿惹怒了王爷,连忙跪下道:“爷,您要冤死我了。我虽是个丫鬟,想奔个好出路,妄想留在您伺候。可您待我这么好,哪里敢有二心。听到他们那般说话,心里气不过,自然就吵了起来。” 宸王没说话,站在她面前打量。他是站着的,给跪在地上的薛娘有一种压迫感,她一直低着头。忽听他道:“把头抬起来。” 宸王瞧着她那张脸,摇头道:“今儿早上刚觉得你这狐媚子长相顺眼几分,可你若是一直像跟人吵架时那样,爷就真欢喜得很了。” 薛娘一双含情的眼睛泛湿,眉头轻皱,委屈道:“爷,我就长这样儿。” 第28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三) 宸王瞧薛娘可怜巴巴的,心下觉得有趣,让她起来说话。薛娘依着话站起来,低头用眼睛偷偷看宸王,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宸王从怀里掏出一对儿银钏,放在掌心上,看着她问:“这可是你的?” 薛娘脸上一惊,随即眉头皱起,带着薄怒,脆生生地说道:“到底是哪个多嘴的来爷您这儿告状了,连这等小事儿都全说了去。爷,您告诉我,回去我就问他想做什么。” 宸王瞥了她一眼:“你激动什么,这府里我知道的多些,哪里不妥?你的口气大得很,连把纯银的臂钏当石子儿扔,都成了小事。” 薛娘这会儿反倒笑了,眉间带着自得:“谁让爷您有钱呢。” 宸王怔住,没料到她会如此说,笑了笑:“我倒是成了冤大头。” 薛娘蹲下身子,手放在宸王双膝上,抬头认真说道:“爷对下人宽厚,这些年从未短过一分钱。就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都不定有我们过得滋润。为了爷,把这东西砸了,有什么心疼的。莫说是银的,就是金的又如何。” 宸王拍拍她的脑袋,盯了她半晌,薛娘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突然他轻笑着,把薛娘拉进怀里,坐在大腿上。吻着她的耳垂,含糊地说:“你说这些献媚的话,想要什么?” 薛娘被他吻得耳朵痒痒的:“爷,你别闹了。” 越说越来劲儿,宸王亲着她脖颈,薛娘脸渐渐泛起红晕,有些恍惚。他把薛娘身子正过来,两人鼻尖挨着,宸王呼出的热气弄得她心痒,他哑着嗓子道:“明明白白地说要谋个好前程,想留在我身边儿伺候,怎么这会儿又静下来了?” 又轻轻拍下她的屁股:“该闹腾的时候不闹腾,平日里的狐媚子劲儿全用光了。” 薛娘被他打得回过神,羞臊地把脸扭到一边:“那能怨我么,还不是你当时不待见我。” 宸王直起身子,与薛娘拉开距离:“看出来了,我这会儿看你这样还别扭着。” 薛娘含羞带怒地瞪他,侧着脸不再去瞧。 宸王搂住她的腰拍了拍,又亲了薛娘脸颊一口:“行了,下去吧。一直在我这儿待着像什么话。” 薛娘连忙下去,又嘀咕:“那是我想待的么。”又怕他听见,忙噤了声。 宸王轰薛娘出去,让她明儿一大早再过来。见她出了门,背影仿佛比在屋里松快了许多。不由摇头笑了。 薛娘觉得她在这儿的日常就是跟王爷调情,与丫鬟撕逼,然后祈求好感度快涨。系统也已经生无可恋了,每当薛娘刚开口抱怨,它就带着哭腔说再也不挑这么难缠的世界了。 薛娘一肚子的话就被活活噎住了,只能冷漠的哦一声。 宸王后来还送了薛娘一对儿新的臂钏,用金子打的。还似笑非笑地说要看看若再有下回,她还舍不舍得扔出去。薛娘带到手腕上,显得白嫩纤细,伸到宸王面前,含着笑看他:“爷,好不好看?” 宸王只是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便让她往一边儿走。薛娘听话地走远点儿,就又听他叫她,又回去施礼,疑惑道:“爷?” 宸王没与她说话,然后薛娘就在他身边儿站了大半天。 系统激动地哽咽:“百分之十五了!” ……薛娘见系统这么激动,心里有点儿微妙。以往的世界稍微慢了点儿,它就嫌弃她没用的很,这次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有数据在这儿摆着,宸王应该态度好一些才对。可薛娘每次稍带点儿娇媚气,宸王都不爱看她,宁可让她站那儿一句话都别说,跟个木头人儿似的。每回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上就酸疼。薛娘有点儿纳闷,宸王怎么就这么不待见这种女人呢。 她是在心里自个儿琢磨的,没打算问系统,结果就听它闷闷地接话茬:“宫里这种女人普遍领盒饭早,他嫌弃智商低。” 呵呵。 薛娘开始琢磨怎么在宸王面前露一手,却发现她一个丫鬟,平日里就是伺候好主子,要不就是与主子调情。前一个靠勤快,后一个靠妖艳。能让人一下就觉得智商高的活计,薛娘掰着指头数了好几遍都没想到。 这种人生真是难以启齿。 宸王最近也遇着烦心事儿了。皇帝天天来找茬,不是说他办事不尽心,就是说他心思重,不知君臣间的礼数。那些朝臣有一半儿顺着皇帝心思,参他的折子一本接一本。宸王就是觉得腻味,也没觉得太严重,毕竟手里的军权,还有一少半儿。 他一直防着皇帝收回兵权。每次有召见,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天色阴沉,像是将落大雨。王府里声乐阵阵,一会儿琵琶,一会儿箫笛,唯独缺了美人舞袖。宸王因着这个正发脾气,名贵的瓷器茶碗摔了不少,地上的残片还不许捡,不一会儿就没地儿下脚了。 府里养着的歌舞班子,其中的一个舞姬前些日子摔伤了脚。可宸王点的这出,偏偏她是亮点,忍着强跳了几下便摔在地上掉眼泪。 宸王心思不顺,当即骂道:“给我跳舞还委屈你了!也不看看是谁养着你的。” 下面人这才连忙说清缘由。宸王火气一点儿没下去,反倒旺起来:“一个个的,都学会自个儿拿主意了,脚伤了瞒着不报,硬撑着来这儿现眼。若我今天宴请宾客,你们该当何罪!” 众人被骂的不敢吭声,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请罪。 一个乐师胆子大,请罪道:“王爷请恕罪,他们一时糊涂,难免不知轻重。” 乐师名为沈仲,爱做书生打扮,一股书卷气。宸王尤为欣赏,此时却冲着他骂道:“他们不知轻重,你就知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然后把屋里的下人都轰出去,薛娘临走时还偷偷拉了拉宸王的袖子。宸王自然没给她好脸儿,让她快出去。薛娘皱着脸,把门关好出去了。 宸王见都没人了,连忙让沈仲起来。 沈仲起身后与宸王行了君臣之礼。二人坐在凳子上小声说话,尤为谨慎。宸王无奈道:“眼下我是被盯得越来越紧,同自家府里的乐师在屋里说说话,还要想这种法子。真是委屈你一个高官之子,来扮这乐师。” 沈仲忙道:“这是应尽的本分,天下本就是您的。能助上一臂之力,家父与我都荣幸之至。” 二人又说道皇帝的种种行径,想着应对法子。 沈仲道:“王爷莫急,家父好歹是朝中重臣,说话还是有用的。他正联合了几位大臣,扭转局势。朝堂上那人脸色的不少,却也有咱们的人,一时想吃掉我们,也是不易的。” 宸王道:“这我倒不心烦,他这番举动也是对我在朝堂上的势力有所不满,又一时除不了,自然要警告我一番。令我担心的是,他若是早已想出法子,我们却不知晓。” “前几次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人,都到不了他身边儿。有一个得到信任没几天就被查出来。而我们的行动,他虽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但知道的东西,比我们了解他的要多。” 沈仲见他聊到此处,笑着道:“不瞒王爷,这些天我也在想。如今有了一个合适的人,既忠心,长得也好。” 宸王皱眉,问:“你说何人?” 沈仲瞧着宸王的手:“那对儿银钏怕是都被砸的变了形吧。” 宸王脸色忽然凝重,看着沈仲:“你是说?” 沈仲:“那姑娘模样出众,也知道护主。” “可她从未……” “要的就是从未接触过,一张白纸似的美人儿谁会怀疑。” 宸王站起身,眉毛紧皱。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去看沈仲,他正等着答案,不急不躁。见宸王拿不定主意,又说道:“当年他继位,众臣哗然。前朝忠臣死了不下五个,才给您换来‘宸王’的封号。自古,‘宸’便有皇帝的意思,却也包含着王位。他们用命模糊着界线,绝不是想让您当一辈子王爷的。” 宸王走到窗边,想打开窗子,又猛然缩回手。隔着窗纸瞧外面是否有人。 沈仲叫他:“王爷?” 宸王回头,垂眼琢磨了半晌,抬眼问他:“你说我是做皇帝的命?” “当然,除了您绝无旁人。” 宸王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沈仲眼睛一亮,正准备说话,就见宸王挥手让他住口。 宸王浑身上下透着傲气,一字一句道:“可是,我绝不当把自己女人送出去的窝囊皇帝。这天下本就是我的,女人,皇位一个都别想少。” 第29章 狐媚子X王爷男(四.五.六) 薛娘正在跟系统说话,刚才的乐师就是宸王身边的谋士。倒也是真聪明,若不是皇帝作弊,还真就助着宸王成了事儿。不过皇帝虽有鬼怪撑腰,但也是有不足之处的。只能用鬼魂帮他两次,超过次数,他便会因受了太多不是他该得的福分,从而暴毙。 所以,皇帝把这两次机会用在了刀刃上。一次是继位,一次是救命。稳准狠,直接把宸王解决了。 薛娘知道这会儿不管局面如何紧张,都还不到有危险的时候,所以她也不急。胡乱跟系统猜着沈仲会出什么主意。 系统与她说了会儿话,就听丫鬟在一边儿交头接耳:“你们知道么,乐师被王爷罚了一年的银子。他从屋里出来时,身上还有几个鞋印儿呢。” 嗯,皇家演技培训中心,速成。 往后的日子,宸王天天被皇帝叫去宫里,然后再垂头丧气的回屋喝闷酒。王府里人人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招惹祸事。薛娘则是陪着宸王喝酒,硬是练出了连喝两大杯,脸都不带红的。宸王每次见她这么清醒,都觉得可惜。 薛娘听他说,她之前喝醉后听话的很。宸王让她做什么,她都乖乖听着。这个她信,系统已经在她耳边嘲讽好几回了。 可是眼下,薛娘已经能跟宸王掳袖子划拳,还能赢几盘。这会儿她正准备倒酒,就见宸王盯着她看。几杯酒下肚,虽脑子清醒,胆子却大了点儿:“你瞧我做什么,在你眼里这酒比我强。” 宸王点头:“这是实话,酒能让我喝,不像你刚到床上就晕过去,无趣得很。” 薛娘急了,轻拍桌子,顺势坐到宸王腿上,两手勾着他脖子,凑近耳朵:“爷,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呢。” 热气带着酒香,宸王整个人一阵酥麻,扭过头看她,恰好碰着她的唇。温软的触感,宸王眸色加深,拥着她吻住。 半晌,两人分开。薛娘面色潮红,宸王喘着粗气,抱起她往床上倒。脱衣裳前,他不由多问了句:“这回不晕了吧。” 薛娘喘着气吻上宸王,手在他胸前忙着解扣子。宸王见她如此热情,也被撩拨的难受,扣子解得又慢,把衣服撕了。 二人难解难分。 俩人静下来,躺在床上愣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往日送膳的被外面的人拦下,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薛娘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没醒过味儿来。突然一条胳膊压在她身上,宸王的下巴抵在锁骨处:“吩咐人打水,伺候我沐浴。” 薛娘搂住他胳膊,侧躺过来懒懒道:“我也累。” 宸王一听就笑了,震得她锁骨疼,不由扭动身子,他拍拍后背:“老实点儿,刚安生下来。” 薛娘委屈:“我是挺累的。” 宸王抬头看她,薛娘脸颊红晕,眉眼含春,如同娇媚新妇:“这会儿知道累了,刚才是谁那么大胆?你这狐媚相当真不是白长的。” 薛娘羞得低头:“爷。” 宸王道:“没方才喊得好听。” 薛娘气恼的瞪他。宸王也不理会,朝外面唤了几声,进来一个丫鬟。薛娘连忙用被子盖好,偷偷拉着宸王的胳膊,使眼色让他叫丫鬟退下去。 宸王皱眉:“你又想做什么。” 薛娘可怜兮兮的。 宸王挥手让丫鬟下去,顺便让他们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待会儿送过来。然后看薛娘,等着她说话。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宸王身边,抱住他,侧脸贴在他身上:“爷,我伺候你穿衣好不好?” 宸王笑骂她一声,然后站在地上等她伺候。却不见薛娘动作,去看她,她却盯着地上已经碎了的衣服,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宸王故意逗她:“穿不穿?要不我叫丫鬟进来。” 薛娘低头一琢磨,捡起床尾的肚兜和小裤穿好,然后下床去衣柜里翻衣服。找好衣服,放在一边儿,等他沐浴后穿。 宸王是穿着里衣的,瞧见薛娘就这样从床上下来,不禁有些哑然。薛娘注意到宸王一直看她,定是觉得她不合常理,她倒不觉得别扭,夏天去游泳穿的泳衣,比这可清凉多了。 洗澡水都弄好了,薛娘让丫鬟去她的住处,拿一件衣服来。本想着能回屋去洗个澡,宸王还非要她过去服侍。 这么大人了,洗个澡都不会。 薛娘拿水往他身上撩,洗了半晌,宸王心烦意乱的让她穿好衣服走吧。薛娘当时就急了,这什么态度,手比脑子快,直接把水撩他眼睛上。 宸王闭眼,伸手把她拽进浴桶。薛娘惊慌失措的叫喊。俩人又闹腾了半晌。 薛娘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饥肠辘辘,肚子空空的,想拿块点心垫垫,也没力气。一晚上又累又饿。 下人惯会见风使舵,瞧着薛娘得势,且与前段时日大为不同,纷纷找机会与她套近乎。薛娘不耐烦,都一律简单说说,打发了为止。她们热情丝毫不减,仍围着薛娘转。 薛娘被吵的没法子。一直找她别扭的翠梧却没动静。每天都打扮得尤为俏丽,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只是见到薛娘时,仍不用正眼瞧。 薛娘心道,翠梧还挺有骨气,看不惯她就是看不惯,如今碧色裙子也不穿了。她被烦得寻了个僻静地儿躲着,周围都是假山,躺在上面惬意得很。 忽听一男一女,打情骂俏。 薛娘屏住呼吸,认真听着。依稀觉得那女的像是翠梧的声音,男的却没听过。 翠梧道:“你何时来娶我?” 男的笑她:“你这么急着嫁我,羞不羞。” 翠梧却恼了:“你与我本就小时候订了亲,后来我家里遭难,卖进王府为奴。如今你又进了王府作账房,向王爷讨了我去能有多难?你若不进这王府,我绝了这心思也就罢了,可你在这儿,我哪里能不上心?” 男的连忙哄她,翠梧闹别扭不理,僵持了会儿,俩人又和好,开始蜜里调油。 薛娘听了一会儿,觉得日头开始热起来,想挪个阴凉点儿的地方,又怕惊动他们,只好心里盼着他们赶紧走。 又听男的打听宸王近况,翠梧说问这些做什么,男的只说是琢磨王爷的心思,好早点儿娶她过门。翠梧语气嫌弃的很,说天天关屋里喝闷酒,然后与丫鬟混一起。 男的问:“真的如此?” 翠梧:“那还有假。” 男的又问了些关于宸王的事儿,薛娘越听越不对劲儿。她问系统:“这男的是不是有问题?” 系统说:“有,但是你别管。” 薛娘:“啥?” 系统:“这是宸王设的套。” 一句话让薛娘惊得半天合不上嘴,又试探着问:“那,翠梧?” 系统淡淡道:“没错,宸王的探子。要不是翠梧成天跟你住一个屋,知道你底细,宸王能让你近身?” 薛娘觉得她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以后见到翠梧的时候,她都会有意避让,翠梧瞧她的眼神都变怪了,弄不懂薛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知道了这事儿,对着围她一圈的小丫鬟也没那么在意了,指不定谁的身份是个杀手呢。全都在演戏。她高兴了还会撸上去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腕,给她们瞧那一对儿金钏。 有一回正说得热闹,就被宸王撞见了。宸王瞧她一脸得势小人的表情,得瑟的很,气得他用手敲她脑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谁家太太,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就开始张扬。” 薛娘抿唇笑得开心,只是把手凑到他眼前,连声问:“爷,好不好看?你说,好不好看啊?” 语调上扬,拖着长音,故意媚着声音说话。 弄得宸王心里痒痒的,把她拽到怀里,用手捏鼻子,不许张嘴呼吸。一会儿,薛娘就被欺负的眼泪出来了,宸王松开手,她大口大口喘气,他问:“知道错了没?” 薛娘连连点头。 宸王看她来回起伏的胸口,身子一热,又抱到床上去。薛娘反应过来时,心里直骂他畜生。又跟上回一样,折腾的饥肠辘辘,一口热饭没吃。 第二天,宸王差人送来一个首饰盒,还嘱咐她今儿不用去伺候,歇着就行。当时薛娘听见传话的这么说,臊得恨不得钻地底下去。 打开首饰盒,里面放着一对儿白玉手镯,通体洁白,触手生温。她拿起对着阳光,玉镯泛着淡淡光泽,精致的很。还有一只珠钗躺在里面,嵌着两颗精美的大珍珠,旁边还有几颗小的点缀,犹如众星捧月,戴到头上样式也看着别致。 薛娘心想他倒是会送东西,瞧着这些,倒是挺开心,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三伏天还没过去,饶是王府盖了避暑的地儿,住着阴凉惬意,可总不能不出门。冰窖里的冰块儿不断地送出来,冷饮冷食更是不能少的。 宸王连酒都不怎么喝了,嫌过后身上发汗难受。薛娘住的是下人房,哪里有主子的房间阴凉,再加上几个人同住,更是热得不行。所以她都在宸王房里赖着,实在不能赖了才回去。 宸王看见她赖着不走,总要笑上一番,说她没出息。薛娘就指着脑门儿让他看,白嫩嫩的,什么都没有。又说等一到住处,上面全是汗。她就想沾点儿王爷的福气,凉快些。 薛娘的嘴向来能说,宸王懒得与她争辩,就让她待到他歇息时再走。自然,有时歇息时也不用走,直接留到第二日早上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得过去。突然府里开始大兴土木,盖一处院子,刷上红粉绿漆好不喜庆。还种上奇花异草,开的煞是好看。却没人知晓这是要做什么,府中人纷纷猜测。直到有一日,院子的匾额前挂上了红绸子,府中也开始张灯结彩。 明眼儿人看见这景象,就知道怕是要办喜事儿了。能让府中上下这般忙活,定是王爷的事儿。一时,风言风语传得快,薛娘走到哪儿都有人看她,等她走过去了,他们就停下来窃窃私语。 有一回,薛娘不耐烦了,直接就上去问:“你笑什么?” 那丫鬟早听说过薛娘口齿伶俐,偏偏她也是个不省油的角色,当即道:“我笑怎么了,府里哪条规矩不许我笑了?你要是想管我,等成了主子再说。咱俩眼下同为大丫鬟,你多什么事?” 薛娘撸上去袖子,拿帕子扇风:“你说的倒是这么回事儿,可又不全是。” 丫鬟嘴快:“哪里不是?说的跟你是闺阁里的小姐似的,不就跟咱们一样,下人命么。” 薛娘轻笑道:“闺阁小姐,我这辈子是当不上了。可我有福分,做了王爷房里的人。虽说无名无份,却也是管用的,没见那金银首饰全往我屋里送么。你们干活儿,我就跟王爷坐着说话。你说,我跟你一样么。” 丫鬟被薛娘这副嘴脸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你个不要脸的!” 薛娘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臂:“你再给我说一遍。” 丫鬟被她的眼神吓住了,又不想没面子,扭过头不理她。薛娘冷哼一声,松开她。丫鬟脚下啷当,没站稳,差点摔倒。 薛娘盯着她,怒道:“我倒不知是谁告诉你的,伺候爷成了没脸的事。” 丫鬟急了:“我,我没……” 被薛娘打断:“住口!我今儿告诉你,我就是再不济也是伺候爷的。爷要做的事儿,岂是咱们做下人的能随意揣测的。” 又看着其他的丫鬟道:“话既说到这儿了,索性就说个痛快。今后但凡再有这些话传我耳朵里,谁也别怪我不留情面。我虽没名分,但去求爷处置个丫鬟还是行的。” “听到了没!” 众人不敢有异议,皆说不敢不敢。 一番话毕,都各自散了。薛娘拿着帕子擦汗,大热天儿吵架真受罪。她心里也不痛快,摊上这个没脑子的人设,这会儿就把府里人得罪光了,等宸王娶了侧妃,她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宸王娶得侧妃是一个青楼女子,而且是皇帝的女人。皇帝出行不便,不能经常出宫。若是把女子纳到后宫,怕朝臣有意见,他这会儿哪敢得罪他们。想了主意,把这女子变了身份,成了平民良家女子,暗中让宸王纳为侧妃,自然只是名义上的。 一来,不管那些朝臣是否知晓,只要名头上过得去,他们全然不在意。皇帝记挂自家兄弟,天天前去探望,重手足念亲情,名声好听得很。 二来,皇帝天天往王府跑,宸王便是想做些事情,也要顾及着他在。 这都是按着之前的命运发生的事情。那段时间,宸王憋屈得很,好好的宅院成了皇帝的后院,供他行乐。而宸王想与人商议事情,又不得不因为皇帝搁置下来。 后来女子不知怎的竟死了,皇帝震怒,处处下狠手打压宸王。宸王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召集人马准备与皇帝决一生死。 接着宸王谋反失败,皇帝还拿了这件事儿出来说道,把宸王批得一文不值。说他贪恋美色,玷污皇室清誉,竟辜负信任,把青楼女子说成良家之人,求得皇帝恩泽,娶其成为侧妃。 后人读了史册,提起宸王无不是摇头说是个昏庸之人,且以下犯上,臭名昭著。 薛娘眼下只能充当不知道,还得跟人吵架出一身汗。这天气热得实在受不了,她琢磨着拿些果子榨出汁加冰块儿喝。府里倒有做的,可都是给主子吃的。宸王见她在边儿上站着,也会分些给她。可吃完一份儿,又不好意思再要,太不过瘾。 打了水,把冰好的葡萄用井水洗一遍。这些果子最不金贵,只是被厨子做出来就镀了一层金。她刚把瓢碗准备好,就有人过来叫她,说王爷找她过去。 薛娘手里的活儿不停,边做边说:“你去回王爷,说我正弄吃的,待会儿做好了拿过去让他尝尝。” 丫鬟为难,站着不动想劝几句,就听薛娘催促:“快去啊,傻站着做什么。” 丫鬟犹豫一番,还是去给宸王回了话。 宸王听闻,眉毛一挑,问道:“她做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丫鬟道:“奴婢瞧见她拿了许多果子,刚洗干净,想来是做些甜口的东西。” 宸王把手里的瓜果扔到桌子上,面色不善,哼道:“长本事了她。” 薛娘这儿累得满头大汗,做了一半儿就后悔了。还不如凑在宸王身边吃现成的。大热的天儿,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她就纳了闷,系统那么智能,怎么就没一个给宿主降温的技能呢,这多实用啊。 系统凉凉地道:“想凉快,赶快把任务完了,回地府去,凉快得很。” 薛娘忙活了大半天,衣裳都湿透了,才榨出一小碗儿葡萄汁。她把碗放在冰盘里冰着,然后去洗漱一番,换身儿衣服。等一切都弄妥当了,葡萄汁也变得冰凉冰凉。 薛娘先尝了一口,酸酸的,甜味比较轻,不过夏天喝也挺好,降暑也开胃。然后端着盘子去宸王房里见他。 宸王躺在椅子上,围着好几个丫鬟给他打扇,舒服得很,可一见到她,脸就拉下来。薛娘当没瞧见,把盘子放桌上,给宸王施礼。 宸王过了会儿才让她起来,瞧着她道:“你长本事了,还敢让我等你?” 可不是么,好感度都四十二了还怕啥。 薛娘冲他一笑,拿了装葡萄汁的碧玉小碗,颜色看着雅致。玉本就性凉,在冰块儿上放了会儿更是凉手。她走到宸王跟前,蹲下说话:“爷,您尝尝看,好喝么。” 宸王只瞟了一眼,便不去看她,也不接过来。 薛娘咬着下唇,眼露委屈:“爷,我手凉的很。” 宸王听见话,看了她手一眼,细白的手指捧着绿色的玉碗,露出的指尖凉得通红。他嫌弃道:“该,让你成天闲的不干正事儿,偏要去琢磨这些没用的。” 薛娘看着宸王,也不说话。 宸王接过来,用勺子盛了一匙:“好喝么?” 薛娘两手正在互搓,听见他这么问,答道:“不知道,还没尝呢。” 宸王听了好笑,拿手敲她脑门儿:“没尝过的东西,也敢给我吃?” 薛娘去拉他的手,不让他动。宸王被她的手凉的瞬间抽出来,皱眉道:“见天儿的喊热,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会儿功夫就凉成这样儿了。” 薛娘见他不动作,索性就着他的手,伸头轻轻抿了一口:“回爷,滋味儿还不错。又酸又甜。” 宸王骂她大胆,薛娘连连点头。他气的直叹气,喝了一大口,酸的整个脸都皱在一起了。旁边的丫鬟赶紧把碗接过来。 宸王说薛娘欺骗主子,这东西简直糟蹋人的舌头。薛娘皱眉,看着丫鬟手里的碗,不甘心道:“有那么难喝么。” 宸王懒得理她,让人上来今日的奶冰。丫鬟送上来递给宸王,他尝了一口,赞道:“这才是好东西。” 薛娘眼巴巴地瞧着。 宸王全当没看见,一股脑全吃干净了。平日里他都让人做两份儿,而且今儿早就吃过了,偏偏这个时候再吃一回,还是独食。 薛娘暗自撇嘴,他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宸王吃好后,舒服得很,倚在躺椅上,把薛娘抱怀里。薛娘嫌热,想坐起来,被宸王拍了一下才老实。他抚摸她的头发:“今儿又跟人吵架了?” 薛娘懒懒应道:“嗯。” 宸王轻声道:“真觉得名分不重要?” 薛娘道:“能在爷身边儿就成,那些虚名没什么要紧的。” 宸王低头看她的脸:“真话?” 薛娘认真道:“假的。” 宸王盯了薛娘半晌,朗声大笑。 薛娘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讨了宸王欢心,见天儿的往她那儿送首饰。一开始她琢磨着要换个首饰盒,后来她觉得还是换个梳妆台靠谱些。 宸王既送过来,她也就戴着。他有一回瞧着好看,还自夸了一句他眼光好。然后送的首饰更多了,还非要薛娘戴上后再过来。 他分着送些金簪,耳环倒还好,薛娘天天换着样儿戴,心里也高兴。瞧着她这样,宸王送的特起劲儿,有一天连着送了十来样首饰,光是簪子就有四支。 薛娘照着镜子都带上,活脱脱一个变成人形的金子。只好挑了几样顺眼的戴上,刚到宸王屋里就被他看出来了,皱着眉问她:“怎么没有都戴上?” 薛娘站他面前,伸开手臂:“你瞧瞧我,若都把那些金啊玉啊的戴上,还能干活儿么?怕是压得我没走几步路就直喘了。那些东西有没长腿儿,放在盒子里还怕跑了不成?” 宸王听她说得有趣儿,只是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府里的房子差不多都弄好了,该挂的喜字也都挂上,走到哪儿都是一片红。正在事情梗节儿上,却听就有人嚷嚷着出事儿了。 薛娘跟着去看,宸王院前跪了一地的人,旁边还有一圈人围着,为了杀鸡给猴看。薛娘没挤到前面去,就在后面听着。 说话的男人正是那天与翠梧在一起的,他声音颤抖,十分惶恐:“我没做过,账本上的东西我一概不知。” 管家怒道:“不知!你做账房的竟不知这账本出了差错?那就更该死。” 薛娘心道,这是抓到鱼准备收网了。又看看周围的人,没瞧见翠梧。正琢磨着,忽听宸王开口,声音深沉,听不出情绪:“一年一次的账目核对,你竟出了岔子。若是良田少写了一亩,金子少说了一锭,制成账册呈给圣上,你可知这府里不管是主子还是奴仆,全部都得死?” 男人名叫冯斯,是由管家介绍来当账房的。他这儿出了事儿,管家心里着急上火,又害怕。唯恐宸王连带着要了他的命,就算网开一面,打折了腿除去管家之位,往后的日子过的也定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管家又气又急,指着冯斯骂道:“你个白眼狼,我给你碗饭吃,却反过头来害我!你快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冯斯哭得伤心,直呼冤枉。 宸王命人用刑,他的哀号声顿时响起,震得每个人的耳膜十分难受。薛娘揉揉发胀的耳朵,想着真不该来这儿,眼下想走也不能走了。 过了半晌,冯斯只剩下半口气,宸王这才让人都散了。薛娘挤在人群堆儿里,也不知宸王是怎么瞧见她的,竟喊了一句:“流芷。” 薛娘转身,旁边的人见她往回走,都停下来让路。到了宸王身边站着,他胳膊支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叫薛娘再往前走走。 薛娘走到他眼前,问道:“爷?” 宸王伸手去够她,薛娘蹲下来,他抚上她的脸颊,盯着她看,专注又认真。忽而温柔一笑,轻拍她的脸颊道:“没事儿了,走吧。” 薛娘正真诚的看着他,就听见让她走,心里直说莫名其妙。宸王这会儿不要她在身边儿伺候,那就只能回住处待着了。 到了住处,刚进门就瞧见翠梧在床上躺着。薛娘也不多说话,脚步轻轻的走到离她远一些的窗户前。看了半天外面的绿树绿草,没意思得很。回头一看,就见翠梧从床上坐起来,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 薛娘吓了一跳,问:“你看我做什么?” 翠梧眼睛向下看,说出一句:“看你命好。”又抬眼看她,眼圈儿已经泛红。吸口气,一翻身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薛娘愣了半天,看来这戏演过头儿了,容易出事儿。 谁也不知道冯斯最后被如何处置了,他们这群下人只看了一场审讯的戏,连个结尾也没见到。只是管家被罚了两年工钱,打了五棍子,便没事儿了。管家连说宸王开恩,对下人宽厚。 又过了几天,王府热闹起来。唢呐吹的震天响,吉祥话张嘴便是一大堆。因是纳侧妃,仪式也没那么隆重,只是挂了红,弄点儿动静出来就罢了。 侧妃蒙着盖头,薛娘在丫鬟堆儿里没看见长什么样儿,宸王那天倒是精神得很。瞧见他面带喜气,薛娘竟有些心酸。 说不清是因着吃醋,还是心疼他被人这么欺负。 过场都走完,事儿都弄清了,也就晚上了。宸王没与侧妃待在一个屋子,自个儿在书房。命人若是有人来府,定要来报。 话刚交待毕,就有小厮前来说有人要见王爷。 宸王神色一凛,整了衣襟,藏蓝色的绸缎衬得他尤为贵气。亲自走到大门口迎接,果然是皇上。他与宸王容貌有几分相似,都是鹰钩鼻,俩眼睛深邃。 皇帝一见到宸王,就笑着调侃:“你府上刚办完喜事儿就是不同,老远就觉得这地儿有喜气。” 宸王连忙跪地行礼:“我早已命人将府里的披红都摘下,请皇上入府歇着。” 皇帝笑眯眯地让他起来,问了一句新纳的侧妃在哪间屋子。宸王道:“甭管是哪间,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您的,我这就带你过去。” 来到一处院子,假山似是真的,已经入夜,借着灯笼里透出的光,看着十分有趣。还栽种着夜晚开的花草,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宸王指着一间房道:“那便是了。我不多打扰,还请皇上容我退下。” 皇帝点点头,然后打开屋门进去。房门关上后,里面立刻娇笑阵阵。宸王打量了这院子一番,握紧了拳头。听着里面放肆的浪语,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薛娘正在书房前站着,方才有人来传话,说王爷要她在这儿等。也不说什么事儿。等了大半天,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又不敢进书房等,她心里直上火,在地上来回走。 宸王过来后就看见薛娘跟只无头苍蝇似得。月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斜斜洒下,落在他的衣衫上,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但一说话,就让人生厌:“你在那儿瞎转悠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晚上耗子成精了。” 薛娘这才注意到他来了,她被热天弄的烦躁,又被蚊子咬的难受,听见他这么说,顿时气得脑仁儿疼:“爷,您大晚上的命人把我叫到这儿来,又说我耗子成精,您什么时候添了养耗子玩儿的爱好?” 宸王听得直摇头:“我没这爱好,你倒是喜欢把自个儿比作耗子精。” 薛娘气得直瞪眼。 宸王见她真急了,伸手拍拍她的脑袋,柔声道:“行了,今儿委屈你了。” 薛娘点头,给他看胳膊上咬的包,一个连着一个,红肿了一大片:“你看,可难受了。” 宸王握住她的手,看了看:“笨,一大个活人让蚊子咬这么多包。” 薛娘道:“蚊子也是活的。” 他叹着气打开书房门,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把她拉到大腿上。见她还去挠胳膊,宸王看了一眼:“都快挠破了,到时候留了印子看你怎么办。” 薛娘不在意:‘蚊子咬的包,抓破了过几日印子就消下去了。“ 书房抽屉里备着药箱,宸王从中拿了药给她抹上。清清凉凉的,痒意顿时减了许多。薛娘的眉头这才舒展开。 宸王觉得有趣,伸手去摸她的眉。刚抹完药,手上味道呛得很,薛娘眼泪儿顿时就下来了。宸王连忙用手给她擦,结果帮了倒忙。薛娘用手推搡他,拿了腰里别着的手绢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 就这么可怜巴巴的流眼泪。 宸王看了她半天,忽然把薛娘搂在怀里,过了半天才问她:“若是给你名分,想做什么。” 薛娘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忙着拿手绢擦。听见宸王这么问她,哪里有心思回答,只是抽噎道:“爷给我什么名分,我便要什么。” 窗外的促织叫个不停,一轮圆月正当空。屋内二人相拥,静默不语,除了薛娘低泣。半晌,宸王放开她,看见薛娘还在哭,嫌弃道:“怎么哭个不停。”又想给她擦眼泪,薛娘连忙往后躲。 宸王瞧着她这副样儿,发出笑声。忽又叹气道:“真是我给你什么,你便要什么名分?” 薛娘边擦泪边点头。 宸王摇头,她这哪儿像同意的样子。单手搂住她,另一只手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把薛娘抱上桌。 薛娘一惊,哭着问:“你干嘛?” 宸王眉毛一挑:“洞房啊。” 第30章 狐媚子X王爷男(七) 薛娘一巴掌把宸王的手拍开,袖子一擦眼泪,斜眼看他:“洞房?你进错屋了。不去那挂红绸的屋子里,来这都是些书画的房里做什么。” 宸王眉毛一拧,看着她叫板:“你长本事了,方才谁说的我给什么名分,她就要什么的?” 薛娘歪头道:“我也早跟爷说过了,那是假话。” 宸王又去捏她鼻子,薛娘这回学聪明了,一下躲开他。宸王也不放过她,俩人闹了一阵儿。他也没了兴致,让薛娘回住处歇息。 薛娘准备起身回去,拍拍一直搂着她的宸王:“你倒是放开我啊,这样我怎么回去?”又悄声说,“要不你抱我过去?” 宸王没理她,抱怀里揉搓了会儿才放开。薛娘被他弄得脸跟涂了几层胭脂似的,宸王摩挲着她的下巴:“你自个儿照镜子瞧瞧,这模样像不像新娘子。有你在这儿勾着我,我不找你洞房找谁?” 薛娘嗔怪地去推他。 宸王又被她撩拨起来,双手制住薛娘。俩人折腾大半天,早把让薛娘回去的话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是深夜,薛娘软着身子出了书房。 宸王揉着额头看见书桌上的凌乱,还有地上一堆的书卷公文,愣了半天。忽然摇头笑道:“狐媚子。” 新来的侧妃天天在院里不出门,身边伺候的也就那几个丫鬟。府里的下人见过这位侧妃模样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薛娘就是没见过她容貌的那堆人里面的其中一个。得着一次机会,偏巧给侧妃送新做好的衣服的丫鬟中暑,身上又是发热又是闹肚子,薛娘瞧见了说要帮她。那丫鬟还不敢,生怕薛娘惹了祸事。薛娘也不强求,果然那丫鬟忍不住往厕所跑,只好不放心的把衣服交给她。 薛娘到了侧妃院子里,瞧着精致的景儿,暗自道还真是够用心的。进屋里请了安,也没抬头,就听温柔的女声:“起来吧。”又叫身边的丫头把衣服接过来。 薛娘这才起身,抬头看她。眉目如画,身量纤纤,低头一笑,明艳动人。 侧妃轻言细语道:“大热的天儿,还难为你跑来跑去。怪热的,快坐下歇歇。”又唤丫鬟,“拿冰镇果子来,让她消消暑。” 薛娘神情平静,施礼道:“万没有这样的规矩,这本就是下人该做的。我也得回话去,告退。” 侧妃却不让她走,让薛娘过来拉着手道:“一进府就听他们说丫鬟里数你机灵。怎么刚来了我这儿就要走。” 薛娘只管笑。觉得被她拽着的手发麻。说了会儿话终于出来了,薛娘站在日头底下好好晒了晒,全身出了汗,她才舒服些。 侧妃居然已是个死人。一接触到,就觉得她浑身都是阴气。全凭邪术吊着一口气,绝活不过半个月。算算那个时间,就是宸王谋反失败的时候。 皇帝情深,怕是未必如此。 自从知道这事儿后,薛娘就没睡过安稳觉,天天琢磨着皇帝把死人安排到这儿,除了找个由头逼宸王动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事儿没想清楚,眼圈却愈来愈黑。宸王见了直皱眉,问她脑子里都想什么,大晚上也不闲着。 薛娘正有事儿放在心上,哪儿有空搭理他,把他推开便扭头干活去了。宸王说她没规矩,薛娘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宸王怔住,气得不再与她说话,自个儿一个人待着看公文。过了会儿就瞟一眼薛娘,她正拿了抹布擦桌子。再瞟一眼,还在擦。一本公文看完,她还是没收拾停当。他把公文放桌上,哗啦一声弄得特别大。 薛娘下意识地朝那儿看一眼,宸王注意到她看过来,连忙正襟危坐,薛娘莫名其妙,又继续忙活着。宸王气得不再看她。 薛娘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不由叹气把这事儿先放到一边,这才想起来宸王。她倒了杯茶送过去:“爷,看了大半天,歇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 宸王自顾自的看着,没理她。薛娘以为他用着心没听见,又叫了一遍,宸王还是不说话。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儿,还是系统提醒说他闹情绪了。 薛娘莞尔,把茶杯放桌子上。半蹲着身子,头伸到他眼前,带着揶揄:“爷。” 宸王转过身子不看她,薛娘手抚上他的肩:“爷,我错了成不成,别闹脾气了。” 宸王听她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扭过身子与薛娘面对面:“你在我跟前儿装什么老成,自个儿多大不知道么。” 薛娘驾轻就熟地坐上大腿,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媚道:“我倒是想往小了打扮,可爷您也不吃那套啊。” 宸王皱着眉问她:“你见着她了?” 薛娘知道他说的是侧妃,便点点头。宸王高声道:“你见她做什么,平日里你好看热闹,她那里清静得很,没事儿少往那儿跑。” 薛娘笑了笑,道:“可不是么,人家长得贤良淑德,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我这个丫鬟凑上去,怕是污了她的眼。” 宸王斥道:“胡说,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她……”话头顿住,又调笑薛娘:“别说,爷最近瞧着你这副狐媚相还真顺眼多了。” 薛娘心道,能不顺眼么。都到百分之八十了。 宸王说:“你用不着讨好她,若是想得势不如多在我身上下功夫。” 薛娘道:“我没少下啊。” 不管如何与宸王说话逗闷子,薛娘仍是心里压着事儿,后来听见有人说王府闹鬼,她的心一下就定了。她仔细打听,说是有人值夜时,见着一女鬼,脸色发青,披着长发,恐怖至极。 薛娘特意晚上不睡觉,蹲在女鬼出没的地儿。她被蚊子咬的半点睡意都没有,双眼瞪大。果不其然,忽觉脚下阴风阵阵,眼前一道白影划过。薛娘眯眼,可算是等到了。 猫着腰,手拿串铃伺机把她降住。却不想只见到她来回转,半点动作都没有。瞧见薛娘了,也愣愣的,站在那儿不动。 薛娘问系统:“这鬼咋了?” 系统:“出故障了。” “啥?” “就是,她说是鬼但还不算是鬼,身体里还有一缕魂没出来,所以她看上去有点儿呆。等身体死透了,就好了。” “也就是说,她来回晃悠其实是在等那缕魂归位?” “对啊。” 薛娘只能扫兴的回去,看看手里的串铃,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侧妃身子越来越差,不知怎的感了风寒,吃了几天药都不见好,还吐出口血。 皇帝急得白天都往这儿跑,丝毫不避讳人,说是关心弟妹。薛娘对这种说辞真是感动得很。不过,他这么一来,到方便了薛娘。她早就发愁该怎么到皇帝身边,把鬼和人都收拾了。 她让系统开了光环,凡是修炼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是同类。皇帝每次来,身边都会带上帮他施法的人,说是贴身侍卫。 这回她做足了准备,特意穿了件儿亮色衣服。偷偷跟在侧妃院伺候的丫鬟换了班,宸王一向不许他靠近那个院子。她只能在皇帝来之前躲着他,告诉他今儿身子不爽利,在房里歇着。 宸王还派人送了补品,又差人诊脉,还传了话说等皇帝走了他就来看她。弄得薛娘心里惶惶的,这要是知道了她在骗他,指不定什么后果。 皇帝一身家常打扮,佩戴着一枚玉,拿着把折扇。宸王在身边陪着一同往院子走。二人进来,众丫鬟仆人行礼。薛娘注意力全放在施法的人身上。 施法的人名叫吴水。他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儿,转着头来回在人堆儿里找。皇帝正与宸王说笑,见他停住不走,脸上的笑凝住问道:“何事?” 吴水目光搜寻了一圈,定到低着头的薛娘身上,轻声与皇帝说道:“只是看见王府内里的丫鬟貌美,一时失礼了。” 皇帝却没笑,他知道这是场面话,却也顺着说:“哪个丫鬟,竟让你失了魂。” 吴水伸手一指,正指向薛娘。 宸王脸色一沉,看见薛娘穿着一件藕粉色的纱裙,衬得肤白如脂,微微低头,此刻正有一丝惊慌,露出十足十的媚态。 皇帝看见怔住,看了看吴水:“那便指给你当媳妇,省得你……” 未等他话说完,宸王就厉声道:“偌大的天下还找不出一个绝色佳人来么,非得在我府上挑。你这侍卫好大的胆子,在王府失态念在你侍奉皇上尽心,也就不计较了。可却仗着皇上宠你,还要讨了回家去,竟真是不把我这个王爷放眼里了。” 皇帝听他说完这番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宸王在他面前玩世不恭,却从不敢这么说话。皱着眉头道:“不过一个丫鬟,何必动这么大气。玩笑话岂可当真。” 宸王嘲讽道:“玩笑话哪里是他一个侍卫配说的。” 皇帝动怒,却不好发作,冷哼一声带着人往屋里去了。众丫鬟仆人也都让宸王派去忙活,一时只剩下薛娘与他在那儿站着。 薛娘拉拉他的衣摆,低头道:“我再也不敢了,肯定没下次。不靠近这儿了。” 宸王没动静,薛娘偷偷看他,被他抓个正着。宸王轻轻拥她在怀里,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来,没听过在自个儿家还有禁地不能去的。以后想去哪儿去那儿。” 薛娘听他在耳边说:“我护着你,不用怕。” 第31章 狐媚子X王爷男(八) 薛娘听了宸王的话,心里暗道还是等我护你算了。她面儿上一副高兴的样子,拉着宸王的胳膊说软话。宸王却嫌她腻歪,又数落了薛娘两句让她赶紧回去。 薛娘低着头嘀咕几句,悻悻地走了。宸王在一边儿看得直摇头。 不管如何,今儿已经让皇帝注意到她,过几日想必就会有所动作。薛娘猜得没错,皇帝原本是天天都来,自从见了她后就安生了好几天。侧妃躺在床上天天咳血,眼里都没了神采。 宸王因着皇帝的反常,又想不出缘由,脸色差得很,眉毛没一刻是舒展开的。薛娘也不能张口安慰他,只是尽量不在他眼前晃悠,免得扰他心烦。 就这也不行,宸王心里烦得很,在薛娘面前更是不掩饰,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两次,薛娘还能念着不崩人设,忍住了不痛快。她都觉得是上辈子养孩子把耐心练出来了。宸王反倒得寸进尺,仍是脾气坏得很。 他让薛娘给他倒茶喝,薛娘给他端过来,宸王揭开杯盖撇去浮沫,闻了闻就说茶不新鲜,重重往桌上一放,茶水溅出来。 这是今年的新茶,被人好好的放着,昨儿他才喝过,这会儿就觉得不新鲜了。薛娘又去拿了别的茶叶,让人沏好,她再端过去。宸王刚接过来,连茶盖儿都没揭开,就放桌上,道:“怎么沏的茶,这么烫就送过来。” 薛娘眉头一跳,站他面前指着那茶杯道:“这茶杯跟王府犯冲,爷要是看着不开心就砸了它。” 宸王皱着眉看她,没明白她想做什么。 薛娘道:“你要是懒得动手,这活儿就交给我来。” 话毕,薛娘拿起茶杯朝大理石地面狠狠砸去,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流出来湿漉漉的。薛娘让人把这摊子收拾了,回过身对没反应过来的宸王道:“爷,我给你沏茶去。您放心,这回我肯定挑个您看着顺眼的杯子。” 宸王有点儿犯迷糊,她这是在发火儿?竟敢如此放肆。他坐直了身子,虎着脸等薛娘回来。薛娘一进门就是满脸笑,端着个红木托盘,放着的是青花瓷茶杯。款步走到宸王跟前,把茶水递给他。 宸王本想不理她,却被薛娘柔着叫了一声爷,一时忘了。接过来,触手冰凉。往茶杯里一看,哪里有茶叶,分明是一杯子冰块儿。 宸王瞧了薛娘一眼,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屋子的下人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宸王端着茶杯送到唇边,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然后放到桌上再也没去碰。 薛娘呼出一口气,痛快了不少。 系统头疼得很,不知道该不该电她,被薛娘一句话堵回来了。薛娘说宸王最近火气太旺,为了他好,特意费心去拿冰块儿,哪里算崩人设。 忽听门外脚步匆匆,一个丫鬟跪地,慌乱地说道:“侧妃娘娘不好了!” 宸王神情微妙,不见急色,盯着跪在地上十分焦急的丫鬟问:“如何不好了?” 丫鬟一怔,语速极快地回道:“江太医在那儿守着,原先娘娘虽不见起色,却也并无加重之势。可这会儿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她……” 丫鬟不敢再说,低着头跪在那儿等宸王说话。她见宸王如此镇定,心里也明了他怕是不在意,这趟差事跑得应该不会被波及。 宸王嗯了一声,让丫鬟先回去,传他的话让太医好好诊治。又叫来人派去皇宫传消息。他眼睛往杯子上一瞧,揭开盖子,往嘴里倒了几个冰块,嚼碎咽下。 他起身拍拍薛娘的头,让她好好在这儿待着。看见薛娘点头应了才放心出门。皇帝得着信儿,眉头一皱,审视着报信儿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报信人跪在地上把侧妃的情况都细说了一遍。 皇帝点头,让他出宫告诉宸王,他片刻就到。报信人出了宫,被风一吹,打了个冷颤。皇帝让殿里的宫女太监退下,单独留下吴水。 皇帝问他:“可把东西备好了?” 吴水道:“还差些火候,怕是不能将那人降住。”他指的是薛娘。 皇帝责怪:“许多天过去,怎得还无进展。” 吴水神色淡淡,也不再说话。皇帝面色难看,也不好多做责怪,说道:“那就随朕走一趟吧。” 二人这次身边带着四五个护卫,身上都佩着刀剑。王府的门房见了这阵势,也没腿软,行了礼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去。府里人人脸色灰败,走进侧妃住的院子,听见一阵哀嚎。 皇帝整了神色,悲伤地走进去。就见宸王坐在外间,与卧室隔着一层纱帘,哭得伤心,嘴里念着:“皇上,我对不起你啊!” 那姿态和语调,任谁见了都以为是皇帝驾崩了。 皇帝正要发作,就见他扑过来抱住他的腰身,伤心欲绝:“皇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真真的是没有啊。”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过了会儿才斥道:“放开,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像什么话。”宸王还抱着他不放,皇帝又不好叫侍卫动手,使劲儿才把宸王推开。 皇帝掀开纱帘,走到床边看了看侧妃,脸色不是苍白,而是发青。他握住她的手,指甲也尤为发软。皇帝垂目,思绪万千。过了会儿抬眼看了看她,又看向纱帘。 薄薄一层,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外面。宸王正悲切地哭着,皇帝就这么看了半晌,动动发僵的脖子,看了眼侧妃,松开握着她的手,整好衣襟,准备出去,就听一声微弱的咳嗽。 皇帝回头一看,侧妃正断断续续地咳嗽着。他换上失望之色。侧妃又缓过来了,皇帝与宸王看着对方,神情都有些怪异。 过后几天,皇帝都来王府看侧妃,无微不至又深情得很。宸王都在外候着,皇帝有意无意地提起薛娘,他都装傻充愣带过去。宸王只是以为皇帝对薛娘的容貌上了心,倒想不到鬼怪的事儿。 宸王看着薛娘在他怀里说话,总是忍不住去捏她鼻子,把她弄得满脸憋红,又咬她的耳垂夸她好看。薛娘对他这样颇为不满,却又拦不住,只好报复性的去挠他痒痒。 宸王这人怕痒的很。 日子过了三四天,侧妃仍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薛娘算算日子,半个月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天时,就是侧妃死的日子。宸王却被朝中一个大臣邀到府里,薛娘知道其中有诈,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 在宸王临走的时候,她拉着他的袖子。宸王搂住她的腰,笑道:“等着我回来。今儿很重要,得去。” 薛娘笑着点头,心想这样也好。皇帝若是来了,宸王不在,她倒是方便跟他到皇宫把鬼给除了。省的在王府动手崩人设。 不出所料,侧妃前脚咽气,府上跑去给宸王送信的人还没出去,皇帝就到府里了。带着的侍卫把王府围住,送信儿的跑不出去。好在宸王有准备,暗中护着王府的人赶紧去给他报信儿。 皇帝到侧妃房里看了一眼,便出来了,让人把薛娘找来。下人们面面相觑,谁不知道薛娘是宸王的人,哪里敢做这事儿。却又碍着皇帝,战战兢兢地把薛娘叫来。 皇帝打量了一番,薛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他赞了一声:“果真是个美人坯子。随我回宫去吧。”说完就要动身。 薛娘眉头一皱,跪在地上道:“不敢欺瞒皇上,我虽是个丫鬟,却早已是王爷的人了。” 皇帝却没理她,仍出门去。带来的侍卫上前挟住她,薛娘作势拼命挣扎,却见吴水上前拿东西朝她一晃,薛娘便浑身都动不得了。 吴水满意地笑道:“带走。” 王府的人都想动手拦住,却都拿不定主意。乐师沈仲在远处瞧着,一行人拖着动弹不得的薛娘出了王府,他阴沉着脸思绪来回翻滚。 丞相府门前,华贵的马车轿辇停着两三辆。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神色慌乱,与门房说话,有事儿禀告宸王。门房儿却铁了心一般,说什么都不让他进,大门砰的一关,上了锁。 那人瞧了瞧府内高墙,琢磨了会儿,翻身摸了进去。 丞相府里,众人正看着一出戏。戏台上热闹得很。宸王对这些向来不感兴趣,看了没多久就厌了。丞相看出来了,连忙换成歌舞,与宸王道:“府里新来了一个班子。舞跳得尤为好看,真是只应天上有。难得的是,人长得也清丽脱俗,如幽兰一般。” 宸王笑着点头:“你这府上好玩儿的倒是不少。” 丞相:“我这也是自卖自夸,不想让王爷待了片刻就觉得没趣味。不过人长得是漂亮。”说着,那女子上了台。 一身白衣,眉眼缠绵,却又脱俗得很,好似仙女下凡。 丞相笑道:“王爷见识广,不知这女子可否能与王爷的佳人相比?” 宸王瞧了眼台上腰肢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女子,道:“比不上。” 丞相认定这舞女长得最好,便以为宸王在夸她,道:“这女子确实难得,光……” 没等他说完,宸王就在那儿摇头,嗤笑道:“我说的是她,哪里够格与我的人放在一块儿比。” 身段儿不够娇,眼神不够媚。 哪里好看。 第32章 狐媚子X王爷男(九) 丞相闻言神情有些僵硬,也不再多话,传话让舞女下台,又换上婉转缠绵的戏曲。艳丽的扮相极为夺目,眼神的媚态浑然天成。宸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今儿是来拉拢丞相的,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便笑笑说道:“这唱腔不错。” 丞相也识趣儿,忙附和着攀谈起来。 宸王也是琢磨了半天才决定来他这儿。丞相在朝中一直观望着,做事八面玲珑,从不得罪人。今儿却难得主动邀他,总要来探探口风,若有了丞相的支持,办起事儿来要顺利多了。 俩人谈了一会儿,却不见丞相提一句关于朝堂上的话,宸王稍一提,他就往歌舞上面绕,装糊涂。宸王不由心下一沉,他若不是来表明心意的,那今儿这场宴席怕是不妙啊。 宸王的笑容冷淡了几分,揉揉发酸的脖子,只觉得眼前的戏子吵闹。忽听刀剑碰撞的声音,由远而近。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戏台旁边的小园子。 青石砖地,黑布靴踩在上面。突然出现的几人,挥舞着刀剑。台上戏子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丞相忙唤人过来。宸王皱着眉头,细看正与丞相府护院交手的男子,眼睛一眯。瞥了眼慌乱的丞相,宸王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丞相,让他们停手吧。” 丞相回过头行礼,疑惑道:“王爷?” 宸王笑着道:“家奴不懂事,惊扰了丞相府。” 丞相一顿,连忙弯下腰道:“是丞相府的人不识泰山,竟拦了王爷的人。”又急忙让人停手,刀剑声瞬间静下来。戏子的尖叫仍突兀的响着。宸王揉揉太阳穴,吼了一声:“都退下去,别在那儿鬼哭狼嚎的。” 家奴跪地叩见宸王,沉着声音:“禀王爷,侧妃娘娘殡天了。” 宸王眉头一皱,问道:“府里可有什么事发生?” “皇上来过,把……” 宸王突然心里不安,见他半天说不出来,更是着急,大声道:“说啊!” “皇上把流芷姑娘带走了。” 宸王一下子站起身,脸色阴沉不定,他看了眼丞相,冷笑道:“我真是犯糊涂了,竟被你啄了眼睛。” 丞相被他瞪得一个激灵,不知怎的说话磕巴起来:“臣……臣不敢。” 宸王走近看着他,表情阴狠,语调慢悠悠道:“丞相大人,你不再做墙头草了也好。到时也容易把账算清楚,省的推来推去,反让我落了个昏庸的骂名。” 丞相跪在地上,连头都看不见:“宸王何来此话,莫要冤枉了老臣。” 宸王看也不看他,领着家奴出了丞相府。坐上来时的马车,宸王脑子发胀,疼得很。狠狠捶了几拳,才让自个儿静下来。 外面赶车的人听见动静,小声问道:“王爷?” 宸王用拳头砸着眉心:“没你事儿。” 王爷府,只要是会喘气儿的都战战兢兢的。连那长廊挂着的金笼里面叽叽喳喳的画眉,都敛了声势,不再闹腾。所有人见到宸王大气都不敢出。他平时对下人宽厚,可如今出了这等事,谁还能好脾气的说话做事。 宸王进了府里,头一件事就是把沈仲叫到书房。沈仲到了房里,就责备宸王怎么如此不小心,竟半点掩饰都没有的把他一个乐师叫来了。 宸王面无表情,阴沉沉地看了眼沈仲。他连忙噤声,请罪道:“我该死,可当时那般情景,若是出了手,便成了以卵击石,还会乱了计划。” 宸王平淡地说道:“传令下去,计划提前,都管好手底下的人,进宫的时候谁都不许掉链子。” 沈仲一惊:“这与定好的时间差太多了。怕是……” 宸王镇定的很,瞥了他一眼,细细说来:“皇帝来府上走这一遭,你以为就只是想杀我的威风?他早就算好了那女人什么时候死,让丞相把我支走,带走了流芷。一来,是想激怒我早日动手,他好趁着我羽翼未丰,把我除了。还不落骂名。” 说到这儿他嗤笑一声:“别人的好儿都让他抢了,却还要把污水浇别人一头。那我就顺了他的意,他得到的消息都是错的,怕是以为咱们的人马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不就是一身骂名么,有何顾虑。生前谁敢当着我的面儿说,死后我也听不见了。” 沈仲还要再劝,却见宸王打定了主意,又比较了一番,胜算的把握还是大的。而宸王此时十分淡定,丝毫不见急躁,想来不是冲动做的决定,他便遵命下去了。 宸王见书房的门关上,他去拿水喝。却听杯沿一直响,一低头才看见自个儿的手抖个不停。他连忙咽了几口茶水,心仍跳的极快。心里一乱,把杯子随手砸在地上。 宸王眼前一花,好似看见薛娘那天站在他面前摔杯子的模样。气得脸颊泛红,仍笑眯眯地与他说话,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她就是故意摔的。整个人俏皮又娇媚得很。 宸王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原本有什么东西,活生生给剜了去,疼得很。还有无尽的慌乱快要将他淹没。 薛娘那儿正吃香的喝辣的。 桌上摆着三十几道菜,各个样式精美,吃起来香甜。薛娘平日爱吃肉,宸王怕她吃多了积食,总给她夹一些,就不让她吃了。薛娘这回敞开了吃,每样都尝一尝,痛快得很。 旁边有吴水伺候,他见薛娘酒杯空了就倒满。薛娘这顿饭吃得心满意足,跟系统念叨:“皇宫这地方就是好啊,吃得东西都不一样。” 系统嫌她没出息:“你能不能优雅点儿,都死过多少次了,还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薛娘:“你会做菜不,能做这么好吃不?啥都不会,还好意思说?” 系统被她绕进去,想着优雅跟会不会做菜有啥关系,没顾得上跟薛娘吵嘴。 吴水给薛娘盛了碗汤,待晾凉了喝。 他在一旁问:“姑娘可能告诉我是如何修炼的?” 薛娘答:“从娘胎里带的,天生就有。” 吴水听见她的话一窒,泄气地坐在地上。打从王府回来,还没等他给薛娘解开定身,她就能活动自如了。显然他的法力连她的手指甲都比不上。吴水也不敢告诉皇帝,他是靠着他的信任吃饭的,若是让他不再相信他的法术,那就真是完了。 吴水也闹不懂薛娘打得什么主意,明明能脱身,偏要装作受欺负的样子被绑过来。只好伏低做小地求着她。 他商量着道:“你能不能别当着皇帝面儿拆我的台?就还装作你被我降住了?” 薛娘笑眯眯点头:“行。” 吴水总觉得慎得慌,稍一琢磨,一拍大腿:“你是不是打算帮宸王谋反?我可求您了,停停事儿吧,让我把法力修上一层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他本是想靠着龙气修炼法术,可哪里有机会,正好碰上了皇帝。当年他还是皇子,瞅准了机会哄骗了几句,助他登上皇位,偷偷吸着龙气。不过他本不是皇帝命,强行当上了,龙气也微弱的很。折腾了许久,也没精进多少。 薛娘喝了一口汤,笑着看他:“滚。” 吴水耷拉着脑袋滚一边儿去了。 也不知道吴水是怎么糊弄皇帝的,一连过了好几日,薛娘都没见皇帝来找她麻烦。她倒是不急,毕竟现在就把他收拾了,宸王也得不着什么成就感。 薛娘问系统,宸王那边怎么样了。 系统说:“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薛娘点点头:“也是,我这么好谁会不喜欢。”停了停又问,“他吃饭怎么样?” “挺好。” “那心情呢?” “不造了。” “那……” 系统不耐烦:“你到底想干嘛?” 薛娘没声音了,过了半天道:“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看看他?” 系统沉默了会儿,就在薛娘以为没戏的时候,好像听见它咬牙切齿地道:“能。” 薛娘问了一句:“你有牙没?” 到了晚上,宫里一片寂静。薛娘拿开画着仕女图的灯罩,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闭上眼,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过了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宸王睡得并不踏实,可梦却多得很。薛娘到了他的梦里,险些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吓住。她先走过童年梦境。是一个小版的宸王,拿着书一边摇头一边背。穿着龙袍的男人很是喜欢他,还有他旁边的妇人,互相对视一眼笑得宠溺。 往后便是一些痛苦的梦,薛娘只看了一幕便觉得心酸。宸王已经成年,因办公务比现在的皇帝老练,被先皇斥责只顾自己,不关心兄弟。被罚跪在宫殿前,丝毫不顾外面正下着暴雨。 薛娘没有再去看,直奔他今晚的梦境。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一阵男女喘粗气的声音。薛娘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叫睡不好?是,天天这样儿,哪里能睡的好。 再往前走,就看见宸王房里的那张大床。二人缠绵悱恻,难解难分。忽见那女人露出一侧脸,媚态横生,风流至极。 活脱脱的就是薛娘的样子。 薛娘脸一下就黑了,你个不要脸的! 宸王似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朝着方向一看,正对上薛娘的视线,他一怔,随即眼睛亮起来。 第33章 狐媚子X王爷男(十) 宸王动作停下,低头看看身下躺着的人,又看看不远处站着的人。琢磨了半天,忽然从床上爬起来。赤条条地下来,看得薛娘连忙把头转过去。 他起身后,床上的薛娘已经消失了。 宸王瞧见她羞赧的样子,嗤笑一声,把衣服捡起来穿上了。他站在那儿问她:“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做个梦都这么多事儿。” 薛娘瞪他一眼:“连做梦都这么龌龊。” 宸王看她一副怒气十足的样子,笑了笑:“还真像活的。”他走过去,伸手想要抱她。薛娘躲着不让他碰,俩人纠缠起来,一不小心全摔在地上。 宸王嘴里直喊疼,还不忘了用手把薛娘圈在怀里。薛娘动不了,索性靠着他。听他一直嚎个不停,特想问问,做梦能感觉到疼么。耳边烦个没完,她伸手拍了拍,哄道:“别哭了,待会儿给你买糖吃。” 宸王一下安静下来,下巴支在薛娘肩上,轻轻呢喃:“不吃糖。” 薛娘跟拍孩子似的:“那你想吃什么?” 他脱口而出:“粉蒸肉。” 薛娘拍他的手一顿,随即扭头看他,宸王不满她把肩膀移开。皱着眉头。薛娘捏住他的下巴,来回动了动他的脑袋,宸王一下拍开她的手,斥道:“胡闹什么?” 薛娘冲他一笑,抬手朝他背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心里藏了许久的事儿终于解开了,舒服了不少。她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看见季邱犯倔,就觉得特熟悉。来了这儿更是如此,仨人不管什么性格,什么身份,骨子里那份倔劲儿和占有欲,全明晃晃的摆在那儿,一点儿都遮不住。 她起初纳闷自个儿跟男主相处一段儿时间,怎么那么快就开始生出好感了。她也不是感情富裕没地方用的人啊。 问过系统,它特神秘的给了她俩字儿。 你猜。 宸王反手把薛娘抱起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伸手打了她屁股一下。声音响得很,叫出来的却是宸王。他倒吸着凉气,赶紧把薛娘从身上推开。掀开衣摆,大腿上一排深深的牙印儿。 薛娘坐在一旁拍着腿大笑。反正是梦,全都假的怕啥崩人设。 宸王皱着眉怒道:“你做什么,疯了吗!” 薛娘看他不高兴,勉强敛住笑,清清嗓子道:“你知道什么是粉蒸肉么?” 宸王怔了怔,半天吐出来字:“不就是粉蒸肉么。” “啥味道啊?” 宸王抿唇道:“就,就是,爷就想吃粉蒸肉怎么着?”他说着恼了,抬着下巴瞪薛娘。 薛娘笑得发甜,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想吃,我就给你做啊。” 宸王嘟囔了一句:“发什么神经。”过了会儿,同样抱住她。然后声音低落的问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薛娘闭着眼睛道:“比在王府吃得好多了。肉管够,酒管饱。” 宸王皱眉低头看她:“你又乱吃东西。再说王府东西哪儿差了……” 正待他絮叨个没完,薛娘拱了拱埋在他怀里的脑袋:“可是没在你身边好。” 宸王整个人僵住了,半天才喉咙泛酸地道:“不会太久了,好好照顾自己,等我过去。” “嗯。” 他长出了口气。 一时安静下来,俩人相依相偎的待了会儿,薛娘忽觉下面不对劲儿,听着耳边渐渐粗重的呼吸,伸手就是一巴掌:“你又想什么呢!” 宸王理所当然地瞧着她:“你说我想什么。” 伸手就要把她抱起来。 薛娘直接上手打,抡了几下,宸王颇为无奈,皱眉道:“怎么梦里的你转性儿了?平常一勾你就过来了。” 薛娘道:“你不是瞧不上么?” “其实,也挺好的。” 薛娘拍开他伸过来的手:“晚了。让开,到时间我得走了。” “别胡说,这是我的梦,我不让你走,你能走?”宸王强行把薛娘搂到怀里,用下巴在她锁骨蹭了蹭。 薛娘见他抱着她死活不撒手,实在没办法,想跟系统商量商量把时间延长会儿,结果系统用教育孩子的口气跟她说:“做人要讲信用。” 然后宸王的怀里突然空了。 宸王似是忘了这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虚无的空气,慌乱害怕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喊薛娘,急得到处乱转,大声叫喊,把嗓子都喊哑了。 这种让他窒息的恐慌,似是经历了许多次,熟悉又陌生。待他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眼里一片茫然,没有神采,嘴里念叨着薛娘。 王爷府,屋内昏暗,只留一盏小灯亮着。床上之人进了梦魇,口中乱喊个不停,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捂着心口喘气。 忽而又低沉的发笑。宸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嘴角带着笑。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随意披了件衣服走到书案前坐着。 薛娘正抱怨系统下手太快,都没来得及给他打声招呼。系统也委屈,已经定时到那个点儿了,没法儿延长时间。再说就他俩的腻歪劲儿,等天亮了也不一定能走。 薛娘不听解释,就俩字儿:“辣鸡。” 系统哼了一声,生气的不理她。 后来薛娘也没再去宸王梦里,这不是让他平白受一回惊吓么。过了几天,薛娘正坐在殿前面的台阶上发呆,正看见一双黑布靴子。 她没精打采的,懒得去看是谁。 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熟悉得很,却想不起是谁:“姑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请屋里去吧。” 薛娘嫌他多事,抬头看是谁,却一下愣住了。 那人方脸阔口,正是之前王府的账房冯斯。他眼里带笑,嘴上的语气却极不友善:“姑娘还是进屋去吧,待会儿皇上会来,请进屋等着吧。” 薛娘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进屋去了。冯斯紧随其后,二人到了屋里坐下。冯斯瞧了瞧周围没人,只有几个守在门口的侍卫。他起身走到薛娘身边,假装在警告她,实则偷偷小声问她:“姑娘可好?王爷已经守在宫门口,就要进来了。” 薛娘看见他站在这儿,才明白宸王布的局是什么。她还真以为冯斯是皇帝的人,被翠梧给设了套。弄了半天,这俩人是演戏。 她应了一声,问:“他可有什么话嘱咐我?” 冯斯道:“王爷只说让我看看姑娘人还在不在,并无其他的。” 薛娘忍不住笑了笑,点头说都知道了。忽听外面侍卫行礼,看过去皇帝已经大踏步的走进来,怒气冲冲,见着薛娘就一手抓住她的衣领:“宸王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马!” 薛娘被他勒的脖子疼,一下子踩上他的脚,疼得皇帝把手松开。薛娘憋红着脸咳嗽几声,厌恶的看向皇帝。 皇帝气急败坏想要上前打她。这时吴水从外面过来,一下抱住他的大腿,拦着他不让他动手。皇帝用脚踹开他,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宸王兵马已经到了皇宫,哪里还能冷静的想事情。 吴水被踹的生疼,半天躺地上缓不过来。冯斯站在一边儿,准备动手。 皇帝恶狠狠地看着薛娘:“你到底帮他做了什么?” 薛娘道揉揉喉咙,瞥了他一眼,走上前,皇帝防备着她,见她靠近连忙后退一步。见状,薛娘嘲笑道:“他有你这样的对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皇帝正要动手打她,就听吴水哀嚎一声:“皇上,万万使不得啊!” 皇帝怒极反笑,大步走到吴水身边,又踹上两脚:“使不得,如何使不得?她一个谋逆贼人府上的丫鬟,如何碰不得?” 吴水被踹的发了火,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指着皇帝,嘴唇哆嗦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又退到一旁。皇帝原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心里还有些发虚,见他这会儿如此这般作态,不由耻笑道:“我当你是个什么角色呢,弄了半天连这么个弱女子也怕。” 吴水沉默的站在一边儿,一言不发。 皇帝看着薛娘,问道:“虽说他守在宫门口了,可我这会儿若把你弄死,他也是来不及的。” 薛娘皱着眉头,面儿上露出琢磨的表情。皇帝以为她害了怕,又补充道:“你会法术,我这儿可还有一个把你制住的人、” 薛娘应着话看了眼吴水,他不由往后退了退脚步。 皇帝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一把抓过来薛娘,拎着她往床那边走。没走几步,忽觉手里像是拿了几百斤重的铁块儿,手倏地一送,薛娘挣扎出来,他绊倒在地。 薛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宫的伙食好,这才几天的功夫就把我养胖了。” 冯斯不着痕迹地挪回去脚步,松了口气。吴水在心底喊着,这回算是彻底完了。皇帝脸色难看的从地上起来,刚拍了拍衣裳,就有人慌慌张张地来禀报、 “皇上,谋反的人已经把宫门打开,进到宫内来了。” 他神色一慌,皱着眉头,两拳握紧在地面上走来走去,忽然脑中想出一个主意,阴狠地看向薛娘。 薛娘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皇帝冷笑着道:“把她捆好了,给我带出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服不服软。” 第34章 狐媚子X王爷男(十一.十二完) 大殿前,宫人们四处逃窜,惊慌失措的找寻着出路。若是有不长眼的挡了拿刀侍卫的路,一刀下去便没命了。也不知杀的是叛贼,还是奴仆。 薛娘被皇帝绑着来到宫殿前的台阶上。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对阵厮杀。天色傍晚,染红了大半片的云。薛娘觉着有些晃眼,微微眯起眼睛,看得更清楚些。 皇帝已经平静下来,似是不再抱有希望。他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嘣的声音。如一个看客般,等着宸王的人马攻进来。 过了片刻,抵挡的人渐渐变少。马的嘶吼声快要把人的耳朵震聋,终于踏着马蹄进了最后一道防线。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宸王骑着马,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执着长剑,脸上沾了血迹,咬牙切齿地朝皇帝站的地方奔过去。还有少许的兵拼命与之厮杀,却都是螳臂当车。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围着保护皇帝。 宸王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了眼皇帝,冷笑了一声。又看见他身后被帮着的薛娘,摇了摇头从马上下来。 旁边的人连忙把他护住,唯恐哪里飞来一支冷箭。宸王也不在意,迈着步子靠近皇帝。他越往前,保护皇帝的人就越往后退。直到被逼得离皇帝只有一人宽的距离。 宸王看了他半晌,皇帝也迎了上去。俩人互不服输,僵持了半天,宸王终于不耐烦地拿剑指着他。皇帝眼睛一弯,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也不屑于跟他说话,带着玉版纸的手一抬,身后的人连忙把薛娘押过去。 生死关头,谁不是心里紧张的很,押着薛娘的人手一重,当即把她的发髻弄得散乱,珠钗掉在青石砖上,珍珠钻进人的鞋底,被碾得粉碎。 宸王眼神凌厉起来,看着押薛娘的人,那人不由缩了缩脖子。 皇帝抬头看一眼已是全红的天空,然后对着宸王道:“你还想不想要她?” 宸王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声尤为响亮。守着皇帝的人又退一步,与皇帝没有半点距离。 宸王还没有停下,继续走。他们竟还想往后退,发着抖挪动着。宸王终于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你看,这话是你有资格问的吗?” 皇帝挨个打量了一排挡在他前面的人,面无表情,抬眼看着宸王道:“还是那句话,你还要不要她?” 宸王大大方方承认:“要啊。” 皇帝忽而低头一笑,正要伸手把薛娘拽过来,就听划破空气的声音,手臂一痛。一支利剑穿透了手臂,剧痛使他面部扭曲。咬牙强忍痛楚,却还是又细碎的呻吟发出来。 宸王似是感叹地说道:“我说了,这问题不是你能问的。” 话毕,手执长剑,飞身刺过去。薛娘神色一正,注意着皇帝身边。把捆着她的绳子解开,身边看着她的人一惊,还未有动作就被薛娘推到宸王那堆儿人马里去了。 原本在大殿躲着不出来的吴水,正悄悄站在皇帝后面,准备偷偷作法。他只是想着拼一拼,眼下已经是穷途末路,还能坏到哪儿去。薛娘趁着场面混乱,避过人的耳目,掏出串铃、在吴水出手时将他制住。 吴水知道是薛娘做的,最后一击也没能奏效,他一蹶不振,失了心气。站在边儿上一动不动。 宸王直冲皇帝的心脏,皇帝闭眼,却不曾等到鲜血喷涌。睁开眼,宸王满是恨意地盯着他,剑指在他的心脏处。皇帝眼角一挑,看了眼四周,旁边地上正好有一把刀,是刚刚死去的侍卫留下的。他捡起来,反过身就要砍过去。 一切都没来得及,心脏被冰凉的剑刺穿。皇帝笑得有些讽刺,还有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望了眼宫殿道:“真虚伪。” 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宸王。 皇帝咽了气,一干人等没了仰仗,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又听宸王那边的将领道:“放下兵器者,可饶一条命。” 瞬间,刀剑砸落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 宸王收起带血的剑,抬眼去找薛娘。她正站在不远处,被投降的人挤来挤去。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扶住她。薛娘还以为是又有人来挤她,烦躁地道:“干嘛呢这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买便宜东西,没见过投降这么着急热闹的。” 转过头怔住了,然后笑得动人。宸王仔细端详着她,过了半天道:“你怎么把绳子解开的?” 薛娘正笑得发甜,听他这么一说,又垂下眼去抱他的胳膊。宸王顺手把她散乱的头发缕到耳后。她轻声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会解罢了。” 宸王神情错愕,伸手又去捏她的鼻子,薛娘去拍他,却不管用,只好张着嘴呼吸。他不肯放过,仍旧问着:“你自个儿能解开,还这么可怜巴巴的让我来救你?” 薛娘眉头一扬,嘴角勾起一抹笑,点点头:“因为我也想知道,在爷心里还要不要我。” 她想着讨饶,故意腻着嗓子。又被他捏鼻子,原本还能用嘴喘气儿,这会儿说着话,就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脸微微发红。 宸王看的心头一热,伸手横抱起她,笑道:“你说我还要不要你?” 薛娘不说话,只歪着头看他。 兵马落幕,刀剑收起。 宸王却还未曾登基。他先把皇帝葬了,又给天下发了告示,数落了皇帝的几条罪状,无非就是不体恤民情,不知节俭,几年下来国库空虚,导致内忧外患。幸而皇帝自省,知其不利,自杀殉国。因无子嗣,宸王继承大统。择日登基。 平头老百姓,只怕是住在皇城根儿底下的也弄不清皇帝是谁,宸王又是谁。看了一阵热闹便都各自忙活去了。 宸王搬进了皇宫,住着皇帝的宫殿,用着皇帝的玉玺,却还要等一等才挂上皇帝的名头。他退了宫女太监,静静坐着,看着宫殿里华贵的装饰,全是金子堆成的。忽的想到那人临死前的一句话:“真虚伪。” 宸王沉默了许久,低着头笑了笑。 虚伪与否他不知,只觉得痛快。这么多年郁结在心里的气全在他死的那一刻,化成了被呼出来的气。烟消云散,再不提起。 外面有太监高声喊道:“流芷姑娘求见。” 宸王抬头看了眼透着光的窗子,阴郁的神情不见,换上温暖和煦的笑:“宣。” 薛娘端着托盘跨过高高的门槛,因为走路不稳当,茶杯盖晃荡的发出声音,宸王起身坐到榻上,也不去迎她。等薛娘到了跟前儿,才懒懒地道:“换了地方连杯子都不会端了?” 薛娘把木盘放在桌上,拿起杯子自个儿喝了一口,正待要接过来的宸王一怔,随即把杯子从薛娘手里抢过来。薛娘正喝了半截,被他这么一闹,呛得满脸通红,止不住咳嗽。 宸王反倒一口喝干净了,又再倒了一杯。薛娘气得直瞪他,因着咳嗽眼里泛着一层水汽,看着可怜的很。宸王倚在榻上,看着她笑。薛娘气急了,扭过头不看他。宸王眼睛一弯,伸手把她抱上榻,脱了鞋与他头挨头的躺着。 天气正热,薛娘又刚才外面进来,身上热得很,不想与他挨着。往一边儿拱身子,然后被宸王一把搂紧怀里。薛娘皱着眉头,反过头来瞪他。 眼波流转,眸光潋滟。看着不像生气,倒似是在勾人。 宸王凑近咬了她鼻尖,薛娘嗔怪的去拍他。宸王似是逗弄够了,怀里抱着她,头枕在她心口,闭着眼道:“你把给我倒得茶喝了,还有理生气?” 薛娘嘴硬,手寻摸着他的脸,摸到了他的鼻子,手指一捏:“谁说是给你倒的。” 宸王被捏住鼻子,带着点儿鼻音道:“那你大热的天儿专门跑过来,就为了当着我的面儿喝口茶?” 薛娘称是:“还真就是这样儿,我每天闲得慌。” 宸王低声笑着,震得薛娘心口不舒服。她伸手去推他,反被他抓住放到嘴边轻咬。过了一阵儿,许是觉得咬手指头没意思,从薛娘身上起来,坐直身子看她:“你人发闲,就跑过来这儿见我。你这丫鬟当得真滋润。连我这儿都能随便来。” 薛娘眼睛泛媚,凑近宸王,对上他的鼻尖:“我长的好啊。” 宸王似是被她蛊惑,伸手搂住她的腰,轻轻下滑,在她耳边道:“一股狐媚子气,哪儿长得好?” 薛娘一听就皱起眉头,俩人分开,指了指自己,又把他正作怪的手拍开:“我长得不好?” 宸王起了心思逗她,点点头道:“确实不好。” 薛娘知晓他嘴硬,却仍是想较较劲儿。 “我长的不好,爷您什么时候学会委屈自个儿了?” 宸王道:“爷向来心软。” 薛娘气得不与他说话,作势要穿鞋下去。被宸王一下子拽回去躺下,他直接吻上她。俩人像点燃的干柴火,激烈又缠绵。 殿里亮堂堂的,塌的旁边正是一扇纸窗,光线照在薛娘脱了衣服的身子上。宸王的喘息声愈来愈粗重,他撤开身子从上到下打量了薛娘一番,眸色加深。又重新趴到她身上,轻轻说了句:“真丑。” 薛娘使劲儿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 得到的是更激烈的回应。 日子一天天过去,宸王的登基吉日还没挑出来。倒不是选日子的故意找麻烦,实在是这月真没好日子,唯一一个近的就是仨月之后。可哪有仨月没皇帝坐镇朝堂的事儿,都纷纷绞尽了脑汁想法子。 宸王倒不急,想着仨月过后也挺好,趁着这段时间把事儿都弄清。眼下已有大臣提出来让他纳几个妃子,说是后宫空无一人,实在是不能无子嗣。 宸王听着有道理,把薛娘叫到跟前儿,问她想做什么位份。语气像跟挑大白菜似的,薛娘也特捧场,随意地说道:“也没什么,皇后就行了。” 宸王眉眼带笑地看她,薛娘也含着笑与他对视。宸王故意清了清嗓子:“成,皇后定了。咱们再说说妃子的事儿,你说我是不是得再挑几个过来跟你做伴儿?” 薛娘低头略一琢磨,凑他跟前道:“要不皇后妃子全我一人儿做了行不?” 宸王道:“你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着。” “不怕,爷,你说我提的主意怎么样?” 宸王唇角上扬,弹了薛娘额头一下,顿时红了起来,薛娘皱着眉头去揉。宸王眼里全是笑意,想来她只要在身边儿,他总是笑着的。 宫殿堆金砌银,随便拿锤子朝柱子上砸两下,掉下来的零星拿出去也够平常人家吃一个月的。众人伺候着,无一不是恭恭敬敬,朝臣们都已服软,只等他登基皇位。宸王自个儿待在这儿,总觉得少些东西。把薛娘叫过来,心里才满意,好似少的东西都补上了。 他总是想到那天晚上的梦,薛娘在他怀里笑的越是娇艳,他的心越悬的厉害。明明有时她软着身子任他摆弄,温热的身子紧贴着他,他却总觉得薛娘随时会消失。 这会儿,薛娘正跟他闹,宸王心里猛地发颤,烦躁不安。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仍是不管用。他自个儿都觉得荒唐,因着一个梦,就这般害怕。她哪里会离开,且不说薛娘不想着走,即便想走,宫闱高墙,进来了怎么可能还走得掉。 可即便如何反复的告诉自个儿,都是没用。 薛娘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仍在想方才的事儿,闹着他问:“行不行啊,全我一人儿做了多省事儿。” 宸王见她在位份上揪着不放,眸色渐渐亮起来,故意不说准话逗她:“这事儿以后再说,先把皇后敲定了。” 薛娘不乐意:“皇后的事儿不已经定下来了么。” 宸王:“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薛娘见他耍赖,也懒得再说话。宸王却又去招她,弄得薛娘眉眼含怒才罢休,抱着她直笑。过后的几天,宸王天天把薛娘叫过去,然后再问一遍皇后的事儿。 刚开始薛娘真以为他是要琢磨这件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逗她玩儿呢。她也不恼,就是在他说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她就说了一句话:“那行吧,我就不要位份了,当丫鬟也不错。”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根本听不得,偏偏他当了真。脸色一下就黑了,压抑着怒气问:“你说什么?” 薛娘一时摸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这么容易着急上火。无辜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作用都没起到,仍是被宸王问话。她真不知道逗闷子的闲话哪儿惹到他了,平常不都挂在嘴边么。 她敷衍地说道:“成成成,那我还要皇后的位子,” 宸王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抓着薛娘的胳膊平复呼吸,过了半天静下来,看着一脸云里雾里的薛娘道:“你真势利。” 薛娘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噎住了,如鲠在喉,眨着眼儿道:“我可不势力。”也不管他信不信。 宸王脸上一僵,垂目低低地说道:“我倒巴不得你势利。” 薛娘听着好似明白了什么,越不愿细琢磨,低下头避开他看过来的目光。却被他强硬的捏著下巴,逼着与他对视。 薛娘突然觉得不自在,眸子来回乱转,就是不瞧他。宸王盯着她轻轻道:“乖乖待在我身边,势利也不要紧,想要什么爷都能给你。” 薛娘笑着去亲他。宸王没等到答案,想要把她推开继续说,却瞧见她认真的神色,心下一动搂紧了她。 薛娘住在离宸王宫殿不远处的席芳斋,其实用处也不大,有时一个月能回去住上四回都算多的。今儿她趁着宸王批改奏折,回来自个儿一人待会儿。 刚发了会儿呆就听系统吵吵:“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 薛娘懒散道:“这又不怪我,是那帮挑日子的不中用,他当不上皇帝,我就不能走。我也烦着呢。” 系统:“你烦,那你笑什么。” 薛娘道:“我乐意。” 薛娘在屋里呆着,不知怎得忽然想到在宸王府住的日子。全用来撕逼外加勾引宸王了。翠梧倒也真敬业,明明是个探子,还有心上人,偏偏要来跟她吵架。还学着她穿一身碧色衣服。当时她在宫里见到翠梧与冯斯在一起站着,尤为惊讶。 翠梧只是腼腆的说,宸王应了婚事。 薛娘连忙道喜,说他俩默契真好,她天天跟翠梧碰面儿都被唬过去了。正巧冯斯被人叫过去,留下翠梧跟薛娘说话。 翠梧叹一口气道:“哪里是唬你,分明是我俩在唬对方。当时什么都不晓得,还真以为再也不能见了。” 薛娘听着一愣,怪不得她当时那般伤心。自个儿还只道她是入戏深了。 翠梧又道:“如今知道他还在,又成了夫妻,再没有其他怨言了。” 薛娘想问,又忍住没开口。 翠梧素来通透,知道她想问什么:“我倒不怨他骗我,我与他本就是给王爷卖命的,哪里能有感情。王爷开恩,才有了我跟他的今天。再说我之前也骗了他。人该知足才是。” 薛娘笑了笑没说什么。 吴水那边仍不知如今是个什么状况,系统早早的把他的记忆给抹了,问话的时候绝不会牵扯到薛娘。一切似已尘埃落定,薛娘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直到登基的日子定了,她的心才沉下来。 薛娘这段时间一直在忙。什么都不用做,却随时要听人安排。立后的礼仪要背会,一点儿差错不能出。一会儿要量身子排尺寸,一会儿要她选喜欢什么样式的首饰。 薛娘心里本来就乱,又被这些杂事缠着,着实是提不起精神。宸王瞧她兴致缺缺,只好等她一闲下来就跟她逗闷子说话。薛娘却面无表情,呆滞地瞧着他。 宸王不满地伸手敲她额头,薛娘也只是懒懒的让他起开。宸王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咧着嘴笑了,没等薛娘明白过来他发什么神经,他转身就让人去叫太医。 薛娘一愣,就听宸王在她身边儿说:“你最近这么懒,是不是有身孕了?” 略带着激动的一句话,狠狠砸进薛娘心里,让她彻底慌了神儿。 太医匆匆进来,隔着丝帕给薛娘诊脉。只说是有些劳累,所以不想走动。并无身孕。 宸王听了有些失望,薛娘却放了心。待太医走了,宸王来了精神,把薛娘拽到床上,说要生孩子。薛娘烦的去打他,却反倒刺激了他,更来劲儿了。 这事儿给薛娘提了个醒儿,她跟系统说:“等他登基后,我就走吧。” 系统却没立即回答,过了会儿道:“你想不走吗?” 薛娘反问:“我能不走吗?” 系统没再说话。 登基大典终于到了。薛娘带着凤冠,穿着凤袍。满身的金银首饰,压得她整个人累得很。宸王面带喜气,拉着她的手共同走向皇位。 薛娘坐在后位上,时刻注意着挺直腰板,生怕哪儿出错了。终于扛到结束,俩人回了寝殿。薛娘让宸王帮她把凤冠摘了,这才觉得脖子轻松许多。宸王站在一边儿笑她,薛娘懒洋洋的走过去靠在他身上。 俩人正要说会儿话,就有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 “皇上,圣旨已经拟好了,等您过去。” 宸王回头道马上去。拍拍薛娘的肩膀让她自个儿待会儿,薛娘伸手拉他衣摆,想跟他说话。宸王这次却没依她,急着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哄道:“我马上回来。” 薛娘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点点头笑了。 宸王到了祈禄殿,折子在书案上放着。还有三个人站在一边儿候着行礼。宸王让他们起身,直奔书案,翻看圣旨。 从头到尾来回看了几遍,才满意地颔首。小太监早已备好玉玺,赤色的朱砂印泥。宸王带着笑盖上印章,拿起来又仔细端看。 忽听外面有人急呼。说是皇后宫里的人。 他勾着嘴角让人进来,正准备起身过去。就见来的太监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皇后娘娘突发急症殡天了!” 圣旨掉落在地。 因国库空虚,本朝崇尚节俭,着实不宜扩充后宫。好在皇后贤德,美名远播,同朕感情深厚,实为难得。经朝臣商议,废除六宫,仅留后位。 第35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一) 江湖分为六大门派,皆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之辈。百姓本应安宁平静度日。可近些日子出来一个虚元宫,从未有人听说过,却无人不惧怕。所到之处,便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虽说不是对着百姓下手,而是几大门派撞上了虚元宫,话未说一句,便先动起了手。可谁能受得了这般惊吓。要说也怪不得几大门派不依不饶,虚元宫宫主自个儿放出来话,三月之内必将天岭教灭门。 天岭教是江湖上最有名望的正派,其他门派无一不臣服。听到这等辱没的话,怎能忍得下去。说来奇怪,其他门派打得热闹,天岭教却从未有机会与虚元宫交手。 天岭教的弟子心里都憋着口气。 可巧,天岭教上山的一条路有十来个人抱剑在那儿站着,应说是特意等着。他们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袍子,胳膊处绣着青竹,正是虚元宫的打扮。 两个门派对视一眼,纷纷冷笑,拔出剑刺向对方。功夫不相上下,一时打得难解难分。这可就苦了想走这条路的行人,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个儿。 全仰仗运气的事儿,自然有那运气不好的。 秦书宜缩着脖子,抖着肩膀,仔细瞧着刀剑的走势。看见有一点儿冲这边过来的苗头,就赶紧换地方。结果躲得人多,她身材又偏瘦,被别人挤了出去。还有人趁乱推了她一把,一下就摔倒在正打得火热的两派之间。 秦书宜吓得直哭,脸都白了。方才提到名门正派,皆是行侠仗义之辈,遇到此事,哪还打的下去。对方却纠缠不清,这边早已无心恋战,瞬间落了下风。 天岭教一位弟子急得不行,招数变得散乱,渐渐不敌对手。一边正在哭的秦书宜,突然抱住他的腿,抖个不停。弟子连忙低头看她,却没瞧见她的表情,对面又挥过来一剑,他无法闪身躲避,只得拿剑去抗。 对方却收回了长剑,又吹了个口哨,一脸看好戏似的神情。虚元宫的人渐渐都停下手,刀剑声停下,耳朵不适应的嗡嗡几声。 虚元宫的人道:“这姑娘倒也真会扑人,一下儿就扑了个最俊俏的。” 说完一阵大笑,弄得被秦书宜抱住的弟子一阵脸红,被笑得恼怒了,又拔起剑来朝对面的人:“莫要胡说,若不是你们生事,岂会殃及无辜之人!” 那边毫不在意,听他说一句,他们便笑一声。气得那弟子去推秦书宜,要上前拼杀。但秦书宜抱得紧,他又怕伤着他,推搡之时竟像小两口闹脾气。尤其是秦书宜脸上还挂着泪珠。 嗤笑声更明显了,弟子弯着腰用力去掰开她的手指,秦书宜死拽着他的裤子不放,他又狠了心要把她推开,拉扯了一阵,差点把裤子弄下来。弟子羞臊得很,看着秦书宜脸上泪珠不断,他也想哭了。 还是与这弟子同行的人看不过眼,斥道:“承治,这般拉拉扯扯如何要得。”又对虚元宫的人道,“你们若是想交手,让你们宫主过来,私下打斗有什么意思。” 虚元宫的人笑着摇了摇脑袋,领头的一摆手,都下山去了。 天岭教弟子哗啦全围住承治,瞧他急得快要哭了,才赶紧帮着把秦书宜弄走。秦书宜也不再默默掉眼泪,哭出了声音,听上去惨得很。 承治瞧她哭,他心里的委屈更大了,郁闷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生气地不看人。 路过的行人见他们那儿正说的热闹,赶紧走过去,生怕再有波折。天岭教弟子伸手把承治拉起来,不让他闹脾气,天眼看就要黑了,赶紧回去才是。 一干人等准备浩浩荡荡的上山。 忽听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就不管我了。” 承治回头怒瞪她:“你还想赖上我?”他正一手提着裤腰带,方才硬是被秦书宜给拽松了。 秦书宜被他凶得一缩肩膀,然后抬着下巴,硬撑着说:“就是赖上了怎么样。我走的好好的,你们偏要打架,如今把我吓着了,你还想不管我?” 承治一向在天岭教受宠,又懂事,没人与他吵过架,嘴巴自然不厉害,一时说不过她,只好气得身子发抖。 方才替承治说话的是厉师兄,此刻开口道:“姑娘还是快回家去吧,我们一群男人实在不宜与姑娘多做纠缠,怕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秦书宜用袖子一抹脸,眼睛红红的,瞪着厉师兄道:“我都不怕坏名声。你个大男人胆儿怎么这般小。实不相瞒,我前些日子失去双亲,本是想去投奔叔父家,结果却被你们挡在半道上,写着地址的信和散碎银子全被人偷了去,如今我已是无处可去。” 众弟子摸着下巴,不太相信。 别说他们不信,就是薛娘听到系统告诉她用这个冒牌身份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到处都是疑点。可时间紧急,系统又说这个是真事儿,而且寻亲的人早已被抢了银子饿死了。 薛娘真正的身份是虚元宫宫主。一心想称霸武林,灭了六大门派的宫主。那些流言都是她依着人设放出去的,以现在的身份去刷天岭教弟子承治的好感度,怕是话没说上一句,剑就朝胸口戳来了。 所以就生了这个法子。那些堵在路上的人,自然也是她派的。 不管天岭教如何心存疑惑,也不能看着天黑了把一个女子单独丢下不管。薛娘跟在他们后面上山,怕她掉队,还派了承治看着她。 也不知天岭教的人是不是故意的。 承治每走两步就瞪薛娘一眼,薛娘看过来,他就往别处瞧。如此反复几次,承治一个疏忽没察觉脚下的石子,被绊了一下。两手死死抓住裤腰带,生怕出丑。低头停住都收拾好了,再继续瞪薛娘。 薛娘都替他累得慌,复杂地看了承治一眼,他连忙扭过脸不想看她。薛娘默默地伸手帮他把露出来的腰带塞回去。刚碰到边儿,就被承治满脸通红的狠狠朝她收上打了一下。 声音尤为突兀,众弟子回头看,承治闷头走着,满脸羞臊。薛娘正跟在后面,似是没什么事儿。众人叹口气不再去看,到天岭教的路程没几步了,抓紧时间上去。 薛娘手背在身后,默默揉着。她怎么觉得自个儿跟个登徒子似的。 天岭教,大门前老早就有人守着,盼他们回来。天岭教教主的女儿顾溪琳,瞧见他们连忙蹦起来挥手。待他们走近点儿,她一连串问了许多,脸上洋溢着笑,然后探头探脑的,厉师兄笑她:“别找了,承治在队伍后面。” 顾溪琳羞着低下头:“谁找他了,我爹说让你们回来后赶紧去见他。”然后就赶紧跑了。 承治还在两手提裤子,一双眼睛瞪薛娘。 薛娘头疼的厉害。 他们先去见了教主,留薛娘在门外等着。门外还有四五个守门的,薛娘站在那儿不自在的很。只好装作仰头瞧屋檐上的花样。 过了会儿,薛娘低下头揉揉发酸的脖子。终于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出来一个人,朝外面看了两眼,找到薛娘对她道:“教主让你进去。” 薛娘颔首,提了裙摆款款而行。 教主高坐在椅子上,下面站着一众弟子。薛娘低着头站到前面,对着教主行礼。教主说话和蔼,只问了她一遍身世来历。 薛娘又照着说了一遍。他笑着摇头,也不知信了没有,竟就让她住下了。承治皱着眉头,想说话,就被教主给打发走了。又让众人散去,不再多说。 薛娘单独有一间屋子,一张木床,一席书桌。一摸上去满手的灰。她叹口气,寄人篱下有个住处就不错了。朝人问了水井在哪儿,打了些水来,将屋里擦干净。 正待她扫着地,就见承治朝她这儿来。薛娘眉毛一挑,他看她跟仇人似的,怎么这会儿自个儿过来了。 薛娘没主动说话,当没看见,仍打扫着房屋。 承治走到她跟前,用力地清嗓子。薛娘这才抬头看他,他一脸别扭,俩人瞧了半天,他才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思,到了这儿都会有人看着你,不要妄想会得逞。” 薛娘心下一惊,她被发现了? 后又听他道:“望你今后莫要再缠着我,女子怎能不顾羞耻的来抱男子大腿,实在是不成体统。我今后也会躲你远远的。” 哦,原来指的是这个。 薛娘冲他一笑,温婉可人,听话地点头:“我都知道了。” 承治已经准备好与她斗嘴了,默默在心里念了好几遍词,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就开口道:“虽说我有不对的地方,可你……” 后知后觉,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清嗓子道:“你知道就好。” 他转身准备走,许是心里太紧张,竟没发现薛娘用来涮抹布的水盆,看着就要踩进去。薛娘连忙叫住他,然后跑过去。 承治以为她又要动手,连忙抓好裤腰带,结果踩进了水盆摔倒在地上,裤腰带也被他自个儿扯断了。薛娘站在一边儿不忍心看。 他瞧着手里的半截腰带,表情要哭不哭的。 薛娘道:“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第36章 女魔头X正经人(二) 承治从湿漉漉的地面站起来,身上都湿透了,尤其是衣摆还滴答着水。狼狈地抓着裤子,委屈的很。走了几步想往外走,又停住了。回过头,就看到薛娘站在那儿。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又急又气地垂下头。 薛娘稍微靠近一点儿,他就一脸不堪忍受的样子。这样一弄,薛娘脾气也上来了,叉着腰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我一个女的还没说什么呢。你跑到我房间里,解了裤腰带,该害怕的是我。” 这回承治没打好草稿,也不知道说什么,认命地寻了个墙角蹲下。想着等衣裳干了再出去。薛娘瞧见他这样,不由觉得好笑。脚步轻轻地走过去,站在他前面:“你真打算自个儿把它焐干?” 承治耷拉着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薛娘在他跟前站着看了半晌,承治低着头,忽然脑袋晃了晃,抬头皱着眉看她:“你瞧我做什么。” 薛娘眼睛一弯,蹲下身子,试探着去碰他的衣摆。承治下意识的躲开,她的手顿了顿,又继续伸过去,承治眼皮一抬,看见薛娘认真的神情,忘记躲开。 薛娘抓住他正在滴水的衣摆,冲他笑了笑。两手一使劲儿,水顺着手缝流下来。然后把衣摆抚平,抖了抖放下来,有些泛凉的手拍拍承治的肩膀,惹得他一个瑟缩。她往门外的墙根儿一指:“去那儿待着吧,有太阳。” 承治唔了一声,顺从地走到那儿蹲着。 正值寒秋,院里的花草枯败了许多,唯有一两株还开着。好在今日天气好,没有凉风往人的衣服里钻,反倒是太阳暖和和的。穿着湿冷的衣服在太阳底下待着,比在阴冷的屋子里要好受许多。 薛娘捡起抹布,端着铜盆出去,跨门槛的时候正看见承治在那儿发呆,他注意到薛娘出来,瞧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薛娘笑了笑,阳光照在她身上,地上的影子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她转过头,迈着轻快的脚步离开。 过了半天,承治才回过神,喉结一动,心跳尤其的快。不自然地低下头,又忍不住朝薛娘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扇拱门,雕刻着形态各异的杜鹃,突然听见平缓的脚步声,一只粉色绣着牡丹的鞋子迈过来,一身粗布衣裳,端着铜盆的手背上还沾着水珠,白皙纤细的脖颈,光滑白嫩的瓜子脸,红唇微微一勾,眉眼带笑,满是灵气。 承治神情有些发愣。 薛娘径自进屋去了,投干净抹布,又把桌子擦了几遍,都收拾妥当了,她自个儿也累得腰酸背痛,转了转脖子,声音咔咔响。这会儿她想起承治,探头去找他,却发现没了人影。 薛娘摇摇头,把手洗干净了,赶紧关上门,两脚一蹭把鞋脱了,跳上床抱着被子打滚。 终于疯够了,薛娘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想该怎么让承治当上人生赢家。 他父母双亡,从小拜了教主为师,天分极高,没人敢小瞧。心思又纯善,旁人待他自然是极好的。可实际上是教主正在练驭鬼之术,可无奈突破不了瓶颈,总是控制不好鬼魂。正巧一次下山,碰上了承治父母带着他。教主一眼就看出承治天分极高,便想收他为徒。 承治父母从未想过让儿子涉足江湖,摇了摇头拒绝了。 教主不是个有耐性的人,直接把人杀了,把孩子掳上山。只传给承治心法,让他练内功。待他内力成熟,教主便能吸过去,有助于他突破瓶颈,修炼法术。 江湖上比承治内功深厚的大有人在,可他却愿意等这么些时日,全因承治内功至纯,只有这样才能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让承治成为人生赢家,那便是杀了教主,取而代之。但眼下的问题是,就他这样的性格,能下得去手么。 薛娘回想着承治手提裤腰带,脸上委委屈屈的神情,撇了撇嘴。 比她还会撒娇。 到了傍晚薛娘从床上起来,把头发梳顺,再用一根木簪挽起来。吃饭的地方之前有人跟她说过,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不太容易找到。 走了几条长廊,和一座假山园,才碰见两个人。手执灯笼,隐隐约约有点儿亮光。薛娘小跑着过去,未语先笑:“两位师兄,请问要去饭堂该往哪儿走?” 那两人不是上山时那堆儿人里的,从未见过。他们态度倒也温和,微微颔首:“想必你就是新来的,我们也正要去,跟着来吧。” 二人时不时低语几句,都在猜测薛娘与承治的关系。 “听说她一直缠着承治师兄,还要跟上山。”小声嘀咕。 “胡说,明明是承治师兄想让她跟着,都快急哭了。”小声驳斥。 这夜里连风声都没有,除了三个人的脚步声。这会儿就算是在嗓子里说话,仔细听也是能听见的。薛娘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深感无奈。天岭教的教主都快成大魔头了,这儿的弟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呆。 转过一个花园,前面有了些亮光。再往前走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两位师兄眼睛一亮,招呼薛娘道:“快进去,他们都在。不快点儿去,菜都被抢光了。” 说完就大步跑进去,留下薛娘自个儿迈着小步。 饭堂里,木桌木凳摆了满地。人也一大片一大片的。薛娘走进去,正在说笑的人都停下来瞧她。薛娘不自在的抿抿唇,挺直了腰板儿准备寻个空位坐下。 刚走到桌子前,就听有人一嗓子喊道:“她就是承治师兄的心上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顿时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耳边乱糟糟的。 薛娘默默数了数,这么一小会儿就听了仨版本。 拿了饭盒去盛饭,伙食还真不错,热腾腾的大米饭,配上一个鸡腿,还有炒菜。薛娘只管埋头吃,旁人说什么随意说去。正吃得高兴,就听桌面一响,她看了看,葱白的手指敲来敲去。抬头一看,正是那天守在门口的顾溪琳。 薛娘放下筷子,伸手捋了捋头发,抬着下巴,眼睛一弯:“姑娘找我有事?” 顾溪琳点点头,直接坐下来,双手托腮,眨着大眼睛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你与承治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娘问:“你与承治关系不好?” 顾溪琳一顿:“挺好的啊。” “那你不去问他,来问我做什么?” 顾溪琳皱着脸琢磨了半天,说道:“我以为你比较好欺负。” 薛娘点点头:“是很好欺负。但是更好欺负人。” 顾溪琳不说话了,撇着嘴斜眼瞧她。薛娘也不赶她走,就这么淡定的吃饭。这儿的菜炒的还挺好吃,咬下去脆脆的,极为新鲜。顾溪琳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那个冬瓜炒肉不好吃。” 薛娘正夹着一片冬瓜,听见她的话,放嘴里尝了尝:“挺好吃的啊。” 顾溪琳看着冬瓜一脸嫌弃。 薛娘把筷子反过来夹了一片,自然的凑到她嘴边,顾溪琳瞅了瞅张嘴吃了,脸瞬间皱起来:“我就说了不好吃,你的味觉是不是不灵敏。” 薛娘笑了笑,低头吃菜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顾溪琳又道:“你到底是不是承治师兄的心上人?” 薛娘放下筷子看了看在一边儿吃饭的承治。她冲着顾溪琳一笑:“你应该问他去呀。” 顾溪琳还真走过去找承治去了,还未坐下,他就起身要走。她心里一急,连忙抓住他,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承治皱着眉头把她的手拿下去,说道:“师妹问这个做什么,莫要拉拉扯扯的。” 顾溪琳不甘心的还要继续问,就见他转身走了,她气得把桌上的盘子划到地上,摔得粉粹。气呼呼地又回到薛娘桌前,盯着她看。 薛娘已经吃好,打算去送碗筷。见她挡着地方,顺手把盘子放在她手上,顾溪琳反应过来后就要往地上砸,薛娘走在她前面道:“想知道就跟我过来。” 顾溪琳撅着嘴小步子跟过去。 餐盘放好,薛娘把手洗干净,看见顾溪琳也是满手油,赶紧让她也洗洗。顾溪琳大概冲了冲,就缠着薛娘问话。薛娘拍拍她的手道:“我啊,迟早会是他心上人的。” 顾溪琳一下把她手甩开。 不服气地说道:“你一个孤女,要家世没家世,就长得好看些,你也配惦记承治师兄?” 薛娘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还真就是比你长得好。” 顾溪琳张着嘴说不出话,哼了一声走了。 薛娘在心里道,他都喜欢我那么多回了,这次你还指望他换一个人喜欢?别逗了。 一连过了许多日,薛娘都不曾再见过顾溪琳的笑脸儿。每到饭点儿,她跟别人聊的正欢,见着薛娘进来就沉下脸不理她。旁人都是同顾溪琳一起长大的,哪能不宠着她。都冲薛娘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承治瞧见薛娘被孤立,想站起来跟她说几句话,结果薛娘看都没看他,直接奔着吃的去了。他有点儿发懵,她这是怎么了。 承治见薛娘不搭理他,心里有点儿说不出的别扭。 吃过了饭,承治忧心忡忡的去找了薛娘。她正蹲在地上拿个铁锹挖坑,跟个土拨鼠似的。承治犹豫了会儿,走过去喊道:“书宜姑娘。” 薛娘被喊得一愣,停下来动作,仰着脸问:“干啥?” 承治低头看她,索性也蹲了下来,薛娘脸上都是汗,白嫩的脸颊上贴着缕头发,他手动了动,说道:“你脸上有头发。” 薛娘抬手用胳膊一蹭,再冲着承治晃晃脑袋,问还在不在了。承治犹豫了半晌,瞧着已经干净了的脸上,抬手从她脸颊上拂过,心虚地说道:“这会儿没有了。” 薛娘继续挖坑。承治也许是闲的,竟也帮着她挖,只不过是用手。还是薛娘看不下去,又去拿了把铁锹回来,俩人一块儿动手。 承治也没问她挖坑干啥,光顾着低头琢磨怎么跟薛娘搭话了。 半晌才道:“你为何不告诉顾师妹,其实你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薛娘停住手看他,承治也睁着眼瞧她,一阵凉风吹过,俩人都冒着汗丝毫不觉得冷,薛娘细声说道:“我不这样,你怎能主动来找我?” 承治脸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薛娘低头笑了笑,一抬头也是红着脸:“就是那个意思啊。” 又趁他恍惚着,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抹,轻声道:“该脸红的是我才对。” 承治脸上被弄得脏兮兮的,他这回没恼怒,也没害羞,默默地去薛娘屋里拿了脸盆,打了水洗干净。然后脸上都是水珠,因为怕滴到眼睛里,只好眨着眼朝薛娘要毛巾。 薛娘朝他伸伸手,手上都是脏,没法儿拿。 承治也没吭声,端着铜盆出去了,再回来时装着满满一盆干净的热水。放到薛娘跟前,水稍微溅出来些。薛娘摇摇头,把手背到身后不肯洗。 承治问她:“为什么?” 薛娘朝挖坑的地方一扬下巴:“活儿还没干完呢。” 承治这才想起来挖坑的事儿:“你挖坑做什么?” 薛娘:“栽树苗啊,那不是嘛,墙角堆着那么些。” “秋天栽什么树苗,那能活下来吗。” “送树苗过来的人说这东西就得秋天栽,到时候才好看。” 承治干巴巴的嗯了一声。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薛娘怕他别扭,就想打发他走,谁知他跟没听懂话似得,就那么呆呆站着。薛娘叹口气,把手洗干净,想着回屋里拿毛巾,转念生出一个主意。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眉头轻皱,有些无奈地道:“我忘了,方才把毛巾洗了,这会儿还湿着呢。” 承治低头应了一声,说不碍事。薛娘抓住他的肩膀,瞧见他脸上的水珠少了些,轻轻一笑,拿着自个儿的衣袖在他脸上来回轻划。 薛娘仔细地给他擦着,好似那水珠永远也擦不完。过了半天才把袖子拿开,承治一脸怔愣的表情。薛娘瞧着他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 承治脸一红,匆匆地跑了。 第37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三) 薛娘看他就那么跑了,勾了勾唇角。又看着地上的坑,叹了口气,这人光帮着挖坑,也不说帮她把树种上。她这么一门心思地种树,倒不是闲得慌。主要薛娘就是干这个的,门派管事儿的发话,她的活计就是种树,总不能在这儿呆着吃白饭。 薛娘觉得她除了第一个世界什么都不用做,光顾着好吃好喝就行了,其他的世界都是劳碌命。她跟系统爸爸商量着能不能给她一个好点儿的生活条件。 系统语气和善得很:“好的呀。” 薛娘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爸爸你别吓我。” “爸爸没吓你。”仍然和善。 薛娘心里有点儿后悔,它少电她几次,她就能偷着乐了。天岭教的日子,十分平淡。顾溪琳只跟她吵过一次,总共都没超过十句话。承治那里一说话就脸红,薛娘也练出来了,不管他什么反应,都能继续把话说完。 然后看着承治脸红,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薛娘的脸也红了。 薛娘院子里的树都种好了,就是看着歪七扭八的。负责检查的人来了,一口一个刨出来重新种。薛娘也没说别的,请他进屋喝了口茶,然后把门一关,咬着下唇,眼圈瞬间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负责检查种树的人是林师兄。一瞧见女人哭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一下就觉得他不占理了。撇着嘴角皱着眉,一脸为难:“这,你别哭啊。不就是种几棵树么。” 薛娘一双眸子泛着水气,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抽抽噎噎道:“我,我不是为种树哭。我是嫌弃自个儿没用。” 林师兄连忙安慰她:“种树这种事儿会不会不要紧的,你一个姑娘家不常做这种粗活,干不好也正常。” 薛娘眼睛瞬间亮了,抬眼看他,水光潋滟,带着泪痕的脸笑起来:“那我就不重新刨出来了啊。” 林师兄一怔,说出一个字:“好。” 薛娘大笑起来,用袖子一抹脸就要转身把门打开。身后的林师兄反应过来后,脸瞬间沉下来:“成,不用刨了。我说话算话。” 薛娘打开门,倚着门框笑眯眯的跟林师兄道谢。 林师兄满意地点头,道:“你去帮着顾师妹把她院子里的树也种上吧。” 薛娘敛住笑,看他一眼:“成。” 不管怎么说也比刨出来再种上强。 林师兄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噎了噎,迈过门槛朝外走了。薛娘忽然想到她还不知道顾溪琳住哪儿,连忙叫住他。 林师兄心里一喜,等着她求饶。端着架子转过身瞧她。薛娘问了一句:“她住哪儿?” 俩人一同去了顾溪琳的住处,院子里空荡荡的,连枯萎的花草都没见到。林师兄站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屋里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藏蓝色的棉布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儿来。顾溪琳没瞧见薛娘,高高兴兴地跑到林师兄跟前儿问:“找我什么事儿” 林师兄抿着唇笑了一声,把躲在他身后的薛娘拽出来:“给你找了个挖坑栽树苗的帮手。” 顾溪琳脸瞬间垮下来,斜眼瞧着林师兄,她不就是偷了个懒儿不想种树么,何苦把薛娘带到这里让她看着心烦。当即就拉着林师兄的衣袖道:“师兄,我不要她在这儿,我自个儿就能干了。” 薛娘听着一喜,连忙接话:“成成成,那你就自个儿干吧,我先回了啊。” 林师兄嫌弃地拉住她:“她说了不算别听她的。都快点儿拿铁锹干活儿去。” 薛娘与顾溪琳一同叹气。 俩人挑铁锹的时候又吵起来了,顾溪琳非得要薛娘手里那把,说看着好看点儿。薛娘瞅了瞅,都是黑不溜秋的木头,能看出来好看她不在意的跟顾溪琳换了过来,没停几秒钟,顾溪琳又嚷嚷着要再换过来。 薛娘这次直接把她推开,压根不搭理她,谁还没点儿脾气呢。铁锹拖在地上,声音尤为刺耳。顾溪琳气的直跺脚,不情不愿地拿着铁锹跟过去。 薛娘敷衍了事,随便杵了两铁锹就不用劲儿了。回头看了看顾溪琳,她还真实在,满满的一铁锹土。 顾溪琳察觉到薛娘的视线,哼了一声,傲气地撇了撇嘴:“真没用,才挖了那么点儿土。” 薛娘被她的语气弄得忍俊不禁,故意跟她较真儿:“你知道什么,我这是悠着点劲儿。你可别刚开始厉害,到后面就累的只顾得上喘气了。” 顾溪琳本就起了攀比的心思,又听到这番话更是非要赢了薛娘不可。有些酸麻的手臂,也顾不上歇着了,继续使劲儿挖。 薛娘在一边儿看着,夸了一句:“厉害厉害,不愧是江湖中人。” 顾溪琳被夸的得意,做得更起劲儿了。薛娘问她有茶水没有,她道:“我房里岂会没有茶水!还是难得的好茶叶。” 薛娘听得眉毛向上一挑。 顾溪琳以为她不信她,当即停住铁锹,气喘吁吁的,伸手往屋里一指:“屋里桌上就有茶壶,不信你尝尝去!” 薛娘笑眯眯地应道:“成。” 上屋里倒了杯茶,热乎乎地喝进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又重新拿了个只上了青釉的茶杯,把它倒满,小心的端出来。顾溪琳仍在干活儿,额头上都是汗,时不时舔舔嘴唇。 薛娘走过去,把杯子凑到她唇边。顾溪琳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了。 俩人喝完水,顾溪琳仰着脖子看了眼日头,到饭点儿了,把铁锹一扔,拉上薛娘赶紧过去。 薛娘蹭蹭下巴,听话地在后面跟着。 饭堂里的人已经不少了,三五个凑成一堆儿说话,人声鼎沸。不知是谁起的头儿,突兀的安静下来,都惊讶地瞧着顾溪琳和薛娘。 林师兄看得脸都皱在一块儿了,她俩怎么和好了。亏他还想着让顾溪琳出口闷气,这可好,反倒被别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顾溪琳松开拉着的手,跑去盛饭。薛娘也准备去,结果被拦下了。承治端着餐盘站在她面前,腼腆地笑着:“我听林师兄说你今儿要忙,就打算给你送过去。” 他下巴一点,指着手里的餐盘。菜和饭都盛得满满的。 薛娘眼巴巴地看着,她肚子是真饿了。承治连忙找了个地方把盘子放下来,让薛娘坐下趁热吃。 薛娘笑着跟他道谢,承治边脸红边说不用不用。 刚吃了两口饭,就听身边哐当一声,顾溪琳坐下来把餐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瞧着他俩的样子,又问了站在一边不肯走的承治:“师兄,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薛娘嚼着菜,心想就不能吃完饭再讨论这种精神上的事儿么。 承治看着薛娘,半天才道:“是。” 薛娘闻声抬头看他,嘴里还嚼着未咽下的菜。承治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脸红着跑了。 薛娘颇为无奈。旁边的顾溪琳恨恨地戳着饭菜。 过后几天再见到承治,他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薛娘也没主动跟他说话,自顾自的做事情。 承治那儿绷不住了,直接跑到薛娘的住处找她。薛娘正窝在床上,两眼疲倦,听见他来,恍惚地应了一声,让他做到床边儿说话。 承治一点儿也没犹豫,直接做到那儿喊她:“书宜姑娘。” 薛娘抱着被子,下巴埋在里面,懒懒地唔了一声。 承治见她这般不上心,胸口憋着气,大声道:“你是不是想赖账!” 突兀的声调吓得薛娘一个激灵,睁着眼睛迷糊地问道:“啥” 承治气呼呼地扭过脸不看她。 薛娘拉着他的衣服,学着语气道:“我就是赖账了怎么地。” 承治瞬间把头扭过来瞪她:“赖账也不好使!” 薛娘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不好使,不好使。” 俩人看着对方都笑了。 承治这会儿不生气了,也没了刚才的勇气,说了几句话就想着出去。薛娘皱皱眉头,一手抓住他的衣服把他往床上拉,承治连忙躲着她,又怕把衣裳撕坏了不敢用力。 薛娘抱着衣服扯坏她给补的心态,连拉带拽的硬是把他给拖上来了。承治被按在床上,脸红的不得了。 “你把我放开!” “你想赖账是不是!” “我,我就是赖账了能怎么地!” 薛娘扑哧笑出来,抱着他把脸埋到承治怀里,闷闷地说道:“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突然软了声音,说话的热气扑在承治的脖颈上,弄得他酥酥麻麻的。想把她推下去的手,变成了在她腰上虚扶着。 薛娘轻轻咬着承治的下巴。看见他的耳朵渐渐变红,轻笑一声,松开他。下巴上带着她的牙印儿。 她贴上他的鼻尖,呼出的热气都打在彼此脸上。听着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声,薛娘语调微微上扬,挠的人心里发痒:“你也挺喜欢的啊。” 第38章 女魔头X正经人(四) 天岭教弟子,每日清晨定在教武台上练习。决不允许弟子以外的人靠近半步。生怕有人将招数偷学了去。但是那习武时的吆喝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不乏有打杂的仆人心痒难耐,眼巴巴地瞧着教武台的方向,脚下的步子却不敢乱动。薛娘被他们吵得从床上起来,连连打着哈欠。刚洗漱完,正用毛巾擦着脸,就听见脚步声,门框被踩得重重的。那人站到面前,带来外面的凉风。 薛娘刚起床还热着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 毛巾拿下来,承治眉眼带笑,咧着张嘴。薛娘冲他头上敲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不放。薛娘笑了笑也由着他去。把毛巾放好,这才开口:“你过来做什么。” 他额头上都是汗珠,用袖子一抹,瞪着一双大眼道:“吃饭去啊。” 自从那天过后,承治就粘薛娘粘的格外紧。只要不是练武的时辰,他就过来找她。去饭堂都得俩人一块儿去。惹得同门师兄弟见了就摇头。 薛娘倒不在意这些,就是发愁他的好感度。 升得太快了。 饭堂里还是老样子,也没多说话,打了饭俩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顾溪琳从这儿路过,瞅了一眼饭桌:“我都说了冬瓜炒肉不好吃。” 薛娘笑着点头。 顾溪琳就是个小孩子心性,闹过就算了。如今薛娘跟承治成双入对的,她倒是没什么反应,有时候还跟薛娘说上几句话。 薛娘看了眼承治,不自觉弯了眉眼。想来也是,为争男人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是有点儿不靠谱。 承治夹了一筷子菜送薛娘嘴边:“快吃饭,又瞎想什么。” 旁边儿的厉师兄瞧见这一幕,叹了口气道:“承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了,以前都是得让别人照顾的。” 承治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示意厉师兄闭嘴。厉师兄反倒说得更有劲儿了。薛娘看着直笑,也给承治夹了一筷子。然后看着厉师兄道:“要不要我也喂厉师兄一口,省得您一直在这儿说羡慕。” 承治脸色一黑,瞪了厉师兄一眼,然后僵着语气对薛娘道:“好好吃你的饭。” 薛娘缩了缩脖子,低头吃饭。 厉师兄也尴尬地咳嗽两声,不再说话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一个月,承治的好感度已经满了。薛娘想起这事儿就揪心。他倒是等灭了天岭教教主再满啊。若是他对教主的感情没那么深,薛娘也不发愁,顺手就把教主给收拾了,然后再把承治扶成教主。 可如今,做事儿都得转个弯。 薛娘一直都在数着日子过,再过三天就到了教主出手的时候。这几天承治吃得东西尤其的好,他还特意带回来跟她一块儿吃。 薛娘看着就心烦,这分明就是喂好了容易杀。直接把饭菜推一边儿,盯着承治瞧了半天。他被薛娘弄得浑身不自在,也低下头看看自个儿的衣服是不是脏了。 他问:“你看我做什么?” 薛娘摸下巴:“你好像胖了。” 承治瞬间紧张起来:“真胖了?”他赶紧在地上蹦几下,跟兔子似的。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胖,他虽然着重修内功,可刀剑还是会一些基础的,若是胖了很影响招数的发挥。 薛娘一脸笃定:“胖了。” 然后菜就推到薛娘面前,承治道:“你吃,你吃。” 薛娘点头:“成,我吃。” 不出所料,到了那天承治真被教主单独喊去了。只是还特意嘱咐说带着薛娘一起。承治一路上跟薛娘念念叨叨的,一会猜测是不是教主同意让他俩办喜事儿了,一会儿又担心是想把他俩拆开。薛娘一巴掌拍他背上,他这才安静下来。 薛娘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当天来到天岭教的时候,她就让系统开了金手指,让教主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与承治相同的内功,且拳脚功夫不如教主。 他起了贪念,想把薛娘身上的内功也吸过去。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把薛娘留下,毕竟刚开始连承治都觉得她可疑。 殿里只有教主一人,他没有高坐在那把椅子上。在地上来回走着。见到承治与薛娘二人,端起慈爱的笑容,承治连忙迎上去,想走到他跟前。被薛娘从后面拽住了,他回头看,薛娘小声道:“我紧张。” 承治一笑,拉着她的手慢慢走过去。 教主脸上笑容变淡,神情有些倨傲,看着他们走过来。承治带着薛娘行礼,他问道:“教主找我们何事?” 教主看他一眼,眼神含着一丝惋惜,带着些许感伤道:“你可知这位秦书宜姑娘是何人?” 承治一听就愣住了,心里有点儿发慌,勉强稳住心神道:“是徒儿的心上人。” 教主仰头大笑,殿里充斥着他的笑声。渐渐停下来,盯着承治:“你当我是顾丫头,随便打马虎眼儿。” “她是……” 承治拉住薛娘的手,瞬间握紧:“教主,书宜有不懂事的地方请您原谅,她绝没有坏心。” 教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道:“她是虚元宫的宫主。” 承治沉默地低下头,毫无反应,没有预料中的崩溃,他跪在地上听不出语气地说道:“请您饶了她。” 教主命他抬起头,承治缓缓把头抬起来,面无表情。他皱着眉头看着承治,过了会儿迟疑地问道:“你早就知道?” 薛娘也是一惊,侧过头看他。 承治点了点头。 教主长叹道:“我觉得你心思单纯,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机。” 承治没吭声。 薛娘在一边儿都懵了,承治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身份。她在心里问系统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也慌慌张张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薛娘:“呸。” 正跟系统说着话,那边教主就开始施展功力,准备吸他们二人的内力。薛娘瞧着承治连躲都不知道,连忙拉了他一把,却被推开。承治冷冷地说道:“你站一边儿去,教主在惩罚我。” 薛娘心里气得直说脏话,就见承治给她使眼色,让她趁机快走。她心里咯噔一下,想想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儿,恨不得这会儿就抽自个儿两巴掌。 他二人腻歪着,教主可不管这些,嘴里说着:“你们倒是恩爱,一同到地底下去吧。” 薛娘被他这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弄浑身不舒服,一把推开挡在她前面的承治,指着教主鼻子说道:“你装什么装,想吸内力别拿我说事儿。你取了我跟他的命,还想被人赞一声是清理门户,不徇私情。做什么美梦呢你。” 教主脸色一沉,冷笑道:“那又如何。” 承治这会儿倒弄不清楚了,怔愣在那儿。薛娘晃晃他,让他清醒过来。他眸光闪了闪:“我父母是不是你杀的?” 教主一顿,笑着点头。 承治把薛娘往外一推,抽剑出鞘,指着教主刺去。他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承治剑往上挑,冲薛娘吼了一句:“快走啊。” 薛娘没听他的,闭眼待了会儿,上前抓住承治的衣领往上一提,教主就要来抓他们,薛娘快速跑到门口往天上飞去。 教主蹦了蹦,没飞上去。 天岭教的弟子都仰起头来看,闹不清这是怎么了。 “哎哎,那是不是承治师兄。” “承治师兄怎么飞起来了。” “你看旁边不是还有书宜姑娘么,比翼□□,书上说过的。” “哦哦。” 承治也是怪的很,方才逞英雄的时候不怕,这会儿在薛娘怀里,闭着眼都不敢看。俩人飞在天上,薛娘见他一声不吭,反倒觉得轻松些。她还真不知道,若是他问起来该怎么答。 飞到虚元宫的时候,承治已经昏过去了,吓昏的。薛娘让人帮着把他抬进去,她方才在天上飞,是透支了七天的体力,这会儿身上虚的不行。 他被安置在薛娘的房里。添了一个铁打的笼子。薛娘命人把他放在笼子前,便让他们都退下了。他躺在地上,眉头紧皱,脸色苍白。薛娘靠在他胸口,轻轻呢喃道:“你要是都记得该多好。” 这样就能一同把戏演下去,你也不会再伤心。 薛娘低头吻上他的唇。过了半晌,把他拖进去,关上笼子门。锁头轻轻碰上,咔嚓的声音,让薛娘心下一沉。 承治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冰凉的地上,深秋的天气又是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难免身上觉得泛冷。他困倦着双眼,看着四周的铁笼,瞬间清醒过来,焦急地喊:“书宜。” 他的腿被锁链绑着,无法站起来,只好趴在地上。忽听一声嘤咛,似是不满被吵醒,柔媚地说道:“吵什么呀。” 承治听见这声音一愣,朝着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眼一双赤足,白皙小巧,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床上的人半坐起来,睡眼惺忪,带着一丝慵懒。 薛娘看着他,唇角一勾,眼里却没笑意:“醒了?” 承治呼吸一窒,呆呆地说道:“啊。” 第39章 女魔头X正经人(五) 镀了银的铃铛系在纤细的脚腕上,随着薛娘的步子叮当作响。窗子透过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银色的铃铛反射出刺眼的光,衬得双脚白的透明。 承治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那双赤足站在铁笼外面停下,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她,刺目的阳光使他不得不眯起双眼。似是看见了薛娘一脸厌恶的神情,甚至有些不耐。他眨眨眼,仍是之前看到的样子。 承治低声唤了一声:“书宜。” 薛娘站在他面前,语气平淡:“你乱叫什么。” 承治所处的地方背光,他整个人蒙上一层阴影,喉咙有些发酸:“你想让我叫什么?如此拼命救我出来。” 薛娘侧过身不看他,带着冷意道:“你心里大概都知道。能把我的身份瞒得一丝不露,面儿上一点儿都瞧不出来,这会儿倒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承治沉默,忽然笑着勾了唇角,语调轻快:“你说我为什么要瞒你的身份?” 薛娘脚步一动,铃铛作响,她正对着低下头瞧他:“你为了一己私欲置养你长大的师父于不顾,如今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算是报应。他竟把你的双亲杀了,再亲自抚养你长大,吸走内功。倒真是个狠角色。” 承治怒目圆睁:“我为了一己私欲?我保护自己的妻子何错之有!我早已向他提出退出师门,只要你陪着我,一同成亲……” 薛娘打断他:“虚元宫的宫主会如你想得那般做事吗?” 承治仰着发酸的脖子,盯着她道:“秦书宜会。” 薛娘嗤笑一声,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蹲下来,手伸进笼子握住他的下巴:“可我不是秦书宜。这会儿让你好好待在这儿,已经是不容易了。废话少说,把天岭教的心法告诉我。他不教你刀剑,可这心法却是内功的要领,定是会与你说的。” 承治偏过头蹭蹭她的手,声音低沉:“我若不说。”看了看薛娘难看的脸色,轻笑道,“我肯定是必死无疑,可若是说了是不是也会死?” 薛娘的嗓子甜得发腻,像是诱惑小孩子的糖果:“你说了就不会死,我一直都陪着你。” 承治撇撇嘴:“骗子。” 薛娘看着他,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等着他开口。承治半眯着眼,半晌才道:“我不说。”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顿时红了一片,承治委屈地揉揉,闷闷地说道:“我就是不说,反正是不会说的。” 那你刚才一副屈服于美人计,想要投降的表情是要做啥。 薛娘起身,衣摆的纱裙随着风飘进笼子里,承治伸手抓住一角,她冷笑道:“那你就等死吧。” 承治玩着她的裙摆,薛娘用力拽过来转身走了。承治手里落空,他神情落寞趴在地上看着那双赤足出了房门,哐当一声门关上了,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嘴里不断呢喃:“书宜。” 薛娘站在外面冷得直跺脚,让人赶紧把鞋子拿来穿上。若不是为了装一装,谁大冷天儿的光脚走路。 她琢磨了半天,也就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若是一开始就帮着承治把教主除了,依他的性格绝不会当天岭教的教主,只会跟他方才说的那样,找个依山傍水的地方,跟秦书宜终老。 若真如此,他的人生赢家没达成,她的人设也崩得不忍直视。眼下这样把他关起来,让承治有了反抗的心态,再慢慢灌输些名利很重要的想法,过些日子八成就可以了。 她这个人设,因为想灭了天岭教,从而把承治抓过来研究心法,也算是勉强说得通。 她坐在外面被风吹了半天,身上的衣裳都冰凉冰凉的。薛娘搓搓手,抱抱在发抖的身子。把窗户纸戳破,偷偷朝里看了一眼。 承治整个人趴在地上,侧脸贴着地面,一动不动。薛娘不由抱紧了双臂,她都替他冷。也不知道他在硬抗什么,过了半天薛娘推门进去,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皆是玉钗罗裙。 两个丫鬟手中端着饭菜,和一些点心瓜果。 薛娘坐在桌子前边吃边看着他。 承治听见动静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薛娘,她到哪儿,目光就跟着到哪儿。薛娘吃得极其优雅,与在天岭教饭堂的样子及其不同,这会儿不像是在吃饭,像是在消遣。 对,消遣承治的感情。 他盯了半晌,胃里空荡荡的,觉得有些饿。承治不愿移开视线,一边看着薛娘一边咽口水。薛娘听着他那儿的动静,挑着眼角冲他那儿瞥了一眼:“想吃?” 承治:“嗯。” 薛娘冷笑道:“交出心法给你吃个够。” 承治眼睛一亮,随后又缩了缩脖子:“不说。” 然后他就被连着饿了三天。待他连眨眼都费劲儿的时候,薛娘穿着华贵的衣裳在他面前蹲下,轻轻问他:“这会儿说不说?” 承治饿得没力气说话,他虚弱地摇摇头。薛娘气得一手抓住他的衣领,激动地说道:“天岭教即便我不去灭,等你从这里出去了也是要亲手杀了害你父母的人,眼下你告诉我心法有何不妥!非要饿死在这儿你才痛快吗?” 承治唇色苍白,起着一层干皮,笑了笑:“你不会饿死我的。” 薛娘松开抓住他衣襟的手,他没了支撑,重重摔在地面上,也没力气喊痛。薛娘站在那儿瞧了他半天,喉咙吞咽了几下,慢慢才道:“你是觉得我爱你?” 承治嗯了一声。 薛娘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摇摇头,盯着他透着神采的眼睛:“我若想进天岭教偷心法,自然要找个傻的。不瞒你说,我一开始觉得那个姓厉的就不错,看着严肃实际上心软,本想着找他去。结果阴差阳错的碰上你。” 看着承治的眼神渐渐变了,她笑着继续道:“你我虽说有肌肤之亲,可不过是些搂抱,实在算不得什么。你若是这样就觉得我对你死心塌地了,真是可笑至极。” 承治眸光沉了下去,沙哑着声音道:“你何苦如此。若真像你说的那般,抓一个弟子回来便可。虽说心法只有十来个弟子习得,且个个武功高强。可以你的武功来说,并不是难事。又何须在我身边待上那么些日子。” 薛娘身形一僵,回过神道:“好玩儿啊。我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了亲手抚养自个儿长大的师父,变成了杀父仇人,你会作何反应。”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进了承治的心里。眼神瞬间变得迷茫,他想去看薛娘的表情,她却早已转过身子。承治急得直呼:“书宜,你转过身来。书宜。” 薛娘一整天都没让他瞧见过正脸儿。 入夜,晚上的天气愈来愈寒。承治的手脚冰凉,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表情却呆呆的,眼神空洞已经没了神采。耳边全是薛娘白天说的话,他晃晃脑袋想要把她的声音丢出去,却怎样都办不到。承治的胸口憋着一口气,却弄不清是不是怒气。只觉得喉咙发酸,眼睛发涩。 他忽然大叫了一声,想要宣泄出来,却发现情绪愈演愈烈。 薛娘头蒙着被子,闷闷地斥道:“喊什么喊,睡觉。” 暗夜,只有外面稀薄的月光透过窗子给屋里添了点儿亮,承治转过头盯着薛娘的床上,眸子越发阴沉。 被子里,薛娘红着眼睛抹眼泪,生怕抽噎的声音被他听见。 二人心思不同,却都满怀心事。 次日天亮,薛娘命人做了些吃的,打开笼子让人喂承治吃下去。他什么反应都没有,旁人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身上的寒气被热粥驱散了些,可饿了许久,身子虚弱哪里能恢复。 薛娘特意嘱咐人往里面放了些瘦肉,切得碎一些,放进熬得粘稠的粥里。这样对他的肠胃好。 他一股脑全吃了。应该说是旁人一股脑全喂给他了,薛娘在一边儿看着着急,怕他吃着不舒服,又闹情绪都吃了。等还要再喂第二碗的时候,薛娘斥责道:“还喂什么喂,当虚元宫的东西下贱,能随意给人吃吗。” 她们赶紧请罪。 薛娘转过身子问承治:“肯说了吗?” 承治垂目,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你不会饿死我的。” 薛娘笑着没说话,转身命丫鬟挑几个人过来,她最近身上酸得很,让他们按一按。丫鬟们连忙应了,退出殿外寻人去了。 薛娘脱了鞋子趴在床上,露出一双赤足,正对着承治。他因着练武,视力极好。甚至能看清薛娘白皙的脚背上,有一颗小黑痣。 过了片刻,殿外进来两个白衣打扮的男子,皆是白玉面容,姿态谦谦。恭敬的朝薛娘行礼,随后用丫鬟打来的水洗干净手。 承治隔着铁栅栏看着,眉头紧皱。半秒也不歇地盯着那两名男子。忽见他们走到薛娘床边,承治急得出声:“你要做什么?” 无人理他。 两名男子分别轻捶着薛娘的肩膀和脖颈。她这两天身上也累的很,全是因为那天在天上飞的太厉害了。虚元宫里的大夫都会些治跌打损伤的手法,缓解疲劳也是好的,薛娘趁着这个时候把大夫喊过来,治治腰酸背痛,最重要的便是刺激承治。 天气越来越冷,他若是再这么扛着,即便是练过武有底子,也会把身子弄坏的。 承治哪知道她怎么想,这会儿只觉得快要急得发疯了。他紧咬着牙,拳头砸着地面。双目赤红,紧盯着薛娘。只见其中一人的手往下滑,正要去按她的腰。 承治大声喊道:“我告诉你心法,全都告诉你。” 薛娘连忙把那二人赶到一边儿,把钥匙扔给丫鬟放他出来。她还懒懒地赖在床上。牢笼的锁发出响声,打开了。薛娘的心轻松了些。承治虚晃着脚步,几步一啷当地走到薛娘床前,他无力地跪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薛娘枕着胳膊,瞥了他一眼,慵懒地问道:“这会儿怎么想通了?” 承治轻声道:“我原来以为你爱我,怕说出来后没了价值,你找不到再把我留下的理由,所以不说。” 薛娘嗤笑一声。 他继续道:“这会儿我怕你不再需要我,不爱我。” 承治抬头看着薛娘,她躺在床上不在意地与他对视,他道:“他们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所以,求你继续爱我。” 他捡起床下被她乱踢的鞋子,一手托着薛娘的脚,温柔地给她穿上。 薛娘把脸埋在臂弯,湿了眼眶。 第40章 女魔头X正经人(六) 承治把心法全告诉了薛娘,她听着云里雾里的,面儿上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晓得,十分开怀的样子。与承治说了几句话,便想让人带他出去洗漱,再吃顿热饭,好好歇着。没料想,薛娘的眼神儿刚往丫鬟那儿瞟了一下,他就跪下来让薛娘别赶他走。 薛娘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承治低下头。她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看看你身上多脏,若想在这儿待着,就你这身打扮,你觉得可能吗。” 又命丫鬟把他带下去。承治还是不动地方,就这么跪在那儿,仿佛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人散发着冷意。薛娘心道他又在犯拧,又不好软言软语地哄他,只觉得心里憋闷。仰头呼了一口长气,低下头的时候却看见承治瞟了眼那两个大夫。 她怔了怔,眉心愁云渐消,看了看大殿光秃秃的墙面,又乱打量了几处地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今儿这殿里进来的人多了些。承治洗漱好了,再过来见我。” 众人告退,承治这才站起来,双腿打着颤地往外走。 大殿门关上,薛娘盯着墙面的头转过来,看着那扇门。过来半晌,听着外面的寒风,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愁啊。 这回真愁人。 薛娘从床上爬起来,站在上面,泄愤似的跺着脚。 系统操着闲心:“诶,你别踩塌了,那就麻烦了。” 薛娘没好气:“踩塌怎么了,你那么厉害的系统,连塌了的床都修不好。还来管拯救命运的破事儿,你怎么这么闲?” 系统气哼哼:“那你使劲儿踩,摔不死你。” 薛娘一下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好烦,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任务。 承治再进来的时候,已换成虚元宫弟子的打扮,一身白衣。薛娘看着觉得尤为别扭,倒不是说不衬他,只是他一个满肚子心眼儿的人,偏生了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 又与他说了半晌天岭教的事情,便再无什么可说的。她想着把他打发走,又不忍心。承治倒是会顺杆爬,见薛娘没往外轰他,他抬头看着薛娘道:“眼看着就要到晌午了,要吃饭吗?” 薛娘低头看着他写下来的心法,随意地应了一声。 承治恭顺地退出去,然后端了饭菜进来,一趟还没端完,又接连跑了三四次。菜色倒是丰富得很,二十多道菜,有荤有素。 等他都忙活好了,来请薛娘去用饭,她好似才回过神,眉头一皱:“怎么是你上的菜,虚元宫的人都跑光了么。”冲着外面大声道,“人呢,人呢。” 从外面急急跑进来十来个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薛娘冷笑道:“我活得好好的,你们就开始不用心伺候了。让他来上菜,也不怕他毒死我。到时候各大门派攻上来,你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众人瑟瑟发抖,连声呼实在该死。 薛娘板着脸瞥了眼承治,他站得腰板挺直,唯有头微微低下去。她把头一歪,斜眼问他:“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他们糊弄住的。” 承治低头轻声道:“给自家娘子端饭菜哪里错了?” 薛娘差点被这话噎住,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儿只有虚元宫宫主,你若想找秦书宜,出去便是。” 承治跪在地上:“我错了。” 薛娘晃着脚丫,铃铛一下下的响着,唇角一勾,清脆的笑声传入承治的耳中,她道:“你去把每道菜都吃一遍,我不放心。” 承治闻言抬头深深看了薛娘一眼,薛娘心里一个唐突,没来由的心慌。他起身拿起银筷子试菜,开始前对薛娘说了一句:“菜里无毒,若是真想让你死,便是在取我自个儿的性命。” 二十道菜,一道尝一筷子也差不多了,再加上一碗补汤和几块糕点,这顿饭应是能吃饱的。薛娘眯着眼看了眼承治,他弯着腰回话,说饭菜一切正常。 薛娘点点头,挥手让他们都退下。承治还想站着不走,她这回没由着他,发了火才把他弄出去。门一关上,就剩下她一个人,薛娘连忙跑到饭桌前,拿起筷子赶紧吃饭。她方才看着承治一口一口吃,她强忍着馋意才没跑过去把他筷子夺下来,然后自个儿吃两口。 虚元宫的饭菜真是比天岭教强得多,哪个看着都精致的很,吃着还满口香。 薛娘按着承治方才吃饭的顺序,挨个儿夹了一筷子,也喝了碗汤,这已经有些撑了。她揉着肚子,想着他多吃了些糕点,早上吃饭离这会儿也没多久,应是吃饱了的。 薛娘难得清闲,托着下巴歪头笑眯眯的。忽的想到承治方才看她的眼神,心下一沉,总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攻打天岭教的事情,薛娘毫无头绪,承治倒是积极得很,见她不怎么提天岭教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旁边提到。薛娘有些弄不懂他怎么想的,开始若想着报仇,就应该马上把心法告诉她,可折腾了半天才说出来。 这会儿的态度又转了个弯。 薛娘还不能确定承治见到了教主会杀了他,毕竟拔出剑来容易,刺下去却难得多。还得过些时日才行。 承治趁着与她商量天岭教的事情,总往薛娘身边儿凑。她说着话觉得有些渴,刚舔了舔嘴唇,他就端着茶杯过来。茶水的温度还正好,喝下去温温的。 自打上次他送了饭菜后,薛娘就想让他继续,可又怕他因着她说的话,不敢再犯。结果第二天,他还是自个儿一人把饭菜端过来,也不知那些下人是怎么同意的。 薛娘也顺势让他都挨个儿尝一遍,她再吃。 还有就是她光脚听铃铛响的事儿,渐渐地被承治给掰过来了。每次她醒过来,刚睁开眼下床,他就轻轻托着她的脚穿上鞋子。 刚开始,她为了不崩人设,还故意把鞋子蹬掉,他向来固执,见她蹬一回,他就跪在地上给她穿一回。薛娘发脾气说要赶他走,他就不吭声了。过了会儿,再找机会给她把鞋穿上。 薛娘继续蹬,结果没把握好力度,直接踹他脸上了。她赶紧把脚挪开,故作严肃地瞧他。承治只觉得脸上冰凉,一团白皙在他的眼前,他呼吸突然炙热,看着薛娘冷淡的侧脸,胸口的热意越来越沸腾,他眼神一暗,把头低下。 然后把鞋子捡回来,一手去抓她的脚,然后再慢慢穿上。只是这回用的时间有些长。 薛娘光顾着崩人设的事儿,没在意这些细节。踩着鞋走了一两圈儿,系统居然没电她。她惊讶地问系统咋回事儿。 系统恹恹道:“没事儿,你穿吧。” 薛娘一开始还以为它出故障了,开心了好一会儿,带着笑意跟系统说道:“你啥时候报废?” 系统:“呵呵。” “哦。” 穿着鞋子来回跑的日子特舒服,铃铛她也取下来放在桌上,等着丫鬟来了收起来,结果转眼就不见了。她让人四处寻了一遍,都说没瞧见。薛娘也没追究,这种事儿她眼下实在没心情管。 承治被她用试菜的方法养着,过了些天,气色终于变得好了。本就是练武的,有底子在恢复的也快。薛娘还是有些不放心,虚元宫阴寒,他又趴在地上好些日子,水米不粘牙,怕落下病根。她琢磨了半天,把上回给她捶肩的大夫找来了。 承治一瞧见他俩,原本在薛娘面前弯着腰,瞬间挺直,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薛娘命他们给她诊脉,说是最近总觉得身上劳累得很。承治一听神色就尤为难看,他一直跟在她身边儿,前些日子身子或许有些疲累,眼下却是精神的很,昨天还跟他商量了一宿攻打天岭教的法子。哪里来的劳累一说。 薛娘伸出手腕,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来染着红蔻的指甲。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也就没有丝帕遮手一说。大夫轻轻搭上脉,凝神诊治。 薛娘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扶着额头,瞥见承治一脸阴沉,似是心血来潮,对另一个站在那儿的大夫说道:“你给他也瞧瞧,他可是一直给我送饭菜的,当时吃的没事儿,谁知是不是攒的多了才现原形。” 那大夫连忙应了,走到承治跟前请他坐下,承治冷着脸不看他,坐在凳子上手握成拳头伸过去给他诊脉。大夫皱眉,让他松开手掌。承治扭脸瞧他一眼,语气不善:“什么大夫,莫不都是些花拳绣腿。握着拳头便不能诊治了?” 大夫没搭理他,直接看向薛娘。承治更是急了:“你瞧她做什么!” 薛娘实在看不过眼,斥道:“你安生点儿!” 承治愤愤不已,忍着怒气把拳头松开。 薛娘那儿已经诊好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她倚在床上等着承治那儿,看是什么情况。过了会儿,也诊治完毕,说只是肝火旺盛,并无其他的事情。 薛娘颔首,准备打发了他们二人走。就听承治唤住了方才为他诊治的大夫:“你说我肝火旺盛?” 大夫回头道:“正是。” 承治这会儿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面容平静带着些冷淡:“手脚冰凉,夜里睡觉盖一床厚被子仍觉得冷,这是肝火旺盛的症状?” 大夫一愣:“自然不是。” 承治弯了弯嘴角:“可我正是如方才所说的那样,大夫可是诊治错了?” 大夫一慌,白玉般的脸上吓得更白了一层,这若是弄错了,宫主怎还能留他在虚元宫。承治瞧他的脸白的跟什么似的,心里更不舒服。 大夫上前碰了碰承治的手,冰凉无比,与方才燥热的温度相差极大。他连忙跪下跟薛娘请罪,说实在是不知为何。另一个大夫也跟着求情。 承治在旁边道:“诊治错了本就可恶,这会儿又说不知是什么病症,宫主身边儿岂能留你们在。真是误事。” 二人接连磕头。 承治看着薛娘,笑着道:“宫主,我说的可对?” 薛娘没看他,盯着那俩人半天,说了一句:“以后不用再来给我诊脉了,留在宫里给旁人治些头疼脑热的就好。” 二人还要求饶,薛娘没给机会直接让他们出去了。 承治见他们还留在虚元宫,神情有些不悦。薛娘看着他问:“你这是做什么?给你瞧病惹了一身的祸事。” 承治冷哼一声:“他们自找的,你身边儿都有我在了,他们还往前凑。再说了,学艺不精,留他们何用。” 薛娘当即把桌上的茶杯摔了,皱眉怒道:“你的内功调息,自是可以控制手脚热度,故意为难他们也就罢了,还当我也是瞎的吗。” 承治笑了笑:“我哪儿敢。” 他的拳脚功夫是敌不过旁人的,内功却十分深厚。薛娘传到虚元宫的消息是他的武功被她废了,见到他在宫里走动,无需惧怕。自然方才不能戳穿他。 承治缓步走到薛娘的身边,他目光沉沉:“你把我弄到身边,无法是想着多得到些天岭教的事儿。我全部都告诉你,对你忠心不二。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只当我是个随从便可。一个伺候周到的随从,换来许多天岭教的内功秘法,划算的很。” “你说是不是。” 第41章 女魔头X正经人(七) 居民楼里,大夏天的厨房都开着窗户,家家的菜香味儿飘了老远。辣的,甜的,咸的混在一起,直让人咽口水。 葱姜蒜,几乎家家都有。可做法习惯又都不同。温如玉习惯把葱白用手撕成一缕一缕,她的手修长又白嫩,看着不像在做菜,想在做手工。戴着墨镜,可鼻子仍被呛得难受。她实在不愿意大夏天戴口罩。 姜切成一条一条的,半指宽。蒜用菜刀压平,蒜香味瞬间出来。 放下刀,滑开手机解锁,十二点了。 一个菜都没做好,绘着花边雕着兰草的空盘子倒是摆了好几个。她皱着眉,心里掐算着点儿。利索的把油倒上,放入葱煎蒜爆香。 腐竹炒肉,清蒸鱼全须全尾地躺在长盘子里,再加上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汤,她跟李遇向来是不喝的。 刚刚把菜端到餐桌上,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李遇换上拖鞋,闻见饭香味走过去,温如玉正在解围裙。他接过围裙挂在厨房门后。 “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我可是好久没吃过了。”他在水池洗手。 温如玉把电饭煲插销拽了,拿出两个碗盛饭,声音平淡:“就是突然想做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李遇顺手拿了两双筷子,温如玉把饭放在饭桌上。他扒了一口,夹了一筷子菜:“真是我媳妇儿,这么久不做还是好吃。” 温如玉盯着他头上方,心不在焉地说道:“是吗,那就多吃点儿。” 李遇没察觉到,仍是吃得极香,口中不断夸赞道:“老宋他们要是知道你今儿做饭了,肯定说什么都得跟我回来。” 他把菜说的特别有食欲,比电视上的美食专家都要强。他正一边吃一边说,突然觉得口渴,喊温如玉帮他倒杯水。 温如玉没动,他又重复了一声,温如玉还是没动。他不耐地放下碗筷,却见温如玉面前的饭一口没动,筷子还摆在桌子上。而她神情越发冷淡,眼睛直盯着他。 李遇心头一跳。面儿上笑着道:“看我干嘛呀?见天儿看还不腻?快吃饭。” 温如玉笑了笑,她天生一对桃花眼,笑起来像在勾人。李遇笑得越发高兴:“干嘛呀,都在一块儿两年了还撒娇?乖,吃完饭老公陪你玩儿。” 呵呵。 温如玉站起身,把菜盘子掀到地上。哗啦一声,全都碎了。李遇正要夹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看着地上饭菜混在一起,皱着眉头道:“你又发什么疯?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是吧!” 过日子?温如玉眼皮一跳:“别给你脸上贴金,过日子我嫁给你了么?” 温如玉这副样子,李遇是真没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温如玉的火气大到快要把草原烧毁了。 “那你想怎么着?”李遇正在气头上,又被她用话噎住了,火气上头,“想分手就直说,腻腻歪歪的干嘛。就你这样的离了我还能找谁去!” 温如玉被气得直笑,画着红色指甲油的手点着他的头:“我找谁去?你睁大眼看看,就我这样儿的就算去刷盘子也能找个金主包我。你一穷二白的,连房子都是我的,还有脸说这话?” “你不要脸!”李遇被她说的难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李遇开骂了,温如玉倒不急了。把凳子放好,她稳稳地坐着。夏天热,穿着一身儿到大腿的连衣裙。她尤为适合红色,皮肤本就雪白,看着十分可口。裙摆因她随意的坐姿,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她盯着李遇的脑袋顶。 “你跟阿芬是在超市认识的,她没带会员卡不能打折,你借给她了。当时你就觉得这姑娘挺可口的,又单纯又清纯。没过两天你公司就来了新人,正巧是这姑娘。后来你大着胆子要了号码,还加了微信。” “距离你进家门之前,微信最后记录是阿芬说的:老公爱你么么哒。” “够了!你……胡说什么?”李遇浑身发毛。 “胡说?那咱们就聊聊床上的事儿。”温如玉皱着眉看着那个粉红色气泡,是李遇跟叫阿芬四肢交缠的画面。 真恶心,还粉红色。老子都绿了! 温如玉正要再开口,李遇就打断她了:“别说了,你找人黑我微信了?” 李遇被温如玉平淡的语调,说的心里发慌。他不怕她吵,不怕她闹,可是现在不吵不闹的他心里真就没底了。 “你承认了?”温如玉嘲讽地看他。 李遇喉头一动,清着嗓子:“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爱你。不然我怎么会天天心惊胆战地骗你。” 啊,说的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遇头顶上的气泡变成了蓝色,几行字:他出去打了个野食儿,就闹成这样,这么较真儿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人的平均寿命都延长了,谁能一辈子都对着一张脸。他是爱温如玉的,可是这生理反应他控制不住啊。 温如玉被恶心的都不想跟他在一个屋里呼吸了。 “李遇你高校毕业,工作这么多年存折上只有十万。就这张脸长得好看,可你拉不下脸来找富婆包养,所以你还有什么优势?“ 温如玉轻声说着:“当初我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还有你爱我。我给你提供住所,你没钱的时候我给你,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恋人,平等自由。你却还贪心的想一夫二妻?” “现在你这份爱我恶心了,你这张脸我嫌太大了,我屋里装不下。” “所以,你滚吧。” 温如玉句句都往李遇的心口上戳。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抖着嘴唇道:“温如玉,你敢说你就干净吗?你初中毕业的,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混到现在有房有车还有钱。你跟我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了,谁知道你有过多少男的!” 温如玉哑然。 她家里在农村,父母前三个生的都是女儿,最小的第四个是儿子。她排行老三,父母懒得给她起名。三丫三丫的喊到十岁。 村里上户口的时候,别人劝他们给起个名字。他们忙着照顾正在吃糖葫芦的儿子,摆着手道:“随便叫啥都行,报个温三丫上去就成。” 给温如玉上户口的是个女的,新实习的。从小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哪见过这样的父母。心里不落忍,征得温家父母的同意后,在姓名那一栏填上,温如玉三个字。 温如玉读了几年书,大姐出嫁了,偷摸给她攒的书费,勉强让她读到了初三上半年。下半年她跟大姐约好,用看小外甥的由头去那儿拿钱。 大姐从床底下拿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手绢,打开后二十块,十块,五块的叠在一起。她还是叫温如玉三丫:“三丫啊,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别忘了姐。” 温如玉正要接过来钱,大姐夫就冲进来了。把大姐推在地上,抓着那些钱,嘴里不断咒骂。她看见拳头狠狠落在大姐的身上,心神一阵恍惚,清醒过来就看见大姐夫头上都是啤酒玻璃碎渣。 大姐夫表情更狠,拿起擀面上就往温如玉身上抡。要不是大姐拼死拦着,他估摸着是想拿菜刀的。 她被打的昏迷了三天,醒来就是在土炕上。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天穿的,连鞋都在脚上。头动一动就发晕。 当时她要是拿菜刀就好了。 学肯定是没法上了,大姐被防的严严实实,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二姐生了三个女孩儿,又大着肚子,吃的咸菜窝窝头,更是没钱。 温如玉头刚不晕,就得扫地抹桌子做饭。身上的淤青碰一碰就疼。玉米面儿糊了一锅饭,想了想她也得吃,就歇了往里面吐唾沫的心思。 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每个人的脑袋顶上出现了气泡。而且播放着的画面都不一样。她看了会儿,都是以前的经历。 爹妈心气儿不顺了,揪住六岁正在洗衣服的她打一顿,打痛快了再让她继续洗。 温如玉忍了忍,没忍住。正好身边小四儿嚷着让她盛饭。她接过来碗,去灶台盛了满满的一碗,走到饭桌的时候,脚一滑,碗正好扣在温爹身上,挨着近的温妈也被浇了一大片。小四儿也被溅了星星点点。 小四儿被吓得大哭。不是被烫的,因为那些星星点点都溅到衣服上了。 温爹是真烫,疼得他直骂娘,都没顾得上打温如玉,去井水那儿赶紧冲洗。温妈怕毁容,也跟着去了,但她没那么厉害,去的时候还想过来拧温如玉一把。 温如玉眼疾手快躲了过去,顺便推了温妈一把,她磕在了碗的碎片上。 温妈气得爬起来,胳膊被碎片割得不轻,被烫着的皮肤也越来越疼,只能先去井边儿了。 屋里就剩下温如玉跟小四儿大眼瞪小眼。 小四儿用袖子把泪蹭掉,拿着温爹做的弹弓子打她,却被温如玉躲个正着。调整好方向再打,仍是一个结果。温如玉笑眯眯的看着小四儿的头顶。 她刚发现这个气泡不光能看过去,还能看人在想什么。 温家父母骂骂咧咧的进屋,两个人身上的,饭没冲干净,看着特别脏。温爹脸上通红,皮肤被烫的。拿起扫帚就想打她。 温如玉抱着小四儿挡在身前。 温爹生生刹住了车。 小四儿挣扎着要下去,温如玉使劲儿掐了他一把,吓唬他道:“你再动,等你晚上睡着了我把你扔野地里。” 温爹憋屈啊,看着她没法揍。温如玉看着小四儿,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随即心里呸了一声,他算哪门子的天子。 “给我拿两百块钱。今天起我出去打工,以后挣了钱还上。”温如玉约算着去城里要用的钱, 温爹哪能答应,他恨不得把温如玉的皮扒了。 温如玉不慌不忙地道:“你不给我也行,今天我就抱着小四儿投了井。今天死不了,那就明天,明天死不了,后天准能死的了。实在不行我就趁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温妈被吓得脸色难看,拽着温爹的衣袖子:“他爹,小四儿可在她手里。” 温爹咬牙切齿:“我怕她那个?耍混的我见多了,你今儿有本事就投井,你前脚投,我后脚捞小四儿。” 温如玉一愣,随即不在乎地道:“你以为我真傻?我干嘛要一起投,我把小四儿一扔,然后堵着井盖,我就是再没力气,拖一分钟的时间总是有的。到时候小四儿都沉底了,你就是再捞也怕是来不及了。” 小四儿听着都要把他扔井里,吓得哇哇哭。 第42章 女魔头X正经人(八) 温如玉被哭的心烦,又掐了小四儿一把。这回他哭得更厉害了。她再掐,他越哭得响。 这落在温爹温妈的眼里,就像是真把小四儿投井了一样。 温爹嘴里直呼着孽债孽债。一边心急火燎地开箱子拿钱。箱子一打开,正好有两张一百,崭新的。他愤愤不已地丢在桌上。 温如玉丢开怀里的小四儿,拿住那两百块钱。小四儿迈着小短腿躲到了温妈身后抽噎,温爹没顾虑了,再加上小四儿哭得他心疼,一手重新抓起扫帚,另一只拽住温如玉,眼看着就抽到她背上。 温如玉不闪不避,就觉得被抓的有点儿疼。 “温家的,人家祁总又来给你们送钱了。还不快出来。”村主任站在门口大声喊。 温爹下意识看了一眼挂着的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慈父的模样。祁总是温如玉六岁起听到的人物。每年今天早上的八点半,都会上门,穿着干净的衣裳,明亮的皮鞋,说话温声和气,笑起来就让温如玉心跳不已。 只有当着祁总的面前,温爹才会对她比对小四儿还好。祁总是专门给村里孩子多的人家发钱,尤其是女孩儿多的,他每次都说有钱了就不要偏向,女孩儿要细着养。 这天温如玉记得特清楚,所以才敢挑这天跟温爹叫板。 祁总跟之前的每年一样把钱发了,嘱咐了温爹两句,就打算走了。温如玉把目光从祁总的头顶上收回来,什么都没有,村主任也是。 眼看着祁总就要走了,她心里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祁……总,我爹说让我出门打工,我自己害怕出远门。可是家里又离不开我爹,您能不能带我去城里?” 温如玉用眼睛盯着温爹,然后又瞟了眼她的胳膊,那儿的淤青可是正触目惊心。 温爹算得清帐,这会儿要是戳破了,那就啥都没了。一年的吃穿都是从这儿来的,没了三丫还有大丫二丫的。 温如玉就这样去了城里。车水马龙让她眼花,却不害怕,反而生出隐隐的兴奋。她浑身是伤,路上坐车的时候不免碰到,即便她再掩饰,祁总也觉出不对。撸开袖子,看见上面的伤痕,他哪里还不清楚。 于是温如玉跟着他干了。当着公司的小打杂。偶尔还会去祁总家里吃饭,祁总的老婆温柔贤惠,说话总是细声细气的。他们有一个女儿,每次见到她都笑得一脸单纯可爱。温如玉看着高兴,发自真心的疼爱她。 每次从祁总家里回来,都会下意识地在宿舍的镜子前照一照。跟刚到城里的时候一样,干瘪瘪的。 后来她才知道只有别人吃了她做的饭,别人的脑袋上才会有气泡,知道人心里想什么。她住的是单人宿舍,没地方请人吃饭。就只好把饭码在饭盒里,带给别人。这样一来,可谓是一帆风顺。 又过了几年。 她接着自修了专科学历,虽然不算什么,但好歹能让祁总看在情面上用她了。 公司年会上酒醉,祁总送温如玉回家。刚进门就被抱住了。温如玉觉得浑身酥麻,祁总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拥着她,就激动得浑身发颤。祁总在她耳后轻轻舔舐,温柔的像一股清泉。 温如玉觉得自己像块易碎的水晶一样被呵护着。 她转过头想要回应,却对上祁总的双眼。他跟他女儿的眼睛很像,明亮又深邃。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温如玉推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祁总,您该回家了。” 祁总一愣,低声说了句抱歉。他走了出去关上门,温如玉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再干瘪瘪,肤色白皙,腰身细,丰满的胸口,一双细长的腿。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 第二天她辞了职,祁总愣了,就跟她第一次扑过去让他带她去城里一样,愣住了。他烦躁地吸烟:“你想好了?” “嗯。” 她手里有了些积蓄,暂时没工作饿不死。温如玉想办法跟证劵公司的一个男人搭上线,请他吃了顿饭。然后开了个户头买股票,挣了不少。 房子有了,钱有了。回家准备把大姐二姐接过来,可她们只有苦笑:“我这么多孩子,我走了,她们咋办?三丫你有出息,以后好好过,忘了大姐二姐吧。” 温如玉缺爱,所以她找男人符合长得帅,爱她这两点就好。经历过不少男人,可是后来气泡上显示的心思,让她看着眼疼。 找到李遇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只在一开始做饭,等确定了他的心意后就不再做了。可是最近李遇不对劲,温如玉从小就敏感,李遇掩饰的再好,她都能觉察出来。 她看着对面自以为占住理得李遇,他见温如玉不说话了,语气和缓道:“别闹了,除了我,谁还能对你这么好?” “我没做过。”温如玉承了祁总不少恩惠,也动过心思,可刚要出格她就辞职了。所以她心里没愧,要不然她现在也不会面对这个傻叉。 她指着卧室:“滚吧,把你行李收拾收拾。”,说完她就背对着李遇,看着他太恶心了。 听见走动的声音,大概是去收拾东西了,她突然肚子一痛,低头看到了腹部的刀尖。 卧槽,她当时瞎了眼啊。 瀚州三月,烟雨中都泛着媚意。青石路上,一顶大红轿子被轿夫抬得稳稳当当。小麦色的臂膀隆起结实的肌肉,汗津津的。 路边卖吃食的一早儿就开始准备了,那口大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大骨汤,王大娘往粗瓷碗里盛着汤,望一眼远远就看见的红色大轿子。 正扶着碗小口喝汤的刘秀才,跟着王大娘看过去,咂摸了几口汤的味道,摇着头吹气:“到底是不一样啊,虞家在朝为官,他家大儿子那般资质都能娶上温家小姐。” 正说着接亲队就走到了前面那段路,一股脂粉香直入心肺,正喝着汤的客人撂下碗,伸长脖子朝那层红色薄纱里面瞅。忽然一只嫩白的手挑起纱幔,又把那似藕一般白的胳膊露了出来。 只见那女子一手半掀开盖头,即便隔着有些远,也能感受到艳若桃李的风姿。眉眼间波光流转,越过轻巧的屋檐,看着像画里的天,接着小贩的叫卖声让她的目光停留在早点摊。 胭脂点唇,贝齿轻咬。女子堪堪低头,似是有说不完的苦愁。书生看得眼都直了,心道这等妙人儿那温老爷竟舍得嫁给虞家。正惋惜着,忽见那美人儿竟咬牙切齿,一脸凶恶。一把扯了盖头,扔在轿中。纱幔也放了下来,被风吹了几下,归于平静。 这…他眼睛出毛病了?扭头看看其他吃早饭的人,也是一脸茫然。原来是这位小姐的脑子有问题啊,配了虞家公子也不算吃亏。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旁人怎么想,温如玉自然是不知道。她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加卧槽。 被人捅了一刀世界就变样儿了。要不是天这么蓝,就是把她购物车全清了,她也是不会信的。 温如玉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临死的人碰到了穿越,相当于天上掉了馅儿饼。可她心里还憋着火,占理得事儿都没讨着好,还被人捅了。 可怜她没来往的家人,连朋友都各自在忙,就她一个闲人。估计等她被毁尸灭迹了才会有人意识到她失踪了。那个时候,姓李的怕是早卖了房子,卷着她的钱跑了。 想到这儿温如玉就恨得咬牙切齿。这又碰见了她人生中第二大玄幻之事。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正常。 温如玉扯着喜服宽大的袖子,看了看轿内。红绸吊顶,纱幔为帘。一对对儿戏水鸳鸯用金线绣在红布上。她摸了摸发饰,簪花雕刻的细腻又精致,冲着压在脖子上的分量,应该是挺值钱的。 原主是个富贵人家,肯定没跑了。只是不知道要嫁给的是个什么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越来越近。轿子停下,听见有人吆喝:“新娘子出轿门!” 温如玉连忙将丢在一边的红盖头重新盖在头上。双脚却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出去,生怕礼数出了差错。一只细嫩的手掀开轿帘,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请新娘下轿。”轿外的声音让温如玉安了心。扶着那只手起身,走到了外面。她直挺着腰板,故意小步小步的往前蹭。手突然被掐了一下,一点儿没留情。 温如玉下意识就想反手抡一个巴掌,强忍着作罢。约莫着是嫌弃她走得慢,加快了速度。又被掐了一下,更狠。 她抓住那只扶她的手,五个手指掐进皮肉。那人也没敢吭声,想反过来掐温如玉,奈何她的手被抓住了。只好老实了许多,没敢再找事儿。 温如玉没等到拜堂,直接就送入了洞房。门一关,丫鬟婆子喜娘一大堆全走了。就留她自己傻愣愣地靠着门。 这是成亲么,婆家给她来下马威也不该不顾礼数的,除非人的脑子不够数。再次把盖头拽下, 屋里窗户上挂着红绸,太阳照进来,将红色晕染的无处不在。桌布是绣着合欢花的上等布。两柄雕着连尾鱼的红烛还未点燃。该有的酒壶糕点,一并放在桌上。 温如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她摇摇脑袋,首饰真是一点儿没掺假,刚这么会儿她就觉得累。掀开遮住卧房的幔帘,走进卧室。 她是真的懵了。入眼是大片的白,桌布都是白色。家具不似外面刷了一层红漆,都是沉闷的黑色。桌上只有一只茶壶,三个小茶杯。只有床幔是淡淡的翠竹色。 温如玉扭头看看背后的大红幔帘,再看看身处的地方。身上突然发冷,毛毛的。 等等,床幔是放下来的。 也就是说……她脚步轻轻地走近,一点点掀开床幔。 一只手,修长又消瘦。白色的袖子卷起露出胳膊,压在淡蓝色的锦被上。温如玉手顿了顿,一把掀开。 正对上那人的眼睛。平淡无波,泛着冷意和疏离。 她终于知道是哪儿不对劲儿了!成亲的时候,负责吆喝的人一声都没提新郎,就像是新娘自己的独角戏。 第43章 女魔头X正经人(九) 薛娘脸上带着笑,把手拍干净,托着下巴瞧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我说找人来给你做个伴儿。” 承治倏地站起来,手胡乱地一挥把桌上的瓜子皮弄到地上,鞋子踩到上面咯吱作响,他抿着唇,紧盯着薛娘。手扶在她的椅子上,脸离薛娘只有一个手掌宽的距离。 他的眸子深不见底,眉间透着懊恼,就像是碰见小孩子不听大人话时的样子。承治意味不明地笑笑:“你真这么想的?” 薛娘僵着身板,不自觉往后退了退身子,紧挨着椅背,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瞟了眼承治后就不再看他:“我下了命令,你去照办就是,哪里这么多话。” 承治也没再说话,手离开扶手打算站好,却不小心用鼻尖蹭了薛娘的脸颊,呼出的热气带来一阵灼热。他站直,没有应声,脚下的鞋底粘着瓜子皮出了门。 薛娘整个人缩在椅子上,眨了眨眼。 他怎么还不翻脸? 薛娘一直等着承治篡权,无论怎么激他都不管用,还是成天的为她马首是瞻。她曾经一度觉得这任务完不成了,得在这儿待到承治死了之后。 结果她正笑眯眯地跟系统说这事儿,就突然有人来禀告她说承治把虚元宫的一个堂主给换去扫地了。那堂主之前来过薛娘这儿两趟,说话也有礼有节,她便不像应付其他人那样,还与他多说了两句。 正巧有一回承治在那儿,他察觉到薛娘与往日的不同,狐疑的多看了两眼那个堂主。确定了他年纪已经将近四十岁,这才稍放下心。但还是防范着他。 薛娘注意到了,事后还自个儿笑了一场。谁知道他今儿又把这事儿给翻腾出来了,真弄不懂他脑子里想些什么,没见过这样儿吃醋的。 她照例问了问所因何事,来回话地答道因为堂主调戏丫鬟。 薛娘噎了噎,原主素日最恨的就是欺男霸女之事,堂主哪儿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等事。承治拿这么个理由来堵她的嘴,约莫着是早有预谋。 她眉头一皱,眼里隐约透着怒气,骂道:“换的好,这种人最是无耻。” 回话的头一低,嘴里称是。薛娘挥手打发他出去,末了还说道:“以后这等肮脏龌龊的事情,莫要再来禀告我。” 未曾伤及无辜人的性命,她也就无需多插手。毕竟承治将来做了虚元宫的主人,分配手下也是他要做的事。 这事儿一出来,薛娘就知道,能等到承治死了之后才结束的梦,碎了。 他就是个明面儿上看不出来,全在暗地里把事儿做了的人。 薛娘今后做的事情,就是把手里仅剩的权利也一点点儿的放出去。承治默不作声的全都接过手来,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薛娘琢磨了半天,把承治叫到跟前儿:“前些日子让你派人去抓两个弟子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承治不像以前那样见到她时就微微低下头,这会儿直视着她,他的个子比她高,甚至似是在俯视薛娘,他说道:“已经着手去办,宫主可都想好了?” 薛娘得着答案便不想再与他说话,命他出去待着。承治脚步未挪动一步,仍站在原地瞧着薛娘。 薛娘皱眉瞪了他一眼,责怪他还不往外走。 承治神情自然,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薛娘的脖颈上,五指并拢抬起手,微微一顿,手掌由僵硬变得柔软,把她凌乱的发丝挽到耳后。指尖触碰到她白嫩的耳垂,眼神一暗。 薛娘怒气正要发作,就见他转身去桌上倒茶,双手捧着,跪在地上:“前几日我惹宫主不顺心,这次特意奉茶求你宽恕。” 薛娘的视线落到茶杯上,又看看承治,他低着头瞧不见表情。她让他抬起头来,他听话的把头抬起来,与薛娘对视,眼神一片平静。 薛娘心里嗤笑一声,真能装。 伸手接过来茶水,吹散眼前的雾气,又用杯盖把茶水表面的叶杆儿拨到一边,轻轻抿了一口便作势要放下。 就听承治说道:“请宫主把茶水都喝下去,如此才是宽恕了我。我也好,尽心为宫主办事。” 后一句话咬字极重。 薛娘瞥了他一眼,看了看杯中散着茶香的水,慢慢喝了下去,喉咙滋润的很。 承治亲眼看着她喝下去后,还跪在那儿,脑袋又垂下去了。薛娘看着他心烦,命他赶紧出去,话刚说到一半儿,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眼皮也重得很。 她意识渐渐模糊,歪倒在椅子上,看到最后的画面是承治温柔的神情,看她的眼神认真又疼惜。 虚元宫,一连下了三天大雪,到处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积雪都已经扫除,唯有树枝灌丛里的雪还未消散。太阳露头,换了这些天的阴郁。 承治已经掌管了虚元宫,却没有坐上宫主的位子。薛娘还是宫主,只不过形同虚设。她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睡的正香。 她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瞧着头顶上粉色的纱帐,还以为是系统嫌她没用,连招呼都没打直接换了个世界。 她想伸手揉揉眼睛,刚一抬胳膊就听见锁链的响声。她循声看去,自个儿胳膊上绑着一条粗长的锁链,另一端绑在床头。 薛娘眨眨酸涩的眼睛,抬手来回晃了几下,锁链随之响动。她扭头去看另一只胳膊,也是如此。她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看不见腿是什么情况。连忙活动一下腿,也听见了锁链声。 薛娘愁得脸都皱一块儿了。 她故意喝了那杯茶,不是让承治捆她玩儿的啊。 屋里的布置摆设也跟她原来住的地方完全不同,添了许多精致的饰物,从她这个角度看去,插着红梅的瓶子都摆了好几个。 薛娘撇撇嘴,真没创意。竟捡她玩剩下的东西。 正想着,就听屋门响了,从外面打开。一阵冷气钻进来,薛娘被这样一激,清醒了点儿。 承治披着猩红大氅走到薛娘床边,先看了她一眼。薛娘装作闭眼仍未醒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若不是怕你疼,当天那一掌劈下来,最多晕上半天。这药平白让你昏睡这么久。” 他刚从外面进来,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凉气。他伸手解开大氅,转身搭在椅背上。承治在动作的时候,薛娘就睁开眼偷瞧着。 他穿着这般鲜艳的衣服,都没能添上一点儿红润的气色,反倒衬得他脸色苍白。薛娘看着他的背影寻思着,以后还是穿些冷色调的衣服好看。 承治把衣服放好,转过身就看见薛娘睁着眼瞧他,眼神呆呆的。他眼睛一亮,立刻笑容满面,小跑着到薛娘床前:“你醒了?” 薛娘冷着脸,审视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承治自顾自地握住她的手,眼里仍是带着笑:“饿了没,睡了这么些天总要吃些东西。” 薛娘:“你做了什么?” 承治吻了吻她的手背:“先用些点心怎么样,你最爱吃枣泥糕。” 薛娘用力挣脱他的手,却发觉手软软的,无力可用。她恼了,虚弱地喘着气:“你放开我!” 承治见她气得喘不过气,手握地松了些,他眼里的笑意退去,弯着唇角:“书宜,是你先招惹我的。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你先开始的。所以这会儿就不要再把我推开,好好待在我身边。” 薛娘瞪着大眼:“你竟敢以下犯上!谁给你的胆子!” 承治闻言眉毛低垂,脸颊蹭了蹭薛娘的手背,委屈道:“我没想这么做。是你太花心了,居然打算不要我,还要换人陪你。” 薛娘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薛娘道:“我原想着陪在你身边,你要什么我都奉命去做,无论你如何待我。可是,可是你怎么能把我丢到一边,不要我了。” 薛娘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承治见薛娘这样,撇了撇嘴角,轻轻松开握着她的手。唤外面的人做些热粥送来,又从桌上拿了块枣泥糕想要喂给她吃。 薛娘歪着头不吃。承治硬放到她嘴边儿,她也咬紧牙关不开口。承治托着她的背,见她这样不由无奈地叹气,下巴支在她的肩头,伸手把枣泥糕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嚼。 薛娘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连忙咬下他手里剩的那半块枣泥糕。 承治已经伸过头,看她已经吃了,脸上不由透着一丝惋惜。 之后有人来送热粥,承治让薛娘靠在他胸口,他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喂她。薛娘这回没挣扎,喂一口喝一口。承治喂得也尽心,确定把粥吹得不烫了才喂给她喝。 薛娘瞧他这副磨磨唧唧的样子,心里就特着急。她都快饿死了,直接拿碗喂她不就是了。还非得一勺一勺喝。 承治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尤为享受喂薛娘的过程,见她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问她还吃不吃了。 薛娘摇摇头,然后屈辱地别过脸去。 承治琢磨了半天,想想她是不是在闹别扭故意说吃饱了,又估摸了一遍刚才吃的饭,应该是能吃饱的。他往床头放了几个枕头,让薛娘靠在上面:“刚吃完饭不能立刻就躺着。” 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薛娘故意想赖床似的。 薛娘一直在瞪他。 承治浑然不在意,拿手帕给她擦干净嘴角。又去新置办的梳妆台拿了梳子。桃木做的,闻着还有股清香。轻轻梳理着薛娘的长发。 他一边梳,一边温柔地看着薛娘。 薛娘仍是冷着脸,再不就是带着怒气瞪他。 顺滑的头发抓在手心,他编了一个辫子垂在薛娘的胸前,承治摸着她的脸颊:“若是没有后来的事情,我原是想带着你归隐山林,过上这种日子的。你想想看这样是不是也挺好的?” 薛娘没说话,他却兴致丝毫不减,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我们再生几个孩子,手忙脚乱地照顾他们。为着一些琐事拌上几句嘴,却吵不了几句就都笑了。等他们长大成人,我们也就老了。然后继续照顾小孙子小孙女。享受着儿孙绕膝。直到我们死去,埋在同一口棺材。” “我真的好想跟你过一辈子。” 薛娘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冷漠地笑笑。 承治瞧见她的反应,有些失落。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薛娘:“在天岭教的时候,你是爱我的。眼下你也还是爱我的。我能感觉到。” 薛娘瞥了他一眼:“既然你相信我爱你,为何还要把我关起来?” 承治没话说了,泄气地低下头。 即使虚元宫的权利都掌握在承治手里,只要没有坐上宫主的位子都不算完成任务。薛娘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看着承治满是爱意的神情,和憧憬着未来的话语,她鼻头有些发酸。 承治又抬头瞧瞧薛娘,她仍然不看他。他这会儿又带上了笑模样儿,坐在床边问薛娘闷不闷,要不要带着她出去转转。 薛娘没好气地扭过头瞪他一眼:“我闷,我心里快闷死了。” 承治瞧着她生气恼怒的样子,愣了半晌,嘴唇嗫喏,呆呆地说道:“我也闷啊。” 第44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 外面冷飕飕的,承治给薛娘裹上厚厚的衣服,又拿毯子给她盖上,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然后他再抱起来薛娘,用胳膊肘轻轻把门打开,扑面的冷气袭来,薛娘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些天屋里一直暖暖和和的,烧火的煤炭一刻不曾断过。她又从未走出门一步,猛不丁见着冷气有些适应不了。 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下巴蹭蹭柔软的毯子。 承治把她搂得更紧,像抱小孩子似的,让薛娘看看这儿,瞧瞧那儿。院儿里种着几株红梅,花瓣间夹着几片白色的雪花,看得尤为鲜活。 他兴致冲冲地让薛娘快看,薛娘闻言瞥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了。 承治也没败了兴致,隔着毯子拍薛娘的身子安抚她,又在冷风里站了会儿,他跺跺脚,鞋子里觉得有些冷。他低头看怀里的薛娘,她整个下巴都埋进毯子里,头上又带着银狐皮帽子。 那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承治就想着给薛娘预备过冬的新衣裳了。他瞧见她冷淡的眼神,轻轻在她耳边说话,想让她活泛起来:“我抱你去别处转转好不好?” 薛娘目光一动,抬眼盯着他,带着怒气。 承治反倒笑了,用手给她掖了掖毯子,又摸着她的脸颊。俩人一块儿出了院子。碰见打扫庭院过道的奴仆,他们皆是对承治点头哈腰的。 薛娘眼里的怒气愈来愈盛。 承治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低声说道:“谁说的虚元宫不说各个忠心,却从来没出过叛徒?”他低笑一声,“他们这会儿只认我了,你说算不算叛徒?” 薛娘骂道:“滚。” 承治委屈得很,继续抱着她转悠。 再次回到屋子的时候,承治一脸笑眯眯的,薛娘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等了半天后,承治凑到她身边小声嘀咕:“你有那么生气么。” 薛娘都不想看他。 他继续道:“我觉得你不是太生气啊。” 还是没人回应他,承治叹口气,伸手拿起床头上的锁链,哐当哐当的。他轻轻抓住她的手,把铐子给她安上。 薛娘从外面转悠了一圈,虽然天气冷得很,好在穿的衣服厚实,手心还热乎乎的。铁链反倒显得冰凉。承治手的动作一停,放下薛娘的手,捂热了铁链再把她给锁上。 薛娘冷眼瞧了半天:“你发什么假慈悲,宰羊的时候掉几滴泪就是心善了?” 承治已经换到薛娘右手边捂铁链了,听见她这句话,眼皮一抬,认真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心善了?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然后把薛娘的右手套到铐子里面。 紧接着就是薛娘的脚。她出去的时候,承治才给她穿上袜子。在屋里呆着,脚不受凉,更何况还是一直躺床上盖着被子,更用不着穿鞋袜。 掀开被子,露出薛娘的一双脚。白皙小巧,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眼神一暗,伸手握住。放在他的胸口。他身上的衣服带着凉气。薛娘一下踩上去,冷的吸了口凉气。 承治看她的反应有趣,不自觉笑了笑。 都锁上了,把被子重新盖好,一切又都回到了几个时辰以前。薛娘环视了一遍这间屋子,好似时间静止。 承治又凑到她身边儿,来回说着软话,一心想让薛娘露个笑脸儿。 薛娘耳边一直听他絮叨个没完,心里不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抢了她宫主的权利,还把她捆在床上,这会儿还指望她能跟他相亲相爱。纯属白日做梦。 这么个人设,她都没办法。 承治说了半天,终于觉得累了,倒了杯茶喝,喉咙滋润了些。耷拉着脑袋,悻悻地看着薛娘。 原本薛娘还有点儿即将分离的难受情绪,这阵子全被他腻歪没了。她实在受不了承治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嘴里不耐烦地说道:“你给我往一边儿走,别在这儿烦我行不行。” 承治听见薛娘终于正经说了一句话,喜出望外地点点头,搬张椅子往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坐着去了。 薛娘都不想说什么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两个月,薛娘除了面上桀骜不驯,谁都不服以外,心里已经彻底堕落了。什么都不用做,吃的喝的全都有,隔三差五的被抱着出去转转,她还能再骂骂人。承治还一脸特受用的捧着她。 简直太舒心了。 系统瞧着她这副样子,痛心得很。不管薛娘能不能看见,它指着她的鼻尖儿愤愤地说道:“你的志气呢,你忘了之前说要一起拯救他人命运的誓言了吗!” 薛娘道:“没有啊。” 系统:“你还说没有!” 薛娘:“确实没说过啊。” 系统打算说的话僵住了,沉默了半天,闷闷地问她:“你真打算这么下去?” 薛娘皱着眉头寻思:“那你给我想个办法。” 系统委屈:“我要能想出来,这世界早结束了。” 薛娘笑笑:“还是的呀,你这么能耐的系统都没法子,我能怎么样。” 系统沉默了会儿,犹豫地说道:“要不……” 薛娘等了半天没听到它再说话:“嗯?什么?” “要不你崩一回人设,我直接把你电到下一个世界算了。”它快速地把话说出来。 系统语速太快,薛娘停了会儿才知道它什么意思。直接回了俩字儿:“做梦。” 呵呵。 系统试图跟她讲道理,说清楚利弊:“你想想看,继续在这儿待着说不定得到什么时候。有这个时间早完成俩世界了。我给你开免痛觉的功能,成不?” 薛娘温言软语:“滚一边儿去。” 系统委屈地直抹眼泪儿。 甭管系统怎么嚷嚷,薛娘已经打算好先过两年被人伺候的日子再说。 一日大清早的,承治就从外面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把给薛娘穿好衣裳的丫鬟赶到一边儿,他拿了热毛巾给她擦脸。 承治坐在她身后,让薛娘靠着他。她嫌弃他身上冷,往一边儿挪身子。承治有些不高兴,也没再强求,伺候着薛娘把脸洗干净。 又拿牙刷蘸上青盐,让薛娘刷牙。 薛娘虽说手被绑着,但拿牙刷还是行的,承治偏说她不方便,他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拿牙刷帮薛娘刷牙。 薛娘反抗了好几次,又是张嘴咬胳膊,又是伸手挠花脸。承治全都不怵,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薛娘寻思了会儿,觉得反抗的差不多了,就停下来专心等着他伺候了。 承治也没辜负薛娘的期待,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哪儿都十分妥帖。 他拿了件缎面刺绣鸳鸯的芙蓉色披风给薛娘系上,扶她坐好。又拿了梳子给她梳了个发髻。承治特意学了不少梳发髻的样式。有一回薛娘拿镜子一照,比她给自个儿梳的好多了。 薛娘近些日子吃得好,睡得香,被养得颜色极好。皮肤白里透红,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眼神一转,泛着懒意。偏偏她还要对承治横眉冷对,这样一来,反倒有种勾人的意味在里面。 承治打量了薛娘一番,目光深沉。 薛娘的脚露在水蓝色的被子外面,衬得尤为白皙。承治看过去,薛娘注意到了,赶紧把脚藏到被子里。承治伸手把脚拿出来,薛娘皱眉踹他。 承治好笑地瞧着她,见薛娘仍然不断地挣扎,他挠了挠她的脚心。 薛娘一下老实了。瞪着眼睛看承治。 承治也不敢太过火,轻轻地把薛娘的脚放下,他穿着一件玉涡色的棉袍,从胸前拿出一串铃铛。俨然就是薛娘那一阵子丢了的脚铃铛。 他神情温柔的给她带上。 薛娘出言嘲讽:“你倒真的是好本事,夺得了我宫主的位子,还能摸走了我的脚铃铛。” 承治浑不在意:“我可没夺宫主的位子。铃铛确实是我拿的。” 他瞧着薛娘的脚腕上重新带上铃铛,眯着眼笑了。 承治怕薛娘看着他心烦,打发了下人出去,他伸手解开披在她身上的披风,薛娘背上的衣裳有些潮湿,应该是热的。他放了心,生怕薛娘着凉。 让她躺好,又把一些话本放在她跟前,才恋恋不舍的出去。 薛娘听见门关上,把被子蹬开,抬起脚看了看那铃铛,歪头笑了笑。 薛娘本以为日子能这么过一阵子,系统也觉得下个世界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结果没想到薛娘原来有个手下十分忠心,趁着没人的时候,偷摸来到薛娘房里。 他一见着薛娘眼圈儿就红了,直说来晚了,让她受了不少罪。 薛娘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弄得没反应过来,那人还以为她被折磨的傻了,当即更加悲伤,大有哭出来之势。 薛娘赶紧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道:“丫鬟们虽说被逼着低了头,可还是念旧情的,装作没瞧见让我进来了。” 这人叫李河,是一个堂主。他这个人忠心,也知道变通。眼瞧着大势已去,琢磨着先假意诚服,再寻着机会救薛娘出来。 丫鬟的心也是向着薛娘的,被李河点了几句就明白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安排,进展的差不多了才来这儿跟薛娘打个招呼,让她放心。 薛娘听得心里直抽抽,面儿上一脸欣慰:“苦了你了。” 李河一听这话,眼泪就快要忍不住了。他喉咙哽咽,吸了吸鼻子,把眼泪一擦,继续跟薛娘说计划还未定下,看她可有什么吩咐。 薛娘一拍额头,长叹一口气,认命地说道:“你在福礼宫做好接应,我想法子把这铐子的钥匙拿过来。” 李河纳闷道:“就这些?” 薛娘道:“大概就这些,细处你自个儿琢磨去。” 李河领命,偷摸又出去了。 薛娘手握成拳头捶捶脑门,这就是在作死啊。以承治的警惕性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河在做什么,他八成就是打的让她跟着李河出去,再把她抓回来,让她意识到只能待在他身边的主意。 不用想,承治待会儿过来肯定能让她拿到钥匙。 薛娘故意没跟李河说太细,还指了个离这儿远的宫殿。到时候不至于让他把命搭进去。 果然,李河走了片刻,承治就踩着脚步进来了。他一如既往的带着笑脸。走到薛娘跟前儿腻歪了半天。薛娘反常的看了他一眼,承治神情一僵,随后笑了笑:“这会儿终于有心思看我了?” 薛娘冷着脸看他,承治也敛了笑容,半晌她问道:“你什么时候武功精进的?” 承治弯了眉眼,伸手却缕薛娘的发丝,薛娘偏头躲开,他的手顿住,看见她尤为认真的神色,垂了眼把手收回来。 轻声说道:“前些日子你关着我的时候,突然发现内力大涨,甚至有些招数日夜在脑子里出现。” 薛娘:“瞒着你武功的事情,就等着哪天我放松警惕,你好篡权。你早就打算好了。” 承治皱着眉头:“我已经说过许多遍了,不论如何,都只想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只是,你不打算要我了。” 薛娘斥道:“你胡说。那你怎么解释瞒着我武功的事情。” 承治抬起眼皮,紧盯着薛娘:“如果当时我全说了,你会放心把我留在你身边吗。” 薛娘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承治道:“我给你倒杯茶去。” 转身去桌子那儿,薛娘突然觉得膝盖一沉,她垂眼一看,一串钥匙砸在被子上面。薛娘眨眨眼,再看看一杯茶还没倒好的承治。 她心道,这事情做得真没法儿夸他。 薛娘转过脑袋当没看见。承治一杯茶过了半天终于倒好了,他回过身,一眼就看见被子上的钥匙没动过地方。他神情一松,心里有了点儿亮光。 他扶起薛娘的身子,茶杯凑到她唇边。薛娘偏过头不喝,承治好性子的再把杯子移过去,她仍是不喝。他目光一暗,轻轻把薛娘放下。 承治顺手把茶给喝了,他没回头看薛娘说道:“我去叫丫鬟给你做些爱吃的点心。”起身后,手有意无意的把那串钥匙碰的离薛娘更近些。 他出门吩咐丫鬟。 薛娘瞟了眼那串钥匙,掀开被子藏进去。然后看着床顶等承治回来。他这回离开的时间不短,等到薛娘眼皮有些沉重,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才回来。 他端着三四碟子点心,全是薛娘爱吃的。把盘子放在桌上,挑了一块儿走到薛娘床前。眼睛看见被子,上面什么都没了。 他心里一慌,强自镇定下来,叫了声:“书宜。” 薛娘闭着眼睛没有应声。 承治表情僵住,用眼睛来回看了看枕头边跟被子其他的地方,怕万一是薛娘不小心划拉哪儿去了。却都找不到,他心沉了沉。 照常像以往那样把薛娘喊起来,喂她吃些糕点。薛娘这回没有多闹别扭,靠在承治的胸口把东西都吃了。 承治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心越来越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薛娘吃了东西后,跟承治说道:“你出去吧,我要歇一会儿。” 他怔了半天,待薛娘不耐烦地晃他衣领他才回过神,把薛娘放下,他脚步沉沉地出了门。 薛娘心道,让你作,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把钥匙蹭到手边,拿起来把锁打开。活动了几下手腕,下了床以后才觉得腿软的很。有些日子没下床走路了。每回出去都是承治抱着。她轻轻跺了跺脚,才觉得好一些。 她都没看外面有没有人守着,直接开门跑了出去。一路顺畅,走出院子,又走了几个长廊愣是没碰见一个下人。 走了半天,她有点儿闹不清哪儿是哪儿。走到一片假山,钻进去老半天才走出来。薛娘累得直喘气,她恨不得承治这就把她抓回去,省的再走老远的路。 再走段路,就到了福礼宫。她皱着眉头看了看前面,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周围空荡荡的,没见到一人。承治这是真把她当傻子瞧了,如此明显的圈套,哪里能看不出来。 原主的人设定是能注意到的,可会不会赌一把继续往前走呢。 薛娘掂了掂手里的钥匙,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笑笑,抬腿往前走。承治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知道薛娘在这么可疑的情况下,是不是还会选择离开他。 薛娘知道他这会儿定是在一边儿瞧着她。这里看似无人,实则都埋伏着。 走到福礼宫前的一个小转弯处,有一座水上木桥。她提了裙摆走上去,到了半截儿的时候,薛娘装作腿脚发软,忽然摔倒下地。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厚实,没摔疼。只是身上的烟霞色裙摆弄脏了。 她虚弱地倒在地上没动弹。 不一会儿听见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走到她的身边。入目是一双莲青色的男靴,抬头看去,正是承治。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钥匙。 承治注意到她的动作,满含着占有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苦涩。 他嘴角弯了弯:“走吧,跟我回去,地上凉。” 第45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一) 老式油烟机轰隆隆作响,表面结了一层油垢。呛人的油烟只吸走了一些,打开磕磕绊绊的窗户,外面似蒸笼般的热气扑入屋内。 锅铲不停翻搅着菜,花菜炒肉。一眼看下去,全是菜,翻动五六下才能见着肉腥。 盖上锅盖儿闷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客厅的电视响了,朱琦一手蹭开厨房玻璃门,大声嚷道:“一进家就看电视,等着吃现成的,赶紧过来把菜切了。屁股真够懒的。” 老李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头顶已经秃了,还剩下前面一缕头发,他总时不时地摸一摸,沾了满手头油,走路的时候啤酒肚一颠一颠的。厨房的水龙头拧开一点儿,打了香皂洗手。都冲干净了,来到菜板前,上面放着西红柿和两三个没削皮的土豆。 他先拿着土豆蹲在垃圾桶旁边削皮,妻子在灶台前忙活,一抬头正对上她浑圆的屁股。朱琦身材已经微微发福,但在四十岁的年纪,算是很好的。她在家穿的是宽松的睡裤,网上买来的二十三块钱蚕丝料子。 朱琦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她身后,嗤笑道:“看管个屁用,就是什么都不穿站你前面,你也是不中用。” 老李低下头削土豆皮,削皮刀一下一下的,剩了点儿没干净,他看准了削下去,皮飞到垃圾桶旁边的地砖上。 朱琦骂骂咧咧说他不中用,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老李把皮捡起来,拿抹布擦了擦。收拾妥当了,朱琦一个菜已经炒好了,菜板上的菜一刀未动,老李赶紧过去切。朱琦瞥了一眼,从冰箱拿了苹果出来洗干净,然后坐到沙发上边啃边玩儿手机。 聊天软件嘀嘀作响,朱琦时不时笑笑,还软言软语地撒娇。厨房的油烟机已经关了,一扇玻璃门隔着,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老李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叮叮当当地切着菜。 都切好了,他听着妻子仍在说话。老李把火打着,从橱柜里拿出桶油倒进去,锅里霹雳啪啦,等冒起了油烟,老式的机器又开始轰隆隆,朱琦不满地朝厨房喊道:“烦死了。” 声音没停下,还夹杂着锅铲碰铁锅的声音。她皱着眉往卧室走,砰的一声关上门。 过了会儿,菜盛到磕了一块的盘子里。又打开电饭锅,热气糊了一脸。两碗米饭端到桌上,再把菜端出去。 卧室门紧紧关着,他坐在饭桌前一言不发地等着。 客厅里的挂表,秒针的声音尤为刺耳。老李揉了揉耳朵,有些发困。时针转了一圈,下午一点半。卧室门轻轻响了一下,打开了。 正午的太阳毒辣,耀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卧室的窗帘拉着,昏暗不已,朱琦脸上泛着一丝红晕。带着意犹未尽的笑。 看见老李坐在那儿,娇柔着声音道:“吃饭了,也不叫我。” 老李伸手把筷子放碗上,听见卫生间哗啦啦的流水声。又等了一会儿,朱琦甩着手上的水珠出来。拿起筷子扒拉一口米饭。 又吃了一口菜,看一眼老李,脸上都是汗,他皱皱鼻子让眼镜不滑下来。朱琦试探着说道:“明天我打算出去一趟,晚上可能……” 话没说完,老李就沉闷地嗯了一声。 朱琦这才笑了,说道:“过几天我给你做一桌好吃的,你上班儿累,犒劳犒劳你。” 老李吃着饭,嗓子含糊地应了一声。 无话再说,只有筷子碰碗边儿的声音。老李吃完饭,抹了一把嘴,拎着黑色轻微爆皮的公文包出门了。朱琦把锅碗堆在水池里泡着。电风扇吱悠悠地摇头,她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咯咯直笑。 老李的公司效益惨淡。上班的时候大部分都在闲坐,根本无需拎包装文件到家里加班,但是他总觉得拎着包气派点儿。公交车上,人挤人。老李本来就灰尘满满的皮鞋,又添了许多鞋印儿。 随着公车停下,一个妇女身子一歪,胸口碰到老李的胳膊,她白了他一眼。老李张嘴想说什么,又垂下眼沉默了。 到了站的时候,老李准备下车。人群流动,车里又开始挤来挤去。刚才那个妇女突然喊了一声:“哪个不要脸的刚才摸我屁股了!” 老李已经下车,公交车尾气喷了他一身,瞧着车远远开走了,他啐了一口:“真他妈骚。”又看了一眼手,笑了一声朝单位走。 单位小刘二十来岁,精神奕奕的。坐在办公桌前面打游戏。老李看见了,斥道:“像什么话,要打游戏回家打去。” 小刘连忙退出游戏,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经理。 老李板着脸,颠着啤酒肚到隔出来的办公桌前坐下。小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拿起手机关了静音玩儿。 公司迟早倒闭,这之前肯定得裁员,老李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八成是头一个。小刘心里暗暗想,看你到时候还牛不牛。 老板天天朝九晚五的来公司,估计也是没了信心,只想着能撑一天算一天。他往办公室走的时候,路过老李办公桌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李连忙站起身,微微弯着腰在他身后跟着。 老板从衣兜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扔给老李一个文件夹,老李拿起来一翻,是他前两天交上去的策划案。老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这就是你给我的东西,我把大街上卖包子的拉到公司里来,他也能做出来比这个好的。” 老李麻木地笑着:“您放心,我改好了明天就交给你。” 老板没说话,嘬着香烟嘴。老李说道:“我先出去了,不打扰你。” 走到门前面,老板的声音悠悠然地说道:“老李啊,咱们公司不景气,怕是得裁员。”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胡乱应了几声,赶紧出去了。 晚上到家,老李赶紧把文件夹放桌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朱琦走过去瞅了一眼:“就你们那公司也值得加班儿。” 老李心里正烦着,听她多嘴,抬头瞪了她一眼。朱琦眉毛一皱,当时就不乐意了,手往桌上一拍:“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话,凭什么瞪我。” 老李缩了缩脖子,低头在电脑上敲来敲去改策划。 朱琦嘲讽地哼了一声。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澡。她想了想明天的事儿,把架子上的香水拿到卫生间。 这是她上高中的女儿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的,二十元精品店里买的,说是祝父母永远恩爱。朱琦朝腋窝喷了喷,颈间也喷了一遍。没穿衣服,看镜子里的她。腰上多了圈儿赘肉,胸也瘪瘪的。还好皮肤白,摸上去滑。 她试着笑了笑,眼角起来皱纹。叹口气找了一张买乳液时赠的补水面膜,穿好衣服,敷到脸上。她一从卫生间出来,老李就皱了下鼻子。 香气太浓。 朱琦哼着歌躺倒在沙发上,敲点着手机。老李被她弄得心烦,鼻子吸得全是呛人的香水味,看着一团糟的策划,胸口像是快要炸开似的。 朱琦的手机正巧叮当一声,她甜腻着说:“着什么急呀,明天见到了再让你闻。” 老李猛地从椅子上起来,发出吱呀刺耳的声音。喘着粗气走到朱琦身边,上去就扒她衣服。朱琦没反应过来,等老李把她衣服都脱下来了,在身上来回揉捏,顿时就火了,用力把他推开,指着鼻子骂道:“你属狗的啊!” 又瞧见他那儿还软趴趴的:“每次把我弄出火来,你那儿还没准备好。以后少来这儿碰我。” 老李低头看着下身,没说话。 一大早,老李就到了公司,老板还没到。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到了九点半,老板才伸着懒腰进来。老李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给老板看刚做好的策划案。 老板翻了两页,就说了两个字:“不行。” 老李重新拿回去修改,朱琦正穿上高跟鞋准备出门。俩人打了个照面儿,谁也没说话。老李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忽听门响,他皱着眉看了一眼,是一双平底凉鞋。 女儿芳芳回来了。 老李问了一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芳芳也没换鞋,把书包放地上,去饮水机接了杯水:“今天星期六,我回来拿钱。” 老李皱眉:“前两天刚拿走一千,这么快就花完了?” 芳芳一脸不高兴:“到底拿不拿,我学校还有事儿。” 老李走到卧室,从床头柜数了一千块现金递给芳芳。她拿了钱笑笑,准备就走了。老李在身后嘱咐道:“好好上课。” 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策划案仍被打了回来,晚上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没人在。老李按下开关,还是他中午走时的样子。他洗了个澡,空着肚子抱电脑上床,一边吸烟一边重写。 烟灰缸快要装满了,听见家门响。朱琦哼着歌,时不时还笑几声。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光着身子来卧室拿衣服穿上。 一打开门就看见老李躺在床上,他眯了眯眼,看见朱琦胸口红一块紫一块的。她不自然地捂了捂,穿上内衣,赶紧盖上被子。 老李把电脑放到床头柜,手里吸着半截烟。朱琦嫌呛得慌,嘟囔了一句让他把烟掐了。话音未落,被子一把掀开,她的肩带被拉下来。 朱琦看着老李双眼赤红,也不像上回一样挣扎,就这么躺着,不以为意地看他。老李拿着烟的手抖了抖,直接朝她胸口去。 朱琦被烫地大喊,把他踹到地上。 过了几天,老李被辞退了。老板说公司缺一个看门的保安,要暂时找不到工作,可以先这么凑合一下。小刘嬉皮笑脸地送他走。 家里油烟机仍在轰隆隆响着。芳芳也在家,陪着老李说了会儿话,得来一百块钱。跑到屋里去了。他瞧见桌上有个橘子,想让她吃,油烟机声音大,叫她的声音被盖住了。他拿着走到女儿卧室,就听里面在打电话。 芳芳说:“我有钱,这不刚从我爸这儿要到一张,够开几回房了。” 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惹得她娇笑几声。 老李坐回沙发上,沉默着打开手机。直播软件下了好几个,他点进去其中一个,关注的主播不计其数,打开最喜爱的房间。 女主播正眨着眼撒娇。 老李送了个礼物。看着别人送的,不一会儿就把他送的给刷过去了。他把手机扔在一边,看了眼削苹果的水果刀。又瞧了瞧玻璃门后的朱琦。 他沉默地拿起来。 正准备走过去,就听娇柔的声音道:“谢谢我是李大爷送的礼物,爱你。” 老李连忙把刀放下,看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主播。敲键盘回道:“我也爱你,好可爱。” 朱琦在厨房喊:“进来帮忙把菜切了,别懒得不动弹。” 老李沉沉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朝厨房走过去,不忘回头不舍的把手机关了。 水果刀躺在茶几上,刀尖冲着电视墙架子上的三人合照。 第46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二) 清晨,清瑶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外面罩着围裙,一手端着木盆一手往外撩水潲院子。浮土浸湿后,她才拿起大扫帚打扫。隔壁传来若有若无的争吵声,她暗自做个鬼脸,装作啥都不晓得。 厨房里也没啥好做的,前几日牛大哥看这家里又快揭不开锅了,愣是送来一麻袋玉米面,她是想推辞,可眼下也确实没有粮食可以吃。这面做糊糊是最好的了,用凉水和开,再倒入滚烫的开水里,碗底有些粘黏就趁着锅里的热水一搅和。盖上锅盖,等半刻钟就好。昨天她用杂粮面配着野菜蒸了些菜团子,总比硬面饼好吃。腌菜爽脆,就着玉米面粥吃正好。 弄好一切,就上屋里去叫狗蛋起床。他正睡得香甜,一条腿伸在外面。她轻笑一声,给他盖好身上已经露出棉絮的被子。就见他睡眼惺忪,醒了过来。 清瑶拍拍他的屁股:“快起床洗脸去,饭我都做好了。” 狗蛋比原来粘人多了,撒了好一阵娇才起床。把饭端上炕桌,两人正吃着香,外面吵架的声音愈演愈烈。那家的婆婆跟儿媳素来不和,三天两头的吵。清瑶这几天心里装着事儿,也没心思去劝架。那日李婶儿说了草秆在这里只有烧火的用处后,她心里就一直惦念着,总觉得这是次机会。 她咽下一口菜团子,把碗放在桌上,看了狗蛋一眼说道:“狗蛋,你跟娘说说其他人家喂牛羊都用什么喂的?” 狗蛋大口喝了几口粥,而后咂巴几下嘴,看着清瑶疑惑地答道:“去山上打些草回来牛羊就有的吃了,不过都喂不好,吃几口就不吃了。咱们村子养牛养的最好的就是村长家了,每次犁地的时候,大伙都眼热他家的牛。” 清瑶越听眼睛越亮,这羊暂且不提,牛可是庄户人家的宝贝,农活处处离不开牛。她若是把草秆加工一下再卖出去,怕是要发大财了。不过,她现在手里没那么多草秆,就依着之前村子大部分人都把草秆分她家一些,也是杯水车薪。就算这些够了,她也不好意思。拿别人救济你的东西去卖钱,这说出去哪还有脸。 狗蛋看着清瑶的脸色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苦,他越发疑惑不解了,轻声说道:“娘你怎么了?” 清瑶被这么一叫回了神,敷衍了几句,又要继续想。忽的对上狗蛋天真不解的眼神,她不禁莞尔。还是太心急了,着急解决温饱问题,就想着干小康的事情。她可以先从编草帽开始,这个村子下地干活的人一点儿防护都没有,偏偏一劳作就是一整天,所以大家的肤色都偏黑,皮肤也不好。而且这个利润也少,大家应该不会说些什么。 “娘在想怎么挣银子给你买肉吃。” 定了心思,就要琢磨怎么干了。那东西不费材料,家里的草秆足够编许多帽子了。如今她精神也差不多,上山砍柴应该是能行的。前世她对这些手工的东西尤为喜爱,上大学时有时候生活费不够用的时候,就会买些材料做小饰品去卖。 她先把草秆用菜刀剁成整齐的一段一段的,然后轻轻地压平,这样会好编一些。草帽这东西编起来费时费力,手上磨得也都是泡。可清瑶她开心啊,草秆每在她手指上缠绕一次,离挣钱就更近了一步。 狗蛋看见她编得起劲儿,也凑在她跟前儿闹着要帮忙。清瑶顾着他的手没依着他,狗蛋犟着性子说他没那么娇气,她实在拗不过他,就给了他几根让他照着她的步骤编,就没再管他。 院里除了偶尔用剪刀修剪草秆的声音外,再无其他。一大一小出奇的认真。今日天气凉爽,风时不时吹过一阵,看上去温馨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这儿总算编好了三顶帽子。伸着懒腰看了一眼狗蛋,顿时惊着她了。他一双稚嫩的手正灵巧地编织着成型了一大半的草帽。狗蛋神情认真,紧紧抿着唇,清澈的眼里除了手里的东西再看不见别的。 他从开始编到现在,只忙活了这一个,手已经变得红了。清瑶叹着气,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帽子。狗蛋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皱着眉对清瑶说:“娘,你别闹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哪能啥都不做。” “男子汉也得歇息,看看天已经傍黑了。赶快放下,要不眼睛就落下病了。” 清瑶把手里这顶半成品草帽,和地上那几个成品摞在一起放在屋内的黑漆木箱子上。正准备去做饭,就听院里有人喊她。声音洪亮爽快,一听就知道是李婶儿。 天刚刚擦黑,李婶儿扭着丰满的身子,肩上扛着许多捆草秆。站在院里喘着气。这时的天气,变得闷热,透着一股郁躁气。 狗蛋在院子里就着井边洗手,看到李婶儿赶紧跑过去亲热地喊着伯娘。喜欢的李婶儿直乐,想伸手去抱他,无奈肩上扛着东西。清瑶急忙从屋里出来,叫狗蛋去屋内拿条毛巾,她帮着李婶儿一起卸下来。草秆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嘴里不住地谢道:“李婶儿,你看你还想着我们。你们家收谷子的时候我也没帮上忙,等您收了谷子,余下的草秆倒是被我沾光了。” 李婶儿拍拍身上的草屑,低头检查着衣襟:“哪儿的话,我这不是看家里这东西还挺多,你这儿又不方便,顺手给你送过来么。咱两家还计较这么明白做啥。” 狗蛋从屋内拿着毛巾跑到清瑶身边,她示意他把毛巾递给李婶儿。他走到李婶儿面前两手举高,甜甜地说着话。 “哎哟,咱家狗蛋就是可人疼。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体贴人。”李婶儿接过毛巾擦擦脸上的汗,脸上笑得开心,“你跟伯娘说想吃啥好吃的?明个伯娘正要去集上,把你想要的给你买回来。” 狗蛋笑着说:“伯娘我什么都不要,伯娘对我真好。” 一旁的清瑶被李婶儿的话动了心思,沉默思量半天,还是打算开口:“婶子来屋里坐会儿吧,这会儿院子里一点儿凉风都没有,屋里还稍凉快些。” 屋内已经黑了,清瑶借着外面的亮光,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箱子上的草帽她一并拿来给李婶儿看。 李婶儿见了不知晓这是个什么东西,听了清瑶的解释后不住地赞叹她聪慧。这农户人家,免不了风里来雨里去,大热天日头正毒的时候也得下地干活,有了这草帽可不顶了大事么。 见李婶儿除了赞许并无其他想法,清瑶稍松了口气,开口道:“李婶儿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吃穿用度全靠旁人接济,就这点灯的油还是那日我脑子清楚后,人家来看我送的。狗蛋儿一天比一天大了,身上的衣服是补丁摞补丁,这都不算啥,主要是那裤子都短一截了。还好现在是夏天,要是冬天怕是要冻坏了。” 李婶儿想开口说话,清瑶抢先说道:“您也别误会,我这不是要东西来了。我这心性你也知道,自己有手有脚的,哪能一直靠旁人帮。那天我就琢磨出用草秆编帽子的法子,想挣几个钱好填饱肚子。我这也……” 没等清瑶说完,李婶儿就直夸清瑶手巧:“你心思就是灵,这草秆在我们手上就能烧火,剩下的有时候嫌它碍事儿就一并烧了。你这么一来,以后你跟狗蛋可就有了奔头了。” 清瑶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暖暖的,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婶子,这事儿是我不懂事。草秆是大家伙儿拿来帮我的,我却拿这些做买卖。说实话,要不是逼到这份儿上,我真不会办这事儿。现在我都觉得自己没脸。” 李婶儿听她这么说,安慰她道:“这事儿你别多想,若是换了别人,村里人怕都是要嚼舌头的。可你的情况,大家伙儿谁不清楚。汉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身子又刚好,狗蛋还这么小,连小叔子都抢了你们的地,你娘家那儿又……可不就是走投无路了吗?也许会有多心人的说道几句,但是大多人都还是好的。再说了,这草秆还是去年人家送的吧,今年再有人来送,你就别收了,先用婶子的。” 一番话说的清瑶激动不已,眼睛发涩,来这儿这么些日子,听到这么暖心的话,实在叫她感动。她握住李婶儿的手,一同坐回椅子上:“婶子,这事儿我也就是试试看,要是不来财就当白干。若是挣了钱,今天你送来这草秆的钱我就得欠着,等手里不那么紧了,一定给你。” 李婶儿皱着眉摆手:“丢死人了,这草秆又不是啥稀罕东西,你要真想谢我送顶草帽给我就是。” 清瑶坚持:“这事儿要不照我说的,等挣了钱也不踏实。” “这钱我是肯定不能要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啥情况?你跟狗蛋才要有些指望,我就贴上去,这叫啥话?”李婶儿叹口气,捏着狗蛋的脸说道,“咱狗蛋这么聪明,等攒了些钱还得上学堂,说不定能给你中个秀才。你要再说给我钱这话,这以后要有了草秆我也不往你这儿送了。” 清瑶见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好再说,只能点头说是,从心里感激李婶儿。 “不过,你也得想想怎么从洪强生手里夺回来那几块地。咱农户人终归是要靠地吃饭的,要回来地,你种些谷子麦子,那草秆也够你用不是?”李婶儿见她收了话头,满意地笑笑。忽然又想起这件事儿来。 清瑶点头称是:“婶子说的是这个理儿,可我现在连吃饭都解决不了,哪有心力跟他去耗?若他真有良心,就不会趁我病着抢地了。我若是什么都不管,此刻与他纠缠,怕他都不会拿正眼看我们娘俩。到时候,我和狗蛋怎么办?先解决了饿肚子的事儿,跟他闹心里也有底不是?” “你想得倒是周全,我明天去集上,你要是能做些帽子出来,就一同去吧。” “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我脑子清醒归清醒了,可毕竟好几年没出过村子了,有婶子你陪着,我心里也踏实。”清瑶顺着话说道。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内的烛火映着窗纸,三人的影子显在墙壁上。李婶儿后知后觉,站起身子就要走,嘴里直说光顾着说话,忘记时辰了。 清瑶本想留她在这儿吃饭,可家里也还没做饭,只好送她到院门。临走前还不忘了送她顶帽子,李婶儿接过来看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戴到头上了,笑呵呵地往家走了。 第47章 女魔头X正经人(十三) 清瑶趁着时辰还不算晚,让狗蛋拿着油灯照着亮,她把李婶送来的草秆挑了一些拿进屋子。然后舀了水洗手做饭。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吃饭,用蒸笼热了早上剩下的两个菜团子,再配上腌菜好赖吃了些就作罢。 清瑶烧了水给狗蛋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天热了身上容易起腻。她心里还惦记着编帽子,就洗了脸,身子用毛巾擦了擦。 狗蛋想帮着她一起来,她指定不能应得。小孩子晚上熬夜总是不好,况且这屋里光线暗,只有这一盏油灯,太伤眼睛。若不是没法子,她也不会在这晚上点着灯做活计。狗蛋一直闹着不肯睡觉,清瑶第一次摆出家长架子,他这才歇了心思,乖乖上床睡觉了。 清瑶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心里一边寻思事儿。这个村子看上去不算穷,旁边的村子怕也不该吃不饱饭。毕竟农户都是靠天吃饭的,只要风调雨顺,咋过咋有劲儿。但这帽子总归不是必需品,一般人家都是能省则省,价钱怕是要定的低些。 穿过来这么些日子了,她脑子里还真没有金钱概念。先暂且按三文钱一个卖,等明儿个路上问问李婶儿,看她怎么说。 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了,屋里静静的。她搬了把凳子在床边做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狗蛋。他安静地睡着,看着他就让清瑶的疲劳感消散了。 她一直做到天快蒙蒙亮,也才编了十五个,加上昨天编的,再去掉送李婶儿的那顶,正好十八个。打着哈欠伸伸懒腰,这才觉得眼睛快睁不开了。就和衣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 没过多久,隔壁的公鸡准时打鸣,几声鸡叫没把清瑶吵醒,狗蛋倒是迷糊地醒了。他咕隆一声就坐起来了,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娘,快起床了,待会儿伯娘就来咱家了。” 清瑶睡得正香,雷打不动。狗蛋这几声怎么会听得见。他伸着小手推了推她的胳膊,青瑶才迷糊地嗯了一声,眼睛还不见睁开。过了会儿,才癔症过来,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做的事儿。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狗蛋在一边看乐了。 两人吃过饭,一切收拾妥当,把草帽放进竹篮里,李婶儿就到院门口了。清瑶赶紧把门都锁好,带着狗蛋过去。 李婶儿赶着驴车来的,驴脑袋低头看着黄土地,身上拴着车套子。她侧坐在木板车上,手里拿着鞭子,看到清瑶娘俩,热心地招呼赶紧坐车。 清瑶让狗蛋先上去,把他安顿好,她才坐上去。李婶儿是个细心人,车上还背着四四方方的小坐垫儿,棕色麻布有些泛白了,看着发旧,想来是经常清洗。车板处放着两篮子鸡蛋,各个看着圆溜溜的。 “这不嘛,家里攒这些鸡蛋有时日了,早就盘算着去集上卖了换钱花。正好你今天也去,路上能做个伴,怪有缘的。”李婶儿挥着鞭子轻轻打了驴屁股一下,车子速度快了不少。 青瑶第一次坐驴车,颠簸的感觉挺有趣的,看着路边的景色,困意散去不少:“可不是么,要是没婶子你帮我,我怕是连去集市都没法子,这么段路就把我难住了,还是我想简单了。” 李婶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又看见她胳膊上挎的篮子,里面的草帽比昨天多了不少:“你也是的,身子才要好些又这么折腾,你看今天你脸色这么差,晚上肯定一宿没睡吧?” “活在世上,讨食吃哪有那么容易,不吃苦怎么行。我心里有数。”清瑶笑笑说道,“婶子,你说我这帽子卖多少钱合算?” 李婶儿把眉一皱,眼神一眯,心里盘算着:“乡下人过日子是最会精打细算了,有些地方能省则省。他们都晒了那么些年,虽说难受,可也能忍住。你这帽子就是卖一文,人家也会嫌贵。家里日子富裕些的才会买。索性就卖五文钱一个,反正穷人肯买的少。” 一番话让清瑶细细思索,李婶儿说的话有道理,一般人家的消费观念对这些都是看都不看,嫌费钱。可这五文钱一个是不是贵了些? “婶子,这富裕人家怕也不肯当这冤大头。下地都是一家子的事,哪能只买一顶?哪家不最少四五口?若卖五文钱,怕没人肯买。我想的是五文钱两顶,买六顶送一顶。” “这样划算的很啊,说到底这周围的几个村子也都不穷,要真有人开了头买你帽子,怕真是个来钱的道。”李婶儿被清瑶说的眼前一亮,连连赞叹。 清瑶直说这是托了李婶儿的福气,要不是她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咋办好。 狗蛋自己在一边看着俩人说话,半晌从清瑶篮子里拿出一顶草帽往自己头上戴,那帽子是按照成人的大小编的,他两手一松,整个帽子盖住了他的脸。李婶儿和清瑶看到了,笑作一团,直说狗蛋是个调皮蛋。 集上人声嘈杂,路两边满是摆摊的小贩,脸上露着笑容,时不时地夸两句买货物的客人。路中间人挤人,摩肩擦踵。李婶儿的这辆驴车在这拥挤的人群里,更显得块头大。这还不算啥,关键是得找个地儿卖东西。 李婶儿嘴里不停念叨着,说今儿人咋这么多,每次这个点儿来集上人都还挺少的。清瑶嘴上嗯啊的应着,心里也发着慌,她可不甘心因为没摊位就打道回府。驴车在人群中走着,几人在车上伸着头看哪有容身的地方,走了有一段路,狗蛋眼尖的看见一个空位。 “娘你快看!”他兴奋地晃着清瑶的胳膊。 已经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了,几个摊位挤在一起,旁边正好剩下能够容得下这辆驴车的空出。虽然不尽如人意,李婶儿还是念道上天保佑。清瑶也松口气,连忙让狗蛋下车,她把驴车收拾一下,挑几个草帽在车板上挨个放着,其余摞在一边。然后帮着李婶儿把装鸡蛋的篮子和杆秤放妥当。 李婶儿亮着嗓门就吆喝道:“卖鸡蛋嘞——”手里拿着备好的手巾擦头上的汗。 清瑶见样子也学起来,因为身边儿都是吆喝的小贩,她就不会觉得不自在,反而有种新奇的兴趣在里面。她的嗓音偏软,吆喝了好几声就被旁人的声音给盖住了。 李婶儿直笑她真是个娇气小姐的身子。清瑶撇撇嘴,无奈地道:“小姐身子她不敢当,只是丫鬟的命也不如是真的。” 现在恐怕才到辰时,人就这么多,到了晌午人更是多得数不清。李婶儿劝清瑶莫着急,这不喊也没啥。人来人往的声音这么嘈杂,谁能听见你说的啥?再说这草帽也是新物件儿,你就是喊了人家也不知是什么。索性就等着人来。 清瑶倒是觉得新鲜东西更是得吆喝,不然人家走在街上还会专门问你卖的啥么?她还是坚持喊着,过了会儿嗓子也张开了,没原来声音那么小。等感觉嗓子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旁边摊位的妇人看到她们仨人一起有说有笑的,主动跟李婶儿打招呼道:“你们是哪个村的?这是你儿媳妇和孙子?” 李婶儿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挪到背向阳光的地方,再用一块破布盖上,专门没遮严实,露出几个鸡蛋在外面。听到那人给她搭话,她嘴一咧露着牙,眼角的褶皱都泛着欢喜:“我可巴不得有这么个好儿媳妇,可惜没福气。俺们都是青岭村的,那是人家儿子。” 妇人坐在自家长凳上,用手遮着晃眼的光线:“那是我认错了,这媳妇长得还挺俊的。生的小娃也好看。” 因为天气热,清瑶特意昨晚烧了一大锅水,再用井水冰了一夜,出汗时喝一口最是解暑清凉。从家里寻着一个皮囊子灌进去水,让狗蛋随身装着。他被太阳晒的口干舌燥,就想拿出来喝一口。长细的皮囊是黑色的,细看还能看到上面细致的花纹,狗蛋拔开塞子先对李婶儿说道:“伯娘,天太热了喝口水吧。” 李婶儿高兴地直笑,指着狗蛋的脑袋对那妇人说道:“你瞧我这小孙子多会说话,又贴心又明事。伯娘不渴,你快喝吧。”后一句自然是对狗蛋说的。 狗蛋又问了清瑶,清瑶也笑着说不喝,他这才咕咚大口喝起来。 “婶子,你可别再夸他了。这孩子面皮薄,禁不住夸。”清瑶给狗蛋擦擦嘴角的水渍,将皮囊塞子塞好,随意放在车上,又说道,“嫂子是哪个村的?怎么称呼?” “我上河村的,我男人姓赵,喊我嫂子就成。虽说这两年收成好,可也架不住家里嘴多。只好天天在这儿摆摊,卖些针头线脑的换些钱。”赵嫂子黑瘦黑瘦的,脸上的皮肤有些发干,可她眼睛里神采奕奕,丝毫没有为生计发愁的苦闷。 清瑶骨子里很欣赏这类人,在困境中不会自怨自艾:“嫂子,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集上,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应。” “这还用说么,我跟你有眼缘,以后有啥要帮的尽管说。”赵嫂子爽快地答应,然后看了看清瑶卖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个啥?还没见过这样式儿的东西。” 这话给清瑶提了个醒,眼前一亮。赶紧拿起一顶帽子对赵嫂子道:“也是我犯糊涂了,这东西我光想着卖,就是不知道示范这东西有啥用处。”然后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她梳的发髻类似于现代的蝎子辫,把发尾塞进头发里,倒是符合这里女子出嫁要盘发的习俗。戴上帽子看上去很大方。 赵嫂子见清瑶戴上,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眼睛发亮地道:“这东西好!每次我男人下地干活都晒得脱皮,戴上这个,脸起码不怕晒了。” “就是这话,一到夏天咱们农民就受罪,哪次下地不脱一层皮就不算过夏天。而且就像咱俩路边摆摊,不也是晒得很?”李婶儿一见赵嫂子对这个起了兴趣,赶紧滔滔不绝地说起帽子的好处。 赵嫂子被说得有些心动,犹豫地问道:“你这帽子卖多少钱?” 清瑶见她有想买的意思,就把手里的帽子塞给赵嫂子,口中说道:“嫂子都说了跟我有缘,往后还得靠嫂子照顾,这个帽子也是个贱玩意儿,哪好意思收钱,送给嫂子了。” 赵嫂子连忙推却,又要把帽子送回清瑶手里,两人撕扯起来:“这哪儿行?做个小本买卖谁容易啊,你刚来我就占你便宜,这成啥了!” 清瑶死活不应,坚持要送。两人谁也不让步,最后还是李婶儿道:“要我说汉生家的,你就别为难你嫂子了。她也不是个占便宜的人,你要是让她收了这帽子,晚上回家怕是在炕头上都睡不好。” 赵嫂子连连点头称是:“妹子,这帽子你卖多少钱?实话跟嫂子说,要不然你就是成心不想卖我。” 清瑶轻声道:“我也不瞒嫂子你说,这帽子我想卖五文钱两顶,你要是想要我给你便宜些。” 赵嫂子心里默算一会儿,然后仔细说道:“你这帽子也不用便宜卖我,都是买卖人,风里来雨里去,但凡家里有个靠,哪能出来抛头露面受这个罪。再说这帽子也不贵,合算的很。我要四个,十文钱换个舒服,不亏。”说着就要掏出钱袋数十文钱给清瑶。 清瑶还要推脱,见赵嫂子皱着眉认真的样子,就把钱接了过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塞回她手里两文钱:“嫂子你也别急,我知晓你是个实在人,可我总不能跟赚旁人钱一样收你的钱,这我就太不像话了。你要是还推却就是不给我面子。” 她以后怕是要免不了麻烦赵嫂子的,一开始卖个人情没坏处。再说了,这帽子根本就没有本钱,只是要多花些时间罢了。 这一番话让赵嫂子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无奈地笑笑,把帽子戴在头上觉得没那么晒了,舒服不少。 清瑶把那几个铜板放进钱袋里,然后小心地放在身上。这算是她来这个时代的第一桶金了,不亚于现代刚找到第一份工作时的激动。刚才的推来让去,若是在以前,她会觉得在大街上这样很不好。而且个小钱也这么计较,难免太小家子气。不过等她到这儿后,倒是改观了这种想法,反而觉得这种交流方式挺可爱的。 清瑶又拿起三顶帽子,让李婶儿和狗蛋戴上遮太阳,然后自己戴上一顶。四个人戴着帽子,路人频频往他们这儿看。 一个老汉穿着白色汗衫,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走到清瑶的摊位前,指指她头上戴的帽子:“这东西咋卖的?” 第48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一) 清瑶眼见来生意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热情地招呼着:“大爷,这帽子戴上了日头再毒也不怕,阴天下雨也能避避雨。您要想要,我今天刚开张,便宜点儿卖您七文钱俩。” 老汉一听价钱皱起眉头,满是老茧的手摸着草帽:“你这女娃子不厚道,这东西买回去能有多大用处?卖这么贵你抢钱呐!” “这帽子在这热天还真管大用,这不太阳这么晒,我就带上了,可不凉快多了么?”清瑶说的价钱自然是故意抬高,好让对方有还价的余地,“大爷您要真觉得贵,就给您让两文钱,五文钱俩真不叫贵了。您想想大热天的在地里干活,被毒日头晒晕了要耽误多少活计?” 老汉听了还是直摇头,咂着嘴道:“帽子你要是卖三文钱俩,我就要了。” 清瑶是缺钱,可这么便宜就卖了真的不合算。编这些东西也不是容易的,况且开了这个头,以后的价就不好往上升了,她只得委婉拒绝。 老汉用手摸着帽檐,想起家里老婆子一到农忙就被晒得脱一层皮,见清瑶实在不松口,只好掏出打着补丁的钱袋,刚放到手心两文钱,就听见带着怒气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老头你不是说家里没钱了么?咋还有钱买这破烂玩意儿?!” 老汉反射般地把钱袋藏到身后,脸上露出惊恐慌张的表情。那男子表情凶狠地瞪着他,粗壮的手臂一把将钱袋抢到手里。黑的钱袋上打着几块绿颜色的补丁,里面的铜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男子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手里,总共只有十来个。 他清清暗哑的嗓子,吐在地上一口黄痰,张口骂道:“就这么点儿钱还死死藏着,白让我跟了你这么久。”说罢转身就要走。 老汉眼见手里的钱被抢了过去,急得额头直冒汗,伸手去抓男子衣摆,口中乞求道:“宝儿啊,这钱你就别拿走了,也不顶事。我跟你娘买顶帽子下地的时候加把力气,卖了粮食再给你。家里实在是……” 没等老汉说完,男子拿手拽开衣摆,大声说道:“我去赌也是为了这个家!天天种地,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当初我赢钱的时候你不也是乐呵呵的么?现在我输钱了,就一副死样子看着我,你是我爹么?” 老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绝望又寒心的表情。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带着老茧裂着口子的手猛地扇向自己的脸。清脆的声音,叫人心中百味。 男子使劲儿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回过身准备走,突然脚下一个啷当,结实地摔在了地上。一块有菱角的大石头,划破了他的小腿,血顺着裤腿流下来。他疼得呲牙咧嘴,慢慢站起来把那块石头狠狠朝远处一扔,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清瑶把狗蛋护在怀里,眼角瞟着男子,心里的厌恶止也止不住。旁人悄声互相议论着,对男子指指点点。 “不孝的东西,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他婶子你是不知道,这宋大是出了名的泼皮,日日赌个没完,他爹的那点儿家底儿全败光了。” 想是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惹恼了他,男子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推搡着人群要走。恰巧狗蛋听了清瑶小声唾弃这人的话,一脸认真地出声说是。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孩子的奶气,偏偏在人群中听得尤为响亮。 那男子早已觉得脸上不好看,此时一点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在说自己,他猛地回头,神情凶恶地瞪着狗蛋。跨了两三步就到了清瑶跟前。伸出粗壮的手臂就要去拽她怀里的狗蛋。 清瑶岂能容他这样,张嘴就咬在他胳膊上,力道大得恨不得将整块肉咬下来。男子痛得大叫,这只胳膊在清瑶嘴里挣脱不下,反用另一只手去打她,清瑶早就将狗蛋放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他有什么动作,自然不会没注意到。她仗着身子瘦小,迅速松了口,敏捷地躲了过去。 男的常年赌博,精气神早就丁点不剩。眼圈发黑,动作也木木的,虽说之前庄稼人的力气底子还在,但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清瑶没等他反应过来,当街就叉着腰骂道:“好你个混痞子!连个小娃子也要欺负,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做个贱东西讨生活,你却黑了心要来砸场子!” 清瑶骂归骂,心里也发着虚。这人看上去心狠也龌龊。刚才他对他爹的态度就可见一斑,她刚才没出来,便是不想趟这浑水。她带着狗蛋已是不易,不饿死就是他们现在的所望,哪还有胆子管这等事情。 那男子见清瑶如此泼辣,皱着眉刚要上前发难,就又见她拿着宽大的袖子一抹泪,好不委屈。 “可怜我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只能跟着我吃苦受罪。如今你还要打他,娘没本事,护不了你啊!”清瑶硬挤出泪,用袖子挡着脸。她自是不会指望那人心软,但周围人即使再怕惹事儿,现在也不会再躲着了吧。 果不其然,待清瑶的话一说完,一些胆子大的人就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那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还嘴,就两眼傻愣愣地呆在那儿。大伙一见,也不含糊了,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激动。尤其是李婶子,把那套农村妇人独有的打架路数拿了出来。当即骂人骂得好生厉害。她自然是要护着清瑶的,不说两人相处的情分,单说同是一个村儿的,就不能干看着。 清瑶紧紧抱着狗蛋捂住他的耳朵,刚才那番话说完她就后悔了。狗蛋这么大了心里啥不明白,怕是把她刚才的话往心里去了。那边的男子想动手对着一群人显然占不到便宜,只好脑袋鼓着青筋嘴里飞着唾沫开骂了,那些妇人成天扯家长里短怎么会让他讨到便宜。 她轻轻拍着狗蛋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狗蛋别怕,娘是骗他的。狗蛋的爹好好的,只是咱们要等他。你看娘把他欺负的多狠,娘怎么会没本事保护狗蛋?” 狗蛋趴在清瑶肩头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已经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恶气,只是蔫蔫地低着头。那个老汉在人群堆里挤来挤去,狼狈地喊着让大家多担待,是他没教好儿子。 狗蛋看了一会儿,把脑袋放在清瑶的脖颈间,嘴里吞吐不清道:“怎么他都有爹呢?” 这话说的清瑶心里一酸,日头挂高,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抱着狗蛋背过身去,人群中挤来挤去,分不清是谁的影子。 吵吵闹闹地一群人被突如其来一声大喝惊着了,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暗蓝色长袍,身配一柄利剑,眉毛拧得像麻花一样得大步走过来。 宋大刚才还萎靡不振,看到这个人来了双眼呆滞了一下,接着瞬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硬是快步跑到他跟前,扑通重重地下了跪,边磕头边嘴里不停的呼喊冤枉。 清瑶悄声问李婶子这人是谁。李婶子侧着身子跟她嘀咕:“这是县衙里的沈捕快,别看长得凶,可没少替咱们穷老百姓出气。这宋大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不说快逃,反倒凑上去了。” 清瑶咬着唇心里暗暗道:还能是啥,不就是想倒打一耙么。可这么多人,他还能说出花来不成,这人也够蠢的。 她这刚想着,宋大那边就磕头痛哭道:“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来这集上找我爹,那泼妇见我不买她的东西就跟我发疯,竟是伙同这群集市上的妇人连同欺负我们父子俩啊!” ——嗯,这人果然够蠢。 清瑶能淡定地一声不吭,其他人却炸了锅,叉着腰又骂起来,比刚才的话更难听。身边的李婶子也是气愤难平,挺着身子就要过去骂,清瑶拽住她的衣袖把她拦住了。 李婶子见她不让自己过去,皱着眉道:“你这是干啥?那宋大真是糟心烂肺的货,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老天爷打个雷劈了他!” 清瑶松开拉着李婶子的衣袖,换了手臂抱着狗蛋,活动了下酸软的左胳膊,故意巡视一圈让李婶子看她的表情:“婶子你慌啥?这沈捕快肯定是个精明的主,咋能受宋大他的骗?这宋大即使说咱们无赖,那这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瞎子哑巴不成?他能瞒得过谁去。何苦为这么个东西生气。” 李婶子被这一番话说醒了,拍着胸口喘气:“我可不是被这畜生不如的气昏头了。唉哟,我这胸口啊,被气得发疼。” 沈捕快见又闹起来了,大声呵斥道:“都骂来骂去的像什么话!还不都让开!” 这一声让许多妇人都歇了嗓子,只有极个别的还在小声唾骂。沈捕快似是没听见一般,慢悠悠地在宋大周围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他正前方站着:“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宋大抬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有有有,我爹可以为我作证的。”然后抬头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才看见被挤得衣衫不整的他爹。他赶忙用眼神示意他爹不许乱说话,然后又换上一副惨状的神情,用手指着清瑶:“大人啊,你看我爹脸上的红印子,就是那泼妇扇的啊!” 老汉脸色变得青黑,看了宋大几眼,再看看沈捕快,最终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粗糙的手摩挲着掌心,小声道:“是这样的。” 周围鄙夷声顿时此起彼伏,那老汉低着头弯着腰,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草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第49章 富贵女X势利男(二) 清瑶见状只能摇头,如果里面没有她的事儿,自己还能感慨几声。沈捕头盯着那老汉看了几眼,也没问他话。只是示意让清瑶过来问话。她对狗蛋耳语几句,然后放下狗蛋,让他站好。自己上辈子都没这么受人注意过。 她没下跪,照着这个世界的礼数福了一下身子,轻声道:“官差大人,民妇因自家男人去当兵打仗了,如今多年未有音讯,家里早就没了粮食。民妇只好想办法做些买卖糊口,不曾想竟遭此横祸。方才那老汉来我那儿要买几顶草帽,正要做成这笔买卖,岂料这宋大突然抢夺老汉的钱袋,说要拿去赌。老汉一时气不过,自己便打了自己。我家小儿不懂发生什么事,只是好奇嘟囔了几句,就被这泼皮无赖盯上,想要欺负我们母子。总算是这集上好人多,护着我们母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这番话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了,沈捕头仍是皱着眉,眼神有些怪地看着清瑶,粗声问:“你说的又有何证据?” 清瑶故意低头思量,然后皱着眉看周围的人:“大人,这些父老乡亲都是证人。我今儿个是第一次来这集上,若是我无理生事,即便有几个交好的会偏帮着我,可大多数人又怎么可能胡乱的帮我?明明是这宋大犯了众怒,还偏要倒打一耙,任是谁都看不过眼了。” 沈捕头听了她的话,也没有即刻就去问路人,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宋大,穿着官靴的脚踢了踢他:“你看你爹这会儿在做什么?” 宋大被清瑶的一番话说得是又气又怕,此刻被踢了一下,更是像见光的耗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宋老汉。 宋老汉裂着口子的手捂着脸,弯着腰像是脊梁骨断了一样,整个人都发散着浓烈的悲伤气息。宋大虽然蠢,但此刻也知道沈捕头话里的意思了,当即把头磕的重重的:“大人,我知错了。我不该耍泼皮无赖,求您饶了我吧,大人!” 沈捕头重重地哼了一声,两三下将宋大从地上拽起来,给他戴上了铐链。看着周围欢呼的人群,绷着脸道:“集市上闹事儿像什么话?这把这儿当自己家了,有哪些牢骚话回家自己找人说去。还不都散了!”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敢再大声呼喊,听话地都散开了。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路,此时也疏散开。清瑶见已经没什么变化了,赶紧回过身跑过去拉住狗蛋。就听身后的沈捕快迟疑道:“你…念过书?” 清瑶愣了一下,李婶子赶忙给她递眼色,她坦然道:“民妇并没有念过书,咱们乡下人整天土里刨食吃,谁还费那钱去上学。” 沈捕头不太相信地看着她,旁边的宋大突然挣扎了一下,沈捕头一拳将其打倒,斥道:“老实点儿。蒙骗捕快,诬陷他人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宋大仍是脸色阴郁,恶狠狠的样子。 紧接着沈捕头看向清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口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压着宋大朝衙门走了。 一旁的宋老汉看着儿子被带走,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眼里进了沙子,捂着脸快步走了。清瑶看着心下一沉。旁边的狗蛋摇着她的手臂,轻声喊着她。狗蛋脸上关心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用手捏住他的脸蛋,道:“狗蛋乖,等挣了钱娘给你买肉吃。” 赵嫂子弯腰收拾着洒落在地上的草帽,笑着大声道:“你这当娘的倒真厉害,看见那泼皮无赖也不害怕。” 清瑶带着狗蛋过去跟着收拾,摊子早被人给挤的不成样子了:“是啊,有我家狗蛋在,这当娘的还有啥怕的。”狗蛋听见抿嘴一笑,跑着去一边帮着人收拾了。 看着狗蛋欢实的背影,李婶子摇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这娃子就是招人疼。对了,汉生家的,你刚才跟沈捕快说话是咋那么像读书人?说事儿就是说事儿,不像咱们一张口就开始扯东扯西。而且有的词儿听着还文绉绉的,怪不得他问你是不是念过书。” 清瑶恍然大悟,心里暗自拍脑袋。她一见穿官服的,上辈子看得古言全回脑子里了,一说起话就不由自主地装起来。看着李婶子打量的眼神,她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我这不是第一次见衙门的人,心里紧张,就把村里过庙会时唱的那些戏词给套上用了,要不…我怕是不敢开口。” 这番说辞虽然牵强,可是没有硬伤啊。况且大家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念没念过书有啥可瞒的。再说她那翻话虽然文雅了点儿,可也是在乡野粗话上的基础上,离真正的读书人还差得远。所以李婶子也就信了,直说清瑶是个机灵的。 经过这一番闹腾,来她摊位看帽子的反倒多了起来。有人拿起来仔细看着琢磨,然后戴到头上,顿时觉得日头没那么毒了。当即就想买几顶回去。还有的看了半天,磨磨蹭蹭想还价,却见清瑶坚持不肯,只好掉头离开。当下一拨人来的时候,他们又逛回来了,见清瑶还是不松口,只好掏钱袋付账。 不管怎样,日头西下的时候,清瑶的草帽是一顶都没剩下,全数卖出去了。她看着钱袋,里面的铜板叮叮乱响,眼睛都发光了,这都是肉啊! 也不怪她馋,来了这儿这么些日子,吃得不好不说而且还要挨饿,现在清瑶看着这些铜板心里总算是有点儿底了。 李婶子看见清瑶两眼发光的样子直发笑,过后又为这娘俩心酸,她抬头看看泛着霞光的天,道:“走吧,天儿也不早了,该回了。你灵芝妹子肯定早把饭做好了,你娘俩就去我家吃饭,省的还要再回去现做。” 灵芝是李婶子的儿媳妇,人贤惠的很,李婶子对这个儿媳妇倒是打心眼儿里喜欢。清瑶应声看着天色虽说是傍晚了,可夏天的夜长,黑的也慢,就算现在赶回去,天怕也是不会黑的。 清瑶手里收拾着用来垫东西的破布,轻声道:“灵芝妹子操持家也累了一天,再加上我跟狗蛋不是更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再说这天也不晚,狗蛋在外面一整天,毕竟是个小孩子恋家,还是早点儿让他回家洗洗那身上。” 见李婶子还要再劝,清瑶连忙摆手道:“婶子你就别麻烦了,我要真觉得累,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见清瑶态度坚决,李婶子只好住口,只是免不了一顿唠叨。两人收拾好东西,清瑶高叫一声“狗蛋”,那小子立刻就跑了过来,三人坐上驴车,就要往家走。忽然,清瑶问道:“婶子,你知道哪里有卖肉的吗?” 李婶子拿着鞭子的手一挥,大惊小怪道:“唉哟,你这妮子怎么就不会过日子。手里刚有些钱就要去买肉吃,一顿吃干喝净了,你下顿咋办?” 清瑶被说得直低头,现下的情况吃肉确实是奢侈了。可这时候让她手里有着钱却还紧巴巴的饿肚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成的。清瑶硬着头皮说道:“婶子,你别急啊。我这两天脑子虽然清醒不少,可身子还差点儿。狗蛋也还小,哪能天天让他跟着我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买肉就是这一回尝个荤腥,哪能把钱都花完。” 李婶子看着清瑶小心翼翼跟自己商量的样子,不由得连连摇头叹气,无奈地笑道:“都当了娘了,还小孩子心性。前头的王屠夫收摊子晚,现在去虽然不是刚杀的,可肉也不差,还能便宜些。” 清瑶连忙答应,一身疲惫顿时少了一大半,脸上笑得特别好看。狗蛋上前抱住她的胳膊,眼睛亮亮的:“娘,咱们能吃肉了吗?” 清瑶点点他的额头,语调温柔地道:“对,还多亏狗蛋这么乖,娘才能有钱买肉吃。” 狗蛋笑嘻嘻地往清瑶怀里钻。车子缓缓悠悠地超前走着,李婶子看见卖肉的老王,那老王身上的衣服油腻腻的,咧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拿着一条白净的布在肉上赶蚊蝇。 “今儿咋还没收摊呢。拼着挣钱给儿子说媳妇啊?” “看你说的,咱平常人家就是过日子,能多挣点儿是点儿啊。” 驴车在肉摊前面停下,李婶子和清瑶下了车,嫌抱狗蛋麻烦就让他在车上坐好看东西。王屠夫拎起一块肉放在满是刀印划痕的砧板上,等着清瑶说要多少。清瑶说到底也是没多少金钱概念,她估计一下兜里的几个铜板,想想还是看了眼李婶子。 李婶子只笑她是被自己管怕了,用手轻打她一下,爽朗地笑着,眼角的皱纹都显得十分和善。王屠夫拿起搭在一旁的另一块手巾擦了擦汗。 “我说大妹子,你到底是要多少?我好给你划拉。” “来来来,你就给她割四两肉,够他们娘俩解馋了。你可不许坑人,这肉得足了。” “您放心,我在这儿卖肉都多少日子了,谁不知道我姓王的。今儿又碰着你了,我是宁肯赔本,也不能让你吃亏。” 李婶子自然不信他宁肯自个儿吃亏的空话,但他不会自己砸了这么多年的口碑也是真的,所以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肉很快就割好了,红白相间的肉连着白色的猪皮,用一张草纸包好。狗蛋的眼睛一直就没离了那块肉,清瑶回头看见他,拍了拍他脑袋让他用手拿着。狗蛋脸红地低着头。 村口离清瑶家近,驴车悠悠地走到清瑶门口停住,天色还没泛黑。木门上的锁子还是临走前的模样,清瑶下了车掏出钥匙开门,扭脸就劝李婶子进门歇一歇再走。 驴车上的李婶子连声拒绝,心想家里饭怕是还没做得,自己回去正好帮儿媳妇一把,省得天天像是不知道累一样的干活。她心里想的啥,清瑶哪里知道,硬是要劝她进去坐一坐。狗蛋也在一旁拽着李婶子的袖子不肯让她走。李婶子叹口气,拴好了驴,跟着清瑶进了家。 夏天的井水尤为清凉,打了几桶水下来,三人将一身的汗都洗的没了踪影。桌上扣着一个篮子,里面的碗里装的是出门前晾着的水,清瑶身子弱自然不敢直接喝井水,狗蛋也还小,她就让他随着自己喝晾凉了的水。李婶子却是不怕,直接用瓢舀了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 三人坐了会儿,这才觉出身上的乏来。趁着狗蛋跟李婶子撒娇的空当,清瑶起身把肉用水洗了洗,然后用刀划了三分之一。她知道这会儿给钱,李婶子也是不会收的。虽然那顶草帽给了李婶子,可是实在算不得什么,就算今天李婶子没带着她去集上,就论平日的照顾给这块肉也是应该的。何况看眼下以后还得要有人帮衬着。 天色擦黑了,李婶子说她该走了,把狗蛋往炕上一放,整整衣服就要出门。清瑶这回没拦她,把那块肉用纸包得好好的,往李婶子手里塞。 李婶子看见当时就急了,直说清瑶跟她见外。清瑶握住李婶子的手,把肉放上去。 “婶子你就拿着,比起你这些年接济我们实在算不得啥。” “我要是照顾你们娘俩图的是这,我自己都得呸自己一口。你快拿回去给狗蛋吃!” “婶子这肉我肯定是得给你的,你要是不拿,这肉我也不吃,就让它长毛好了。再说了,没婶子我也吃不上肉,以后我还得麻烦婶子帮我。” 李婶子见清瑶的神情坚决,不像是让的意思,也就收了。以后多帮衬着点儿就是了。清瑶见李婶子收了,脸上笑意渐浓。唤狗蛋下来跟李婶子道别。娘俩看着那辆驴车朝前走了,清瑶蹲下抱起狗蛋照着脑门亲了一口:“走!做肉去!” 狗蛋笑嘻嘻地蹲在地上生火,清瑶在一边用刀将肉切成片,一部分跟前几天挖来的野菜炒好,翠绿的菜叶配上油汪汪的肉片,让清瑶直咽口水。还有一部分,清瑶也不打算留。现在天气热就算用井水冰着也不一定就好,就用酱炒了肉,把野菜切成末撒进去,用菜团子沾着吃。再盛一碟腌菜,吃起来最为爽口。 另一个灶上的玉米面粥也好了,沸腾的白沫子消失,浓稠的粥舀进大海碗里。点上油灯,两人拿着筷子看着对方,狗蛋眨眨眼:“娘,我能吃了吗?” 清瑶轻笑着点头,把一块肉夹在他的菜团子上。狗蛋咬了一大口,香的他筷子不停。清瑶也被馋坏了,看狗蛋吃这么香,也拿起一个菜团子夹肉吃。 这顿饭没有一句话,都是筷子夹菜的声音。 油灯照亮了屋子,盘子里转眼就空了,娘俩都吃了个肚圆。那两个菜连渣都没剩下,这算是这个家里的盘子第一次见油花。人一吃饱就犯困,清瑶强忍着眼皮打架,舀了水去井边洗碗,脏水往院里一泼,等明早起来还是干干净净的土地。 清瑶拿着木盆正要回屋,就听见敲木门的声音,她皱着眉侧身看向门口。心想这么晚了谁会来,再说她也不认识几个人,怎么偏挑大晚上过来。她没吱声,敲门的人像是不耐烦了,将门敲的更大声,木门吱呀吱呀的响。狗蛋在屋里听见动静,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抱住清瑶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清瑶用食指放在唇前,示意让狗蛋不要出声。此时,敲门的人彻底失了耐性,停手不再敲了,大声喊着:“三妹子!你在家咋不开门?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啊!” 清瑶眉头紧皱,听音对方是个男的,话里的意思也是认识原主的,她正犹豫开不开门,就听狗蛋拽着她的衣袖悄声道:“娘,这是大舅舅。” 娘家大哥?她的印象里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叫夏玉生,别看夏家是个种地的,取的名倒是十分好听。夏家兄弟四个,就夏清瑶一个闺女。所以全家上下还是疼她的,尤其是他这个大哥。 后来她大哥结了亲心里总是要生分许多,虽说没有分家,可要算清的也多了。后来夏清瑶嫁了出去,回到娘家跟几个嫂子更得讲究客套。还是得怨夏清瑶的性格拧巴,因为这个回娘家的次数也渐渐变少,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更是不亲近。 第50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三) 后来夏清瑶这里出了事,娘家念着旧情,照顾了她们娘俩一段日子。可日子长了谁都撑不住,家里的嫂子虽然不明说,脸上却一个比一个不情愿,家里遇到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吵得没法过了。夏清瑶的爹娘看不过眼,训斥了几句,几个人也不敢再闹腾。可没成想,过了段时间,兄弟几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说要分家。气得夏清瑶爹娘差点一口气喘不上就过去了。 家肯定是不能分的。夏清瑶的爹娘愁苦着脸,在屋里抹泪。只能应了他们不用再来夏清瑶这儿了。老两口隔段时间就送粮食过来,看见夏清瑶跟狗蛋过得惨,哭天喊地是免不了的。原本他们还想着,虽然不能照顾,但夏清瑶娘俩饿不着就好。可是夏家又添了几个小孙子,救济夏清瑶的粮食一下子就惹眼了。 几个兄弟知道这回不能再逼老两口了,只是跪在他俩面前哭诉,家里的口粮实在是不够了。那几个小娃子刚出生,前面还有个半大小子吃得特别多,若是再不省着,怕就是要饿死了。 老两口瞪着眼顺气顺了半天,哆嗦着嘴直骂他们混蛋,那家里的口粮他们谁心里没数?清瑶娘俩的口粮哪里会供不上?就是家里再添上三个娃子,也有清瑶娘俩吃的。老两口梗着脖子说实在不行他们俩就不活了,把余出来的口粮给了夏清瑶。 兄弟几个再怎么样也不敢不孝顺,给爹娘养老送终是骨子里的东西,谁敢不孝顺,村里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他了。所以仍是哭诉个不停,可老两口坚决的很,硬是不吃饭也要把粮食给夏清瑶送去。 夏玉生苦苦思索,拍桌子下了决定。爹娘的饭照吃,他的口粮省下来给清瑶。一连三天,一口饭没吃。急得老两口直呼造孽。老大媳妇抱着孩子哭红了眼,厉声说老两口偏心,为了个嫁出去的闺女,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老两口看看饿的脸色苍白的大儿子,再看看哭得嗷嗷的小孙子。终于红着眼松口了。 这些都是这两天清瑶出去的时候听到的,这么点儿的地方,出什么事儿也别想瞒的一丝风都不透。清瑶想过回去看看,可她身子还不太好,再一个就是她对夏清瑶的娘家没把握。不知道那边眼下是什么情况。正好这几天编草帽的事情忙的她更顾不上别的。 清瑶拍拍狗蛋让他安心,想想还是去开门了。夏玉生穿着件凉快的马褂,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地看着清瑶,一只手还保持着拍门的动作。他眯着眼收回手,上下打量清瑶,她全然没有了这几年的疯样。 清瑶让他进家来,关上了院门。夏玉生在她身后闷声道:“身子都好了?” “还是不禁折腾,如今做饭还要指着狗蛋帮我。不过可不是比前两年强的多了。大哥快进屋,外面怪热的。” 清瑶在前面走,一手拉着狗蛋。狗蛋闷闷不乐地踢了踢院子里的小石子。夏玉生在后面跟着走。屋子里也没什么可让人坐的地方,夏清瑶唤他坐在炕边,她拉着狗蛋坐在一旁。 他一屁股坐在炕边上,双脚互相一蹭,黑色打着补丁的鞋脱在床边,盘起腿探究的盯着夏清瑶。 夏清瑶看着那脚在床上踩着,心里有无数个夏清瑶在疯狂地大喊。 她叹口气,既然开了门,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转头看了眼水缸:“晚上没烧水,我给你烧一壶去。家里没钱添置茶叶,大哥你就先凑活喝点儿热水。” 夏玉生没吭声,晃晃在床上的脚丫子。清瑶忙活着不愿跟他搭话,狗蛋则缩着身子靠在另一面的墙上。 房子离河不远,耳朵里只有□□的叫声。火生好了,灶上的壶也烧上了,清瑶看看狗蛋那可怜样儿,心里叹口气,主动跟夏玉生道家常。 其实夏清瑶对夏玉生没什么敌意,但反感却是十足十的。毕竟当时的情况在那摆着,娘家人若是接手了,夏清瑶活着的时候,这娘俩的吃穿用度全得包了。 若是夏清瑶死了,那狗蛋更是个烫手山芋,庄户人家谁都不富裕,养活自己的孩子,不管多少都不觉得拮据,可一旦是别人的,就会浑身不自在。等到狗蛋长大了,说亲娶媳妇下聘礼都得他们操心。娘家那边自然不愿意长期给自己背个沉重的包袱。狗蛋家的田地还被旁人收了去,一点儿好处都捞不着。 夏清瑶若是局外人,也只能说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可她偏偏是局内人,所以不免觉得太过凉薄。抛开这些利益,亲情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夏清瑶遭了难,有这么多的弟兄,爹娘也都还在,竟是让她活活饿死了。 夏玉生声音平缓,嘴里应着声,眼睛一直盯着清瑶。他眼里有怒意,清瑶一开始想他许是生她没回家报信儿的气,后来却见那怒意一下子没了,而后像是酝酿一般,怒气又渐渐升了起来。 清瑶怀里抱着狗蛋,外面天也不早了,他要这么耗下去,她怕是撑不住。拍了拍狗蛋的背,示意他眯一觉。狗蛋打着哈欠,窝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她这才慢悠悠地道:“我这个闺女当的真是没用,这么些年竟是连个回家给爹娘报平安的本事都没有。” 夏玉生听见她提到爹娘,眼神变得犀利,又听到她这么说,皱起眉问道:“谁碍着你不让你回家看爹娘了?” 夏清瑶看他一眼,缓缓道:“大哥你咋这么想,眼下我就一个狗蛋儿在身边,你说谁能拦着我?” 夏玉生被这话噎住了,他心虚所以一下就想到她是不想再见这些哥哥嫂子。但细琢磨,这话也不太对味儿,想来狗蛋怕是把这些年的事跟她说了不少。 “那你咋不回去?病好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哪怕是托人报个信儿。今儿要不是前街的陈嫂子在集上看见你了,爹娘跟我们都蒙在鼓里为你操心。” “我都跟大哥说了,我没本事。身子不利索,没法子出门。村儿里眼下没有人说要去土村的,也没法子托人捎信。再说,我心想爹娘和哥嫂都心里想着我,怕是过不久就来看我了,哪用我再跑回去。”清瑶摸摸狗蛋的脸,还是太瘦了,“谁知道狗蛋跟我说爹娘好久没来过了,我哪能信这个呀,小孩子忘性都大。后来能稍动弹会儿了,去河边儿洗衣服的时候,街坊们居然也这么跟我说。” 夏清瑶看着夏玉生脸色变青,心里暗自无语,难不成他还指望这些事儿她都不知道?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到底是一家人,有缘分。该团圆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她就是不想回去,别说身子不利索,去集市都是勉强撑着的,就算大好了,也是不愿意回去的。这些哥哥们顾着自己的媳妇儿孩子,爹娘为了自己的儿子,则将夏清瑶彻底丢弃。他们做的事清楚地告诉夏清瑶,她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算。连那一点亲情都消磨在了那段照顾她的日子里。 他们既然选择了将夏清瑶丢开,她又何必再凑过去。 一番话说的让夏玉生脸色十分难看,穿上鞋下地站起来看了一圈这房子。一把掀开灶上的筐:“你可真是嫁了人就不认爹娘了!这几年家里帮了你多少,自己过得还挺滋润,这玉米面和菜团子,可真舍得吃。” 晚上菜团子没吃完,清瑶用筐子扣起来放到灶上,打算用井水冰着明早吃。那袋玉米面,怎么说也是夏天了,免不了生虫。她就把面都倒在大盆里面,一点儿一点儿的去挑。夏玉生这猛地一来,看见这些,两只眼都发亮了,心里这些年的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清瑶见夏玉生一脸愤怒,她心里的火也起来了。这么些天遇到的人都是和和气气说话的,狗蛋又是个懂事儿的孩子,来到这儿以后她除了日子过得苦点儿,还真没生过气。清瑶拍拍惊醒的狗蛋,把他放在一边。站起身狠狠指着那筐菜团子。 “蒸菜团子的玉米面是邻家看我们娘俩可怜给的,说难听点儿我们娘俩比讨饭的乞丐强点儿的就是还有这么一处破房子。这么些年大哥顾不上我这个妹子,我没什么好怨的,好歹我跟狗蛋就靠着街坊四邻,今天这给一口,明天那施舍一顿的活下来了。大哥你一上门就骂我,说我不回去看爹娘,我这脑子刚清醒,身上却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天天都发饿肚子的愁,你让我怎么回去?” 夏玉生被清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的气焰也灭了点儿,可听到她说饿肚子,夏玉生的两只眼睛冒火,硬挺着胸膛看着清瑶娘俩粗声道:“你饿肚子?那大块连皮的肉你喂狗了?!要不是今儿前街的陈嫂子在集上看见你,怕是我跟爹娘还要像个傻子一样为你操心!” 清瑶只觉得胸口要炸开了!张嘴竟不知道骂什么才能解气。她算是知道夏玉生为什么来了,还有刚才酝酿情绪的样子,都在这儿等着她呢。这下心里的火气更是烧起来,三两步把屋门打开,厉声道:“大晚上的你来欺负我们娘俩,买肉吃?莫说只是吃了几块肉,就是尝了龙肝凤髓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你给我出去!” 夏天穿的薄,夏玉生闪躲不及硬生生挨了好几下,身上都是血道子,被清瑶逼得溜到了院门口。他震惊地看着两手抱着扫帚喘气的清瑶,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妹妹说话虽然不是细声细气的,可举止也算是秀气。还从没大声说过话,更不要说动手了。 清瑶拼了劲儿打了他几下,此时头晕眼花,看得都是重影,大热的天都觉得脸上发凉。听见夏玉生嘴里又开始不干不净,她晃晃脑袋,把扫帚使劲儿朝前挥去。 夏玉生正好靠在门上,眼见一把大扫帚挥过来,条件反射快速地扭身打开门跑了出去。站在门外喘着气道:“你守活寡守的六亲不认,以后再有难处,别回娘家!”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回清瑶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夏玉生大叫一声,额头上破了一块儿,旁边的地上落着小石子,双手捂着脑袋。狗蛋站在清瑶旁边,两眼怒视着夏玉生,用力大吼:“我娘才不是守活寡!我爹会回来的!” 夏玉生捂着额头,血从指缝顺着流下来。他看着满手的血,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小崽子。狗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扔过去,清瑶在一旁看着心里着急,想站起来又一屁股坐下了,脑袋晕晕的。夏玉生捂着脑子上的口子,心里气得不行,却也知道今儿个得不着什么好处了。狗蛋那双亮晶晶的眼,冒着怒火,还真让他有点儿发怵。 夏玉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不甘心地瞪着他们,喘着粗气甩门而去,木门发出的声音沉闷又利索,不再吱吱呀呀,像是人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这门怕是要散架了,清瑶想。 第51章 富贵女X势利男(四)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肉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情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床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暴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性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鸡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干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鸡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情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情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情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干嘛要往床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床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床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鸡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情,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床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床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性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 薛娘当天没被宸王丢出去,就让她躺床上一直睡到傍晚。她一睁眼就觉得胳膊腿麻得很,刚揉揉发僵的脖子,就听方桌那边有人道:“醒了没,醒了就出去吧。” 薛娘下床穿好鞋,软着身子,看见宸王还坐在那儿喝酒。眼里带着醉意,摇头对她道:“走吧,过了今儿一下午,外面指不定怎么传我英勇神武。” 薛娘暗地里撇嘴,用手梳理了一遍头发,没有那么凌乱,才上前跪那儿道:“我该死,求爷轻饶了我。” 宸王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滚出去。” 薛娘一出了门儿就埋怨系统下手太重。真把她电死了倒也好,说不定能分到一个不坑的世界。系统委屈,这都是设定好的,大崩大电,小崩小电,它就是跟薛娘有点儿情分在,也不管用啊。 薛娘头一次见系统这么委屈,问它能不能做个弊,主要真挺疼的。 系统拒绝,疼啥疼呀,忍忍就过去了。 一人一系统刚吵停当,就有主动吵架的凑过来。大丫鬟都是四个睡一间房,薛娘回来的晚,没赶上开饭,从摆在桌上的点心碟上拿了一块儿垫肚子。其他三个都各做各的,没与她打招呼。 薛娘吃着正香,心道王府的点心是不一样。翠梧绣着一块帕子,瞧见薛娘这样儿,心里尤为不忿,咬断丝线,把帕子放框里,也不看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巴望着飞枝头,也不怕一场空,做了笑话。” 薛娘头疼,怎么又来了:“你说谁呢?” 翠梧一瞪眼:“谁应声我说谁。” 薛娘一乐:“我这叫有几分姿色?那我倒要问问你这没我长得好看的,是不是能算丑了?” 翠梧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薛娘鼻子骂:“你自己不知耻,没名没分勾引王爷,这会儿还不是回来与我们住,估计到了明儿,王爷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儿都忘了个干净。我们倒平白受了你这份儿恶心。” 薛娘柳眉倒竖,吵架一点儿不含糊:“什么叫我勾引王爷,爷是那种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人么,我一个丫鬟若不是真讨爷的喜欢,怎么会有机会贴身伺候。我倒是不明白,你急什么,到底是气我不知廉耻,还是气今儿陪爷的人不是你。” 翠梧上前就要打她,被薛娘拽住胳膊一使劲儿把她摔在地上。然后就侧躺在地上直掉眼泪儿。看着她这副惨样,薛娘睡觉前愣是没敢闭眼,怕翠梧想不开,半夜拿剪刀把她杀了。 次日,清晨。薛娘揉揉酸涩的眼睛,挑了件儿衣服换上。打了水去洗漱。她一惯去宸王屋里伺候的迟,翠梧她们已经先走了。到了宸王那儿,她就愣住了。 满眼碧色。全是绿裙子在眼前晃。宸王还在那儿眯着眼一脸的享受。薛娘差点儿没憋住笑,明明特膈应原主,却要因为个糊涂王爷的名头来受着,这会儿可倒好,但凡是个女的,都眼角泛着媚意。 宸王要水果吃,一丫鬟端来一盘青提子。他觉得绿色晃得他眼晕。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瞧见一个穿水蓝色衣服的,随手一指让她留下伺候。 过了半晌,宸王酒壶空了,唤丫鬟过来续上。抬眼一看,竟是薛娘。她正去桌上拿酒壶。他深吸一口气问:“怎么换衣服了?” 薛娘怯怯道:“怕爷看腻了。” 宸王大笑,挥手:“倒酒去倒酒去。” 薛娘拿着酒壶出去,系统告诉她好感度涨了百分之二。薛娘顿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这些天一直发愁这个人设不讨喜,照这样下去,怕是待到宸王死了好感度也刷不上去。灌满酒,送回屋里。宸王刚喝了一口,王府管家就过来报:“宫里派人请王爷去一趟。” 管家语气焦急,宸王稳住心神仔细问了问,才让薛娘服侍他更衣。薛娘取了朝服,伺候他换上。准备打水给他洗漱,宸王却摆手说不必。整个人跟要去打仗似的出了府。 薛娘叹气,帝王家破事儿真多。知晓宸王眼下不会出事,所以并不担心。可也知道今儿这关,他怕是不好过。死对头哪儿会没事聚一起,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凑一桌麻将。 她这儿安静从容,其他人那里都炸了锅。有多嘴的见到管家前来传话,说是府外面还派了侍卫来接。以往皇上传唤,哪里有这么严重过。有那胆子小的,三言两语就抱在一起哭了。宸王若是倒了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能讨到好。 有机灵懂事儿的在那斥责:“你胡说些什么,议论朝堂是咱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么?若是这话传到王爷耳里,活活打死你也不冤。” 人就怕话赶话,见到有人出头,本来正犹豫的人反倒起了心思:“什么叫胡说,这眼下什么情况你我都看到了,还要用黑布遮着眼睛装看不见么?是不是非要等脑袋落了地才舒心?” 命是自个儿的,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动了心思。 薛娘没去理睬他们,就算提醒说无事,也会被顶回来。一个丫鬟知道什么。准备回房躺着,就听有人唤她,薛娘装作没听见,直往前走。那人竟还追了过来,跑到她前面拦住。 翠梧面带傲气,斜着眼看她:“你是不是心里怕了想跑?我们这些下人贪生怕死,跑也就跑了。你可是王爷的人,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怎么哪儿都有她。 薛娘问:“你是不是特闲,一大堆丫鬟婆子聚在那儿说闲话,都不干活儿了?” 这会儿翠梧没说话,那一堆儿的丫鬟说道:“连个通房都没混上呢,就拿起当家主母的做派了。你放心,我们不干活儿顶多挨顿打,罚几个月例钱银子。你要是不当心,说不定就要被踢出府咯。” 话毕,众人皆笑的前仰后合。 薛娘站在原地寻了一圈儿,没找着家伙,把手腕上的银钏砸到地上。气愤地道:“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爷待下人是最好的,还没出事儿就想着逃命。满嘴胡咧咧,不知糟践我能让你们沾什么光,也不怕嘴里长疮。” 翠梧道:“我们哪里能跟你比,只不过是闲聊几句,就被你说了没良心。真是吓人,走走走,大伙儿们咱干活去。” 众人嘴里嘟囔着散了,心里都还愤愤不平。 薛娘看着地上的银钏,狠狠踢了一脚,落到花丛里。快着步子回了房间,走的时候朝西墙角瞥了一眼。 待院里没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那儿出来。瞧着那一排花丛,不禁笑了笑。 天刚擦黑,宸王就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个伤处,就是脸色苍白得很。一回来就扎到房里要酒喝,给他拿了四五坛酒,便把下人都赶了出来。 下人生怕议论的话传到宸王耳里,各个都噤若寒蝉。有机灵的还去讨好薛娘,求她千万别说出去。薛娘脸色难看的应了,说都是做下人的,自然理解这些苦楚,可乱嚼舌根总是不好的。 他们连忙道歉,说下午不该那么说薛娘。 薛娘脸色虽不再那么难看,却还是绷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围着她的丫鬟还要再说什么,就见外面进来个丫鬟道:“流芷姐姐,王爷找你呢。” 薛娘连忙起身过去,见她走了,众人心戚戚。翠梧正在照镜梳妆,瞧着薛娘出去,冷哼一声。 宸王正拿着酒杯喝,屋里的酒气重,薛娘站在门口施礼。他唤她到跟前来。薛娘走过去见桌上的几坛酒都打开了,可里面的酒还是满满的。 宸王问她:“你今儿同他们吵架了?” 薛娘脸色一怔,把头扭向别处,一脸不想说又不敢不说的样子。宸王低声笑道:“你竟也有那么厉害的时候,那你平日在我眼前的媚样儿全是装的?” 薛娘低头,脸红道:“爷,您说什么呢。” 宸王站起身,叹着气捏住薛娘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薛娘面色含春,一双眼睛说不尽的风流,眼神一转,让人浑身酥麻。 “我说你平日全是装给我看的?” 语气十分严肃,薛娘茫然,不知哪儿惹怒了王爷,连忙跪下道:“爷,您要冤死我了。我虽是个丫鬟,想奔个好出路,妄想留在您伺候。可您待我这么好,哪里敢有二心。听到他们那般说话,心里气不过,自然就吵了起来。” 宸王没说话,站在她面前打量。他是站着的,给跪在地上的薛娘有一种压迫感,她一直低着头。忽听他道:“把头抬起来。” 宸王瞧着她那张脸,摇头道:“今儿早上刚觉得你这狐媚子长相顺眼几分,可你若是一直像跟人吵架时那样,爷就真欢喜得很了。” 薛娘一双含情的眼睛泛湿,眉头轻皱,委屈道:“爷,我就长这样儿。” 第52章 富贵女X势利男(五)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53章 富贵女X势利男(六) 学校再垃圾,当众拿出香烟叼进嘴里也是不允许的。操场的后院变成了学校烟民的聚集地。 呛人鼻息的烟雾似是一层薄纱弥漫在空中,看东西好比雾里看花,沉迷地吞吐着烟圈,再看着它随风消散,血液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三五个人围成一圈,手中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黄色的烟嘴被时不时地噙进嘴里猛吸一口。舒服而惬意。 烟抽了半晌,苏强弹了弹烟灰,细长的眼睛轻轻眯着,眼尾上挑,看着自己身边围着的一帮人。 一个长相老实的男孩儿,含着胸身影有些怯懦。嘴巴紧紧箍住烟嘴,深吸一口把腮帮子弄得鼓鼓的,吐出去的白烟呛得他直咳嗽,滑稽的像只被熏着的青蛙。 苏强开口,顿了顿道:“不能吸就别吸了。” 郭小林猛地把噙在嘴里的烟拿下,双眼含泪,咳个不停,剃着板寸的脑袋左右摇着。 半个身子倚着墙面的李亮嗤笑了一声,低眼看自己手上快燃到末的烟,含着深吸一口,随手扔在了地上。还泛着小火星,蓝色的球鞋碾了几下,就熄灭了。 “大哥你别管他,这小子一门心思想跟咱们混,这烟他是打定主意要学的。” 苏强的脸被烟雾罩着,表情朦胧,喉咙里闲散地应了一声。仰头只吸着烟不再说话。 李亮却没打住话头,接着说:“你就是爱瞎操心,咱们这群人天天得过且过,吸烟这事儿再给搅了,还他/妈活什么。” 温温的语气如小流水一般,没个清闲,一会儿从哪两所学校干起来了的话题,又扯到谁又泡了个漂亮妞,混混沌沌的。 苏强只顾吞吐云雾,眼神空飘飘,思绪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一个壳子。忽的,被李亮抬高音量的骂声唤回了意识。他抬腿就是一脚,李亮一个啷当往前面扑过去,脚下的鞋摩擦地面,险险没有摔倒。 “妈的,喊什么喊!” “老大你踹这一脚也太狠了,嘶。”李亮皱眉揉着大腿,撇着嘴,“我不就说了你那天不该袒护陈双那妞吗,你看她那么狠,平常还装得特淑女。现在也还是这样,都不爱拿眼皮子夹咱们。嘁,真他/妈的够能装的。” 烟燃了半截,苏强将其扔到地上踩灭了。吐出带着烟气味的气,一手懒懒地拍打着身上落下的灰:“都多久的事儿了,还提个蛋。”弓起身子从石板上跳到地面上,面朝太阳,身后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伸伸筋骨,就要离开这片地方。 李亮及一群男生见了连忙掐灭了烟头,大步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他/妈的才俩星期,你脚筋都还没好清。” 把他和陈双提在一起就像是金星跟土星上的人互相亲吻,够扯淡的。除了脚上又胀又疼,还有她脖子上的伤痕能够证明那天的事儿真正存在过,其他都是原样。 那天的事过于荒唐,他的那股无名火来的莫名其妙。 一团白云在天上飘游,恰好遮住了太阳,只有几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地面。就像是衣服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棉絮。 嘁,乖乖读书,也不知道她怎么静得下心。 白纸做成的册子镶定在发黄的墙上,黑色粗笔手写着离高考还有多少天的倒计时。破旧的讲台上放着细长的玻璃花瓶,掐来几枝开在校园花圃里的康乃馨。老师在上面扯着嗓子,喷着唾沫,前排的同学算是遭了秧,每天都要跟口水亲密接触。 陈双一如既往的安静听着课,笔更是不停地写。原本娟秀的字迹也变的粗糙许多,看着倒计时,眼神一天比一天着急。 该不上心的,再怎么紧逼着也没用。苏强这两天被学校逼着来上课,人倒是在桌位上,就是睡得无比香甜。老师也睁只眼闭只眼,算是彻底死了心。 一天下来忙的团团转,脑子晕乎乎的。冬天的晚上又黑又冷,就像一块大黑布扣在你身上,鼓着眼睛挣扎都无济于事。陈双沿着路回家,因为还有几个女生同路,就搭着伴走。一路上叽叽喳喳,她不适应地揉揉耳朵。 夏亦笑得像沾了露水的花,亲昵地挽着陈双的胳膊,眉间的笑意衬得她格外娇艳:“我妈给我取名字的时候,想叫我夏亦琳,后来才知道跟一个远房表姐重名了,我妈还沾沾自喜,说她想出来的名字谁都喜欢。我爸死活不肯,说只有一个我,干嘛要弄得跟别人一样。我妈特舍不得这个名字,跟我爸吵了好半天才得出夏亦这个名字。他们怎么就这么爱闹。” 陈双没吭声。 夏亦又在她耳边说着话,陈双你多笑笑就好了,你人挺好的呀,干嘛显得那么高冷。 最后一个路口,陈双与她们就不同路了。昏黄的将近灭了的路灯聊胜于无,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 尖锐刺耳的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怒气满满地骂道:“我□□妈,你再敢乱说,我把你舌头给你拽下来喂狗!” 脚步声停,风在脸颊上呼呼吹着。她未扭头去寻找声源,湛黑的瞳孔在夜里分不清情绪。白色的鞋准备起脚离开,就听一浑浊的男声,吐字不清得道:“你急什么,那天我可是看得真真的,上了一半大老头子的宝马车,手挽着手,亲热的跟什么似的。平常也不见你这么正经,你现在倒装起来了。” 听着像是那男的手脚不老实,女生嘴里还是不断的骂着和呼救,声音隐约带着一丝哭意。 “女的就是再骚,只要不对你骚,你就什么都不算。”陈双走过去,脚步的声音异常清晰。路灯模糊不清,她这才看到对方有三个男的。握紧了藏在手里的水果刀。 “哟,今儿太够意思了,又他妈送来个妞。”染着红发的男的朝地上吐了口痰,笑着说。 刘琦趁着他说话的劲儿,想要挣开,却没想到那男的反应机敏,猛地抓住她衣服的后领子,把她拽了过来。他低声骂了句,妈的。上去就抽了刘琦两个嘴巴。 陈双拿着的水果刀抵开弹簧,刀锋利马露了出来。 那几个男的一阵笑,连声说今天遇到两个泼辣的。却不见陈双有所动作,只是朝着路边的黑暗的树丛说道:“你不出来吗?” 这番话一说,几个男的包括刘琦在内,脸上都有些惊异。随后过了几秒,没有动静。 男的嗤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就会装神弄鬼的。”说罢,上来就要抢陈双的刀子。 陈双脸色一沉,紧紧握着刀子,看着仍然没动静的树丛。就在那男的准备伸手夺刀,就听干枯的树枝被晃得嘎嘎作响,黑漆漆的影子慢慢地盖住了陈双。 “怎么,砸我脚砸得还没过瘾?”苏强气定神闲地从树后面走出来,穿着灰色的毛衣,衬得他背部厚实有力,下面的牛仔裤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看了看那两三个人,对陈双道,“求我啊。” 陈双脸色还没缓过来,对苏强冷声道:“辱没了你y高中的名气,对你不是件好事。” “你还真是能掐会算,知道我想什么。”苏强随意地打量了下对面的三人,随即靠近她,在耳边轻声道,“可我要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今天你就是死在这儿了,谁能知道我在场。” 陈双情绪平静,往后撤了身子,双眼在夜里异常明亮,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我信你啊,知道你会出来的。” 苏强愣了,也不拆穿她,只顾着笑。对面果不其然地在叫嚣:“苏强,你的妞也不知道管好,实在不行栓裤腰带上,瞎出来搅和别人的美事儿。” 他挽了袖子,黑色的短发看上去十分柔软,在路灯的映衬下,整个人就像是温柔的白面书生。突然目光一凛,直接出拳朝对方的脸上招呼。 另外两个人一见打起来了,也不顾看着刘琦,都撸起袖子开干。 刘琦快速地跑到陈双旁边,校服松松垮垮,里面的毛衣也被拽的不成样子。眼睛红红的泛着泪光,紧咬着牙,脸肿的老高,巴掌印十分明显。张口想说话,泪却眼眶里流了下来,用袖子使劲儿一擦,闭了嘴。 陈双也没说话,皱着眉看苏强打架。他身手很敏捷,下手也狠。可禁不住一敌三,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身上的鞋印也一个摞一个了。眼见着就落了下风,三个人趁着劲儿使劲儿打他。 刘琦抓着陈双的胳膊,掐的她有点儿疼,那双眼睛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风情,嘴唇嗫喏着说:“我们…先走吧,然后找人来救他。”她也知道说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点儿的冬天,街上的人根本碰不到。等喊了人过来,怕是晚了。 陈双不答,刘琦急着道:“再不走,咱俩也都搭这儿了。” 看到陈双还是不动,她急得跺脚,咬着唇拼命地朝路灯最多的地方跑了。 苏强被打的趴在地上护着头,时不时呻/吟几声,费尽力气避过朝向头来的一拳,恰好转到陈双的方向。他眼神亮的吓人,从地上跳了起来,硬生生地挨了那些人几脚,迅速地夺走陈双手里的刀。 一瞬间的事,待陈双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空。 苏强手持刀子,正跟一人对峙,他眼里带着疯狂,朝那人刺去。 陈双失声尖叫,大声地唤苏强的名字,在夜里显得十分惊骇。 锋利的刀尖在昏沉夜里闪着诡异的光。苏强狠狠抓住那人的衣服,拿着刀子的手悬直他的腹部前方。轻声好似说情话一般:“怎么样,想试试吃刀子的滋味吗?” 暗红的头发像是凝干的血迹,他白着脸,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一般:“你有本事就捅啊,千万别怂得尿裤子!” 苏强那双眼睛变得邪气了,也不做声。只是用刀子在他的腹部慢慢划。那人只着一件棉衫,刀子在绵软的布料上慢慢游走的触感,像是蚂蚁啃食蜜糖。让他在这么冷的夜里,额头竟密密麻麻的出了汗。 剩下二人眼见情况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绑陈双。 苏强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敢动一下,我就当场剖开你肚子!”冰凉的刀尖挑开上衣,刚一接触到温热的皮肉,那人的肚皮反射一般鼓的硬硬的。他俩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盯着苏强的眼神渐渐变得发虚,最后大声喊道:“都给我滚!滚开!都他妈的给老子添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个夜晚的冷风像是夹杂了迷/香,陈双的头昏昏沉沉,不知何处是梦中。走在她旁边的苏强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哼着张学友的饿狼传说。那刀子似乎多出来无数个光晕,晃得陈双心里烦躁,猛地把刀子抢到手里。 手里落空的感觉让苏强很不爽,他看着陈双,带着桃花的眼睛对她眨眨:“怎么,刚逃离狼窝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双攥紧刀子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看着地面走路。 “可是,万一我这里是虎穴,你怎么办。” 陈双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本是平静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浑浊污秽的怒意。仿佛还没能从刚才的事情缓过神来,手微微发抖。 苏强看着她发怒的神情,在唇边扩散得越来越厉害,嗓子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笑声,尤为畅快。陈双皱眉,心里烦躁不堪,耳边更觉得有苍蝇在吵,当下就想抬脚走人。 苏强趁着她不注意时,伸出修长灵活的手,绕到她背后猛地抢过刀子。陈双却如受惊的猫一般,反射地跳了两跳躲开了。 另一条行车道,晃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在宽阔无人的路上潇洒肆意。天上的那块黑布,越来越有笼罩住大地的趋势,这样的黑夜里,车胎在柏油路上滑过的声音都是分外的让人厌恶。 陈双没再多言,绕开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懒散地声音道:“要不要我送你,当心被劫了色。” 长长的尾音在路上回荡着,灯光越发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陈双倚在刷着青色漆的栏杆上,这是个拐角,离水房近些,冒着热气白雾的水流下生着黄色污渍的瓷砖,溅向湿了一大片的白墙。人来人往,到处是人,这里加上水声反倒清静些。 原本完好无损的手,现在每个指头都红肿着,有的已经破损结成褐色的痂,有的泛着白色的脓。年年如此,这些瘙痒肿痛,陈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像是野草破土般的烦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这些肉。 森森白骨,还连着胳膊上的肉皮,陈双不禁恶寒。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刀子,和那双不顾一切疯狂的眼睛。 那晚已经过去许久,刚开始一两天她还会战战兢兢,放学后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那些人。刘琦倒是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只是不会再来她身边这儿戳一句那儿挠一句。她上课时,会偶尔撞见刘琦看过来的目光,眼神想要表达的欲言又止。这些陈双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正压着她心口喘不过气的是那把刀。 她一开始便看见了藏着的他。想继续往前迈的脚,心绪百转,终究让鬼住了进去。他被打翻在地,脑袋上的血像是橙子被踩扁迸溅出的汁液,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想得全是这些。 却不曾想过,他会动刀子。她失声尖叫,心里的鬼一下退了出去,留下的只剩无尽的惊恐。 她怕。怕他会因为她的龌龊而毁了终生,怕他来不及等自己告诉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怕自己从此日夜煎熬。最后平安无事,可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耳边告诉她,她的心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可怕狰狞。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和那双疯狂的眼睛,都让她想逃。 “在想什么?”那晚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冒出。陈双吓得面色一白,反射般地回头转身。苏强的那双眼睛,平静非常,只是有着一丝诧异和莫名其妙。双手插着兜,唇角带着笑意:“我有那么可怕?” 陈双看着他,没答话,脸色变得好一些,便准备抬脚走人。苏强抓住她的衣角,橙白相间的校服,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拽得高高的,冷风瞬间灌进去,里面淡蓝色的毛衣阻隔不住,冻得她一个激灵。 “我来了就走,你对得起我的救命之恩?”苏强的眼角像是泛着桃花,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 陈双不愿多跟他纠缠,猛地拽住衣角往回拉。苏强怎么会如了她的愿,手上早就加了劲儿,一来二去,陈双脾气也上来了,猛地松了手,准备与他闹一番。岂料,他用劲儿太大,陈双一松手,他一个啷当朝后倒去,堪堪用尽力气才没立刻摔在地上,只是退了几步。却忘了还抓着陈双,她被惯性拉得向苏强倒去。 苏强硬是转了方向,用背撞在栏杆上。陈双被碰的鼻子酸疼,她挣扎着起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衣角弹回来,里面的空气却来不及出去,鼓鼓地像是个用鸡蛋做的不倒翁,滑稽的小丑。早在他俩说话时,就引来不少侧目。此刻,更是窃窃私语个不停。 苏强高声道:“你着什么急,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在意,怎么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恼了?” 陈双扭头,饱满的双唇起着干皮,微微翘起,轻声道:“因为你丑啊。” 苏强被噎地说不出话,下意识皱着眉细细摸了自己的脸好几遍,反应过来脱口骂道:“我操!” 陈双摸着手上的冻疮,耳边苏强的话还没有散开,皱着眉本能的想避开他。此后一连几天,再遇见他都是绕着的,实在避不过就小跑着从他身边快速经过。苏强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豺狼虎豹了啊。 人性本贱,越是离你远远的,越是往跟前凑。 天刚擦黑,教室就剩陈双一人了。她揉揉发胀的脑子,收了书本打算回家。却在桌洞里摸到了一个圆盒子,不大不小,一只手握着还能从指缝中露出来。 她侧身去看,拿到桌面上。通体红色,让她原本发胀的脑子,此时更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是治冻伤的。陈双神色变得难看,猛地将那瓶药膏扔回桌洞,那药膏却滚了几滚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椅子倒地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十分响亮。 她看着地上那瓶药,从地上抓起来,狠狠地朝门外砸去。乌漆的木门被砸的发出沉闷的声音,还加上一声人发出的“哎哟”。 苏强进门差点被砸到脑袋,他低下头看,踢了那瓶子一脚。抬眼却看见陈双脸上来不及收回愤恨的表情。 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字,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哪个毛头小子献错殷勤了。” 陈双索性不再装,眼里的情绪全让苏强看了个干净。他倒是诧异起来,慢慢走到陈双面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灌进两人的耳朵里。 “真他妈能装,让别人看看你这样儿,谁会说你是淑女?” “看不到也没人会这么说了,砸了你的脚以后,谁会…”陈双未说完,就让苏强把一只手拽了出来。 她说:“你干什么,快放开。” 苏强倪她一眼,声音意外清亮:“就你这双手,流氓见了也要躲着。” 她气得挣扎:“你放开!” 苏强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将瓶子打开,修长的手指挑了一块白玉似的药膏,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涂在陈双红肿尤为厉害的地方,然后慢慢推开,还是忍不住低声骂道:“妈的,这什么药,真难闻。” 陈双气急了,直说不让他抹,苏强却不理她,只是低头抹药。她一脚踩上他的,却感到手上一阵疼,苏强正看着她,手指使劲儿摁着她的患处,神情似笑非笑。 她不甘心地再使劲儿踩下去,手上的痛又加剧了,疼的心都难受。她吸着凉气认输:“你有病,我涂不涂药关你屁事!” “陈双,你是不是就会骂这一句?”苏强专心涂着药膏,“什么时候你会说其他脏话了,再来骂我。” 她语噎,只听他继续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药,是碰了你哪根神经让你这么恨?别以为人家是施舍你,那你得多可怜。” 陈双听他说完,死命地要挣脱,脸上表情气急败坏。 苏强没再开口,药膏涂均匀了便松手,她的手亮闪闪的,连带着他自己的手上都沾着药膏,十分滑腻。 陈双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自嘲地笑笑,她是在矫情什么。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的很快,刚才还是与黎明混淆不清的颜色,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苏强用手指轻叩着桌面,皱着眉说:“说你发神经,你还真来劲儿了。就是抹个药,又不是摸你腰。” 她拿眼角瞥他,再扭头看着玻璃窗。一丝灯光折射到窗户上,发出刺眼明亮的光,晃得人眼花,再分辨不清窗外与窗内。 “喏,这药可是我买的,别反倒承了别人的情。” 桌上红药瓶装着白色刺鼻的药膏,红色的盖子被随意地扣在桌上。而教室的木门边,仍然有一瓶红色药膏,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第54章 富贵女X势利男(七) 剩下二人眼见情况不妙,往地上啐了一口,就要去绑陈双。 苏强厉声喝道:“谁他妈的敢动一下,我就当场剖开你肚子!”冰凉的刀尖挑开上衣,刚一接触到温热的皮肉,那人的肚皮反射一般鼓的硬硬的。他俩离的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一清二楚。男人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盯着苏强的眼神渐渐变得发虚,最后大声喊道:“都给我滚!滚开!都他妈的给老子添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个夜晚的冷风像是夹杂了迷/香,陈双的头昏昏沉沉,不知何处是梦中。走在她旁边的苏强转着手中的水果刀,哼着张学友的饿狼传说。那刀子似乎多出来无数个光晕,晃得陈双心里烦躁,猛地把刀子抢到手里。 手里落空的感觉让苏强很不爽,他看着陈双,带着桃花的眼睛对她眨眨:“怎么,刚逃离狼窝就翻脸不认人了?” 陈双攥紧刀子的手放在背后,低着头看着地面走路。 “可是,万一我这里是虎穴,你怎么办。” 陈双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他,眼睛本是平静清澈的一汪潭水,泛起了浑浊污秽的怒意。仿佛还没能从刚才的事情缓过神来,手微微发抖。 苏强看着她发怒的神情,在唇边扩散得越来越厉害,嗓子里发出如野兽一般的笑声,尤为畅快。陈双皱眉,心里烦躁不堪,耳边更觉得有苍蝇在吵,当下就想抬脚走人。 苏强趁着她不注意时,伸出修长灵活的手,绕到她背后猛地抢过刀子。陈双却如受惊的猫一般,反射地跳了两跳躲开了。 另一条行车道,晃眼的灯光越来越近,在宽阔无人的路上潇洒肆意。天上的那块黑布,越来越有笼罩住大地的趋势,这样的黑夜里,车胎在柏油路上滑过的声音都是分外的让人厌恶。 陈双没再多言,绕开他朝路口走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懒散地声音道:“要不要我送你,当心被劫了色。” 长长的尾音在路上回荡着,灯光越发暗了,辨不清看不明。 陈双倚在刷着青色漆的栏杆上,这是个拐角,离水房近些,冒着热气白雾的水流下生着黄色污渍的瓷砖,溅向湿了一大片的白墙。人来人往,到处是人,这里加上水声反倒清静些。 原本完好无损的手,现在每个指头都红肿着,有的已经破损结成褐色的痂,有的泛着白色的脓。年年如此,这些瘙痒肿痛,陈双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像是野草破土般的烦躁,恨不得拿把刀子剜了这些肉。 森森白骨,还连着胳膊上的肉皮,陈双不禁恶寒。脑子里却突然闪现出一把泛着暗光的刀子,和那双不顾一切疯狂的眼睛。 那晚已经过去许久,刚开始一两天她还会战战兢兢,放学后在校门口探头探脑看看有没有那些人。刘琦倒是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发生过什么。只是不会再来她身边这儿戳一句那儿挠一句。她上课时,会偶尔撞见刘琦看过来的目光,眼神想要表达的欲言又止。这些陈双根本不放在心上。 真正压着她心口喘不过气的是那把刀。 她一开始便看见了藏着的他。想继续往前迈的脚,心绪百转,终究让鬼住了进去。他被打翻在地,脑袋上的血像是橙子被踩扁迸溅出的汁液,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想得全是这些。 却不曾想过,他会动刀子。她失声尖叫,心里的鬼一下退了出去,留下的只剩无尽的惊恐。 她怕。怕他会因为她的龌龊而毁了终生,怕他来不及等自己告诉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躲,怕自己从此日夜煎熬。最后平安无事,可她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在耳边告诉她,她的心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可怕狰狞。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和那双疯狂的眼睛,都让她想逃。 “在想什么?”那晚的声音,从背后冷不丁冒出。陈双吓得面色一白,反射般地回头转身。苏强的那双眼睛,平静非常,只是有着一丝诧异和莫名其妙。双手插着兜,唇角带着笑意:“我有那么可怕?” 陈双看着他,没答话,脸色变得好一些,便准备抬脚走人。苏强抓住她的衣角,橙白相间的校服,衬得他的手修长白皙。拽得高高的,冷风瞬间灌进去,里面淡蓝色的毛衣阻隔不住,冻得她一个激灵。 “我来了就走,你对得起我的救命之恩?”苏强的眼角像是泛着桃花,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 陈双不愿多跟他纠缠,猛地拽住衣角往回拉。苏强怎么会如了她的愿,手上早就加了劲儿,一来二去,陈双脾气也上来了,猛地松了手,准备与他闹一番。岂料,他用劲儿太大,陈双一松手,他一个啷当朝后倒去,堪堪用尽力气才没立刻摔在地上,只是退了几步。却忘了还抓着陈双,她被惯性拉得向苏强倒去。 苏强硬是转了方向,用背撞在栏杆上。陈双被碰的鼻子酸疼,她挣扎着起身离开,不再看他一眼。衣角弹回来,里面的空气却来不及出去,鼓鼓地像是个用鸡蛋做的不倒翁,滑稽的小丑。早在他俩说话时,就引来不少侧目。此刻,更是窃窃私语个不停。 苏强高声道:“你着什么急,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在意,怎么跟你说了几句话就恼了?” 陈双扭头,饱满的双唇起着干皮,微微翘起,轻声道:“因为你丑啊。” 苏强被噎地说不出话,下意识皱着眉细细摸了自己的脸好几遍,反应过来脱口骂道:“我操!” 陈双摸着手上的冻疮,耳边苏强的话还没有散开,皱着眉本能的想避开他。此后一连几天,再遇见他都是绕着的,实在避不过就小跑着从他身边快速经过。苏强开始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才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豺狼虎豹了啊。 人性本贱,越是离你远远的,越是往跟前凑。 天刚擦黑,教室就剩陈双一人了。她揉揉发胀的脑子,收了书本打算回家。却在桌洞里摸到了一个圆盒子,不大不小,一只手握着还能从指缝中露出来。 她侧身去看,拿到桌面上。通体红色,让她原本发胀的脑子,此时更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是治冻伤的。陈双神色变得难看,猛地将那瓶药膏扔回桌洞,那药膏却滚了几滚掉在地上。她站起身,椅子倒地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十分响亮。 她看着地上那瓶药,从地上抓起来,狠狠地朝门外砸去。乌漆的木门被砸的发出沉闷的声音,还加上一声人发出的“哎哟”。 苏强进门差点被砸到脑袋,他低下头看,踢了那瓶子一脚。抬眼却看见陈双脸上来不及收回愤恨的表情。 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字,嗤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哪个毛头小子献错殷勤了。” 陈双索性不再装,眼里的情绪全让苏强看了个干净。他倒是诧异起来,慢慢走到陈双面前,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灌进两人的耳朵里。 “真他妈能装,让别人看看你这样儿,谁会说你是淑女?” “看不到也没人会这么说了,砸了你的脚以后,谁会…”陈双未说完,就让苏强把一只手拽了出来。 她说:“你干什么,快放开。” 苏强倪她一眼,声音意外清亮:“就你这双手,流氓见了也要躲着。” 她气得挣扎:“你放开!” 苏强一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将瓶子打开,修长的手指挑了一块白玉似的药膏,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他涂在陈双红肿尤为厉害的地方,然后慢慢推开,还是忍不住低声骂道:“妈的,这什么药,真难闻。” 陈双气急了,直说不让他抹,苏强却不理她,只是低头抹药。她一脚踩上他的,却感到手上一阵疼,苏强正看着她,手指使劲儿摁着她的患处,神情似笑非笑。 她不甘心地再使劲儿踩下去,手上的痛又加剧了,疼的心都难受。她吸着凉气认输:“你有病,我涂不涂药关你屁事!” “陈双,你是不是就会骂这一句?”苏强专心涂着药膏,“什么时候你会说其他脏话了,再来骂我。” 她语噎,只听他继续说:“人家好心好意给你送药,是碰了你哪根神经让你这么恨?别以为人家是施舍你,那你得多可怜。” 陈双听他说完,死命地要挣脱,脸上表情气急败坏。 苏强没再开口,药膏涂均匀了便松手,她的手亮闪闪的,连带着他自己的手上都沾着药膏,十分滑腻。 陈双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自嘲地笑笑,她是在矫情什么。却还是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天黑的很快,刚才还是与黎明混淆不清的颜色,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苏强用手指轻叩着桌面,皱着眉说:“说你发神经,你还真来劲儿了。就是抹个药,又不是摸你腰。” 她拿眼角瞥他,再扭头看着玻璃窗。一丝灯光折射到窗户上,发出刺眼明亮的光,晃得人眼花,再分辨不清窗外与窗内。 “喏,这药可是我买的,别反倒承了别人的情。” 桌上红药瓶装着白色刺鼻的药膏,红色的盖子被随意地扣在桌上。而教室的木门边,仍然有一瓶红色药膏,边缘有磨损的痕迹。 学校食堂的饭菜不管多难吃,陈双吃了快三年,也差不多习惯了。正是冬天,大白菜是时令菜,食堂更是变着花样地做。什么醋溜白菜,白菜汤,白菜炖豆腐。她无精打采地拿着筷子戳了戳米饭,听着夏亦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我现在这么黑肯定是我妈怀我的时候没多吃白菜,要不然我肯定白白嫩嫩的。”夏亦夹起一筷子黄心白叶的白菜,放进嘴里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陈双看着夏亦的吃相,拿起餐桌上的面纸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饭粒,含糊地说道:“那直接吃豆腐多好,一点儿别的色都没有。” “你说什么?”夏亦咽下一口汤。 陈双摇摇头,放进嘴里一口白菜,脆脆的菜叶被油糊住了,嚼了几口还会有涩味,她抬头看吃的正香的夏亦,不禁撇嘴,有什么好吃的。 她紧紧外套,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凉的。北方的天气干冷,一年到头都不见得下雪。上一次整个城市银装素裹的样子,还是在几年前。餐盒里的东西已经吃光,买的分量不大,当时忘记加一份汤,暖暖胃也好。 陈双起身去排队打饭,前面只有两三个,很快就到她了。食堂的大铁勺,往飘着几滴油花的汤里一按,再舀进碗里。汤还是热的,不烫手,温度刚好。她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回座位,刚放下碗,身后突然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吓得她差点将桌上的汤弄洒。 苏强叼着一根牙签,看着面含薄怒的陈双,他就近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轻笑道:“怎么每次见你都没个好脸?长这么漂亮可惜了。” 食堂人来人往,苏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自己反倒浑然不觉。一个长着青春痘的男生坐在角落,正大口喝着饮料,眼睛时不时朝这边瞟着。她瞪了男生一眼,他这才悻悻地收回眼神,埋头吃饭。 陈双把餐盘挪了一个空位,然后坐下细声道:“我要吃饭,没空说话。” 苏强笑眯眯地凑上前:“真巧,我有空,也不吃饭。” 夏亦古怪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恍然:“你俩——”陈双歪头带着微笑,她吞下未出口的话,拿起餐盘:“你们聊哈,我吃饱了。” 陈双看着步调慌张的夏亦,心里一阵别扭。她把汤碗捧在手里,轻轻吹散飘着的热气,流进嘴里滑入喉咙。 苏强咬着牙签,侧身盯着陈双,她只是盯着汤碗,全当他不存在。他轻敲着桌子,渐渐回想起那天。散落的凳子,沾着脏土的钢笔,和她那双平静无澜的眼睛。他顿时心下一紧,掌心猛地拍向桌面。 正在喝汤的陈双顿时呛了个大红脸,咳得喘不上气。苏强连忙起身用手给她拍背,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汤也能呛着。”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他心想,还是这样顺眼多了。 陈双气得躲他拍背的手,想起身跟他吵架,却被他强按在凳子上。她气得一脚踩他鞋上,用的是十足十的力气。苏强早防范着,怎么会让她再得逞。陈双只能两眼冒火地盯着他。 咳嗽渐渐平息下来,苏强的手刚好在此刻离开。她霍地站起来,他正翘着二郎腿,抬头看着她,咬咬牙大声道:“想找人谢你,也得眼神好点儿,看准了再说。” 苏强吐了叼着的牙签,听到她说的话点点头:“坐下,你想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她一口闷气憋在心口。 自从与苏强有了交集,她的生活就像是一条崎岖的小路,突然暴雨倾盆,冲陷了黄土,布满了肮脏的泥坑,让她急切地渴求太阳的出现,恢复以往的蹒跚。 陈双实在是对苏强生不出什么好感,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缠上了自己。 陈双低头不语,睫毛微颤,轻轻端起餐盘走到水房。水龙头哗啦流下的声音,让她神情呆愣。余光看到苏强跟了过来,她挤了点儿洗洁精抹在油腻的餐盘上。 “你想要什么?” 苏强嘁了一声,拧开水龙头,冰凉刺骨的水用双手捧住,全部扑在脸上。晶莹的水珠从他刚毅的下巴滑落,他扭头看她,眼神闪着莫名的光,突然闷闷地笑了。 黄色的油渍融进丰富的泡沫,陈双用力搓揉着。光线穿过食堂的落地窗,走进水房,照到油渍和洗洁精组成的泡沫,泛起了绚烂的彩虹。她手上一顿,把水放到最大,将泡沫冲尽,不管被水花溅湿的衣服。 哗啦——餐盘摔在水池。 苏强拽住陈双的手,冻疮已经消了肿,皮肤还是红红的,嘴角上挑:“药还真管用,没白费我天天堵你。” 她挣开,伸手去水池捡餐盘。 “不为我救你,只为我伺候了你这双手好些天,是不是得谢谢我?”苏强抬手,顿了顿,还是握住那只在水下冲洗的手。 陈双侧着身抬头,由着他握住,用另一只沾着水珠的手关上水龙头:“有一回是我自愿的吗?你跟我没交集,各走各的路,是最好的了。” 身边走过留着刺头的男生,端着餐盘没敢看他们,耳朵上塞的耳机外漏出声音,最炫民族风的曲调让她莫名想笑。 苏强捏着陈双的手,手指头轻轻敲着,用鼻子哼笑一声:“没良心。”甩了她的手,将湿手随意在身上擦干,抬脚在湿地面上走了几步、 “你只要在打饭的时候帮我打一份,从此任何时间我都不烦你。只要一个月。”随即又补充道,“若是不同意,我就天天缠着你。我一个混子,我怕什么?你要是不怕被缠的上不了课,尽管拒绝我。” 转过身就看到陈双死盯着他,苏强摸摸鼻子,手的温度让他皱了皱鼻尖:“你骂吧,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软骨头,轻轻一砸连肉泥都不如,全是满地的碎渣。陈双在案板前切着韭菜,心里不停地骂自己。 陈国富往褐色带着花纹的酒盅里倒上白酒,一口喝干发出滋滋的响声,夹起一口猪耳朵,边嚼边道:“韭菜炒鸡蛋好了没有?” 赵凤兰啪的把正在打鸡蛋的碗扔在灶台上,高声道:“催催催,一回家就要吃要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讨债的。” 陈国富也不恼,眯着眼睛晃着腿,嘿嘿笑几声:“我这不是见我闺女高兴么。” 她紧皱的眉头,此时更是拧的像麻花一样,几欲开口,还是咽下想说的话。拿起鸡蛋碗继续搅拌,碗壁上沾满了蛋液。她手往围裙上一擦,把陈双推到一边,拿起刀使劲儿切韭菜。 韭菜味充满了整个厨房,陈双皱皱鼻子,去洗了把手就离开了。今天她是特意赶回来的,陈国富今天生日。他在杀猪场上班,带回来不少肉。赵凤兰自然是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可见到陈双再好的兴致也都没了。 陈双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听见陈国富在屋里高声叫她。屋子里他喝的上头了,脸色泛着红,两眼也有些散乱。她去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在桌子上。 陈国富乐得直笑,嘴里不断念叨:“还是姑娘好,那个混小子他老爹今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回家看看。” 赵凤兰在厨房将案板剁得当当乱响,语气不善道:“儿子那是出去忙正事儿了,再说前几天不是回来过,谁让你不在家。” 这顿饭注定吃不消停。陈双胡乱塞了点儿,等着他们都吃完了,正要伸手去收碗筷,就听陈国富道:“你坐下,待会儿就得回学校,让你妈洗碗去。” 赵凤兰也没多话,麻利地收了碗筷,只是临走前瞪了她一眼。陈国富自然也看见了,叹着气劝陈双:“你忍忍吧,你妈她只是脾气不好,心里还是有你的。” 陈双笑着应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握成拳。陈国富神色带着疲劳,用手肘着脑袋:“你回学校去吧,好好上课。” 她心道学校还有个麻烦在。出了家门,陈双回头看了看,紧紧身上的衣服,转身离去。 果不其然,刚进校门口她就被苏强连扯带拽地拉到墙角,他把她牵制在墙壁与他中间,低头看着陈双,语气差极了:“我饭呢?” 陈双被强迫着帮他打饭,心里本来就堵着气。冷不丁被他用这么理所应当甚至于命令的语气,更是恼怒。再者,之前她出于礼貌,就跟他说好今天有事,午饭自己解决。现在他还这么问,除了想找茬就是想找茬了。 第55章 富贵女X势利男(八)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干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情分。 系统道:“情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精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肉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黄,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床上,强打精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情。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肉末,找不出整粒的肉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床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床干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强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56章 富贵女X势利男(九)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干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肉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床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床。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吹的发黑发黄。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黄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黄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黄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黄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干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黄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黄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黄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黄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黄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黄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黄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黄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春,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肉,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黄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黄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黄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黄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57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薛娘身子温软,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季邱抱在怀里心神一阵恍惚。唯恐她羞恼,便等她站稳了放开手,又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着。薛娘低头整理衣服,皱着眉嫌季邱多事,这哪里能伤着。 季邱不与她争辩,见她往厨房外面走,说道:“马上要吃饭了,你跑哪儿去。” 薛娘转身撂下一句话:“等你喂我。”还能去哪儿,这话就多余问。 若不是她说话的语气透着不高兴,季邱还真打算按她说的办。拿盘子把菜盛好,米饭把碗装得满满的。 薛娘帮着支好桌子,俩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她刚要动筷子,就见季邱夹起块儿肉伸到她嘴边。他眼里带笑,眉毛向上一挑。 薛娘瞪他一眼,季邱乖乖地把筷子拿回去,低头吃饭。过了会儿,薛娘觉得吃饱了,准备拿勺子盛汤,就听他嘟囔一句:“不是你说要我喂的么。” 这种人真是被打死都不冤。 这些年她跟季邱的位置不知不觉调换过来,他变得尤为强势,而且面儿上听话的很,劲儿全使在暗处,薛娘就弄不懂,她这么没心眼儿的人,是怎么把季邱给教成这样的。人生赢家这项任务已经达成,相对他以前四处找食儿吃的样子,如今成了众人称赞的大夫,已是不易。 好感度上涨为百分之九十,薛娘有一段时间跟季邱相处,满脑子就想着怎么对他冷淡些。可毕竟相处许久,不到两三句话就又热乎起来。后来见季邱并无异样的举动,她也就安慰着自个儿不去在意。 薛娘在等害季邱的人出现。 抓鬼,打人。 原以为这样过下去,能平静的扛到她走的那天。却没想到又有媒婆来家敲门了。来得正巧,媒婆前脚刚甩着花手绢进门,季邱后脚就从医馆回来。 大哥夫妇俩走了后,又来过两次都被挡回去了。后来日子长了,他们也就不再打这主意。但薛娘却越长越艳丽,十年来半点不见老,还多了丝风情。季邱又当着大夫,治病救人,名声渐渐好转,连带着薛娘的处境也变好,上门说亲的人一个接一个。 薛娘没打算让媒婆进门,可后来一想,这地方没几个媒婆,若都得罪光了,等她走了之后,季邱无父无母,谁给他说亲去。 季邱一看见媒婆,脸就黑了。直接让她出去,丝毫不讲究情面。这些年他被老大夫教的十分知礼,若不然村民也不会态度转变如此大。猛不丁这样,媒婆脸上挂不住,啐了他一口:“把媒婆往外赶,自断姻缘路,真没见过这样的蠢人。” 媒婆出了院门,季邱去把门锁住,拿了扫帚把她待过的地方扫一遍。 薛娘见他扬的到处是灰尘,心里忍着气说道:“你闹什么脾气,还当自己是小娃子等我哄你?” 季邱闷声不吭,仍在扫地。 薛娘走过去从他手里夺扫帚:“你长这么大,但凡遇着事儿都得我哄你。如今你十八岁,早可以娶妻生子,却还这般,真是没出息。” 季邱手停住,抬眼看她,目光里的情意全都暴露出来,自嘲一笑,扫帚落地,抓着她的肩膀:“到底是谁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 薛娘避开目光。 “你又躲!这些年来,我暗示了多少次对你的情意,你却只当我是你的家人。可我不是,打一开始我就说我不是!” 薛娘对上他的眼神:“你与我生活这么多年,若不是把你当家人,难道当成汉子养么?龌龊!”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季邱被打得侧过脸,又追着她的眼神道:“为何不行?从洗碗扫地到挣钱养家,我哪样差了?我怕你伤着冻着,在医馆的时候心心念念全是你。这么些年,我们过得不是也挺好吗?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汉子养?” 薛娘气得让他滚,把木床上的被褥扔到他身上。 季邱把被褥放回床上,看着薛娘道:“你做梦。” 薛娘还真没做梦,当天季邱给她做好饭,就拿着铺盖卷出门了,说是去医馆住。薛娘对着一桌子菜哪里还有胃口,心里慌得很。 系统说她作。 薛娘:“我作?这人设不这样表现,难道我这就扑他怀里从了?”你不电死我才怪。 系统沉默了会儿,道:“现在别,过段日子了再从。” 薛娘:“……啥?” 系统解释:“柳如夕也起过改嫁的心思,之所以一直不嫁是被他人的言语伤着了。这会儿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她肯定不能错过。” 薛娘被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憋了一句:“……他才十八。” 系统:“哦,这个身体二十八,很老?” 薛娘无话可说。 就这么一连过了许多日,季邱每到饭点儿就回来做饭,还做得尤为丰盛。他一口都不吃,态度还很温和,软言软语的,薛娘硬挺着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怕多待惹薛娘厌烦,匆匆地走了。 然后薛娘发现自个儿瘦了。 一天夜里,她突然梦见丁文渊,他怀里抱着没了呼吸的她,痛不欲生。薛娘心被揪着,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变成了季邱的脸。 瞬间从梦里惊醒,胸口上下起伏。 却又听见院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对着她屋里的窗户。薛娘眉头一皱,凝神听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在屋里寻了个趁手的家伙。 快速打开屋门,狠狠朝缩在窗底下的人打过去,连着挥了好几下,薛娘才觉得心里痛快些:“偷东西偷到我家了,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受欺负的人么!” 那人却笑了:“嗯,你不是。” 分明是季邱的声音,薛娘这才卸下防备借着昏暗的月光,瞧见他模糊的面容。她松口气道:“你大半夜回家不进来,在窗户底下蹲着做什么?” 季邱看她,没说话,眼里透露出一丝期待。 话一出口,薛娘才觉出不对。他俩正闹矛盾呢,应该冷言冷语才是。打算要说些话补救,就听他道:“我走了,你回房睡觉吧。” 薛娘把他叫住,问:“你这是第几次在这儿蹲着了?” 季邱不说话。见薛娘一直盯着他才道:“打从走的那天起,就开始了。”没忍住又道,“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见,要真是贼……” 薛娘瞪他,季邱停住话。 她瞧着他身上的浮土,伸手拍了拍:“大晚上的回什么医馆,不怕吵到旁人。”转身进了房里,门没有关上。 季邱眼睛一亮,跟着进去。 薛娘在柜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床被子,连带褥子也不见了。季邱站在一边儿等着她。忽然薛娘扭头看他,当天他走的时候,包袱鼓鼓囊囊的,那时候也没心思在意,这会儿想来尤为怪异,他又没带走一件衣服,都是回来换洗。 季邱一脸无辜:“一时忘了没想起来。医馆比较冷,多带两床被褥。” 薛娘关上柜子门,脱鞋躺到炕上:“你还是睡墙角去吧。” 过了半晌,季邱上炕掀开薛娘的被子,犹豫地盖到身上。试探着去搂她,薛娘身子一僵,季邱前胸贴后背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间,沉沉睡去。 次日一大早,薛娘这么多年头一次没吃上做好的饭菜。她睡醒了,季邱还在睡着。薛娘打量着他,面容柔和,鼻梁高挺,唯独那双眼睛,一睁开全是占有欲。 季邱睫毛一颤,薛娘赶紧闭眼。他睡眼惺忪,看着怀里的薛娘,不由傻傻笑出来。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去厨房生火做吃的。 薛娘见他走了后也下炕洗漱,折腾了半天,饭菜做好。 俩人都没提昨晚的事儿,季邱一早上都笑眯眯的,薛娘差点以为他傻了。就单纯睡了一晚,也能兴奋成这样。 医馆里的人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洪棋不管怎么招他,他都一脸笑容,什么也不在意。弄得洪棋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今儿有个来问诊的,尤为怪异。问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只让季邱诊脉就是。季邱今天好脾气的应了,却发现一切正常,无不同之处。照实说了,那人也不惊讶,只点点头,扔下一锭银子走了。 医馆里的人皆称今儿这日子太不正常了。 季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回家的时候专门跑到糕点铺买了一些点心,特意挑了些甜的,想着薛娘应该爱吃。走到半路上,觉得身后不对劲儿,像是有人跟着。 他装作没察觉,手里拿好给家里买的菜刀,揭开包着菜刀的纸,走到拐角处躲着,看跟他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那人丝毫不怵,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看着季邱。 正是白天诊脉的人。 那人牵起一丝笑,手在季邱眼前一抹,眼睛跟着闭上,再睁开时,眼神呆滞又空洞。 第58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一)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 薛娘直直站着,想避开丁文渊的目光,她脑子一片空白,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一时不知道如何回他,就这么僵在原地。 丁文渊不敢看薛娘作何反应,只是大着胆子一股脑将剩下的话都说出来。过了这次,怕是再没勇气。 “薛娘,你莫要把我当成登徒子。方才我所说的话,字字真心。若是觉得我冒犯了你,我便随你打骂,只求你应了我。” “一开始,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也恨不得扇自己巴掌。你这般待我,我却……薛娘,你是不厌烦我的,能不能试试看让我待在你身边。” “我绝不妨碍你做任何事,只想陪着你。” “我心仪你。” 话毕,丁文渊目光变得平静,等着薛娘的回应。 薛娘心里打着鼓,下意识想说回绝的话,到了舌尖却打了个转,变成:“你若陪着我,你的双亲又要谁去孝顺?” 丁文渊听见后,唇边露出笑意,像是三月里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轻声道:“自己儿子给恩人做上门女婿,想来他们二老是同意的。” 薛娘整个人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丁文渊继续笑着说:“如何孝敬二老,还需要薛娘多与我回娘家才是。” 薛娘勾起一抹笑,趁他恍神的时候,然后快速转身关上门,却被丁文渊用手抵住。二人抓着门框,挨得十分近,薛娘的鼻尖差一点点就碰到丁文渊的胸口。 薛娘抬头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恼:“你放开门框,我已然听完你说得话了。” 丁文渊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着情意,见她不自在的扭头,无奈地笑笑,把情绪藏起来。 他轻声道:“今儿你不能在房里待着……你先别恼我。方才有信过来,让我们今日回府,说是再过一个时辰,接我们的人就到了。” 薛娘:“我知道了,你把手松开,等人来了我自然会出来。” 丁文渊放开手,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他笑的极为舒心,如沐春风,薛娘没有一口回绝,只是躲着不见,她的反应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她会从此再不见他,不管他。 总算不是这样,不然。 丁文渊抬头看了眼日头,光蒙在他脸上,整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好似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过了会儿,一切如常,他慢慢走回屋收拾要带走的行李。 薛娘正在被系统骂没出息,它简直义愤填膺。人家深情款款的告白,多好的一个机会,直接把好感度刷满,又有了借口留下,帮着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她居然白白浪费了, 连骂了几句辣鸡,它这才觉得好受点儿。过后又发现薛娘一声没吭,任由它数落,又有点儿愧疚:“那个,我有点儿过分,但是……你干嘛不答应呢?” 薛娘这时才说话,直接回两个字:“呵呵。” 马车来的时候,薛娘正好打好了包袱。刚一出门,就看见满院子的书。丁文渊与来的人一摞一摞的往车上搬。 这庄子上用得东西小到刷牙用的青盐,大到瓷器字画都是提前准备着,她倒不知道那些书也是刚搬来的。 街道上停着三辆马车,她与丁文渊共坐一辆,其余全让他放了书,有宽松的地方让跟着来的人坐着。丁文渊一上车就闭着眼,半躺着睡觉。 就算如此,薛娘也别扭得很。 丁府,大门紧闭。门口放着两张长凳,几个人坐在上面,旁边还有站着的。西面的偏门开着,马车作势要往西面走。丁文渊掀开车帘看了看,沉声道:“就停在正门前面。” 赶车的连忙勒马,正门口的人见府门前挡了三辆马车,顿时呵斥道:“你们是何人,这里岂是你们停车的地方。 后面两辆马车里的人出来喊道:“你说是何人,连自家的主子都不认得了。” 那看门的嗤笑道:“坐辆马车就想当丁府的主子了,睁大眼看看这处宅子,像你这样的几辈子都挣不来。” 马车的人还要与他争辩,丁文渊直接下了马车,站到正门前,命那奴仆开门。 那人见了丁文渊眼前直发黑,众人连忙将门打开,随即跪到地上讨饶。丁文渊转身回到马车前,薛娘正要提了裙摆下来,他伸手去扶。 薛娘侧身避开,丁文渊跟着她动,如此反复几次,两人都不耐烦,丁文渊直接单手抱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抱就抱进了府里才松开。薛娘挣扎着下来,正要发火,丁文渊一脸无辜的看着她,把右脸冲着她:“只要你解气,随便打。” 薛娘从不干这种崩人设的事儿。于是她只能怒视,然后冷淡,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苦逼的人设,连打人撒气都不行。 府里正厅,丁大户夫妇与几个妾室等着丁文渊回来。丁谦也在旁边站着。丁陈氏刚看见丁文渊就激动得眼里闪着泪光,互相问了身体如何,又寒暄了一番,薛娘与丁文渊才坐下。 二姨娘仗着今日得宠,多嘴问了句:“大少爷这是去哪儿休养了,看着精神许多。” 丁文渊端着茶杯轻轻吹气,尝了一口后与丁陈氏继续说话。二姨娘面色不改,仍是笑吟吟的,时不时插几句嘴。 又听他们聊到生意,便随意说了句:“大少爷身子大好了,这就是吉兆头,日后丁家的买卖肯定是财源滚滚。” 这句话,偏偏丁文渊听到了耳朵里,他看着二姨娘:“姨娘这话说的对,今后的生意,丁家肯定是不能再明里进账暗中赔钱了。” 二姨娘见他没反驳身子大好这句话,再想到见他时,已经感应不到鬼魂,心不由沉了沉。面上笑道:“这是哪儿的话,连我个不懂生意的妇道人家都知道,丁府是年年赚个盆满钵满的。” 丁文渊不说话了。丁大户冷笑一声,紧盯着二姨娘道:“你不懂生意,倒是懂得在我眼皮底下养汉子。” 此话一出,丁谦的脸顿时惨白。 二姨娘反倒镇定下来,府里喂养的鬼被除,丁文渊也被治好,如今有了眼下这一刻也是自然。她脸上充满着屈辱与愤怒:“老爷这话是何意!我虽出身为戏子,却从没做过那不要脸面的事。进了丁府我就一心一意的伺候您,只是没能给丁家添子嗣,这是我的罪过。您若是以这个斥责我,我即便是现在吊了颈子也不冤。可您若说我不守妇道,实在是天大的冤枉!” 丁陈氏听的直发笑。 丁大户直接让丁谦也跪下。丁谦硬着头皮跪在地上:“敢问侄儿犯了什么事儿?”他心里发虚,声音却尤为平稳。眼下只有冷静,他自认就算丁大户能查出来账本里曾经的猫腻,而他与二姨娘的□□却是绝没露出过一丝马脚。 丁大户不留情面,连着说了他一大堆罪行:“你与丁府姨娘私通,违背伦常,此乃其罪之一。其罪之二便是欺上瞒下,借着我给你的信任将商铺的钱全部放到自己腰包里。其罪三,不知感恩,反倒恩将仇报!这三条罪,简直是极其厚颜无耻,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丁谦跪在地上,直挺着腰板:“叔父,您这般冤枉侄儿实在是让人寒心。如今文渊堂弟身子好了,您若是嫌我碍事,我绝不赖在丁府一刻。何苦……” 话没说完,丁文渊打断他:“丁谦堂兄这话说的怪异,难不成早已认定我身子好了,整个丁府便会对你一点旧情都不念?” “想来没有证据,堂兄是如何也不会认的。” 丁文渊让人把对薛娘行凶的吴老六带上来。他面容透着红光,一双眼睛油亮油亮,像只精神的老鼠。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丁文渊问二人互相可认得。 丁谦否认,吴老六却满口说认得。 丁谦哪里肯认,他与吴老六根本没见过面,都是属下跟他联系,所以才会让他活到现在。吴老六熟络得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当天我刚出了号子,就碰上您给我送买卖。要我找机会杀了……嘿嘿,杀了这位姑娘。这才多久,一条人命的事儿,您这么快就忘了?” 丁谦脸煞白:“叔父,此人满口胡言,我与薛娘并无恩怨,哪里会找人杀他!” 丁大户怒喝:“住口!你图谋家产,勾结妖妇,还敢狡辩!” 丁谦急道:“此人没有证据!” 吴老六接茬:“有的有的,当日我急着要钱,你身上没带银子,便随手将手上的扳指丢给我了。你看。”伸开手,一枚通体洁白的玉扳指躺在掌心。 丁谦完全蒙了,满脑子只剩下荒唐二字! 丁大户见他没话可说,怒声道:“真是个畜生,等会儿交予族长处置,叫大哥大嫂也过来。” 二姨娘在一旁只剩下流眼泪。丁大户嗤笑道:“你这是认了?” 二姨娘哭着说道:“我不认!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您若是看我不如意了,想随便拿个由头把我除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说什么?” 丁大户叫上来二姨娘房里伺候的丫鬟。那丫鬟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将二姨娘与丁谦的□□全说了,甚至连欢爱时的话都学了一两句。 二姨娘根本不信,每次与丁谦相见时都用了鬼魂在外面守着,怎么会有人偷听不发觉的道理。正待她欲辩解之时,丫鬟又说她亲眼看见二姨娘今日将一枝珠花给了丁谦。丁谦亲手将它放进了口袋。 几个奴仆压着丁谦,去搜他的身。果真从胸前摸出一枝珠花。 丁谦与二姨娘都傻了眼,二人今日在这厅上是第一次见面。 丁大户起身对薛娘说道:“如今丁某家中丑事败露,这妖妇会些邪术,还望薛娘相助。” 薛娘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答道:“一定一定。” 二姨娘看看丁大户怒极了的脸,和低着头站在一边儿丫鬟,身边的丁谦正在发抖,坐着的丁陈氏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忽然看向薛娘,定了几秒,开口大声笑着,凄厉又悲伤。 她挣开束着她手脚的人,像个疯子一般撞向红木柱。 顿时,血流了满脸,人咽了气。 第59章 富贵女X势利男(十二完)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第60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一)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干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肉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床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床。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吹的发黑发黄。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黄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黄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黄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黄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干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黄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黄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黄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黄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黄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黄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黄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黄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春,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肉,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黄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黄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季邱把杯子放到桌上,回过身看薛娘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低头静默了一番,再抬头眼睛看向门外,嗫喏了会儿道:“我早饭呢?” 薛娘本就晕乎着,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季邱那里却忽然爆发了:“你不是说干活就有饭吃吗,我给你倒水了,饭呢?” 他像只被拔了牙的狼崽子,捡起两块儿石子当做攻击的武器硬撑着。 薛娘忽然低声笑着,双眼惺忪地对他道:“把褥子掀开,角落压着钥匙。柜子里有钱匣,你打开它拿几个铜板,去买些吃的去吧。” 刚说完话,薛娘眉头瞬间皱紧,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嘴里哎哟哎哟。季邱下意识走过去,刚低头要看她的脸,就见薛娘换了个样儿,双眼含笑地看着他。 季邱气恼地去掀褥子,将它掀得老高,带起一阵风。薛娘受不得风,顿时冷得直打哆嗦。他手下动作停住,手臂生硬的大力摆动,手腕却轻柔得很,将褥子放下,没扇起风来。 他拾了大概二十个铜板,不由得看薛娘,她却仍闭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他拿多拿少。季邱心里有种无名火,他过去说道:“我不白吃你的饭,剩下的钱我拿去给你抓药。” 薛娘闭着眼应声:“嗯。” 季邱憋着气,重重踩着地面出门去了。 薛娘这会儿是真难受,方才她让季邱自个儿拿钱,算是崩了个小人设。系统迫不及待地用了发电功能,丝毫不顾念她俩之间的情分。 系统道:“情分?你知道你之前撒泼的影响么,到现在季邱的好感度还是零。咱俩还有什么好说的。” 感冒加上电击,薛娘都麻木了,感觉不到世上的任何事。 外面凉风阵阵,季邱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往镇子上去。青岭村之前来过一个游医,那时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看病方便得很。只是过了一段时日便走了,再想看病,就要到镇子上的药铺。不仅路远,价钱也不便宜。 路上旁人见了他,都要停下扯着脖子看。季邱也不去听他们说些什么,看看正上升的日头,加快了脚步。 药铺门口有人正在筛药粉,把留在上面的碎渣再拿回去重新磨。出来进去的病人,都要跟他道一声好。季邱走到药铺门口,正要抬脚进去。那人放下手里的筛子,把他拦下:“你进去有何事?” 季邱瞪他一眼:“来药铺自然是看病,谁上这儿吃饭?” 药童本身好斗,这才被师父派来做这些碾药的细心活,指望能磨掉他身上的锐气。今儿本是看见季邱衣冠不整,怕是进药铺捣乱,才多此一问。却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恼了起来,叉着腰似要吵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没礼数,你精神得很,哪里用看病,走吧走吧。” 说完作势就要轰他。 季邱不耐烦地瞧他在眼前乱晃,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药堂。药童在后面气恼地直跺脚,又不敢进药堂扰了师父。 季邱把薛娘的症状说全,老大夫写下一张方子,让他到旁边儿的柜上抓药。常见的风寒,药材也不名贵,他带来的钱还剩下五个铜板。 提着几包药往外走,那药童还在门口守着,只等他出来后报仇。刚叉上腰,季邱就从他面前过去了。药童一怔,连忙追过去,就听师父在里面喊:“药粉筛好了没?” 他停下脚,回头答:“好了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季邱手里攥着五个铜板,回村子的路上顺带看了看边儿上卖吃食的。他凑到卖韭菜盒子的摊上,问多少钱一个。 摊主看他衣裳破旧,不想理他,又瞧见手里攥着的铜板,说了一句:“猪肉馅儿的,五个铜板一个。” 正巧一个韭菜盒子出锅,摊主低头铲出来,烤的两面焦黄,香味四溢。季邱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掏钱,摊主带笑拿纸去包。 他又把手收回来,摇头道:“我不要了。” 摊主沉下脸,皱眉赶他走:“你来这儿搅和什么,大清早的,真是……”后半句没说出来,在嘴里嘟囔着。 季邱转身到旁边的包子铺,那小二哟喝着:“一文钱一个,五文钱六个了。”他递过去带着手心热度的铜板,接过六个包子。 他一手拿着包子啃,大口连着吃了两个。看着手里剩下的四个,再用纸包好。回去的时候,季邱走得更快了,脑子里想着老大夫告诉他煎药的法子,还怕薛娘家里没药罐。 到了家,季邱把门打开,院子里跟他出门时一个样儿。屋里也是,躺着的人连姿势都没换。听见有人进门,薛娘软着声音道:“回来了啊。” 她人没力气,声音跟猫叫似的。听得季邱心里直别扭,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药给你买回来了,我这就去煎。” 薛娘唔了一声。 季邱把包子拿过去给她,她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想吃。你给我倒杯水。” 一番好意人家还瞧不上,季邱把包子扔桌上,气呼呼地去给她倒水,薛娘连着喝了几杯才觉得身上的火气降了些。又软趴趴地躺倒床上,强打精神问他:“你吃过了没?” 季邱道拎着药包,走到门口没停,直接回话道:“吃了,买了十个包子,那四个是给你留的。” 厨房里,碗筷,酱油醋一应俱全。季邱找了一个遍,都没看见药罐。他心里叹气,早知道就该多拿些铜板,眼下药是买回来了,拿什么煎。 他隔着院子喊:“家里有药罐没?放哪儿了?” 薛娘扯着嗓子,又咳嗽几声:“应是在柜子里收着,平时用不着,你找找看。” 季邱听着咳嗽声心里烦得很,把凳子搬到柜子前面踩上去,一边打开柜子门翻找,一边嘟囔:“真麻烦。” 柜子里全是些零碎东西,表面落了一层灰。药罐在后面放着,底部有一圈被火烧的痕迹,季邱小心翼翼把它抱下来,沉甸甸的。 药罐里面也脏得很,他用水好好洗了洗,然后把药放进去泡好。待药罐里的水沸腾起来,季邱连忙把火弄小,药罐上的盖子错开一些,慢慢熬着。 他坐在灶台旁边,两眼直直盯着药罐,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药熬好后,顺着壶嘴倒进碗里,苦味弥漫在鼻尖。一副药喝三次,这一碗满满的要一回喝下去。薛娘认命地闭上眼,咕咚咕咚咽下去,又猛灌了几杯水,那股子苦味还不散。 她皱着脸把药碗递给季邱,让他拿走。季邱见她这幅样子,觉得稀罕,原以为她是个泼辣的人,竟害怕苦。他嘴角一勾,把桌上的包子拿到厨房。又烧了水,把已经凉透了的包子热热。 拿盘子装上冒热气的包子,进屋后薛娘看着没那么萎靡,额头上都是吃药后发的汗。他把被子披在她身上,怕不当心又加重病情。然后把盘子放在炕桌上,手过去摸她的额头,热度果然退了。 薛娘这会儿也有心思吃东西了,这几天没沾荤腥,早上肚里也没进食,闻见包子的香味,坐起来拿了一个吃。里面都是些肉末,找不出整粒的肉来,咬下去满口都是韭菜。怪不得那点儿钱买了药,还能再买十个包子。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季邱站在床边看着她吃。薛娘吃了两个后,把剩下的往他那儿一推:“你吃吧,晌午到了你也还饿着。” 季邱皱眉:“我说了买了十个,这是你的那份儿。我不吃。” 薛娘道:“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吃这个,难不成让我再起来给你做饭?我现在这样子,你……” 没等她说完,季邱又恼了,抬脚就往外走,说道:“不用你做饭,又饿不死我。” 薛娘被他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让他吃个包子,怎么倒成了他仇人。 过了五天,薛娘身上才没那么虚,能下床干些活儿。这几天光让季邱跑来跑去,八岁大点儿的孩子这么使唤,她心里实在不落忍。 季邱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天气转凉,那衣服也不保暖。之前换下来的那身还在院里的洗衣盆扔着,破破烂烂的,她也懒得去洗。 这几日躺的身上格外发懒,她来回在厨房里转悠,打算做点儿好吃的。季邱最近都是他在做饭,把菜切成块往锅里一煮就能当顿饭。薛娘强忍着吃了两顿,后来他有一回盐都没放,菜煮的软塌塌的。实在是受不了,直接往边儿一推,说吃饱了。 季邱眼神活泛,哪里瞧不出她嫌弃的意思,顿时气得直嚷再也不做饭了。第二日,做饭时用心了许多,虽然还是老做法,但菜没那么软了,该放的调料也都没再忘记。 黄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黄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第61章 被骗女X顶包男(二)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 第62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三)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情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情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床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情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情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插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精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第63章 被骗女X顶包男(四)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第64章 被骗女X顶包男(五)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65章 被骗女X顶包男(六)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洞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干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情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情,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干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吹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干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干净,又拿毛巾擦干。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床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床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强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吹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干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床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干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干了,回到屋,季邱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情,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床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洞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干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情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情,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干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吹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干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干净,又拿毛巾擦干。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床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床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强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吹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干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床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干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干了,回到屋,季邱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情,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床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第66章 被骗女X顶包男(七) 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他坐下。岂料丁文渊只是站着,目光看向丁谦,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堂兄,真是许久不见了。” 丁谦一愣,随即站起身拱手道:“文渊的身子大好啊,见你这般,为兄真是高兴的很。”客套话毕,丁谦离开座位,让丁文渊快坐下,自行挑了个空着的座位,两边都没人,恰巧与那些妾室避嫌。 丁文渊先让丁陈氏坐下,这才入了座。丁大户十分慈爱地看着丁文渊,夸他懂礼,孝顺父母。菜上齐了,粥里放着红枣,丁文渊捧着碗喝了几口。 丁大户胃口大开,连声叹了几声好,又对丁文渊说道:“你尽管好好养身子,昨儿夜里抓着暗害薛娘的凶手,他说看清了主使,就是嘴笨说不出来,我已命人看好他,请了画师教他,等那幕后主使的眉眼儿都画出来了,就都好了。你无须忧心。” 二姨娘心惊,下意识看向丁谦。丁谦眉头一跳,眼神透露出深深的疑惑,忙借着喝粥掩饰。 丁文渊笑的坦然,称都知晓明白了。薛娘自是知晓丁文渊要说什么,想着如何回他合适,打了一遍腹稿准备说话。丁文渊见薛娘不答,以为还未消气,难过地自说自话:“我若是薛娘,现下便要悔死了。费尽心力救我这么一个浑人,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无礼于薛娘。今晚上又因我遇险,受了一身的伤。积德行善本是件好事儿,怎的遇上我却成了劫数。我真是要羞愧死了!” 丁文渊越说越激动,胸口憋闷又咳嗽起来,连忙用了随身帕子捂住口鼻。薛娘听闻他这般贬低自己,又不知如何作答。 待丁文渊咳嗽平息,薛娘这才慢慢开口道:“你也无须多心,我揭了招贴前来医治,缘分便起。之后一切都是命里带的,既是积德行善,纵是有再多磨难也都是善缘。你说无礼于我,且问你一句,你可真像当日说的那般是无心的?” 丁文渊仿佛得了昭雪的机会,颇为诚恳,急切地说明并无那龌龊心思。薛娘见他坦诚的很,沉吟一番,也就谅解了他。 又说起来:“我今儿上街到处都热闹得很,卖的吃食虽比不上府里的精致,却也十分可口,别有一番风味。我那日实在是气急了,这些天也冷着你。后来想想你也应是无心之举,原想着给你带两碗混沌来,让你尝个鲜,关系缓和一番。却路上遇见了这人,全都洒了。” 丁文渊听见眼睛都亮了,知晓薛娘原先已不生气了,心里还念着他,哪里能不高兴,又听那两碗特意给他带的混沌都洒了,心下实觉可惜,更恨了几分那歹人。 他赔着小心,好似无意地说待身子好了,一同去摊子吃。薛娘漫不经心,只说以后再说罢,没给一个准信儿。 丁文渊眼神黯淡下来,薛娘身上的伤他始终揪着心,想仔细询问一番。薛娘却只道无大碍,伤口上了药过些日子便好,脖子上的淤青待睡觉前擦了药就可。其余话一概不多说。 丁文渊只得长叹气,实在放心不下,一遍遍嘱咐薛娘若有任何不适,记得吩咐丫鬟婆子去请大夫来,那大夫就住在府里方便得很,千万不要嫌麻烦。 薛娘一一应下来。 丁文渊看着薛娘满身伤,心中火气一波比一波盛,努力压了下来,勉强露着笑脸与薛娘说话。吃了几个果子,喝了几盏茶,不好耽误薛娘歇息,丁文渊告辞。 看着几个小厮搀着丁文渊走了,薛娘遣了丫鬟出去,自行更衣躺在床上睡了。 这里无事,柴房却闹翻了天。 歹人被油浸过的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双眼紧闭昏死在地上。丁大户冷笑着命人端一盆凉水,冲着脑门浇下去。他被凉水激得瞬间清醒,两眼微凸。那水只浇了一半,仍在不停地往下泼。只觉口鼻不通气,喉咙不住地咽水,如溺水之人一般。 反复几次,便没了力气挣扎,只剩脑袋本能的来回闪躲。丁大户这才让人住了手。歹人如同缺水的鱼,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过了一阵静下来,惊恐地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嘴里不住地念叨有鬼。 丁大户倒是笑了,抬腿冲他心口上踹了一脚:“可不是有鬼吗,都是你主子折腾来的你怕什么?也真是没用,挑的都什么人。敢杀人,不敢见鬼。” 歹人受了这一脚,也缓过神来。知晓眼下是被人给制住了,却闹不清面前这人是谁,只当是薛娘的家人。又见靠着墙根摆着鞭子、和烧红的烙铁。只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丁大户见他不出声了,命小厮拿过来鞭子,手朝地上一挥,噼啪作响。那人眼睛来回转,想着该如何是好。他这儿一犹豫,丁大户的鞭子已经抽上了皮肉,顿时皮开肉绽。 鞭子先前是沾着盐水的,如今这伤口不光是疼,还像是密密麻麻的小针扎在里面。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滚就想去抱丁大户的脚。丁大户哪有好脸儿给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半死不活。 歹人痛哭流涕,不住地讨饶。 这时丁陈氏命贴身的丫鬟婆子在柴房外面候着,她自个儿进来。丁大户一早就听见动静,他正气恼着当即就斥道:“你来做什么,哪是你妇道人家该看的!” 丁陈氏这些年的心境跟往年遇着事儿就上吊大有不同,一句训责哪会放在心上,看见歹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衣服被抽打的破烂不堪。又听他嘴里不住地求饶。丁陈氏明了眼下什么情况,劝丁大户按捺住火气,让他招了是何人指使后再作打算。 丁大户强忍住怒气,这才命他把事儿交代清楚。 此人姓吴,家里尚有一位老母,算上他兄弟姊妹一共六个,他排最小,都喊他吴老六。除了他,家中兄弟姊妹都已成亲。吴老六从小被父母溺爱惯了,少时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如今更是不务正业,搜刮了亲朋好友的钱财,每日都要在赌坊输个干净。 时日久了,哪一家受得了他。就专门让小娃子在村头远远看着,一旦见着他马上报信。吴老六一连来往好几家,都是大门紧闭。 他张狂惯了,受不得这个,却也没法子,只得灰溜溜走了。刚走到拐角,就听院内小孩子嘲笑声,顿时火气上头。点燃了堆在一边的稻谷壳,那日风也大,助了火势,将人家的房子烧了个七七八八。 进了监狱,刚要挨判,皇帝喜得第一个皇子,大赦天下。他刚放出来就被人给堵住,扔给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薛娘杀了。 丁大户听见要害处忙打断问:“那人长什么样儿?口音可是本地人?镇上你可曾见过?”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老六只一句话就都回了:“那人遮着面,穿的衣服也极宽大看不出身形,说的是官话。” 这番话更印证了是身边儿人作怪。丁大户铁青着脸,胸里一口闷气窝在那儿发不出来。丁陈氏见状,厉声质问吴老六:“你可是真没看见?若是撒谎,这就叫人剪了舌头丢进河里喂鱼虾!” 吴老六极会审时度势,见丁陈氏生疑,他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儿喊不敢有欺瞒。 丁大户见也问不出来什么,看着他也生气,就抬手命人拖出去处置了。在手下人动作时,忽然喊停。他从不信鬼神之说,自从丁文渊生了病,连着请了一批又一批的和尚道士都没有管了事,便更加不信了。此刻他倒是犹豫着,该如何才好。 丁陈氏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多嘴,就在一边儿候着。过了会儿丁大户紧蹙的眉头舒展:“把这人带到庄子上,好好看着,要是人不见了或者是死了,那到时候我就顾不得许多了,你们都别想好过。” 吴老六这才算踏实了,满脸的鼻涕眼泪。 天刚亮,管家就被丁文渊叫到房里问话。管家将昨夜柴房里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丁文渊思绪一番,便笑着让丫鬟送他出去。 丁文渊这两日的脸色好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肉,管家看着心中实在欢喜,连着嘱咐了好几声让他多吃些饭,其他的事无需操心。丁文渊淡淡应了,便不再说话,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管家走到门口,就遇见丁陈氏款款走来,他连忙行礼。丁陈氏问他来这儿什么事,管家都答了,又见丁陈氏眼窝泛黑,定是没休息好,他说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就告退了。 丁文渊正坐在椅子上,目光深远,思绪早已不知道了哪里。丁陈氏摇头叹气,眼下哪里是他动脑子的时候,身子刚好些就这么糟蹋。 后面的丫鬟手中端着饭菜,要往桌上摆放。丁陈氏每日都是来照看着丁文渊用过早饭,再去膳厅用饭。丁文渊突然道:“别摆了,今儿我去膳厅吃。” 丁陈氏惊讶地看着丁文渊,又眉头微皱,在想他的身子是否撑得住。丁文渊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仪态真如谦谦君子一般。 丁陈氏眼眶瞬间含着热泪,没再阻拦。 膳厅用饭时辰还要晚一些,丁文渊重新挑了件墨绿色的长袍换上,黑色丝线绣的暗纹大气稳重,衬着他偏白的肤色,消瘦的身材,到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到膳厅的时候,人都已经入座。丁大户左手边的位子空着,其次就是二姨娘,右边坐着丁谦。薛娘坐在最远的位置。众人都在等着丁陈氏,因此还未开饭。见到丁文渊与丁陈氏一同来了,都是惊讶的很。 薛娘则是纳闷,虽是知道丁文渊身子一日不一日强,昨夜还是走一步喘三喘,今天怎得就丝毫不显了。 丁大户见了丁文渊本就欢喜,又看他一身气派,更是喜上加喜,连忙让 第67章 被骗女X顶包男(八)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68章 被骗女X顶包男(九)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强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情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黄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操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插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情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精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奸,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情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床床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精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情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凉了脑内灼热的疼痛。 完成一切,薛娘收手。对着丁文渊笑着道:“今晚好好休息,把精神养足。” 丁文渊应了,又是一番谢过,见薛娘起身打算走,他道:“前几日我吃不下饭,府里特意雇了做点心的师傅。早起刚送来几盘,我尝了一块儿味道不错,只是身子不争气吃不了多少。薛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也尝尝,用些点心茶水再回。” 薛娘从昨天夜里就没吃饱,灌了一肚子茶水更是很饿,早上那顿饭哪里能吃好。她心里跟系统商量。 “吃块糕点跟崩不崩人设没关系吧?再不吃等跟人说话的时候,突然肚子叫那才是崩人设。” 系统同意了:“吃吧,吃一块儿有助于勾搭人。” 薛娘见点心做的十分精致,各种花卉的样子,挑了一块儿尝尝,甜味从舌根泛起,她恨不得将一整盘全咽下肚。但她已经看见系统准备好电她了,只好一块慢慢咀嚼了大半天。 丁文渊见状以为她不喜:“这点心不合薛娘的胃口?薛娘喜爱什么,我命人让厨子去做,下次来定能合你的意。” 薛娘将一块点心咽下,不再去拿,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委屈。面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麻烦文渊,这些有没有都可。我告辞了,明日再过来。” 薛娘站在原处,挥着串铃。恶鬼似是恨极了她,连手中的串铃都不顾,直冲她过来。薛娘心下一惊,堪堪避开,看准机会朝门外跑,却被系统电了一下,哗的一下把门关上。 系统:“别给我出去丢人!” 薛娘回过头那恶鬼已经到了眼前,血口大张,她用串铃去挡,狂摇了几下都不见恶鬼有半点惧色。她心里发慌,像没头苍蝇般来回躲。 “系统系统,铃铛怎么回事儿!不是驱鬼的么,过保质期失效了??” 系统数落她:“你用之前看没看说明书,1000积分只附带基本功能,可以救被鬼附身的人。至于跟鬼正面对打,没卵用。” 卧槽。 薛娘:“你说吧,要多少。” “500,要不要?” “要要要!赶紧的!”薛娘绕着房间有三四个来回,还好这鬼看着可怕,实则只碰到过她的衣边,让她能勉强躲开。 串铃光芒闪现,一束白光直直刺破恶鬼一直淌血的胸前,瞬间魂飞魄散,痛苦哀号声久久未散。薛娘脸色煞白,将灯点着,缓了口气:“我这算杀生不。” 没等到系统应声,屋外一阵吵吵嚷嚷,门被轻敲了几下。原是几个护院听见声响,一同拿了棍棒过来查看。薛娘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他们又惊又怕,安慰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 薛娘上辈子叫薛慈,大三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在了二十二岁。系统是地府研发的产品,虽然哪儿都没坏,但实在是型号落后,所以打算淘汰。阎王很节俭,琢磨着物尽其用。挑了准备投胎的薛慈,将一些人因鬼怪而改变的命运给纠正过来。 之前不理会这些,全因并无大碍。可现下管管也是好的。阎王告诉薛慈,这是积德的大善事,过后投胎定给她托生个好人家。 他并没说系统的恶趣味。 除了将目标人物养成人生赢家,还要泡了他。系统设定了深情分值,百分之六十及格线,达标后就可以换地图。薛娘钻空子,攻略到及格就急急忙忙撤了,弄得系统怨念不已,一心想要她达到百分之百。 这种系统淘汰有什么不好? 次日清晨,丫鬟老妈子打来洗脸水伺候薛娘洗漱,刚收拾妥当,丁大户就派人来请去膳厅用饭。薛娘没推脱,让那小厮在前面领路。圆桌铺着青缎绣花桌布,碗碟大大小小摆满了。十把黄花梨木椅子,还空着四把。 丁大户起身请薛娘坐好:“不知薛娘偏爱什么,这些菜您别嫌弃。”寒暄了几句,又问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护院只说是闹鬼了,细问却说不清。 薛娘此时不再含糊只说个大概,而是一一把细节讲清,最后又提醒道:“看来令郎招邪是有人蓄意加害,得知我来救治,又要操纵鬼魂加害我。不知你可有什么仇家?” 丁大户听了这话,脸上变色。张口想要掰扯数数,却不知从哪儿说。他做生意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记得清楚。身边的丁陈氏咬牙切齿,想要开口抱怨,又脸色铁青的忍住了。 旁边一个男子,昨日没有见过,一袭月白缎子长衫,束着玉冠。这时候插嘴道:“叔父莫急,那人存了歹心,定会露马脚的。眼下有薛娘在府里,堂弟自是不会有危险。” 丁大户稍微心安,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一再拜托薛娘护住他儿子。 薛娘:“这是哪位,怎得昨日不曾见过?” 丁大户:“这是家侄,丁谦。昨日他去跑动生意,半夜急忙赶回来的。” 丁陈氏用勺子喝粥,听见这话终是没忍住,放下碗冷哼:“他自然是急着回来的,这家产生怕落不到手里。怕是属他最盼着我儿……呸。” 二姨娘娇笑几声,流苏耳环跟着头摇:“瞧您说的这话,哪有自个儿亲娘大早起咒自己儿子的。” 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丁大户发火拍桌子才停下。 这家人吃顿饭闹腾得很,不过二姨娘这话不知道的真以为是跟夫人争风吃醋,哪里能想得到是在护自己情人。 系统:“你跟她学学,没准以后能用上。” 薛娘:“学她吃枣药丸?” 丁大户的大哥膝下有五儿两女,丁谦排行最末。丁家少爷患病三年,丁大户又再无所出,急得生了个法子,让丁谦住在丁府,也不说是过继,只是让他管着生意。二姨娘与丁谦背着丁大户苟且了十多年,没漏半点风声。 二姨娘是个戏子,在江湖跑动得了机缘学到一些驭鬼之术,因凡胎只有一些皮毛。嫁得丁大户后,她日盼夜盼想得男胎。不随人愿,过了几年仍是没怀上,家里又进了几位新人,丁陈氏那里却传来了消息。 从此二姨娘夜里没睡过好觉。丁家少爷长到三岁,她的日子每况愈下,丁大户早没了新鲜劲儿,后面那两个姨娘又比她鲜亮,焦虑之下狠心施法将几个妇人都不能再怀。由于修为浅薄,只能驾驭最低级的鬼,不能直接将丁家少爷害死,只好让小鬼钻进他体内,吸取精气,慢慢致死。 后来与小她五岁的丁谦勾搭成奸,自然是要助他。这些年修为有了长进,丁家少爷体内的鬼也愈来愈难缠。若不是薛娘出手,现在早已命归西了。丁谦也名正言顺过继给了丁大户,将家产拿到手,故意让丁大户撞见他与二姨娘苟且,活活气死。 丁陈氏更是可怜,身边只有陪嫁的婆子陪着,死在后院的破屋里。丁谦掌了权,不敢得罪二姨娘,还真让她改名换姓娶了她。面上柔情蜜意,暗地私下寻找能降了她的高人。 最后二姨娘修为被废,丁谦给了她一纸休书,病死在街头。 薛娘用过早饭去了丁家少爷房内。他刚用过饭,丫鬟沏茶服侍他漱口。薛娘在外间坐了片刻,就见门帘打开,雕花木床床头堆着两个枕头,丁家少爷靠在上面,盖着绣着花纹的缎子被面,露出穿着白色里衣的上半身。 薛娘过去看他,他虚弱的很,两眼十分困倦:“公子昨夜休息的可好?” 丁家少爷笑笑,突出的颧骨更甚,脸色发暗,声音却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多谢恩人,昨夜里还是许多年来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只是病了多年,一时缓不过来,乏困得很。” 薛娘点头:“这是自然,邪物虽然压制住,可身子却是要慢慢养的。我以后每日将它制住,你的身子就能补回来。待会儿便要开始了,还是精神些得好。” 她唤丫鬟倒杯茶过来。丫鬟用青瓷茶杯倒满,递给丁家少爷,快要接住时手突然一软,茶杯脱手,眼看着茶水要全倒在他手上,薛娘双手护住他的手,茶水溅在她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丫鬟跪在地上请罪,身子发抖。薛娘神态自若地松开丁家少爷的手,查看自己的手背。 丁家少爷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离去,有些发愣,丫鬟的哭泣声让他回过神,赶快命她拿药膏来。伸手想查看薛娘的手背,半路手又放下:“恩人伤得可重?这丫鬟平日尽心的很,哪儿知今儿是怎么了。快上药别马虎了。” 丫鬟打开药膏瓶,一股沁凉的味道扑鼻,仔细将烫伤处涂抹。薛娘眉梢眼角带着疏离,不甚在意地道:“你身子弱,被烫了难免生事。喊我薛娘就好。” 丁家少爷见她这般,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颔首道:“今日多谢薛娘,我名为丁浔,表字文渊。称呼我文渊就好。” 丫鬟手下一顿,瞄了一眼丁文渊,又赶快低下头仔细上药,心里纳闷少爷平日从不与人主动亲近,今天怎么变了。薛娘看见了没理会,上好药后让丁文渊躺好。 手上的串铃同昨天一样在他上方摇响,丁文渊此刻是清醒的,不同于上次无暇顾及周遭的事。薛娘眉眼天生含着半分笑意,现下神情认真又严肃。铃声在耳边响起,恍惚中她离他很近,却给他一种清冷的感觉。 脑子剧烈疼痛,丁文渊双手抱着头,额头一团黑气若隐若现。薛娘纤长的手指握着串铃,在他眼前轻轻一晃,他的心随之一颤。薛娘空着的左手,用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点几下,像是冰凉的雨滴,顿时沁 再不走她真忍不住了。 丁文渊也没再留她,见她出了门,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一阵,过了会儿吩咐人让厨子明日多做些花样送来,今天送的就不要了。 窗户打开,风吹过,丁文渊伸手去拿床头柜摆放的书,手突然无力,书掉在地上。他第一次恨极了这副身子,怒气充斥着胸口。 第69章 被骗女X顶包男(十)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第70章 被骗女X顶包男(十一) 薛娘绕着曲折的回廊,到了房间。她问了一遍系统,攻略了多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百分之五。” 薛娘纳闷不应该啊,丁文渊的神情分明就像是动了心,还主动让她称呼表字。这么点儿分值,枉费了她故意让系统给丫鬟使绊子,才演了一出美人受伤的戏。 系统突然叫道:“怎么回事儿?百分之十五了,不对,怎么又降回去了!” 界面上数据条增增减减,系统感觉身体被掏空。 从这日后,丁文渊就派房内丫鬟去请薛娘,俩人都照例说了会儿话。薛娘面对他无从下手,系统不让崩人设,只好端着架子,可丁文渊比她还客气,俩人没一个主动的。要不是每次从那儿出来,都增长了一点深情值,她都怀疑自己撩汉不行。 薛娘这么磨磨蹭蹭的涨分值,系统坐不住了,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去跟丁文渊侃文学。 薛娘没吭声。 过了午睡的点儿,薛娘自己一人朝着丁文渊那儿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牌匾,颂思院,楹柱上贴着几幅对联儿,红纸变旧泛白。 她去的巧,丁文渊正执笔写字。看见薛娘过来,一脸惊讶,又笑的开心,打趣道:“薛娘是怎么了,有闲心来我这儿。” 薛娘:“这府里闷得很,闲来逛逛也就你这里熟悉了。” 方桌摆在床前,丁文渊坐在床上。丫鬟搬来杌凳放在跟前,薛娘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 丁文渊把笔放下,专心跟薛娘说话。见她对书有兴致,也不多做打扰,靠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她。 薛娘仿佛浑然不觉,看得入了迷。下人们被丁文渊撵到外面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翻书声。二人一句话未说,丝毫不觉得尴尬。丁文渊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薛娘一页只看了大概,脑子里全是不停变化的分值。面前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也不耐烦,催着薛娘开口切磋文学。 薛娘慎重跟系统说:“其实我有件事儿瞒着你。” 啥?系统有点惊讶。 薛娘羞愧:“我不会。你让我编段子还行。” “那你来这儿干啥?!” 闷得慌。薛娘这话没敢说,过了会儿额头上一缕鬓发散下来,她仍是一动不动。丁文渊见那如墨汁的青丝散落在白嫩的耳垂前,忍不住伸手将那缕秀发别到耳后。 薛娘从书里回过神来,丁文渊离她很近,轻柔的呼吸落在耳畔,眼睛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亮的让人心里发颤。 我的妈,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薛娘自然地偏过头,耳垂不经意蹭到他的指尖,笑着看着他:“我光顾着看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丁文渊眼神一暗,手收回来,指尖暗自摩挲。 “薛娘倒是好学,比我强得多。” 薛娘放下书本,自谦地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看个热闹。文渊今后可想考取功名?” 这个朝代商人是能参加科考的,并且省去了举人秀才的考试。丁文渊身子不适,都未曾忘记读书,这让薛娘心下一动。 状元妥妥的人生赢家。 岂料丁文渊提到这个平淡得很:“只是想识得些字罢了。” 薛娘点头,眉眼弯弯,笑他淡泊名利。又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不露锋芒带着一丝秀气。她看向丁文渊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丁文渊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她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执笔:“我多写几个,你看看哪里不足。” 薛娘眉头一皱,目光透露着不赞同,将丁文渊的手按住,让他不再动作。丁文渊一怔,手就这么僵着,仍握住毛笔。面对薛娘认真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生出些许愉悦。 被人这么关心,也是一桩美事。 丁文渊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说服她:“这么多天,身子虽然与康健之人不能相提,却还是能拿得动笔杆子的。” 体内的邪物被压制住,冷热交替的折磨未再反复过。白日的三餐都能大概用些,从未碰过的汤也盛了小半碗。入夜里,沾枕就眠,醒来便是天明破晓。 之前用的补药,减了分量,还是几碗几碗的往肚里灌,却首次有了成效。脸色好了不少,像这样起身多练几个字还是受得住的。 薛娘自然是知道的,丁文渊虽然还是消瘦得很,脸颊上却添了肉,看着好看了不少。不然像这种肢体接触,她真做不来。她看着丁文渊的手,转念之间,心里有了主意。 薛娘笑着松开手,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目光清澈,带着欣慰地说:“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恢复的快。你的精神头比往日强了不少。仔细养着,不出半月便能将邪物驱走。” 半个月都嫌多,丁家不愧是有钱人家,名贵药材见天的补,怕是不出十天就能好了。所以她着急啊,等病治好了,哪里有理由赖着不走。现在这分值半死不活的,愁人。 丁文渊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辰亮了起来,他说:“遇上薛娘是我的福气。” 薛娘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谦虚道:“是你命中的机缘,该得你有此福报。等你病愈,我离开后,这机缘也就了了。” 离开?丁文渊心骤然缩紧。 薛娘神色愉悦,他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离,离开。你打算……” 还未说出口就被薛娘打断了,她看向手里拿的笔,对他说:“可还要写字?” 丁文渊恍然,低低应了一声。执笔蘸墨水,端砚中的墨汁干涸。他细细查看一番,对薛娘说:“这墨汁干了,得唤丫头进来。” 说罢,朝屋外唤了几声荭云。没人应,只有窗外暖风拂过杨树叶的沙沙声。 系统干得好!薛娘在心里表扬它。 吩咐了让他们在屋外守着,这是跑哪儿去了。丁文渊正是没心思写字,便想借着由头推了。 没想到,薛娘执着的很。 桌上没放着墨,她主动问起:“墨放在哪儿,我帮你取过来。” 丁文渊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便说了:“在书桌的后面的格子里。” 薛娘把墨拿过来,把玩几下递给丁文渊。丁文渊伸手去接,她一愣,随即口中责怪自己:“说得是我来帮你,怎么又成了你自己动手。你身子弱,歇着吧。” 丁文渊点头称好,把搭在水盂边沿的铜勺给她。 薛娘自然不是真打算研墨。刚才那剂猛药是挺管用,一下子飙到一半,然后瞬间降到百分之三十。她发现这个人有毒。 手里的铜勺盛了水,加进端砚。一手执墨,一手按着砚台。 “我倒是头一次摆弄这东西,莫要给你帮了倒忙才好。” 丁文渊看着她白皙的手,拿住黑墨慢慢研磨,眼神晦暗:“又不是文人雅士,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写着玩的罢了。” 薛娘一会儿加水,一会儿研墨,显得笨拙的很,手忙脚乱的。墨汁被她不小心一划溅到了砚台外面。 丁文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上扬。顿了顿,试探着把手虚罩在薛娘的手背,教她如何去研。薛娘全数听进耳朵里,有了几分长进,只是还是不甚顺手。过了会儿,丁文渊已全然握住薛娘的手。 薛娘听见系统地欢呼声,涨了涨了!百分之四十五了! 薛娘立即松开方墨,落到砚台里,溅起墨汁点点。她面带薄怒,呵斥道:“丁家少爷怎得这般不知礼数,男女岂能随意接触!我原与你不设男女之防,只因治疗无法避免,再者便是知己之谊,怎得现下这般越矩!” 哗啦一声,分值降得系统直抹眼泪。 丁文渊脸色灰白,心里又敬又畏,把旁的心思藏得死死的。忙不迭赔礼道歉。两只手也背身后,怕薛娘看着厌烦。再三恳求道:“我实非有意,方才见你忙乱,念着救命之恩,便想前去帮上一帮,却考虑欠妥害你动怒,是我不对!” 这话他体内的鬼都不信。 薛娘仍绷着脸不理睬丁文渊,任凭他说什么都消不了怒火,整了衣裙作势要走。丁文渊一再去拦,又不敢硬拦住,只得不断说软话。丁文渊连薛娘的衣角都不敢触碰,脚步虚软来回挡住她。一时汗作雨下,好生虚弱。 薛娘顾及着丁文渊身子,生硬撂下明儿再来给他治病的话。丁文渊不敢再留她,只有看着她余薛娘绕着曲折的回廊,到了房间。她问了一遍系统,攻略了多少。 系统恨铁不成钢:“百分之五。” 薛娘纳闷不应该啊,丁文渊的神情分明就像是动了心,还主动让她称呼表字。这么点儿分值,枉费了她故意让系统给丫鬟使绊子,才演了一出美人受伤的戏。 系统突然叫道:“怎么回事儿?百分之十五了,不对,怎么又降回去了!” 界面上数据条增增减减,系统感觉身体被掏空。 从这日后,丁文渊就派房内丫鬟去请薛娘,俩人都照例说了会儿话。薛娘面对他无从下手,系统不让崩人设,只好端着架子,可丁文渊比她还客气,俩人没一个主动的。要不是每次从那儿出来,都增长了一点深情值,她都怀疑自己撩汉不行。 薛娘这么磨磨蹭蹭的涨分值,系统坐不住了,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去跟丁文渊侃文学。 薛娘没吭声。 过了午睡的点儿,薛娘自己一人朝着丁文渊那儿去了。这时才注意到牌匾,颂思院,楹柱上贴着几幅对联儿,红纸变旧泛白。 她去的巧,丁文渊正执笔写字。看见薛娘过来,一脸惊讶,又笑的开心,打趣道:“薛娘是怎么了,有闲心来我这儿。” 薛娘:“这府里闷得很,闲来逛逛也就你这里熟悉了。” 方桌摆在床前,丁文渊坐在床上。丫鬟搬来杌凳放在跟前,薛娘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几页。 丁文渊把笔放下,专心跟薛娘说话。见她对书有兴致,也不多做打扰,靠在床头温柔地看着她。 薛娘仿佛浑然不觉,看得入了迷。下人们被丁文渊撵到外面去,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剩下翻书声。二人一句话未说,丝毫不觉得尴尬。丁文渊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薛娘一页只看了大概,脑子里全是不停变化的分值。面前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系统也不耐烦,催着薛娘开口切磋文学。 薛娘慎重跟系统说:“其实我有件事儿瞒着你。” 啥?系统有点惊讶。 薛娘羞愧:“我不会。你让我编段子还行。” “那你来这儿干啥?!” 闷得慌。薛娘这话没敢说,过了会儿额头上一缕鬓发散下来,她仍是一动不动。丁文渊见那如墨汁的青丝散落在白嫩的耳垂前,忍不住伸手将那缕秀发别到耳后。 薛娘从书里回过神来,丁文渊离她很近,轻柔的呼吸落在耳畔,眼睛对上他的。那双眼睛好似黑夜里的星辰,亮的让人心里发颤。 我的妈,突然觉得他有点儿帅。 薛娘自然地偏过头,耳垂不经意蹭到他的指尖,笑着看着他:“我光顾着看书,什么都顾不上了。” 丁文渊眼神一暗,手收回来,指尖暗自摩挲。 “薛娘倒是好学,比我强得多。” 薛娘放下书本,自谦地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只是看个热闹。文渊今后可想考取功名?” 这个朝代商人是能参加科考的,并且省去了举人秀才的考试。丁文渊身子不适,都未曾忘记读书,这让薛娘心下一动。 状元妥妥的人生赢家。 岂料丁文渊提到这个平淡得很:“只是想识得些字罢了。” 薛娘点头,眉眼弯弯,笑他淡泊名利。又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不露锋芒带着一丝秀气。她看向丁文渊的眼里满满都是赞赏。 丁文渊倒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她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执笔:“我多写几个,你看看哪里不足。” 薛娘眉头一皱,目光透露着不赞同,将丁文渊的手按住,让他不再动作。丁文渊一怔,手就这么僵着,仍握住毛笔。面对薛娘认真的眼神,他心底无端生出些许愉悦。 被人这么关心,也是一桩美事。 丁文渊眉梢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说服她:“这么多天,身子虽然与康健之人不能相提,却还是能拿得动笔杆子的。” 体内的邪物被压制住,冷热交替的折磨未再反复过。白日的三餐都能大概用些,从未碰过的汤也盛了小半碗。入夜里,沾枕就眠,醒来便是天明破晓。 之前用的补药,减了分量,还是几碗几碗的往肚里灌,却首次有了成效。脸色好了不少,像这样起身多练几个字还是受得住的。 薛娘自然是知道的,丁文渊虽然还是消瘦得很,脸颊上却添了肉,看着好看了不少。不然像这种肢体接触,她真做不来。她看着丁文渊的手,转念之间,心里有了主意。 薛娘笑着松开手,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手背。目光清澈,带着欣慰地说:“我倒是忘了你身子恢复的快。你的精神头比往日强了不少。仔细养着,不出半月便能将邪物驱走。” 半个月都嫌多,丁家不愧是有钱人家,名贵药材见天的补,怕是不出十天就能好了。所以她着急啊,等病治好了,哪里有理由赖着不走。现在这分值半死不活的,愁人。 丁文渊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辰亮了起来,他说:“遇上薛娘是我的福气。” 薛娘心里止不住地点头,唇边勾起一抹笑,谦虚道:“是你命中的机缘,该得你有此福报。等你病愈,我离开后,这机缘也就了了。” 离开?丁文渊心骤然缩紧。 薛娘神色愉悦,他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问道:“离,离开。你打算……” 还未说出口就被薛娘打断了,她看向手里拿的笔,对他说:“可还要写字?” 丁文渊恍然,低低应了一声。执笔蘸墨水,端砚中的墨汁干涸。他细细查看一番,对薛娘说:“这墨汁干了,得唤丫头进来。” 说罢,朝屋外唤了几声荭云。没人应,只有窗外暖风拂过杨树叶的沙沙声。 系统干得好!薛娘在心里表扬它。 吩咐了让他们在屋外守着,这是跑哪儿去了。丁文渊正是没心思写字,便想借着由头推了。 没想到,薛娘执着的很。 桌上没放着墨,她主动问起:“墨放在哪儿,我帮你取过来。” 丁文渊脑子没反应过来,嘴上便说了:“在书桌的后面的格子里。” 薛娘把墨拿过来,把玩几下递给丁文渊。丁文渊伸手去接,她一愣,随即口中责怪自己:“说得是我来帮你,怎么又成了你自己动手。你身子弱,歇着吧。” 丁文渊点头称好,把搭在水盂边沿的铜勺给她。 薛娘自然不是真打算研墨。刚才那剂猛药是挺管用,一下子飙到一半,然后瞬间降到百分之三十。她发现这个人有毒。 手里的铜勺盛了水,加进端砚。一手执墨,一手按着砚台。 “我倒是头一次摆弄这东西,莫要给你帮了倒忙才好。” 丁文渊看着她白皙的手,拿住黑墨慢慢研磨,眼神晦暗:“又不是文人雅士,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自己写着玩的罢了。” 薛娘一会儿加水,一会儿研墨,显得笨拙的很,手忙脚乱的。墨汁被她不小心一划溅到了砚台外面。 丁文渊觉得有趣,嘴角不自觉上扬。顿了顿,试探着把手虚罩在薛娘的手背,教她如何去研。薛娘全数听进耳朵里,有了几分长进,只是还是不甚顺手。过了会儿,丁文渊已全然握住薛娘的手。 薛娘听见系统地欢呼声,涨了涨了!百分之四十五了! 薛娘立即松开方墨,落到砚台里,溅起墨汁点点。她面带薄怒,呵斥道:“丁家少爷怎得这般不知礼数,男女岂能随意接触!我原与你不设男女之防,只因治疗无法避免,再者便是知己之谊,怎得现下这般越矩!” 哗啦一声,分值降得系统直抹眼泪。 丁文渊脸色灰白,心里又敬又畏,把旁的心思藏得死死的。忙不迭赔礼道歉。两只手也背身后,怕薛娘看着厌烦。再三恳求道:“我实非有意,方才见你忙乱,念着救命之恩,便想前去帮上一帮,却考虑欠妥害你动怒,是我不对!” 这话他体内的鬼都不信。 薛娘仍绷着脸不理睬丁文渊,任凭他说什么都消不了怒火,整了衣裙作势要走。丁文渊一再去拦,又不敢硬拦住,只得不断说软话。丁文渊连薛娘的衣角都不敢触碰,脚步虚软来回挡住她。一时汗作雨下,好生虚弱。 薛娘顾及着丁文渊身子,生硬撂下明儿再来给他治病的话。丁文渊不敢再留她,只有看着她余怒未消地走了。 过了半晌,丫鬟荭云急忙跑进来跪下,说是听见少爷唤她,却没及时进来。想把像是有东西控制了她身体动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桌上,几滴墨点溅在上面。宣纸上的字模糊不清。丁文渊盯了半天,只觉方才拼命压抑住的情绪,眼下像疯了一般占据了整个心脏。 薛娘出了颂思院,系统才要不掉眼泪儿了,正生无可恋着,又听叮咚一声。霎时间,系统狂喜,转脸顿觉委屈,又呜呜地哭起来。 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系统的人。怒未消地走了。 过了半晌,丫鬟荭云急忙跑进来跪下,说是听见少爷唤她,却没及时进来。想把像是有东西控制了她身体动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半桌上,几滴墨点溅在上面。宣纸上的字模糊不清。丁文渊盯了半天,只觉方才拼命压抑住的情绪,眼下像疯了一般占据了整个心脏。 薛娘出了颂思院,系统才要不掉眼泪儿了,正生无可恋着,又听叮咚一声。霎时间,系统狂喜,转脸顿觉委屈,又呜呜地哭起来。 没见过这么会折腾系统的人。 第71章 被骗女X顶包(十二完)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连着过了几日,薛娘同丁大户一家用过晚膳,朝府内大门走过去,嘱咐门房给她留门,便独自出去了。这几日风平浪静,一点闹鬼的动静也不见。 二姨娘只在那晚放出一只鬼,此后就没了下文。每次见到她都十分亲切,要问上十来遍丁文渊的身子恢复如何,看着倒真像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薛娘一路上都在琢磨二姨娘这事儿怎么处置。还要分一半精力感觉身后有没有鬼跟着。逛了一多半儿,愣是什么也没有。 二姨娘犯怂了?不应该啊,按原来的人设,她可狠着呢。再说身边儿还有个便宜侄子丁谦,这俩人哪里会放过她。 系统倒是一点儿不急。巴不得这事儿慢点儿,让薛娘和丁文渊多相处些时日,深情值涨到百分之百。 还未到宵禁,街上热闹得很。小贩步履轻便挑着担子,嘴里吆喝吃食,遇见买东西的就停下来掀开盖子,拿出来都还冒着热气。 出来都大半天了,看来二姨娘今天不打算找茬。薛娘摸了摸钱袋,水绿色的布,绣着朵粉色牡丹花,从中掏出五枚铜板。走到卖混沌的摊位前,要了碗野菜馅混沌。 这个时令,野菜一茬一茬往外冒,鲜嫩得很。配上肉馅,吃进去就是满口香。邻桌坐下三四个中年男人,要了几碗混沌,四五个小菜。一通闲聊,从天上地下扯到老婆炕头。 薛娘把最后一口汤喝下,他们还在胡侃,打算起身走,又听说到丁大户。 “我昨日刚听卖菜的王婆子说,丁大户家的公子都快要死了,硬是被个小姑娘给救回来,身子也比以前好得多。” “这有啥稀奇的,那招贴都挂在镇口多少年了。有人敢揭,定是有看家本事。不过一个姑娘家,有这般异能,怕也是个祸事,别把咱们镇子祸害了。” “他家那是招邪了,以前专往看病上使劲儿可不没效果,现下换了路数,说好就好了。” “你说他家咋招的邪?咱们镇上求神拜佛的不少,可真遇见灾啊病的倒没见过。要我说啊,就是丁大户小妾娶多了,当年为了娶那个戏子,原配上了吊都不管。随后见这个也生不出孩子,又娶了几个,好不容易得了儿子,还是原配生的。走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哈哈,对。家里女人多,可不阴气重容易招邪。丁大户年纪大了顶得住,小的就不行了。” 随后就是一些荤话,薛娘听着烦腻,但对上吊一事上了心。系统曾大概与她说了些,竟把这事儿给落下了。思索一番,薛娘让混沌摊老板弄几个凉拌菜,再盛两碗混沌,找个食盒装起来。食盒的钱连同饭钱一块儿算在内。 丁文渊那儿也不能一直晾着。 薛娘拎着食盒转悠了会儿,准备回丁府。路上人比来的时候少了些。越走越是安静,前面一个拐角处更是不见人影。 系统突然让她快往左边躲。 薛娘一闪身靠在青砖石墙上。刀尖映着圆月闪着光,那人拿着刀朝她扑过来继续捅。 刀刀冲着要害处,分明就是想让她死。不图财,想着要她命的也只有那一位了。 这二姨娘倒是不蠢,鬼弄不过,就派个人来。她一时没防备,真有点儿束手无策。身上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薛娘问系统,你到底给不给开金手指,再不开她就要死了。 系统沉默,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办。 薛娘气得要死,只好来回躲避,手臂还是不小心被划了一刀。她咬牙忍痛,找了个间隙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拿起烫手的混沌碗,连汤带碗用力向歹人丢过去。歹人正脸被泼,烫的连声喊痛,拿刀的手却丝毫不软。 薛娘把食盒都抡过去了,啥用没有。 歹人似是摸清了她的底子,知晓她在做困兽之斗,也不慌着杀她。追上薛娘两手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双腿也被制住,令她动弹不得。 脸上疼得他倒吸凉气,气急败坏地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说完一手掐住薛娘的脖颈,顿时薛娘脸上充血,直翻白眼,连连作呕。她难受到了极点,心里痛骂系统。就算任务眼看着要失败了,看在往日交情上,也给她找个好点儿的死法啊。 没良心的。 歹人这会儿却神情惊愕,忽的脸色恐惧到苍白。整个人发着抖,嘴里哇哇大叫着松开了手。撒腿就跑,似是后面有东西在追他,没跑几步忽然倒在地上。 薛娘坐在地上大口吸气。 过了会儿她走近看,那人的脸被烫的通红,起了多个大泡,脸上恐惧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能不怕么,系统刚才开了幻觉,让他看见百鬼夜游的画面。这会儿估计是被吓晕了。 薛娘吞咽口水感到喉咙火辣辣的,再加上手臂上的刀伤,让薛娘窝气的很。拿起刀就想扎下去,却又硬忍住了,还是将那人拽起来制住,一同回到丁府。 俩人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前,门房操着心给薛娘留门,刚敲了两下门就打开了。薛娘把人交给他,让他看好别让人跑掉。门房见薛娘衣袖上全是血,脖子上的指痕淤青触目惊心,另一人脸上又起着泡,心里惊异不已。听她这么说,只好连连点头。 他又禀了管事儿的,张罗着把府里的大夫请到薛娘屋里,薛娘的衣袖被剪开,伤口不浅,刀口两边的肉微翻,鲜红的血往外冒。 丁大户和丁陈氏到的时候,大夫上好了药,正准备给她包扎。丁大户夫妇见到伤口都是一惊,伤口上覆盖着白色药粉,还有血往外流,被剪下的衣袖丢在地上,上面都是鲜红的血。 “这是怎么了!怎得出去一趟,受了这么大的罪!” 薛娘求着系统给她开了免去痛觉的技能,这会儿也不觉得疼,就是揪心以后留伤疤。她让丁大户两口子坐下,慢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丁大户大骇,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一再至他儿于死地!他脸色发白地道:“是我给薛娘添麻烦了,让你受这等苦处,我真是该死。” 又询问身后站着的管家:“那人可绑好了?我待会儿亲自去审,看看到底是谁!” 管家连连点头,他早已让人捆好了关到柴房里,还派了一个会拳脚的小厮寸步不离守着。又挨个儿倒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了茶,站到一边儿。 说着话,薛娘的伤口包扎好了,又给了她一瓶药膏,用来治脖子上的淤青。大夫嘱咐她不要沾水,眼下天气热伤口容易恶化,千万马虎不得。见薛娘应下,他不禁感叹:“薛娘到底是奇人,刀口虽未伤到筋骨,可也着实不浅,你神色却这般自在,若是普通人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薛娘淡淡一笑,没作声。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今儿薛娘出门就府上的人知道。” 初次入住丁府,就有鬼来害薛娘,今晚上又指使了人。此人一定对府中事物清楚得很,不然时间哪里会掐算的这么准?想到此,丁陈氏脸色沉了下来。 丁大户也明白了,神色一凛,当即告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辞。让管家提灯笼照明,往柴房去。丁陈氏等他走了才起身,跟着去了柴房。 房里只剩下薛娘和大夫,还有几个伺候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丫鬟。大夫见状,把需要注意的说了一遍,然后就走了。丫鬟兑好热水,毛巾都准备好,伺候薛娘洗漱。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也不知是什么香露,滴在水里花香四溢。刚擦罢脸,就听有人敲门。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 丁陈氏盯着薛娘的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伤口,暗自琢磨。忽然跟丁大户对视,吐出一句话丫鬟忙替薛娘整理衣服,一边问:“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门那边的声音虚弱得很,还喘着气:“薛娘,是我。”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丁文渊知道薛娘晚上出府去了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特意等她回来,哪想到竟然得到薛娘被刺伤的消息。小厮在一边传话说有大夫照看,并无大碍。任凭说的天花乱坠,他仍是放心不下。终于等到丁大户两口子走了,他不顾劝阻被搀扶着走过来。 丫鬟一听是丁文渊的声音,立刻去开门了,薛娘只有招待的份儿。丁文渊脸色发白,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止不住的喘气。没敢让他坐凳子,屋里美人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让他倚在上面舒服些。 等他缓过来,薛娘给他倒了杯茶顺顺气。丁文渊苦笑,自己这身子虽是好了不少,却也是不中用。薛娘没理会他的心思,搬了杌凳在他旁边坐下。丫鬟出去守着,门窗大开,既能避嫌又能方便说话,像是为了她好。 这蚊子怕是全来她房里了,今儿晚上甭想睡觉。 丁文渊从进来眼睛就没离开过薛娘身上的伤。他问:“你后悔吗?” 这话问得怪异,薛娘一愣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第72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一) 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薛娘作为吃瓜群众,看得十分有趣。丁文渊这架势就是来争地盘儿的,可是他怎么突然对丁谦这么敌视了。丁文渊可是跟丁陈氏不同,一心认为自己活不长,全要靠丁谦养活母亲,所以从来不曾说过丁谦的不是。如今就算是变了立场,也不应是这般。 而且,她发现丁文渊一强势起来,好感度就涨得飞快。系统简直要乐疯了。丁大户那番话纯粹是胡扯,系统说那人蒙着面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还只是丁谦手底下的人,从没露过面。 在饭桌上说这话,看来丁大户也是怀疑身边的人了。 没等薛娘多琢磨,丁陈氏就亲自找过来与她谈心说话。丫鬟捧了瓜果点心,上了热茶,都各自退下。薛娘浅浅地啜一口茶,随后开口问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丁陈氏还未开口就拿帕子擦眼睛,哽咽着说:“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连孩子都护不了。文渊生病时才几岁,能得罪谁。全是大人的冤孽,却报应在他身上。” 薛娘安慰:“夫人还是要放宽心,人这一世变数都是极大的。” 丁陈氏眼睛红了,神色悲戚:“好不容易抓到了害你的人,却什么线索都没有。老爷说的话全是做戏,也不知道谁这么狠心,非要置文渊于死地。” 薛娘仍是安慰:“放宽……” 没等她说完,丁陈氏终于说到了正题,想让薛娘与丁文渊一同去一处庄子,派一些人护着,偷偷送过去,无人知晓。 薛娘放下茶盏,看了丁陈氏一眼,也不做回答。丁陈氏一脸急切,见她没反应,继续道:“虽说那人能驾驭鬼魂,免不了查出来,可他这么久都没害死我儿,可见妖术也强不到哪儿去,就是查也要些日子。这样一来,足够您把文渊治好了。” 这她还能说什么……智商在线啊。 薛娘点头应了。 去庄子也要准备东西,而且是避着人的,自然不能说走就走,拖延了一两日才收拾妥当。薛娘这日起早,正走在去颂思院的路上,迎面碰见丁谦走过来。 丁谦笑着问好,薛娘冷淡的回礼,便准备走了。丁谦却是没想放她走的意思,仍是跟她聊:“薛娘孤身一人,摇铃铛结缘救人,实在是潇洒。且这番好心肠也让在下佩服。” 薛娘客气道谢。丁谦又问丁文渊的身子,听薛娘说一切都好时,脸上极为欣慰。过后又道:“在下对江湖向往的很,潇洒快活,救人于水火,若是堂弟的身子好了,我也要去看看外面。”似是说痛快了,丁谦终于告辞。 薛娘琢磨了一番问系统:“他这是在撩我啊。” 系统:“估计是我给定你的人设太有吸引力。” 薛娘:“他绝不是个有内涵的人。” 系统:“啊?” 薛娘凄然一笑:“他这么肤浅的人,注重的只有我的美貌。” 系统:“……” 颂思院里丁文渊与往常一样,在书桌前练字,比之前又精进了许多。看见薛娘来了,笑意到达眼底,唤薛娘过来。 薛娘走到跟前,他才指着书桌上两幅字,眼睛亮晶晶的:“你看区别大吗?哪个好?” 这已经好几回了,拿着之前的字与现在的比,让她看哪个好。关键是从她刚进府到现在才多久,就算进步很大,两三天就这么来一次,谁能看出来区别? 薛娘心里默默问系统哪个是他现在写的。 系统说哪个都不是,都是七天前的。 啧,还学会耍心眼了。薛娘凝神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对丁文渊道:“为何退步了?与三日前让我看的那幅差别这么大?” 丁文渊听了笑得愈发开心,让薛娘坐下亲自捧了茶给她,口中冒出一句:“以后会勤加练习,肯定不能让你失望。” 薛娘被这话撩的莫名其妙,只好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脸淡漠。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薛娘问他可都收拾好了。 丁文渊看了眼窗外,这才道:“都收拾清了,就等着晚上。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还得跟着来回跑动。实在是过意不去。” 薛娘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丁文渊见她如此也默默无话,静得只能听见风刮过宣纸的声音。过了会儿,薛娘放下茶盏,两眼注视着丁文渊,轻声道:“我倒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你甘心吗?” 丁文渊原本在发呆,听见薛娘的话又是一愣,然后紧抿着嘴唇,脸色沉了下来,冷笑一声:“我要是就这么认了,怕是有人一辈子睡着都得笑醒。” 薛娘心里暗想这次去庄子看来是不能太平了。她在颂思院多待了会儿,回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丁谦从东院出来。她连忙避开,找了楹柱遮挡。 丁谦每月都要将账目报给丁大户,今日本来是要去前厅,丁大户却觉得身上懒散,让他来后院房里。刚说完事儿,二姨娘就偷偷摸摸的让他过去。一进到屋里,二姨娘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你去找个人把薛娘杀了,你倒找了个小混混,连人都没杀过!还是镇上的!你真是光知道吃白饭,什么事儿都办不成!” 丁谦强行压住火气,忍着伏低做小,温言软语地哄着她:“好好好,我没用,真是该打。你别气了,你要是气坏了身子,我也活不成了。” 二姨娘气仍未消,眉眼怒气冲冲:“这个薛娘本事不知高出我多少,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她要修行自是不能杀生,你却做了这等蠢事!” 丁谦搂过二姨娘,拥着她:“别急别急,有我呢。丁文渊也好,薛娘也罢,都在府里,想要下手还怕得不着机会么。再说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丁老头儿对他儿子再好,眼下也离不开我。” 二姨娘被这番话宽慰了些,又责骂了几句都被丁谦给劝好了。丁谦坐在凳子上,一把将二姨娘搂到大腿上抱着,在耳边说了几句。二姨娘顿时红了脸颊,娇嗔地啐他。 丁谦刚出门就变了脸,咬牙冷笑几声,因为心里憋着火,也未注意到薛娘。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二姨娘虽美,却也是半老徐娘,哪有小姑娘水灵。二姨娘向来在他面前娇蛮的很,时日久了,在心里萌生了将她这个包袱抛掉的想法,却无奈还需要她的支持,只能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丁谦初次见到薛娘,便动了心。一是她的美貌,二是她的修为。二姨娘让他去找人除了薛娘,有哪里会如愿。 薛娘见他走远,才从楹柱后面出来。系统把丁谦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耳边学了个十足十。此人变脸如此之快,二姨娘栽在他手上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傍晚,刚吃了饭,管事儿的就领进来个戏班子。因取讨点儿喜气之故,一人高的戏台常年搭着,披红挂彩,从不敢偷懒打理。 丁大户领着一家子坐在台下看戏,上面咿呀呀唱着,水袖飞转。薛娘不爱凑热闹,没一同去。丁文渊身子不容劳累,也没去看。 薛娘进了院子,念了一句口诀,顿时黑雾四起,她继续下去,周围终于变得清亮。拿了包袱便去颂思院。 丁文渊早已把下人支使得远远的,一等到薛娘,立刻从书架上拿下几本书,轻敲几下,书架翻转过来,露出一个入口。 两人刚一进去,书架就合上了。顿时黑漆漆的。 薛娘停住脚问:“你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丁文渊自责:“我真是糊涂,竟忘了预备。” 话至此,薛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两声无妨,摸着墙壁摸索着走。刚走几步,系统悄悄说:“他带了,故意晃你的。” ……这样啊。丁文渊还真不是个纯良小白兔人设。 没火折子,步子迈得很小,丁文渊走在她前面。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重了起来,脚步声也有些发虚。果不其然,丁文渊忽然倒在地上,扶着墙大口喘气。 薛娘摸着他的肩膀:“可还能坚持?” 丁文渊喘气:“……能。” 薛娘沉默几秒,抓住他的手臂放在她脖子上,准备背他往前走。丁文渊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无论如何都不肯。薛娘斥责他闹什么脾气,他反倒更来劲儿。 他带着鼻音:“薛娘若执意如此,不如让我被那鬼怪害死罢了!” 薛娘听了轻笑:“你这么一说,我反倒连那鬼怪都不如了。” 丁文渊顿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才道:“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是我不对,薛娘大可不必如此,只需扶着我就好。戏班子一来,如何也要唱上三出戏,时间富裕得很。慢慢走便是。” 薛娘点头应了。她两手搀着他平稳地走着。黑暗中丁文渊的脸渐渐泛红,他用手指试探地搭在薛娘手腕上。心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薛娘毫无察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只手都搭了上去。 地道的另一头是一条小巷。听见有动静,在马车上躺着的车夫,连忙将遮脸的帽子拿开。看见来的是正主,弯腰请他们上车。 离宵禁不远,街上的小贩早已收了摊子,此时只能听见马蹄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 第73章 老板娘X公子哥(二) 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了一遍,再捞出来沥干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肉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床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床。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吹的发黑发黄。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黄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黄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黄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黄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干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黄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黄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黄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黄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黄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黄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黄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黄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春,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肉,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黄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黄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黄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黄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冬天越来越接近,从屋里出去一会儿,两手就冻得冰凉。好在这些天,棉被已经重新弹了一遍,变得尤为厚实,盖到身上软软的。粮食也存了半人高的两缸杂粮面,还有一袋子玉米面。薛娘犹豫了会儿,还是买了些大米备着。白面太金贵了,她买了半袋子放好,打算偶尔解馋。 天冷了,新鲜菜不好买,眼下都已经尽是些白菜大萝卜了。薛娘琢磨着腌菜,不然等天一冷下了雪,这些菜涨价不说,怕还不好买。 把白菜撕成片下锅用热水焯了一遍,再捞出来沥干水分,抹上磨好的辣椒粉,在撒上盐和白糖,码进瓦罐里放着。过些时日就能吃了。 凉粉前些时候吃的人还挺多,昨日一刮风,今天就更冷了,也没人愿意吃这凉东西。薛娘也就不打算再做,这段日子挣的钱足够把东西准备齐了,手里还能余下不少钱。 薛娘又跟着季邱同去林子砍了一天柴火,怕是只够用半个月的。不过只要不下雪,随时能去砍柴。这天虽说冷了,下雪还是要些时日的。 在他们两个人终于攒够柴火的时候,冬天也终于来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薛娘在屋里烧了个火炉子,暖和了不少。把砧板搬到屋里凳子上,薛娘教季邱怎么擀饺子皮。 馅儿是猪肉白菜的,闻着一股咸香味。 煮出来,盛了满满两大碗,旁边配着一碟醋。季邱头一次吃饺子,第一口馋得没细嚼就咽下去了,第二口才吃出来香味儿。 薛娘也有日子没吃饺子了,顾不上管季邱,只让他别再吃撑着。俩人吃饱喝足,把盘子往桌上一推。季邱打算起身收拾,薛娘拉住他:“外面儿正刮风,先放着,待会儿收拾也不迟。” 季邱点点头,又去把床铺开。天冷下来,俩人也没事儿做。薛娘吃了午饭,俩眼皮就直打架,乏困得很。便躺在炕上歇息一番,盖上暖和的棉被,整个人跟陷进福窝似的。季邱也跟着在他的桌子上打个盹儿。 前段日子,薛娘特意去木匠铺给季邱打了一张床。一张木板有四条腿支着,也没费什么钱,铺上褥子,软软和和的。 外面的风吹得窗子呼呼响,屋里的炉子关到最小,俩人各自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眼休息,呼吸逐渐平稳。 大半个冬天过去,薛娘一直如此作息,脸色红润了许多,身上也丰盈几分,穿上那件灰色夹带红色绲边的棉袄,上面还绣着鸳鸯,整个人透着一股妩媚。 她冬天轻易不出门,前不久村里人见她还是秋天,那几个月薛娘风寒刚愈,又忙着来回跑动买卖,脸上被风吹的发黑发黄。可巧那天,她嘴里发馋,想去河面凿冰捞条鱼上来。正碰上紧挨着的邻居黄婶子出门,她远处打眼一瞧,以为是谁呢,那么娇艳的人儿。 她连声叫:“柳寡妇,柳寡妇。” 薛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喊她,仍拉着季邱往前走,还是他晃晃手,眼神往后瞥了瞥,她这才明白。脚下的步子反倒加快了,薛娘示意季邱赶紧走,别管其他的。 身后黄婶子仍追个不停,气喘吁吁地叫薛娘。 薛娘看了眼前面,不似这条路清冷,三五个人相伴而行,怕是不能再装聋作哑。她缓缓停下脚步,疑惑得回头寻人。眼里一片茫然。 黄婶子由远而近,挥着手来到薛娘跟前儿,捂着心口喘气:“你多大个人,怎么就才听见我叫你?” 薛娘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我哪里能想到有人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村里上赶着搭理我的,掰着手指头数,都数不着一个。” 黄婶子喘息渐渐平稳,喉咙一动:“瞧你说的,那不是你天天待家里不出来,这样谁能跟你说上话。哟,身上这棉袄可真让人看着眼热,这料子怪好的,肯定也暖和吧。” 薛娘道:“眼热我干啥,要地没地,晚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拼死拼活的,担了个抛头露面的坏名声,才挣来这么件儿衣裳。” 说完薛娘拉着季邱就想走。黄婶子连忙拦住她:“你这日子过的,谁瞧着不眼热?就一个秋天,置办了那么些家当。瞧瞧,这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小娃子都有件新棉袄。我家玲子一直想做身棉袄,我都没舍得应了。” 薛娘瞧她一眼:“你要是想挣钱,也不难。凉粉这东西家家都会做,就是有人调味儿不顺口。” 黄婶子眼睛一亮:“要不说你手巧呢,绣的花样子都能拿到集上去卖,烧的饭也出色的很。不瞒你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地里的收成又不好,这年实在发愁啊。” 薛娘道:“我是赶上秋天,不算太冷,有人图尝鲜。眼下这天气冻得人发抖,怕是没人会吃。” 黄婶子连忙道:“那不怕,我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去卖,总有人在家里想尝上一碗,甭管赚多赚少,也能给年夜里添碗菜。” 薛娘:“行,那明儿我在家等着,要想学过来就是。” 黄婶子千谢万谢,声音激动得发颤。 薛娘这才拉着季邱走远了,她心里纳闷,黄婶子家有那么穷么,田间地头的收成,留下自家吃得和来年的种子,全都卖了,怎么会连年都过不好。 柳如夕平日不与她们来往,自然不知别人的家事。薛娘倒不疑心黄婶子故意说瞎话,来套挣钱的法子。这么些日子,她从不掩饰的往家里买东西,都没人凑近说一句话。 村里人十分看重名声,什么事儿都不愿跟她沾上边儿。再者,乡下人虽不像当官的一样对买卖人看不起,但都是一心守着自个儿的田地过日子,就算瞧着她有了钱,眼热几分说句闲话也就罢了。 黄婶子那副模样儿,看着真是遇到了难处。若帮她一把,邻里走动走动,相处久了总能有些好处。若是不帮,怕又会生闲话。凉粉本就是谁都会做的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眼下她也不打算卖,不担心黄婶子抢生意,若等来年开了春,地里够她忙活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做凉粉去卖。 河边人还不少,都在那儿凿冰。大冬天庄稼人想吃点儿肉,方便的也就是来这儿捞鱼了。这回系统帮了忙,直接找了个鱼多的地方开凿,捞上来五条鱼,每条都有几斤重。 边儿上的人看薛娘身手利索,一下就捞上来这么多,一妇人撂了手里的家伙什:“几天不见,柳寡妇颜色越来越好了,家里多个男娃子就是不一样。” 季邱听了顿时脸黑下来,咬着牙要过去打架。薛娘拉住他,不让他动,看了眼那妇人和身边一同凿冰的孩子:“我颜色好,那是天生长得好。你家男娃子那么多,怎得不见你好看上一两分?” 等着瞧热闹的众人哄笑。妇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冲正趴在冰面玩的男娃打了一巴掌,那男娃穿得厚,虽觉不出来疼,却也知道自己无故挨了一巴掌,顿时委屈大声嚎起来。 薛娘趁那妇人没想起来怎么回嘴,拉着季邱赶紧走。 到家里季邱脸色还很难看,薛娘搂着哄了半天都不管用,她又去拿之前买的糖块给他吃。季邱的脸色更黑了,从她怀里挣出来,去厨房拎出来一条鱼到院里收拾。 薛娘一脸莫名其妙。 系统说:“没事儿,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薛娘:“叛逆不都是十几岁么,这才多大。” 系统:“呵呵,我巴不得明天早上起来他就是个壮小伙。” 薛娘听得直冒冷汗:“我去的世界不都是你给我事先挑好的么?你后悔了?” 系统没吭声。 薛娘:“知道后悔就行,挖坑这事儿也是技术活,像你这种半调子,整不好就让自己掉进去,埋都没法” 系统:“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薛娘怂了。 第二天,薛娘刚吃好饭把碗刷干净,就听见院门响。她正在擦手,扭脸唤了一声:“季邱,开门去。” 季邱过去把门打开,黄婶子带着笑站在门口。薛娘从厨房里出来迎她:“快进来说话,厨房一大摊子我刚收拾清。” 黄婶子提着篮子,里面是一些白菜萝卜,还有一罐子花生。薛娘客气了客气,接过来放厨房。又寻了一个筐子,把花生倒里面:“你来一趟,还拿这么些东西。” 黄婶子拘谨着:“不是啥好东西,自家种的菜。等来年刨花生了,再给你送些。煮着当零嘴吃,或是榨油都行。” 薛娘点头道谢。又见篮子下面有一个白包袱,她拿出来,黄婶子连忙道:“这是淀粉,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从你这儿学手艺,费了你家柴火,哪儿能再用你家东西呢。” 薛娘说她见外,一番推让后才开始做凉粉。季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叹了口气。 第74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三) 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 。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肉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情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床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暴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性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鸡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干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鸡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情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情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情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干嘛要往床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床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床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鸡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情,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床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床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性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 。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受待见的王爷,如此由着你们。”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却是让众丫鬟屏息,直直跪下,哭泣道:“我们哪里敢。” 宸王摇着躺椅,哼着戏曲小调,也不说让她们起来。反倒有一个丫鬟没跪着,正是拿冰镇果盘的流芷,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瞧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含着一分笑意:“我这累了一身汗给您拿来冰镇果子,怎得还成了不敬。爷,您是从哪儿学得整治我们下人的法子,我告诉您,不用吓唬,我本就胆儿小,怕着呢。” 流芷走到宸王身边,盈盈下跪,眼里泛着水光,委屈道:“爷,奴婢胆儿小,经不住吓。” 宸王半睁眼瞧她,流芷穿一身碧绿,衬得皮肉娇嫩,肤色雪白。他摇头笑笑:“你胆子小?这堆人里就属你胆子大,别人都可怜巴巴的下跪求饶,就你还拿这张小嘴来招我。这副狐媚子相倒真没白费,爷看着顺心极了。” 流芷两颊泛红,羞得只低头。 宸王哈哈大笑,把流芷搂到腿上:“爷说你狐媚子,你还越发扮上了。你也是在身边儿长大的丫鬟,知根知底儿的,等过些天,爷把你收了做侍妾如何。” 流芷羞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躲,眼角含着风情去瞪他。 宸王把她放开,重新躺在椅子上,枕着双臂:“行了,都起来吧。以后别光会掉眼泪,连怎么哭的好看都不用心琢磨。” 众丫鬟起身,眼睛红红的。翠梧瞥了眼流芷,她正在整理衣襟和发髻。 流芷悄悄站到丫鬟后面,旁人当她还在害羞,实则是悄悄问系统:“刚才好感度涨了么?” 系统:“没有。我说了宸王不好原主这口。” 薛娘穿过来接收到系统传输的信息后,就觉得它是在耍她。原主是个一心想爬上目标床的丫鬟,各种小招数全使上了。被同是大丫鬟的排挤也不在意,应该说压根看不上。她想得是当王府里的宠妾。 要说原主长得确实漂亮勾人,可关键是宸王表面上是个因不受皇帝待见,从而自暴自弃,只顾行乐的糊涂王爷。实则,暗地里谋划,想把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坐上去。 立储立长,皇帝却是宸王的弟弟,因着受宠得了皇位。皇帝继位尤为忌惮宸王,宸王被压制的狠了,便想谋反,却失败了。砍了脑袋,除了爵位。而失败的缘由竟是皇帝身边有人相助,招了鬼魂迷住先皇心智,又在宸王想要刺杀皇帝的时候,以鬼魂挡了他的命脉,救了一命。 薛娘问系统:“你们地府之前也不说管管?” 系统一脸正直:“这不是来管了么。” 经过刚才那一出,薛娘的日子更不好过。倒不是说吃的用的,就算宸王是个落魄王爷,府里的吃穿用度从未节俭过。宸王认为越是小心翼翼,皇帝疑心越重,索性不管不顾的玩乐。连带着她们这些大丫鬟,金银首饰也都不少。 可府里的酸言冷语,薛娘一句没少受。她每每跟系统诉苦,系统都一脸冷漠,说她都死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些? 薛娘惆怅得很。她抱着宸王的衣衫,准备送到屋里去。走到长廊过道上,正巧碰上翠梧,装束素净,却有一股静雅的气质。正要拿着鸡毛掸子去收拾屋子。 翠梧叫住她:“你要去王爷屋里?” 薛娘看看怀里抱着的衣服:“衣服洗干净,我刚仔细着检查了一遍,正要送过去。” 翠梧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拿来给我吧,我也正要把这鸡毛掸子拿过去。” 说着就要去接过来。 薛娘躲开,皱着眉道:“那哪儿行,我的事儿让你做了,到时候还要来还你人情儿。不过就是用用两条腿,我还是能做的,咱俩正好一起去,结伴儿说话。” 翠梧脸色难看,鼻孔出气:“别,你这打扮耀人得很,跟你走一块儿,别人怕是以为我是你丫鬟呢。” 薛娘穿着粉色抹胸,绣着鸳鸯戏水,和青色纱裙,外罩着淡色薄纱。用一只白玉簪子斜斜挽了个发髻。手腕上的玉镯子,衬得皮肤白嫩。 她笑笑:“那我就借翠梧姐姐吉言了。” 谁让原主的脑子都用在琢磨宸王心思上了,没有富余的去处理人情往来,这会儿不正面吵嘴,根本不合理。 宸王正拿着酒壶倒酒喝,边喝边摇头,说酒的味道越来越差。薛娘正巧进来,跟他请了安。然后把衣服放到柜里收好。 宸王瞧见她道:“过来喝一杯怎么样。” 薛娘往这边走,嗔怪道:“您竟说笑,我平日里不喝酒的丫鬟,哪儿来的酒量跟你喝。” 宸王见她只提酒量,丝毫没说地位不同不敢同桌的礼数,他眼睛有些浑浊,唇边笑着让薛娘过来坐。 薛娘眼里似有说不完的情话,歪头看他一眼,真就坐到了宸王对面。宸王笑得越发高兴,放下酒杯拍掌道:“来来来,坐我身边儿。” 薛娘朝他那儿犹豫地挪。刚挪了一点儿地方,宸王就把她抱过去,鼻尖满是美人香,双眼微醺,点着薛娘的鼻子道:“你这模样儿,是不乐意赔爷喝酒?” 薛娘本来低着头,听见这话抬眼看他,带着一丝娇嗔。 宸王凑近她耳边:“那天我说要提你做侍妾,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 薛娘:“我,我不敢。” 宸王挑眉:“不敢?”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翠梧正把屋子收拾了半截,见宸王如此,顿时明白他要做什么,心下更是愤怒,恨不得这会儿能指着薛娘的鼻子骂狐媚子,贱皮子。 翠梧怎么想,薛娘不想管。可宸王明明不待见原主,干嘛要往床上带。到了这会儿,好感度还是显示为零。薛娘紧张得很,面儿上还得一个劲儿的做戏。 宸王横抱起薛娘,往床的方向走,酒喝得不少,脚底下有些打晃,他拍拍她的腰:“王府的菜色好,居然把你养得我都抱不到了。” 薛娘抬起埋在他胸前的脸,瞪了他一眼,有着羞恼和朝气。 然后薛娘就被电了。 宸王却怔住了,他停下脚,轻轻吻薛娘的眼睛。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变得恍惚,走到床边,把薛娘扔上去。他压在她身上,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薛娘明明穿着衣服,却被他的眼神弄得直起鸡皮疙瘩。怕再忍不住瞪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结果就听宸王说:“把眼睁开。” 她双目含情,眼波流转。 宸王却败了兴致。了无兴趣地解开衣扣,脱掉衣衫。伸手去解薛娘的,一抬眼就看见她那双眼睛,他烦躁地道:“闭上眼。” 薛娘听话地闭上。 宸王去吻她的纤细的脖颈,直至锁骨,越来越往下。终于薛娘忍不住把他推开,伸手拢好她的衣襟。颤抖着手,越想系好越麻烦。 宸王瞧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犯什么浑,到了床上了又反悔?” 薛娘眼里闪着泪光,手哆哆嗦嗦地拢衣襟。全是因为被系统电的太疼了。这次人设算是崩了。宸王心思又活泛起来,上去按住她的手,又把她压在身下。 “你闹什么,上床前你可是乐意得很,哪有半截了反悔的道理?” 说着就要继续,薛娘仍来回挣扎,宸王出乎意料的耐着性子哄她,终于感觉到她安静下来,他去看拱进他怀里的薛娘,竟发现她晕过去了。 宸王哭笑不得,笑骂一句:“没出息的。”院内置着红木摇椅,绿得发亮的树叶把日头挡住,矮叉上挂着笼子,红嘴鹦哥扒在镀了金的杆上来回跳。 宸王在椅子上假寐。近来天气热,在院子不远处挖了一方池塘,开着粉绿的荷花,风拂过带着一股清凉。偏他身子爱热,总觉得黏腻 。领子被扯开,露出胸口前麦色的肌肤。 旁边的翠梧取了冰块,放在镶着玉的锦盒里,朝他的方向轻轻打着扇。宸王仍觉烦躁,在躺椅上来回翻腾,看得翠梧悬着心:“王爷,您慢着点儿,这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办。” 宸王坐起来,皱着眉语气不善:“摔下来又如何,我又不是那纸糊的假人。” 正说着话,一丫鬟托着银盘,里面铺着厚厚的碎冰,放着香甜的果子,看上去尤为清凉可口。那丫鬟走到他旁边儿:“我的爷,您可别闹脾气了,这果子已经冰了一会儿,快尝尝消消暑。” 宸王捡了块儿扔嘴里,冰冰凉凉的,又连着吃了十几块儿,才觉得好受些。他眯着眼重新躺好,瞧着头顶那片叶子。 翠梧笑着打趣儿:“王爷真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捉摸,方才还急得看什么都不顺眼,这会儿眉头又展开了。” 宸王闭着眼道:“你们这群丫头,看看哪家王府的下人敢这么跟主子说话。也就是我这个不 第75章 老板娘X公子哥(四)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76章 老板娘X公子哥(五)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77章 老板娘X公子(六) 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情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情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床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情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情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插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精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细长眉,狐狸眼,身段儿纤弱高挑。分明就是二姨娘的随身丫鬟鱼锦。每日用餐时,都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薛娘对她印象深,除了长得漂亮外,还有她眼里的自傲。丁府下人十分谦卑,唯有她不同。 稍一晃神,面前的鬼已经灰飞烟灭了。 丁文渊昏倒在地,无力地靠着墙。薛娘把他抬到床上,用清水把脸上的脏擦干净。最后投帕子的时候,忽然往铜盆中一摔,水花溅了满身。 系统不敢大声说话:“你,别这样。他没事儿,就是比马车上那会儿严重点儿。” 薛娘说:“我也没事,就是帕子拧累了。” 丁文渊确实没大碍,即便有事儿,系统也能给救回来。这两次发作,说到底就是“病根儿”没清。体内的鬼,就是被压制的再好,也禁不住二姨娘这般下了狠心的驱动。这回,她竟然用身边儿的人做引,来唤醒丁文渊体内的鬼。 鱼锦在二姨娘身边待得时间长,自然会染上一些灵气。再加上鱼锦生性狠毒,变成鬼魂为她所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薛娘沉默了会儿,低声跟系统说:“把丁文渊治好吧,好感度也差不多了。” 系统说:“你疯了,没把目标变成人生赢家,就算好感度达到及格线也不能换地图。把他治好了,你还怎么留下?” 薛娘揉揉额头:“就算把他治好,丁大户也不会放我走的,明知道自己家里有鬼,谁会把眼前的捉鬼大师放跑。” 二姨娘领盒饭以后,再找个借口留下来住几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还在为难。 薛娘说:“今儿这事儿你也别想往外择,你要是上点儿心,还能出这岔子?” 打蛇打七寸,这句话打到正地方了。系统这次给薛娘大开金手指,串铃在手里来回摇晃,声音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章法。床上躺着的人面容发黑,手脚剧烈挣扎,浓郁的黑气在印堂处聚集。薛娘将串铃移到黑气上方,清脆的一声响,黑气顿时消散。 丁文渊脸色渐渐正常起来,带了一丝红气。 薛娘长叹一口气,这也算是补救吧,总不能对不起他的投喂之恩。 许是被鬼魂耗费了太多体力,丁文渊到三更天才醒。他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轻松,一侧身,就看见薛娘正坐在圆桌后面,映着烛火,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翻看。 他看得入了迷,轻微的翻书声好似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薛娘放下书,倒茶润喉,刚喝了一口,抬眼看到丁文渊又两眼直勾勾地瞧着她。眼神里的情意,让她一颤。清清嗓子问道:“可觉得哪儿不适?” 丁文渊声音带着丝沙哑:“没有不适,反倒轻省了不少。” 薛娘笑:“那便对了。之前因着你体弱,不敢贸然驱鬼,如今你的体质与正常人无异。你昏睡时,我已经将鬼从你体内驱除,眼下已经全好了。” 话音刚落,丁文渊的脸瞬间白了,表情也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里像有怒气又隐忍着。这反应,跟薛娘想得差别太大了。 不是高兴的欢呼,也该眉开眼笑才对。 薛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丁文渊说:“我真是要多谢薛娘,若不是你,我哪还有今日。” 话听着别扭,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嘲讽,薛娘脾气也上来了,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多谢,我也该回房了。” 若不是怕崩人设,她早上手打了。辛辛苦苦把他治好,反倒还成了错。就算有投喂之恩也不能忍。 薛娘起身,整了裙摆推门往外走。丁文沉默地一言不发,门刚关上,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一分钟,又抻着脖子往门那儿瞧,见什么动静都没有,低下头愤恨地锤了床板一拳。 第二天一早,薛娘顶着黑眼圈出门找食儿吃。这次没雇轿子,在街上慢慢转悠。她对这附近还不熟悉,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卖杂货的店还没开门,坐吃食的店门口已经满是雾气。蒸包子的屉笼摞得老高,不远处支着几张方桌供食客用餐。大清早街上就十分热闹了。 薛娘又转了几家店,最后要了碗汤,又让厨子烙了张饼。平头百姓没那么讲究规矩,她这儿还没吃完,同桌而食的人已经换了两个。都是神色匆匆,急着奔生路去。 薛娘生着气,系统也不高兴。它都冒险让薛娘救丁文渊了,结果他还闹脾气,哪儿有这么不懂事儿的目标。本着尽职的本分提醒了薛娘一句,要不要给丁文渊带点儿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也就不再多说。 薛娘吃过后,起身散步回去。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丁文渊如今健健康康的,她也没必要天天守着,何必急着回去。这么想着,又逛了几个铺子,大多都是饭馆,还有一两个卖玩具的,都是趁着小娃子上学堂挣点儿钱。 忽然一个小娃子拉着大人不走了,停在卖耍物的铺子前。眼巴巴的看着店里的风筝。家里大人急着往学堂走,又不算宽裕,自然不肯依他。小娃子上了几天学,懂礼数,不敢哭闹,一脸不甘心带着委屈走了。 薛娘觉得那小娃子的神情像是在哪儿见过。 饭馆儿吃饭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薛娘没等多久,一碗汤热乎乎的盛好了。韭菜馅儿的包子用纸包好,同汤一起放进食盒。 回去的时候,路上人又多了些,敲敲打打,各自吆喝。她怕汤凉了,回去还得热,就叫了顶轿子。系统看得直瞪眼,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刚出来多大功夫,又想着回去了,还捎了份儿早饭回去。 轿子刚落下,就听轿夫喊:“这是怎么”话没说完,轿帘被一把掀开。丁文渊眼圈乌青,面色发暗,一脸不安,看见薛娘的时候才稍好一点。 他拉着薛娘的胳膊进门,关上门盯着她,低声问:“去哪儿了。” 薛娘皱眉,侧过头:“出门吃早饭。” 丁文渊极力压着情绪,用正常的音量说:“为什么不说一声,自己一个人去吃?” 薛娘仍不看他:“我怕你不方便,你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再需要照顾。” 丁文渊闭上眼,再睁开眼时,满满都是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复杂情绪,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食盒倒地,大声道:“是,我身子好了,你与我缘分已了,从今后便可以云游四方,再不用绑在我身边。可是” 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低下头微不可闻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 薛娘看着他额前的碎发,沉默了几秒道:“我眼下不会走,还有事没了结。” 丁文渊瞬间抬头,闪着泪光的眼里满是惊喜。确定她说得是真的,发现手还拽着她的胳膊,连忙松开,又见地上洒落的食盒,汤汤水水,包子滚了一地。 他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是我不对,我不该” 未等他说完,薛娘接话茬:“买的汤和包子都洒了,你自个儿找吃饭的去处。今儿你就别来我房里了。” 薛娘错开身子往房间走,留下丁文渊看着地上的早饭发怔。 系统悄悄问薛娘,是不是有点喜欢丁文渊了。薛娘只说不知道。这回轮到系统不说话。一个早上,俩人一系统都变成哑巴了。 房里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其中一幅美人图画的极为入神。女子娇而不媚,笑容温和大方,眉间的朱砂痣红的鲜艳。 薛娘盯着那枚朱砂痣看了半天,忽然长叹一口气。生前作恶多端,又被人害死做了厉鬼,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来以为是愧疚。她把丁府的鬼都清了的愧疚。 后来才想明白,压根不是。 她只是不理解,不理解那些人为了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甚至连鬼都当不成。 薛娘这里不理解,二姨娘那里算盘打得叮当响,只是都连不成帐。她正与丁谦商量该怎么办,丁谦也是急得嘴上火起泡。丁大户突然插手生意,把给他的大部分铺子权利都收回去。 她刚把大部分灵力用到鱼锦身上,查出来丁文渊身在何处。如今丁府寻不到一个可用的鬼魂,即便有,也没有精力再去支使鬼魂害人。 丁谦本想着派几个人把丁文渊杀了,结果丁大户看他看得十分紧。府里不管他如何折腾都没人跟着,一出府便有五个人看着,暗处也有人。 他们俩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没办法。 二姨娘见丁谦皱着眉头不说话,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丁谦被她哭得心烦,见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起身走了。 二姨娘看着他背影,一声不响地掉眼泪。过了半晌,用力一揉帕子,下了决心。 第78章 老板娘X公子哥(七)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洞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干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情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情,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干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吹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干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干净,又拿毛巾擦干。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床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床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强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吹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干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床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干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干了,回到屋,季邱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情,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床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方才薛娘做好饭的时候,特意把大锅放在灶上,里面盛了点儿凉水,留着点儿火星,生起火来方便些。季邱揭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经冒着白气,他又舀了凉水把锅加满。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吹火,燃得差不多了,才添进去几根柴火。 过了片刻,锅沿开始往外溢,季邱从灶洞前站起来,用袖子蹭蹭脸上的灰,准备掀开锅盖。薛娘走过去,让他站在一旁。她把热水装进桶里,摇晃着身子提到房间。倒进浴桶时,白色的雾气扑了满脸。又从井里打了些凉水兑进去,才把温度调的合适。 饶是眼下天气凉快得很,薛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薄汗,她坐在凳子上累得直喘气。事儿都忙清了,想起来找季邱,院子看了一圈儿,他还在刚才的地方待着,动也不动。 系统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欺负成啥样了。” 薛娘累得连呵呵都不想说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稍觉喘得不那么厉害,才唤季邱进屋。季邱仍是磨蹭了会儿才过来,看到薛娘后,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薛娘发髻散乱,一缕头发黏在纤细的脖颈上,衣领微微敞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上面还染着细汗。因为劳累,脸色透露出红晕,胸口不定地喘息着。 她正要说话,一抬眼对上季邱的目光,他连忙躲闪着低下头。薛娘有些奇怪,也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胳膊酸软得很,她道:“你跳进浴桶,好好洗洗身上。衣服换下来先别穿,我给你找一件,今晚上洗了,明天没准儿就干了。” 季邱抬头看薛娘,神情疑惑,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见她摆摆手,去衣柜翻腾出来一件旧衣。这衣服还是柳如夕丈夫生前的衣服。这些衣服,每过一个月都会翻腾出来洗洗,不让它们发霉。她倒是痴情,不过几天的夫妻,就如此念在心里。 把衣服放在浴桶边儿的椅背上,薛娘带上屋门去院子里坐着了。她身上出着汗,热身子一到外面,凉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冷颤。 屋内,季邱伸出手试了试水。稍有些烫,却更觉得暖和。他脱下衣服,拿在手里准备往椅子上放,又停下来,椅子虽然破旧,倒干净的很。他跳进浴桶,溅起水花,把衣服扔在离浴桶不远的地上。 旁边儿有备好的皂角,他拿了一片,将皂角的壳剥下来,放在水中搓洗,水中就有泡沫出来,他在头上搓揉。头发都染上泡沫后,钻进水里冲洗。 忽听,门外接连打喷嚏的声音,他皱皱眉,看着身上的脏,随意搓揉两下,便起身从桶里出来。椅背上搭着的衣服,他犹豫着,还是重新穿上原来的那身衣服。 打开门后,冷风吹进,季邱环抱双臂。薛娘正打着喷嚏,听见门响,一看是季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白净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脏兮兮,胸口被水弄湿了。 薛娘带着鼻音:“你怎么没穿我给你拿的那身衣服?大是大了点儿,就凑活一下,身上这身儿洗了后,明天就能换上。” 季邱像是没听到这话,径自往厨房走。薛娘这会儿连气都没了,心下只觉得孩子难管。赶在他前头,拽着衣领子往屋里走。这回倒没费太大劲儿,她让他把衣服脱了,重新跳进去洗。季邱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僵持着。 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心想明儿估计就要嗓子疼。这会儿她不舒服,眼前的又不听话,直接上手把他上衣扣子解开,让他站在浴桶边儿弯着腰,她用手往头上撩水,拿着皂角搓揉泡沫,仔细地洗着。 季邱身上的衣服脏得很,洗过的水却不脏。怕是平常能在村子的河里洗澡,却没有能换洗的衣服。 头发被泡沫变得柔软,薛娘一边搓揉,一边道:“洗澡哪有你这样的,要洗干净身上才舒服,毛巾都放在这儿了,怎么都不说擦一擦,还湿着身子把脏衣服穿上了,会生病的。” 说着生病,薛娘又打了个喷嚏。她撩着水把季邱头上的泡沫洗干净,又拿毛巾擦干。然后找了件她的衣服披上,往门外走,对站在浴桶边儿正看着她的季邱道:“这次好好洗,然后换上干净衣服。” 季邱呆呆地看着木门,听见打喷嚏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把身上的衣服扒了,跳水里好好洗着。他身上的皮肤被搓的泛红,也弄不清心里到底在慌什么。 洗澡的空当,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火炕床头立着短柜,上面有一把锁头。炕桌放在中间,有一个针线筐,里面有剪子和针头线脑,边上还有一块没绣完扎着针线的手帕。 被褥放在床尾,上面绣的不是戏水鸳鸯,而是一些花卉。季邱不禁入了神,继续打量着屋里。薛娘又打了两三个喷嚏,他心里一慌,觉得洗的差不多了,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 那衣服大得很,下摆拖地,袖子长了半截。他皱着脸,笨手笨脚地把衣摆撩起来,开开门让薛娘进来。 薛娘看见季邱的样子直乐,后来见他的样子要恼,才勉强停下来。她本想让他帮着一块儿把水倒了,可这衣服实在不方便,就让他上一边儿去。薛娘一桶一桶的往外提水,又把浴桶拖到院子里洗了一遍。 季邱拖着衣袍倚在门框,眼神不由得看向薛娘。她手脚不停地忙活。脸上泛起同方才一样的红晕,手浸泡在冷冰冰的水里,仍没让她额头上的细汗消退,冷风吹着散乱的鬓发。 他不明白明明是叫他来干活的,怎么眼下却是他在屋里坐着,她在井边儿打水洗洗涮涮。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他把多出来的半截袖子和衣袍下摆抱起来,准备出去。 就在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薛娘忽然看过来,眼神正好对上他的,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由自主地瑟缩。她眼里满满都是笑意,轻声道:“你出来做什么,把身上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洗。” 季邱被她笑得不知所措,硬着头皮看她:“谁要出去了。”立刻放下衣摆,转身回到床上坐着。静静呆了会儿,又看向窗户,薛娘终于收拾清了,浴桶就在外面晾着,什么时候干了再往屋里拿。她去厨房洗了洗脸,汗才消了些。 不知不觉,傍晚来临,天色渐渐暗下来。 薛娘腰酸背痛,只想往床上一趟,直接睡到明天早上。她也真这么干了,回到屋,季邱坐在床上,宽大的衣袍下腿来回晃悠。看见她回来,下意识地站起来,踩到衣摆差点绊倒。他连忙去看薛娘的神情,她神色倦怠,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季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就像被蚂蚁夹了,酸酸涨涨的。 薛娘把鞋子脱了,裹着被子直接往床上一趟睡了。她得好好谢谢柳如夕,一个人在家惯了,也没那么多讲究的礼数。 睡梦中像是飘到了海里,什么都抓不住,唯恐深陷海底。她拼命挣扎漂浮,累得筋疲力竭,却还是看不到岸边。终于眼皮睁开,迷糊地看着周围,刚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 屋子里昏暗,月光透过窗子斜斜进来,薛娘借着亮光从床上起来,把被子放到一边儿。点亮了炕桌上的油灯。微弱的火苗晃动着袅袅腰身,屋内被暗黄色包围。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墙角飘忽不定的影子吓了薛娘一跳,她回头一看,季邱正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薛娘这会让才想起来他这个人。 她叹口气,揉着发胀的额头:“你在那儿待着做什么?” 季邱:“外面冷,怕出去得风寒。”不是你让我别出去的吗。 他一说风寒,薛娘才觉得嗓子发干发痒。她倒了碗水,润了润喉,更觉得难受。这个身子风寒才好了没多久,又来一次,实在是不妙。今晚若是不吃些东西,明天怕是会加重。 她头昏昏沉沉的,不想自个儿去做。薛娘叫季邱到床边来,他硬挺着身子站在面前,她拿了剪子把长出来的袖子剪掉,衣摆也剪短。许是有些宽大,显得还是不合身,不过也能将就着来回动作了。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季邱烧火比她熟练,煮一锅棒子面儿粥也无需掌握什么精准火候,估摸着快好的时候,拿筐子热了几个窝头,又拿盐和醋绊了个菜。 一顿饭马马虎虎算是做好了。 她盛了两碗饭,也没问季邱吃不吃,放在桌上不管。他这回倒是主动凑过来,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着。薛娘没想到这回他这么痛快,明明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个傲娇着。 她看着他的侧脸问:“怎么想通了?” 季邱狼吞虎咽吃着,没说话。 第79章 老板娘X公子哥(八) 近日阴雨连绵,东城地势偏低,淹了半间屋子。桌椅板凳都泡烂了。田地栽种的粮食都被水淹死了。庄户人家靠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如今被弄得半个米粒也剩不下,皆是愁眉不展,叫苦连天。 那没田地可种的就舒坦了些,嘴上安慰着说那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雨停了再种就是了,哪能被它给急死。 实则在家里偷偷说,瞧他平日家里有几分地张扬的,这会儿倒大霉了,看他还乐不乐。 李长青就是里面的一个,边看着屋里的积水,边摇头晃脑的嘬了一口酒,下吧下吧,这雨下的着实解气。 姜妩拿着破抹布不停地擦拭着木桌,桌子腿已经被水泡得发胀,上面放个东西都摇摇欲坠。房顶是用茅草盖着的,一直下雨,漏了好几次,头几回还能用备下的茅草换上。后来茅草也用完了,只能这么将就着。 漏雨滴答水水的那块儿正好是在桌子上面,她本想把桌子挪个地方,可是木头进了水沉得很,李长青又懒得动弹。 只能一遍遍来回擦。 抹布拧干流下来的水,溅在屋里到小腿弯的水面上。姜妩见他仍美滋滋的,忙活着说了一句:“你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雨再这么下几天,咱们家就得等着喝西北风。” 李长青把酒瓶子放在嘴边,眼神厌烦地朝那儿一瞟,腾出来嘴说姜妩:“你懂个屁,光饿肚子又不是只咱们一家,要饿一块儿饿,等于谁都没饿,你着啥急。” 姜妩道:“咱们家能跟别人比么,人家都有存粮,还能撑几个月。咱家全靠卖豆腐过日子,这不米缸都要见底儿了。” 李长青被她说的烦,直接嚷嚷道:“那行,你有本事你去让老天爷别下雨。嫁过来一年多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管上我了。” 抹布摔在桌子上,姜妩脸色阴沉。 李长青把酒撂下,嗤笑着撸上去袖子,等着她发脾气。 过了会儿,姜妩问:“晌午饭吃什么?” 李长青早已经喝上酒了,醉气熏熏地说道:“老子想吃肉,你做去。” 姜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抹布往厨房去。因着雨水到了腿弯,家里的雨鞋也不顶用,又不能见天儿的把裤子打湿,只好把裤腿挽上去。 泡在雨水里,膝盖冰凉的很。李长青跟家里两位老人还好些,不用来回跑动忙活,坐在椅子上把腿翘上去,喊姜妩干这干那。 姜妩看了眼盛玉米面儿的碗,怕下雨受潮,将缸里的面都舀出来放在盆里,前几日盆子看着大了,换成了碗,这会儿却也只剩了底下一层。 凑活着够今儿吃一顿,晚上那顿怕就只能喝水了。 灶火已经被淹了,弄了个火炉子做饭,熬了些玉米面儿粥,切进去野菜,洒了点儿盐。舀到碗里,稀汤寡水的。 端到桌上,李长青爹娘从屋里出来,瞧见饭菜,当即沉下脸,不高兴得很。李长青倒没说什么,他喝了几口酒,这会儿正上了头,晕乎乎的。 再说也知道家里拿不出肉来。 李长青他娘原来对姜妩不错,知晓自己儿子有个媳妇儿不容易,只是见她嫁过来这么久都没身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越看姜妩越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嫌弃我们两个老的活的久,做这些饭是巴不得我们吃完赶紧死。” 姜妩知道她在找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饭菜哪里还能瞧不上。她在婆婆刚喝了一口的时候,就已经灌下去大半,觉得腹中饱了些,抬眼说道:“我若是有那份儿心,你儿子怕是早把我掐死了,哪里还能在这儿吃东西。” 婆婆撂下碗:“你个不知道要脸的,跟我呛声?” 姜妩想息事宁人:“我哪能跟你呛声,吃饭吧。” 婆婆却不依不饶,嚷声说没法儿活了,要跟姜妩掰扯个理儿出来。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李长青几个人这些天吃的都是两个老人攒下的东西,自然没姜妩的份儿,她身上疼得厉害,连杯水都没人倒。挣扎着起来,打开窗户,伸头到外面喝了几口天上的雨水。 姜妩一瘸一拐,脸上带着伤去娘家借粮吃。当年姜妩的大哥,到了年龄想讨媳妇儿,家里没钱做聘礼,姜家二老整日整夜愁眉不展。 在这个梗节上,有人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换亲。 李长青父母跟姜家二老一拍即合。 当即就把两家的闺女送到对方家里。姜妩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做了主。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说了算,姜妩闹了几次别扭,也不管用。 嫁到姜家的是李长青的姐姐李杏,过了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这会儿孩子已经会喊爹娘了。姜家二老天天抱着小孙子喊心肝儿肉。 姜妩的大哥姜成也不是个东西,有了老婆孩子,便做起甩手掌柜,把家里的活儿交给李杏,地里的活儿靠给二老,自个儿打牌玩乐去。 姜妩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爹娘瞧见她过来,还鼻青脸肿的,顿时皱了眉头,问她怎么回事儿。 姜妩说是被打的,家里没粮食吃了,若是这儿宽裕些,就先借点儿给她。被打已经是常事,爹娘哪儿能不知晓,每回见了她只是问一句怎么了,也就不再说话。 听见她来借粮,姜家二老直说可怜见的,怎么过成了这样儿,又愤愤说都怪她肚子不争气,瞧瞧她嫂子进门儿没几天就有了身子。 李杏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哄,听见说到她身上,叫了声妹子。到底是自个儿娘家没饭吃了,也在一边儿帮腔,说家里粮食还够吃,不如借些过去。 姜成坐在一边儿沉着脸,皱眉毛抬下巴嚷道:“你懂什么,哄孩子去。见天儿的想把婆家东西弄到娘家去,以为生个儿子就了不得,有本事你回娘家住去!看你娘家还要不要你,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往回收的道理。” 李杏被说的不敢出声。 姜成看似在说自个儿婆娘,实则在数落姜妩。看了看姜妩的脸色,木然僵硬,他继续说道:“妹子,我这儿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张嘴等着吃饭,着实没法子借给你。你家里老人吃得少,你跟妹夫又是年轻抗饿” 话没说完,姜妩已经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双目发直,咬牙切齿说道:“姜成你跟我装什么装!小时候你挨了人打,还是我替你打回去的。我这两年被欺负的软了性子,你真当我是个泥捏的不成!” 姜成甩了脸子,沉声道:“少拿小时候说事儿,大了各过各的,瞎搅和什么?赶紧走,这儿没粮食!” 姜妩心口炸开,瞧见桌上放着剁野菜的刀,走过去拿到手里,她气得身子发抖。姜成是知道她的,倒是能忍着气,就怕醒过味儿来,啥事儿都做得出来。 他惨白了脸色,求着姜妩别犯糊涂,这一家老小都看着她,千万别做傻事儿。 姜家二老顿时哭嚎说都怪他们没本事,让自个儿孩子成了这样,李杏也求着说道:“他虽说嘴上气人,可家里总不能没个男人,孩子不能没爹啊。” 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姜妩彻底寒了心。 走在路上,姜妩只觉得是从一处火焰山里,跳到了刀尖儿坑。她临走的时候,姜家二老给了她一小碗玉米面。低头瞧瞧,却看见手里仍握着那把菜刀。 姜妩想一走了之,可眼下身上没钱,十里八村又都知道她是李长青的婆娘,怕是还没出去就被抓了回来。 她目光仍然发直,心口胀的很,脑子突突的跳。李长青在家的院子里瞧见了她,喊她过来。姜妩像是没听见,越过他往厨房走。 李长青一把将她拽住,瞧见手里拿着的小碗,还有菜刀。眉毛一皱,嘴向两边咧:“你娘家真够大方的,去了一趟就拿回这么点儿东西。当打发要饭的。还有这刀你拿回来做啥?” “要我说,你在你爹娘心里连要饭的都不如。不过比成亲的时候强多了,一点儿嫁妆没有,身上穿了红衣裳直接送过来。” 说完话,他推了姜妩一把,让她去厨房。姜妩被推的身子晃荡,碗里的玉米面洒出来些,当即李长青找着由头,撸起袖子又要打她,嘴里骂着下贱货。 姜妩挨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响,只瞧见他嘴在动,拿着菜刀的手挥起。 温热的血溅了姜妩满脸。 杀夫是重罪,李长青爹娘在衙门痛哭流涕,直呼他的儿子死得冤枉。当官的一拍惊堂木,判了姜妩游街示众,然后处以绞刑。 姜妩戴着枷锁走在街上,被人扔了一身的烂菜叶,脚步沉沉,只觉得心里不透亮。她这一辈子似乎从娘胎里出来,就注定是这么个结局,要不然就是被李长青打死。 她闹不明白,自个儿不懒不笨,做的豆腐是出了名的好吃,遇着硬茬也知道退一步,着实被逼的紧了,也不任人欺负。 凭什么落得这个下场。 她仰头看看天,雨昨日停了,城里积水散的快,脚下还有些湿。忽然瞟到酒楼上倚着栏杆往下看的男子。 二人目光正对上。 姜妩步子慢了慢,被衙役拖拽前行,她不再抬头,朝前走着。 酒楼上的男子一双眸子黑漆漆的,眉间透着一股贵气,看着姜妩的背影,问身后的人:“她犯了什么事儿?” 身后坐着的人答道:“听说是杀了自个儿男人,这女人真够狠的。” 男子瞧见游街的人走了,摇了摇头。 可惜了。 绞刑架下,衙役把姜妩的胳膊牢牢绑住。拿了两指粗的麻绳,套在她脖子上。走到后面开始使劲儿。 姜妩被勒地往后仰,脸上被憋得通红,舌头往外伸,眼睛瞪大,渐渐没了气息。 =====================重复=================================================== 近日阴雨连绵,东城地势偏低,淹了半间屋子。桌椅板凳都泡烂了。田地栽种的粮食都被水淹死了。庄户人家靠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如今被弄得半个米粒也剩不下,皆是愁眉不展,叫苦连天。 那没田地可种的就舒坦了些,嘴上安慰着说那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雨停了再种就是了,哪能被它给急死。 实则在家里偷偷说,瞧他平日家里有几分地张扬的,这会儿倒大霉了,看他还乐不乐。 李长青就是里面的一个,边看着屋里的积水,边摇头晃脑的嘬了一口酒,下吧下吧,这雨下的着实解气。 姜妩拿着破抹布不停地擦拭着木桌,桌子腿已经被水泡得发胀,上面放个东西都摇摇欲坠。房顶是用茅草盖着的,一直下雨,漏了好几次,头几回还能用备下的茅草换上。后来茅草也用完了,只能这么将就着。 漏雨滴答水水的那块儿正好是在桌子上面,她本想把桌子挪个地方,可是木头进了水沉得很,李长青又懒得动弹。 只能一遍遍来回擦。 抹布拧干流下来的水,溅在屋里到小腿弯的水面上。姜妩见他仍美滋滋的,忙活着说了一句:“你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雨再这么下几天,咱们家就得等着喝西北风。” 李长青把酒瓶子放在嘴边,眼神厌烦地朝那儿一瞟,腾出来嘴说姜妩:“你懂个屁,光饿肚子又不是只咱们一家,要饿一块儿饿,等于谁都没饿,你着啥急。” 姜妩道:“咱们家能跟别人比么,人家都有存粮,还能撑几个月。咱家全靠卖豆腐过日子,这不米缸都要见底儿了。” 李长青被她说的烦,直接嚷嚷道:“那行,你有本事你去让老天爷别下雨。嫁过来一年多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管上我了。” 抹布摔在桌子上,姜妩脸色阴沉。 李长青把酒撂下,嗤笑着撸上去袖子,等着她发脾气。 过了会儿,姜妩问:“晌午饭吃什么?” 李长青早已经喝上酒了,醉气熏熏地说道:“老子想吃肉,你做去。” 姜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抹布往厨房去。因着雨水到了腿弯,家里的雨鞋也不顶用,又不能见天儿的把裤子打湿,只好把裤腿挽上去。 泡在雨水里,膝盖冰凉的很。李长青跟家里两位老人还好些,不用来回跑动忙活,坐在椅子上把腿翘上去,喊姜妩干这干那。 姜妩看了眼盛玉米面儿的碗,怕下雨受潮,将缸里的面都舀出来放在盆里,前几日盆子看着大了,换成了碗,这会儿却也只剩了底下一层。 凑活着够今儿吃一顿,晚上那顿怕就只能喝水了。 灶火已经被淹了,弄了个火炉子做饭,熬了些玉米面儿粥,切进去野菜,洒了点儿盐。舀到碗里,稀汤寡水的。 端到桌上,李长青爹娘从屋里出来,瞧见饭菜,当即沉下脸,不高兴得很。李长青倒没说什么,他喝了几口酒,这会儿正上了头,晕乎乎的。 再说也知道家里拿不出肉来。 李长青他娘原来对姜妩不错,知晓自己儿子有个媳妇儿不容易,只是见她嫁过来这么久都没身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越看姜妩越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嫌弃我们两个老的活的久,做这些饭是巴不得我们吃完赶紧死。” 姜妩知道她在找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饭菜哪里还能瞧不上。她在婆婆刚喝了一口的时候,就已经灌下去大半,觉得腹中饱了些,抬眼说道:“我若是有那份儿心,你儿子怕是早把我掐死了,哪里还能在这儿吃东西。” 婆婆撂下碗:“你个不知道要脸的,跟我呛声?” 姜妩想息事宁人:“我哪能跟你呛声,吃饭吧。” 婆婆却不依不饶,嚷声说没法儿活了,要跟姜妩掰扯个理儿出来。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李长青几个人这些天吃的都是两个老人攒下的东西,自然没姜妩的份儿,她身上疼得厉害,连杯水都没人倒。挣扎着起来,打开窗户,伸头到外面喝了几口天上的雨水。 姜妩一瘸一拐,脸上带着伤去娘家借粮吃。当年姜妩的大哥,到了年龄想讨媳妇儿,家里没钱做聘礼,姜家二老整日整夜愁眉不展。 在这个梗节上,有人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换亲。 李长青父母跟姜家二老一拍即合。 当即就把两家的闺女送到对方家里。姜妩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做了主。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说了算,姜妩闹了几次别扭,也不管用。 嫁到姜家的是李长青的姐姐李杏,过了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这会儿孩子已经会喊爹娘了。姜家二老天天抱着小孙子喊心肝儿肉。 姜妩的大哥姜成也不是个东西,有了老婆孩子,便做起甩手掌柜,把家里的活儿交给李杏,地里的活儿靠给二老,自个儿打牌玩乐去。 姜妩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爹娘瞧见她过来,还鼻青脸肿的,顿时皱了眉头,问她怎么回事儿。 姜妩说是被打的,家里没粮食吃了,若是这儿宽裕些,就先借点儿给她。被打已经是常事,爹娘哪儿能不知晓,每回见了她只是问一句怎么了,也就不再说话。 听见她来借粮,姜家二老直说可怜见的,怎么过成了这样儿,又愤愤说都怪她肚子不争气,瞧瞧她嫂子进门儿没几天就有了身子。 李杏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哄,听见说到她身上,叫了声妹子。到底是自个儿娘家没饭吃了,也在一边儿帮腔,说家里粮食还够吃,不如借些过去。 姜成坐在一边儿沉着脸,皱眉毛抬下巴嚷道:“你懂什么,哄孩子去。见天儿的想把婆家东西弄到娘家去,以为生个儿子就了不得,有本事你回娘家住去!看你娘家还要不要你,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往回收的道理。” 李杏被说的不敢出声。 姜成看似在说自个儿婆娘,实则在数落姜妩。看了看姜妩的脸色,木然僵硬,他继续说道:“妹子,我这儿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张嘴等着吃饭,着实没法子借给你。你家里老人吃得少,你跟妹夫又是年轻抗饿” 话没说完,姜妩已经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双目发直,咬牙切齿说道:“姜成你跟我装什么装!小时候你挨了人打,还是我替你打回去的。我这两年被欺负的软了性子,你真当我是个泥捏的不成!” 李杏被说的不敢出声。 姜成看似在说自个儿婆娘,实则在数落姜妩。看了看姜妩的脸色,木然僵硬,他继续说道:“妹子,我这儿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张嘴等着吃饭,着实没法子借给你。你家里老人吃得少,你跟妹夫又是年轻抗饿” 话没说完,姜妩已经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双目发直,咬牙切齿说道:“姜成你跟我装什么装!小时候你挨了人打,还是我替你打回去的。我这两年被欺负的软了性子,你真当我是个泥捏的不成!” 第80章 老板娘X公子哥(九)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81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 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干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阴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强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情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情,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性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性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床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干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情,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床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吹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薛娘沉默,似是睡过去了。季邱垂下眼,往她身边靠近。然后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娘推搡了几下,就睡着了。季邱见她睡了,才带着笑闭上眼睛。 次日一大早,季邱醒过来,惦记着给薛娘做早饭。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睡得安静,忍不住想逗弄一番,伸手捏她的鼻子,却感到一片冰凉。 他吓的坐起来,在薛娘耳边喊她。 薛娘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季邱变的大声喊她,仍是如此。他惊慌失措地把薛娘搂在怀里,身体发抖:“你别吓我,快醒醒。” 渐渐他安静下来,脸上都是绝望。想起昨夜薛娘在耳边说的话,季邱看着她,听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干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巴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阴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强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情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情,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性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性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床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干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情,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床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吹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薛娘沉默,似是睡过去了。季邱垂下眼,往她身边靠近。然后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娘推搡了几下,就睡着了。季邱见她睡了,才 第82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一)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第83章 老板娘X公子哥(十二) 薛娘跟系统商量能不能让林殊同把她忘了,然后好好过日子。 系统如果能化成人形,此时眼珠子都能瞪出来,它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为什么会来拯救人了?” 又重申了一遍:“我就是个被淘汰的系统。” 薛娘撇嘴说道:“你坑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像是个被淘汰的。机灵得很。” 系统笑了几声:“谢谢啊。” 呸。 这些日子林殊同不再绑着薛娘,还时不时地领着她出去转转。看见首饰店铺,非要拽着薛娘进里面瞧瞧。 这会儿正冲着伙计说话,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拿过来,我可是识货的,别想蒙我。” 伙计连忙应声,将柜台里的金簪银钗拿到上面,让他们挑选。 倒还真是不错,珍珠链子颗颗莹润,泛着一层柔光。金簪子躺在一边儿,薛娘拿起来打量了一番。 林殊同以为她喜欢,挥手让伙计包起来。薛娘把簪子递给伙计,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带着一丝笑意。 林殊同没有费心去猜,直接开口问她。 薛娘收起嘴边的笑意,一转身歪着头不理他。林殊同摸摸鼻子,凑近她低声说道:“在外边给我点儿面子,回家了你想怎么着我都由你行不?” 薛娘一撇嘴,刚准备说话,就见伙计在一边儿低头窃笑。她侧过头看林殊同,轻声说道:“你少在这儿装委屈,好像我天天给你气受了一样。分明是你心虚,领着我来买东西。” 林殊同挑眉看她,吸了一口气,想说话,没敢开口,硬生生给咽下了。到底是不服气,自个儿在一边儿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心虚。” 话一出口,就被薛娘用染了豆蔻的指甲掐了一下。 林殊同大声叫喊:“疼啊!” 薛娘一下子懵了,看着他脸皱在一起十分痛苦的神情,竟然出声问道:“你,你怎么了?” 林殊同顺杆爬:“你掐我!疼死了,这日子往后可怎么过啊!” 店里的客人不止他们俩,有丫鬟陪着小姐来的,还有夫妻过来买首饰的。都在一边儿挑选着。他们原本就看薛娘跟林殊同稀罕,时不时瞟过来两眼,这会儿见他们又闹腾起来,更是扭着头看。 薛娘神色发窘,皱着眉头说道:“你在这地方耍什么猴戏。” 林殊同变得委屈:“你掐我,还不让我喊疼了。” 她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脸颊发热:“赶紧把这副样子收回去,你不要脸我还要。” 林殊同垂了眸子,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凑近薛娘说道:“你看看,把你自个儿怎么想的暴露出来了吧。” 薛娘被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弄糊涂了,瞥他一眼,不说话,就是不接话茬,憋死他。 林殊同眯眼笑了,她没气得往外走就好。凑到她耳边说道:“你这是把咱们俩的面子绑一块儿说了,要不然我丢人关你什么事儿?” 薛娘被他说话的热气,弄得耳根发痒,她缩了脖子,瞪他一眼:“你自个儿乐意丢人,偏要把我拉上。” 林殊同摇摇头没再说话,要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看薛娘挑首饰。屁股刚挨着座儿,就叹了一句:“竟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掐了我一把,还不让吭声。” 薛娘手里拿着翠玉镯,听见他的话,这会儿也没恼,侧过头说道:“你可真是有钱了,如今说话与从前都不一样。” 林殊同知道她嘴里没好话,仍是忍不住想听:“怎么不一样了?” 薛娘瞧了眼周围看过来的人,他们连忙扭过头,装作没在偷看。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放下手里的镯子,走到他身边。 林殊同拖了张椅子让她坐下。薛娘的眼睛如同一汪秋水,轻笑起来,更是好看得很。 林殊同一皱眉,压低声音说道:“这可是外面,你这么勾搭我,一会儿可就真丢人了。” 然后他瞟了瞟自个儿腰部以下。 薛娘含嗔似怒地看着他,啐了一句不正经。 林殊同冤枉的很,分明都是她教的,反倒这会儿来怪他。 店里的伙计将金簪放在首饰盒里,然后从柜台后面走到薛娘跟前儿,弯腰递给她:“你看着可还满意?” 这家店配的簪子盒精巧别致,看着十分喜人。薛娘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去忙,我们说会儿话。” 伙计应了,反正是在店里,也不怕他们赖账。 林殊同做过跑堂的,最是清楚伙计在想什么,闷声笑了笑,对薛娘说道:“你这么做,人家还以为这是俩骗子,专门上这儿摆谱,一文钱也拿不出来。” 薛娘低头将金簪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眼前瞧,抬头看着林殊同说道:“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么?” 林殊同看薛娘跟看傻子似的。 薛娘清清嗓子,补充说道:“就咱俩头一回说话的时候。” 林殊同似笑非笑地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的端上架子:“那我哪儿还记得。” 薛娘摇了摇头:“我当日说嫌弃金子晃眼,银子煞白,铜钱腥气,可还有印象?” 林殊同垂了眼睫,掩饰住笑意,嘴上说道:“早没印象了。” 薛娘将簪子递到他手里,林殊同颇为不解,她看着他说道:“我今儿再把这话跟你说一遍,只是后面要说的就不一样了。” 林殊同盯着她看。 薛娘开口说道:“你为了金银财宝费了许多工夫,在你心里这些东西重要的很。可在旁人眼里,却连沙土也比不上。” 她看了眼金簪:“这么想一想,是不是也觉得这东西没那么好了?” 林殊同倏地笑了,眉眼舒展,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一般柔和:“我却恨不得他们都不喜欢,只让我得了去。在我这儿是宝,不是因着有旁人争抢,而是真的融进了心里。” 薛娘神色一僵,目光看向别处。 林殊同离开椅子,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拿起薛娘方才看的那枚玉镯,让伙计结了账。 然后走到薛娘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将镯子带上去。玉镯原本发凉,这会儿却带了丝温热。 翠色衬的薛娘的手腕,越发的白皙。 他伸手捏了捏薛娘的鼻尖,声音低沉:“不管是金子还是玉石,都是你的。” 薛娘抬头看他,眼神透着一丝恍惚。林殊同把桌上放着的金簪拿到手中,插在她的发髻上。 他眉眼弯弯:“真好看。” 薛娘盯着手上的玉镯,叹了口气。 二人又去饭馆儿吃了顿饭,林殊同特意找的雅间儿。这会儿日头刚升到最高处,都是吃的饱饱出来的,哪里会饿。 再说就是开酒楼的,上别人家吃什么,薛娘摸不准他有什么打算。 林殊同要了一桌菜,和一壶酒。给他们俩倒了一杯,他自个儿仰头干了,薛娘正准备端酒杯,就见他把酒夺过来,又一口气喝了。 薛娘说道:“你不打算让我喝,给我倒什么?” 林殊同看了她一眼:“你这几天不好好吃饭,不能喝。让你闻闻酒味儿。” 薛娘眼神诚恳:“你把酒楼关了,我心里就痛快了。然后我吃好喝好,行不?” 然后她身子抖了一下。 系统信不信我打死你! 林殊同眉头一紧,察觉到她的怪异,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薛娘有气无力的:“没什么,饿了。” 林殊同心底仍然存疑,拿起筷子给她往盘子里夹了些菜,薛娘这会儿真不饿,为了免他的心疑,强吃了几口。 林殊同见她盘子里空了,夹了个鸡腿儿。 薛娘用手摸了摸肚子,垂眼没作声,闷头吃着。 盘子里变成了鸡骨头,又夹了个肘子。 薛娘瞧了瞧,把筷子放下,擦了擦嘴,侧头看着林殊同:“你不吃饭,一直往我这儿夹什么菜。” 林殊同表情无辜:“我不知道你会吃下去啊,还以为你生我气直接把盘子推到我这边儿。” 他唇边带着笑意,眼神却尤为认真。 薛娘身子一僵,没再说话。 林殊同看了她半晌,低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东西来。用当日桃花节的帕子包着,轻轻打开,放着一把铜钥匙。 他将薛娘面前的碗碟都拿到一边,将帕子放上去。 薛娘低头看了看,说了一句:“你还留着这帕子。” 林殊同眼里藏着情意:“我贪财啊,金银玉石得要,帕子也不能丢。” 薛娘扭过头看他,正对上林殊同的眼神,她被满眼的情意弄得心里发慌,身子一软,靠在椅背上。 林殊同看了看钥匙,说道:“我即便再贪财,也得有个人陪着我花。这是钱箱子的钥匙。你收下,别让我败家好不好?” 薛娘表情僵硬,扯起一抹笑:“你才有多少家当,就想找个管钱的了。” 林殊同敛了笑意,神色认真:“你别嫌少,这会儿有了一些,以后还会更多。你不用管钱,只是让你花的时候图个方便。直接去拿就行。” 薛娘看了他一眼,嗓子干涩,拿起桌上的酒壶往嘴里倒。她喝的急,来不及咽下,酒倒在衣领上。 咕咚喝了好几口,衣领湿哒哒的贴着脖子尤为难受,解开扣子,露出白嫩的脖颈。 林殊同低下头,捏了捏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把酒壶夺过来,倒进自个儿的嘴里。 薛娘脸颊泛红,眼里染了醉意,看着林殊同仰头喝酒的模样,笑了出来:“你说,你得有多倒霉才能回回遇见我。” 林殊同拿着的酒壶离开唇边,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盯着薛娘,唇边沾了酒:“回回?” 薛娘酒量不行,这会儿已经醉了。眼前的林殊同已经变成了重影,只顾着傻笑。 林殊同舒出一口气,仍觉得心口憋闷。将酒壶里的酒喝完,打算叫小二过来,目光一顿,停在薛娘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上。 又将扣子给她系上。 结了账,横抱起来往外面走。 薛娘窝在他怀里睡得昏昏沉沉。林殊同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忽听身后有人喊他,停住脚步,朝后看了一眼。 没发现有人。正要转身走,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他本就喝醉了步子发虚,挨了这么一下,腿差点儿打弯儿,林殊同皱着眉,语气不善:“谁啊这是!” 惹得街上的人纷纷侧目。 戚荃尤为不好意思,方才只看见他怀里抱着人,哪里知道林殊同喝醉了。 医馆的住处比林殊同的酒楼离这儿近,他这会儿的样子,不把自己摔了就是好事儿。戚荃扶着林殊同去了医馆的房间歇息。 将薛娘安置在榻上。林殊同搬了张凳子坐在边儿上,死盯着她看。 戚荃看得直皱眉,也不怕腻歪死。 等薛娘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好在夏天日头落的晚,外面没有全黑。薛娘尤为不好意思,匆匆从榻上起来,把鞋子穿上。 林殊同将挂在衣钩上的外衣穿上,他方才喝了酒,身上发热,把外衣脱了。戚荃见他们要走,忙开口留住。 林殊同摆摆手:“咱们俩什么关系,少来这些虚的。” 戚荃皱着眉说道:“哪儿是我要留你,你酒楼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今儿师父特意嘱咐了要让你们二人在这儿吃饭。” 医馆里熬了些稀粥,戚荃又跑出去买了几个小菜,还有一只烧鸡。配上一坛子酒。 酒过三巡,吃了些菜。 戚荃的师父虽然上了年纪,却精神得很,打量着林殊同,眯着眼睛说道:“今儿你来的时候是被搀着进来的,我岁数大了,鼻子不太好使,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林殊同低头笑笑:“怪难为情的,我跟薛娘拌了两句嘴,多喝了些。” 戚荃在边儿上啧啧说道:“拌嘴还能这么腻歪,你俩也真是够厉害的。” 薛娘放下筷子,看了眼林殊同:“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可别把我算进去。” 她神色冷淡,不似在说笑。戚荃有些闹不明白,看了看林殊同,他一点儿也不恼,笑着说道:“对对对,你可不准乱说。” 戚荃看他们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儿,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戚荃的师父这会儿却说了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管中间有多少波折。” 林殊同刚要笑着点头,就听师父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的,费多少心思也没用。” 林殊同一怔,看了眼师父。戚荃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师父,说道:“您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喝酒吃肉比什么不强。” 师父脸色红润,端起一杯酒倒进嘴里,咽下去后,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有人特意告诉我若是遇见了林殊同,记得转达这两句话。” 林殊同脸部僵硬,强笑着说道:“您管这些做什么,哪个多嘴的说这些个有的没的,听得我头疼。” 师父笑了笑:“他说走得匆忙,只能告诉你这两句话。让你好自为之。” 林殊同嗤笑一声,起身告辞,拉着薛娘往外走。薛娘行了礼,站住对戚荃说道:“今儿多谢你,若不然怕是没回到酒楼,我跟林殊同俩人就先在街上睡着了。” 戚荃愣了愣,答道:“不用这么客气,我跟林殊同熟得很。” 还要再说话,薛娘就被林殊同拽着走了。 戚荃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看了眼吃的正香的师父,说道:“人家小两口正闹着闹别扭,您干嘛还说那些话。” 师父啃着鸡肉,含糊不清地说道:“周老斜让我带的话,应了他,总得把话带到。” 戚荃眉头一皱:“周” 回想起林殊同拽着薛娘走的时候,她偷偷递过来的眼色,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她虽然长的颜色好,可方才绝不是在勾他,若说是有事儿求他还能说得过去。又听见师父的说周老斜,再想想他们二人的神色。 戚荃眼神渐渐变得疑惑。 林殊同跟薛娘到了酒楼,关上门,他脸色阴沉,声音含着怒气:“你方才什么意思,若是成心恶心我,也用不着拿这些膈应人的法子出来。” 薛娘目光一沉,侧着头说道:“你不是不想吵架么,可你想想看,哪回不是你先挑的头。这回又怀疑我生了别的心思?我还就明白的告诉你,你用不着担心,反正我的心也没放你这儿。” 林殊同别过头,喘着气。眉心紧皱,过了半天才缓过来:“我不是怀疑你生了别的心思,是觉得咱们俩都想好好的,怎么就非得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过了半晌,薛娘垂下眼睫说道:“你把钱箱子拿过来。” 林殊同没反应过来,薛娘又说了一遍,他眼睛发亮,脚步慌乱地过去拿钱箱子。然后将怀里的钥匙递给她。 薛娘轻轻打开,瞧见里面摞得老高的银票,和许多金子。 她牵扯出一抹笑:“你还真是发财了,赚了这么多。” 林殊同嗯了一声。 薛娘抬头看他,林殊同眼神可怜巴巴的,她笑着问道:“以后还能挣更多的吗?” 林殊同连连点头。 薛娘拍拍钱箱子:“成,跟你在一块儿也不丢人,给我打洗脸水去。” 林殊同连忙找了铜盆出来。 薛娘见他出去了,嘴角的苦笑再也掩不住。终是要骗你一回了,你若是什么都不知晓该多好。 两人和好如初,店里的伙计瞧见了后,在一块儿窃窃私语。林殊同天天跟打了鸡血一样,想着法子挣钱。 薛娘脸上带着笑,瞧见银子后笑得更开心。 戚荃从那日后,就时不时来酒楼转一圈儿。林殊同一开始还以为他动了歪心思,后来被戚荃打了一拳才不再疑神疑鬼。 薛娘也跟他聊得热闹,只是始终没说到正事儿。 林殊同眼下看似一切正常,实则一直悬着心。薛娘能做的只有耐心安慰,在他身边儿一直笑模笑样的。 时不时再与他吵两句嘴,更显得自然。 林殊同跟杜云轩合伙儿将生意做大,又挣了不少钱。他拿着大把的银票走到薛娘跟前,喝的醉醺醺的。一个劲儿的傻乐,搂住她的腰身,软著声音说道:“你看,我挣了这么多。跟我在一块儿一点儿都不丢人。” 薛娘:“嗯。” “那你别走了好不好?” 薛娘:“嗯。” 林殊同心里踏实了,把眼睛闭上沉沉睡去。 薛娘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林殊同这些日子没有原先那么敏感,敢留着薛娘自个儿在酒楼里待着。其实还是她闹了一回,林殊同才大着胆子出门。 戚荃又来过两回,见薛娘并无异样,他开始琢磨自个儿是不是悟错了意思。结果这次他去的时候,林殊同没在,只瞧见了薛娘。 他刚想要走,就见薛娘眼含乞求地给他跪下。 时间匆匆,炎夏变成了初秋。林殊同的生意越做越大,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段日子,做什么都赚钱。 他开始盘算着买一处大宅子,想让薛娘跟着一块儿去看房。 薛娘懒散得很,瞥了他一眼:“我可不去,你就什么时候都弄好了,我直接过去住就行。” 林殊同笑骂了她一句,然后转身出了门。 薛娘目光一凛,拿出那把铜钥匙,去打开钱箱。手一直发抖,过了会儿才把钥匙插进去。 她拿了几十张银票。又拿了几件衣裳首饰。全都包起来,偷偷拿着出了门。 系统说,时间快到了,得抓紧。 薛娘连忙往城边的树林里的墓地跑,额头上满是汗珠。远远瞧见了那里站着一个人,她喘了几下,走过去。 戚荃看了她一眼:“来了。” 薛娘点点头,瞧见旁边挖好的大坑和摆着的棺材:“你想的还挺周全。” 戚荃垂了眼睫,心里尤为不舒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薛娘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眩晕。戚荃连忙过去扶住她,薛娘说道:“记着,我托付给你的事儿。” 戚荃眼里闪着泪光,点了点头。 薛娘没了气息。 将她埋葬好,戚荃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着坟念叨了几声,面带愁色,然后叹着气走了。 一枚金簪落在旁边,被杂草掩藏。 林殊同心情极好地回到酒楼,嘴里喊着薛娘,说他已经瞧了宅子,气派的很,她肯定喜欢。 忽觉不对,屋里昏暗,没点蜡。 他不敢大声呼吸,喊了几声薛娘。慌了神儿,点亮灯,看见屋里一片狼藉,钱箱子在桌上摆着,他过去看了看,少了银票。 衣柜门打开,薛娘的衣裳少了好几件。 林殊同脸色惨白,心坠到了谷底。 还是走了。 戚荃在人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儿,神色焦虑地去酒楼看林殊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林殊同已经平静下来,正在收拾东西,见他一再追问,才说道:“她走了。这样也好,我也就踏实了,找她去便是。” 戚荃垂了眼,问道:“若是找不到怎么办?” 林殊同头也没抬:“接着找。” 收拾好了东西,林殊同将酒楼给了杜云轩,然后上了路。戚荃忍不住说道:“你也别太死脑筋,找不到就回来看看,说不定她回来了,你还不知道。” 林殊同点头应了。 戚荃瞧着他的背影,不由想到薛娘跪在地上求他时说的话。 “我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让他跟着我死,即便是再怎么爱我,也不能搭上他的命啊。” “他一片真心换来的不应该是死。” “至少,我消失了,他还能有个念想。” “我求你。” 匆匆几载,桃花节又过了好几次,不知谁成了谁的劫数。 雎城仍旧是富得流油,路人脚步平稳,瞧着两边小摊上卖的小玩意儿。忽见一个穿着平凡,样貌却十分出色的男子。 熟悉得很,却想不起来是谁。 摊主正待细想,就听一女子冲他问金簪的价钱。他伸了伸手指头,女子一皱眉:“哪儿就那么贵,这簪子还不知是真的假的。” 摊主争辩:“自然是真的,你若瞧不上,就去首饰铺里买。这价钱已经够便宜了。” 女子犹豫不决,手里拿着金簪。 男子忽然看见那枚簪子,神色一怔,连忙走过去,将簪子夺过来。女子张嘴便要骂,瞧见是个俊朗的,也就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下。 瞧着男子神色越来越怪异,似哭不哭似笑不笑。 他紧紧盯着簪子,心里多年压下去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咧着嘴笑了几声,忽然落下泪来。 把簪子捂在胸口,嚎啕大哭。 忽然画面像是被按了快进,身形闪烁,白了头发,婴儿啼哭。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一缕白光,全都消失不见。 第84章 反贼女X将军男(一)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第85章 反贼女X将军男(二)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86章 反贼女X朝廷男(三) 近日阴雨连绵,东城地势偏低,淹了半间屋子。桌椅板凳都泡烂了。田地栽种的粮食都被水淹死了。庄户人家靠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如今被弄得半个米粒也剩不下,皆是愁眉不展,叫苦连天。 那没田地可种的就舒坦了些,嘴上安慰着说那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雨停了再种就是了,哪能被它给急死。 实则在家里偷偷说,瞧他平日家里有几分地张扬的,这会儿倒大霉了,看他还乐不乐。 李长青就是里面的一个,边看着屋里的积水,边摇头晃脑的嘬了一口酒,下吧下吧,这雨下的着实解气。 姜妩拿着破抹布不停地擦拭着木桌,桌子腿已经被水泡得发胀,上面放个东西都摇摇欲坠。房顶是用茅草盖着的,一直下雨,漏了好几次,头几回还能用备下的茅草换上。后来茅草也用完了,只能这么将就着。 漏雨滴答水水的那块儿正好是在桌子上面,她本想把桌子挪个地方,可是木头进了水沉得很,李长青又懒得动弹。 只能一遍遍来回擦。 抹布拧干流下来的水,溅在屋里到小腿弯的水面上。姜妩见他仍美滋滋的,忙活着说了一句:“你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雨再这么下几天,咱们家就得等着喝西北风。” 李长青把酒瓶子放在嘴边,眼神厌烦地朝那儿一瞟,腾出来嘴说姜妩:“你懂个屁,光饿肚子又不是只咱们一家,要饿一块儿饿,等于谁都没饿,你着啥急。” 姜妩道:“咱们家能跟别人比么,人家都有存粮,还能撑几个月。咱家全靠卖豆腐过日子,这不米缸都要见底儿了。” 李长青被她说的烦,直接嚷嚷道:“那行,你有本事你去让老天爷别下雨。嫁过来一年多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管上我了。” 抹布摔在桌子上,姜妩脸色阴沉。 李长青把酒撂下,嗤笑着撸上去袖子,等着她发脾气。 过了会儿,姜妩问:“晌午饭吃什么?” 李长青早已经喝上酒了,醉气熏熏地说道:“老子想吃肉,你做去。” 姜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抹布往厨房去。因着雨水到了腿弯,家里的雨鞋也不顶用,又不能见天儿的把裤子打湿,只好把裤腿挽上去。 泡在雨水里,膝盖冰凉的很。李长青跟家里两位老人还好些,不用来回跑动忙活,坐在椅子上把腿翘上去,喊姜妩干这干那。 姜妩看了眼盛玉米面儿的碗,怕下雨受潮,将缸里的面都舀出来放在盆里,前几日盆子看着大了,换成了碗,这会儿却也只剩了底下一层。 凑活着够今儿吃一顿,晚上那顿怕就只能喝水了。 灶火已经被淹了,弄了个火炉子做饭,熬了些玉米面儿粥,切进去野菜,洒了点儿盐。舀到碗里,稀汤寡水的。 端到桌上,李长青爹娘从屋里出来,瞧见饭菜,当即沉下脸,不高兴得很。李长青倒没说什么,他喝了几口酒,这会狭送罚魏鹾醯摹 再说也知道家里拿不出肉来。 李长青他娘原来对姜妩不错,知晓自己儿子有个媳妇儿不容易,只是见她嫁过来这么久都没身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越看姜妩越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嫌弃我们两个老的活的久,做这些饭是巴不得我们吃完赶紧死。” 姜妩知道她在找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饭菜哪里还能瞧不上。她在婆婆刚喝了一口的时候,就已经灌下去大半,觉得腹中饱了些,抬眼说道:“我若是有那份儿心,你儿子怕是早把我掐死了,哪里还能在这儿吃东西。” 婆婆撂下碗:“你个不知道要脸的,跟我呛声?” 姜妩想息事宁人:“我哪能跟你呛声,吃饭吧。” 婆婆却不依不饶,嚷声说没法儿活了,要跟姜妩掰扯个理儿出来。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李长青几个人这些天吃的都是两个老人攒下的东西,自然没姜妩的份儿,她身上疼得厉害,连杯水都没人倒。挣扎着起来,打开窗户,伸头到外面喝了几口天上的雨水。 姜妩一瘸一拐,脸上带着伤去娘家借粮吃。当年姜妩的大哥,到了年龄想讨媳妇儿,家里没钱做聘礼,姜家二老整日整夜愁眉不展。 在这个梗节上,有人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换亲。 李长青父母跟姜家二老一拍即合。 当即就把两家的闺女送到对方家里。姜妩都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做了主。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说了算,姜妩闹了几次别扭,也不管用。 嫁到姜家的是李长青的姐姐李杏,过了一个月就有了身孕,这会儿孩子已经会喊爹娘了。姜家二老天天抱着小孙子喊心肝儿肉。 姜妩的大哥姜成也不是个东西,有了老婆孩子,便做起甩手掌柜,把家里的活儿交给李杏,地里的活儿靠给二老,自个儿打牌玩乐去。 姜妩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爹娘瞧见她过来,还鼻青脸肿的,顿时皱了眉头,问她怎么回事儿。 姜妩说是被打的,家里没粮食吃了,若是这儿宽裕些,就先借点儿给她。被打已经是常事,爹娘哪儿能不知晓,每回见了她只是问一句怎么了,也就不再说话。 听见她来借粮,姜家二老直说可怜见的,怎么过成了这样儿,又愤愤说都怪她肚子不争气,瞧瞧她嫂子进门儿没几天就有了身子。 李杏坐在椅子上抱着孩子哄,听见说到她身上,叫了声妹子。到底是自个儿娘家没饭吃了,也在一边儿帮腔,说家里粮食还够吃,不如借些过去。 姜成坐在一边儿沉着脸,皱眉毛抬下巴嚷道:“你懂什么,哄孩子去。见天儿的想把婆家东西弄到娘家去,以为生个儿子就了不得,有本事你回娘家住去!看你娘家还要不要你,泼出去的水哪儿有往回收的道理。” 李杏被说的不敢出声。 姜成看似在说自个儿婆娘,实则在数落姜妩。看了看姜妩的脸色,木然僵硬,他继续说道:“妹子,我这儿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张嘴等着吃饭,着实没法子借给你。你家里老人吃得少,你跟妹夫又是年轻抗饿” 话没说完,姜妩已经听不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双目发直,咬牙切齿说道:“姜成你跟我装什么装!小时候你挨了人打,还是我替你打回去的。我这两年被欺负的软了性子,你真当我是个泥捏的不成!” 姜成甩了脸子,沉声道:“少拿小时候说事儿,大了各过各的,瞎搅和什么?赶紧走,这儿没粮食!” 姜妩心口炸开,瞧见桌上放着剁野菜的刀,走过去拿到手里,她气得身子发抖。姜成是知道她的,倒是能忍着气,就怕醒过味儿来,啥事儿都做得出来。 他惨白了脸色,求着姜妩别犯糊涂,这一家老小都看着她,千万别做傻事儿。 姜家二老顿时哭嚎说都怪他们没本事,让自个儿孩子成了这样,李杏也求着说道:“他虽说嘴上气人,可家里总不能没个男人,孩子不能没爹啊。” 孩子也哇哇哭起来。 姜妩彻底寒了心。 走在路上,姜妩只觉得是从一处火焰山里,跳到了刀尖儿坑。她临走的时候,姜家二老给了她一小碗玉米面。低头瞧瞧,却看见手里仍握着那把菜刀。 姜妩想一走了之,可眼下身上没钱,十里八村又都知道她是李长青的婆娘,怕是还没出去就被抓了回来。 她目光仍然发直,心口胀的很,脑子突突的跳。李长青在家的院子里瞧见了她,喊她过来。姜妩像是没听见,越过他往厨房走。 李长青一把将她拽住萍掷锬米诺男耄褂胁说丁济恢澹煜蛄奖哌郑骸澳隳锛艺婀淮蠓降模チ艘惶司湍没卣饷吹愣鳌5贝蚍14沟摹;褂姓獾赌隳没乩醋錾叮俊 “要我说,你在你爹娘心里连要饭的都不如。不过比成亲的时候强多了,一点儿嫁妆没有,身上穿了红衣裳直接送过来。” 说完话,他推了姜妩一把,让她去厨房。姜妩被推的身子晃荡,碗里的玉米面洒出来些,当即李长青找着由头,撸起袖子又要打她,嘴里骂着下贱货。 姜妩挨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响,只瞧见他嘴在动,拿着菜刀的手挥起。 温热的血溅了姜妩满脸。 杀夫是重罪,李长青爹娘在衙门痛哭流涕,直呼他的儿子死得冤枉。当官的一拍惊堂木,判了姜妩游街示众,然后处以绞刑。 姜妩戴着枷锁走在街上,被人扔了一身的烂菜叶,脚步沉沉,只觉得心里不透亮。她这一辈子似乎从娘胎里出来,就注定是这么个结局,要不然就是被李长青打死。 她闹不明白,自个儿不懒不笨,做的豆腐是出了名的好吃,遇着硬茬也知道退一步,着实被逼的紧了,也不任人欺负。 凭什么落得这个下场。 她仰头看看天,雨昨日停了,城里积水散的快,脚下还有些湿。忽然瞟到酒楼上倚着栏杆往下看的男子。 二人目光正对上。 姜妩步子慢了慢,被衙役拖拽前行,她不再抬头,朝前走着。 酒楼上的男子一双眸子黑漆漆的,眉间透着一股贵气,看着姜妩的背影,问身后的人:“她犯了什么事儿?” 身后坐着的人答道:“听说是杀了自个儿男人,这女人真够狠的。” 男子瞧见游街的人走了,摇了摇头。 可惜了。 绞刑架下,衙役把姜妩的胳膊牢牢绑住。拿了两指粗的麻绳,套在她脖子上。走到后面开始使劲儿。 姜妩被勒地往后仰,脸上被憋得通红,舌头往外伸,眼睛瞪大,渐渐没了气息。 近日阴雨连绵,东城地势偏低,淹了半间屋子。桌椅板凳都泡烂了。田地栽种的粮食都被水淹死了。庄户人家靠的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如今被弄得半个米粒也剩不下,皆是愁眉不展,叫苦连天。 那没田地可种的就舒坦了些,嘴上安慰着说那地是死的,人是活的,等雨停了再种就是了,哪能被它给急死。 实则在家里偷偷说,瞧他平日家里有几分地张扬的,这会儿倒大霉了,看他还乐不乐。 李长青就是里面的一个,边看着屋里的积水,边摇头晃脑的嘬了一口酒,下吧下吧,这雨下的着实解气。 姜妩拿着破抹布不停地擦拭着木桌,桌子腿已经被水泡得发胀,上面放个东西都摇摇欲坠。房顶是用茅草盖着的,一直下雨,漏了好几次,头几回还能用备下的茅草换上。后来茅草也用完了,只能这么将就着。 漏雨滴答水水的那块儿正好是在桌子上面,她本想把桌子挪个地方,可是木头进了水沉得很,李长青又懒得动弹。 只能一遍遍来回擦。 抹布拧干流下来的水,溅在屋里到小腿弯的水面上。姜妩见他仍美滋滋的,忙活着说了一句:“你别操心旁人家的事儿,雨再这么下几天,咱们家就得等着喝西北风。” 李长青把酒瓶子放在嘴边,眼神厌烦地朝那儿一瞟,腾出来嘴说姜妩:“你懂个屁,光饿肚子又不是只咱们一家,要饿一块儿饿,等于谁都没饿,你着啥急。” 姜妩道:“咱们家能跟别人比么,人家都有存粮,还能撑几个月。咱家全靠卖豆腐过日子,这不米缸都要见底儿了。” 李长青被她说的烦,直接嚷嚷道:“那行,你有本事你去让老天爷别下雨。嫁过来一年多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管上我了。” 抹布摔在桌子上,姜妩脸色阴沉。 李长青把酒撂下,嗤笑着撸上去袖子,等着她发脾气。 过了会儿,姜妩问:“晌午饭吃什么?” 李长青早已经喝上酒了,醉气熏熏地说道:“老子想吃肉,你做去。” 姜妩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着抹布往厨房去。因着雨水到了腿弯,家里的雨鞋也不顶用,又不能见天儿的把裤子打湿,只好把裤腿挽上去。 泡在雨水里,膝盖冰凉的很。李长青跟家里两位老人还好些,不用来回跑动忙活,坐在椅子上把腿翘上去,喊姜妩干这干那。 姜妩看了眼盛玉米面儿的碗,怕下雨受潮,将缸里的面都舀出来放在盆里,前几日盆子看着大了,换成了碗,这会儿却也只剩了底下一层。 凑活着够今儿吃一顿,晚上那顿怕就只能喝水了。 灶火已经被淹了,弄了个火炉子做饭,熬了些玉米面儿粥,切进去野菜,洒了点儿盐。舀到碗里,稀汤寡水的。 端到桌上,李长青爹娘从屋里出来,瞧见饭菜,当即沉下脸,不高兴得很。李长青倒没说什么,他喝了几口酒,这会儿正上了头,晕乎乎的。 再说也知道家里拿不出肉来。 李长青他娘原来对姜妩不错,知晓自己儿子有个媳妇儿不容易,只是见她嫁过来这么久都没身孕,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越看姜妩越不顺眼。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这是嫌弃我们两个老的活的久,做这些饭是巴不得我们吃完赶紧死。” 姜妩知道她在找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这饭菜哪里还能瞧不上。她在婆婆刚喝了一口的时候,就已经灌下去大半,觉得腹中饱了些,抬眼说道:“我若是有那份儿心,你儿子怕是早把我掐死了,哪里还能在这儿吃东西。” 婆婆撂下碗:“你个不知道要脸的,跟我呛声?” 姜妩想息事宁人:“我哪能跟你呛声,吃饭吧。” 婆婆却不依不饶,嚷声说没法儿活了,要跟姜妩掰扯个理儿出来。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姜妩挨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响,只瞧见他嘴在动,拿着菜刀的手挥起。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姜妩挨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响,只瞧见他嘴在动,拿着菜刀的手挥起。 李长青被她们闹得烦,本来喝了酒正美着,这会儿全成了烦躁,一把将桌子掀翻,拧着眉毛,太阳穴的青筋露出:“都他妈别吃了,没个消停的时候。” 饭菜混在雨水里,屋里顿时脏的很。 姜妩下意识捂了捂肚子,还好吃了些东西进去。被李长青瞧见了,斜了姜妩一眼,嗤笑道:“捂肚子,你肚里除了些烂肠烂心还有啥值钱的。” 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抄起一个凳子冲姜妩抡过去,正打在她的肩上,痛得她坐在地上,裤子全湿透了。掌心一痛,被方才摔碎的碗扎了一下,她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一热,拿起碎片冲李长青刺过去。 李长青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疼得他直吸气,一把拽过来姜妩,往死里打。 姜妩昏过去四天,醒来就瞧见自个儿在炕上躺着,身上连床破被子也没有,炕边儿已经被雨水沾湿,她身上的衣裳都没干。 姜妩挨了他一巴掌,耳边嗡嗡响,只瞧见他嘴在动,拿着菜刀的手挥起。 第87章 反贼女X朝廷男(四)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媚闾俺裕巡荒咽埽俊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戮腿屏恕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话耄銮衣虻娜艘捕唷k涫怯心腔榈模17顺18涝趺捶帕希丶易约鹤聊ヒ渤隼绰簦蚬娜硕加幸桓龉咝裕囱δ镎舛蜃懦裕屠恋没坏胤健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88章 反贼女X朝廷男(五)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89章 反贼女X朝廷男(六)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第90章 反贼女X朝廷男(七) 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戏台上脂粉涂抹的如花似玉,二姨娘却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她方才突然觉得不安,感应了一下府里的鬼魂,全都没有回应。平日里她用一些闲散的灵力养着的孤魂野鬼,虽还派不上大用处,但经不住时日久了,慢慢精进。 她想借着身子不适告退,丁陈氏没允她,骂了一声没规矩,丁大户嫌坏了兴致,不耐烦地摆手,让她们安生点儿。一场戏下来,二姨娘都心不在焉。 刚散了场,丁大户命护院把家眷送回房内,谁都不可踏出房门一步。门房那儿又添了两个会拳脚的小厮,把大门守得死死的,得了命令,不到明日巳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时,不许放任何人进府。 二姨娘知晓出事儿了,又不敢确定。自从薛娘进了丁府,她再也没敢驱动丁文渊体内的邪物,怕薛娘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眼下顾不得许多,那鬼与她相处时间最长,感应也最强烈。可任凭她怎么驱动,得到的回应都十分微弱。 这表明丁文渊已不在府里。今夜府里的一切反常都说得通了。 二姨娘彻底慌了,在地上来回渡步,几次到了门口都被挡了回去。她只能盼着白天快点来临,见到丁谦,与他商量法子。 马车赶到城镇口,丁大户本想派几个会功夫的跟着,可此时他已经草木皆兵,谁都不敢再信,又想着薛娘在,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一路上薛娘与丁文渊闭眼假寐。忽然丁文渊睁眼,眼里全是痛苦,双手抱着头,不断喊叫着。 薛娘陡然一惊,伸手去拉他被挥开了,丁文渊疼痛难耐,印堂泛着淡淡黑气。薛娘忍不住心虚,他本不该发作,即便身处丁府,遭遇此事也不会有任何伤痛。只是因着丁文渊好感度高高低低,没个准数,她若早早把他医治好,哪里还有由头留下来。 她叹口气,摸出串铃准备施法。指尖刚碰到,瞬间感到又疼又麻。系统又电她了! 系统仿佛指着薛娘脑袋,认真教诲:“你把他治好干啥?现在是时候吗?还不赶紧安慰照顾去。” 哦。撩汉还是系统厉害。 可她怎么这么想把系统掐死呢。 薛娘在系统的帮助下,把丁文渊强行压制住了。系统不肯出全力,说是这样真实。薛娘满额头的汗珠子,丁文渊躺在她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薛娘用指尖在他印堂上轻点几下,顿觉舒缓许多。指尖刚离开,便旧态萌发。她冲着丁文渊背部轻拍几下,安抚着。一只手紧贴他额头,过了会儿,丁文渊神志清醒些,也不再喊痛。只是两眼直勾勾盯着薛娘。她被看的别扭。估摸着已经出了镇子,应无事了,便想松开手。 岂料,刚一动作,丁文渊立刻嚷嚷疼得厉害。薛娘皱着眉头,略一停顿,又再次覆在额头上。 系统也满意的收回了发电的技能。 丁文渊仍是盯着她看,薛娘索性任他打量,接着闭眼假寐。也不知怎么的,她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她醒了已是第二天上午,丁文渊保持着她入睡时的姿势,还在看她,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染湿了。见她醒了,丁文渊解释道:“已经到庄子,见你太过疲倦,就想着让你休息会儿。”又看了眼自己衣服,“天气虽已转凉,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出了三伏天,已然有段日子了,且哪有晚上热的道理。丁文渊倒是很注意,特意将她的衣裙避开,薛娘也没什么怒气,听了他的话反觉得想笑。 她微微颔首:“文渊可无碍了?” 丁文渊一笑,歪头看她:“身上确实爽利多了。” 真是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 薛娘心里重重叹口气:“那就下车吧,进庄子里去。” 丁文渊坦然地坐起身,先下了马车,再伸出手接薛娘。丁大户因为怕别有用心之人混进庄子,便没招丫鬟婆子。想着丁文渊与薛娘二人生活不方便,特意挑了一处较小的地方。说是偏小,却也是院子连着湖,湖挨着假山。 薛娘找了处院子住下,只有三间房,还有一处厨房。丁文渊也就势在这儿住下来,二人相互照应着。 先是烧了几大锅热水,洗漱一番。两人合力把水调好,倒入浴桶。丁文渊的衣服,不知不觉湿了一大半。衣襟被沾湿,露出放在兜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浸了水颜色变深的火折子,萎靡地躺在掌心。 丁文渊神色坦然:“真是糊涂,竟拿着斧子去找砍树的家伙什儿。” 薛娘发现她这个人设对这种耿直的装傻充愣,一点办法都没有。显然丁文渊也意识到了这点,总有办法让她说不出话来。 吃饭时,俩人都傻眼了。薛娘上辈子就没做过饭,更何况眼下还要烧火。丁文渊倒是自告奋勇,下手弄了几下,把自己折腾的灰头土脸,也讪讪罢手了。 俩人一合计,得了!出门吃去。丁大户给的银子可是足足的。 雇了两顶轿子,轿夫都说不远处的陈荷斋是最有名的酒楼。楼起三座,屋檐轻巧,挂的大红灯笼。店家小二在门口迎客,一见了他那笑容,就让人舒服得很。 点了四五个菜,都是推荐的特色。薛娘顾及着人设没敢多吃,丁文渊也浅尝即止,她真是太心痛了,这哪里是剩菜,明明就是一大盘子菜少了几片菜叶。 正准备结账走人,丁文渊忽然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薛娘面前。 薛娘顿住:“这是做什么?” 丁文渊一笑,双手放在桌上:“薛娘近日辛苦,该多吃些补补。” 薛娘挣扎了一会儿,在选择被电与吃之间十分纠结。最终犹豫地尝了一口,好吃啊。而且她居然没被电! 系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系统幽幽地说道:“规定说你与目标之间的一切良好活动,都被视为,系统不可干涉。” 薛娘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怎么才get到这个技能点!现在连看向丁文渊的目光中都带着慈爱。 丁文渊觉得薛娘对他的疏离感少了许多,甚至目光也转变得柔和,一时弄不懂是哪儿做的好了。也不敢再做其他,生怕败了好印象。只是不断给她夹菜。 薛娘也只管进餐,像只餍足的松鼠。 丁文渊看着看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信。 刚吃完饭,薛娘就变回去了,一副有礼数但不跟你交心的样子。丁文渊心里全是失落,回到庄子后兴致也不高。 就这么过了几天日子,丁文渊的好感度断断续续涨到了五十五。 薛娘对这种状态满意得很,吃饱饭,有好感度拿。系统看得直发急,这纯粹是在混日子,把主线扔到一边不管了。掰扯道理时,她总有一大堆话堵系统的嘴。 系统也知道薛娘说得是实情。被安排到这么远的庄子上住,表面上说是照顾丁文渊,实则是丁大户要清理门户。主线已经在自行发展,即便她不上心也无妨。 可这哪里是干活的态度! 丁文渊一天到晚都在薛娘房里赖着,说是一个人待着害怕。还说把他当成屋里的物件就成,且出门在外,虽说得以礼相待,但也还是要不拘小节才好。 薛娘自个儿也待着发闷,对这般说辞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好在丁文渊午后这段时间都待在他房间里,一直到傍晚,这才没让她觉得难缠。 西南院喂着一群鸽子,丁文渊每隔两日写一封信绑在鸽子身上放飞,过了一日便又飞回来。他做这些事儿,从不避讳薛娘,也不解释。 薛娘只道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不远了。再这么待下去,怕是得要胖上几斤。眼下就觉得衣裳紧了些。酒楼的菜油水大,俩人天天这么吃,哪里能不胖。她拿了主意,晚饭在家吃,把一摊子活儿交给丁文渊后就回房去了。 丁文渊这些日子身体恢复的很结实,那些苦药汤也没再喝。烧火煮饭,他的体力还是能应付的。只要别把厨房烧了就成。 薛娘沏好茶,一手拿着话本坐在贵妃榻上,脑子里跟系统聊天儿。 系统无精打采的,压根提不起跟薛娘说话的力气。大部分都是薛娘自说自话。正在系统要不耐烦爆发的时候,忽然听厨房——“砰”的一声。 薛娘惊呆了,他不仅把厨房给烧了,还给炸了? 系统十分严谨,低声提醒道:“不对劲儿,像是有鬼。” 薛娘已经跑到厨房门口了,灶台炸了,烧着的柴火冒着红色火星,撒的到处都是。丁文渊靠着墙角,面色惨白,极力想控制自己。 薛娘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心虚:“有,有鬼混进来。应该是二姨娘做的。”它本来该在鬼进门之前就发觉的,但是光顾着心情不好,就放松警惕了。 薛娘没说别的,只让系统给她开金手指捉鬼。系统痛快地答应了。那鬼还保留着生前的人形,应是刚死不久,力度也十分绵软,下手却极为狠辣。颧骨处的红痣,是生前作恶多端,死后把前世的债积攒来的。 再一细看鬼的容貌,薛娘心里顿时一惊。 第91章 反贼女X朝廷男(八)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92章 反贼女X朝廷男(九)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93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鱼锦在死之前端了碗解暑汤,以二姨娘的名头去送给丁大户。偏巧那日晌午日头正烈,她以薄纱为衣,衬得娇艳可人。丁大户在书房浑身细汗,十分烦躁地翻着账本。只让她进屋放下汤,走了便是。 鱼锦却原地不动,眉头微皱,贝齿轻咬朱唇,眼神欲语还休。丁大户一看,笑了,唤她把汤端过来。待她走到跟前儿,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端起碗正要入口,就听凳子上趴着的小哈巴狗叫了一声,冲过来把碗撞倒,舔了舔洒在地上的汤。 那狗尝了几口,顿时舌头长出,焦躁地来回跑,嘴里呜呜乱叫。 丁大户眼里的笑意凝成冰霜。 当着二姨娘的面儿,把鱼锦杖责一百,活活打死。 二姨娘哭断了肠,直呼冤枉。她哪里知道鱼锦吃了豹子胆,竟去使这不入眼的龌龊手段。见丁大户无动于衷,便狠了心拿头撞柱子,还好被小厮拉住了。 丁大户面容松动,当夜留宿。 过后,在外人眼里二姨娘的日子尤为滋润。丁陈氏也是这么想的,一日终于忍不住与丁大户争执起来:“儿子还在外面的庄子上,无人伺候照顾。你倒又怜惜起佳人来了。事儿到了梗节上,你犯什么糊涂!丁家就文渊一条血脉,若是没护好他,等你我去了,哪里有脸见爹娘!” 一番话说得丁大户愠怒,羞恼地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丁陈氏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 丁大户被说得脸色难看,气得直喘粗气。当夜二姨娘又派丫鬟来请,说是身上不痛快,他说就不过去了,让她好好歇着。 谁知丫鬟又来请了第二遍,丁大户犹豫了一番,就跟着过去了。 二姨娘抹了玫瑰香膏,屋内只点着六盏灯,纱幔飘飘,好生有情调。她娇笑着去解丁大户的衣扣,却被挡了回来。 丁大户伸手快速把衣衫尽除,衣袍一挥,便躺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温香软玉,恩爱欢好。 夜半,二人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忽见二姨娘睁开眼,悄然坐起来。黑暗中凝视着丁大户,脸上神情复杂,最后变成了迷茫。 过了会儿,她拔下头上的银簪。慢慢地凑近丁大户的脖颈,只差一用力,可此时她的手却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越抖越厉害,终于受不住地将簪子移开,背对着丁大户轻轻啜泣。 丁大户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神一片清明。枕头下压着的手松了松染了一层汗的匕首,又看了眼仍在哭的二姨娘,再次握紧匕首,闭上了眼睛。 丁陈氏听丫鬟说丁大户又跑到二姨娘房里,当即就摔了杯子。说什么也要过去大闹一番,身边的婆子劝不住,恰好管家经过,听见院里吵闹,连忙将其劝住。 丁陈氏定了心神,红着眼睛命伺候的都退下,她单独坐在椅子上发怔。过了会儿,门有节奏地响了几声,她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进门的是方才已经走了的管家。他弯着腰走到丁陈氏跟前:“越是在这个时候,夫人越是要稳住啊。莫要慌了神。” 丁陈氏带着哭腔:“你只会说些死板话,如今那个没良心的硬要往那个狐媚子房里钻,连自己儿子都不顾。文渊在庄子上都没个身边的人陪着,我想想就难受。” 管家叹口气,轻拍着丁陈氏的肩膀:“我也心疼文渊,他毕竟是事儿没多大,就是一张老爷以前痴迷过一段时日的画儿,如今又被挂了出来。迟早还得腻。你我都知道,老爷无法生育子嗣,只有文渊一条血脉,哪里能不念着他。” 丁陈氏长舒一口气,凄婉地说:“我哪儿能不知道这个理,就是寒了心。” 说是夫妻,早已是貌合神离。 一夜天明,丁文渊早早搬了板凳坐在薛娘房门前。这几日,薛娘一直避着他,吃饭虽还在一块儿,但除却吃饭外,便再无见面的时候。 他惴惴不安,翻来覆去地想准备好的说辞。 薛娘神色困倦地打开房门,看到丁文渊在门口守着,十分讶异。随后又无视他,往厨房走。不出所料,一大锅热水已经烧好,旁边的水缸也盛满了。 挽了袖子准备倒洗脸水,就见丁文渊抢先拿了洗脸盆舀了热水,又兑上凉水,调好了温度放在洗脸架子上。 薛娘仍是不理他,自顾自的洗漱好,再次准备回房。反正早饭这事儿也用不着她操心。丁文渊连忙拦住,她平静地看着他,一下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娘错身离开,丁文渊懊恼地低着头去厨房做饭。 两碗清粥,两个炒菜,两张烙饼。 自从上次薛娘单独出门后,二人就不再出门吃饭了。丁文渊全靠自己一点点儿的琢磨,从原来能减肥的厨艺,变成了能入口的水平。 薛娘原本是想着减肥,过了一两天就觉得比出去吃省事儿多了,洗完脸就有饭吃。说来奇怪,不管饭做得再怎么糟,她都没见过丁文渊灰头土脸的样子。 吃完饭,丁文渊收拾了碗筷后,又搬着板凳去门前坐着。 系统问:“你真不理他了?” 薛娘嗑着瓜子:“就算我不理他,好感度也已经到了,你操啥心。” 系统说:“我强迫症,不到一百看着难受。” 薛娘:“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多少天,只要薛娘一开门,就能看见丁文渊在门口守着。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与他说上几句话,丁文渊都能乐上半天。 薛娘天天这么跟他僵着也累得慌,光是在屋子里待着就尤为枯燥。民间话本都看了不知多少本。关系缓和了些,她也轻松,白天也出房门走走。 系统看见她这状态都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儿。 一日,她正看蚂蚁看得起劲儿,大群蚂蚁在树底下搬家。 丁文渊刚擦干手从厨房出来,过来凑热闹跟着看。跟她隔着距离,也不说话。薛娘也就没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家看自个儿家的蚂蚁。 他突然说道:“我洗了桃子,放在厨房的碗碟里。” 薛娘回头看他,他也看她。 她转过头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跟系统说他为什么会这么跟她说话。 系统纳闷:“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正常什么正常,要是平常他早把桃子拿过来了,哪儿还用她自己去拿。 系统突然觉得薛娘脸皮变厚了。 桃子带着水珠放在碗碟里,又大又红,咬一口下去,脆甜脆甜的,顺手多拿了一个给丁文渊。出了厨房,打眼一看,丁文渊正两手撑地,鼓着腮帮子,大口朝蚂蚁群吹气。 见薛娘出来,连忙慌张地站起来,解释道:“我,我帮帮它们,这样快点儿。” 系统心道,第一次见到连蚂蚁的醋都吃的人。 傍晚,天阴沉沉的,一丝凉风都寻不到。薛娘嫌天气闷热,没吃晚饭,洗了两个桃子回房吃。丁文渊把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倒了一壶酒,独酌。 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辛辣刺鼻,心像是被火烧一样。藏在心底的情绪,被这一把火烧的热烈。 他盯着薛娘的房门,猛灌了几口,呛得直咳嗽。嘴里开始叫着薛娘。 由开始的喃喃自语,大着胆子变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紧张地看了眼房门,见仍是没动静,又失落地低下头喝酒。 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树叶上。丁文渊迷糊地一摸脸全湿了,又看了看衣服,才知道下雨了。雨下得又急又大,把他的声音压住了,于是大声喊道:“薛娘,薛娘,下雨了。” 连着喊了几声,薛娘从屋里出来,把他拽进去。丁文渊已经醉了,嘴里只剩下没意识的呢喃。他浑身都湿透了,薛娘看着一肚子气。 不能喝酒,学人家玩什么孤独寂寞。 薛娘拿热帕子给他擦脸,刚擦了几下,就听他说:“雨停了就凉快了,我,我给你做饭去。” 天刚亮,薛娘就把丁文渊给叫醒了,让他赶紧出去。丁文渊还未睡醒,睡眼惺忪。被她推出房门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在她房里睡了一夜。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风尤为凉爽。被风一吹,丁文渊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定定地站在房门前。 忽听几声鸽子叫,白色的翅膀扑腾着落到眼前。 他熟练地从鸽子腿上取下信。 看着信纸半晌,丁文渊收进怀里放好。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又看向房门,静站了会儿,轻轻敲门说道:“薛娘,我找你有事商谈,你先把门打开。” 等了会儿,薛娘眉头微蹙着打开房门,问:“何事?” 丁文渊抿着唇,两只手握拳掐着掌心,硬挺着脖子直视薛娘,声音低沉:“我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物件儿,把我一起带着。” 能不能请求你,等你的事情了结,无论要去哪儿,就当我是个 第94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一) 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季邱打那天起,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往身上揽。薛娘不同意,他也不当面跟她犟。每次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就把活儿都给干了。为了这个,薛娘身上犯懒想往床上躺时,都得先把家里收拾一遍。季邱见原来的那招行不通,就每天天不亮时起床。 薛娘一睁眼,就见桌上摆着饭菜,还都是热的。把她醒来的时间掐算的特准。薛娘坐在床上愣神,哭出来的心都有。 夜里,屋外狂风作响,雪花簌簌的下。薛娘用钩子拨弄几下炉子,回到炕上裹着被子,倒了杯热茶捧在掌心,觉得犯困了喝一口。 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无神地瞪着。 突然一阵细微的声音响起,这是木板床特有的。薛娘看过去,季邱盖着被子背对她,露出一截里衣,睡得很安稳。 她轻声:“季邱。” “嗯。”声音透着清醒。 薛娘仰头,把手里的茶放炕桌上,裹着被子在炕上打滚,带着哭腔直喊系统爸爸。这种目标简直太揪心了,连个踏实觉都不让人睡。 系统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你,少睡点儿觉怕啥。” 薛娘这几天是真的憋屈。季邱这样她看着不舒服,还不能打不能骂,系统说柳如夕的人设应该很赞成季邱的做法,所以她只能暗戳戳的抢在他前面干活儿。 系统问:“他做事情减轻你的负担,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废话,他才多大的人?天天这样儿,累病了怎么办,还不是我照顾他。” 系统纳闷:“他累病?季邱除了命惨点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累病。” 这句话把薛娘点明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笨。一时之间,心里透亮了一大半儿。抱着被子发愣,茶喝多了,这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同时从床上爬起来。互相看对方,都顶着黑眼圈。薛娘打着哈欠道:“以后你想干活儿就去吧,但是有一点,不能再天不亮就起床,会长不高。” 这么折腾下去,都睡不好觉,索性随他去。 之后季邱每天都兴冲冲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转眼,大年三十到了。 薛娘把早就准备好的年货拿出来。猪肉买了二十斤,割下来一块做红烧肉,还有几斤排骨也一并炖了。前几日又去河边捞了几条鱼,杀了两条,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黄婶子送来些豆腐,白嫩嫩的。薛娘把它切成块,配着葱下锅炒,最后一勾芡,清淡又香滑。还有些花生,提前一天煮好,用盐水泡着。大年夜里正好剥着吃。桌上摆好之前买的糖。 做饭的时候,佐料碗碟,都要从橱柜里拿。季邱偏要帮忙,站在小板凳上用手够。薛娘还没说什么,他就懊恼地低下头,丧气地说:“我会长高的。” 薛娘笑着嗯了一声。然后系统就告诉她好感度五十五了。 大过年的这么吓人真的好么。 她跟季邱俩人吃了个肚圆,桌上的菜竟然没剩下多少。俩人也不说洗碗了,都往炕上一趟,听着别人家放鞭炮的声音,心里舒坦的很。 到了子时,鞭炮声突然密集起来,这个夜里亮如白昼。 季邱侧身躺在炕上,脸朝着薛娘,俩人的目光恰好撞在一起,外面鞭炮正盛,照亮他的笑容:“我终于又大了一岁。” 薛娘突然有些恍惚,像是看见丁文渊鲜衣怒马时的样子。 心下沉沉,新年已过。季邱上学的事,薛娘已经都打点好,就差去私塾拜师了。她没有再去卖凉粉,让系统开了下金手指,上山找了些名贵药材,去药店卖了换钱。药店里的老大夫,看着那药材都不舍得放下,接连问薛娘是怎么得到的。 薛娘只说是守着山,为了换钱上山采的,运气好。 老大夫感叹再三。 岂料,薛娘拉着季邱去私塾的时候,先生拒收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也不动心。薛娘陪着说软话,先生不耐烦地道出了缘由。因知晓季邱的娘不检点,家风如此不堪,哪能收他做学生。 薛娘当时一听就恼了:“大人犯错,与孩子何干。再说别人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先生多言?你若是这么想,真就迂腐到家了。以后莫要再说你是清高,真正清高的人还怕你污了他的名声。” 季邱一路上不说话,薛娘边走路边想办法。琢磨着要不要再卖些药材去另一家私塾看看。正想着,就听见责骂声。 薛娘往那儿一看,一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小孩子,拿着书站在墙根挨骂。责骂他的人是个成年男子:“这篇方子你都背多长时间了,还背不下来。今儿要是还不成,就待在医馆不许回家,一直待到背会为止。” 抬头一看,沉药斋。正是薛娘卖药材的那家店。她停住脚,心下思绪几转,看了看季邱。 季邱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发怔地看过去。薛娘正上下打量着他,过了半晌点点头,带着他进医馆去了。 说明来意,老大夫看了看季邱,忽而笑道:“这孩子我见过,上回来这儿拿药,可把我那小童气着了。” 薛娘猜想是她得风寒那回,正要说话,就听老大夫答应收季邱为徒。她连忙谢过,让季邱行拜师礼。 老大夫说薛娘拿来的药,能治不少人,是有价无市,只是店里能拿的钱有限,给的钱实在是不多。他该谢谢薛娘慷慨才是。又说季邱这孩子机灵,他看着喜欢。 薛娘刚回到家关上院门,就见季邱跟发了疯一样踢柴火垛。她吓了一跳,大声呵斥道:“你发什么疯!那个满身都是迂腐气教书匠的几句话,就让你成了这样,怎么这么没出息!” 季邱转过身,咬牙瞪目地朝她走来,怒吼:“谁让你进山的!谁让你进山的!” 薛娘就是怕他对山里有阴影,特意瞒着他。方才在药店里提到,见他没反应,薛娘还暗暗松了口气。哪想到是等着在家算账。 她叹气:“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开学的日子近了,总要把学费凑齐。” 季邱更气愤,整个人发抖:“书读不读有什么重要的,为了钱你就进山,你不要命了!” 薛娘见季邱如此激动,只好把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在耳边安抚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儿呢,什么事儿都没有。”她感觉到季邱紧绷发颤的身体,在不断的安慰中慢慢放松下来。 季邱把脸埋在薛娘的颈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濡湿,和耳边轻微的呜咽声。 光阴转瞬即逝,十年后。 医馆的老大夫头发已然全白,眼睛却有神的很。问诊了几个病人渐感体力不支,唤了在柜上抓药的人来。他身材修长,面容如玉,行为举止温和有礼,那双眼睛却带着傲气。 病人说笑道:“季大夫医术好,长得也好。像这样儿的人,真是不多见。” 季邱诊脉毕,提笔开了副药方,说了说病情,让病人去柜上抓药。老大夫在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外面落日染红了一大片云,季邱收拾好东西,与老大夫道别。边儿上圆脸的洪棋见状道:“一到点儿就往家走,不知道的以为你家里藏着宝贝,急着回去看着呢。” 季邱朝他的方向看一眼,洪棋吓得往老大夫身后躲,没想到他居然笑着点头:“是有宝贝得回去看着。” 洪棋见他走远,才从老大夫背后出来,嘴里嘟囔:“季邱今儿是怎么了。” 老大夫数落他:“自打你俩初次见面,你就去招他,季邱都不理你。后来他跟你成了师兄弟,你还招他,被收拾多少回都不长记性。” 洪棋郁闷地挠头。 薛娘正在厨房里忙活,前几日让季邱磨了点儿米粉,打算今儿做粉蒸肉。米饭已经煮好,盛到小锅里放着。空出来的灶用来炒菜。刚做好烧茄子,季邱就进门回来了。 闻见饭菜香,他皱着眉进厨房,看见薛娘正不停地翻锅铲。他洗干净手,从薛娘手里接过来,让她去歇着:“怎么又做饭了,不是说好我从医馆回来做么。” 薛娘搬了板凳坐在旁边:“我这不是发馋了,想试试新法子做肉吃么。” 季邱这才笑了,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那你说给我,我来动手做。” 这些年季邱在医馆做学徒,因为那里都是学徒忙前忙后,每月会发几吊钱当做贴补家用。这样一来,家里省着些花,也够过日子了。后来季邱出师,留在医馆坐诊,挣的钱也多了起来。 薛娘道:“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做事,哪能天天都让你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季邱敛了笑容,发现盐罐子里空了,对薛娘道:“没盐了,我昨天买了一罐放橱柜里了,你拿过来。” 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薛娘站起来去拿,打开橱柜找:“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 季邱扭头看她的背影,喉头一动,眼神移到凳子上定住,又垂下眼。薛娘找到盐了,拿着罐子转身想要递给季邱,却没注意脚下被凳子绊住,往前扑去。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季邱立刻伸手接住她,抱了个满怀。 第95章 反贼女X朝廷男(十二) 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黄婶子也会做凉粉,就索性让她动手,过后放调料的事儿薛娘再来。凉粉不一会儿就在锅里成型了,拿了个大碗盛出来,这天气凉的快。 调料准备停当,凉粉也冷透了。泡在水里,一划就切成条了。把调料倒进去拌好,颜色看着十分诱人。薛娘让黄婶子尝尝看,她夹了一筷子放嘴里,直呼过瘾好吃。 薛娘也没与她多说别的,黄婶子要走的时候,她把做好的凉粉用碗装着放到她带来的篮子里。黄婶子一再推却,薛娘都执意让她拿回去。 家里一没外人,季邱就又活泛起来,在院子里这儿跑跑,那儿逛逛。薛娘怕他冷,唤了他好几遍,他才磨磨蹭蹭地来屋里待着。 季邱眼睛亮晶晶的:“你说什么时候下雪?” 薛娘兴致缺缺:“雪有什么好看的。” 季邱不满,走到她跟前拉着手坐到怀里,下巴挨着薛娘的胳膊:“往年过冬天的时候,二狗子他们都在院子里堆雪人,带着他们娘织的手套,一点儿都不冷。我今年也想堆。” 薛娘伸手捏他鼻子:“那我也给你织,你认我当娘怎么样。” 季邱眉头一皱:“你才不是我娘。” 薛娘闻言一笑,她也没想讨这个便宜娘当,点点头道:“也是,我比你大上十岁,你喊我姐姐如何?” 季邱虎着脸盯了她半晌,开口叫:“如夕。” 薛娘怔住,眼瞧着季邱认真的神情,她朝他脑门上一弹:“该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直呼长辈名字。” 季邱也不做声,眼睛直盯着薛娘。 薛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不是被她养歪了。 过后几日,薛娘一直反思自个儿的教育方式。末了得出个结论,到底她不是专门儿做教育事业的,教孩子这活儿还得先生来。 动了这个念头,薛娘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让季邱留下来看家。镇上有两家私塾,一家是有钱人家读的,送的拜师礼动辄就上百两银子。一家则是平常人家念的,几两银子再加上一斤肉就行了。只是这私塾的先生,性情清高的很,有时你备好拜师礼,他觉得孩子不合眼缘,也一概不收。 所以这镇子上念私塾的孩子少之又少,大多都在大街胡同巷里玩闹。再过几天正是冬季入学,薛娘回家抱着钱匣子数了数,钱倒是勉强能凑够,就是再没剩余的钱了。季邱的笔墨纸砚都要花钱买,寒冬腊月的上哪儿挣钱去。 她打算还是让季邱等春天的时候再去,到那个时候做点儿买卖,手头宽裕些,季邱上学也不受罪。薛娘打定注意了,就准备与他商量。 季邱皱皱眉头:“我是想上的,可先生能收我么?” 薛娘瞪他一眼:“为啥不收,哪儿有把自己看低的。” 季邱被她凶得不好意思,低头拨弄毛线。薛娘去镇子上打听私塾的时候,买了几斤毛线回来。 季邱瞧见她织手套时,一脸不高兴,一直在薛娘耳边说他不要手套了。薛娘说毛线这么贵,说不要就不要了,往那儿一放不是糟践东西么。 季邱脱了鞋往炕上盘腿一坐,凑到薛娘脸前:“让我要也行,你别说你是我长辈。” 他一提这事儿,薛娘心里就发慌,她往后撤身子,头抵在炕柱上:“那你想怎么着,难不成还想当我长辈?” 薛娘嫌天凉,拿着被子盖住腿在床上织手套。季邱双手隔着被子拥住她的腿,下巴蹭着被子,两眼看着她,声音闷闷道:“不想。” 薛娘瞧他眼睛黑黑的,又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笑着揉他的脸:“你我虽不沾亲带故,但我总比你大上几岁,你竟如此不服我管教,看来是待你太好了。” 季邱:“嗯,你待我太好了。” 他细声软语的一句话,薛娘不忍心再与他多说。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薛娘心下疑惑,除了与黄婶子来往,其余从未多打过照面,谁会来敲她家的门。 就听外面有人喊:“这怎的不开门,有客来了。” 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 第96章 人鬼情未了(一) 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干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巴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阴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强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情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情,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性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性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床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干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情,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床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吹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薛娘沉默,似是睡过去了。季邱垂下眼,往她身边靠近。然后手搭在她的腰上。薛娘推搡了几下,就睡着了。季邱见她睡了,才带着笑闭上眼睛。 次日一大早,季邱醒过来,惦记着给薛娘做早饭。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睡得安静,忍不住想逗弄一番,伸手捏她的鼻子,却感到一片冰凉。 他吓的坐起来,在薛娘耳边喊她。 薛娘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季邱变的大声喊她,仍是如此。他惊慌失措地把薛娘搂在怀里,身体发抖:“你别吓我,快醒醒。” 渐渐他安静下来,脸上都是绝望。想起昨夜薛娘在耳边说的话,季邱看着她,听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薛娘正跟系统念叨季邱好感度的事儿。他经过昨晚已经到一百了。系统看着进度条尤为舒心,开始试着对薛娘卖萌。 系统:“你真的好棒,继续努力呀。” 薛娘带着忧愁:“我后悔了。” 系统一惊,以为她受不了这样,要消极怠工,忙安慰道:“别这么说,其实,这也算是拯救苍生啊。”实在憋不出话来,只好又干笑几声。 薛娘托着下巴叹气:“淘汰你这种系统,比拯救苍生更积福分。真后悔贪图托生好人家的许诺。” 系统静了半天,薛娘以为把它噎的没话说了,心里的郁气消了些。结果系统狠狠地呸了一声。 没等薛娘还嘴,就又听它道:“别扯了!快快快,季邱出事儿了!” 掳走季邱的是镇上一户有钱人家。府里的齐老爷年岁七十,算得上是高寿。平日里钟爱炼丹,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居住府里。钱有了,命有了,心哪里能躲得过贪婪。瞧着府里的能人施法,他心里也犯痒,盼着自个儿能在死之前得个法术。 府里有个江湖术士叫朱深,当年落魄街头,全靠齐老爷搭救。起了报恩的心,便给他出了个法子。找到生辰八字至阴的人,驱鬼上身,驯化为齐老爷所用。因他年事已高,绝无亲身修炼的可能。 派人打听许久,才有人说季邱的生辰八字。朱深怕弄错了,亲自往医馆跑了一趟,见季邱的眉心泛着清气,这才放下心。 季邱正在齐府后院,整个人呆滞地站在那儿。齐老爷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毫不掩饰眼里的贪婪之色。对一旁的朱深道:“接下来该如何?” 朱深恭敬地退后,拿出法器唤出鬼魂。顿时门窗大开,狂风四起,灌得齐老爷满鼻子凉风。季邱脸色发青,狂风全围着他转,衣摆四起。忽然眼里似是有了意识,泛起挣扎之色。朱深惊讶,连忙加快动作,从未见过意念如此强烈之人。 季邱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双手捧头。忽然狂风骤停,他晕倒在地。朱深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虚汗。哑着嗓子道:“我已将他的记忆抽取,鬼魂顺利入驻。片刻便会醒来。” 说完,他竟吐出一口鲜血。 齐老爷忙上前查看,朱深捂着胸口看躺在地上的季邱:“我没想到他反应这般激烈,竟使我遭到反噬。” 季邱紧抿着唇,双眼紧闭。忽听朱深念咒,他眼睛睁开,站起身来,呲着牙。凶恶之极,面带煞气。再无半点之前的影子。 齐老爷满意地仰头大笑,似是刺激到了季邱,他眼睛怒瞪,身子扑过去作势要咬他。吓得齐老爷连忙躲到朱深后面蹲下。 朱深呵斥:“大胆!竟忘了谁是你的主!” 季邱僵硬地停下动作,在原地站好,齐老爷这才从朱深身后出来,吁了一口气,骂道:“这孽障还真有股狠劲儿。”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斥责:“你骂谁孽障!” 话刚入耳,齐老爷后腰就挨了一脚,狠狠摔在地上,直呼活不成了。薛娘忙跑到季邱身边,看他情况如何,冲着齐老爷冷笑道:“你这种人便是活着也是祸害。” 朱深挡在齐老爷身前,与薛娘行了一礼:“高人莫动手,这实在是怪我报恩心切,动了歪心思,还望能放了恩人。” 薛娘瞥他一眼:“滚。” 然后拿出串铃,准备治疗季邱。却见季邱突然狂躁起来,朝着薛娘扑过来撕咬。薛娘连忙闪躲,季邱又停下来,面容痛苦。朱深着急地念咒,季邱发出的呻吟愈发凄厉,又开始动作。 薛娘拿着串铃朝朱深挥过去,一道亮光打得朱深断了右手,鲜血淋漓,跪倒在地。季邱这边仍追着薛娘撕咬,她看着他的样子,心里难受得很,气急自己让他遭这么大的罪。伸手试图让他安静下来,治疗的时候痛苦能减轻些。 季邱却不领情,一直围着她转,一副想下嘴咬又舍不得的样子。急得薛娘冲他吼:”你给我站好了!” 季邱下意识地站住,低下头。一如他与薛娘刚接触时的样子。 薛娘拿着串铃紧贴他的印堂,散出一片柔光,渐渐把季邱包裹住。他眉头紧皱,呜呜的呻吟着。片刻,季邱脸色如常,眉间带着深深的疲倦,软绵绵地晕在薛娘肩上。 薛娘费力的扶好季邱,他的头正顶着她的脖子,只好歪着头看地上那俩人。朱深周围一滩血,唇色苍白,无力的躺在地上。齐老爷吓得瘫软,惊恐地求薛娘放过他。 薛娘没多说,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拿串铃取他性命,齐老爷那般恐惧却没有挣扎,她心下奇怪,后来才发现,他气数早已耗尽,这么长寿竟都是拿别人的命续的。真算起来,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朱深看着齐老爷命归了西,哭了几声,便自己把性命了结。 薛娘带季邱回家,把他放在床上,顿觉肩膀酸疼得很。见他嘴唇干裂,倒了杯水,把手指沾湿,描着他的嘴唇。 刚描了半圈,手指一热,季邱把指尖含在嘴里。薛娘羞恼,放下杯子用手去拍他的脑门。季邱轻微用力,啃咬指尖。睁开眼含着笑看她。 薛娘偏过头不去瞧他:“自个儿晕倒在大街上,还得我费力去扶你回来。刚醒过来就有心思闹着玩儿,我还累得浑身疼呢。” 季邱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系统已经将那段记忆抹去。 他松开指尖,伸着脖子去瞧薛娘的神情,薛娘故意扭过身子不让他看。季邱把她拽到床上,薛娘没防备,直接倒在他身边,嘴里埋怨他乱来。 季邱双手撑在她两边,俯视着她。薛娘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季邱偏偏凑过去,两人如此反复,薛娘终于不好意思地拍他后背,眼里透着羞意。季邱笑了,突然整个人重重压在她身上。薛娘一惊,让他下去。 季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闷闷地道:“手没劲儿了。” 一句话把薛娘气笑了:“那你还不快下来,把你从那么老远拖回家,我还累着呢。” 季邱下巴支在她身上,抬眼看她:“你哪里累,我给你揉揉。”说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薛娘笑着推搡他,骂他不规矩。二人顿时闹作一团。过了半晌都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说话,季邱问薛娘他在哪儿晕倒的,薛娘说见他一直不回来,她才去寻他,竟见到他躺在一条巷子里。 季邱眉头深锁,心下奇怪得很。 晚饭是薛娘做的,一开始季邱还不乐意,她硬是从他手里把铲子夺过来。这些年薛娘好不容易学会如何把饭菜做得顺口,却被季邱弄得没了用武之地。 他二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又闹着了大半天。饭做好后,已是吹灯歇息的时候。季邱和薛娘都空着肚子,觉得胃里发饿。拿着筷子吃了几口,都觉得甚香。 薛娘停下筷子,看着季邱吃饭。 季邱扬眉问她怎么不吃,是不是吃惯他做的饭菜,她自己做的都不满意了。薛娘瞪他,季邱笑着求饶,然后夹起一筷子菜,送到薛娘嘴边。 薛娘张开嘴吃了。 季邱讶异,又夹了菜喂她。薛娘仍都吃了。 直到薛娘说吃饱了,季邱才开始吃饭。薛娘手撑在桌子上看他,忽然说出一句:“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邱正往嘴里扒拉米饭,听见她说这句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吃饭,再娶个媳妇,如果混得好,纳四五个小妾更好。” 薛娘作势要打他。 季邱笑着哄她:“快让我把饭吃了,咱们再说。” 锅饭瓢盆都洗了一遍,又烧了锅热水,二人都洗漱好,才都坐在炕上说话。薛娘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季邱把她抱在怀里,贴着耳边说:“我顺着你说,你怎么还不乐意?” 薛娘扭头看他,季邱赖在她锁骨处不抬头,低声笑道:“我们俩这么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哪有什么你不在了的话,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急什么。” 薛娘辩解:“话不是这么说,那我要真成了鬼呢?” 季邱唔了一声:“那就做一对鬼夫妻,对你来说怕是更自在。” 薛娘急了,从他怀里挣出来:“你胡说什么呢!谁与你是夫妻了!说了你得好好活着。” 季邱应付她:“今儿晚上做夫妻也不迟啊。”见薛娘瞪他,改口道,“好好好,一定纳四五个妾室让你放心。” 薛娘正色,不与他玩闹:“听见了没有。” 季邱无奈点头:“我知道了。” 薛娘还是不放心,却怕他起疑,没再敢多说。赶他下去睡觉,季邱可怜巴巴地道:“没被褥。” 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医馆的被褥没拿回来,他又赖在炕上不走,俩人睡的时候中间隔着老远。季邱一再保证说明儿肯定把被褥拿回来。 不出语气:“你都吃定我了。可你这么了解我,又何苦非要一句敷衍的话。” 第97章 人鬼情未了(二)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98章 人鬼情未了(三)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第99章 人鬼情未了(四)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第100章 人鬼情未了(五)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 第101章 人鬼情未了(六) 这还是卫司头一回闹别扭,说出来这种话。以往都是薛娘使性子,他在一边儿轻声哄着。不管薛娘怎么闹,过一会儿,俩人就又都好了。薛娘却连他因为什么发脾气,都不知晓。 这段日子,她一直凑到卫司身边儿好言好语的,却换来他这么一句话。 原本是想哄着他和好,这会儿心里的火气也上来,眼神含着委屈,嘴角有些僵硬,扯了扯,想回一句,却不知道说什么,抿着唇往外走了。 卫司早已把头扭到一边,没看她。 一闹起来就没个完。薛娘心里憋着气,能不见他就不见,白天没法子出去,怕让人瞧见有纸伞立在半空被吓着。躲在屋里发呆。 系统一直劝她,卫司就是使性子,肯定没啥事儿,再去哄哄就行了。 薛娘皱着脸,瘪瘪嘴,酝酿了哭意,仍是没哭出来。 鬼哪儿来的眼泪。再说心里的火气也正旺着,没好气地对系统说:“你这会儿又变了说法,是谁跟我说他的心思说变就变,指不定哪天就不待见我了。“ 系统叹口气,心说我这不是安慰你么。 又给她出主意:“要不你故意折腾到点儿动静出来,气气他。” 薛娘迷茫:“为啥啊?” 系统颇为嫌弃:“还能为啥,你俩不是谁都不说话么,他一说话就输了呗。” 薛娘揉着额头,久违的呵呵了它一声。 外面的日头升到了正当空,晌午家家做饭,冷风一吹,饭菜的香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哪家灶上做的饭。 卫司仍是一顿不落的在厨房忙活,跟以前一样,旁边摆着香烛,自个儿坐在一边儿吃饭菜。却没开口叫薛娘去吃饭。 薛娘也不往跟前儿凑,反正鬼不吃饭也饿不死,只是她之前嘴里发馋,再加上刚做鬼,总觉得不吃饭就饿。眼下一肚子气,哪儿还有心思嚼东西吃。 又这么过了几天,她觉得没意思的很。心里得一直有火气,稍微灭了点儿火星,就要赶紧添把柴火,然后就又气得难受。反复了几次,那堆火却灭得越来越快,柴火也快要用完了。 薛娘想了许久,卫司到底对她哪儿不好。结果到最后,她心里越来越发虚。犹豫着先开口和好,可是一瞧见他冷淡的神色,就说不出话来。抿着唇又歇了心思。 耷拉着脑袋,给自个儿鼓劲儿。不就是哄人服软么,穿了这么多世界,绣花做饭遛鸟倒茶做生意,这些都学会了。服个软儿,有什么难。 一脸坚决,趁热打铁赶紧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去找卫司,生怕待会儿又泄了气。结果没到门口,卫司就过来了。她走的太急,差点儿撞上他。卫司脸色平静,看了她一眼。 薛娘眼神飘到一边,没吭声。 卫司问了一句:“急着去哪儿?” 薛娘听着他语气平淡的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跟她的心情尤为不同。有些不痛快,闷闷的:“没什么。” 卫司见她低着头,眼神暗了暗,倏忽薛娘抬眼,他连忙变了表情,又是疏离的很。喉头滚了滚,说道:“我明儿要出去,又得过几天才回来。” 薛娘眼神一动,提着气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儿?” 卫司没接话茬,侧了侧头:“我已经把香烛都备下了,夜里天不亮我就要走。便不再来跟你说了。” 薛娘咬了咬腮帮子里面的肉,嗯了一声。 卫司在那儿站着,点了点头。门没关,屋里灌进来凉风,吹得桌椅晃动。两人皆是低着头,一句话都没再说。忽然,薛娘开口:“还有事儿?” 卫司身子僵了僵,喉咙咽了咽:“没事儿。” 仍待在原地没动。 过了半天,薛娘又问:“那你” 卫司眉间带了些气恼:“没什么事儿。”脚步发沉,重重地踩着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薛娘看了眼他的背影,把门砰一下关上,卫司的后背一颤,步子顿了顿,没扭头,继续往自个儿屋里走。 薛娘垂下眼,叹了口气。她这会儿的火气彻底消了。原来就以为他们俩是在闹脾气,眼下却觉得有些反常。看了眼窗户,卫司已经进去屋子。他到底要去哪儿,才回来一段日子,就又要走。 他开始不对劲儿,也是从镇上买菜回来开始的。 薛娘眯了眯眼睛,她倒要看看,卫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晚饭的时候,卫司做好摆在桌上,想了会儿,迈着步子走到薛娘屋门前面,皱着眉,跟门相着面。忽然吸了一口气,张开嘴要说话,又把脑袋耷拉着,抿了抿唇。 薛娘坐在屋里,听见了声响,也不动弹,竖着耳朵听。过了半天,门也没被敲响。反倒听见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这顿饭,仍然是卫司自个儿吃的。 半夜走的时候,他轻轻把门关上,看了眼薛娘的屋子,垂了眼睫,转身往院子外面走。门轻轻落锁,翻身上马。 薛娘也紧跟着出了门,让卫司瞧不见她。飘在他身边,风尤为厉害。好在他骑得快,也不会生疑。过了会儿,她有些坚持不住,一直飞,胳膊酸的慌。看了眼他的背后,悄悄坐在马背上。 身子往后,尽量不碰到他。虽说感觉不到,可卫司这人心眼儿多,能避免就避免。 冬夜的天一直是黑沉沉,扑面而来的风灌进嗓子和鼻腔,满肺的干燥和寒冷。虽已过了宵禁,镇子仍是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 卫司神情严肃,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背部绷紧僵直。薛娘忍不住轻轻环上他的腰,脸颊贴在背上,垂了眼,莫名觉得安心。 路上歇了几回,便到了京里。卫司找了家客栈住下,没有急着出去,倒像是在等人。白天的时候,卫司偶尔出门,也都是去买些东西。薛娘附在他身上带着的物件,眼巴巴地等着看他想做什么。 连着在客栈住了三天,房门被敲响。卫司在椅子上拿着书看,目光变得锐利,看了门一眼,沉声:“进来。” 封越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衫,脸上带了丝笑,把门关上,回过身:“将军。” 卫司勾着唇角:“坐下说话,身后可有人跟着?” 封越坐到卫司对面,自己倒了杯茶,弯着眼睛说:“最近我出门办事儿,往外跑的勤,跟几个尾巴也是正常,甩开才过来的。” 卫司点头,二人开始说起事情。不一会儿,他的眉头就皱在一起。薛娘在一边儿看得发愣,他们俩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上回出门好几天,就是来找封越的? 薛娘的心沉了沉,继续听他们说话。唇抿得越来越紧,卫司竟然想要谋反。这么多年,原以为他的心思已经变了,却没想到仍执着的很。 封越跟卫司商量了许久,到了晚上仍没说完。二人脸色都尤为认真,过了会儿,卫司舒出一口气,眉头展开:“行了,说的差不多了,叫些饭菜在这儿吃吧。” 封越点了点头,就要下楼找小二。卫司把他拦住,封越不解,他笑了一声:“这是皇城根底下,有几个不认识你的。来的时候遮脸,你如今还想挡着脸去点菜?” 封越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这差事真腻歪人。” 卫司起身打开门,往楼下走。留下封越跟薛娘在屋里。他四处打量了一番,伸了伸懒腰,等着卫司回来。 薛娘抿着唇,垂着眼睫想事儿。卫司若是真想做皇帝,她也能帮一把。可关键是,这样她怕卫司变了主意,想在凡间过一辈子。到时候再琢磨法子,把她困在这儿,留着陪他。 这就真玩儿砸了。虽说她有撑腰的,没人能困得住,可就怕到时候卫司不自杀。 薛娘愁得很,连连叹气。在旁边盯着他俩吃完饭,封越出了门。她这会儿就想现身走到卫司跟前儿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结果,他的神情一下变得尤为沉重,目光呆滞,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整个人心事重重。与方才封越在的时候,压根儿就是两副样子。 薛娘身子僵了僵,没吭声,往椅子上一坐,伏在半桌上,闭上眼睛。 这一夜,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跟封越见过面后,又在这儿待了一天,快到傍晚时,窗外忽听见有鸟的翅膀扑腾的声音。卫司走过去,把窗子打开,一只羽毛雪白的鸽子飞进来。他伸手捉住,从鸽腿上取下字条。 展开后,卫司才将窗户关上,把鸽子放走。光线消失,薛娘方才躲在桌子旁边,这会儿连忙凑过去看。还没到跟前,卫司已经将字条撕碎。还从抽屉里拿出蜡烛点燃,烧了个干净。 薛娘在一边儿又叹了一声。 卫司已经开始收拾包袱,来的时候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一些银子。过了片刻,下楼找伙计结钱。又从后院的马棚里牵出来马,骑上去往家走。薛娘附在他的物件上,听着周围人声鼎沸。 因着人多,马慢腾腾的。她有些发困,打了个哈欠,就准备睡去。忽听有人在旁边议论今儿菜市口杀人的事儿。 原先薛娘还以为是谁犯了事儿,当街问斩,后来才听明白是一个大官儿家里的仆人,与别人发生了争执,顺手抄起旁边摊儿上卖刀的一把刀,将人砍死了。 “当时血流了一地,那人身上全是血。看着就慎得慌。” “我听前街的王嫂子说了,被砍了多少刀?” 那人卖了个关子,没吭声,摆着手,挤眉弄眼的让人猜。薛娘在一边也听得发急,心想你倒是赶紧说啊。忽然听见卫司的声音,原来他早已将马婷下。 卫司一脸感兴趣的样儿,问了问那人:“你倒是赶紧说啊,没瞧见我都不赶路了,就等着你说完。” 旁边的人起哄。那人挠了挠脑袋,咧着嘴笑,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啥稀罕的,早上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就看了几眼,后来捕快就过来拦着不让瞧。” 卫司眉头一皱:“我听人说,就那个大官儿家里的仆人,没被抓起来?” 那人叹了叹气,有些沉重:“可不么,那天砍了人以后,捕快倒是来得挺快,全是赶我们的。对砍了人的客客气气,哪儿像要抓起来的样儿。” 旁边的人接了话茬:“真不是东西。听说被砍死的人,平日里老实的很,家里还有个老娘在。可怜的很。” 又有人问:“那是因为啥闹起来?” 神神秘秘:“听说就是踩到了仆人一脚,便揪着不放。一直骂人,后来忍不住回了一句,当时就动了刀子。” 说完叹了叹气:“真是可怜啊。” 卫司也是一脸惋惜:“那人真不是东西。” 旁边有人附和:“可不么,平日里嚣张惯了。” 不一会儿,都在说那大官儿府上的人如何肆意妄为。卫司直起后背,唇边带了丝笑意。 什么老实人,不过是个外地的死刑犯,拿钱舍命罢了。 忽然人群骚动,循着声音看去,那个大伙儿口中的仆人正大摇大摆的过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随手拎过来一个人的衣领子,辱骂了几句。 这堆人连忙散了,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卫司勒了勒缰绳,往前走。到了跟人跟前,看了他一眼。 那人不经意的对上卫司的目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别人都怕祸事临头,步伐匆忙地走,都没瞧见。薛娘却看得清清楚楚,便知道这又是卫司设的局。心里发愁,不知该怎么办。 回家的速度快了一些,但是卫司经过首饰铺的时候都会停一停,这么一来也没提前回去。他到了一家看了许多样式,都不满意,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索性在镇子上买了几包糕点回去。再晚一点就到了宵禁,什么都买不到。 薛娘看着快到家的时候,先飘了回去,将床铺弄乱,茶壶脸盆的位置挪了挪,折腾出家里有鬼的痕迹来。刚弄好,就听见门响。 她下意识地想出去,顿了顿,想起来他俩在闹别扭,看了眼天色,这会儿应是睡下了。正准备往炕上躺,卫司走到门口说:“我回来了,买了些点心,你要是爱吃,就过来拿。” 薛娘揉了揉脑袋,这是还较着劲儿。轻声应了应,也没多说什么。卫司回来后,俩人仍然像之前一样,都冷淡的很。薛娘开始想法子,不能总这么下去。 她垂了眼睫,抿着唇。半晌,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卫司要闹脾气,既然她惯着不管用,那就反着来。 天黑,卫司在厨房忙活。忽然听见院门上的锁头有动静。放下锅铲,走到厨房门口,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他眉头一皱:“去哪儿?” 薛娘也没不搭理,好声好气地说道:“出去转转,这片儿好像又来个鬼,我去瞧瞧。” 卫司脸色一下变得阴沉。冷着脸回厨房继续炒菜,盛到盘子里,没端上桌,就在厨房站着吃了几口。 薛娘出来后,到处都黑漆漆的。她还有点儿怕。腿微微发颤。系统嫌弃得很,也不知道怕啥,她现在就是鬼。 薛娘皱了皱眉,被系统这么嘀咕了几句,壮了壮胆子,走了几步路。待得久了,习惯了些。有的人家已经熄了灯,想来是睡下了。有的家里厨房还冒着烟,正做着饭。 家里稍富裕些的,都睡得晚,坐在一块儿唠家常,吃点儿东西。有的家里没银子,煤油灯要节省着用,盘算着吃饭的时辰,天一黑,正好躺炕上睡。 她在外面转悠了几圈儿,才过去一会儿,之前嫌弃在家闷得慌,可眼下还不如坐在炕上发呆。 系统在旁边给她打气:“你就想着卫司过几天就变了态度,不再闹脾气,老老实实的。是不是好受些?” 薛娘靠在一棵大树上,有气无力的,她这么折腾,倒不是全因为他闹脾气。关键是想弄清楚,碰了卫司哪根弦儿,让他想起来皇位了。她若是直接问,卫司瞒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说。 他们俩现在就是谁作的厉害,谁就是大爷。 不就是往死里作么,这事儿她在行。毕竟已经成鬼了。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薛娘飘了回去。卫司的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她看了一眼,就往自个儿屋里去了。 也不知他睡着没有。 接连好几天,薛娘都是这样,天刚一黑就出门。卫司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前看见她的时候还能说几句不冷不热的话。现在脸色阴沉,连看都不看她了。 薛娘心里反倒踏实了,再过五天左右,她就不用再往外跑了,能在炕上盖着被子睡觉。 结果还没到五天,她正准备出去,一开门瞧见卫司在那儿站着。薛娘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当没看见似的,接着往外走。到院门的时候,卫司还没开口说话。 她背对着皱了皱眉,动作放慢了一些,伸手碰了碰锁头。身后传来声音:“你一个鬼,出门用开锁么?” 薛娘撇了撇嘴,也没吭声。离开门,准备飞过院墙。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卫司拽住她的胳膊,拖着进屋。薛娘喊了句放开我,随意挣了挣,跟着进去。 薛娘掸了掸衣裳,往椅子上一坐,胳膊放在桌上托着下巴,抬眼看了看卫司。正对上他满含怒气的眼神,薛娘的心颤了颤,把目光移到别处。 等了会儿,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薛娘敛了眉头:“有事儿么,我还得出去。要有事儿,明儿白天再说吧。” 说着就要站起来,卫司忽然欺身上前,把她拦下。薛娘握着椅子把手,他的手尤为温热,覆在她的手上。 薛娘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身子往后撤了撤,一下坐回到椅子上。卫司往前倾,二人脸对脸,目光碰在一起。薛娘把脸别过去,卫司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 他轻声说道:“你闹什么脾气?” 薛娘被他弄得耳朵发痒,皱着眉,忍了忍道:“我发什么脾气,白天窝在家里,晚上还不能出去转转么。” 卫司盯着眼前白皙的耳垂,目光暗了暗,沉声:“你有家室,不在家里陪我,晚上出去转什么。” 薛娘猛地扭过头,脸冲着他:“你胡说什么,我可不记得自个儿有了家室。” 卫司勾着嘴角笑道:“是啊,你忘了。” 薛娘不与他纠缠这个,冷了脸:“让开,我要出去。” 卫司没动弹,抿着唇看着薛娘,表情尤为烦躁,别过头喘了几口气。薛娘推了推他,结果被卫司搂在怀里,她又挣扎起来。 卫司拍了她几下,薛娘瞪着他。 卫司皱着眉:“能不能安生点儿,大晚上外面这么冷,出去转悠什么。觉得在家闷,就不知道跟我说么。我带着你出去。” 薛娘低着头,弯了弯眼睛。一抬头脸上便含着怒火:“跟你说?你这些天冷着我,我哪儿还敢跟你说话。” 卫司怔了怔,随即嗤笑了一声,摇着头:“我以为你压根儿不在意。” 薛娘垂了眼睫:“我是不在意,这不天天玩儿的特高兴么。” 卫司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薛娘腻歪了这么纠缠下去,用力挣开,从他怀里出来,打算回自个儿屋里。 卫司以为她要出门,把她拽过来按在椅子上:“折腾完了没有,这些天我都由着你,这出戏也该唱完了。” 他语气暴躁的很,一下就把薛娘的火气勾上来,扯着嗓子喊:“你由着我折腾?分明是你先开始的,少来这儿胡搅蛮缠。” 卫司瞪着她,气得胸口发闷,在地上渡步。薛娘又说道:“你自个儿发神经,那天买菜回来就给我脸色看,后来还说那些话。我能有什么好脾气对你?” 卫司停住脚,转过身子盯着薛娘:“我就是发脾气了,怎么了?凭什么你说走就走,留下我在这儿等你。只要你一回来,我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我就是不乐意。” 薛娘被他一番话说的缓不过神。 卫司硬挺着脖子:“往常你闹脾气,都是我去哄你。我这回都这样了,你都没来哄我。只知道跟我吵。” “这会儿大晚上的还往外面跑,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他这段日子看着吃饭睡觉都正常的很,实则饭都是硬塞下去的。见天儿变着花样做饭,就是想让薛娘过来服软。结果都不搭理他。 想起来就憋屈,扯着嗓子:“老子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能哄你,你不能来哄我!” 薛娘瞪着眼睛,被他闹腾的心口烦得很,皱着眉喊道:“别吵吵了!” 卫司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愣住。 薛娘气的冷笑:“你还没完了,大晚上的跟我耍什么无赖。我告诉你,我当年撒泼的时候,你连胡子都还没长!” 第102章 人鬼情未了(七)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第103章 人鬼情未了(八) 朝廷的大臣们最近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他们原本就到了岁数,平日里梳发,一木梳下去,好几根头发就没了。气得直骂奴才没用。 旁边儿坐着梳洗的妾室,青丝如瀑,容貌姣好,柔声劝慰几句,大早晨的火气才消了些。 可眼下就算不梳头,稍微一碰,手心上就是头发。全因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刚死了皇帝,就来了个监国,还是几年前逃出去的叛贼。生怕他心里埋着怨恨,稍不留心就惹来杀身之祸。 谨小慎微了几天,卫司忽然召见几个大臣去商量事儿。一进到御书房,卫司的表情与以往不同,温和得很,仔细看看还带着点儿笑。 大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互相看看,脸色都有些白。 悬着心说了半天的话,卫司依然是和和气气的,他们存着疑惑,脸上也能扯一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个笑脸儿来。 从正午聊到了傍晚,奉茶的宫女换了好几次茶盏,大臣们着实没法子再喝,可卫司一再端起茶杯,还看着他们问怎么不喝,是不是觉得这儿的茶不合口味。 他们哪里能说别的,直接端起茶喝了好几口。有一个聪明的,就只是沾了沾唇。后来宫女又进到殿里奉茶,卫司张口就问:“李大人的茶杯可空了?” 那位李大人神色一变,茶杯还在自个儿手上,连忙咕咚喝了好几口,起身回话,肚子里的茶水直晃悠。 没人敢再耍心眼,又喝了两杯茶,卫司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儿。 “你们曾上折子让我登基,如今可还仍是这般的心思?” 大臣们皆称,不敢有半点不敬。 卫司点了头,又说道:“我却有个别的主意,今儿叫你们来就是想商量商量。” 他脸上平静温和,丝毫不见往日的冷漠,方才那句话的语气有了些不容置疑的意味。大臣们知晓重头戏来了,低着头,用眼角瞟了瞟旁人,心下沉沉,打起精神应对。 这位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卫司慢悠悠地说道:“眼下北边儿闹雪灾,要拨赈灾粮过去,百姓过得着实不易。登基这事儿就先放一放。” 大臣们听了生疑,北边儿闹雪灾是不假,可前不久雪已经停了,等些日子就到过年的时候,天气暖和了,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跟登基有什么冲突。 不过早先就说了先把这事儿放放,他们便点头应了。卫司垂下眼,桌上放着的茶杯通体瓷白,拿到手里把玩,温热的很。 “我虽不登基,但是要追加一个人为皇帝。“ 大臣们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惊疑不定,几个人对视,又看着卫司。他脸上的笑已经消失,神情极其严肃,眉目间藏着威严。 出了宫门,几个大臣的后背皆是出着汗,回到家后,自个儿夫人一瞧,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衣裳都湿透了。” 又拿了帕子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却压根没法子擦干净。汗一直往外出个不停。半晌,才脸色灰白的将身边儿的人推开,自个儿坐到书桌前想事儿。 这朝廷成了卫司的玩物了! 竟要追加一个女子为帝,简直是千古奇闻。心下愤慨,方才无论怎么说,都被卫司给噎了回来,他心里又惊又怒,找不到话说。这会儿到了家里,才觉得怒意难消。 冲着外面大嚷:“给我拿把刀来!” 方才被赶走的夫人还在外面守着,一直悬着心,这会儿听见里面喊,更是觉得天快塌了,腿一软就要站不住,旁边儿的丫鬟连忙扶着。 夫人喘了几口气,勉强好了些,里面见没人应声,又急又怒,连着喊了几声拿刀。 夫人沉下脸,踩着虚软的步子进去,让下人们都在外面待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呼吸极轻,身子绷紧:“老爷拿刀做什么,若是伤到了可怎么得了。” 他拿着笔洗,将里面的水倒在海棠花盆,撇过头瞪着眼睛,脸色阴沉,怒气冲冲:“伤到了怕什么,朝廷都折腾的不像样子了!赶紧拿刀来!” 夫人咬着牙含泪,说什么也不肯。 他气得将手指咬破,血挤在笔洗里面,夫人连忙走过去,见到他在纸上写字。她惊惧的拦下:“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他冷笑:“我做什么,就不信他能刚当上监国就不顾大臣的意见。” 夫人看了看纸上的字,心里明白了个大概,沉声:“老爷,您好糊涂!他既然说出了口,怎么会没想到有人阻拦。他怕是正想找个出头的立威。” “我怕他不成!” 夫人脸上滚落了几滴泪:“如今儿子这般有出息,在朝廷里有了立足之地。孙子也刚到了念书的年龄,儿媳肚子里又怀上一个。您要让这一大家子陪葬不成?我是要追着老爷去的,可他们,我着实不忍啊。” 说着便捂着脸呜咽起来。 他被哭的头疼,脑子却清醒了许多,看着旁边儿伤心的夫人,又瞧了瞧窗户外面。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瘫坐在椅子上,没了精气神。 其实这些大臣并无什么赤胆忠心,近年来经历了太多次改朝换代,无时无刻都绷紧着脑子里那根弦儿。稍微有了风吹草动,便要早作打算。 他们这回不忿,主要是卫司想追加薛娘当皇帝。若换成个男的也就罢了,可这不是欺负人么,自然难以忍下。 卫司已经准备好明儿一大批的人来上奏折。这会儿正倚在床上养精蓄锐。薛娘在一边儿看的直撇嘴,想休息倒是把眼睛闭上啊,这么死盯着她做什么。 搓了搓胳膊,坐的离他远些。却被卫司抓住了手,往怀里一拉,跌坐在床上。半个身子埋在他怀里。 卫司把撑在脑后的手挪开,抱住薛娘,嘴里嘟囔了一句:“冷的跟冰坨子似的。” 薛娘不乐意,挣扎着起身,被卫司在锁骨上咬了一下,她从怀里把手抽出来,冲着他后背打下去。他咧着嘴吸气,皱眉说真够狠的。 薛娘扬了扬眉,不与他再闹,问他明儿到底打算怎么做。 卫司嚷了一句:“问什么问,大晚上的是该聊这事儿的时候么。” 薛娘气笑了:“我倒想做别的,你能么?” 卫司正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就差吹个口哨了。忽听见这话,神情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不服气的直起来身子,打量了一番身下的人,心口憋着气。过了会儿,丧眉耷拉眼地往她身上一趟。 薛娘直嚷着重。 卫司没搭理,又感觉到在推他,这才沉声:“老实点儿,老子变鬼了非把你弄哭不可。” 薛娘怂了。 次日一大早,大臣们就结着伴儿到宫殿门口让太监禀告一声。卫司正在洗漱,听见有人传话,只说让他们等着。又让伺候的太监宫女退下,跟薛娘用了早膳。她眯着眼睛,揉了揉肚子。 卫司笑着说了句没出息,便往外走了。不再像昨儿一样,脸上不仅没了笑,反而冷着脸,让旁人说一句话都得悬着心。 大臣们稳了心神,将折子递上去。卫司打开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坐直了身子,面容变得轻松。 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事情进展顺利,追加皇帝的典礼操办起来要花费些时日,卫司又将薛娘生前的墓挪到了皇陵。 他亲自去的,手执一把油纸伞。那天的日头好得很,随行的大臣私底下嘀咕两句,觉得卫司尤为古怪。 薛娘在一边儿看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个儿的棺材。抿了抿唇,凑到卫司耳边低声说:“你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这个?” 卫司侧了侧头:“你想什么美事儿。” 薛娘听他变了说法,不禁笑了笑。他瞥了薛娘一眼,没吭声。看着前方,眯了眯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大典操办完成,薛娘也成了皇帝。卫司还烧了一套龙袍给她,看着尤为华丽。薛娘摸了好几遍,料子光滑的很。穿在身上,把头发拢上去,露出纤细白嫩的脖颈,眸光一转,威严里透着妩媚。 看的卫司心里直痒痒,动手拽了拽薛娘的衣裳,脖子以下全看不清。咬着牙让薛娘往一边儿去。 薛娘看的直乐,见他脸色变得难看,抿着唇说:“你着什么急,我就穿了一身衣裳,又没惹着你。” 卫司斜着看了她一眼:“你穿着衣裳才惹着我。” 薛娘接不住话了,扭过头不与他说话。 又过了几日,大臣们又开始上折子,请卫司登基,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已经遂了心愿,该是时候办正事儿了。 卫司看着折子叹了一声,拽过来薛娘,让她看一眼。薛娘用目光扫了扫,都是好话,夸得卫司她都不认识了。 点着头说了句:“字儿挺好看。” 卫司扬眉:“就没别的了?” 薛娘:“夸得挺假。” 卫司朝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伸了伸懒腰,后背咯吱响。薛娘凑过去给他按了按,数落道:“腿才刚好,就轮到祸害后背了。” 这些时日,薛娘一直没忘了给他治腿,她法力不强,但是架不住日积月累。慢慢他的腿就好了许多,不仔细看压根瞧不出有毛病。 前几天才彻底好清。 卫司从来不说不用治了的话,每天往床上一躺,往薛娘腿上一搭,歪着头看着薛娘给他治腿。薛娘说他哪儿像治伤的,就跟公子哥儿似的。 卫司嗤笑着没说话。 这会儿的奏折摊在桌案上,全是让卫司登基的。薛娘知晓他从前最盼着这些,垂了垂眼:“你想留下么?” 卫司正把手里的那本丢下,又找了别的来看,听见她这么问,皱着眉:“留下做什么,当一辈子和尚?” 身后的事儿总要想妥当,琢磨了半晌,又叫来几个大臣说了一番话,走的时候皆是面如土色,但是汗没像上回一样。 各个儿在家里等着宫里的信儿,连晚上睡觉都不敢把眼睛全闭上。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 殁了。 纷纷穿上官服,梳洗打扮好了往宫里走,皆是神情悲切。一通吵吵嚷嚷,才定下了下葬的日子。说是要跟被追加为皇帝的薛娘合葬。 皱着眉猜测,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后又听着人传闲话,卫司的尸身上有外伤,死的时候就他自个儿在殿里,有宫人进去看,才知晓已经咽了气。 不论怎么传,之前被卫司召见过的大臣都一口咬定,让封越称帝。卫司在的时候,兵权都到了他的手里。就算不主动提出来,皇位也是封越的了。 封越没推辞,顺势应了。下葬的那天,看了眼皇陵,神色有些恍惚。竟说不清是怎么走到了今日。 凡间事了,各有各的去处。 地府才开始变得热闹。 薛娘盯着眼前的屏风看了半天,那后面便是王母的法器,魂魄合一。阎王爷在旁边儿劝她眨眨眼睛,他看着都累。薛娘神情凝重,侧过头,问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复?” 阎王爷见她这般认真,也收起玩笑话,抿了抿唇,看着那扇屏风:“这要看他自己了。但应是用不了多久。” 薛娘惴惴不安,想过去屏风后面看看,却总是被挡回来。这是神仙用来保护自己的法子。魂魄离身,便会自动设出一道结界。 她叹了叹气,身子蹲下。靠在屏风上,盼着早点恢复过来。已经过了三日,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天界派人问了好几回,衡元君可能归,溺江的水越来越厉害。薛娘原先还能好声好气,可架不住一天问五六回,还连着问了两天。 薛娘本就脾气不好,这会儿心里又烦着,直接将问话的给赶走了。阎王爷在一边儿看的直皱眉,想说一两句,又见薛娘着实不好受,便叹着气走了。 王母听了这件事儿,摇着头笑了,原以为她去凡间走了一遭,性子有了变化,哪知还跟以往一般。 弯着眼睛命传话的以后不许再去打扰,只告诉地府的人,若衡元君恢复了,命他马上前往溺江。 阎王爷一口应下。看着薛娘啧啧称奇,王母真够宠她的。之前因着想她了,就生了个法子,把好几世缩短成这样。 薛娘每次都以死亡结束,那是因着原本的命就是这样。她所经历的都是安排好的。让她附身的人,其实就是她那几世的身体。 若按照原来的,薛娘跟衡元君几世都是互相求而不得,即便到一起,也是生憎。 可有了系统这么一打岔,命运倒是变了变,没有原来那么揪心。至少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腻歪的不得了。 要不是薛娘后来动了情,巴巴的掉眼泪。俩人估计现在已经不来往了,都回到天上各做各的差事。王母估摸着也没想到会这样,倒是间接做了一回月老。 阎王爷看了看眼神发直的薛娘,又劝了几句。过了会儿,薛娘才开口,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儿,就是想他了。” 忽听“吱吱”,狐狸灵兽跳了过来,凑到薛娘身边:“你真打算一直在这儿守着?” 它如今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跟三四岁的小娃子一样。薛娘扭头看了看,伸手撸了一把毛茸茸的尾巴:“嗯。\ 灵兽皱着眉把尾巴从她手里拽出来,折腾了半天都没弄好,气得说:“你放开。” 薛娘手一松,继续盯着屏风。 灵兽怔了怔,瘪着嘴凑过去把尾巴放在她手里:“那你轻点儿啊。” 薛娘见它一脸不情愿还要装大方的样子,弯着眼睛笑了。又过了两天,衡元君仍是没动静。 薛娘觉得头有些晕,阎王爷叹气,能不晕么,多久没休息了,再加上离结界这么近,精力肯定要受影响。 薛娘皱了皱眉,犹豫着要不要睡一会儿,刚想到这儿,眼睛就睁不开了,靠着屏风沉沉睡去。 阎王爷方才正跟她说着话,忽然没了声音,一看才知道睡着了。想着让灵兽把她驮到床上睡,刚一动作,屏风后面发出一道白光。 他眼里透出欣喜,这是醒了啊。 不多时,屏风消失,薛娘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阎王爷连忙过去扶,一双手已经将薛娘抱了起来。 他连忙施礼,衡元君神色冷峻,薄唇苍白,看了眼怀里的人,眉目弯了弯。后又对阎王爷还礼,问了一声床在哪儿。 阎王爷往右边一指。 薛娘许久未合眼,这会儿睡得尤为沉,衡元君将她贴着脸颊的碎发别到耳后。看了她半天,垂了眼,轻轻喊了她一声。 不是在叫醒她,倒像是小娃子学说话,认真又专注。 阎王爷在一边儿正要说天上的事儿,忽然过来传话的又来了,火急火燎的。说是溺江越来越厉害,等着衡元君过去。 话音还没落,就要拉着他走。 衡元君轻轻吻了吻薛娘的额头,起身打算走。阎王爷连忙叫住他:“那薛娘若是醒了,我怎么跟她说?您可有什么话要告诉她的?” 衡元君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照实说,我就不给她留话了。要不然还怎么让她想得我牙根儿都痒痒。” 说完,便转身走了。 阎王爷撇了撇嘴,这俩都不是善茬。 等薛娘醒过来,已经过了一天。一睁眼就是赶紧往屏风那儿跑。阎王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看见屏风不见了。 瞪着眼睛问人去哪儿了?后来似是想起来溺江的事儿,又改口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阎王爷清清嗓子:“你刚睡着。” 薛娘皱着眉:“他怎么不叫我。走的时候让你转告我什么话了么?” 阎王爷摇头。 薛娘神情迷茫,又问了一遍。阎王爷仍是摇头。她这才相信了。心里憋闷不已,这叫什么事儿。 灵兽过来拉她出去转转,怕她脾气上来砸了地府值钱的东西。走到了奈何桥,有一个女鬼不肯走,要在这儿等人。 灵兽问薛娘:“你猜她等的是什么人?” 薛娘见女鬼神情凄厉:“应是心爱之人。” 话音刚落,负责劝女鬼的地府神仙开始说话:“等你夫君的妾室做什么,她阳寿还有许多年,就算等到了不过就是薅头发打架,白白耽误了投胎的好时候。” 女鬼不肯:“那毒妇把我害的没了命,我怎能不出这口气。我眼下不投胎,即便是到时候投了畜生道,我也要打她一巴掌!” 神仙:“你夫君的阳寿快到了,要不你打他出气,还能赶着时辰投胎。” 女鬼皱着眉:“打我夫君做什么?” 薛娘揉着眉头,看了眼灵兽,让它带着她往别处转转,这儿看着实在闹心。灵兽在前面蹦跶,伸着爪子给薛娘介绍地盘儿。 薛娘看着应了几声,忽然瞧见一面镜子,照出来她憔悴的身影。脸色尤为难看,发髻散乱,衣裳皱巴巴的。 难不成他瞧见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灵兽在一边儿接话茬:“不是啊。” 薛娘舒了口气,稍稍安了心。 又听到:“比现在还要狼狈,衡元君把你的头发给捋顺好多。衣服也比这会儿皱。” 薛娘瞪大了眼睛,心里憋的气不上不下,这会儿全砸在心口。 连忙梳洗打扮了一番,天上也过来叫人了,让薛娘过去见王母,她早就归位了,只是念着她放不下衡元君,便让她在地府守着。 薛娘揉了揉灵兽,它皱着眉用爪子梳自己的毛发。低着头悄悄看了看薛娘的背影,瘪了瘪嘴。 到了天庭,跟王母行了礼,又说了会儿话,才提起衡元君。王母笑了,还从未见过她这么惦记过谁。 他这会儿正在溺江,水势很急,应是不轻松。薛娘神情一凛,眼里透着担心。王母摇了摇头,说若是放心不下就去瞧瞧,只是不要太过张扬,毕竟说好的是把溺江的水患治好,才允许他们在一起。 薛娘弯着眼睛应了,搂着王母的胳膊说话。 从这儿求了恩典,便可以去看衡元君,可薛娘有些犹豫。怕过去打扰他,她水性又不好,万一成了负担怎么办。 就这么硬撑了几天,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就算刚有了睡意,就梦见他了,脑子里乱哄哄的。着实扛不住了。一咬牙,避开神仙往溺江去了。还未到跟前,便觉得水汽寒冷。 飞了会儿,远远就看见滔天的水。薛娘心里一惊,连忙谨慎起来。忽然见到在水中的天兵。仔细找着里面的衡元君,生怕一不小心看漏了。 忽然听见一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水势有什么可惧怕的!” 薛娘身子一僵,循着声音看过去,他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裳,在江里挣扎。嘴里喊着鼓舞士气的话。 她眼眶有些发热,刚要叫他,就见他的神情瞬间变了,身子往下沉。 薛娘心里一惊,手脚发凉。 第104章 人鬼情未了(九) 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薛娘找出一瓦罐白面,应是柳如夕存着没舍得吃。面看上去很干净,也没生虫。她盛出来一些放到大碗里,用凉水搅成面糊。土豆削皮切成条,撮进面糊拌匀。柜子里有一整罐猪油,是今年过年村里杀猪,有人家吃不了这么多,拿到集市上卖,换几个铜板花花。柳如夕趁着这个时候,买了一些。 仍是季邱生火,他这几天烧火烧出了经验,火势可大可小。薛娘在锅底抹了一层油,盛了一勺面糊倒进去,再用锅铲摊开。 火有双灶,她让季邱拿一些大米出去淘干净,趁着一个饼烙好的时候,坐上一口大锅。季邱端着盆进来,她接过来倒进锅里。 季邱看她来回忙活,总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她,你不打算过日子了,这么败家。又把头扭向别处,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 薛娘还真是不打算过了,一次感冒让她领悟了人生。有好吃的就赶紧吃,病了吃啥都不香。再者,季邱的好感度升了百分之十,这么下去,刷到六十不是什么难事儿。可还有人生赢家这个坎儿得过,她要想法子谋个出路,不能总混日子。 针黹活儿,柳如夕做的顺手。若换了她来,定是要绣的歪七扭八。好在她看见厨房里有淀粉,这东西贱得很,集市上一个铜板能买上一大袋。各家各户都用来勾芡做汤,夏日炎热,用它做一碗凉粉,吃下去爽口得很。 这里也有人做好了去卖,里面只放些醋和盐,吃着寡淡,没多少人喜欢。薛娘想在调味儿下功夫,也不敢保证合这里人的口味。眼看冬天也不远了,这又是凉食,她心里是真没底。 可若再这么下去,指着柳如夕存的钱,怕是冬天都熬不过去。 总要冒冒险才是。 又炒了几个菜,猪油放得多,弥补了点儿没肉吃的空虚。季邱做饭时揪着心,吃起来狼吞虎咽,一点儿不含糊。 几盘菜和米饭全都见了底,薛娘怕他吃撑,连忙收了碗筷,再让他去院子里站着消消食。碗筷都洗洗干净了,薛娘着手做凉粉。 把淀粉搅成白色的水,然后往开水锅里一倒。顿时变成透明的糊。来回翻搅以免糊锅,觉得差不多了,盛出锅在一边儿放凉。 她把辣椒切碎放入小碗,又撒进去盐和醋,香油这东西太金贵,家里没有,也就省了。晚上就拿这个当饭吃,季邱吃了两碗还想再去盛,被薛娘说了几句。她一眼没照顾到,他就吃了这么多。凉粉撑肚,两碗下去当时不觉得,过后怕是夜里都睡不安生。 季邱这回没拧着来,小声说了句:“不吃就不吃。”把碗送到厨房,舀了凉水洗干净。 入夜,果不其然他在桌子上来回翻腾。薛娘乏着身子爬起来点亮煤油灯,拨了拨火苗,下炕去看看严不严重。 季邱在桌上来回换姿势,躺着也不是,趴着更难受,两手揉着肚子。眉毛皱着,脸都憋红了,眼里湿润润的。 薛娘轻拍了他一下:“让你贪吃,难不难受?” 许是难受得紧了,季邱只是苦着小脸儿没说话,还把脑袋朝薛娘怀里拱了拱。薛娘叹气,伸手给他揉揉肚子。 她问系统能不能给他治治。 系统这回淡定说道:“你感冒我都不管,他就是个吃撑了难受,你还指望我给他治?” 薛娘心定了,甭管系统给不给治,她现在知道季邱没大事儿,等着胃自然消化了就好。外面风刮得作响,她去把窗子关紧,没看见季邱想拉她衣摆,他眼神一暗,两手捂着肚子发呆,又见薛娘回来了,不自觉笑出来。 薛娘点着他的头:“还笑,哪有你这样吃东西的,撑坏了怎么办?” 季邱轻声道:“我不知道吃撑了这么不舒服,总感觉没吃饱,怕饿得难受。” 薛娘一怔,轻拍他的身子:“闭上眼,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季邱乖乖点头,嗯了一声。 薛娘靠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轻轻给他揉肚子。过了半晌,季邱呼吸均匀起来,眉头还紧皱着。她伸手轻轻抹平,看着顺眼许多。八岁的孩子,这时候才没了愁苦。 说来柳如夕也才十八岁,竟也经历了这么多。她直起身子,回炕上躺着。过了半天,眼睛睁开,全然没有睡意。薛娘看着外面漆黑,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身处何地。 系统突兀地说道:“你这么伤感干啥?” 薛娘道:“夜晚就是拿来伤感的。”它一个系统不用睡觉,哪里知道失眠的痛苦。 系统:“哦,随意。” 凉粉的生意,开始无人光顾,都嫌天凉伤身子。薛娘认为纯粹胡扯,她当年大冬天吃仨冰激凌都没事儿。那几天,薛娘跟季邱都是以凉粉当饭吃的。 后来薛娘琢磨了个法子,先免费尝尝,反正这东西也费不了多少本钱。这办法还真是奏效了,有那过路的见是免费的东西,尝了一口觉得味儿不错,就买了两碗儿回去。 主要还是那些干体力活儿的,累了一天,啃杂粮窝头喝凉水实在是没胃口。闻见薛娘这儿的凉粉,鲜辣开胃的很,一问价钱也很便宜,买了几碗当饭吃,这东西顶饱,一下午不觉得饿。 这么一来,买卖总算进了正轨。看着利薄,但架不住没本钱,就那一袋子淀粉还没用到一半,况且买的人也多。虽是有那机灵的,尝了尝知道怎么放料,回家自己琢磨也出来卖,但买过的人都有一个惯性,常来薛娘这儿买着吃,就懒得换地方。 反正总是没薛娘的生意红火。 挣了点儿钱,就要想想怎么花了。家里的棉被得重新弹一弹,要过冬了,总觉得不暖和。还有季邱身上的衣服,该给他扯块料子,做件棉衣。还得做上两件儿替换着。 家里的粮食也得买,还要留出一部分每天买菜的钱。这就是没有种地的坏处,旁人哪里用买这些。粗略算了算,若都置办下来,这钱还不够花。 她先拿钱去置办了两身衣裳,选了块豆绿色和墨蓝色的料子,小孩子穿上显得皮肤白。薛娘不会做衣裳,只好让裁缝铺给季邱量身子,又是一笔开销。 季邱还跟她闹别扭,说干啥非得去裁缝铺,她不是会做针黹活儿么。薛娘被他问到点儿上,心虚地发脾气道:“我天天这么累,还要让我抽出时间给你做衣服?” 季邱被她这么一说,沉默地低下头。薛娘以为把他唬住了,却没想到他又开口说不要了,太浪费钱,身上这衣服就挺好。 薛娘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单薄的很。到了冬天穿这身儿非冻死不可,知道他倔,索性直接扯着他往裁缝铺走。 季邱死活不肯,拖着身子往另一边儿走。薛娘火气上来了,一松手,他摔在地上。院子里是土地,他用手撑了一下,也没多疼,却咬着牙红了眼眶:“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来你家不干重活儿就算了,天天吃你的,还要让你给我做两身冬衣,凭啥呀。你都没给自己做。” 薛娘听了一愣,他这心疼人的方式也太傲娇了。 她过去伸手把他扶起来,他扭过头不看她,薛娘无奈道:“谁说你啥都不做了,柴火不都是你上林子里砍的?还要每天陪着我去卖凉粉,你还嫌不够?” 季邱回过头一瞪眼:“那算什么?别人家的小娃子都比我干得多。” 薛娘道:“行了行了,甭说了。快起来做衣服去,这衣服再穿几天非得病了不可。” 季邱:“不去!” 薛娘心里叹气,也好想有个人给她买买买,然后再义正言辞的作到底。她想了想:“成吧,我也做一套。你的料子已经买好了,不做也是浪费。快起来,上镇子去。” 粮食不着急存,还够吃。拿这些钱置办了衣服,再挣些钱把粮食买了也行。季邱终于松口了,跟着一起量好了尺寸。裁缝铺发了木牌给薛娘,让过三天再来拿衣服。 这三天薛娘又回到刚开始时,钱匣子空空的。不过穿上新棉衣的时候,还是觉得值了,浑身上下暖暖和和。她选的是银灰色的布料,觉得太冷清,让裁缝做了红色的绲边,这样看上去雅致多了。 季邱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因为这颜色耐脏,没舍得穿那件豆绿。果然衬得他脸蛋白嫩许多,这段日子吃得也饱饱的,脸颊上透出些红气。看上去招人疼得很。 薛娘把他原来的那件衣服,和剪了的衣服全扔了。季邱还不同意,硬是说等到天暖和了,洗洗还能穿。薛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娘指着衣服上的窟窿给他看,大约有六七个,光是这样补补倒也能穿,可这料子都磨薄了,估计一下水搓揉几下就全破了。 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季邱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儿,可就是舍不得。 薛娘去扔衣服的时候,他还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气得薛娘一只手推开他,一只手连忙把衣服抛出去。季邱回到薛娘身边,看着那衣服一脸可惜。 薛娘见他没再去捡,松了口气。 第105章 人鬼情未了(十) 衡元君从江里上来,就在一边儿蹲着打哆嗦。薛娘身上也被他沾了水,索性拽着他先一同去换衣裳。灵兽连忙喊:“不成不成,你俩一块儿去算怎么回事儿!” 薛娘拖着衡元君往前走,没工夫搭理它,抽空瞥了一眼:“那你跟着来。帮我扶着点儿。” 灵兽有点儿不高兴,方才还抱着它说难受,现在又这么冷淡。赖在原地不走,坐在溺江旁边,被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冷颤。 又在喊它过去,听着像是没力气了。叹了口气,啥时候都不能省心,闷闷地说道:“来了来了。” 一蹦两蹦地过去,拿爪子扶着衡元君的胳膊。薛娘伸着脖子看了看,让它把指甲收好,别伤着他。 灵兽的指甲尖利,若是不当心就会划一道口子。平常与薛娘玩闹,都是小心收起来的。这会儿她叫的急,便忘了这档子事儿。 可衡元君修为法力厉害得很,能被它一个灵兽伤到么。见薛娘认真的表情,皱着脸应了。 天宫不少神仙都瞧见了他们,薛娘停下来说了几句话,等把身上收拾利索了,再去见玉帝王母。旁的神仙见了都说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 她弯着眼睛,也没多说。急着带衡元君回去歇息。好在不多时就脱了身。衡元君身子虚的很,在溺江里挣扎了许久,也不知怎么回来的。 倒是有闲心把她拽到江里去。想到这儿,不由瞪了他一眼。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水珠擦干。 衡元君浑身瘫软,在榻上歇着,眼睛都不想睁开,刚掀起眼皮子,就瞧见薛娘一脸不满。他轻轻嗤了一声。 薛娘把手里的帕子砸他脸上。 衡元君哎呦哎呦的喊疼。 薛娘刚想骂他,灵兽在一边儿看的热闹,眨着眼睛等他们打起来。忽然薛娘冲着它过来,心里一急,撒开爪子要往一边儿躲。还是被追上,拎到半空,吓得直叫。 它啥都不怕,就怕高。来天庭的时候都是壮着胆子的,都不敢往下瞧。 薛娘被它喊的耳朵疼,走了几步,打开门往外一放,然后赶紧把门关上。灵兽挠了挠门,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它这么尖利的爪子都留不下印子。 注意力被这个吸引过去,睁着眼睛琢磨了半天。忽听里面乒铃乓啷,动静大得很,吓了它一跳。 薛娘看着摔在地上的衡元君,手连揉被磕着的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里憋了口气,撒不出来。俯下去,握住他的胳膊拽他。 衡元君顺势将她落在怀里,鼻尖是她从江里爬上来的水汽。他咧着嘴角闷声笑着。薛娘被他惹急了,挣扎着从怀里出来,张嘴说道:“你这会儿来力气了,有本事别让我扶着你回来!” 他是真累,要不然怎么会让薛娘挣脱开。抬眼看着她,可怜巴巴的。 薛娘本想把他脸上的水擦干,可他倒好,偏偏说一些浑话来气她。弄了半天,才将脸擦干净,方才正要解开他的头发,结果一不小心,被他拽了一把。 本是想让她跌倒在怀里,哪成想他自个儿摔下去了。 衡元君懊恼得很。 薛娘沉声:“能不能别闹了,先把衣裳换了,这儿是你的地盘,你衣柜摆哪儿了?” 他眨眨眼,下巴往一边儿抬了抬。 薛娘扭过头看见一扇屏风,她心里顿了顿,想起在地府的日子,情绪有些低落。迈着步子走到屏风后面,瞧见一面大衣柜。打开一看,颜色艳的很,与他平日里穿的尤为不同。 她不禁扭了扭头,隔着屏风只能瞧见人影:“你还挺挺深藏不露。” 衡元君歪在榻上,身子无力酸软,心口却像是要胀开一样,尤为舒坦。薛娘的衣裳被弄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身影,透过屏风若隐若现。 他眼神变得深沉,抿了抿唇,觉得嗓子有些干涩:“那些衣裳,你再仔细瞧瞧。” 薛娘已经将那扇柜子门关上了,重新去另一个柜子翻找,里面放的都是些浅色的衣衫。从中挑了件云白色的,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她身上的水渍。 冲着衡元君说了一声:“我看那些做什么,赶紧把衣裳换了。” 说着就要出来,又听见他使性子:“那不成,你要是不看我就不穿,在这儿躺着。” 薛娘挑眉,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不跟他较劲儿,顺手打开看了一眼,刚想说没什么特别的,忽然怔住。 衣裳并无图案,全是鲜艳的料子,裁剪却是修身的样式。 她皱眉,拿出来一件瞧了瞧,又翻了翻其他的衣裳,眼睛睁得老大,这全是女子穿的衣裳。 看了半天,脑子有点发懵:“你,你爱好挺广泛。” 在外面等着得瑟的衡元君,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愣住了,反应过来气得下床,脚刚沾地,就软绵绵地坐下,冲着里面喊:“你又在想啥,那都是给你穿的。” 薛娘垂了眼睫,犹豫地往外面伸了个脑袋:“你急什么。” 衡元君抿着唇,气得胸口起伏。就知晓她脑子笨,什么都得说明白。不搭理她,把头扭到一边。 薛娘弯了弯眼睛,看了眼手里的衣裳。 过了会儿,衡元君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忍不住扭过头看了看,心瞬间跳得厉害。呼吸变得急促。 她隔着屏风将湿衣裳换下,搭在屏风上的干帕子将身子擦干。拿起方才挑好的衣裳,慢慢穿好。动作顿了顿,听见外面粗重的呼吸声,勾起嘴角。 衣襟系好,把头发擦干,就这么垂在肩上。等着一会儿重新挽起来。正打算出去,脚步停下,把衡元君的衣裳搭在胳膊上。 他眼睛发直,胸口起伏的厉害,喉头滚了滚。 薛娘穿的是一件海棠色的衣衫,她这几日脸色苍白,现在添了几分媚意。青丝垂在腰间,有几缕碎发贴在白嫩的脖颈。 眼睛看着他,波光流转,双目含情。 歪了歪头,薛娘弯着眼睛说道:“好看么。” 衡元君没顾上说话,等了会儿,呼吸没那么急促,才说:“过来。” 她听话的过去,刚停住脚,就被他拉到怀里。耳边是炙热的呼吸,慢慢往下,脖颈被他轻吻着。她感到一阵酥麻,呼吸随着他变得急促起来。 折腾了许久,皆是累得不行。已经没法子像方才一样擦干水珠,套上衣裳了。薛娘把衡元君的手推开,看了他一眼,累的比她还厉害,连话都不想说。 撇了撇嘴,弄了浴桶,她先跳进去洗干净,然后又换了水,再费力的把衡元君给拖进去。 他抬胳膊洗澡都成了事儿。 薛娘气得骂他:“那你刚才怎么有力气了!让你松开死活都不松!” 衡元君被她骂的缩脖子,委委屈屈的。 薛娘呸了他一声。然后挽了袖子撩起水给他洗。 天宫里,玉帝跟王母端坐着,瞧着下面的俩神仙,穿衣打扮迥然不同。一个娇媚,一个冷清。 也不知道是怎么瞧上对方的。 问了问衡元君发生了何事,又是如何回来的。 衡元君略一低头:“因着之前被水蛇伤到,困在江底,所幸发现有一处藏身的地方。虽呼吸困难,但好歹撑了过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消失了许久,在他嘴里只不过三句话。薛娘用眼角看了看他,心里难受的很。 衡元君正在回玉帝的话,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等说完后,直接扭过头撞上了她的目光。 薛娘眼里满是心疼,他神情一怔,眉间带着温柔。玉帝王母瞧见了他俩的样子,不禁发笑,挥着手让他们退下,择个日子成亲。 薛娘听见乐滋滋的应了一声,衡元君却待在原地不吭声。她不解的歪过头看了看,他扬了扬眉头,轻声说道:“我如今身子还未恢复,怕是要等些日子。而且,到了天庭,之前凡间的事儿该都抹了去才是。” 他说的话,让在场的俱是一愣,薛娘脸色变得难看:“你什么意思” 话未说完,衡元君上前搂住她,轻声在耳边道:“你怎么又急了,先听我把话说完。” 薛娘一下子把他推开,他身子没力气,顺势倒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你厉害啥!这不都是你说的话么,你跟我急什么!” 薛娘冷着脸,不跟他说话。又听见他一直喊疼,抿着唇,皱眉说道:“对,我说的。现在我还这么说,咱俩谁也别再主动说一句话,就当不认识。” 王母跟玉帝看得发愣,现在总算明白这俩人为什么会到一块儿了。 都是爆脾气,还是那种往死里作的。 衡元君又怂了,委屈的从地上起来,嘟囔道:“我话都还没说完,你就又打我。” 薛娘瞪着他。 衡元君说道:“你甭瞪我,我去凡间走了一遭受多大罪,都是我上赶着找你。这回到天上了,咱俩换换成不?” 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过了几天,衡元君在宫殿里待着,肘着胳膊往门口看。那日好不容易求着薛娘应了,打算让他过过瘾。 可已经这么久了,都不见她的人影。忍着憋了好几天不去找薛娘,就等着她过来。 连门都不敢出。 怎么感觉把自个儿给套进去了。 正心口闷得很,忽听外面有动静,连忙往椅子上一靠,装作悠闲的模样,竖起耳朵听了会儿,门响了。懒散的喊了一声谁啊。 薛娘在外面不耐烦:“我!” 衡元君说道:“门开着,你一推就行。” 门打开,脚迈过门槛。衡元君下意识的起身,忽又觉得不对劲儿,清了清嗓子,把椅子挪了挪,嘟囔着说离桌子远。 薛娘压根没搭理他,手里拿着个食盒,往桌上一摆,拿出来几碟点心,和几盘菜。还有一壶酒。 看了衡元君一眼:“吃吧,尝尝看。” 他眯着眼睛,勉强压下扬起来的嘴角,看了看菜,说了一句:“怎么就这几个。” 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又夹了一筷子菜。 连着吃了好几口,才问道:“你做的?厨艺见长啊,跟原来的味儿都不一样了。” 他吃的狼吞虎咽,薛娘垂了眼睫,掩住里面的笑意。等了会儿,才轻声说:“不是我做的,是厨神新收的徒弟的手艺。” 衡元君停住筷子,嘴里的菜还没咽下,从桌案上拿了张纸。然后对薛娘说道:“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薛娘睁着眼睛:“我没糊弄你啊,直接告诉你的。” 衡元君紧抿着唇,嗤了一声,起身往一边儿走,椅子被碰倒在地上。薛娘喉咙咽了咽,去看他的脸色,差得很。 弯了弯眼睛,把椅子扶起来。尾音上扬,勾的心里发痒:“你把我娶了,我不就是你的了么。其他还计较什么?” 衡元君呼吸一顿,清了清嗓子,没吱声。 薛娘轻轻走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脸贴着心口:“好几天没见,想不想我?” 衡元君刚要点头,咬着牙忍了忍,费力的把她推开:“你少拿这狐媚子劲儿勾我,告诉你,不把我给追到手,说啥都没用。” 他梗着脖子,一副咬牙死撑的模样。 薛娘垂了眼睫,心想是再努把力趁着这会儿把他给拿下,还是顺着他一回。看了他一眼,衡元君呼吸又变得急促,连忙把头扭过去。 薛娘眯着眼睛应了。 这回是来真的了,见天儿的往他这儿跑。又是说甜言蜜语,又是送东西。可就是不让他吻她。 说是还没追到手,不能胡来。 撇撇嘴,无奈得很。 薛娘又拿了盒东西过来,打开一瞧,又是菜。衡元君挑眉头:“这回是你做的么?” 她点点头:“我特意学的,你尝尝。” 他这才动筷子,果然还是以前的味儿。想随便说两句,却看见薛娘一脸认真的表情,顿了顿,说了句好吃。 薛娘眯着眼睛笑了,拉着他往外走。衡元君没问原因,跟在身边。走了会儿,才发觉是往瑶池的路。 二人停住脚,衡元君侧着脸,看了看薛娘。 薛娘抬眼看他,勾着嘴角,轻踮着脚尖,用手蒙住他的眼。开口说道:“我现在若还把你推开,你会不会再赖上我?” 他分明就是故意跌下去的。 衡元君:“你若把我推开,我抱着你跳下去,一块儿淹死。” 薛娘轻咳了一声,准备把手放下,他却按住她的手。她皱着眉,挣了挣,仍被他死死抓着手。 忽然笑了:“我这算不算把你追到了?” 手倏然一松,她瞥了衡元君一眼。他脸色冷淡的很,仿佛不认识她一样。薛娘叹了口气,真够别扭的。 他说道:“还有事么,我该回去了。” 薛娘拉住他,用帕子将眼睛蒙上,松开了他的手。衡元君有些不安,伸手去抓她,扑了个空,顿了顿,放到身侧,握紧拳头。 仔细听着脚步声,走了二十步。应是瑶池旁边。 砰。 落水的声音。 他眉头紧紧皱着,唤了她一声,没听见回应,一把将帕子抓在手里,瞪大眼睛找她。 却看见薛娘在瑶池里。 衡元君连忙过去:“你这是做什么?” 薛娘在里面游着,浮上来,水珠流在纤细的脖颈,发丝贴在脸颊上,轻笑着:“还你啊。若是再闯一回祸,这回我来难受。” 衡元君一怔,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你又作什么?趁还没被发现赶紧上来!” 薛娘瞥他一眼:“到底是谁作?” 说完又朝远处游去。她会了水,游起来尤为柔美。衡元君咬了咬牙,朝两边儿看了看,也下水往她那边儿游。 不一会儿就到了她身边。薛娘连忙扑腾着不让他得手,衡元君已经调养过来了,身子变得有力,一下就把她制住,紧紧搂着她,在水里也不安分。 弄得薛娘脸红的很,一直瞪他。虽是在生气,可看着却像是在勾人。衡元君眸色一暗。 他知晓若是被瞧见了又是一场事儿,连忙带着她往岸边游。上岸后,薛娘从他怀里挣开:“你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琢磨出这么个法子,你还这样。” 衡元君脸色难看,觉得她脑子有问题:“方才我没来得及说你,你能不能用用心,咱俩上回是因为打起来才下凡的。跟跳瑶池有什么关系。” 薛娘莫名其妙:“那再装作打起来不就行了?” “谁信啊!” 薛娘:“怎么不信,这会儿谁不知道我在上赶着追你?我追恼了,又把你推下去,然后打了起来。哪儿不妥?” 衡元君见她一脸认真,深深地叹了口气,唯恐她再这么下去,把他俩给作死:“我认了,你追到我了行不?” 薛娘眯了眼睛,连忙点头。 衡元君拉着她偷偷回去,赶紧换衣裳去。虽说私自进入瑶池不至于再下凡,可万一寻个由头,不允许成亲了怎么办。 他提心吊胆的,薛娘却看着一点儿不急。 走了一半儿,衡元君忽然反应过来,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你算计我?” 薛娘不认账。 衡元君看了她半天,憋出来一句:“不算,重来!” 然后转过身子走了,薛娘看着他背影叹了一口气,她原来是真想追他一回,可是他一直端着架子,无论怎么样都要死撑。 分明就是心里屈服了,嘴硬。 这才想了个法子,事先求了王母。哪儿知他还耍起赖了。 薛娘在家里闷了好几天,不知道怎么让衡元君服软儿,就这样还说她作。撇撇嘴,看了眼正在吃花生的灵兽。 它大方得很,把花生盘冲她那儿推了推。 薛娘拿起几个,剥壳。咽了嘴里的说道:“你有招没?他太难弄了。” 灵兽摇着头:“你怎么到这个地步了,以前多厉害。” 她皱眉:“你再说风凉话,就别吃了。” 灵兽连忙抓起一大把花生,爪子都包不住了,漏出来掉在地上两个。薛娘瞥了它一眼,叹了口气,揉着脑袋。 灵兽被这一声叹气伤着了,这是说它没用?一皱眉,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陪你走了那么多世,那么多情况我都遇见了,这还能难得到我?” 薛娘有点儿怀疑,它气得把花生放进盘子里,沉声说了个主意。 薛娘琢磨了会儿,摸着下巴同意了。 衡元君自打这天起,就再也没听见过关于薛娘的消息。之前她不来这儿,还能打听打听在忙什么。他心里有点儿闷得慌,又想起上回,也是这么晾了他几天,后来才过来。 之后还说了许多好听的话。 他勉强稳住心神,又等了几天。在宫殿里坐不住了,往外面转悠。见着神仙就主动打招呼。衡元君的脾气坏,也是出了名的。旁的神仙遇见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可这回却一反常态,别的神仙讶异得很。说了会儿话,仍然是和和气气的。 过了会儿又说到薛娘。 这才明白过来,弯了弯眼睛:“我们也许久没见她了,不知在做什么。若是想找她,去她哪儿就是。” 谁都知道衡元君跟薛娘现在的情况,可他哪儿像个被追的。 衡元君抿了抿唇,便告辞走了。又走了片刻,遇着了薛娘的邻居,脸上堆了笑。把那个神仙吓了一跳。 听见他打听薛娘,犹豫的很。 衡元君神色一凛:“她去哪儿了?” “这个我也不好说。” 衡元君直起身子,一副打算吵架的模样。神仙连忙说:“应是在厨神那儿,最近一直在跟他徒弟学手艺。” 衡元君脸色一下黑了。 厨神那儿,灶火经常旺着。薛娘被烤的脸热,大勺拿在手里,不停翻炒着菜。扭头说了一句:“什么时候能出锅?” 厨神徒弟坐在凳子上嗑瓜子:“再等等。这菜你都做了多少遍了,怎么还没掌握好火候。” 薛娘:“你也不说这菜有多难炒,我在你这儿就学会一道菜。还指望做一桌丰盛的。” 厨神徒弟吐了瓜子皮,摇了摇头:“你啊,费这么大劲儿” 门突然推开,俩神仙下意识扭头看。 衡元君脸色阴沉,紧紧抿着唇。薛娘瞧见了他,连忙打招呼:“你怎么过来了?” 他迈着步子往薛娘跟前走,打量了厨房一番,看见正在嗑瓜子的,沉声问:“我过来做什么,那你为什么过来?” 薛娘怔了怔:“学做菜啊。” 衡元君憋着一口气,见天儿瞧不见她,合着是在这儿:“教你炒菜的在哪儿?” 薛娘的下巴往那边儿抬了抬,衡元君顺着看过去。一个穿着衣裙的女子,一脸莫名其妙。 他愣住,有点儿磕巴:“她,她就是?” 薛娘:“对啊,你不是让我追你么,灵兽出的主意。做一桌好菜,让你吃高兴了。” 衡元君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情绪,看了她半晌:“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为了点儿吃的?” 薛娘撇撇嘴,那要不还有什么法子。 衡元君倏忽笑了,好像都是注定的,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注定会爱上她。不管如何,都会变成现在的情形。 他伸出手。 “成亲吧,就算你坐在那儿不动,我都想把你往床上搂。” 正文完结。 第106章 番外(一) 夏日炎热,门口院子前种了一棵梧桐树,叶子油亮。薛慈坐在窗户前,刺眼的阳光被遮挡住,蝉鸣吵得人头疼。刚吃完午饭,都在屋里休息,她桌上摊着一份报纸。 散发着一股油墨味,边角沾了些菜汤。刚才问姑父要的,他顺手把放在餐桌上的给了她。 薛慈拿着根铅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挑出适合打工的宣传广告。 上面有许多都是要到晚上十点以后下班。她犹豫着怎么跟姑姑说。倒不是怕不同意,刚才吃饭的时候姑姑还说了前街的闺女,从放了暑假就开始打工,特别懂事儿。 然后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李楠正是准备高考的关键时期,受不得一点儿打扰,每天晚上家里连风扇都得关了,怕惹她心烦。 要是这么晚回来,肯定会吵到她。 薛慈把铅笔横着咬在嘴里,想了半天,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抹了一把,看了看旁边的那台小电扇。 又转着转着停了下来,将它拿到桌上,线拎到一边儿,把插销拔了。手指进去搭在风扇叶推了几下,转了一圈儿,又停下来。 插销重新弄好,风呜呜的吹起来,震得风扇的塑料外壳发晃,连忙调到了中档风。 折腾的身上又出了汗。悄悄踮着脚关上门,院子里有水龙头,洗了把脸。毛巾沾了水拧干,擦了擦脖子跟胳膊。 再将毛巾冲一冲,晾在院绳上。看了看姑姑的屋子,有电视的声音,应该是没睡。垂了眼睫,走到屋门前:“姑姑。” 没应声,又叫了两遍。电视音小了下去:“啊,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罗娟那儿有本书,我去借来看看。” “行,路上注意点儿。去冰柜拿根儿冰棍吃,别中暑。” 薛慈说了声不用,走到过道把自行车推出门。自行车座有些发烫,从篓子里拿了个塑料袋套上去。 日头正烈,晒得胳膊有些疼。猛蹬了几下,扑面来了股热气,鼻腔嗓子眼全都是,顿时喘不过气。 懊恼地皱眉,街边的小卖铺开着门,车上正在卸货。瞧见了薛慈:“大中午的咋出来了?也不嫌晒得慌。” 薛慈速度慢下来:“我去找同学,先走了。” 罗娟的家在另一条街上,绕了个圈子才到街口。有个支着太阳伞的摊子,冰柜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她把车子骑过去停下。 老板娘瞧见她,起身站起来作势打开冰柜:“还是老冰棍儿?” 薛慈“嗯”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五毛钱钢镚递过去。撕开包装纸,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冰冰凉。恼人的躁意顿时消了大半。 老板娘把她手里的冰棍纸收好,放到纸箱子里,摞了好几本书的厚度。 又来了一个男人,头发偏长,许是发质硬,谁也不挨谁,跟刺猬似的。穿着白色汗衫,下摆染着黑色的污渍。下面穿一条牛仔短裤,圾着人字拖。额头上都是汗,用胳膊蹭了一把,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两块钱。 老板娘打开冰柜,露出多样的雪糕:“你要哪个?” 男人挑了一会儿,薛慈手里的冰棍都吃了一半。老板娘催他,冰柜不能一直这么开着。他拿出来一个。 薛慈看了一眼,菠萝冰激凌。形状跟杯子似的,外面厚厚的一层菠萝味橙块,中间是奶油。老板娘给了他一个棍儿,他顺势蹲在地上吃。 薛慈吃冰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他神情专注,许是热的厉害,眉头一直紧皱着。他一直在吃中间的奶油,外面的冰块化得快,连忙嘬了一口。这会儿看着有点儿孩子气。 薛慈顿了顿,才注意到他的长相。面容青涩,眉毛乱糟糟的一大片,眼睛很大,双眼皮。鼻子直挺。嘴巴被冰块弄的发红。 应该跟她年龄差不了多少。 忽然腿上一凉,移开视线看了看,冰棍化了,滴答着。她连忙问老板娘要了张卫生纸,把腿上的擦干净。 冰棍化了之后粘粘的。快速吃了几口,嘴里嚼着冰块。男人手里的冰激凌来不及吃,流得手上都是,冲老板娘要卫生纸。 老板娘有些为难,刚才那是最后一块,已经没了。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黏糊糊的手心。雪糕也没心情再吃。伸出舌尖把唇上的弄干净。 薛慈怔了怔,脸颊有些发热,低下头将卫生纸拽下来一截。递过去:“这是干净的,这面儿没用过。” 男人蹲在地上,闻言抬头,看见薛慈坐在自行车上,脚踩着地,穿着短裤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肤色雪白,嘴里咬着冰棍儿,太阳晃得她微微眯着眼睛。他顿了顿,伸手拿过来,说了声:“谢谢。” 薛娘咽了咽喉咙,连忙吃完最后一口,没再看他,骑着车子往罗娟家走。 旁边儿有个垃圾堆,每过几天就有收垃圾的过来,她顺手扔到上面。 罗娟也没睡觉,在家看电视,上面放着天下第一。听见有人敲门,连忙应了一声,走过去问是谁。 薛慈在外面说快开门。 到了屋里,剩下的那点儿热意也没了。在外面热了满头大汗,进到空调屋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有罗娟自个儿在家,她打开冰箱门,扔给薛慈一个小神童。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坐在沙发上吃。 薛慈看了眼电视:“这不是去年演过的电视剧么,你还没看腻?” 罗娟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会看腻,里面男的长的多帅!” 薛慈抿了抿唇,不与她争辩,看着演的剧情。罗娟问她怎么大中午过来了,也不怕晒黑。 她伸了个懒腰,没吭声。 过了会儿,薛慈打了个哈欠,困得很。罗娟让她去屋里睡,薛慈摇摇头,跟罗娟打听:“你知道哪儿招暑假兼职么?” 罗娟看了她一眼,眉头皱起来,拿遥控器把音量关小,正对着她:“刚过暑假没几天,你就又打算打工?” 薛慈揉了揉额头,含糊的应了一声。罗娟叹了口气:“你再去之前打工的地方看看呗。” 薛慈抿着唇:“我也想过,可是他们都成了晚上十一点下班。” 罗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薛慈到了晚上才走,正碰上罗娟父母。留她在这儿吃晚饭,哪里好意思,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街上自行车变多,她谨慎着骑,忽然前面驶来一辆汽车,连忙往一边拐弯。却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乒铃乓啷的,脚腕疼得厉害。 天色全暗了下来,靠着过往的汽车灯照明。她疼得直吸凉气,侧过头看了看。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前面的人嚷嚷起来。 “你操什么心,在马路上走着,还往我摊子上撞。” 薛慈皱着眉道歉,从自行车上下来,蹲着身子看了看脚上的伤口。破了皮。 这是个修自行车的摊位,临街摆摊,每天都有车过往,偏偏今儿倒霉。陈旭眉头紧皱,把被踹倒了的自行车扶起来。 冲着薛慈说:“你把我摊子撞了,怎么着,打算赔多少。” 捡了捡那一堆家伙什,晃啷一声。 薛慈听得声音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抬头看了看,有些模糊。陈旭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想溜:“赶紧说话啊,哑巴了?” 薛慈抿着唇,带了些怒气:“我撞坏哪儿了?” 陈旭把自行车推给她看,那是被扎了带送来他这儿修的:“这不么,都撞得漏气了。” 压根儿都看不清,却也知晓他说的是胡话,薛慈气得指着脚上的伤口:“瞧瞧,我这儿可是被你摊子给碰伤的,你赔我多少钱?” 若对方是语气厉害的耍横,她还没那么生气。他的语调平静的很,带着一股说什么都对的语气。 让薛慈尤其不舒服。 陈旭嗤了一声:“还挺厉害。” 薛慈不与他多说,抓住车把就要走。却被陈旭拽住了后座,叉开腿坐上去。薛慈转过身来:“你要我赔多少?” 她语气不善,气得狠了。 陈旭看了眼地上的东西,都是铁做的,哪儿就能坏了。之所以拖住她,压根不是为了钱,天气闷热,心里自然不痛快,总想着耍混。 抬眼看她,薛慈身后有辆车开过来,星点儿光亮,稍微能看清她的脸。陈旭眯起来眼睛,似是在哪儿见过。 忽然,“唰”一声汽车从身边经过,照亮了二人的脸。 半晌,无话 街边的嘈杂声灌进耳朵里,薛慈垂了眼睫,声音听着没刚才那么生气:“我得回去了,把车子给我。” 陈旭从自行车上下来,薛慈没抬头匆匆把自行车推走,离他远了些,才骑上。陈旭盯了会儿,吹了个口哨,将摊子给收拾好。 路上人来人往,他眼睛发愣,似是在想什么事儿。过来一个车胎没气的,想用打气筒。跟陈旭商量能不能便宜点儿。 陈旭不耐烦地把打气筒扔给他,打了几下,按上气门芯。那人伸手给他钱,却见陈旭背对着他,叫了一声,也没回应。 走上前拍了拍肩膀,陈旭皱着眉转过身子:“什么事儿。没事儿赶紧走。” 那人莫名其妙,嘀咕了一句神经病。骑着车子往远处走。 陈旭盯着地面,心口憋着气,真是一次犯浑的事儿都做不得。 薛慈到了家里,已经都九点半了。姑姑薛玲正在厨房给李楠热奶,听见院门有动静,掀开塑料帘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轻点儿,楠楠在看书。” 薛慈点着头,轻手轻脚的把自行车支好。薛玲把煤气关了,从盆里拿出来装着牛奶的碗,薛慈进了厨房,准备往里走,去浴室里拿牙刷。 薛玲叫住她,皱着眉责怪:“这么晚了才回来,去同学家也不能这么晚。别人会说的。” 薛慈挤了牙膏,对她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回来的路上撞到了东西,脚上破了皮。所以才晚了。” 薛玲听她一说,连忙看了一眼,破了皮,腿上蹭了一大片黑,已经结了血痂。说了句怎么这么不当心。 忽听李楠在屋里喊:“能不能别说话了!烦死了!” 声音尤为暴躁,薛玲连忙端着牛奶过去,嘴里数落:“你真成祖宗了,别人一句话都不能说。赶紧把奶喝了,补补身子。” 薛慈打了个哈欠,去水龙头跟前刷牙。 一连许多天,薛慈都待在家没出去,薛玲跟姑父李卓白天上班儿,李楠又是天天补课,就她一个人看家。 在屋里翻来覆去的看报纸,桌上摆着月历盘,二零零六年七月十五日。她歪着头,暑假已经过去半个月,还没找到活儿干,特别烦心。 忽听门响,她走到院子里里。 罗娟见她这些天都没再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所以过来看看,顺便告诉薛慈让她去超市上班儿。 还是听她爸说的,超市有的摊位需要人手,就是工资低点儿。一个月八百块钱。九点半就关门。 她特意来告诉薛慈,别死盯着报纸上的消息。 金福超市是这片儿最大的一家,之前薛慈想进去,可不知道怎么进去打工。总不能到一个摊位面前就问,这儿招人么。 她在卖猪肉的区域,带着帽子,还有手套。等着客人来说要哪块儿肉,然后用刀把柜台里的割下来。 打工的事儿跟薛玲说了一声,她还有些不高兴,又不是养不起薛慈,干嘛非得成天去打工。正好家里来了邻居,唠家常,一说就说了老半天。 “我哥嫂走得早,就留下薛慈。我妈临走前再三嘱咐我照顾好她,可她倒好,偏要出去打工。你说我哪点儿亏待她了。” 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 李卓在边儿上连忙劝道:“你可别这么说。孩子从小到大挺懂事儿的,这不也是为了家里好么。再说了,都大学了,出去先适应适应社会也是好事儿。” 邻居也这么说,劝了一番,薛玲才好了点儿。过了会儿又说起李楠的成绩,薛玲又是叹气:“她倒是刻苦,可脑子摆在那儿。这不昨天晚上一道题,硬是做到半夜才解出来。再过一年就高考,还不知道能考个什么样儿。” 邻居笑吟吟的:“你可别这么说,楠楠这孩子看着就聪明,也知道用心。我听说上回考试还得了第几名来着?我听我家孙子说的,考的分数可好了。” 薛玲唇边带了丝笑:“第二名,她聪明什么,以后别落到要饭的地步就行。” 李卓插了一句:“你净胡说,咱闺女那心性能要饭么,就算是要饭,不是鱼翅燕窝都瞧不上。” 薛玲扑哧笑了,啐了他一口,直说不像话。 邻居在她家里串门,因着今天李楠在学校上课回来的晚,所以也不着急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哟,都九点四十了。薛慈怎么还没回来。” 薛玲被说得一愣,抬头看了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着急:“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你,你快去找找。” 她用手拽着李卓,让他赶紧出门。李卓皱着眉,看了眼外面:“她骑自行车,晚点儿正常得很,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邻居被这两口子的反应弄得惊住,连忙说道:“我就顺口那么一说,你们可别着急。从超市到咱们这儿,这点儿不回来正常。万一超市再晚关门,也说不定。” 薛玲脸色仍是不好,难看的很。 薛慈这会儿正推着车子,车胎被扎了。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路灯昏暗,有几个灯柱还坏了。她刚才往前快速蹬着,忽然一颠,心里就知道不好,果然没骑几步就不动弹了。 闷着头往前推,上了一天班儿,一直站着,腿酸的很。这会儿又这么折腾,累死了。她紧紧抿着唇:“什么破车。” 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明显。 “车子怎么了?” 薛慈被吓了一跳,心跳的极快,朝说话的地方看去。有些不清楚,只能瞧出来是个修自行车摊。 又重复了一遍:“自行车哪儿坏了?” 薛慈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了,她竟然已经走了大半条路。喉咙咽了咽,不应声,步子加快。 车子变重,拖不动了。她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又是被抓住了车后座。陈旭没等她说话,直接把车子放平,打开手电筒,查看了一番。 薛慈不自在的站在一边儿。 他抬眼:“你看着挺文静,骑车够野的,这么大的口子。” 薛慈不想搭理他,又忍不下这口气,憋了半天,说道:“太黑了看不见路。” 陈旭嗤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意思。 薛慈紧抿着唇,等着他修好。陈旭把手扬起来,抬头看着她,薛慈没明白,皱眉:“干嘛?” 陈旭打量她,眼里的情绪不知是什么,啧了几声:“我让你拿着手电,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薛慈想反驳,又知晓不能与他多说,但凡回了一句,他那儿有十句等着。接过手电给他照着。 陈旭一会儿让她蹲下,一会儿站起来,要不就是往前倾,或者退后。弄得薛慈十分羞恼:“你到底能不能补,不用你了,我自己推回去。” 陈旭扬了扬眉头:“你推不回去,轮胎我都卸下来了。” “”不要脸。 等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薛玲瞪了她好几眼,薛慈缩缩脖子不敢吭声。薛玲指了指屋里,让她赶紧进去。 八成是李楠回来了,不敢大声说话。 薛慈赶紧洗漱,往床上一躺,顿时觉得腿酸的厉害。到了第二天早上,李楠走的早,薛玲趁着上班前的时间敲薛慈的房门。 她正睡的迷糊,还以为迟到了,连忙起来。 薛玲直接问她昨晚干嘛去了。 薛慈两眼迷糊,半天没反应过来。薛玲以为她真的去乱玩了,当即变了脸色,伸手就要打她。 薛慈连忙避开,问道:“姑,你打我干嘛?” 薛玲气得脸色发白:“你说我为什么打你!跟我说是去上班,九点半就回来。昨天都几点了,你跑哪儿去了!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 薛慈揉揉眼睛:“我昨天车胎扎了,修好了才回来。你要是不信,出去瞧瞧就知道了。刚换的。” 薛玲一怔,沉声问:“你说的是实话?” 她昨夜没睡好觉,心里悬着事儿,一闭眼就是她妈质问为什么没照顾好薛慈。弄得心慌意乱的,委屈的不行。 这些年没缺过薛慈吃穿,还供她上了大学。哪点儿对不住她,凭什么一有什么事儿,就来怪她。 上班走的时候,朝薛慈的车子看了一眼,心总算是放回去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怨气却收不回去了。 薛慈第二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不敢再猛蹬,小心翼翼的看着路面。却没想到原本黑漆漆的路,有了光亮,似是从远处来的。她心里瞬间亮堂了许多,唇边不由带了丝笑。 路越来越亮,她侧头,看见陈旭的摊子上安了盏灯。骑得速度慢了慢,他正看着薛慈,二人的目光撞上,他眼里透着笑意。 薛慈连忙把头转过去,快速骑着车子。离他远了不少,却仍然觉得后背像是被人盯着。 灯一直亮着。 陈旭坐在一张凉椅上,被灯照得有些刺眼,这么大的瓦数,招了不少蚊子。他伸手拍死俩,挠了挠胳膊。 估计着这会儿已经到了有灯的地方。他起身,收摊子。 过后,薛慈每从这儿经过,都是亮堂堂的。起先不敢看陈旭,匆匆忙忙的过去。过了几天,忍不住偷偷瞟了他几眼。陈旭装模作样地坐在凉椅上打瞌睡。 薛慈见到他身边飞着的蚊子,不禁皱眉,咬的那么厉害,还能睡着? 蒙谁呢。 陈旭许是也觉得有些傻,后来索性睁开眼睛,跟薛慈打个照面。有时候还能得个笑脸儿。 却也仅此而已,一句话都没说过。 日子不知不觉快了许多,转眼到了月底。超市发了八百块钱工资,薛慈谨慎的收好。路黑,人又少,生怕出什么事儿。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路上被砖头拦住了,她皱着眉,以为是谁的恶作剧,打算拿开,就见一双鞋出现在眼前。 陈旭看了眼表,九点四十五分。以往这个点儿,早该到了,怎么还不来。朝东边儿那条路看了看,眯起来眼睛。 薛慈跟他们求饶,看着吓得不行:“我身上就七百块钱,你们要就拿去吧。” 那伙人一共有三个,叼着根烟,嘴里不三不四,夺过薛慈手里的钱,看了她一眼。薛慈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发凉。 那人上来要抓薛慈的衣裳,她连忙蹲下,捡起块砖头冲他砸去。一下子砸到了胳膊上,疼的那人直喊。剩下的两个过去查看伤势。 薛慈趁着机会赶紧跑,却又被堵了回来。她心下一沉,紧盯着面前的人。 忽然,传来一阵吊儿郎当的声音:“哟,这是在欺负人?” 薛慈眼里瞬间亮了起来,转身看见陈旭站在那儿。陈旭看了她一眼,走到跟前,把她拽到身后,冲着那仨人说道:“赶紧把钱还回来,然后滚蛋。” 仨人呸了一声,抄起家伙打他。陈旭也不是傻子,手里拿着修车的家伙,他没少打架,专挑着顾不到的地方下手。 陈旭头上和后背挨了几下子,那仨人伤得不轻。薛慈载着他到修车摊,还亮着灯。修车的工具七零八落的摊在地上。 薛慈把他扶到凉椅上,看见他头上的包:“你要紧不?我给你买点儿药去?” 陈旭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薛慈心里着急:“你等着,我现在就去。” 陈旭终于开口,皱着眉嫌弃她大惊小怪:“不就打个架么,用什么药,丢不起那人。” 薛慈:“那” 他什么都不说,薛慈也不好走,抿着唇想了半天。从车篓里把报纸拿出来,厚厚的一摞。 陈旭眉头一跳,这是要给他报纸,让他卖废品? 却看见下面藏着塑料购物袋,里面是今儿刚买的吃的,足足花了一百块。 薛慈拎着袋子走过去,灯光洒在她身上,细腻白嫩的肌肤衬得越发柔和。冲着陈旭伸过去手:“你吃吗?” 陈旭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像是被烟呛着似的,咳个不停。 第107章 番外(二)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大户吓得面色惨白:“这是荒尘院才有的叶子,中秋节镇子上的人都把晦气聚集到那里,过了十五才会消退。从不敢有人在中秋这天靠近。他怎么” 还未说完,丁陈氏已经哭得昏过去,丁大户赶紧扶她坐下。 薛娘走到床边,查看丁文渊的情况。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眼看她,就像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费力地说道:“我身上邪气未除,你我的缘分还未了。” 二姨娘当初进门儿时,没入族谱,丁陈氏就让人将她的尸首扔进了乱坟岗。丁谦被族长打断了腿,从族谱上除名。丁谦父母不依,再三争辩,最后还是丁大户出面,说此事不仅是给家族抹黑,更是犯了刑法,若他们二位不嫌丢脸面,那就上衙门说去。 丁谦父母,家中虽不如丁大户殷实,却也不愁吃穿,几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还有孙子绕膝。他们夫妇哪里敢上公堂理论这件事,那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如此,丁谦拖着断腿住进了贫民巷。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臭水沟旁发现他的尸体,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头后面有个血窟窿。 几个捕快查看一番,将街边儿讨饭的乞丐抓走。同在一块讨饭的说,乞丐一见到丁谦就恨得牙痒痒,总下死手打他,都不知道二人有何冤仇。 丁府,二姨娘与丁谦似乎从没有出现过。薛娘待在府里,看着丁陈氏如平常一样管束府中女眷,发放月例银子,只是脸颊添了些肉,笑脸儿也多起来。 丁大户倒是与之前大不一样,每天都在柜上忙活,饭点儿一准儿回府。 饭桌上,晌午的饭菜尤其丰盛,丁陈氏特意让人把桂花树下埋得两坛酒挖出来。 这时,管家进了膳厅,说是柜上的伙计有事儿找丁大户,他怕误了事情,不敢耽搁。丁大户听了眉头紧皱,直说扫兴。另一边儿丫鬟倒好酒,扑鼻一股酒香,丁陈氏递给丁大户酒杯,让他尝尝如何,别动气。 丁大户接过酒,连声称赞。 薛娘喝了口,品不出好坏,只觉得辛辣呛人。丁文渊连着喝了两杯,见她放下杯子不再斟饮,悄悄说道:“这酒劲头足,许是入不了你的口,喝多反倒伤胃,你多吃些菜。” 他说着便从丫鬟手里夺了布菜用的筷子,给薛娘夹了一筷子肉丝卷。 薛娘吃了,方才她就一直惦记着,就是不敢多吃。丁文渊看她吃得高兴,索性把自己的碗碟退到一旁,只管给她夹菜。 在丁文渊悄悄说话时,丁陈氏就注意到了。虽动作未曾犯了礼数,可说话的音量让人都听进了耳朵,其中的关怀之意,凡是长了心的都能听出来。 丁陈氏喝了口汤,开口道:“近来事多,薛娘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薛娘正咬了一口蹄髈上的肉,咽了下去才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府里的时日长了,这会儿问是否习惯,怕是要下逐客令。 她回道:“我不讲究那些。” 丁陈氏一怔,随即笑道:“薛娘真性情,就怕哪里照顾不周委屈了你。因我儿的身子,留你在府中多日,耽误了你” 话未说完,被丁文渊脸色难看地打断。 “我身子还未好清,麻烦薛娘再多留几日。府里的丫鬟小厮我待会儿就亲自去说,让他们都上心,绝不能有任何怠慢。” 薛娘淡淡一笑,点头应了:“你也不必苛刻,他们已经很尽心了。” 丁陈氏见二人全当看不见她,黑着脸多喝了几杯。丁大户只顾喝酒,觉得肚子饱了,赏了管家一杯酒喝,随后让他带路,出了膳厅。 丁陈氏也没了心思吃饭,打发了几个小妾下去,就让丫鬟扶着回房去了。薛娘跟丁文渊像是回到了庄子上,一个投喂的不亦乐乎,一个吃得欢天喜地。 薛娘在见识了丁大户一家,审二姨娘和丁谦时的威风后,也吓得想赶快换地图。可问题是,怎么让丁文渊成为人生赢家。 这世界连个新啥方厨师培训都没有。 系统给她念了句话:“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薛娘直接呵呵,又问:“那你们系统里的赢家,是什么标准?” 系统:“每个任务都得到完美。” 薛娘:“我怎么突然好同情你。” 系统叹了口气:“唉,没事儿。我认命了。” “” 薛娘想让丁文渊成为最成功的商人,可眼下有点儿行不通。一来,搭进去的时间太多,二来就是丁大户夫妇现在怕她把丁文渊勾搭走,一心想让她出府,虽然有丁文渊挡着,但她这人设可不是赖在别人家不走的主。 所以她开始考虑系统念得后一句话。 丁文渊再来找薛娘的时候,她态度温和许多,也与他说说话。丁文渊原本只是上午来这儿坐坐,后来变成下午也要过来。 连着来了几天,丁陈氏派来丫鬟问薛娘可缺些什么东西。薛娘一概装傻充愣,都打发走了。后来又一次,正巧丁文渊在这儿坐着,丫鬟又过来了,没轮到薛娘开口,丁文渊就把人赶跑了。 薛娘看他黑着脸,不由笑着道:“我都不急,反倒要把你急死了。我看你也是,见天儿的往我这儿跑,你自己的前程到一点儿也不操心。” 丁文渊蹙眉,盯着薛娘道:“我的前程便是跟着你。” “跟着我?那多没趣味。”薛娘看他又要急,打断他道,“你先听我说,你莫不如先考个功名,也好给家里一个交代,不枉费他们对你的养育。 丁文渊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莫不是要反悔,我说这几日你怎么对我好言好语,竟是打得将我甩掉的主意。” 薛娘:“我几时答应了你,何来反悔一说。再有,我又什么时候说要离开?” 丁文渊听的糊涂了。 薛娘道:“我不走,陪着你考功名。” 丁文渊哪里肯信,在地上走了几步,转身见薛娘正在喝茶,他长长出了口气,沉声道:“只要你不走,怎样都依你。” 丁文渊展现了一个作为目标的能力。看书过目不忘,做出的文章行云流水。薛娘能做的就是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吃点心喝茶。只要丁文渊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丁大户夫妇许是因为自己儿子开始上进了,对她陪在身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薛娘日子过得极其舒心,等赶考过后,她就能换地图走人了。 转眼已经到了中秋,天刚黑,外面就开始敲敲打打,好不热闹。薛娘在府里待不住了,要出去看看。丁文渊赶紧把书本放下,想换了衣服陪她一起出去。 薛娘瞪他一眼:“好好念书去,怎么如此没有定性。” 丁文渊不同意,非要跟着一块儿去。薛娘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答应带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陪着。他这才不放心的看着她出了府。 街上舞龙舞狮的队伍看着威风的很,喇叭锣鼓与鞭炮声叠加着在耳边响。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线,胭脂和香包,过往的姑娘时不时驻足。 路上来往的行人都带着笑意。人越来越多,身边跟着的丫鬟小厮,被挤来挤去,一转眼就与薛娘走散了。 薛娘见身边没人了,就到河边的大石头上等他们,顺带看别人放河灯。河面亮着烛火,盈盈波光,看得人赏心悦目。 中秋这天没有宵禁,一直到天明都有好玩儿的事儿。薛娘见他们还没找到她,也怕他们着急,就买了五串烤肉串,往丁府走。 还未到丁府,远远就看见门前灯火通明,许多奴仆往外面走。走近时,先看见她的小厮扑通跪下了,哭喊着:“薛娘回来了!” 丁文渊立刻从门里出来,一把抓住薛娘手腕:“你跑哪儿去了?” 薛娘皱眉:“我与他们走散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是啊,你怎么不一走了之呢?把跟着的人都甩开,把我也甩到一边不管,你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丁文渊瞪大双眼,激动道。 薛娘不想跟他吵,可她跟别人走散还不到半个时辰,她还怕丁文渊担心,连忙回到丁府,可他还一脸她对不起他的样子。 “我若是想走,即便是有人绑着我也能走。若真有那天,你拦得住吗?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薛娘不去看他的表情,使劲儿挣开,进府里回房。 丁文渊叫住她:“你别想走。” 等薛娘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出了府,命人不许跟着。 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薛娘憋着这口气跟系统吐槽了一个晚上,也知道丁文渊一晚上没回来。天蒙蒙亮,她气才消一点儿,就听有人吵吵着大少爷回来了。 她蒙上被子,烦的不想去听。过了会儿有小厮过来敲门,急得不得了:“薛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他一回来就不对劲儿,脸色煞白煞白的,回到府里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薛娘心道,他那是一晚上在外面晃悠累了。 丁文渊被人抬着送回颂思院,丁陈氏又在床边哭天抹泪。薛娘没见着人的时候不以为意,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儿。屋里黑气浓郁,鬼魂都聚在这里。 她连忙看丁文渊,顿时吓了一跳,他浑身上下被黑气缠绕,那些鬼魂正在吸食他的精气。这一晚上,他身上的衣服脏得不像话,沾满灰尘。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丁陈氏正在帮他擦脸,薛娘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却不小心将丁文渊的头发拽了一缕,上面粘着一片黑色的树叶。 第108章 番外(三) 市区中心,清一水的商铺,有几家住的地方也都改成门脸房,这个地段儿特别值钱。每到周末,大人都领着孩子上街转悠。现在是暑假,人流量分散,只要不是快到假期结束的前几天,都不会拥挤。 薛慈特意请了半天假,下午去街上买开学要用的东西。因为是大二,需要买的东西不多。去商场买了两套内衣,还有洗漱的东西。 学校虽然有,但这里卖的便宜些,无非就是路上拿的东西多,反正是坐火车,也没什么。 一个下午匆匆忙忙的,跟老板讨价还价半天,内衣总共便宜了三十块钱,一张一百破开,还剩下二十几块零钱。 薛慈拎着东西去了趟银行,把这段日子打工的钱都存在卡里。天色还早,虽然夜慢慢变长,可现在仍是夏天,到晚上快七点才黑。 路边儿卖烧烤的,一阵浓烟熏得薛慈直咳嗽。她把东西放到车篓子里,打算推着车走。烧烤摊儿的老板给素排刷上酱,看着特别诱人。 停住脚,看了看。生意特别好,老板的动作就没停过,瞧见薛慈站在前面,招呼了一句:“吃什么?” 薛慈看了眼玻璃后面的烤串。 牛柳,鸡肉,鱿鱼,鳕鱼,还有豆腐串,蘑菇,土豆。 她眯了眯眼睛,拿出剩下的二十多块钱,要了四串牛柳,鱿鱼、鳕鱼各来两串。素排五毛钱,要了三个。其余的素串,凑在一块儿花了三块钱。 拿了个塑料袋套住,薛慈拎着走。先吃了一串鳕鱼,又鲜又嫩。她没回家,先去了陈旭那儿。他正在忙,有辆自行车胎扎了个大口子,刚送到这儿。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晚上的时候,路上总有摁钉,一不小心就扎了胎。薛慈跟陈旭开玩笑,说是不是他撒的。 陈旭直起身子,比薛慈高了一个头,她不由抬了抬下巴,他眉头微皱,半眯着眼,语气不善:“你真把我当流氓了?” 薛慈抿了抿唇,看了眼搭在她肩上的手。 陈旭眉头皱的更深,把手挪开,冲她额头弹了一下,啧了一声。过后好几天连薛慈的手都不拉,她特别纳闷,看着陈旭挺高的个子,怎么性格这么别扭。 她这回拿了好吃的过来哄。 陈旭瞧见薛慈拿着烧烤在他面前晃,摆了摆手,让她往一边儿走:“正忙着,别在这儿碍事。” 薛慈笑眯眯的,拿出来一串牛肉,伸到他唇边。 陈旭看了她一眼,别过头,不吃。 薛慈:“快点张嘴。” 声音脆脆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陈旭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张嘴吃了一口,嚼了两下:“味儿不错,你赶紧站一边儿去。” 薛慈找个地方把车放好,坐在车座上吃东西。也不开口说话。陈旭没忍住朝她那儿看了一眼,薛慈吃的特别香。 他笑了笑:“你怎么跟饿了好几天一样,不就是烤串么,明天我带你吃个够。” 薛慈停了停,敛着眉头,认真地问:“我吃相难看?” 陈旭被她这句话逗乐了,见她要恼,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不是难看,就是看着食欲特别好,跟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一样。 薛慈撇撇嘴,还以为他想说什么,山珍海味她没吃过,但是烧烤是真好吃。吃着能不香么。 给陈旭留了几串,等干完了活儿,他坐下洗干净手,接过来吃,已经凉了,但是味儿还在。一边吃一边跟薛慈说话:“你今天去商场买什么了?” 薛慈伸了伸懒腰:“就是洗漱的东西,商场后面的铺子卖的便宜。” “知道给家里买东西了?买香皂了没,多少钱?” 薛慈看着他,没吭声。陈旭见她不说话,弄不懂又怎么了,咽下嘴里的东西:“香皂多少钱一块儿?我家里也就一盒了,改天也去买。” 薛慈揉了揉额头:“我要开学了。” 陈旭一愣,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过了会儿,舒了一口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顿了顿:“你应该都准备全了,什么时候走?” 薛慈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陈旭摸了摸脸,也没沾上东西,晃了晃脖子,打算起身,把扦子扔了。 薛慈叫了他一声。 陈旭转过身子,他表情与平常无异,喉头滚了滚:“什么事儿?” 薛慈歪歪头,盯着他看。 陈旭皱眉,步子挪动往一边儿走。忽听薛慈在背后说:“你这人真怂,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啊。” 陈旭倏地转过身子,眼里藏着怒气,薛慈瞥了他一眼,弯着嘴角:“我说错了?” 陈旭没吭声,薛慈继续说:“当初我先跟你说话,还是我先拉手,你这会儿连句话也不敢说?” 陈旭垂了眼睫,憋出来一句:“我先安的灯泡。” 薛慈眼里带着笑意,摇了摇头,从后座下来,打算骑车离开。陈旭叫了她一声,薛慈没回头看他。过了会儿,听见陈旭磨磨蹭蹭的说了句:“那你说咱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薛慈皱着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到最后那句话也没说出口,陈旭回到家里碰见之前的同学,愣了愣,过去说了会儿话。 同学穿着中规中矩,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留着寸头,比陈旭的打扮要清爽。他看见陈旭的模样,叹了叹气:“你小子怎么成这样了,当年多精神。” 陈旭没多说什么,准备往家走,又听同学说:“你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陈旭皱眉,瞬间冷了脸。 同学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就是可惜。当年你成绩那么好,你妈突然病了,你爸又走得早” 陈旭不耐烦:“说这些做什么,我还有事儿。” 见了个人,心口原本堵着的气更闷得厉害。陈旭上高中的时候成绩不错,就是母亲身子越来越差,还得天天晚上去当清洁工扫大街,坚持了一阵儿,倒在床上起不来。 陈旭虽然知道自己有出息后,可以让母亲享福,但再这么下去,恐怕连活命都成问题了。再有,家里也没钱交学费了,他想过出去兼职,可高三正是要紧的时候,哪儿有时间。 索性,跟母亲商量着退学。结果一说,母亲连着骂了几声,然后捂着脸哭。 陈旭知道这样肯定退不成,跟着一些爱打架的人胡混了一阵儿,终于拎着书包回了家。 薛慈是不知道这些的,以为他就是不爱上课才早早出来自己支个摊子。她这些天特别忙,领了超市的工资,就再也没从陈旭那儿经过。 一直在家收拾东西,棉被从学校拿回来拆洗,到现在还没缝上。匆匆忙忙准备好,才想起来没买火车票。 排了一下午的队,才买了一张站票。 骑上车的时候,才想起来陈旭,打算去他那儿走一趟,结果没看见人影,今天没出摊儿。 薛慈皱了皱眉。 后来又过了两天,她一直去看,都没见到人。心里有些慌,怕出什么事儿。她再过一天,就要走了,还想着见他一面。 失落地推着车子往家走,到了赶火车的日子,薛慈一手拎着行礼包,另一只手拽着编织袋,里面放着被子。 薛玲嘱咐她路上当心,记得把钱看好,别让人偷了。薛慈应了一声,李楠在身边舍不得她走:“你走了之后,家里就剩我了,闷得慌。” 薛玲皱眉:“我跟你爸不也在家么,现在学习那么紧张,还觉得闷,多做几道题去。” 李楠被说得不高兴,愤愤的往屋里走,砰一声关上门。 薛玲脸色不好看,薛慈低了头,说声先走了,然后出了门。走出一段距离,抬头看了看天,舒出一口气,心里松快了许多。 临走的时候,她还是往陈旭那儿看了一眼。还是没人。正要挪动脚,就听一声特别刺耳的摩托车声。 薛慈皱着眉回头,陈旭坐在摩托车上,两手握把,吹了声口哨:“走吧,特意借的,我送你去车站。” 薛慈狐疑地走过去,打量了一番:“你特意来送我?你怎么知道我自己走?” 陈旭噎住,抿了抿唇,没吭声。 他是打算到车站看看薛慈,哪儿成想见到她自己拎着大包小包。所以才出现。薛慈瞪了他一眼,把行李包递给他。陈旭熄了火,接过来放到前面,等着薛慈坐上来。 结果,她开始拉编织袋的拉链。上面放着蛋糕盒。为了以防万一,下面垫了一层白纸。陈旭愣了愣:“谁过生日?” 薛慈歪头:“那天我看到你身份证了。” 上面的出生日期就是今天。 陈旭弯着眼笑了,那是阳历的生日,他平常都是过阴历,今年生日早过去了。薛慈把蛋糕放到后座上,陈旭也从摩托车上下来。 俩人分着吃了一块。 陈旭嚼着蛋糕,垂了眼看薛慈,怔了会儿,把打算说的话咽下去。坐到摩托车上,风特别大,薛慈躲在他的背后,头发往后吹。到了车站,陈旭的头发乱糟糟的,跟早上刚睡醒似的。 薛慈笑了几声,陈旭嫌弃她大惊小怪。车还没到点儿,俩人在候车室等了会儿。这里卖的饮料挺贵的,陈旭买了两瓶,给薛慈把瓶盖拧开。 问了一句:“你爸妈也不来送你?放心让你自几来?” 薛慈咽下橙汁:“我爸妈不在了。” 陈旭怔住,正在喝饮料,呛着咳了几声。 薛慈拍拍他的后背,陈旭感觉好了一点儿,让她把手拿开,还是有些咳嗽,看着薛慈的眼神透着心疼。 薛慈弯了弯眼睛:“你觉得我惨?今天我可是还请你吃蛋糕了。” 陈旭看了她半天,嗯了一声。薛慈接着说:“我住在姑姑家,不好事事都麻烦。能自己做的事情,就都做了。” 陈旭抿着唇:“你去打工也是因为这个?” 他语气夹带着一丝怒气,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薛慈侧了侧头,看着他笑了:“你是不是把我想成小白菜了?” 陈旭看了她一眼,扭过头,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 薛慈叹了一声:“她对我不错,这么些年不少我吃穿,还让我上到了高中。挺不容易的。大学学费不便宜,倒申请了助学金,可我也大了,暑假的时候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打份工,手头宽裕些。” 陈旭回过头:“上大学,她一点儿也不管你?” 薛慈抬眼:“还要怎么管,这么些年养着我,可不是光添一双筷子的事儿。学费,买衣服的钱,还有生病了吃药。” 陈旭皱眉:“可你是她侄女儿。” 薛慈笑了:“就因为是侄女,又不是自己女儿。” 见他脸色仍然不好看,又道:“你别急,你是因为认识我才这么想,可要是换成别人,你估计还会心疼我姑,摊上我这么个拖累人的。要不是我,这些年花的钱,都能出去旅游一次。” 陈旭看着她,眼里的怒气渐渐消散,透着些茫然,垂了眼睫:“你想的真明白。” 薛慈弯着眼睛:“我聪明啊,本来就是这回事儿。” 到学校之后,天已经黑了。宿舍里面来了俩人,薛慈脸上带着笑对她们打了声招呼,从行李包拿出来些土特产,给她们分了。 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先把床铺好,她睡上铺。宿舍的人商量着去食堂吃饭,薛慈正收拾到半截,跟她们说先不去了,等弄好了找她们去。 宿舍里,剩下薛慈一个人,忽然觉得口渴,准备先拿暖壶去打水。刚准备出门,忽然想起来包里的东西。 里面塞着五百块钱。 快检票的时候陈旭硬塞给她的。薛慈死活不肯要,陈旭脸色阴沉:“这钱是不多,你要是看不上就别要。” 薛慈皱着眉:“我不惨,手里的钱虽然不多,可也能过,用不着你救济。” 陈旭:“我心疼。” 宿舍里忽然有人敲门,薛慈回过神,把钱收起来,压住上扬的嘴角:“进来,谁啊?” 外面站着个女生,怯生生的,手里拎着摔成两半的塑料脸盆:“我,我是另一头大一的,想问问在哪儿领脸盆?” 薛慈愣了愣,轻声告诉了她,生怕声音稍大一点儿,就把她吓住。女生紧绷着身子,点了点头,道声谢关上门走了。 刚开学,事儿一大堆。薛慈天天上课,还琢磨着把学校勤工俭学的活儿给弄过来。上学期她就轮到了一个扫地的活儿,这回就说不定了。 可是越忙,脑子里陈旭出现的就越频繁。晚上一闭眼,他就出来蹦跶。薛慈无精打采了好几天,一直没睡好。 舍友问她是不是看上谁了,魂不守舍的。 薛慈打着哈欠:“我想结婚了。” 舍友被惊着了,这都哪儿跟哪儿,才大二就想结婚,围过去盘问她半天。薛慈笑嘻嘻的,闹了一会儿,才跟她们说:“我找到喜欢的人了。” 其中一个舍友看了薛慈半天,她模样长得好,学校里有不少人打听:“你看上林师兄了?” 林师兄长得又高又帅,家里条件也好。他过一阵子就跟薛慈凑近乎,薛慈开始大大方方的,反正他也没表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薛慈的态度太坦诚,反倒让林师兄有些犹豫,怕薛慈心里没他。 所以这会儿舍友才提到林师兄。 薛慈撇撇嘴,自从开学她就躲着林师兄,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不能直接开口说我对你没兴趣,或者保持距离。 俩人都没单独吃过饭,说暧昧都有些勉强。 舍友见薛慈这种表情,有些拿不准了,直接问她。薛慈脸上带着笑:“我在家认识的,长的特别帅,我一眼就看上了。” 舍友惊讶:“长什么样儿啊,让你都变得花痴了。” 薛慈抿抿唇,眼里回想着,嘴里支吾了半天,才想好怎么说:“就是那种,一看见就想抱抱他的那种。” 舍友对她说的越来越好奇,到底长什么样儿,恨不得有张照片让她们看。结果,没多长时间,真人就送上门了。 陈旭在学校门口站了半天,把一根烟叼在嘴里,从口袋里摸着打火机,看了眼学校,没点火。把烟拿下来,又觉得心烦,只好在嘴里叼着不点。 学校门口不时有学生进出,今天是周末。他眼神犹豫,脚往前动了几步,又退回去。 神情变得烦躁,侧身对着学校门口,叹了口气。对面儿是家饭馆儿,玻璃窗上贴着用红胶带剪成的菜单。 学生炒面,学生套餐,学生奶茶,学生 前面都有学生两个字。 陈旭心里有种怯怕,愣了半天神,手心有些出汗,迈着步子打算回去。 “陈旭!”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扭头,看见薛慈跟几个女生站在一起,脸上的笑尤为明媚。陈旭唇边扯出一抹笑,应了一声。 薛慈快走了几步,到他身边:“你怎么不进去找我,在这儿干什么?怎么剪头发了,差点没认出来。” 陈旭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愣愣的“啊”了一声。薛慈特别高兴,挽住他的胳膊,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旭胳膊躲了躲,被她抱住,他身子有些僵硬:“没多长时间。” 跟着薛慈出来的舍友,瞧见这副情形,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刚才薛慈跟陈旭说话时,她们也没闲着,一直在看陈旭。 长得是真帅,皮肤特别好,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股痞气,可是整个人又觉得特别规矩,气质吸引人。 陈旭这回来的时候特意修了修头发,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精神了不少。 其中一个女生问:“这就是你男朋友?” 陈旭一愣,僵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回答,薛慈在旁边应声:“对啊,长得帅不帅?” 舍友点头,脸上带着笑:“太帅了,你俩是异地,趁着机会去玩儿吧,我们就不做电灯泡了。” 陈旭有些拘谨,笑容有些僵硬。 薛慈牵着他的手,到对面的饭馆去。找了个离窗户近的位置,一侧头就能看见红胶带贴上去的学生菜单。 薛慈笑眯眯的,心里特别高兴,没想到陈旭能主动过来找她。到了柜台要了俩汉堡,和两杯果汁。 “今天我高兴,所以我请客,你可不许跟我抢。” 陈旭盯着门口,心不在焉的。薛慈发觉了,看了眼门口,进出的都是学生。她以为陈旭嫌烦,解释道:“这家店的东西比较便宜,而且也好吃,所以学生挺多。今天又是周末,有点儿吵。” 陈旭“嗯”了一声。 薛慈把汉堡往他那儿推了推,陈旭垂眼,拿起来大口吃了起来。 薛慈情绪特别兴奋,咬了一口汉堡,咽下去,喝了口果汁:“你怎么想起过来了?我正想你,可是又忘了问你家的电话,没办法联系。” 陈旭:“在家里也没事儿。来这儿也不花什么时间。” 薛慈:“那今天去哪儿玩” “你怎么跟舍友说我是你男朋友?” 薛慈猛不丁被打断了,愣了愣,看了眼陈旭,他神情疑惑,眼神透着迷茫。她敛了笑意,轻声问:“难道不是吗?” 陈旭没反驳,拿起果汁,没用吸管,直接大口喝,顿时酸的皱着脸:“什么果汁,酸死了。” 薛慈不吭声,盯着他看,刚才兴奋的情绪已经没了。 陈旭抬眼看她,叹了一口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儿意外。” “意外?” “我以为你会跟我走地下。” 薛慈看了他半天,陈旭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她纳闷:“我有那么坏?” 陈旭不禁笑了,摇头。过了会儿,又问:“她们知道我做什么的吗?” 薛慈喝着果汁,咽下去:“不知道,她们没问。” 陈旭垂下眼,嗯了一声。 薛慈醒过味儿,知道他心里哪儿不舒服了:“你别在意,她们以为你是学生,又是咱们那儿的,所以才没问。” 陈旭抬眼,看了看她,抿着唇,把果汁灌下去:“我没事儿。你学校忙吗?” 薛慈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实好了些,又听他主动岔开话题,点着头说:“可忙了,最近一直在上课。” 又说了一大堆没意思的课。 陈旭笑着应声,临走的时候薛慈让他把电话留下,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没给,说家里一直是他妈在,身体不好,再说接住也没用。 他打过来就行了。 薛慈点头应了。 这一晚上,薛慈睡的特别香,精神好了许多。舍友没少拿她打趣。陈旭在家里连着好几晚没睡着。 陈旭母亲察觉出不对劲儿,早上他出摊的时候拽住他:“你最近怎么回事儿?心不在焉的。” 陈旭垂下眼,没吭声,过了半晌,抬头看了看外面。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就受不了有脏东西在她面前晃悠。 即使他就是。 忍不住的心虚,只需一瞥,就让他觉得自己不堪入目。 第109章 番外(四) 陈旭回家之后,薛慈就在宿舍等他来电话。连着三天都没消息。她还怕是宿管阿姨漏接了,或是忘了告诉她。专门过去问了问,有没有人找她。 宿管翻了翻小本,上面记着来电话找人的名字,没薛慈。 薛慈说不出来的失落,要是换成她,肯定一到家就先打过来,他也太淡定了。又一晚上没睡好觉,眼底下青黑,舍友看了直摇头,说以后打死也不异地。 薛慈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了看她:“现在异地,将来肯定会在一起。” 舍友冲了杯速溶咖啡,递到薛慈手里。薛慈看了眼,神情疑惑:“拿我被子冲这个干嘛?你拿错杯子了?” 舍友嫌弃她,看来是真熬夜把脑子给弄糊涂了:“请你喝的,赶紧精神点儿吧,天天这么说两句话就打哈欠,谁受得了。” 薛慈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神情仍然是恹恹的。 到了晚上,宿管阿姨嚷了一嗓子,薛慈顿时精神了,踩着拖鞋就往外冲。舍友在后面看到直叹气,谈个恋爱都快神经了。 电话里,陈旭声音有些僵硬,跟特意压低声音打过来的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在家里不方便。 薛慈没多想,问了问他的近况。 陈旭像是没反应过来:“我才回来几天,肯定跟以前一样啊。” 听见薛慈在电话那边轻声笑了笑,陈旭莫名也弯了眼睛:“你笑什么?” 薛慈看了看周围的人,垂了眼睫,唇边的笑怎么也止不住:“听见你声音,我就特别高兴。” 陈旭的呼吸顿了顿,嗤了一声:“没出息。” 薛慈不理他,忽然想到:“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回到家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陈旭:“啊。” 薛慈皱眉,看了看听筒,这算什么。抿着唇故意不说话,等他开口解释,结果大半天了也没等到,只听见里面呼吸平静。 她叹了口气,不想吵架:“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陈旭:“你在那儿怎么样?” 薛慈抿了抿唇,没吭声,这回陈旭在那边问了:“你怎么不说话,遇见什么事儿了?” 薛慈顿了顿:“你知道么,你要是在我身边,我现在已经掐上你胳膊了。” 陈旭迷茫:“为什么?” 宿管室在宿舍楼前面,难免碰见同学,瞧见薛慈在打电话,就打了个声招呼再走。薛慈一时没顾得上跟陈旭说话,应了同学一声,才继续说:“我刚才跟人打了声招呼。” 陈旭没说什么。 薛慈觉出不对劲儿,怎么这么冷淡,见面的时候他虽然怂,可也没像现在一样。皱了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看不见陈旭的表情,他语气平淡的很:“没什么事儿,就是不太适应讲电话。感觉有点儿怪。” 薛慈疑心还没消,心里有些不舒服,闷闷地低声:“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你打电话。” 陈旭长出了一口气:“你别瞎想,我觉得刚见了面,不用打电话。那我以后周六给你打过来好不好,其余时间就别再等了。” 薛慈:“就光周六?” “那再加上周三。” “随便你。” 本来不想生气,可陈旭说的话句句都在拱火,薛慈心里闷得慌,刚才高兴的表情已经没了。特别郁闷。 陈旭看了眼身边放着的杯子,握在手里,喝了几口。薛慈听见咕咚的声音。二人都没有说话,忽然他叹了一声:“我错了,今天不该这种态度。下回见了你,任打任骂好不好?只要你高兴。” 薛慈声音闷闷的:“谁要打你。” 陈旭轻笑:“我未来的老婆啊。” 薛慈一愣,琢磨了会儿。陈旭在电话那边没听见她说话,以为又惹恼了她,连忙说:“我没别的意” 薛慈打断:“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这话说的有点儿跳。 又胡说了一阵儿,宿管阿姨在一边儿提醒快到点儿了。薛慈连忙抓紧时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紧紧握着电话筒,心底有些酸:“陈旭。” 她语气柔柔的,带着丝委屈。陈旭喉头滚了滚,呼吸有些乱:“怎么了?” “我想你了。” 过了会儿,陈旭才说:“瞎矫情什么,不是冲我凶的时候了。想我了就睡觉,等着周三周六我给你打电话。” “听见了没?” 薛慈:“嗯。” 宿管阿姨又在催。薛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急:“陈旭,快到时间了,你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好好上课,别净顾着想我。” 薛慈在电话这边应下。 “我也想”陈旭顿了顿,“没事了。” 话虽然没说全,可薛慈也不傻,眯了眯眼睛,说了声挂电话,准备把听筒放下。 陈旭忽然想起来正事儿,声音变得急促:“对了,钱够花么?你把卡号告诉我,给你打” 滴—— 电话挂了,陈旭看了一眼听筒,叹了一声。他坐在床上,特意把电话扯到屋里,怕母亲听见后问个没完。 这些天他心里矛盾,不知道该不该给薛慈打电话。坐在电话前面犹豫了许久,又离开。今儿下了决心才打过去。 抿了抿唇,眼里透着迷茫。 薛慈没有再去想陈旭的反常,毕竟她有时候心里也会有事儿,既然不愿意说,自然就不强问。好在陈旭后来周三和周六一直打电话。 薛慈笑着跟他抱怨上课太忙,还有一些琐碎的事儿。陈旭开始在那头嗯着应声。问了好几次薛慈的卡号,她都没说。那些钱虽然用着不富裕,可紧巴巴的也能过。 再说陈旭修自行车也特别辛苦。 陈旭后来也没再问。 薛慈定时定点儿的往宿管室跑,谁心里都清楚,肯定是恋爱了。林师兄成了不少人打趣的对象,都问他是不是把薛慈追到手了,怎么宁可打电话,都不手拉手约会。 林师兄知道他们是开玩笑,瞥了一眼,作势轰他们:“去去去,哪儿那么些怪话。人家没看上我,还来受你们一通话,把我惹急了,找你们打架去。” 他们是坐在食堂吃饭时聊的,嘴里含糊不清,一人说道:“那你就这么认了?你以前可没少下功夫,我听说他们可是异地。” 林师兄拧开饮料喝了一口:“异地怎么了,他们真心喜欢对方就成。” “你就装吧。” 正说着话,忽然一个人瞧见薛慈在窗口打饭,用脚踢了踢林师兄,他嘴里吃着菜,皱眉头瞪那人。 那人朝窗口看了一眼。林师兄跟着视线看过去,漫不经心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怔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吃饭。 旁边儿人看见:“你不过去?” “我过去干嘛?她都有男朋友了。” “那你也争取一把啊。” 林师兄抬头:“她是那种人么,再说薛慈眼光高,认定的人不会差。说不定比我强得多,我过去现眼了?” 一番话说得坦荡,让旁边儿的人不好再说什么。林师兄吃着饭,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薛慈那儿瞟了几眼。 薛慈跟舍友一块儿出来吃饭,聊了几句她们问陈旭在哪所大学。薛慈把饭咽下去,随口说道:“不上大学,在家里修自行车。” 舍友顿了顿,互相看了一眼。薛慈低着头吃饭,听见她们忽然静下来,抬头看了看,发现她们吃惊的表情。 薛慈垂眼,明白了意思,弯着眼睛说:“有必要这幅表情么。” 舍友抿了抿唇,平日里跟薛慈关系都挺好,知道她家里不容易,平常吃的穿的都特别节俭:“你跟他在一块儿,以后怎么办?” “接着在一起啊。” 舍友噎住,过了会儿说:“能不犯傻了吗?这些年你过得多不容易,好不容易顺了些,等毕业了在跟他一块儿吃苦?” 薛慈抿了抿唇。 舍友平心静气:“咱们为了考大学费了多少工夫,熬了多少个夜。可你跟他在一起,还想着结婚,他会拖住你的。” 薛慈皱眉,像是在想什么。 她们继续说:“不是说非要找有钱的,凭自己本事也能闯出来。可问题是,你现在找了一个往后拽你的。他长得是好看,可是,哎。” 薛慈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若是一般的关系,何必说这些话浪费时间。可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咽了咽喉咙:“他没有拖住我,有他在我就安心。以后的事,不能以现在的情况一口咬死。” “可还有别的人啊,非得他不行么?” 薛慈皱了皱眉头:“是啊。” 舍友叹气,后来见到薛慈再去接电话的时候,匆匆忙忙的样子,总是忍不住说:“慢点儿,慌什么,别一会儿再摔了。” 说也不管用,薛慈每天还是乐呵呵的,一到周三和周六就跟打鸡血一样。陈旭稍微晚一点儿,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直接到宿管那儿等着。 今天是周六,按以前的时间,陈旭早就把电话打过来了。薛慈在宿管室前面站了半天,时不时往电话那儿瞟一眼。 学校电话没来电显示,要不然就直接给他打过去了。 转眼到了中午,宿舍楼里的人都往食堂走,看见薛慈在这儿打了声招呼:“等男朋友电话?今天有点儿迟啊。” 薛慈没心思搭理她,舍友正好拿着饭盆过来:“去去去,关你什么事儿,赶紧多吃点儿红烧排骨补补身子。” 又看了眼薛慈,低声说:“走吧,总不能这么饿着。他要是想打,就算错过了,肯定也还会再打过来的。” 薛慈抿了抿唇:“不用了,你先去吃吧。” 舍友直接往外拽她,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吃饭。之前想陈旭,天天晚上睡不好,这会儿又不吃饭了。好好的一人,怎么谈起恋爱就变了。 薛慈挣了挣,让她把手放开,跟着走就是了。走到半路,薛慈停住脚。舍友回头:“怎么了?” 薛慈:“我没拿饭盒。” “” 舍友决定拉着她出去吃,两块钱一份儿的凉皮。她请客。薛慈死活不去,她硬拽着到了校门口。薛慈皱着眉:“你到底要干嘛,去拿趟饭盒又不费多少时间。” 舍友看了她一眼,就这副表情怕是一进了宿舍楼,就再也不想出来了。要是陈旭一直不打电话,她连带着失眠还饿肚子,身体能行么。 好歹出去吃点儿,然后再到宿管那儿守着。 刚走了几步,薛慈忽然停下,舍友以为她又忘了什么东西,看了她一眼,薛慈脸上透着欣喜,一扫刚才的郁闷。 循着视线看过去,陈旭站在那儿。 干净利落的短发,摸上去应该挺扎手。穿着一件短袖衬衫,解开两颗扣子。他脸上带着笑,有点儿痞气,却让人觉得安心。 舍友心里叹了一声,长得是真好。 薛慈侧头看了眼舍友,她嫌弃的撇撇嘴,让薛慈赶紧过去。陈旭已经往这儿走了,看见薛慈惊喜的表情,弯着眼睛:“我刚要进学校去,没想到又在这儿碰见你了。” 薛慈抱住他的胳膊:“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等了你那么长时间。” 陈旭:“那么长时间?我可是看着表的,顶多俩小时。” 薛慈笑着皱眉头,抱怨了几句。陈旭想起来跟薛慈走在一块儿的舍友,打了声招呼。舍友看了看薛慈,脸上笑了笑:“你总算来了,我们薛慈都没心思吃饭了。” 陈旭客气的笑着:“那正好,我请你俩吃饭去。” 舍友推辞:“不用了,你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就不凑热闹了。” 看了他们一眼,又道:“你们注意安全。”然后就转身回去了。 薛慈应了一声。 陈旭看了看薛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笑了一声。薛慈见他笑的莫名其妙,缠着他问怎么了。 她蹦跶的厉害,陈旭把她往身边扯了扯:“注意安全。” 然后看着她。 薛慈歪头,似懂非懂。陈旭也不急,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薛慈垂了眼睫,琢磨了会儿,忽然想明白了,原来说的是这个。搂着他的胳膊笑了出来。惹得陈旭说了她一句不害臊。 过了会儿,俩人走到饭馆儿要了几个菜,吃吃喝喝,聊了大半天。薛慈还等着跟他出去转转,结果陈旭就说要走。 薛慈皱着眉,刚来就要走,对得起火车票么。俩人都没钱,拽着他往校园里走,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儿。 大白天,没多少人约会,都是来看风景的。陈旭有点儿心不在焉,表情有些僵硬。薛慈以为他是不喜欢这儿,便想拉着他走,可陈旭又说挺好的。 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俩人说了会儿话,薛慈正边说边笑,忽听见有人叫她。 林师兄扶了扶眼镜,迈着步子走过来,脸上带着笑。薛慈往陈旭那儿歪了歪头,低声说:“他对我有意思,但是没说破,我跟你在一起后,一直躲着他。” 陈旭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薛慈握住他的手,二人站起来跟林师兄说话,他看了眼薛慈,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陈旭:“这是你男朋友?” 薛慈:“对,他今天特意过来看我的。” 林师兄伸出手,陈旭跟他握了握。 林师兄问:“在哪儿上学,专门抽周六过来,肯定也挺忙的。” 陈旭看了他一眼,喉头滚了滚:“没上学,今天特意周六过来,是觉得她应该能多陪陪我。” 林师兄神情有些微妙,说了声抱歉,不该问的。 薛慈愣了愣,皱着眉:“这有什么不该问的,不就是没上大学么,他修自行车手艺特别好。” 林师兄看了看薛慈,一副欲说又不说的模样。 薛慈没功夫搭理他,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拽了拽陈旭:“我们要到别处转转。” 林师兄嘴角扯出抹笑:“薛慈,我以为你是个心气高的人。” 薛慈弯了弯眼睛:“我心气是挺高的,你眼光挺准。就是对你自己评估不准确,有失偏颇。” 说完,没看他的脸色,拉着陈旭往一边走。 陈旭笑了笑,薛慈有了一段路才发觉他在笑,扭过头:“你不生气?” 陈旭看见她认真的模样,舒出一口气,眼里情意缱绻,伸手拥住薛慈,下巴抵在她的额头:“我气他做什么。” “只不过,没想到你嘴巴挺厉害。” 薛慈弯了弯眼睛,陈旭眼神不再迷茫,看了眼学校的环境,旁边是条湖,倒映着俩人的身影。陈旭看了看,他跟这里格格不入。 抱着薛慈的胳膊紧了紧。 临走前,又给了薛慈一千块钱。她说什么也不要,陈旭皱着眉让她收下,到最后都有些动怒。 薛慈抿了抿唇,收下了。看着陈旭仍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说了句:“这算不算你养老婆的钱?” 说完,她先低头笑了。一抬头,却发现陈旭往别处看着,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薛慈顿了顿,拽拽他的胳膊:“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陈旭看了她半天,轻吻着她的额头。 自从陈旭上了火车,薛慈心里就开始慌,说不清为什么,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原先以为他是觉得林师兄说话难听,生了气。可是又想想他后来的反应,应该没生气啊。 电话也是照常打,听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跟有事儿要发生似的。过了两个星期,陈旭说最近忙,要可能不能按着日子打电话了。 薛慈皱了皱眉,说没事儿。 一个星期两次,变成了一次。再过了段时间,变成了两星期一次,后来一个月也没有一回电话。 薛慈意识到不对劲儿,心反而踏实下来。请了三天假,收拾了东西,买火车票回去。正好凑着周末,配上周一。耽误的课不多。 舍友也不劝她了,帮这一块儿整理,临走的时候嘱咐她:“遇见事儿了别冲动,弄清楚了就赶紧回来。” 薛慈应了一声,匆匆忙忙赶到火车上。只是周六,不算什么大的假期,可仍然没买到坐票。她一直站着。早上八点的车,一直到下午三点。 她没拿太多的东西,只准备了洗漱的,因为是夏天带了两件换洗衣服。 拿着行李包,坐着公共汽车,到了站口下车,走了一会儿才看见陈旭的自行车摊子。他正蹲在地上,用沾了点水往车胎上洒,准备补带。 薛慈双腿酸软的走过去。陈旭以为来了生意,一抬头。 他握了握拳头,脸上表情平淡:“你怎么来了?” 薛慈抿着唇,把行李包扔地上,双手往他面前一伸,上面都是勒痕:“我累死了。” 陈旭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薛慈垂了眼睫,把身子蹲下,跟陈旭面对面:“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忙。” 薛慈:“忙这个?你有多少生意啊,除了这一辆,其它的在哪儿?” 陈旭没应声,手里的动作继续,薛慈按住他的手,他顿了顿:“别在这儿碍事。” 薛慈:“我想你了,特别想你,你不想跟我说话?” 陈旭皱了皱眉,不吭声。 薛慈把手拿开,站起来笑了一声:“我还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好好的学校我不待,偏要来这儿受你的气。你能不能不怂,在一起的时候,我主动的。你现在闹别扭,也要我主动说分手?” “陈旭,你能不能不怂?” 他抬头看薛慈,眼里泛着水光,眼神尤为倔强,抿了抿薄唇,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知道么,我第一眼就看上你了,可就是不敢。后来敢跟你在一起,是觉得你傻。所以敢放心爱你,你不会把我给踢到一边。” “后来,我才知道你挺聪明的,我安慰自己,你既然想得明白,就不会中途下车。就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段日子。” 低头笑了一声:“可是,每次通电话,你说的大学生活跟我是不沾边的,很陌生。我每天就是在路边吹吹风,荡一身灰。” 薛慈:“你应该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陈旭抿了抿唇:“我也不在乎,可是你以后会在乎的。你大学毕业之后,会想我当初怎么就跟他在一起了,一事无成,就是个路边修车的。” “我抱你的时候,你会从心里抗拒,薛慈,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你是一脚踢开我,还是等我自己觉得没脸了主动走?” “你一直说我怂,之前我不认,现在我认了。” “我认怂。” 薛慈看了他一眼,陈旭神情难过,低下头半天不说话。她叹了口气,看了眼天色,找了个角落蹲下。 陈旭看过去:“你这是干嘛?” 薛慈扭过头不理他。 到了天黑,薛慈站起来,活动活动发麻的脚。拽了拽陈旭的衣裳,他躲了躲。薛慈当没看见:“你要分手是不是,先给我找个地儿住。今天肯定来不及走。“ 陈旭愣愣的:“你回家啊。” 薛慈侧头瞪他一眼:“你让我回家挨骂?” 找了家旅馆,标准间,一晚上一百。薛慈没掏钱,等着陈旭拿,他觉得有些奇怪,平常薛慈都是不花他的钱。 薛慈察觉到陈旭看他:“都要分手了,还不出点儿血?” “” 房间号是6025。 陈旭在门口不进去,把行李递给薛慈,她跟没看见一样,进了屋。陈旭犹豫着要不要放地上。 薛慈皱眉:“多脏啊,赶紧拿过来。” 陈旭进屋,薛慈让他帮着把洗漱的东西拿出来,她累死了,没力气。陈旭闷头拉开行李包拉链,找到牙杯,见里面没牙刷,回过身,结果没见到人:“你怎么” 啪,一声。 屋里漆黑一片。 第110章 番外(五) 窗帘进屋的时候已经拉上,门紧紧锁着,屋里只有陈旭跟薛慈两个人。薛慈闭了闭眼睛,适应了黑漆漆的房间,慢慢的走过去。 陈旭喉头滚了滚,声音清晰,薛慈的脚步声在耳边响着,心不受控制的乱跳。呼吸不禁紧张起来。 他身子绷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薛慈在离他有三步的距离停下。她能看见陈旭的表情,紧张又带着抗拒。薛慈低头笑了一声,抗拒,怎么跟要抓他进牢里似的。 陈旭被笑声弄得回过神,看见薛慈站在眼前,清了清嗓子,准备往外面走,刚抬脚,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牙杯。走到桌子旁边放下,开口说:“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儿睡。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薛慈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温热,陈旭身子僵硬,手心顿时出了一层汗,想躲开,却挪不动地方。喉咙发紧:“你把手放开。” 薛慈听话的松开手。 陈旭却感到一阵失落,随即烦躁涌上心头。喉头滚了滚,抬脚往门那儿走。忽然背上贴上温热的触感。低头看了看,薛慈的手搂住他的腰。 薛慈侧脸挨着他的背,轻声说:“你真的舍得分开?” 陈旭垂了眼睫,盯着薛慈的手,黑暗中平添了诱惑:“我话说的很清楚了。” 薛慈没说话,过了会儿,松开环住他的手,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陈旭下意识的把头扭到一边。她皱眉:“你不是要把话说开么,刚才我没说完,看着我,咱俩把事儿说清。” 陈旭转过头,看着薛慈认真的神情,不由一阵烦躁,手揉了揉头发,往床上一坐。 薛慈沉下心:“你之前说我很聪明,认准一件事儿就不会中途下车,我告诉你,你说的没错儿。” “我不会傻到去做一件以后可能会后悔的事儿。” 陈旭抬头:“要像你说的那样,还有后悔这个词儿么?” 薛慈见跟他说不通,抿了抿唇,往跟前走了几步,陈旭下意识的往后躲,她气笑了,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坐到另一张床上,二人面对面。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么?” “旅馆。” “所以你要打算在这儿跟我说分手,或者是讲道理?” “我” 话没说完,薛慈身子向前倾,手搭在陈旭的腰侧,陈旭感觉到她的手不再是温热,而是出了汗。垂了眼,看见薛慈光滑的皮肤,轻轻吻着他。 有些乱,有些笨拙。 陈旭后背僵直,心跳的声音,两个人都能听见。也不知是谁的。他们呼吸急促,陈旭的手紧紧抓着床垫,保持着姿势不敢动。 薛慈停下动作,抬眼看陈旭,她的脸颊泛红,好在房间漆黑,看不出什么。喉咙咽了咽,平稳了呼吸,一说话,声音却带着丝勾人的味道:“我喜欢你。不分手好不好,陈旭,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陈旭努力压下舌尖的“好”字。 抿了抿唇,刚想开口,就见薛慈身子往后撤,摸着开关把灯打开。房间忽然亮起来,陈旭觉得有些刺眼。薛慈坐在床上,侧着脸,轻笑了一声。 “你没完了是不是?还打算矫情到什么时候?” 陈旭皱眉:“我不是矫情,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你现在就像是做童话梦的小孩儿。我们生活在现实里,早分早” 薛慈打断,语气特别不好,带着怒气:“行了,你怕我将来把你踢开,对不对?” 陈旭喉头滚了滚,有些艰难:“对。” 薛慈冷笑了一声,心里压着的火气越来越厉害:“那对我有什么坏处?现在我喜欢你,所以在一块儿。以后不喜欢了,分开就是。” 陈旭一愣,整个人瞬间有些发懵。 薛慈看着他:“你满意了?” 陈旭低头,抿了抿唇,抬眼看薛慈:“我说不过你,我得走了。”说着就要起身。薛慈突然把他推在床上,眼神执着:“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自己那点自尊心保不住,你要面子。” 她努力将语气变得和缓:“可是你忽略了一点,你比自己想的要更爱我。” 陈旭咬着牙:“你起来,不许胡说。” 薛慈感觉到他在挣扎,使劲儿将他按在床上,气得胸口起伏:“我告诉你,你就算再怕,也甭想离开。我这儿就算是火坑,你也得跳下来。” “你怕将来没钱,我看不起你?我告诉你,将来我养你,你要是想开修理铺,我花钱给你办一个。” 陈旭挣扎:“谁他妈要你的钱!” 薛慈被他推开,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气得两眼发直,互相瞪着对方:“你还清高起来了,那你有本事就清高到底,别在意钱。分手的事儿就再也不提了。” 陈旭嚷声:“凭什么不提了,你能不能不胡闹!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没钱的滋味儿你是知道的,做什么有情饮水饱的白日梦!” 薛慈定定地看着他,眼圈有些泛红,咽了咽喉咙。陈旭伸手想去哄她,咬着牙忍住。 过了会儿,薛慈带着不容易被察觉的哭腔,轻声说:“你知道么,就是因为知道苦日子什么样儿,我才不害怕。比起这个,我更知道身边没有贴心人是多可怕的一件事儿。” “陈旭,我不怕没钱,只要有人就行。钱是可以挣的。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可是人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到。” 她神情认真,眉眼透着委屈。陈旭看着她,心口乱的很,叹了口气,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薛慈偷偷瞥见他脸上有动摇的意思,垂了眼睫,吸吸鼻子。陈旭听得心里更烦躁,抬眼看她,想厉害地开口,一说出来却变成了带着心疼的语气。 “别哭了。” 薛慈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抿着唇,伸手将上身的t恤脱掉,只留着内衣。她穿着露脐的t恤,下面穿一条短裤。衬的肤色白皙,双腿笔直。 陈旭一惊,看着薛慈白嫩的皮肤,和那一大片雪白,呼吸一窒,连忙将头扭到一边。薛慈没有再动作,叫了陈旭一声。 他没转过头。 薛慈:“你想让我到你跟前把头掰过来?” 陈旭顿了顿,让她把衣服穿上。薛慈不理睬,过了会儿,陈旭才把头扭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两眼不敢乱看。 薛慈侧了侧头,唇边带着一丝笑,眼神盯着他:“你知道么,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我在将来会找到一个男人,他应该是个上大学的男人,家里条件也很好。” 陈旭表情僵硬。 薛慈继续说:“我们会很顺利的去对方家里见家长,去约会,分享工作上的好事儿和烦心事。” 她抿了抿唇:“然后彼此拥抱,接吻,最后像你一样看见我衣服下面的样子。他是我老公,我是他老婆。彼此亲近,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陈旭紧紧咬着牙,眼神发狠,身子微微颤抖,双拳握的指甲发白。 薛慈:“我们还会生一个孩子,吵架拌嘴,等老了以后等着孩子回家。死了葬在一个墓地。” 她忽然加重语气:“可是,他没有你爱我。你要让我跟一个不是最爱我的人过一辈子?” “除非,你承认将来那个拥有我的人,比你更爱我。” “是不是他会比你更爱我?” “你告诉我。” “你说啊!” 陈旭脑门跳的厉害,胸口的气仿佛要炸开,两眼发直,跟疯了一样,紧紧攥住薛慈的胳膊,嚷声:“不是!没有人比我更爱你!谁也别想跟你过一辈子,你死了只能跟我葬在一起!” 薛慈:“那我这个火坑,你跳不跳?” 她被紧紧搂住,力道快要让她喘不过气。陈旭用力地吻着她,薛慈的嘴唇有些发麻,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背。 陈旭在她身上摸索。温热的肌肤,尤为光滑。二人皆是喘着粗气,他的吻渐渐移到耳垂,感觉到薛慈渐渐发软的身子。 陈旭轻咬了一下,吻着她的脖颈。薛慈身子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陈旭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仍然带着些刚才的凶狠。 薛慈脸颊有些发热,把眼睛闭上。感觉到陈旭在她身上轻轻抚摸,引起一阵阵颤栗。 忽然他顿了顿,动作停下。薛慈仍然紧紧闭着眼睛,等了会儿,她把眼悄悄睁开,看见陈旭在那儿两眼发直的盯着。 她皱了皱眉:“你,不行?” 陈旭被她的话弄得回过神,抬眼看了看她,抓住她的手,移到他的身上。薛慈咽了咽喉咙,感觉到掌心的炙热。 “那你等什么。” 陈旭皱着眉,抿了抿唇:“咱俩现在定下以后在一起了是不是?” 薛慈掐了他一下,陈旭喘了几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强忍着把脱了的衣服穿起来,把她的t恤扔过去。 薛慈傻眼了:“你这是干嘛?” 陈旭套头穿衣服:“过一阵子再说,现在不行。” “为什么?” 她尤其纳闷儿,瞪着眼睛看他,陈旭弯了弯唇角,侧着头:“你就那么想跟我睡一块儿?” 薛慈皱眉,朝他背上打了一巴掌。那片雪白晃了晃,陈旭喉头一动,把头扭到一边:“赶紧把衣服穿上,洗洗睡觉。” 薛慈郁闷的穿衣服。心里还是不忿,朝他后背踹了一脚。陈旭身子往前一倾,头撞在床头上。 好在床头是软包,听着声音大,实则没那么疼。陈旭这会儿恢复过来了,捂着额头直喊疼。好半天,没听见薛慈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她红着眼圈儿,瞪着他,委屈的不行。 陈旭凑过去:“你怎么难过了,不是来哄我的么?” 薛慈抬下巴:“哪儿有你这样的,别人都是让男朋友哄,不像我” 陈旭抱住她,不像刚才带着占有欲,这个拥抱十分温柔,他唇边带着笑,身子撤了撤,看着薛慈。 “只此一回,再也不敢了。” 薛慈撇着嘴。 陈旭轻吻着她的脸颊:“我错了,以后一辈子你随便作,我都接着你。” 薛慈嗤了一声:“我才不作。” 俩人睡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做,只是抱得紧紧的。陈旭没睡,睁着眼睛看薛慈,心里特别满足,眉眼温柔,眼里的情意藏也藏不住。 他现在还要不起。 垂了眼,想起薛慈说要养活他的话。 “你要是想开修理铺,我花钱给你办一个。” 他轻笑,说了声真是脑子不够用。陈旭抿了抿唇,开始想着以后的事儿。他总不能真的一直这么下去。 陈旭发着呆,眼里思绪起伏。过了会儿,轻轻在薛慈脸上亲了一下。 薛慈正熟睡着,皱了皱眉,似是弄痒了她,脸颊在陈旭胸前蹭了蹭。陈旭弯了弯眼睛,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把空调温度调高。 搂住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睡去。 第二天,陈旭打算送薛慈回去,她不愿意,请了三天的假,还能在这儿待一天。陈旭想着她要是今天回去了,周一的课不耽误。可薛慈说什么也不走。 连他要是怕花钱,她自己掏房费的话都给说出来了。 陈旭皱着眉头应了,薛慈打算跟他去自行车摊子,结果却见他没有摆摊的意思。纳闷的问了一句,他侧头看了薛慈一眼:“总不能一直这么摆摊。” 薛慈垂了眼睫。 陈旭见她这个反应,也没说什么,他手里拿着一包栗子,正给薛慈剥着。拿了个水杯盖,在下面垫着。 他弄得满手黑,想着再剥一个就去洗洗手。忽然听见薛慈闷闷地开口:“可是我现在没钱给你开修理铺啊。” 陈旭皱着眉回头。 薛慈脸色为难:“要不你再等我三年?” 陈旭气得发笑,弄不懂她脑子怎么长的,刚准备说话,就见薛慈咧着嘴笑,他反应过来,拿手往她脸上蹭。 薛慈赶紧躲开,抱着被子说:“我不敢了,你打算干别的?” 陈旭瞪着她,薛慈眼里的笑意还没消散,他摇了摇头:“不干别的,只不过得想条出路。你先别打听,以后告诉你。” 薛慈点点头,看了眼窗户,已经是中午:“你不回去?阿姨估计在家拿着扫帚准备打你。” 陈旭:“打我干什么,跟她未来的儿媳妇在一起开房,算错?” 薛慈抿了抿唇,嘟囔了一句不要脸。 他刚才用旅馆里的电话往家里打过一次,毕竟一晚上没回去。薛慈没让陈旭提她,他皱了皱眉,薛慈瞪了一眼,知道他又想歪了。 结果陈旭先开口:“你是不是又想我小心眼了?我的意思是,这还用你说?” 电话接通,薛慈狠狠咬了他胳膊一下。陈旭一边挨电话里的骂,一边忍着疼。用手去推她,薛慈反而更来劲儿。 强忍着等电话挂了,薛慈松开,胳膊上一排深深地牙印儿。 陈旭叹了叹:“解气了?” 薛慈看了他一眼,点头。 火车上,薛慈拎着一大包吃的,她这回是坐票,陈旭不能进站,两个人在候车室待了会儿,依依不舍,临走前,薛慈一再嘱咐他打电话。 陈旭弯了弯眼睛,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串数字。 薛慈笑着说:“行,你要是不给我打,我就天天打过去。” 翻购物袋的声音被车上的人声给压了下去,她从里面找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弯着眼睛喝下去。里面有不少吃的,陈旭说是去买中午饭,结果拎回来一兜这个。 花了不少钱。 她忽然顿了顿,神色一凛,摸了摸衬衣兜。一沓钞票。薛慈抿了抿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眼眶有些发酸。 到了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学校没关门,她连忙走进去,在车上的时候,东西没吃完。给宿舍的人分了分,她自己留了几盒牛奶。舍友知道薛慈条件困难,意思的拿了点儿,还剩下不少。 薛慈笑了笑,然后收拾东西,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待会儿全洗干净。舍友坐在一起聊天,问薛慈这次回去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没。 其实就是说闲话,薛慈一进门就能感觉到她的高兴劲儿,跟走的时候仿佛两个人一样。 薛慈笑的眯眼:“都解决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舍友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虽然不看好陈旭,可薛慈喜欢,她们也不能见天儿的说不好的话,哪儿有这么当朋友的。 见薛慈准备拿衣服去洗,忽然想起来问:“你不给陈旭打电话报个平安?” 薛慈愣了愣,一拍脑袋:“我忘了,都习惯他给我打电话了,这就去。” 电话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有人接起来:“喂。” 声音低沉,薛慈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陈旭,是我。” “嗯,到了?” “对。” 二人无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心里都是高兴的。陈旭开口:“别舍不得买东西,钱花完了找我要。” 薛慈:“你真不用我养了?” 陈旭轻笑:“用,这些本来是婚后养老婆的钱,现在都花光了。” 说了一阵儿,电话挂断,薛慈有些不舍,眯了眯眼睛,往宿舍走。陈旭在家里抱着电话愣了会儿神,想着明天要干的事儿。 镇上有个老师傅,修车是出了名的。这些平常骑的车都用不着他修,去找他的都是山地车和组装车,那些是稀罕东西,一辆车价位特别贵。 陈旭想跟他学手艺。可拜师哪是容易的,他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一个办法。老师傅有个孙子,还没上幼儿园,老两口见到孩子就高兴,心尤其软。陈旭在他家门口等了会儿,手里掂着礼物。 没敲门,这个点儿,老太太应该跟小孙子出去散步了。他靠着墙,看了眼手表。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声音。 陈旭抿了抿唇,露出个笑容。老太太连忙把小孙子护到身后,皱着眉头,打量了陈旭一番:“你是谁?” 他穿的破衣烂衫,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脏。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这是陈旭昨天可劲儿造了仨小时,才弄出来的。 陈旭抬眼看她。 老两口家里的物件儿变的陈旧,螺丝扳手堆在一角,但是尤为整齐,沙发是木头做的,打磨的光滑,刷着一层原木漆。 陈旭坐在那儿,有些拘束。老太太洗了水果给他,陈旭缩缩头,一副怕生的样子。老太太疑惑:“你有什么事儿?” 陈旭抓着衣角,弄得皱巴巴,刚要憋出来一句没事儿,就听老太太说:“别这么弄衣服。” 他看了看她,老太太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我习惯了,看见有人这么弄衣服就受不了。” 陈旭点点头,闷声不吭。 老太太又问他什么事儿。 陈旭抿了抿唇,抬头,眼圈儿有些泛红,神情却尤为倔强。在老太太眼里,陈旭这个年龄就是个半大孩子,露出这副表情,她一下子心里极其不舒服。 陈旭开口说了半天话,老太太在一边听,眼眶也有点儿湿。到了傍晚,老师傅从外面回来,张口问:“饭做好没,今儿有啥好吃的?” 老太太喉咙哽咽,皱着眉:“就知道吃,一回家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了。” 老师傅听出来不对劲儿,连忙往里走,瞧见她红着眼圈儿,旁边还坐着个陌生孩子:“这怎么回事儿,他是谁?” 陈旭规规矩矩地开口:“我叫陈旭。” 老太太在一边儿说:“这孩子不容易,听得我心疼。” 老师傅没反应过来:“啊?” 陈旭抹了抹眼泪,一副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的模样。过了会儿,总算弄清楚怎么回事儿,老师傅皱眉:“不成,收徒弟哪儿有是个人就行的。这得看资质,和” 话没说完,老太太插嘴:“是是是,就你那修自行车的手艺,得找个万里挑一的人才继承。可你年纪一大把了,找着了么?” “孩子这么苦,又有这份儿心,好歹让他试试。” 陈旭低着头:“我不图富贵,只想让我妈和心里装的人,过的好。而且我想走正道,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以前我犯浑,您要是不拉我一把,我真的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 老师傅:“你干别的也是正道,何必在我这儿吊死。” 陈旭:“修自行车这门手艺,我不想丢下。我爸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我还干这一行,我妈就觉得他好像还在。” 人上了年纪最听不得这个,老师傅有些动摇。陈旭紧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往地上一跪:“您收下我吧。” 学校里,薛慈想着出去转转,给陈旭买件儿衣裳。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倒是每天干干净净的,就是洗得发白了。 她把钱放到兜里,梳了梳头发。舍友看见后,翻着手里的书:“明天咱们一块儿去吧,我也想买一件儿衣服。” 薛慈看了她一眼:“我逛得是男装。” 舍友撇了撇嘴。见她要出去,开口说:“你路上小心点儿。” 薛慈随口应了一声。 舍友见她不当回事儿,坐直身子认真道:“你真要小心,前几天学校门口撞死个人,就是咱们学校的。正好你那几天不在。” 薛慈惊讶地回头:“撞死人了?” 第111章 番外(六) 学校门前面被撞死的人,是个大一的新生。比薛慈还小一岁,可惜就这么没了。说起来也是新生倒霉,她规规矩矩地过马路,走的还是斑马线,可那个司机是酒驾,一个晃神,把人给撞了。 当场流了满地的血,送到医院就不行了。新生家里的人听说了消息,连忙来学校,结果连自己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剩下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痛哭流涕,却什么办法都没有。 撞了人的被抓起来,学校再三嘱咐学生注意安全。正巧那一阵儿薛慈不在,她回来后又一心想着把课补回来,要不就是跟陈旭打电话。 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儿。 听见舍友说了后,她停住脚,叹了一句:“那这家人得多难过,你知道那个新生叫什么名字么?” 舍友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叫林什么言。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三个字。听人说是个女生,长得挺瘦小,一说话就紧张,人还挺好的。” 薛慈挑了挑眉:“你连人家的性格都打听出来了,就不记得名字?” 舍友冲她扔过来一个枕头。 马路上人来人往,今天是周末,天气比前两天要凉快,估计都趁着这个时候上街逛逛。汽车时不时有那么几辆,薛慈原本不在意,听了舍友的话,心里总觉得毛毛的。 她过马路的时候,仔细看了看两边的车,这才提心吊胆的走过去。到了对面的人行道上,松了口气,忽觉她有点儿神经过敏,哪儿有那么危险。 摇头笑了笑,往商场走。一起三层的大商场,跟在家里的市区商铺不一样,这里的东西要全得多,价格也贵上好几倍。 她一看就是个穷学生,跟这里大兜小兜的人不一样。看着吊牌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给陈旭买了件儿衬衫。 是个牌子的,料子摸着也挺好。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把吊牌剪了,万一他见了不穿怎么办,再过来退,那不是白费心思了。 可要是剪了,他还怎么体会她这片心。 想了半天,还是先拿回宿舍。她进了门,叫过来舍友,让她们看看衣服怎么样。见到是这个牌子,都吃了一惊,瞪着眼睛:“薛慈你是不是疯了?” 薛慈从玻璃壶里倒了杯水,凉白开,天儿热专门晾在这儿的。她咽了一口:“没啊,好看不。” 舍友叹了声气,看见薛慈表情认真,摇着头开玩笑:“你想好毕业后什么时候结婚没,我们可都是穷人,份子钱能免了不?” 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薛慈肯定是认真的。 她眯着眼睛笑:“不成,你们再穷都比我富裕,到时候可得一万块钱起步。” “做梦去吧。” 薛慈歪着头,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我可不是做梦。”看了看那件衬衣,垂了眼睫,有些为难,问她们要不要剪吊牌。 舍友皱眉瞪她,卖这么贵的衣服居然还想着剪吊牌,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薛慈被数落了几句,也不吭声了。其实衣服不算贵,只是她还是学生,钱来的不容易,所以显得有些奢侈。可跟陈旭给她的钱比起来,真的不算多。 她是想走实际点儿的,比如给他买好几套平价衣服,或者是等他来了一起去吃一顿。可是一琢磨,他这么大了,应该有件贵衣服,而且两个人现在是谈恋爱,送他一件贵的,算是定情了吧。 薛慈忍不住发笑。可是接到陈旭说要来这儿的电话,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不喜欢怎么办。好在没想多久,就又高兴上了。他在电话里说,找到一个老师傅学手艺,找到活儿干了。 她掰着指头数陈旭什么时候过来。 又是个周末,他好像每次都挑她课不紧张的时候来。薛慈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脸上的笑就没落下。下铺的人靠在被子上坐着,听见上面折腾,拿脚踹了踹床板:“差不多行了啊,谈个恋爱怎么变花痴了。” 这会儿是午觉之前的时间,大家伙儿都还没睡,听见薛慈在那儿说话,都来了精神。趴在床上,扯着脖子问她:“林旭哪里好,让你这么着迷。” 薛慈张嘴就要说他长得帅,又一想,垂了眼睫:“我也不知道,但只有他,能让我一想起来就高兴。” 舍友静了会儿:“那他呢?” 薛慈眯眼睛,特有自信:“肯定也是。” 陈旭来学校的时候,先跟薛慈说好是几点到这儿,让她去校门口接他。薛慈在电话这边想让他直接进校门,到宿舍楼前面来。陈旭说什么也不肯,她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抿着唇,过了会儿说:“成,那以后要是再有什么杨师兄、夏师兄,可就怪不了我。” 陈旭啧了一声:“就是有个师弟我也不介意。” 薛慈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火:“陈旭,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在那边轻笑:“这次不行,不过回学校的时候我送你到宿舍门口。” 薛慈愣了愣,忘记硬攒起来的火气:“为什么?” “赶时间。” 等在校门口见到陈旭之后,她才明白那句赶时间是什么意思。他直接拽着薛慈往一家饭店走,叫了几道菜,然后让她快点儿吃。 薛慈有点儿发懵,问了他几句,陈旭把筷子塞到她手里。薛慈吃了会儿,忍不住又说:“你发财了?” 陈旭点头,薛慈一下来了精神,瞪着眼睛要问怎么回事儿。结果陈旭拿起筷子夹菜,往她嘴里塞。菜特别好吃,而且都不便宜,可薛慈吃的不痛快,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推开,嚼了嚼嘴里的菜,陈旭又把筷子凑到她嘴边。 薛慈身子往后撤:“你这么着急干嘛?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陈旭皱眉头:“你事儿怎么这么多,吃了饭再说啊。” 薛慈侧过头不理他。陈旭轻笑一声,拉拉她的胳膊,薛慈挣了挣,没有挣开。陈旭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睫:“我以后养你,有指望了。” 薛慈回过头,撞进他认真又含着情意的目光。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揉了一下。弯了眼睛问:“老师傅对你好么?” 陈旭下巴抬了抬,看一眼往桌上的菜:“你觉得好不好?” 薛慈还要再说话,陈旭敛了笑意,拿筷子夹起菜送到她唇边,薛慈张嘴吃了。过了会儿,薛慈看着陈旭说:“那是不是等我毕业了,你就变得特别有钱?” 陈旭没搭理她。 薛慈一直缠着他说话,陈旭绷不住笑了,侧着头看她一眼,凑到耳边说:“我现在就挺有钱。” 薛慈看了看他,伸手去摸他的兜,被陈旭一巴掌打回来。薛慈皱眉摸手,又听他说:“一会儿给你摸个够。” 她一僵,原来是赶这个时间。 陈旭是真有钱了,薛慈被领到酒店房间,打量了会儿,他这会儿也不急了,往床上一趟闭着眼睛休息。他这段日子为了取得老师傅的青睐,下了不少功夫,手上划破的口子刚好就又破了。 总算是熬过去,可又想着挣钱,许多晚上都没睡觉。刚开始有些主顾不放心他,还是老师傅好说歹说,才让他接手。 钱到了口袋里,手上却还有伤,硬拖了段日子,等伤好清了才过来。感觉到胳膊一沉,鼻尖一股洗发水的味道。他弯着唇角,下巴抵在薛慈的额头。 薛慈躺在他的胸口,轻声说:“累不累?” “累。” “那就睡会儿吧。” 陈旭搂紧她,蹭了蹭她的额头,弯着唇角,一直没睁开过眼睛,过了会儿,二人呼吸变得均匀。都沉沉睡去。 房间没有开空调,窗户却是开着半扇,吹散屋里的闷热。他们互相贴近彼此,睡得安稳。 醒过来时,房间里昏暗,外面天色已经黑了。薛慈先醒过来,打着哈欠,等眼睛没那么酸涩,抬头看了看陈旭。他睡得正香,面容平静,平时眉梢眼角的痞气全然不见,反而有些稚气。 薛慈忍不住弯了眼睛,好像自从跟他在一起,就一直在笑。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觉得眼睛累,眨了眨眼,才发觉屋里已经全暗了下来。 她重新躺在陈旭的胸口,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他。 陈旭却醒了,他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在自己家,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薛慈被他推到一边。他伸手在床上摸着什么,薛慈还以为他梦游,在一边儿不敢叫他。 陈旭找了半天,皱着眉:“我衣服跑哪儿了!” 一回头瞧见薛慈,怔住:“你怎么在这儿?” 薛慈拍了拍额头,叹了一声,知道他这会儿醒了,伸手把灯打开。陈旭被灯晃得刺眼,闭了闭眼睛,回过神儿,看着薛慈呆愣地说:“我还以为自己在家,起晚了急着上班儿。” 薛慈抬眼:“确实是晚了。” 酒店床头柜上有表,现在离学校关门就差半小时。从这儿往学校走就差不多半小时了,还想吃肉,做梦去吧。两个人灰溜溜的从床上起来,陈旭打车送她回学校。 路上两个人直打瞌睡,司机师傅在前面看得直乐:“小两口今儿去哪儿玩了?折腾的这么累。” 薛慈看陈旭,他不吭声。司机师傅还有继续调侃的意思,陈旭开口:“你” 被薛慈打断:“没去哪儿,就是去周公那儿转悠了一圈,现在还没缓过神。” 陈旭咧着嘴笑了出来,伸手摸摸她的头,被薛慈打了一巴掌。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岗保安正准备关门,她连忙跑进去。被陈旭拽住,在耳边说道:“明天我还来找你。” 薛慈抬眼:“去宿舍楼前面。” 陈旭弯着眼睛答应。 因为已经很晚了,薛慈没有让他进学校,回到宿舍,里面几个人拉着她问去哪儿玩了。薛慈眨眨眼,说了几个周边的景点儿。 还揉了揉脚踝,皱着眉说累死了。 舍友一脸八卦:“就没发生点儿别的?” 薛慈笑了笑:“有啊,接吻了。” “除了这个?” 薛慈垂下眼睫,今天连接吻都没有,顺势按了按脖子,一副疲惫的样子:“还能做什么,都在逛景点儿,都累死了。” 没听到想听的,舍友叹口气,摇着头说没劲。薛慈忍不住翘起嘴角。她先拿了脸盆准备去洗漱,愣了愣,又把脸盆放回去。 拿好洗澡用的东西,去澡堂冲洗。这个点儿了,虽然学校关了门,可校园里人还是挺多,这所学校没有熄灯这一说。 打开喷头花洒,温热的水洒在肌肤上。过了会儿,用浴巾将身子擦干。把衣服穿上。头发用毛巾擦了半干。还有些水珠往下滴答。 校园里的凉风一吹,惬意不少。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薛慈一顿,没回头,当做没听见继续走。反正这儿的人声嘈杂,听不见很正常。 岂料他纠缠个没完,硬是跑到她前面,薛慈停住脚,惊讶的说:“林师兄?” 林师兄推了推因为跑动挪了位置的眼镜,有些喘:“你怎么不理我?” 薛慈纳闷:“什么不理你?这些天我就没见到过你啊。” 林师兄张了张嘴,提起一口气准备说话,又歇了,抿了抿唇,低着头。薛慈皱眉:“师兄要是没事儿,我就先回宿舍了。” 他抬起头:“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上回跟你男朋友见面时,不该那么说话。” 薛慈好像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什么,等了会儿才恍然大悟:“没事儿,他不在意的。还说我不该对师兄不尊敬。我都是听他的,早不生气了。” 林师兄被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薛慈又准备走,他开口:“你不觉得什么都听他的,是没主见的人做的事么?我一直很欣赏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的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薛慈撇撇嘴:“那我自己有主见,永远不搭理你行不行?” 林师兄皱眉还要再说话,薛慈忍不了了:“你有完没完,大晚上的拦住我说话也没什么,就当你是关心师妹。可是你三句话不离我的感情,我可是有男朋友了,你什么意思?” 林师兄被薛慈这么一番话说得怔住,抿了抿唇,心口涌上火气,嗤了一声:“谁关心你,我是觉得你跟男朋友待到学校临关门才回来,想提醒你” “提醒我注意安全?放心,我不会出车祸的。” 本来挺好的心情,被林师兄这么一搅和,薛慈把东西放好,又拿毛巾擦了擦头发。舍友见她出门的时候还高兴的很,一回来就耷拉着个脸。 连忙问:“你怎么了?” 薛慈叹气:“招惹上烂桃花了。” 舍友猜到林师兄那里:“他找你去了?” 薛慈点头,苦着脸。 舍友犹豫:“其实他长得也挺帅的。” “没陈旭帅。” “他有钱啊。” “陈旭现在也有钱。” “那那他跟你一样学历。” “陈旭会修自行车,而且还是特别厉害的老师傅教的,过不了多久就能闯出名堂。”薛慈一说起陈旭,脸上都是骄傲。 舍友扑哧笑出来,摇头说:“我刚才说那么多,就是怕你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行了,既然你这么笃定,祝你幸福。” 薛慈过去抱住她,点着头“嗯”了一声。 她睡不着,去衣柜里挑内衣。有碎花的,有浅粉的,还有一套清新绿的。薛慈皱着眉,后悔没买一件性感的。她现在穿的这件是蓝色的。一看就是学生。 舍友也还没睡,拿着手机发短信,瞧见薛慈在衣柜前面转悠,圾着拖鞋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薛慈回头,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舍友眯眼睛,给她挑了那件浅粉的。薛慈问为啥,她说反正都是嫩的,索性挑个最嫩的。 一晚上,薛慈没睡好。她一直在想快点儿睡,要不然等明天黑眼圈难看死了。可是越这么想,脑子越兴奋,到了凌晨她迷迷糊糊的睡着。 过了会儿,被闹铃吵醒,她皱着眉翻身,把毛巾被捂住头,另一只手去关闹铃。舍友也被吵醒了,昨晚薛慈跟她们打过招呼,说陈旭早上来,得定闹铃,怕醒不过来。 这会儿却看见薛慈又准备闷头睡过去,她打着哈欠叫了薛慈一声。 薛慈嗯了一声,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舍友们互相对视一眼,齐喊:“陈旭过来了!” 薛慈一个激灵,瞬间睁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宿舍楼前面,陈旭站在那儿等着,忽然看见一个男生小跑着过来,手里拎着早点。男生低着头看路,一抬头,满脑门汗,二人对视。 才发现是真巧。 林师兄扯了扯嘴角:“你对学校开门的时间挺了解。” 陈旭点头:“自己女朋友在这儿,当然要多关心。” 林师兄冷下脸,抬脚进去找宿管阿姨,堆着笑,拿出两个肉馅包子递过去:“阿姨,您尝尝。” 宿管阿姨接过来,跟豆浆米粥馄炖油条放到一块儿,问了他一声:“找谁?” “薛慈。” 她皱起眉头:“小年轻儿怎么不学好,偏追有男朋友的。” 林师兄脸上表情僵了僵:“您叫她下来,我有点儿事儿找她。” 陈旭站在那儿看着,没动弹,抬头看了看宿舍楼。忽听楼梯响,薛慈匆匆忙忙的下楼。她穿着一件黑裙子,露出纤细的脖颈,锁骨精致,勾勒出诱人的身线。配着高跟鞋,衬得一双腿笔直修长。 他弯着眼睛笑,张开双臂,薛慈脸上透着笑意,跑过去抱住他的腰。陈旭轻声:“慢点儿,当心把脚崴了。” 薛慈离开他的胸口,抬头:“怎么这么早?” 陈旭说:“你不是也这么早下楼了?” 薛慈侧过头,笑得高兴。宿管阿姨在楼里看得有些发懵:“同学,你那位不是异地么,分了?” 薛慈挽着陈旭的胳膊:“他就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宿管阿姨点头:“我就说么,打电话的时候笑得那么甜,怎么可能换人。” 又对林师兄说:“看见没,人家正主在这儿,听我的劝,找别人去吧。” 林师兄抿了抿唇,脸色尤为不好,走到薛慈面前:“我是为昨天晚上的话道歉的。这是给你买的早餐,你收下吧。” 薛慈皱了皱眉:“你不需要我的原谅,只是昨晚我说的很清楚了,不要再见就好。” 林师兄执意把早餐给她,看了眼林旭,两手空空:“至少出门约会不能饿肚子。” 薛慈憋了口气,这人是不是每回来道歉,都要再得罪她一次,然后继续周而复始,有毛病吧。刚要发火,林旭在旁边说:“不用了,我们出去吃。我也还没吃饭,都饿着。” 薛慈点点头,准备跟着出去。林师兄说:“周围早点都不便宜,这是特意去快餐店买的,还热着。” 陈旭:“所以我没打算请,让薛慈掏钱。” 侧头对薛慈说:“行么?” 薛慈点头:“行啊,想吃什么,跟我说。” 俩人说的热闹,其实压根没吃早点。去早点铺的路上,薛慈忽然捏了捏牵着她的手:“你饿不饿?” 陈旭停住脚,看了薛慈一眼:“不饿,你饿么?” 薛慈摇头。 直奔了昨天的酒店,刚关上门,陈旭就反身把薛慈压在门上拥吻。薛慈搂紧他,在后背上抚摸。过了会儿,两人分开,喘着粗气。薛慈被吻得脸颊泛红,眼里一层水汽,看了看陈旭,他猛地把她抱起来,一同倒在床上。 薛慈手脚自然的缠上他,陈旭在她背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拉链。薛慈自己伸手拉开,露出白嫩的肌肤。 他心急:“真麻烦。” 薛慈在他脸上吻着,凑到耳边:“你急什么,一辈子都是你的。” 裙子解开,露出内衣,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了一声:“这个颜色行么?” 陈旭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用动作回应她。 俩人折腾半天,等结束了都是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气,陈旭伸手搂住她,看了眼空调,没开。从床头柜摸到遥控,按了开关,冷风吹过。 陈旭将被子给俩人盖上,薛慈皱着眉说不行,要先去洗澡。他轻笑一声,把她抱起来。在浴室利索的洗干净,来到房间冷得不行。连忙把内衣穿上,盖上被子。 薛慈刚躺下就被陈旭搂在怀里,她轻声说:“我们会结婚吧?” 陈旭:“会。” “会生孩子吗?” “会。” “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我喜欢孩子他妈。” 两个人在房间里休息了会儿,才觉得肚子饿,可又不想起来,闭着眼睡了会儿。醒来发现是中午了,穿上衣服起来出去吃饭,薛慈发现那件裙子被他扔到了地上,瞪他一眼。 陈旭啧了一声,在兜里摸了半天:“瞪什么瞪,今天把我哄高兴的,给你钱再买件儿新的。” 薛慈停下动作,歪着头看他。陈旭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把手拿出来,什么都没有。她笑着呸了一声。 陈旭可怜巴巴:“我吃饭都没钱了,你记得请我。” 薛慈一愣,想起一件事儿,穿上裙子,把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衬衫盒,眯着眼问:“给你买的,喜欢不?” 陈旭把衣服换上,跟着薛慈出去,走在一起特别般配。两个人手挽手,是不是笑一声。过马路的时候,陈旭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买了一部便宜手机,怕师傅有事儿联系不上他。 薛慈把手松开,让他接电话。跟着在身边走。 陈旭看了她一眼,让她小心,然后往前面走。薛慈一步不离的跟着,忽然鞋跟崴了一下,她步子停住。 汽车鸣笛,她连忙抬头。 第112章 番外(七) 薛慈死了。 被刹车失灵的汽车撞死的。陈旭正往对面路上走着,手里拿着电话,忽然听见一声巨响,心里一颤,回过头看见浑身是血的薛慈。 他呆愣住,不敢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救护车鸣笛过来,把薛慈抬到担架上,陈旭跟着上车。大夫问他是薛慈什么人,陈旭盯着薛慈,脸色发白:“男朋友。” 人没救了,已经听了呼吸。蒙上白布,让陈旭通知家属来签字。他喉头滚了滚,没反应。蹲在医院走廊里,手薅着头发。 头皮一点儿不疼,又使劲儿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毫无感觉。 陈旭清醒的意识到这是梦,薛慈没有被撞到,他分明把她拽到身边了,俩人甚至去吃了中午饭。回到房间小睡。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床上。 陈旭抬头,眼神麻木,看着身边脚步匆忙的护士大夫,抿着唇起身。他在这儿蹲了有一个小时,脚却一点儿都不麻。 走到医院楼外面,拿出手机,他使劲儿握了握,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找了个电话亭,拿起听筒,却不知道薛慈家里的电话号码。 顿了顿,随意拨出去一个数字。 响了几声,电话接起,是个中年女人,大着嗓门:“喂?谁啊。” 陈旭抿唇:“是薛慈的姑姑么?” 对面迟疑:“是啊,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你是谁?” 陈旭松了口气,靠着电话亭,垂了眼睫。薛铃挂下电话,惊得直喘气,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原地转悠,不知道干什么。 李楠正好在家,洗了个苹果吃,从院子里进来,看见薛铃的神情,吓了一跳:“妈,你怎么了?” 薛铃脸色发白,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忽然大声哭起来。李楠连忙走过去,着急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你薛慈姐死了。” 什么都没收拾,让李楠的奶奶过来照看着她,薛铃跟李卓直接往火车站走,再快也要两个多小时,还有延误的时间。到那儿已经不早了。 学校的人也到了医院,在那儿了解情况。薛铃在护办室问了问,连忙去找大夫。给她的是一份儿通知单。她一下懵了,虽然在家里知道了消息,一路上李卓没少安慰她,可这会儿仍然受不了。 薛铃的身子有些不稳,脚步往后退了退。李卓连忙扶住她。薛铃喘口气,抬起头问大夫能不能看看人。结果瞧见了陈旭,她眼角泛红,哽着嗓子:“就是你带薛慈出来的?” 陈旭承认了。 薛铃的情绪似是有了发泄口,红着眼睛发疯:“那为什么你还活着!薛慈被撞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扑过去推搡,大夫护士连忙拦住。陈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学校的人见了,让他赶紧躲开,哪儿有傻站着挨打的。 过了会儿,薛铃被拉开,她仍喊着:“薛慈是瞎了眼找你这么个没用的,连她都护不住。要不是因为你,她能死么!” 通知单上家属那一栏终于落了笔。 薛铃去看了看薛慈,当场哭得不行,嘴里说着:“你爸妈那么早就死了,你才多大怎么也去了。你让我怎么跟你奶奶交代。我好赖养了你二十年,谁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平时谁家还没有个闹意见的时候,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啊。” 到了时间,仍没有止住哭腔。陈旭没进去看,站在吸烟处,点燃香烟,吐着烟圈,没风,全部吸进肺里,他狠狠咳了几声。 撞了薛慈的人,想给钱赔偿私了。在那儿好声好气的跟薛铃说话,她死活不同意,撂下话,就是全家饿死,也不要自己侄女的送命钱。 报了事故科,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薛慈的丧事想回家办,有自己的墓地,埋在里面。租了辆殡仪馆的车,走高速,没多久就到了家。她宿舍的舍友,听说了这件事儿,见天儿的抹泪。去医院好几趟,又匆匆忙忙买了火车票回薛慈老家,参加葬礼。 她擦擦眼泪,发现在一边呆愣的陈旭。自从薛慈死了,他一滴泪都没掉。她一开始猜测薛慈看走眼了,可是后来发现他就没理开过医院走廊,抽了许多烟,滴米未进。 她心下一沉,劝陈旭想开些。然后受不了烟味,咳得厉害。 陈旭将烟头掐灭,说道:“她没死。” 舍友怔住,看着陈旭极为认真的神情,浑身不自在,又劝道:“薛慈虽然走了,可你还活着,日子也要过下去,你” 话没说完,陈旭已经走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舍友抿唇:“你去不去参加葬礼?” 陈旭脚步停下,语气平静:“她没死,哪儿来的葬礼?” 舍友垂了眼睫,陈旭又开始走,她忽然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在别人眼里薛慈是死了的。你如果不去,她就成了别人闲话里的对象。” “跟男朋友在一起被车撞死了,可男朋友毫发未损,却不来参加葬礼。你让别人怎么想她?” 陈旭顿了顿,侧头看了眼落地窗外。这里是五楼,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不死也残。他闭了闭眼睛,听见舍友离开,落地窗消失,外面的风灌进来,吹着陈旭的衬衫衣领。 他跳下去,没痛觉,没死。抬头看,落地窗又出现了。 透明,干净。 薛慈葬礼办的不大,买了口棺材,葬在自家的坟地里。一本礼账,上面记着谁交了多少钱。几个凉菜,加上一大锅热菜,和一盘馍。 来往的宾客笑语晏晏,说着薛慈是怎么死的。 昨天吊唁的时候,陈旭过来了。在灵堂前面,看着薛慈黑白的遗相,还有周围的哭声。他心里猛地一颤,呼吸变得急促,匆忙跑出来。直到听不见那片哭声。 他大口喘着气,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不疼。 陈旭回家看了看母亲,她嘴里责怪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电话也不接,自行车的师傅来这儿找了好几次。让他赶紧赔罪去。 陈旭应付了几句,回到房间,躺在地上。原本凉的水泥地,这会儿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他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半天,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往手腕上划。 深深地刀口,没血流出来。 陈旭看了半晌,为什么死不了。这是他的梦,到底怎么样才能醒过来。他将刀子扔掉,烦躁的很。母亲一直催他去给师傅赔罪,他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往店里走。 老师傅正戴着手套干活儿,瞧见陈旭回来,当即就是一通骂:“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说好跟我请三天假,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陈旭张张嘴,没说话。老师傅骂了一阵儿,让他干活去。陈旭把一辆山地车放倒,查看情况。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看了眼地上的工具,怔了怔。 拿起改锥。 仍然没死,活得好好的。 陈旭就这么过了两个月,不用吃喝,不用睡觉,不敢想薛慈。能试的方法都试过了,就是死不了,醒不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说薛慈。回家的路上,几个人凑成一堆儿:“你们听说了么,有个女孩儿上大学,跟男朋友出来玩,让车给撞死了。” “这么可怜,那男朋友怎么样了?” “啥事儿没有,你说怪不怪,这命有时候说不准。” 陈旭快速走过,只当做没听见。回到家里,母亲给他洗了一串葡萄,让陈旭吃。陈旭放到一边儿,说吃了。母亲好像没发现,说今天听说的一件事儿:“你跟那个薛慈什么关系,她出车祸死了,怎么听人数你是他男朋友。” 陈旭垂眼,起身往屋走了。 母亲在后面皱眉,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她。陈旭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拼命的干活儿,把薛慈抛在脑后。 一个客人看到改装后的车,特别满意。对老师傅夸着陈旭,说真是收了个好徒弟。老师傅谦虚的摆手,客人叹了一声:“就是命苦,好好的女朋友出了事儿,要不现在多幸福。” 老师傅表情一僵,听见工具掉在地上的声音,看过去,陈旭站在那儿,冷着脸:“她没死。谁他妈告诉你死了的?” 转眼过去一年,陈旭的本事越来越厉害,店的规模变大,钱没少挣。搬了家,住到楼房里,一年四季有热水,冬天不用生煤炉子。 母亲脸上带笑,身体变得好起来,开始琢磨着给陈旭说媳妇。他推了回去,说没这方面的心思。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好,原本破旧的房屋,变成高楼。 撞薛慈的人被判了刑,因为不是肇事逃逸,所以没死。还赔了薛铃一大笔钱。她用来交了李楠的学费,买了一套房子,装修的十分别致,住在里面舒服得很。 前不久,还遇见了陈旭。她当即冷下脸:“你要是还念着薛慈,就去墓地看看她。这么久了,你就在灵堂前露过一面儿,还马上就跑了,我真替她不值,交的什么男朋友。” 陈旭闭上眼,等人走了,缓了半天才回过神,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才意识到这是梦。可心口疼得厉害,现在还没恢复。 时间越久,他越来越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 以前还能清晰的记起来,跟薛慈一起走到马路对面,找了一家饭馆吃午饭,回到酒店睡觉的情景。现在却越来越模糊。 身边的人一直在说薛慈死了,他耳根子就没清净过。做梦,应该是什么都能实现,可是无法让薛慈活过来。夜里,她从来不曾出现。 陈旭试着放任自己想过她一次,心口顿时涌上铺天盖地的酸楚跟空虚。眼巴巴地等着薛慈出现,到了白天也没见到。 死不了,见不得薛慈。 又浑浑噩噩过了五年,陈旭钱挣的越来越多,母亲急着抱孙子,说什么也要给他找个媳妇。陈旭不应,她急得直哭:“你这么大了,不结婚等着做什么?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陈旭烦躁:“我不结婚,您别说了。” 母亲拿纸巾擦眼泪:“那你为什么不结婚!你告诉我!” 陈旭张嘴,却想不到原因,怔愣在那儿大半天,心口空落落的。使劲儿垂着脑袋,不疼,猛地想起来。 母亲见他发疯,吓了一跳。陈旭抿着唇说:“我有媳妇儿了,不能再结婚。” 到了冬天,雪花簌簌的下,落在衣服上一层。陈旭去超市买雪糕。老冰棍找了几个地方才找到。菠萝冰激凌却是一直没找到。 他垂了眼,继续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里找到。恰巧是当年那个老板娘。陈旭愣了愣,皱着眉匆匆走了。 墓地里,陈旭站在薛慈的墓碑前面。把老冰棍的包装袋撕开,放到地上。他随意坐下,看着墓碑。喉头滚了滚,说道:“你到底死了没有?” 没人回应,他咽了咽喉咙,舒出一口气,吃了一口冰激凌。忽然想到,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吃东西。紧接着,这个念头消失不见。 陈旭愣了愣,闭上眼睛,咬了一大口冰块,咯吱咯吱的嚼着。侧头看着墓碑:“薛慈,我快撑不下去了。我要怎么办才能醒过来,你帮帮我。” 他垂头:“这里没有你,虽然什么都有了。我这几年过得特别难受,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风呼啸在耳边,他沉默了半天:“我真的要这么过下去?要是哪天把你忘了怎么办。” “到时候你别怪我跟别人结婚,好不好。我死不了,记性又不好使了。我特别害怕有那一天,想想就难受。” 陈旭手里一直拿着冰激凌,就刚开始吃了两口,这会儿有些融化,往外滴答。他一怔,忽然想起那年夏天。 她坐在自行车座上,肤色白皙,双腿修长笔直,递过来纸巾:“这是干净的,这面儿没用过。” 陈旭心口一窒,疼得喘不过气,仿佛听见薛慈在叫他。 “陈旭,陈旭。” 他痛哭出声,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是我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我不能忘了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陈旭忽听耳边的声音越来越真切,他表情僵住,慌忙瞪大眼睛。周围一下子变得漆黑,薛慈轻声叫着他,推着他的身体。 陈旭看见眼前的薛慈,怔住。薛慈连忙把灯打开,这会儿已经过了下午,天色变暗,屋里黑得很。她睡得正香,听见陈旭大声叫喊着。 薛慈轻声哄着他:“怎么了,我在这儿,都是做梦。” 陈旭眼圈瞬间变红,紧紧搂着薛慈,半天不敢动。他连哭带笑的趴在薛慈肩膀头上,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 急得薛慈一直问到底梦见什么了,把他弄成这样。 晚上薛慈没回去,拿陈旭的手机给宿舍楼打电话。陈旭愣了半天,不想碰手机。她抿着唇直接拿过来,拨出去号码,给舍友说了一声。 然后抱住陈旭的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白天被吓着了。那辆车开的急,她的鞋跟儿又正好崴了一下,幸好陈旭反应快,回身把她拽过去,俩人的手就没再分开过。 陈旭这会儿脸上还有些委屈,抿着唇。薛慈又哄了半天,他才磨磨蹭蹭说出来。最后说了一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慈垂了眼,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吻着他的耳垂。陈旭身子变得紧绷,她察觉到,在耳边说着:“时间还早。” 陈旭侧过头看她,薛慈轻笑:“我就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离开。你已经脱离了噩梦,你看,你有反应的。” “别怕了。我在这儿。” 陈旭狠狠吻住她的唇,这次比上回还要激烈。像是要把薛慈揉入骨血,就连呼吸声都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好在那是梦。 折腾了好几回,陈旭都不停下,薛慈也由着他。只是后来实在受不了,她也困得不行,撒着娇让他歇会儿。他停了一会儿,就又开始了。 一直到后半夜,俩人停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陈旭连喘气都觉得费力。薛慈嘟囔了一句活该,随后沉沉睡去。 快到中午,她才醒过来。动了动胳膊酸的不行,睁开眼打着哈欠,往旁边一看,陈旭瞪着俩眼睛,正看着她。 薛慈揉揉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 陈旭打哈欠,没吭声。 “你不会没睡吧?” “嗯。” 薛慈坐起来,拿被子遮住身前,一边打哈欠一边皱眉:“为了一个梦,我让你折腾一晚上,你还没缓过来?” 陈旭垂下头,看着特别委屈。 薛慈无奈地往床上一趟:“那你以后就都不睡了?到时候估计我就成了梦里的你。” 陈旭瞪她,薛慈拍拍身边,他凑过去躺下,俩人挨着说话。陈旭软着声音:“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是怕睡觉。” 薛慈心想,要是没出去吃饭,就在这家酒店大堂要点儿吃的就好了。 她困得不行,懒懒地说:“我去学校请假,你带我回家见家长吧。” 陈旭诧异地看着她。 薛慈说:“我觉得你这次做梦,应该是一种预兆。” “什么预兆?” “让我见婆婆的预兆啊。” 就算是梦里的逼婚,结婚对象也得是她。费劲儿的从床上起来,俩人的腿都特别软,差一点摔倒。薛慈一直瞪陈旭,他皱眉:“看路,别光顾着瞪我。” 薛慈看了看周围,人行道,连自行车都没有。 他们绕远路,不用到马路对面。走到打车的地方,直奔学校,请好假,到火车站买票,然后直接上车。买的软座,陈旭在火车站看了看吃的,买了一些在路上当零嘴。 下了车,薛慈拽住陈旭,他问怎么了。薛慈叹了一声气,去商店给陈旭母亲买了些补身子的营养品。还有一身衣服。 现在还是学生,这些也差不多了。陈旭在一边儿说让她随便买,他掏钱。被薛慈瞪了一眼,没要他的。 陈旭在火车上的时候跟母亲通过电话,说好薛慈要过去。母亲连忙买了些肉和菜,等着他们俩人回来。薛慈进到家里,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伯母。 陈旭母亲看见薛慈人长得漂亮,说话做事也招人喜欢,特别满意。坐在一块吃饭,说了会儿话,才想到今天晚上住哪儿。 薛慈笑着说:“我回家,离这里没多远。我还想明天让陈旭跟着一起去。” 陈旭一愣,看了看薛慈。 她怕陈旭不敢见家长,所以瞒着他跟家里先说好。给陈旭母亲买东西的时候,她多买了一份儿。薛铃听见这事儿,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好不容易上了大学,不是让她去琢磨嫁人的。 薛慈说:“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每年的学费,都是他出。以后可能还会往家里寄一些。” 薛铃急了:“我图你那些钱?” 薛慈:“姑,你别误会。我知道家里困难,楠楠又要上大学了,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薛铃不说话了。 陈旭仔细听着薛慈说的话,点了点头,步子慢了下来。薛慈侧头看他:“怎么了,不是说不让你紧张么?” 陈旭:“我没紧张,是在算要给她多少,然后给咱们留多少钱花。” 薛慈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实在啊。” 先混过去这关再说,那些话有什么要紧的。 薛铃见了陈旭热情的很,又是水果又是点心的,然后去厨房做菜,让薛慈在这儿陪着。一点儿问题都没问,陈旭愣愣的:“她连我是做什么的都还不知道。” 薛慈看了他一眼:“告诉你不用紧张,信了没有?” 又说:“你等等,我去一趟厨房。” 薛铃在煎鱼,听见有人进来,看了一眼:“你找的那人,长得还不错。” 薛慈眯了眯眼睛,点头。摸着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五百块钱,这是她暑假打工赚的,塞到薛铃裤兜里面。薛铃皱着眉说不要,薛慈开口:“您收下吧,是他让我给的。说你养我这么大不容易。” 薛铃脸上带笑,嘴里却抱怨:“这孩子瞎客气,我养你不是应该的么。” 薛慈从厨房出来,回过头看了一眼,心里卸了包袱,以后跟这里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 饭桌上,薛铃对陈旭好的没话说,就像对待亲女婿一样。李楠今天不在,她开口说:“要是楠楠以后跟薛慈一样有眼光就好了,陈旭长得多精神。” 陈旭谦虚的笑着。 吃过午饭,薛铃留他们俩住下,薛慈说学校的课紧,买了今晚的火车票。薛慈昨天就没在家里住,睡得是旅馆。只不过不好意思跟陈旭母亲说。 出了门,陈旭舒出一口气,搂了搂薛慈:“以后我疼你。” 薛慈眯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忽然想起来:“那些东西是你出钱买了,身上还有钱没?也不告诉我一声,去拜访的钱本就该我拿。” 薛慈闷闷道:“我不想你给她买东西,该拜访的不是她。我买东西,是我孝敬她。不过,我是没钱了。” 陈旭笑了:“要多少?” 薛慈眯眼亲了他一下。陈旭身后有一家拍婚纱照的店,她愣了愣,看着陈旭说:“要一千。” 婚纱店里,付了钱,服务特别周到。薛慈试穿着婚纱,换了好几件都觉得不满意。陈旭早就穿好西装在一边等着。 看见她纠结的模样,无奈的摇头。薛慈皱眉:“都怪你,问你那件好看,你都没个主意。” 陈旭:“确实是都好看啊。” 薛慈不搭理他。 陈旭笑着走到婚纱架前,挑了一件,让她换上。 收腰人鱼尾的款式,衬得线条特别诱人。薛慈的长发还未打理,垂在肩膀,肌肤显得越发白嫩。她伸手将拉链拉上,顿了顿,叫了陈旭一声。 他在外面问:“怎么了?” “我够不着拉链。” 陈旭进去,一下子愣住,弯着眼睛,走到她身后环住腰,摸到侧面的拉链,轻轻拉上。 他打趣:“够不到?” 薛慈歪着头看他,眼波流转,肤色白皙,眼里的情意毫不保留。 陈旭吻上她的唇。 第113章 衡元君番外 天上大婚,连着热闹了没有两天。薛娘尤为不乐意,还想着大操大办的。正琢磨着礼单跟婚礼流程的时候,一边跟衡元君道:“我记得凡间成亲的时候,前几天就开始摆宴席了,而且双方不还能见面。次日还要回门,你说我回哪儿好?” 衡元君看着成亲的喜袍,美滋滋的,压根没听清她说的什么,随口应了几句。薛娘瞥他一眼,叹了叹气,啥也没说。 阴差阳错,到了成亲前一日,薛娘收拾了东西打算回自己那里住,衡元君恰巧没在宫殿,去找月老讨教婚后相处的法子。结果月老给了他一面看尽凡间人情意冷暖的镜子,衡元君下意识不想接过来,之前在凡间的时候看了一眼镜子,他就死了。 咬着牙看了看,全是从开始的恩爱两相好,到后来的生怨无以后。他脸色难看的很,就说这些镜子不是好东西。又还给了月老:“这东西没用,这会儿是在天上,要送就送个天上用得着的。” 月老皱眉捋胡子:“你是头一个,今后天上再有神仙成亲,我就能送了。” 衡元君瞥他一眼:“想美事儿去吧,我俩怎么相处能让你们瞧了去?” 来这一趟越想越后悔,心里直膈应。镜子里那些画面一直在脑子里散不去,衡元君往家走,舒了一口气。又不是没成过亲,凡间的时候不也挺好么。 这么一想,心里舒服多了。狐狸灵兽在天庭来回晃悠,已经不那么害怕高了。它模样讨喜,一看就想揉上两把。没多久它就躲着神仙走,对那身皮毛心疼的很。 这些天在薛娘身边待着,有些闷得慌,悄悄跑出来看看。结果瞧见了脸色难看的衡元君。它正想扑过去打招呼,又顿了顿,俩爪子托着下巴,他是不是成亲前一天紧张了。 叹了气,感情就是麻烦,它多好,天天这儿晃晃,那儿转转的。 衡元君脸色还没有变的正常,灵兽揉揉脑袋,一咬牙扑了过去。衡元君看了一眼,伸手接住,薅了一把它的皮毛。惹得灵兽唧唧的叫。 衡元君道:“你怎么又出来了,不在家陪她。” 灵兽瞅了他一眼,声音弱下去:“不是不陪,出来透透气,待会儿再去找她。” 衡元君作势把它放下去,灵兽抓住他的衣襟不松爪子。他皱眉:“别乱动!把我衣裳弄坏了。” 灵兽清清嗓子,鼓起勇气:“你是不是不想成亲了?” “啊?” 灵兽见他没反驳,一下急了:“你跟薛娘多不容易啊,明儿就成亲了,你可不能犯糊涂!” 衡元君拽住它的尾巴,灵兽顿时手足无粗,手一松,从他身上下来。衡元君被它这么一闹,心情好了许多。冲它说:“走,回家去。” 灵兽记仇,皱着脸看自个儿的尾巴,把上面的毛捋顺:“回家干啥,我要找薛娘去。” 衡元君皱眉:“薛娘不在家?” 它头也不抬:“嗯,回她自个儿那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灵兽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抬头看他,有些结巴:“就,就刚才走的。昨天她不是跟你说过的么。” 衡元君脸色发黑,又在出什么幺蛾子:“她回去做什么,压根儿没跟我说过!” 灵兽瞟了他一眼,怎么还睁眼说瞎话,撇撇嘴:“昨天下午她就跟你说了,按着凡间的规矩,成亲头天不能见面。” 衡元君神情一怔,他那个时候又在看喜袍有没有哪儿不合适的。她说的什么,都没往耳朵里去。可今儿出来的时候,她就不能说一声么。 薛娘是故意的,每次跟他说事儿的时候,就把喜袍摆得显眼一些。不然怕他不同意。凡间的一天短的很,天上就有些长了。 她也想着不按凡间的规矩来,可是天上也没先例啊。还琢磨过现代的婚礼,可她更不清楚流程。古代的好歹还经历过,知道怎么回事儿。 今儿早上的时候,薛慈先醒过来,躲到一边儿,给衡元君留了张字条。 饿了,找点儿吃的去。 衡元君一看就知道她又跑到食神徒弟那儿去了,顿时心里不痛快。女的也不行。一想起来那时候闹别扭,她见天儿的往厨子那儿走,都不肯说软话来哄他。 虽说是为了做菜让他吃,可薛娘肯定是成心的,知晓他憋不住,自个儿找上门去,然后服软儿。 所以他这回心里虽然不舒服,可忍了忍,啥也没说。在家里坐了会儿,有些不安,这才去了月老那儿。想问问成亲以后该怎么办,结果添了一肚子气。 这会儿又听灵兽说薛娘回她自己那儿了,更是不舒服。气愤地回到宫殿,一进去,顿时觉得冷清不少。薛娘的东西都还在,茶杯也还是走之前摆放的位置,可就是别扭。 看哪儿都烦。 灵兽偷偷看了他一眼,想溜出去找薛娘。它是被硬拽过来的,要不然才不会跟衡元君待一块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几个世界的后遗症,反正一瞧见他,它心里就发虚。 然后说话的气势就弱了。 跟薛娘在一块儿不一样,随便闹腾都没关系。刚迈出去几步,就被衡元君发现:“你去哪儿?” 灵兽顿住脚,没回头:“就,就出去看看。” 衡元君刚才在路上想起来薛娘说过的话,要大操大办好几日,成亲当天的事儿安排的满满当当。非得天黑了,才能入洞房。 要是在凡间,他就不说什么了,可这是天上。 怪不得他稍微问一句成亲的事儿,薛娘就扯别的,还不让他插手。说是为了弥补那几世,他太不容易了。那时候,他还傻兮兮的乐,特别高兴。 要是知晓她打得什么主意,就直接告诉她,什么都别准备,赶紧成亲就算是最大的弥补。 衡元君一想到这儿,垂头丧气的。灵兽听见没动静了,回头看了一眼,他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似是什么都不关注。 它连忙踮着脚往外走。 到了薛娘那儿,她正拿着胭脂琢磨妆容。反复涂了好几次,都觉得不满意。瞧见灵兽来了,问它这个妆好看不。 灵兽瞪她:“你怎么没心没肺的,衡元君都急了。” 薛娘挑眉,不急才怪。要不然她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灵兽见她神色不变,啧了两声,胆儿变大了。问道:“你就不怕他找上门,把你拖回去?” 薛娘看了看它:“这不是没来么。” 衡元君是不会拿这些事儿来跟她闹意见的,虽然心里不高兴,可不会真做什么。灵兽听了她的想法,皱着脸:“你肯定?” 薛娘清清嗓子:“至少明面儿上不会做什么。” 话说到这儿,衡元君还真一直没来打扰。可时不时来道喜的宾客,总能说到他。一会儿是不吃饭,一会儿是在溺江旁边发呆,总之没个好模样。 最后来一句,他是不是后悔不想成亲了? 气得薛娘瞪着眼:“你们不会问他去,我要是什么都知道还能由着他这么闹腾?” 明摆着是衡元君的手段,想让她找过去,然后破了前一天不见面的规矩。薛娘不搭理他,撑了一会儿,可耳边总有神仙跟她说衡元君怎么怎么样了。 叹口气,他人缘儿什么时候这么好。抿着唇让灵兽跑一趟瞧瞧。灵兽不去,说什么也不去。薛娘拿了把花生,放到它面前:“去不去?” 灵兽:“不去。” 花生多得是,有什么稀罕的。 薛娘点点头,然后上手捋毛。灵兽连忙躲,却还是没躲开,抽抽噎噎的应了。薛娘把花生放到它爪子上。灵兽嗑了俩,然后去了。 干抽噎,一滴泪没留,多赚了些花生外加松子。 灵兽眯着眼,觉得跑一趟还算值当。先去溺江转了一圈,没瞧见。然后去衡元君家里,门关着,进不去。用爪子拍门,里面半晌才沉沉应声:“谁啊?” 灵兽心里一惊,难不成真的是许久没吃饭,声音都不精神了:“我!狐狸灵兽!” 又觉得不对劲儿,这还没过去一天,连晌午都没到,顶多没吃早饭。 “哐”的一声,门打开,它蹦进去,探着脑袋瞧,看见衡元君在一张桌子后面吃温鼎。夹了一片肉往热汤里面涮,辣的直喝茶。 灵兽撇撇嘴,怪不得听着声音不对劲儿,弄了半天是被辣的。它蹦过去,一板一眼地质问:“你不是不吃饭么,不是在江边儿发呆么?” 衡元君瞥了它一眼:“她不是也没信么。” 灵兽气得挥爪子:“那你俩耍着我玩儿?” 衡元君递给它一双筷子:“一块儿吃点儿?” 灵兽叹着气坐下,这俩真不让人省心,都要成亲了还这么多事儿。衡元君夹起一块儿肉,蘸了酱料:“她来的时候嘱咐你什么了?” 它眼睛一骨碌:“说让我好好劝劝你,她也是为了你俩好,毕竟” 话没说完,衡元君就不耐烦了:“这么假的话,别说我不信,你自个儿信不信?” 灵兽埋头吃肉,不吭声。 临走的时候,它连着点头,说肯定帮他,拍了拍吃饱的肚子,这味道比花生松子好吃多了。蹦跶着回了薛娘那里,她一点儿不着急,问了问:“他怎么样?” 灵兽垂着头,语气焦急:“他特别苦,脸上的胡茬都冒出来了,我刚才就是在溺江看见他的。” 薛娘诧异:“啊?” 灵兽点头:“啊!” 这话说得薛娘心里开始不踏实了,可她知道衡元君不是那样的人,皱了半天眉,还是决定先把化妆练熟。 灵兽见她没去找衡元君,也没再劝,反正话是带到了。对的起那些菜和肉。薛娘面儿上看着跟方才没区别,实则心里不清净。 她一直想要成亲之前不见面,不是故意作,是想让两个人婚后顺一些。就跟衡元君想的一样,只不过他是去找月老商量办法。 可要是因为一个好预兆,让他们变得都不开心,那又图什么。抿了抿唇,把手里的眉笔放下。没心思再想别的。 舒出一口气,看了眼灵兽:“你再帮我跑一趟吧。” 灵兽这回应了,到那儿吃了果子,香甜的很。差点儿拍着衡元君的肩膀说,这事儿交给它办,肯定成。早忘了之前害怕衡元君那出。 又蹦跶着去找薛娘,衡元君关上门,摇着头笑了笑。看着桌上薛娘留的字条,就不能当面说么。他有那么小气? 衡元君把自个儿心里不痛快,全归结到薛娘的故意瞒着他。殿里还挂着那身喜袍,他这会儿早没了原来的劲头。眯了眯眼睛,等薛娘过来找他。 灵兽到薛娘那儿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把她弄得将信将疑。 平时也没觉得一天有多长,今儿怎么这么难熬。他也是,不就一天么,怎么就分不开了?撑到了中午,拿着筷子吃饭,咬一口,就想到耳边那些话。 衡元君一直不吃饭。 早上一顿不吃,就谁都知道了? 傻子才听他们的。 薛娘吃了中午饭,还是没能当聪明人,傻乎乎的过去了。走到门前,发现门是打开的。进去后叫他,没人应声。 她皱着眉纳闷,难不成真是到溺江了? 抿着唇走到桌子前面,上面的温鼎都还没收。薛娘叹口气,什么人啊这是。侧过头,看见一张字条。 是她早上留的,拿起来看了看。下面还有一张。 太匆忙,嫁衣忘取。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何事先不直说?这次听你的,婚礼当日我说了算。 薛娘轻笑一声,抬眼看了看衣架,果然那身大红嫁衣挂在上面。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走过去,轻轻拿下来,这上面的图案,是她自个儿绣上去的。 衡元君在一边儿凑热闹,光想插手。趁着她不注意,就拿起针线绣一下。袖口的鸳鸯,便是他们俩共同完成的。 她抚摸着上面的图案,不自觉弯了眼睛。 大婚之日,天上吹着唢呐,抬着大红花轿。尤为怪异。衡元君骑着一匹马,腾云驾雾,一眨眼就到了薛娘的住处。 随即便是拜天地,直接给免了,夫妻对拜就好。 之后就是些玩闹的事儿,薛娘没有用凡间的那一套,送入洞房,让新郎官陪着宾客喝酒。她让衡元君揭了盖头,然后跟着大家伙儿说笑了一阵儿。 薛娘算计着时辰,到了让衡元君露脸的时候,抿了抿唇,拽住他的袖子。衡元君瞥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弯着眼睛说:“今儿就到这儿了,各位回吧。” 各位神仙谢过,连忙往外走,薛娘在后面想留住他们。结果被衡元君拦住。薛娘眼睁睁的看着都走了,就剩他们俩。 她瞪眼。衡元君轻笑,把她揽到怀里,薛娘挣扎。他拍了她一下:“别闹,知道有多久没见了么?” 薛娘皱眉:“一天啊。” 衡元君下巴抵在她的额头:“特别想你。” 薛娘嫌弃他瞎矫情。 衡元君松开手臂,低头看着她。薛慈不高兴地别过去头,他说:“昨儿不是字条上写着,今儿我做主么?” “我又没同意。” 他挑眉:“那成亲前一天你躲出去,我也没同意。” “你同意了!” “那不算。” 薛娘瞪他。 衡元君这回也瞪着她,过了会儿,说道:“我记得今儿有道点心不错,还有一盘儿,先吃点儿?” 薛娘点头,拿起一块儿放到嘴里。衡元君眼神温柔,一直盯着她看:“你不用花这么多心思给我安全感,只要你人在身边,我就是高兴的。” 薛娘顿了顿,垂眼:“谁说是为了你。” 衡元君笑了一声,点头说:“行,不是为了我,成了没?” 洞房花烛夜,薛娘没盼到。这会儿离天黑还早,衡元君拿了件法器将殿里遮住,变得黑漆漆,然后点上蜡烛。 薛娘刚开始挺高兴,后来一寻思,不对劲儿,闹着让他赶紧撤了。衡元君纳闷,为啥? 外面的神仙从这儿路过,谁还能不知道这里面在做什么。衡元君一听这个理由,撇着嘴说薛娘事儿真多。然后把她的眼睛蒙上,抱起来压在床上。 连着折腾到俩人都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薛娘动了动指尖,碰着衡元君的胳膊,他瞥了她一眼,把被子盖好,将法器收了,然后喘了半天气,累得不行。 还是白天,法器又遮住宫殿。 然后薛娘枕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俩人迷迷糊糊的。中间醒了一回,薛娘嚷嚷着喊饿。衡元君拿了碟糕点让她垫一垫。天已经黑了,等明天起来吃好的。 衡元君见她吃的香,也没忍住,俩人抢着一碟点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的原因,天亮的特别晚,俩人也睡不着了,眼巴巴的盯着。刚一亮,就起床穿衣服。俩人腰酸背疼的,都是昨天造的孽。 洗漱好,出门准备去吃饭,结果瞧见门口蹲着的灵兽。薛娘挑眉:“你在这儿等着做什么,不是给你弄了个地盘么?” 灵兽嗑着瓜子,懒洋洋地抬头,打了个哈欠,身上的毛都显得没精神:“我这不是怕你俩出事儿了么。” 薛娘被它说得愣住了。 灵兽看看他们俩脸上的表情,又垂下眼,摇着头,一副装腔作势的作态。薛娘看着笑了一声,让衡元君继续往前走。 等他们走了两步,灵兽伸着头看了看,眼神透着揶揄:“这都两天了,你俩一直不出来,所以来瞧瞧。” 前面两个背影僵住,它用爪子捂着脸偷笑。 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过的,竟然一点儿都不知晓时辰。刚开始还以为是故意的,结果一出门说的话,就透露出这俩还以为就过了一晚上。 薛娘不敢去吃饭了,让衡元君拿到家里来,灵兽眼皮子活泛,跟在薛娘后面蹦进宫殿。它倒是有个自己的地方,可没什么意思。 薛娘倒了杯茶喝,灵兽把自个儿的杯子放到她前面,示意她倒一杯,眼神尤为清澈。薛娘看了它一眼,把杯子倒满。 灵兽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摇着脑袋说:“你们啊,还是年轻。都谈了那么多次恋爱了,怎么还这么不淡定。” 薛娘胳膊放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神凉凉的:“有一次好结果么?” 灵兽一下子被烫到了舌尖,连忙用爪子扇风。薛娘低下头,强忍着笑意。它不甘心地说:“那能怪我么,还不是你俩惹的事儿。” 薛娘回想起那个时候,不由弯了弯眼角,神情变得温柔。灵兽见她又发愣,轻咳了一声:“差不多行了,我也还饿着。有吃的么?” 瞬间眼巴巴地看着她。 薛娘指了指桌上的空盘子,那是昨晚上吃了的,他们俩差点儿打起来。灵兽瘪瘪嘴,拿出花生嗑。薛娘挑眉,它不舍的递过去一把。 衡元君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们俩特悠闲地嗑花生瓜子。然后一下子两眼放光,盯着他手里的食盒。 过了会儿,全吃干净了。灵兽在这儿赖着不走,躺在椅子上睡觉。衡元君负责收拾碗碟,它睡的椅子正好在他旁边,总是能瞧见它。 薛娘躲在一边不吭声,眼里全是笑意。 衡元君端着碗的手握紧,然后送出去,紧绷着脸,透着不高兴的神色。薛娘垂长了眼睫,轻声叫着他。 衡元君回头,脸色一下变得温和,唇边带着笑意:“怎么了?” 薛娘眯着眼睛:“没事儿。” 殿里剩下薛娘跟灵兽,她看了看椅子上的一团红色,学着衡元君吹口哨,结果嘘了半天。清嗓子直接喊它。 灵兽像是睡得沉了,压根听不见。 她走过去,伸手挠它,灵兽还能忍一忍,后来着实受不了,笑了出来。薛娘弯着身子:“说,你想做什么?” 灵兽笑得眼里泛着泪花,委委屈屈地看着薛娘,蹭了蹭她的衣袖:“不想走。” 薛娘歪头看它:“不怕高了?” 它点头:“怕。” 薛娘纳闷。 “但是这里好吃的多!” 薛娘摇着头叹气,无奈得很。 衡元君回到家里,灵兽已经变了地方,跟薛娘一块儿坐在椅子上嗑瓜子。跟方才吃饭之前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神色恢复平静,看不出来异样。走到薛娘跟前,把灵兽抱起来,然后捋顺毛发。刚开始灵兽还眯着眼睛享受,结果越来越不对劲儿。 发现他正往宫殿外面走。它一个劲儿地挣扎,冲着薛娘唔嗷喊叫。薛娘不忍心看,刚想出声,衡元君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然后利索的把灵兽放到外面,关门。 薛娘这会儿不敢惹他,只是委婉的说:“你别啊,反正是大白天,它在这儿待会儿也没什么。” 衡元君神情严肃:“不行,它在这儿待着,咱们怎么生孩子?” 薛娘眨了眨眼,低头笑着。 外面的灵兽拍门:“我肯定不打扰,你俩放心。赶紧生!生完我给你们带孩子,不妨碍你俩腻歪!” 第114章 番外(完) 衡元君以前是个只知沙场,其余一概不知。头一回瞧见薛娘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有点儿发懵,闹不懂是怎么了。他也不是个性子孤僻的,专爱热闹,动不动就跟别的神仙吵几句嘴。惹得一身厌烦。 他倒是能觉出来,但一点儿不往心里记,该怎么样还怎么样。神仙瞧见甩脸子说怪话,都不管用。还把自个儿累得够呛,索性衡元君说话的时候,只听着应声,其余什么都不说。 这么一来,时日久了,神仙们竟觉出来他的有趣儿。有时候暗暗讽刺两句,衡元君还愣愣的,一本正经说他的看法。 这才弄明白,衡元君不是性子坏,是脑子没开窍。也算有了交情,时不时提点两句,他却一脸纳闷,为啥事儿要那么做。 神仙们叹气,拍拍肩膀,说没什么。 王母在宫殿里待着发闷,想法子让神仙们凑一块儿聚聚,说笑一阵儿,要不这么过下去怪没趣儿的。派了身边儿的仙子去发请帖。 各位神仙的寝宫有在东边的,又在西边的。飞个来回,差不多要一个上午。薛娘挨个儿告诉了一声,去瑶池一聚。手里剩下最后一份请帖,衡元君。 她撇撇嘴,这趟差事真想躲了。若不是因着没法子,才不会过来。薛娘一直陪在王母身边,见衡元君的次数不多,可他的性子早就听说过。 薛娘最怕麻烦,尤其是这种什么都得要跟他说明白的神仙,更是能避就避。到了宫殿门口,大门开着,先在外面喊了一声。 “衡元君,可在家里?” 里面没有应声,薛娘疑惑难不成是出去了。又喊了两声,才听见里面传来懒散的声音:“谁啊?” 她把请帖拿出来,往里面走,唇边扯出一丝笑,一副客气的模样:“我是王母身边的,来发个请帖,请衡元君到瑶池与众神仙同聚。” 薛娘还没见到人,就先把心里准备好的词儿给念了出来。然后伸着脖子找人,却连人影都没瞧见。又试探着叫他。 “唔,你说什么?”打了个哈欠。 薛娘转过身子,看见倚在榻上双眼困倦的衡元君。看了看天,亮堂的很,有什么乏的,竟大白天就睡下了。一时,印象又坏了几分。 衡元君跟几个神仙打了一宿麻将,之前看过凡间的玩儿法,觉得挺有意思,便凑到一块儿玩了几把。他爱较真儿,输了一回,心里不服气,又玩了两圈儿,仍是输。 后来琢磨出来味儿了,局势扭转,渐渐占了上风。过了会儿便觉得无趣,嚷着要散。其他神仙自然不答应,玩到天亮才各回各家。 衡元君困得厉害,又被光晃得睡不着,懒得起来拿法器遮宫殿,用袖子将脸挡住。方才听见薛娘过来,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半眯着。 薛娘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儿上还是笑着的,伸手把请帖递过去。 衡元君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接过来请帖。却发现薛娘不动作了,他纳闷地抬头。薛娘眨眨眼,清了清嗓子,松开请帖:“希望衡元君能准时到。” 衡元君点头:“多谢,我就不下榻送了,慢走。” 薛娘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衡元君皱眉,弄不懂她什么意思,见薛娘转身要走,他连忙开口:“你” 薛娘立刻回头:“啊?” 衡元君:“你表情怎么变得这么快。” 自打这一回,薛娘是彻底领教了衡元君的愣。回到自己的家里,泡了一壶茶,准备坐到椅子上,眼睛一瞟看见了床榻。垂长了眼睫,拿了个枕头倚在上面。 还真是挺舒服。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想着去瑶池那天穿什么衣裳好看。不知怎么又想起衡元君那张脸,不禁摇头叹了叹,可惜。 长了那么一个脑子。 衡元君正在跟神仙们说事儿,谈论薛娘那天临走时的表情。平日都说衡元君呆愣,可他们这会儿也纳闷起来。 说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后来有个神仙偷偷看了眼凡间女子发脾气,一拍脑门:“她肯定是心里不痛快了,又不好意思直说。” 衡元君困惑:“我也没说什么啊。” 神仙摸下巴,抿着唇,眯了眯眼睛,琢磨半天。被旁边的神仙嗤了一声,不就是一个表情么,说不定是因为前不久风太大,吹得脸上不受控制。 这个答案被他们接受了,觉得挺有道理。其中有一位神仙就是因着风大,将脸颊吹得发红,去太上老君那儿讨了一粒仙丹,才治过来。 一个疑惑解开,又想起来另一个不对劲儿的。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了?“ 衡元君“啊”了一声,估摸着是风太大了。 衣柜里的衣裳,他挑了个遍,都觉得不满意。临到最后一刻,急忙挑了一件,赶紧往瑶池走。 到了那儿,神仙去了不少,还都没落座,站着说话。他用眼睛搜寻,没瞧见薛娘。皱了皱眉头,让他准时到。她却晚了许多。 等了半天,忽觉有人拍他肩膀。衡元君侧过头,是月老穿着一身红衣,捋着白胡子。唇边带着笑:“你也过来了,也不怕招人不待见?” 他们俩熟得很,以往没少吵架。主要是月老爱逗着衡元君玩,故意拿话激他,衡元君每次都上当,争得面红耳赤。 这回月老正等着他发脾气,结果衡元君垂了眸子,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月老诧异,又有些担心,是不是遇着什么麻烦了。 拽住他的胳膊往一边儿走,衡元君不乐意,把手臂挣开,一同走到神仙少的地方。月老问他到底怎么了。 衡元君皱眉:“什么怎么了,难不成你想我在这儿跟你吵架?” 月老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抿着唇,摇了摇头。成,不就是嘴硬么,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嘈杂的声音忽然消失,他们俩往高座上一看,王母已经到了。 衡元君的视线落在旁边的薛娘身上。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裳,衬得脸色比三月的桃花还要艳上几分。他眸色渐渐变深,喉头滚了滚。 月老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衡元君回过神,拜见王母。心里却仍没反应过来,还想着薛娘。王母脸上带着笑,让众神仙落座。 桌上摆放着许多珍稀食物,称得上美味又可让修为大增。衡元君的位置离王母远一些,侧过头,只能瞧见薛娘的身形,表情却是看不见的。 薛娘在王母旁边坐下,给她斟了一杯酒,闻着十分甘甜。王母接过酒杯,说不用她忙活,自个儿玩去吧。薛娘弯着眼睛跟王母说了会儿话,便拿起筷子专心吃菜。 这么一大帮神仙聚在这儿,她是不觉得有什么好玩儿,但是这吃的着实美味。一顿席下来,别的神仙都在跟两边说话,就她低头吃菜,还有一个衡元君一会儿吃一口,然后看看薛娘。 月老一扭头就瞧见这副情形。他一直牵红线,这会儿哪里能看不懂。心顿时沉了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憋着话,等到宴席结束,生拉硬拽的把衡元君带到他家里。 衡元君气得说他神经,拽的衣裳都走了形,尤为难看。月老没作声,拿了块点心到他跟前,衡元君别过头,作势往外走。 月老连忙拉他,还真是长大了,吃糕点都不管用。衡元君皱着眉头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月老叹气,直接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衡元君迷茫:“谁?” 月老往椅子上一坐,灌了一肚子茶水,开口说:“就是王母身边的那个仙子。” 衡元君愣了愣,没吭声。虽说许多人都觉得他呆愣,实则他是不用心。觉得这些有什么可在意的,神仙的日子太长,要一直琢磨这些还不得腻歪死。 不如什么都不想,闷头过就是。月老这会儿问的事情,岂是能随意说的,天条在那儿摆着,若是透出去风声还了得? 再者,他还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没准儿是觉得薛娘长得好看,想多瞧两眼。就跟凡间的景致一般,瞧了几处觉得尤为秀丽,便挂在心坎,时不时想再去瞧瞧。 月老见他不答话,眉头皱的愈来愈深。还想再问,衡元君却不搭理他径自往外走了。到门口才想起来回头说一句:“先走了,改明儿见。” 月老怔愣住,抿了抿唇,怎么一场宴席过去,觉得他有地方不对劲儿。衡元君在家里走来走去,觉得心里不清净,喝了几杯凉水,仍是不管用。 他就是想弄明白自己怎么想的。可这事儿还不能跟人商量。真麻烦,还不如那天关上门睡觉,什么也听不见。就身子懒了懒,没起来关门。 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被归到麻烦一堆儿的薛娘还不自知,正跟着织女学怎么绣花样。她虽说不笨,可到底没织女手灵光,看了许久才绣出一点儿。嘴里直嚷着太难了。 织女低头笑了一声,哪里难,静下心来学就成。她抬眼看着薛娘:“你心里琢磨什么,你瞧瞧自个儿的手,被扎了多少次。” 薛娘皱眉看了眼指尖,红红的,倒是瞧不见针眼,一碰东西就疼。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待会儿抹点药就行了。” 织女叹气,放下手里的针线,抓住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薛娘疼得直吸凉气,天上用的针十分尖利,她勉强忍着,才没有作声。 织女侧着头抬眼看她,语气里透着揶揄:“你来我这儿是学针线,还是来受苦?” 薛娘:“想学好东西不就得先受苦么。” 织女笑了,把她的手松开,摇着头说:“我看你也没想学,要不凭你的聪明劲儿,能磨蹭到现在?你到底在想什么?” 薛娘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织女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嘴角,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只能听见针线的声音。薛娘手上动作一顿,愣了愣,开口说:“为什么有的神仙,脸长得那么好看,脑子却怪怪的?” 织女一直等着薛娘说话,抬眼看她,透着笑意:“脑子怪?那位神仙怎么惹你了,让你觉得脑子怪。” 薛娘张嘴,却说不出来话。确实没怎么惹她,光是一开始听说,衡元君脾气不好,性子怪。后来去送帖子,他在榻上歇着。 好像也没什么,临走的时候,他还嘱咐慢走。 当时看不惯就是觉得,衡元君没起来送她出去。若换成了别的神仙,她还真不会去计较,为什么到了他那儿就不一样了。 薛娘眉头紧皱,神色越发的奇怪。织女垂了眸子,猜着说道:“那位神仙可是衡元君?” 薛娘惊诧的看了看织女,清清嗓子,没作声,全当默认。 织女笑了出来,方才就觉得她不对劲儿,原来症结在这儿。估摸着是薛娘去送请帖的时候,他们俩见了面。织女一开始听说王母让薛娘去送请帖的时候,就有些担心。 薛娘是个泼辣脾气,遇到不对心意的,或者不讲理的总要掳袖子说上一番。嘴皮子利索的很。那些神仙脾性温和些,应是不会跟薛娘发生冲突。 可是衡元君就不好说了。那是个出了名的不在意旁人的看法,自在惯了。若是落在薛娘眼里,怕就成了不懂礼数。织女还想去薛娘那儿提醒一番,结果晚了一步,后来听说什么事儿都没有,这才安心。 这会儿听她问得这番话,还以为薛娘是那日受了气,但是没吵过衡元君,现在心里还憋着火。织女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说道:“我们平日不与他来往,只听说性子有些怪,不过跟你倒是有相似之处。” 薛娘嫌弃:“哪里像?” 织女瞟她一眼:“都是脾气不好的。” 薛娘不乐意,却又找不到话反驳,低头闷声做针线,结果又扎了好几针。回到家里找来药膏涂了涂,顿时火辣的感觉消退不少,变得清凉。 忽然发觉自个儿倚在榻上,皱着眉起身,往椅子上一坐。都是跟他学的,什么毛病,大白天就躺着。 宴席过后,再见衡元君的次数就不多了,除非亲自去找他。薛娘抿了抿唇,打算不再去想,不就是长得好看一些么。 打定了这个主意,本就没什么机会见面,现在故意避着,俩人有一阵子都没再看见过彼此。时日久了,也不去想那些事儿,淡忘了不少。 薛娘的日子按部就班,不是在王母跟前,就是去找其他仙子玩儿一会。衡元君却变了不少,遇见神仙的时候,知道了如何说话。 许多神仙都觉得他知礼了,不似从前一样呆愣。只是脾气仍差得很,不能惹着他,要不然得费上一番口舌才能脱身。 衡元君原来一心只顾自己,后来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像是开了个小口子,透进些光亮。弄得他不安生,不知道是好是坏。他这儿正纠结着,亮光却要暗了下去。 这才知道急,只能把自个儿慢慢放到阳光底下晒着。 虽有些不适应,可也是高兴的。他一直在注意着薛娘,原先想出去跟她装作偶然见上一面,可是却发现薛娘在躲着他。 衡元君有些纳闷儿,他觉得自个儿就挺怪了,见了一面就生出这么多心思,薛娘怎么也避开他了?她不像是想法多的。难不成猜到了他心里怎么想的? 衡元君有些摸不透薛娘的主意,抿了抿唇,没敢去打扰。过了一阵子,知晓她今日无事,应是会去瑶池。他留了个心眼儿,偷偷先过去。 端了一副正经的模样,还学着凡间的白面书生作诗,只不过他自个儿都不知道念的什么。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感觉到脚步声,他心跳的稍快。 装作没发觉,转过身看了薛娘一眼,眼里透着惊讶。他走过去,低声问道:“念得可好?” 如此一来算是搭上话了,借着这个由头,一直去找薛娘,说是探讨一下到底哪儿好。薛娘被他弄得烦,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新鲜,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天天想着怎么躲。 织女听见她的抱怨,抬眼:“你想躲他还不容易,去王母身边待着,他还能去那儿不成?” 薛娘方才还皱着脸,语气尤为发愁,这会儿不吭声了,别过头问有茶没,嘴有些干。织女看她一眼,下巴抬了抬,示意桌子上有茶壶,自个儿倒去。 衡元君往后再来找她,薛娘也不再躲着,一直说好,但是他念得诗一句没记住。衡元君也是,一出口就忘。 这些天除了去找薛娘,其他时候也没闲着,经常去找别的神仙说话。他如今知道说事儿的时候拐着弯,神仙们还没反应过来,总觉得他还是以前呆愣的模样,一不小心就掉了坑里。 衡元君再给个甜枣,让神仙笑眯眯的把事儿给应下。 琢磨的都差不多了,他却开始犹豫起来,在家里待了一天,薛娘那儿没见到人,还觉得有些奇怪。跟她在一块儿的仙子,发现她心不在焉的:“你今儿是怎么了,心里在想什么?” 薛娘垂了眸子,没说话。 到了晚饭的时候,趁着都在家吃饭,薛娘大着胆子,偷偷去衡元君的宫殿,门这回仍是开着的。她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叫他。 薛娘低着头,看着自个儿的脚尖,忽然不知道她什么要来这儿。过了会儿,打算转身回去,却听见有人叫她。顿了顿,心有些发慌,莫名生了悔意,想装作没听见。 衡元君却到了她面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让她进来说话。给她倒了一杯陈酿,闻着香甜,实则后劲儿大,事先告诉她:“敢喝么?” 薛娘瞟了他一眼,撇撇嘴,当即接过来喝了下去。 俩人坐下说话,衡元君没有再问她诗念得好不好,而是问:“在天庭待得可闷得慌?” 薛娘仔细听了听他的话,过了几秒才说:“还行。” 衡元君点头,看着她的表情,垂了眸子:“你觉得凡间可好?” 她脸颊有些泛红,眉目间透着醉意,身子坐不直,往一处歪了歪,眼神迷蒙:“挺好的。” 衡元君没有再说话,过了会儿,抬眼,声音带着丝沙哑:“那你觉得我可好?” 薛娘盯着他看了半天,蓦地笑了,她的容貌艳丽,一颦一笑都尤为诱人。平日里注意些,眼神刻意变得平静。此时已经醉了,眼角的媚意越来越明显,唇边带着笑:“挺好的。” 三个字轻轻柔柔的砸在衡元君的心上。 “那你可喜欢我?” “喜欢。” 一番醉酒,醒过来已是次日,身边是其他仙子在照顾她。只记得去衡元君那里喝了一杯酒,之后的事儿就想不起来。她试探着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仙子叹气:“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我来找你就看见你在床上躺着。你是喝了多少,竟醉成这样。” 薛娘头有些疼,揉了揉,仙子递过来丹药让她吃下去。因着之前一直睡,没法子让她服用。过会儿,应该就没事儿了。 薛娘这会儿是满脑子的疑惑,却不敢再去找衡元君。她在家待了几日,没忍住,又偷偷跑去瑶池。不出意料,衡元君也在。 她不知怎么开口,抿着唇不说话。心里想着醉酒的事儿,偷偷瞟了他一眼。衡元君神色却平静的很,薛娘有些不高兴。 忽听他开口:“你来了。” 薛娘心颤了颤:“嗯。” 她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掐着掌心,指甲发白。衡元君盯着她,垂了眼眸:“昨日那杯酒不该让你喝,是我的错。醉酒的滋味儿定是不好受。” 薛娘清清嗓子:“没事儿,就是一杯酒,有什么的。” 衡元君弯了眼睛,轻声说:“昨儿见你来,本想让你听听另一首诗,结果”说到这儿,笑了笑,又说不如现在念给她听。 薛娘点头,神情却有些发愣。 结束后,又是老样子:“念得可好?” 乏味的很。 薛娘眯着眼睛说不错,实则心里跟以往一样,觉得尤为没意思,甚至这回竟有些不舒服,隐约冒着火气。她想说先走了,抬眼却发现衡元君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火气升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衡元君眉目仍然笑着:“你怎么好好的就急了?我可没惹着你。” 薛娘转身就走,嘴里嘟囔着她是疯了才会来这儿,衡元君连忙拦她。薛娘“啪”一下打在他手上,然后又推了他一把,衡元君脸上似乎也染上了气恼的神色。 过了会儿,一并掉进了瑶池。 王母跟前,俩神仙跪着,衣裳跟头发皆是的。却还较着劲儿,都不服输。王母看着这两个都是难缠的,问了问旁边站着的神仙,如何处置。 月老与其他神仙连忙行礼。 “不如让他们二位去凡尘走一遭,以此契机和好,更是磨练了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