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变》 第二章 自己的染厂 自明永乐年间就开埠建城的天津,自古号称九河下稍,乃五方杂处,南北要冲之地,更由于漕运兴盛,天津在几百年前,就是商贾云集屋瓦鳞次、店铺林立的北方重镇,南北物资往来的枢纽。 自鸦片战争中被英法坚船利炮轰开国门,大清被迫在天津开埠通商后,虽然漕运逐渐衰落,可洋货云集,繁茂更盛从前,尤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把北洋通商大臣行辕设在天津并大力推行洋务,天津不仅渐渐成为北方除京城外最繁华的城市,就是在整个大清版图中,也是仅仅次于上海的国内第二大城市,这让天津人的洋味渐渐浓厚起来。天津不仅洋人很多,就是在租界外也能很随便地看到身穿西服拖着辫子的中国人。 现在时节已是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八点多,在暖洋洋明亮亮的日光照耀下,秦川一边有些新奇地观看着熙熙攘攘或穿着长袍马褂,或身着短衣小褂的各色人等,一边寻着早已打听好的路径,直奔他的染厂而去。 虽然秦川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走出租界,也第一次真正来到清末的天津卫,很想仔仔细细地感受一下这一时代的风情,可一心想着染厂的事情,秦川一路上并没敢停留。 染厂坐落在紧邻英租界东侧,背靠海河的一条街面上,这里原来是城边,都是荒地,只是随着近几年英租界里洋行和各国商人逐渐增多,租界里到处大兴土木,靠着租界边上的这片荒地才渐渐汇集了一些大小商家铺户,并逐渐繁华起来,渐渐地这里根据方位便被人们称作东街。 由于东街是最近几年才在荒地上发展起来的,这条街街道很宽,并排走两辆大车都绰绰有余,惟一的不足就是这街道还是尘土飞扬的土路。 秦川兑过来的染厂叫南洋染厂,染厂脱手后,那个南洋商人早已经走了。秦川一路寻来,只见东街上杂货铺、饭馆、裁缝铺、布铺、茶楼、大车店、修鞋铺、铁匠铺应有尽有,街上更是商贩云集,有贩卖蔬菜瓜果的、有担着挑子沿街叫卖针头线脑的,还有当街摆摊售卖陈旧器物的,甚至秦川还看到了捏面人的,整条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秦川询问了街上的商家,顺着街道一直向东,在最东面的街尾终于找到了已经属于他的南洋染厂。 这个南洋染厂占地面积很大,从契约中秦川已经得知,足足有3100坪。外观看,两米高青砖累就的院墙严严实实地把工厂遮挡住,宽阔的大门进出任何车辆都没有问题。 看到他自己的染厂就真真切切地耸立在眼前,秦川不由得一颗心激动的噗噗乱跳。 知道新东家今天要来,账房李先生早已领着重新招来的六十来个工人等在厂门口。 以现在工厂的规模,原本只要三十多人就足够,可秦川硬是要李先生多招了三十个外地来天津讨生活的十八岁以下的小伙子,这还不算,而且这些人工钱一律月薪十块鹰洋,说是要组织什么护厂队。 虽然李先生已经从秦川那里知道了这个东家有染布的绝招,不能轻易让人知道,可秦川这么大手大脚地糟蹋钱,李先生还是有些心痛。 只是秦川一再坚持,李先生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办了。 李先生名叫李明方,是个白净的中年人,在法租界洋行做过,南洋染厂成立时辞了洋行的工作来到这里,秦川接手染厂后,见李明方不仅精明干练,人也很本份,就答应让李明方继续留任,最近几个月,李明方经常去租界里和秦川商议染厂的事,两人早就熟了。 秦川一到厂门口,在李明方的带领下,六十几个年龄各异的工人齐齐向秦川鞠躬问好。 “东家好!” 这举动,让秦川这个前世从没当过领导的穿越者不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制止。 李明方看出秦川的窘态,笑着打着圆场。 “东家,这些工人有大半在这里做过,染厂一停工,就都衣食无着,剩下的都是山东、河南、陕西逃荒过来的,也都急着给自己和家人找碗饭吃,东家雇佣他们,自然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大家对东家表示敬意,这也是应该的。” 秦川想想也是,出来做工的,都是要养家糊口。他在租界这段时间,虽然从没走出来,可外面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两年年景不是很好,豫西、陕西、山东好多地方都遭了灾,天津卫涌来好多灾民。出来逃难的,多是拖家带口没什么财产,小买卖都做不得,只能靠力气吃饭。 只不过,现在天津卫就是不缺人,现在就是要想在海河边上扛麻包,那都得排着队等着,他雇了他们在染厂做工,实在是救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秦川吸了口气定定神:“好,好!大家也好。” 又没话找话地问:“李先生,大家对工钱还都满意吗?” 一提到工钱,李明方的脸上笑意更浓。 “满意、满意!” “以前的东家给的月薪是五到八块鹰洋不等,您给的是十到十五块,翻了一倍,大家伙都乐得不得了,都说一定要跟着东家好好干呢。” 见秦川还是多少有些不自然,李明方赶紧招呼。 “东家,快进厂里休息休息,然后我再领您巡视一下咱们的染厂。” “还有。” 李明方对着那些还有些拘束地排着队站的规规矩矩的工人们喊道:“你们大家也都别愣着,赶紧帮着把车子推进来,手脚都麻利点。” “不急。” 秦川嘴里说着,脚步并没有动。 第一章 楔子 光绪十八年四月的一天,天津英租界里迈着轻快脚步走出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相貌俊朗的青年,青年中等身高,一身米色西装,藏青色马甲,白色衬衫没打领带,脚上更是一双闪着亮光的白色皮鞋,将整个一个人衬托的更显英俊。 这青年虽然不显健壮,可一身肌肉却结结实实,尤其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眼,更显得精干利落。 唯一的不足,就是青年脑后拖着一根只有一尺来长拇指粗细稀疏的辫子,走起来那短短的辫子一晃一晃的,和青年这一身西式装束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滑稽,多少有些破相了。 青年身后跟着一条板凳般高矮肉乎乎的黑色小狗,那小狗毛色鲜亮,一双杏仁般的眼睛让人觉着很是温顺。只不过,不知怎地,在它那温顺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警觉。此刻,这小狗一刻也不得闲,正在青年身周前一下后一下不停地撒着欢乱跑。 只是,这小狗的一双敏锐的眼睛在前后跑动中,无时无刻不紧紧盯着青年在两个手中不时来回转圜的一个满是油渍的纸袋。 再后面,则是一长串的平板车,足有二十多辆,多数车子上都装着十来口标着洋文的大木箱,最前面放着两口皮箱的大车上面,还放着一个被红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牌匾一类的东西。 这青年名叫秦川,只是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确切地说,这个名叫秦川的青年,是一个穿越者。 秦川本是二十一世纪中华人民共和国河北省人,化工大学轻化工程染整专业毕业后,先在一家纺织厂工作,可工作不到半年,由于环保及降低成本等需要,工厂要整体搬迁到新疆,不愿远离故土的秦川,只好辞去纺织厂的工作入伍当了兵,随后又考入军校。 由于秦川家乡武风盛行,自幼就习武并有一身好功夫的他,在军校快要毕业的时候,又在一次军区比武中被招入军区特种部队。 只是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仅仅在一年后,秦川休假时和战友到北京香山游玩,他千不该万不该只是在野外迷糊了一小会,确切地说只是打了个盹,就不知怎滴,迷迷糊糊的他就穿越到了光绪十七年,也就是去年,1891年天津海河边的英国租界里。 在秦川搞清楚穿越的残酷事实,并着实悲伤苦闷了几天后,为了生活,仗着大学时学的是德语,又编造了一个南美华人的履历,在英租界德国瑞记洋行天津分行找了个文员工作。只是因为他没有辫子,此后他一直没敢走出租界半步。 要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辫子,在租界外面随便游荡那可是绝对不行的。 瑞记洋行是一家很早就在华做生意的德国洋行,早在1854年,德籍犹太人安诺德兄弟和同母异父的卡贝尔格就在上海合资创立了这家洋行,并先后在天津、汉口设立分公司,主要做军火、五金交电生意,另外还做一些德国巴斯夫化学公司化工产品,以及大清土特产的进出口贸易,由于这个时候天津只有英法两个租界,德国租界此时还没有出现,瑞记洋行在天津的分行就设在了英租界里。 秦川这个穿越者自然不会甘心做一辈子平平淡淡的小文员,在仔细思考了一番后,就用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制作出十几种印染行业需要的染整助剂,自行染好一块样布,拿给洋行德国经理小威廉。 这个时候,西方的化工行业还远没有后世水平那么高,不要说染整需要的助剂,就是整个印染行业的技术以及印染所需用的染料,也和一百多年后的后世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洋行经理小威廉看着秦川拿给他,颜色要远比市面上色布鲜亮得多的样布十分惊讶,在得知染制这样的色布是用了秦川自己制作的化学助剂缘故,小威廉更加惊叹不已。 最终,秦川找来租界里律师所的英籍律师赫德,写好委托书,连同几种助剂的配方及生产工艺文件,还有十几种只在半个多世纪后才陆续出现的活性化学染料的配方及生产工艺文件交给小威廉,由小威廉在欧美帮助秦川申请专利。 当然,小威廉做这些事情,那是要收取一些佣金的。 因为瑞记洋行代理德国最著名化工公司巴斯夫的产品,和巴斯夫颇有些渊源,小威廉也很清楚秦川的这些专利对于巴斯夫公司意味着什么。在给巴斯夫公司发了一封长长的电报后,小威廉很快就代表德国巴斯夫化学公司和秦川商谈购买专利事宜。最后,巴斯夫同意出资六万马克收购了秦川这几种助剂的专利权。双方合同规定,巴斯夫公司要用秦川专利制造的这些染整助剂,免费供给秦川十年自办染厂的用量。 而那十几种活性化学染料的专利,由巴斯夫公司出面帮助在欧洲和美国申请专利,专利的拥有权秦川保留十年,这十年里可授权巴斯夫公司在德国生产,巴斯夫公司为此在十年内每年需支付秦川十五万马克,外加秦川自己开设印染厂需要的这些活性染料的十年用量,十年后,上述专利自动归巴斯夫公司所有。 此外,巴斯夫公司还很有远见地和秦川签订了一份协议,日后秦川的任何发明专利权,只要想出卖,在价钱同等情况下,巴斯夫公司有优先购买权。 有了第一桶金后,剩下的就是尽快要有自己的染厂染制色布。 如果想要新建一个染厂,以秦川这点资本,只能建一个比小染坊大不了多少的印染工厂。如果要等到年底收取巴斯夫公司的专利费后再着手开设染厂,一是时间太晚,他耽误不起。二是,多了十五万马克,他开办染厂的资金恐怕也还是不够。 秦川可是清楚,现在已经是1892年四月了,再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就要爆发甲午战争,他必须在战争开始前,尽其所能,尽可能快些积累起自己的实力,尽可能让自己的力量更强大一些,以便在那场让中华民族受尽耻辱磨难的战争中,尽自己所能多做一些事情,也好让中华民族少流淌些鲜血,多留存一些生机。 只是这区区六万马克,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就在秦川有些沮丧的时候,可巧租界外有个开张不久的染厂倒闭要转让,价钱是二十四万鹰洋。 自十八世纪初期,中国的生丝、茶叶、瓷器以及一些东方物产大量出口,中国的对外贸易就一直保持着顺差,而且还是很大的顺差,这样巨大的顺差换回了大量白银,而这些白银都是以银元的形式流入大清的,先有西班牙本洋,再有墨西哥鹰洋,后有法国法光银元,甚至还有被称为日本龙洋或龙番的日本银元。不过,在这些国外流入的银元中,流行最广,也最为大清子民所接受的,还是墨西哥鹰洋。 由于鹰洋大量流入,这个时候在大清沿海一带,银子只是用于大宗商品结算使用,一般都使用墨西哥鹰洋和铜钱。 现在这个时候,一两银子能兑换一点四个鹰洋,或者对换1100文铜钱。也就是说,一块鹰洋,大概能兑换成720文铜钱。 这个时候就大量流通这种产自墨西哥的鹰洋,最初着实让秦川吃了一惊。 秦川手里的这点马克换成银子要兑下这个染厂,那自然是远远不够的,可秦川并不甘心,得知对方工厂只开了半年,机器都是德国的,而且就是通过小威廉的洋行购进的设备,便让小威廉帮忙联系,最后商妥,由小威廉作保,秦川首付三万鹰洋,余下钱款半年内还清。 因为染厂是在租界外,秦川出去不方便,请律师赫德去看后,便在上个月,委托洋行买办叶紫其和买主到衙门办好了过户手续。 让秦川心急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头发。 虽然秦川穿越后就一直在蓄发,可这头发长的实在太慢,已经一年了他还只是长发披肩,想要梳个辫子根本就不成。没办法,秦川也只好耐着性子,在租界里做些准备工作。 再有一件让秦川有些忧心的事情,那就是秦川发现,穿越后他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反应更敏捷不说,相貌也显得有些更加年轻,经过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原本二十六岁的他,相貌竟变得只有十八九岁模样。 初期秦川还有些害怕,莫不是真要让他把年龄缩回去?可最近他慢慢感觉到,身体再没有什么别的变化,而且似乎也不是无休止地一直在向年轻转化,尤其是身高不仅没有变矮,相反还又长了两厘米,这才让他慢慢放下心来。 昨天秦川接到小威廉通知,他让小威廉请巴斯夫公司代劳,从德国订购的一些机器设备和按合同给他送来第一批活性染料,一个月后就会到达天津。那些染料虽然是免费的,可那些机器设备却是巴斯夫公司看在秦川转让专利的份上,才同意先代他在德国付款,货到天津后秦川再付款还给巴斯夫公司的。 那可是足足一万五千马克,真要是付了货款,那秦川手里剩下的钱可就只有不足两千马克了,换成银子也只有两千多两,若是换成鹰洋也只有三千多块,这点钱要维持这染厂的运转,那可是困难重重。 情急之下,秦川也秦川顾不得许多,急急剃了头,勉强梳成一个短短的辫子,和小威廉以及买办叶紫其匆匆告辞,第二天就带上巴斯夫公司半月前给他送过来,用他的专利制造的第一批十几种染整助剂,还有他在租界里自己采买的用于化学实验的试管烧杯等瓶瓶罐罐出了租界。 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离开租界了,这让秦川心情极爽,逗弄着前后围着他乱跑的的小黑狗也更加起劲,就是脚下这“二货”,把他昨晚买来还只是闻了闻香味,还一口没动的一只道口烧鸡给垫啵了,啃得那叫净,看这哪鸡架就想哭,害的饿了一宿的肚子。 为了解气,今天出租界前,愣是买了两只道口烧鸡,当着眼前这二货的面大嚼特嚼了一只,另一只就拎着。 此刻,看着小狗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就是一个字,爽! 心中高兴,两只手将纸袋转圜得更快,走起路来都好像是在飘。猛然间右腿裤腿被狠狠拉住,毫无准备的秦川一个趔趄扑下身,好在秦川身手敏捷,一只手只是在地上一撑借势一个旋身又站了起来,这才没闹个灰头土脸。只是手中的纸袋早已飞了出去,那只被他煎熬了一早晨的“二货”,看来是预谋得逞,不待纸袋落地早已“嗖”地窜出去在空中一口叼住,借势又“蹭蹭”几下跑到远处,嘴爪并用,几口就撕下一大块还滴着油的鸡腿,大吃大嚼起来。 秦川扑下去的瞬间,可是看到这“二货”的尖嘴正从他的裤腿上移开,裤腿上那两排细小的牙印还清晰可见呢。 第三章 就这么开张 秦川没理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李明方,指着车上红绸裹着的牌匾:“先把咱们染厂的牌子挂上,牌子一挂上,咱们这染厂今天也就算正式开张了。” 有些愕然的李明方,诧异地看着秦川。 “东家,这染厂开张可是大事,怎么也得择个吉日,请上几桌亲朋好友,再不济也要放上一挂鞭炮,热热闹闹地开张,到时候再更换牌匾也不迟啊!” 秦川摆摆手道:“老李,咱们干染厂,一是靠技术。二是靠大家齐心协力。至于其它的,我可没有那么多说道,咱们就抓紧时间赶紧把牌匾挂上,下午咱就开工。” 李明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见秦川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看着几个年轻工人把南洋染厂的牌子摘下,又把那块红绸裹着的黑底金字的震旦染整厂的牌子挂上,秦川才在李明方的引领下,带着他那条名叫黑豹的小狗走进工厂。 此刻,秦川内心中早已兴奋的不得了,只想着尽快亲眼看看他自己的工厂,看看这个已经不仅仅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更是承载着他飞腾于九霄之上的那一朵“青云”。 染厂是一个两进院落,进门就是一个宽敞的小广场,左右两侧是仓库,都是青石垒起,每座仓库都是高高大大严严实实的,只在每间仓库前面高处,门的两侧各开了一个通风的小窗。右侧的两座大仓库,主要存放坯布和染好的成品色布;左侧的五六间小些的库房,则是存放染整物料以及设备零配件及工具的仓库。 除了仓库,左右两侧靠里还各有一排镶着玻璃的青砖瓦房。 在李明方的介绍下,秦川得知,右侧那排红砖瓦房靠里两间有套间的,一个是账房,平素外间是两个管帐、管库伙计使用,李明方在里间办公。另一个带套间的是护厂队使用,相邻一个小些的单间是用来接待客商的会客厅;左侧的那排房屋中,稍大些是一个小食堂,另两间是工人午间休息的地方,还有两间暂时空着。 大门的正面,迎面就是一座青石砌筑的二层西式小洋楼。 一楼一进门,正对着是会客大厅,左右两侧都是客房,一架宽大结实的木质楼梯通向楼上。二楼除了起居间和三间卧房,还有一个小盥洗室和一个小浴室。 上下两层楼的地上都镶着地板,里面家具齐全,都擦拭的一尘不染。 秦川看得出,为了迎接他这个新东家,李明方领着工人们着实狠下了一番功夫。 由于秦川没有家业,每天都会住在厂里,他一个看相貌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起居照顾总得有个人,李明方早就征得秦川同意,雇了一个女佣,是一个干净利落三十多岁的承德人。 对于秦川找人愿意尽可能地找外地人,李明方多少有些不解,只是有些话他不好问。 小楼外面两侧,有砖墙把头进院子和二进隔开,左右两侧砖墙上各开了一道很宽的门,这是进出布匹染料,以及工人们出入的地方,里面则是一座高大的砖瓦结构厂房,这就是染厂的生产车间了。 让秦川感到奇怪的是,二进院子很大,却只有一座厂房,和一座带着高高烟筒的锅炉房,和锅炉房紧邻的是一间浴室,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建筑,后面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绿茵茵的长满杂草,显得空荡荡的。 看出秦川的心思,一旁的李明方苦笑着解释起来。 “前任东家的父亲是南洋富商,那个东家在德国留学学的就是印染,南洋那里不仅本地有很多织厂染厂,西洋货物也在市场上大行其道,印染这一行在那里竞争很激烈,而国内贩卖洋布利润丰厚,那个东家就起了心思回国内发展。” “见咱们天津卫现在只有一家日本人开的东亚染厂和两家咱们汉人开的规模都不是很大的纺织厂,色布销路又极好,他就把染厂设在咱们天津卫了。” “原本那个东家是很想大干一番的,不仅花重金从德国买来四套新式机器,这洋楼和院落也修建的极讲究,这后面的空地,那是准备日后扩大生产时预留的厂房用地。”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这工厂才开了没几天,就。。。。。。谁知道那些天杀的日本人怎么就亏得起?” 说到这,李明方无奈地摇摇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第四章 楚家父子 李明方后面没说出口的,秦川却很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南洋染厂没开起来时,天津卫机器印染厂家只有这东亚染厂一家,染制的色布质量要远比那些国内小染坊好得多,洋色布和土色布价钱相差很大,即使这样,东亚染厂的色布仍供不应求,在年关前或者换季的时候,价钱往往还要上调一些,日本人可谓赚的盆满盂盈。 可南洋染厂开起来后,染的色布质量不仅不比日本人开的东亚染厂的差,价钱也只是跟着日本人,虽然如此,可一个月后日本人还是和他打起了价格战。 这个时候,国内多是自家用老式织机纺织的土布,西方进来的机器织就的细布称为洋布,国内民族资本开办的织厂很少,只在上海附近,以及广州、青岛、汉口、天津等通商大埠才有为数不多的几家,偌大一个天津,也只有一家叫新华的织布厂算是有些规模。另一家福祥织布厂的规模就小得多了。所以,机器织就的坯布价值不菲,每匹能卖二十块鹰洋。 染好的色布,根据不同染料染成的颜色不同,价钱也有些差别,不过一般都在二十七到三十块之间,色布的成本基本在二十三块到二十四块左右。 而东亚染厂不仅出售色布,也做坯布的批发生意,因为本地的两家织厂规模不是很大,对东亚的坯布不构成什么威胁,他们在价格上还有些默契,不仅相安无事,有时东亚的坯布从国内运的不及时,甚至还从新华织厂暂时购进一些应急。 至于原本最初大行其道的英法美商人贩售的坯布,早就被日本人的坯布挤出了中国市场,现在不要说在天津卫,就是上海广州也几乎见不到西洋的坯布,大清坯布市场,基本都被日本人所垄断。 本地包括新华织厂在内的两家织厂的坯布,虽然批发出来和日本人一样也是二十块一匹,可成本大概在十七八块以上,要比日本人经过政府补贴的成本高一些。 开始时,这个南洋商人还没在意,心想大不了少赚一些也就是了。哪知道,这个东亚染厂竟然一路把色布的价格降到了十七块,东亚染厂卖出的色布甚至比本地的坯布价格还便宜。近藤的价格战大获成功,各地商人趋之若鹜,纷纷涌到东亚染厂订货,东亚染厂的色布都预定到了几个月后。 这样一来,不要说没人再买南洋染厂的色布,甚至被波及了的本地新华织厂等两家织厂也不敢再卖坯布给他。虽说青岛和上海都有本地坯布,可加上运费,到了天津就接近二十三四块了,真要是用上外埠的坯布那也是眼看着赔钱。 在坚持了一个月,赔了几万块鹰洋后,那个南洋商人找到东亚染厂的老板近藤谈判,回来后就变得心灰意冷,张罗着出卖染厂不干了。 虽然南洋商人开出的价格极低,天津的商人也很有一些人对染厂感兴趣,可通过这场价格战,哪里还有人敢接手他的染厂,倒是东亚染厂的近藤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出高价收购,可那个南洋商人也是犯了犟脾气,就是不卖给近藤,宁愿把价值几十万的染厂赔钱出兑也不答应,这也才让秦川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至于李明方不明白,东亚染厂的日本人怎么就亏得起?这个原因秦川可是清楚的。 日本政府不仅是这个时候,甚至早在明治维新之初,因为国土狭小贫瘠,就大力扶持本土工业,每年都会拿出大笔费用,特别是能生产出口产品的企业,更会以类似后世出口退税的方法返还给本土企业大笔金钱,极力支持本土工业发展,鼓励他们为政府换回大把白花花银子这样的硬通货,其它国家的洋布,就是这么被日商挤出市场的。 秦川虽然不知道东亚染厂从日本国内运到天津的坯布成本的准确数字,可一定在十七块鹰洋以下,也就是说,即使在这样的价格,东亚染厂的近藤依然在赚钱。不要说一个月,就是再有半年,只要他愿意,东亚染厂也坚持的下去。 秦川估计,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近藤坚持不肯让步的情况下,那个南洋商人才忍恨知难而退。 而且,近藤的目的就是搞垮南洋染厂,一家独大。这不是,南洋染厂一停工,近藤不仅马上又把色布的价格涨了回去,而且还比原先高了一块,现在不只是大半个直隶,还有山西、蒙古草原、关外,以及陕西的部分地区的大布商都来天津东亚进货,东亚的色布现在是供不应求,许多客商都是先交了定金就等在天津。 据瑞记洋行买办叶紫其说,近藤已经从英国定制了新机器,只等着机器一到就还要扩大生产呢。 秦川并没有先去车间,而是首先去看了锅炉和那个小浴室。 锅炉房里有两座两吨锅炉,也是德国产,印染过程中使用的加温蒸汽就是靠它提供。 秦川之所以先来看锅炉,是因为有过前世经历的他很担心这个时代的人安全意识淡薄,在设计理念上忽视安全。万一这两个“炸弹”要是爆炸了,那可不仅仅是影响生产那么简单的,那是要付出人命代价的。 秦川看过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两座锅炉虽然和后世的产品相比还显得有些粗糙,可安全阀等安全装置都有,整个系统跟后世几乎没有区别。 那个小浴室其实是左右各两个套间,左面的稍大些,供男工人使用,右面的给女工使用,都是安装了大水箱设置的淋浴头,没有浴池,这也是按照秦川的要求刚刚建好的。 车间很大很宽敞,地上都铺着青石板,两条都是这个时候没有的双轧机的染整设备生产线并排安置在厂房里。这个时候的轧机都是单机,厂房里原来也是有四个轧机线。这是秦川还在租界里时就画好了图纸,由小威廉介绍来的一个德国工程师帮助改进的。对于秦川把四台轧机合在一起变成两套的用意,小威廉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几次询问,秦川都含糊其辞没有告诉他。 轧机另一侧还有很大的空地,足够再安置两套设备。 几个工人正在仔细地擦拭机器。见到秦川进来,几个工人都停下手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 李明方抢前一步,指着秦川面前的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憨厚汉子,给秦川介绍。 “东家,他叫楚大柱,汉口人,是我的表兄,原在汉阳铁厂做工,对机器还有电气都很在行,南洋染厂当时没有懂机器的技工,我就写信把他叫过来,这些机器德国人安装时他就一直跟着,德国人都夸奖他呢,现在咱们染厂里负责这些机器的维修。 李明方介绍时,楚大柱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没作声。 这年头,在中国人里找一个懂这些洋机器的人可不好找,秦川想要说些鼓励夸赞的话,可没等他开口,李明方又指着楚大柱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介绍起来。 “这两个一个叫吴铭仁,一个叫郭安,做工之余,都在跟着我表兄学些手艺。最后,李明方指着第三个十七八岁面相清秀的小伙子。 “这是我表兄的大儿子,叫楚云涛,读过书,刚来天津时在法租界紫竹林法国人开的启昌洋行做事,这孩子脾气有些犟,受不得洋人气,这次你让我招人,他也跟过来了。” 听说是楚大柱的儿子,秦川不由吃了一惊。 怎么看这楚大柱也就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会有楚云涛这么大的儿子!莫非这楚大柱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子了? 虽然秦川知道古人结婚早,可十六七岁就。。。。。。这也实在是太早了啊! 见秦川盯着楚云涛发愣,李明方忙道:“东家,法国人开的这启昌洋行,主要做进口染料、烧碱、、漂白粉和油漆生意。这小子在汉口时就在德国洋行里做事,这小子聪明,几年内居然不仅能说些德国话,甚至还能看懂洋文,不知怎地弄到了一本洋人的叫什么化学的书,就迷上了洋人的那个什么化学,几乎到了痴迷程度。这回来天津,在法国洋行做事,在洋行没事时就偷着看书,让法国人给骂了,一气之下就再也不肯给洋人干了。” “我看他识字,人也聪明,咱们购买一些工厂用料也用得着。” “我这表兄现在父子三人都在咱们染厂,还合计着干上几年攒下些钱,回乡买上几亩田地呢。。。。。” 第五章 名字很熟 李明方怕秦川误会他在工厂里随意安插自己亲戚,忙不迭解释起来。 秦川可没有想太多,他只是在想,这个楚云涛竟然对化学很痴迷,这让秦川不由又惊又喜。 秦川绝对拥有这个时代最先进最丰富的化学知识,他也正准备利用他的这个优势获取财富,为他心底的宏大计划提供巨大的物资基础。只不过,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他自己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如果能有一个帮手,那可再好不过了。 心中狂喜的秦川,甚至连李明方后面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到。 秦川心中兴奋不已,可脸上神色如常,试探着用德语询问楚云涛。 “你在汉口第一次读到的化学书,是什么名字?” 秦川突然用德语询问,让楚云涛吃了一惊,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张着嘴楞在那里。 李明方虽然不懂德语,可他久在洋行做事,见多识广,听得出秦川说的是德语,忙催促楚云涛。 “云涛,东家可是出过洋的,有大学问的人,问你话呢。” 反应过来的楚云涛,微微红着脸低声用德语回答。 “回东家话,我读的是拉瓦锡的《化学论》,我对他的试验分析方法很感兴趣。” 拉瓦锡,全名叫安托万-洛朗拉瓦锡,是十八世纪法国贵族,著名化学家,近代化学奠基人之一,后人称拉瓦锡为近代化学之父。拉瓦锡与化学,就好似牛顿之于物理学。正是由于拉瓦锡发现了质量守恒定律、定比定律、倍比定律和化合量定律,才为化学进一步科学发展奠定了基础。秦川这个秦川这个化工大学毕业生,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近代化学的老祖宗。 人才!人才啊! 不对,不仅仅是人才,这个楚云涛简直就是个学化工的奇材! 如果不是老天眷顾,阴错阳差地让他秦川穿越,又让这个楚云涛遇上他秦川,那这么一个这个时代大清罕有的人才,可真的就要是跟着楚大柱回乡务农了,这样的一个奇才也就一定会就此湮灭在荆楚大地上那广柔的黄土之中,而不会在后世留下半点踪迹了。 很是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的秦川,强抑住心中的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楚云涛。 “虽然拉瓦锡的《化学论》,堪称是最早最系统科学的一本了不起的化学著作,可就现在化学科学的发展情况来说,在我看来,那本《化学论》,也只不过是化学学科中的启蒙读物罢了。我对你所说的化学很有些研究,就比如咱们印染需要的这些进口的染料,我都可以制造出来,甚至外国人没有的一些化工产品我也都会制造,只是如今受资金和制造设备的限制,我暂时还无法如愿,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的染厂做好了,我有了资金,用不了多久,我所说的一切就都会变成现实。” “如果你愿意继续学习化学,我很乐意教你。除了这染厂,我还想着开几家和这化学有关的工厂,等你学有所成,也好帮我多做些事情,不知你。。。。。。” “愿意!愿意!” 不等秦川话音落下,楚云涛早已兴奋的脸色绯红,一连声的答应。 见到儿子得到东家赏识,楚大柱也激动得脸色红润,嘴唇都有些哆嗦,劈手一掌打在楚云涛后颈喝道。 “东家愿意教你,那就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混帐东西,还不快些跪下给东家磕头拜师。” 惊醒过来的楚云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就在石板上磕了三个响头。 秦川很高兴看到这个自己可以寄托无数希望的化工奇才给自己下跪拜师,古人对师长一向尊重忠诚有加,楚云涛拜自己为师,不仅从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亲信,就是他的父亲楚大柱,也必会真心替自己做事。 只是这三个头磕得用力,倒让秦川不好意思,急忙一把拉起楚云涛。 “好。我看这样,你就不要每天回家了,就和我住在前面小楼里,白天你就帮着李先生照看工厂,晚上我教你学习化学,还做那些你感兴趣的化学试验。” 秦川的安排,让楚大柱和楚云涛高兴的连连点头。 看到楚云涛拜上东家为师,楚大柱身后的吴铭仁和郭安早已羡慕不已,秦川都看在眼里,冲两人点点头。 “你们两个都还年轻,跟着楚师傅好好学习技术,日后有你们大显身手的机会。” 秦川的鼓励,让吴铭仁和郭安两人很高兴,两个年轻人使劲地点头。 自己的外甥得到新东家的赏识,这让李明方也很高兴,忽然看到厂房外走进一个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一个拖布的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看样子是准备清洗已经很干净的车间内的地面,急忙抬手招呼过来。 这半大孩子年纪虽然不大,可个子却很高,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身材匀称结实,虽然提着的大木桶里装满水,可走起路来还是步履沉稳,秦川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身上有功夫。 不等那孩子放下水桶,李明方指着孩子对秦川道:“东家,这是我表兄的二儿子,名叫楚云飞。” 楚云飞,这个名字倒是好熟悉,秦川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这孩子也读过几年书,识字,只是他性子急,不是读书的料,倒是喜欢舞枪弄棒的,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别看他年纪不大,动起手来一般棒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为这没少惹事。” “天津卫地面邪,我怕他没事干,跟街上那些混混学坏了,这次东家要招护厂队,我也把他带来了。” 楚云飞虽然面容还带着稚嫩,可剑眉虎目,目光坚毅,看着就让秦川喜欢。 楚大柱呵斥道:“混帐东西,还不给东家行礼,然后抓紧把地拖干净,下午可要开工了。 楚云飞放下水桶就要给行礼,秦川心里一动,摆摆手道:“不要这样,以后我们成天见面哪里用得着动不动就行礼。云飞,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有什么事也好给我传个话跑个腿。。。。。。” 第六章 鼓动 按照秦川的吩咐,全体工人包括招来的护厂队的人,今天中午都在工厂吃午饭。 食堂里八张大圆桌早已摆开,虽然说是小食堂,可里面的面积并不小,再放十几张这样的大圆桌也能放的下,仅从这一点上来说,秦川就能感觉的出,原先那个南洋商人的富有和大气。 由于事情张罗的仓促,也没有什么精细炒菜,就是每桌一盆热腾腾香喷喷的炖得稀烂的牛肉和一大盆装得满满的馒头,再加几碗酱菜,六十多人围桌做好。看着那香气袭人的大盆牛肉,那些护厂队的年轻小伙子,早就肚子咕咕叫,不住的咽口水了。只是秦川没发话,他们谁都不敢动筷,只是兴奋地互相低声嘀咕,都说这回真是找到了一个好东家。 秦川这一桌,除了李明方和楚家父子三人外,还有刚指派的护厂队队长,一个膀阔腰圆黑黑的高个青年,是陕西人,十九岁,名叫石峰,会使双手刀。其余几人,都是有染整经验的老师傅。 秦川刚才看过石峰的大刀,一般的单刀多在三斤以内,石峰的刀却有四斤半,这个石峰使了几下,看的秦川直点头。 秦川前世对双手刀法就十分擅长,只不过秦川的刀是刀型细长,刀身近乎直线,按他师傅讲,他们的刀法传自唐代,刀型近乎横刀样式,所以称为唐刀。唐刀招式狠辣凶猛,都是战场搏命的杀手,绝无半点花式。 由于秦川自己就是使刀行家,在特种部队所学的近身肉搏技术更是都是一招制敌的杀手招式,自然看得出石峰刀法凶狠凌厉之处。在秦川看来,石峰的刀法,和后世流传的西北军的《破风刀》刀法十分相似,是战场搏杀的有力杀器。秦川甚至很怀疑石峰的刀法就是日后西北军《破风刀》刀法的前身。再加上石峰虽然年纪不大,可他却有着和他年纪极不相符的一股沉稳劲,所以,秦川就亲点石峰任他的护厂队队长。 李明方见大家都坐好了,站起身招呼。 “大家都静一静,听咱们东家给大家讲话。” 秦川见随着李明方的话音,众人都静了下来,这才起身缓缓扫视众人一圈,才慢悠悠地,用极为诚恳,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地语气开口说道。 “我也没有过多的话要说,今天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伙,在我的染厂做工就要守我的规矩,那些规矩李先生早已同你们讲了,我就不多说了。” “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尤其是以前就在这个染厂做工的,恐怕多会想,这个染厂能存活多久?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个南洋染厂一样,干不了几天就又让日本人给干黄了?” 秦川突然提高调门,语气坚定地大声道:“我今天请大家吃饭,就是想要告诉大家,请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咱们的染厂有日本人没有的先进技术,染出的色布质量要远远好于日本人的。有这样的技术在手,只要你们认真做事,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咱们的染厂就不仅不会再停工,而且还会越做越强。不仅是咱们的染厂要越来越强大,我还要再开一些不输与任何洋人的新工厂。只要我们的工厂开的风生水起,红红火火,那就不仅仅是我这个东家发财,你们也都会跟着涨工钱,只要卖力做,做的好,我秦川今天就在这里给你们下个保证,我会给你们涨工钱涨得让你们拿着都手发抖。” 害怕震旦染厂再被日本人挤黄了停工,正是绝大多数工人,尤其是那些在南洋染厂做过的工人们所担心。虽然李明方已经向他们透露过,新东家有日本人没有的印染绝活,可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现在亲耳听到秦川所说,一颗心这才彻底安稳下来。 这些工人现在出来做工,对工作的要求不外乎两条,一是工作稳定,二就是工钱最好高些。听秦川说以后工厂做得好,在现在给他们的在天津卫原本就高的稍微有些离谱的工钱上,还要再涨,甚至会让他们拿钱拿到手发抖。这些工人们不由嗡地一声,兴奋地低声互相热烈议论起来。 秦川正说的工人们高兴,却突然收住话。 “大家忙了半天,一定都饿了,现在马上吃饭,下午咱们就把机器开起来,生产我们自己的震旦牌色布。” 不等秦川坐下,李明方带头鼓起掌来。 鼓掌这种表达赞同欢迎的方式,对于屋子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熟悉,甚至是很陌生,只有楚云涛最先跟着李明方鼓掌。只不过,众人见李明方和楚云涛看着秦川使劲地拍着巴掌,慢慢多少明白了些意思,也都开始跟着拍起手来。 秦川摆摆手:“抓紧吃饭,吃饱了好抓紧开工。” 一边说着,秦川一边抓起一个馒头坐下,又拿起筷子,伸筷就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肥腻腻的牛肉放进嘴里,大口吃了起来。 下午,按照秦川的要求,在厂房里两个大染池子里兑好染液后,其它人员都退出车间,只留下李明方和楚家父子三人,在秦川的指导下,楚云涛用几个大号量杯,分别从秦川由租界带来的巴斯夫送来的那些装着染整助剂的铁皮同里,倒出容量不等的溶液,小心翼翼地加入两个染池里,仔细搅拌后,秦川才示意李明方喊工人进来。 吃饱喝足了的这些工人,拿着不说比以前,就是比现在东亚染厂的工人还要高出一倍的薪水,在经过秦川一番并不算慷慨激昂,但却很能让他们安下心来的讲话教导后,早就憋着劲等着开机染布,一回到车间内,就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等候开机。 第七章 先进工艺 后世的印染行业流程分预处理亦称练漂、染色、整理三个步骤,在毛纺织物印染过程中,又往往把预处理的练漂归入整理,所以在后世,印染被称为染整。不过,在清末这个时候,不仅是大清,即便是西方发达国家,所有的印染厂还都是以染色为主,整理只是印染过程中的一个极为次要的环节,所以在清末还没有染整这个词。秦川在厂门口的牌子上刻意写上染整厂,就是想要人们能有效地区分他的工厂和别的印染厂的不同。 此时的印染流程有原布准备、退浆、练煮、漂白、染色几个步骤,比之后世的染整流程,缺少了烧毛、丝光和后整理。 练漂的目的是去除天然纤维里含有的杂质,以及在纺织原布过程中加入的各种浆料、油剂、污物,使织物洁白柔软,具有良好的渗透性。上述这些杂质的存在,会严重影响到色布的质量。虽然印染的主要流程这个时候也都有了,可在每一个流程中的具体做法和目的还是和后世相差很多。 比如说,原布准备,此时基本就是检查准备染色的坯布是否有疵点、破损两个指标,而后世,仅检查疵点就有纺疵、织疵两项,除此之外,主要的检查项目还有原布的长度、幅度、重量、经纬纱线密度、强力等等。 再比如退浆,纺织厂为了顺利织布,往往在经纱上上浆以提高强力和耐磨性。 坯布上的浆料不仅会影响织物的吸水性,更会严重影响色布的质量,并且还会多消耗染料,所以侵染前要先去除坯布上的浆料,这个过程就叫退浆。这个时候只有碱、酸两种退浆法,而后世,还有生物酶和氧化剂两种退浆法。 再有练煮和漂白,后世基本上很少单独使用某一流程,而是往往把退浆、练煮、漂白三道工序合在一起,即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又能减少酸和氧化剂对织物的损伤。而此时,则还是三道工序分界清晰。当然,三道工序合而为一,那是需要对各种化工原料有精确配比和保持在一定条件下的。而这,是难不住秦川这个染整专业的毕业生的。 染色这道工艺看似简单,其实比起其它步骤更加艰难。 染色一般使用一台轧机就够了,但如果考虑到不同染料在不同温度下的稳定性,对于蒸汽的控制、轧机的压力调整,就是一个十分精细的活。 秦川还在租界里时,就把原来的四套轧机改成两套,是秦川把图纸交给李明方,由李明方找人改的。经过秦川改进的两套染整线,每套有两部轧机,那是秦川要用前车染色后车进行固色,也就是提高色布的色牢度。这个时候的染料主要有士林类和硫化类两种,天然染料一个是颜色不全,而且价格也是最贵的。 不仅如此,这些染料都有一些不可克服的问题。后世基本上都使用活性染料,秦川授权巴斯夫的十几种染料,就是活性染料。 在固色上,秦川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后世在双车扎染固色后,还要经过高温培烘进行进一步固色,温度要控制在195-210度。这高温培烘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定型。 再有,就是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出现的丝光处理。 所谓丝光,通过坯布经纬方向都受到张力的情况下,通过浓碱液处理,使纤维纵向扭转力消失,这样会使色布对光的反射更有规律,因而光泽大增。 而在其中的各个环节,如果有各种染整助剂相配合,更会使颜色更艳、色牢度也会更好。在这些秦川掌握的林林总总的助剂中,秦川手上现在有的,主要是匀染剂、退浆剂、柔软剂、固色剂、荧光增白剂等十几种染整助剂。 至于其余的后整理,比如定型、预缩、抓毛、压延、拉绒、磨绒等等,秦川在现有条件下根本就做不到。 秦川原本在设备改造完成后,让李明方带着改造后的图纸和几个染厂的老师傅去过租界,秦川当面向他们反复讲解了新机器各个环节使用时的注意事项。由于虽说是有过设备改造,可基本上差不多就是四套变两套,而且由于并不是简单地合二为一,甚至还少了一些,对于这些老染工来说,接受起来倒也不难。 不过,尽管如此,秦川还是领着李明方和那几个老染工以及楚云涛,再次从染线前端开始,一步一步又仔细讲解了一番。最后,秦川询问楚云涛是否听懂。 楚云涛虽然不是染工,可年纪轻脑子又灵,复述一遍居然分毫不差,这更让秦川好不高兴。 在李明方一声开机的喊声过后,楚大柱和吴铭仁两人乐呵呵地合上电闸,两条差不多还都是新的机器产线轰轰地转动起来。 秦川的两条新染线,虽然比以前的四条减少了一半,可由于他把退浆、练漂、漂白三道工序合而为一,效率大为提高,和之前四条相比,产量并不逊色。 秦川这次因为资金原因,只购进了一千匹坯布,他的这两条染整设备一天可以洗染二百匹,一千匹足够他五天的用量。知道离染好第一批布还有一段时间,秦川也不在车间里耗着,叮嘱楚云涛在车间里盯着各道工序的操作是否是按他的要求在做后,就带着楚云飞来到前院护厂队的两个大套间里。 李明方按照秦川的要求招来的护厂队,算上石峰和楚云飞一共三十二人,个个都有些武艺的,基本上都是十七八岁的棒小伙。秦川要石峰划出十二人,每六人一班分作两班,轮换值班,负责夜里工厂的安全,重点是保护好几个仓库里的东西和车间里的机器设备。 楚云飞平素就跟着秦川,石峰带领剩下的十八人每天早上五点必须到厂,训练一个半时辰后开始上工,工作就是看护厂门不让人随意出入,再就是维护进出工厂提货的秩序,以及帮助后面的车间工人们做些搬运布匹的工作。 护厂队中午还要有半个时辰的识字时间,秦川已经安排李明方请个先生。工人下班后,还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继续训练。 护厂队手里的家伙,枪现在是不能用的,暂时只能是人手一根齐眉短棍,秦川用纸画了一个唐刀图形,交给石峰要他找李明方支些钱,去街上的铁匠铺打制四十把,另外还要找人制作十把同样样式的竹刀供训练使用。 对于这个护厂队,秦川是有很多想法的,他是要把他们按后世的军队一样进行训练的,甚至给他们的工钱,都是比照现在淮军的军饷还要高很多。 为了激起这些小伙子们的热情,秦川又拿出早已画好的后世北洋军的军服图样给众人看,这一招很管用,立刻让这些护厂队的年轻人兴致大涨。 甚至兴奋的护厂队员们,看到那漂亮威风的大沿帽和新颖的制式服装,顿时都把对新东家的畏惧抛到脑后,争抢着看那制服图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议论起来。 看着眼热的楚云飞有些不甘心地问秦川:“东家,我跟着你,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制服?” 秦川明白楚云飞的心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你跟在我身边,可还是这护厂队的一员,这制服少不了你的。” 得到秦川的肯定,还是孩子心性的楚云飞兴奋的一下蹦了起来。 看着这支他寄予无数希望的护厂队的年轻人,秦川也兴奋的有些不能自治,趁着兴头,拉着这些年轻人拿上锹镐来到后院厂房后的荒地上,开始清除杂草平整场地,开辟他的训练场。 这些年轻人都是练武的人,身体素质极好,又在兴头上,平整场地干的兴高采烈,后院这片荒地原本就很平整,一个来小时就清理出一大片,秦川估计得有300多坪。 秦川领着这帮年轻人正干的热火朝天,楚云涛满脸兴奋地跑过来。 “老师,你快去车间看看,咱们的第一批色布已经染好了,那颜色真的比市面上的色布鲜亮多了,大家都兴奋的不得了。” 染布的效果虽然早在秦川意料之中,可听楚云涛一说,心中还是非常高兴,吩咐石峰几句,带着楚家兄弟直奔车间。 车间里,机器已经停了下来,工人们正把一匹匹染好的色布码到几辆底盘很低的平板车上。李明方和楚大柱,以及几个老染工围在一辆码得高高的色布小车周围,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用手翻看着色布不住啧啧赞叹。 见秦川进来,李明方和楚大柱以及那几个老染工立刻围了过来。 李明方神色激动地对秦川道:“东家,几月前你刚兑过染厂时,虽然你给我看过你染的样布,可我还是对你有些不放心,怕上了机器再染质量就达不到样布的水准,咱们的染厂再被日本人搞垮了。今天看了这色布,现在我可不拍了,就咱们这色布一上市,那还不疯抢啊!只要咱们再上几套机器,不把小日本的东亚染厂干黄了就算便宜他。” 年纪最大姓李的老染工,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指着板车上的色布说起来。 “东家,李先生说得没错,我染了一辈子的布,从来没见过颜色这么鲜亮的色布,小染坊里染出的色布,染色都有些暗,东亚染厂的色布稍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和咱这色布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咱们的色布一上市,就是比东亚染厂的色布高出三五块钱,也保证一样畅销。。。。。。” 秦川的第一批色布,只染了藏青、深蓝和蓝灰三种颜色,秦川上前仔细检看三种色布,果然染整质量都非常好。 众人的情绪也感染了秦川,他回身对乐呵呵姓李的老染工道:“李师傅,咱们色布的好处你们只说对了一半,咱们的色布不仅颜色鲜亮,色牢度也要比别人的好得多,咱们的色布做成的衣服,就是你穿坏了也几乎不会掉色。” 又对李明方道:“老李,我准备给护厂队每人做两套制服,样式我已经交代给石峰,我看这样,护厂队的制服就用咱们这蓝灰色,另外再给咱们每个工人用这种深蓝色色布每人做两套制服,一会我给你图样,以后咱们震旦染厂的工人上工时都要穿着用咱们的色布做的制服。” 用这么好的色布做上工穿的衣服,这让在场的工人都很惊讶。 楚大柱憨笑着道:“东家,这么好的色布做上工穿的衣服,那不糟蹋了!大家伙恐怕平时都舍不得穿,只怕都会过年才穿呢。” “不行。” 秦川态度坚决地说道:“这工装必须要穿,而且不仅上工时穿,上下班也要穿,要让天津卫的人都知道,这样好的色布就是我们震旦染厂染的,你们穿着咱们厂染的色布,那就是在给咱们染厂在做广告。” 几人虽然头一次听说广告这个新鲜词,可还是能听明白秦川的意思,就是想通过他们给震旦染厂竖牌子。 秦川伸出双手拍拍楚大柱和李师傅两人的肩膀:“告诉大家,不要心痛这两套衣服,只要咱们把这染厂干好了,我不仅要给大家涨工钱,到了年底,还要给你们的家人每人都做几套新衣服外加年终分红。” 秦川的话,不仅楚大柱和几个老染工兴奋激动,就是附近听到秦川话的其它工人,也都人人互相兴奋地交换着眼神。 “老李。” 秦川收起笑容,看着夕阳从厂房后窗照射进来的明亮影子,对李明方道:“制服的事情要抓紧安排。” “还有,这是我们染厂的第一批色布,现在只染好一百匹,你看看能不能留下一些人加班,多耽搁大家几个时辰,再染一百匹。这样,明天我们就好把我们震旦牌的色布送到天津卫的大小布铺去推销,也好早一天打响我们震旦染厂的名号。” 听秦川说要加班再染出一百匹色布,不待李明方吩咐,几个老染工和楚大柱就连忙答应。 李师傅对秦川道:“东家,李先生,不用把所有的人都留下加班,一会我点人留下,其他人帮着先把这些色布入库,再取出一百匹坯布,别人就可以正常下班了。我们再抓些紧,保证亥时前把这一百匹色布都染好。” 秦川点点头:“也好,李师傅你们先张罗,老李,你去告述咱们小食堂的师傅,再去买些肉,今晚加班的人晚饭还要在厂子里吃。” 李明方痛快地答应一声,转身忙着安排去了。 第八章 不是军训的军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川就在染厂前院小洋楼二楼,在他卧室里那张雕花的宽大木床上掀开被子坐起身,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他那只全自动、全钢、防水、防震、夜视、带日历和指南针的瑞士天梭手表,微微的荧光让他清晰地看见,现在时间是早上四点半。 这只手表,是他穿越时随身带着的,现在只有这块手表和一把瑞士军刀,还能让秦川清晰地感觉到他和另一个世界曾经有过那么亲密的接触。 因为除了这块手表和瑞士军刀之外,剩下所有其余的东西,军官证、还有人民币,凡是他说不清的“可疑”物品,都被他偷偷销毁了。就是这块手表,他也从不敢轻易示人。 虽然瑞士天梭公司早在1853年,就在瑞士汝拉山区力洛克小镇开始制作手表,现在在天津也不乏有人佩戴,秦川就知道,小威廉就有一块天梭表。可牌子虽然一样,若论制作精美,那和他的手表可就没得比了,这样精良的工艺,在现在这个时候,是绝对做不到的。以至于,在租界里,他就从没敢带过这块表。 秦川下床拉开电灯,一盏球型的白炽灯泡在屋顶瞬间亮了起来,宽大的房间里顿时笼罩在带着黄色光晕的光亮中。 这盏白炽灯的灯光在秦川看来很不好,不要说发光效率很低,光质也有些过于暗黄,不仅不能和后世的led比,就是和前世小时候见过的那种椭圆形的白炽灯泡相比,光源强渡和光质也都要差许多。 秦川清楚,这是灯丝材质不好、灯泡内部也没有充填惰性气体的缘故。这应该还是爱迪生公司的早期产品,灯丝还是直直的末端连接在一起的两根碳丝,不要说不是乌丝,灯丝的结构也不是和空气接触面小得多的双螺旋式。 虽然秦川是学化工的,可这白炽灯的原理他是清楚的,在初中物理里他就知晓了,他很有把握生产制造出比这更好的灯泡,只不过现在生产这样的灯泡,在国内恐怕不会有什么市场。不要说在内地,就是在这洋味十足的天津卫,除了租界里安这洋玩意的多些,租界外安装电灯的人家寥寥无几。而且即使是在这天津卫,这电灯也还只有不足十年的历史。 不过,秦川倒是打定主意,包括这白炽灯在内还有其它许多他知道的技术含量相对简单、不会使某项技术产生质的飞跃的革命性东西,即便在国内暂时还无法生产,并且一时也不能普及推广的,他都绝不会让这些东西失去为他增添财富的机会,他要陆续把这些略加改进就能产生效益的普通技术申请专利,让他们不断为他创造源源不竭的财源。 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秦川麻利地穿好衣服。今天他没有穿那套西装,而是穿了一身类似后世练功穿的那种宽大的灰色细布短衫和裤子。 秦川叠好被褥,又习惯性地将被褥叠的有棱有角。忙完这一切,仅仅用时不到五分钟。这还是秦川有意放纵自己,在前世特种部队时的内务用时,那可是要比现在快多了。 秦川略微伸展一下手脚,这才轻轻推开厚实的木门走出卧室,正要随手带上门,一个黑影嗖地从起居室里茶几前的暗影里扑了过来。 这是他的那只小狗,黑豹。 黑豹扑过来,围着秦川的脚边就是一阵亲热地乱转,有些发尖的嘴巴在秦川的腿上蹭个不停。秦川昨天在工厂里忙了一天,十点多把染好的色布送进仓库,又送走工人后,直到看着值班的四个护厂队员锁好大门,才放心地领着楚云涛、楚云飞兄弟回到他的小洋楼。 虽然昨晚很疲劳,可秦川还是用一小时的时间给楚云涛上了第一堂化学课。 秦川很看好楚云涛,虽然现在他很需要楚云涛尽快熟悉掌握他先进的染整技术,帮助他处理染厂的事情,可这第一堂课他还是决定从化学的基础讲起。至于那些染整技术,只能通过他在现场向楚云涛慢慢传授了。 所以,不仅白天冷落了黑豹一天,都是由给秦川打扫房间的吴嫂负责照料黑豹,晚上因为上课,就更没有时间“关怀”它了。 可不要小看了秦川的这只小狗,这可是一只血统纯正的苏格兰边境牧羊犬。这种牧羊犬善于运动,有着极强的警觉性,耐力和奔跑能力都很强,这些还不是它最大的优点,它最大的优点是聪明。据说这种牧羊犬成年后的智商,相当于一个六至八岁的小孩。虽然现在它长得肉嘟嘟的,长大后,身高会在半米以上,体型会非常健壮、紧凑有力。 这是小威廉爱犬的孩子,被秦川费了好多口舌才讨来。不过,小威廉已经答应秦川,再给他从英国搜寻几只纯种牧羊犬。 秦川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拍黑豹毛茸茸的后背,又抱着它柔圆肉乎乎的脖子亲热了一会,怕把睡在隔壁的楚云涛惊醒,不敢多呆,这才推开不依不舍的黑豹,走进盥洗间匆匆洗漱后垫着脚轻轻下楼。 楼下正厅里,睡在一楼的楚云飞一心想着训练的事,早就起来穿戴好等在那里。秦川心想,这小子倒很像一个军人的样子。 虽然秦川心里很喜爱楚云飞,可秦川还是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出了小洋楼,楚云飞不用吩咐,就紧跟在秦川的身后来到院子里。 染厂大门一侧的小门早已打开,石峰和几个先到的队员就是从那里进来的,现在都在门房里等候。见秦川出来,石峰马上领着人都出了门房。秦川吩咐石峰带人都等在门口,等人都到齐了,留下两个值班的看门,把其余人一起带到后院训练场,吩咐完,秦川就带着楚云飞先去了后院等候。 秦川来到后院已经基本平整好的训练场一端,面向前院,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便静静地叉开双腿,双手备在后面站好。 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的楚云飞,见秦川就这么默默站着,吓得也没敢出声。 直到五点十分,石峰才急急忙忙地领着刚刚到齐的护厂队来到训练场。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按照秦川的要求,二十几个队员按高矮顺序排成两排站定,楚云飞也很自觉地排进队伍里。 秦川冷冷的目光从二十多个年轻人脸上逐一缓缓扫过,半晌才语气平淡地说道。 “你们都知道,各地的团练是防患匪盗滋扰地方的,团练就是相当于军队的,现在的淮军当初也是从团练发展起来的。我们的护厂队,主要职责就是维护咱们染厂的安全,防范有人偷盗破坏染厂的物资设备,从这一点上说,护厂队就相当于是地方上的团练,也就相当于是军队。我给你们的工钱,也是比照了淮军军饷,甚至还要比军饷高许多,目的就是如此。既然是军队,那就要有军队的规矩,军队点卯迟误,那是要打军棍甚至杀头的。” 说到这里,秦川突然拔高了声音:“我虽然没有权利杀你们的头,可有权利开除你们。从今天开始,凡是还想在护厂队干的,就都要遵守我的规矩。”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第一,所有人必须服从我的所有要求;第二,任何人不能做损害染厂包括我的利益的事情。” “做不到这两条的,我会随时淘汰开除。你们都听清了吗?” 被秦川一阵突如其来的训斥,许多人心里都很紧张,秦川突然喝问,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只有石峰和楚云飞答应的快。 “听清了。” “所有人都回答我的问话,大声点。” “听清了。” 这一次二十多人都回过味来,齐声高喊。 按照秦川的训练计划,首先就要训练队列。 衡量一支队伍是否是合格的军队,首先就要看队列。不要小看队列的训练,它是一支军队纪律的体现和保证。 在秦川的计划里,是要把这只护厂队建成一个小军校,这些人就是日后他自己部队的种子,要不是因为一个护厂队公然持有枪械太扎眼,他甚至想要现在就给他们配上步枪。现在他只能先训练他们队列,逐渐养成良好的纪律,让后再训练他们用冷兵器搏杀。至于枪械,那还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只不过,队列的训练让秦川很恼火,很简单的口令练了半个时辰,这些人才总算在秦川的反复示范下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同时,这些身体素质好得很的小伙子们,也被秦川的口令折腾的各个满头大汗。 虽然秦川很气恼,可看看时候不早,秦川只好结束训练,带着护厂队回到前院。 第九章 有些忐忑 李明方早已经来了,而且还带着五辆胶皮轱辘大车,正和几个先到的工人张罗着把昨天染好的色布装车。 这是昨晚秦川和李明方商量好的,今天李明方带人要把染好的色布拉出去,到天津城内和租界里的各个布铺去推销,而且秦川规定,大一些的布铺,最多卖给他们每种颜色十匹,小一些的,三种颜色合在一起也只能最多卖给他们十匹,想多要也不成。他们震旦牌色布的零售价,只允许比东亚染厂高二至三块,否则以后再不会买给对方色布。 秦川让石峰带着护厂队帮忙,他自己简单洗漱一下,就领着楚家兄弟和四个夜班的护厂队去吃早饭。秦川决定,除了晚饭,一般情况下,他都在食堂里吃。 按照秦川的要求,楚云飞匆匆吃了几口,就领着几个护厂队的人急匆匆跟着李明方带着五辆大车走了。 指导完楚云涛在装满染料的染池中按量小心翼翼地添加好各种染整助剂,工人们进入厂房开始开机作业后,秦川就把监督洗染生产的工作交给楚云涛。 秦川巡视了一遍各个岗位的工作情况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拿出早已画好的,要在两条生产线上添加烧毛和培烘定型环节需要的几件在租界中就做好的单体设备的图纸。秦川的图纸,只能说是简单的功能说明图。喊来楚大柱和他的两个徒弟,就在车间里开始指导楚大柱,如何把这些后续添加的染整设备,安装到各自应有的位置上,顺利整合到现有的生产线里。 烧毛,就是在扎染前,先烧去坯布上的绒毛,使布面更光洁,同时也会防止因为绒毛的存在而产生染色不匀。原理很简单,就是将坯布平幅快速通过高温火焰,或者炽热的金属表面,这时布面上的绒毛会迅速升温燃烧,而布身由于比较紧密,升温较慢,在未到着火点前,即已离开火焰或炽热金属表面,从而达到即烧去绒毛,又不损伤坯布的目的。 多出这个烧毛过程,秦川的色布丝光度会更好。 布料印染在后整理过程中,有一个十分重要的过程,就是高温定型。这个过程不仅仅是把色布烘干就行了,这个过程对温度和湿度要求很高,湿度尤为重要,要跟据不同质地的织物和不同经纬密度控制温度,好在秦川现在还只印染棉织物,温度控制在70度左右就可以了。至于温度的控制比较好解决,温度要控制在150度到210度之间即可,主要就是要在某一个温度区间保持稳定,否则色布会有明显缩水。 秦川虽然在染整技术上绝对堪称世界一流,也在后世的工厂里工作过,对染整的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可在机械方面他就是门外汉了。他只能拉着楚大柱师徒,把哪件设备加在那道工序后面,前后工序如何保持平稳衔接,按照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把安装后的使用标准,在四台轧机周围对着图纸连解释再比划好一阵,才给师徒三人讲清楚。 让秦川高兴的是,李明方果然所言不虚,楚大柱的机械、电气水平果然不错,秦川每讲完某个单体设备的安装位置及功用,楚大柱琢磨一阵就基本能拿出改造的大致方案,吴铭仁和郭安这两个徒弟也不差,两人都识些字,秦川和楚大柱每讲完,两人都拿着几张草纸迅速记下,又按照楚大柱的要求,两人扯着尺子忙着测量所需管线、电线的长度,忙乎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把一张记满改造所需的各种材料的清单交给秦川。 秦川看看表,已经接近十一点,估摸着李明方那边应该传回消息了,没在车间多停留,和楚云涛、李师傅交代了一下车间的事情,留下围着轧机转悠琢磨着设备安装事情的楚大柱师徒,匆匆回到前院。 虽然秦川对于他的震旦牌色布很有信心,可他还是很想早些知道,市面上对他的色布的反应。 让秦川有些失望的是,直到他吃完中午饭,李明方等人也没有回来。 因为给护厂队请来的先生还要明天才能到,中午护厂队没有什么事情的那些年轻人,在石峰的带领下又到了后院训练场。他们心里都清楚,早上的训练让秦川很不高兴,一到训练场,都三一群两一伙地自觉训练起队列来。 从二楼的窗户里看到这一切的秦川,虽然很高兴,可心里有事的他并没有去训练场。甚至连车间也没心思去,只是把下午需要做的事情,跟楚云涛仔细交代一番后,又用德文把关键的事情及注意事项逐一写在纸上交给楚云涛。盯住楚云涛,收工后,要把这张纸带回来,把内容记在心里,要当着他的面销毁。 秦川的德语很有功底,不仅是听说读,就是写起来也非常流利,这要得益于穿越前他所在的军校和德国一所步兵学校要校际交流军校生,秦川就是选拔出来的交流生,他有化工学院的德语基础,又在军校强化多半年,要不是穿越了,半年后他就要去德国了。 秦川的谨慎小心,楚云涛很理解。 这两天秦川所表露出的学识,以及秦川那些让李师傅等人都闻所未闻惊诧不已的印染技艺,早已深深让楚云涛折服。秦川交给他的,都是世人所不掌握,而只有秦川才清楚的印染绝活,再小心一万分都是应该的。秦川能把这一切都放心传授教给他楚云涛,更显出对他的信任。 楚云涛在心里默默想起楚大柱昨晚收工后叮嘱自己的那些要自己对这个老师感恩的话语,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这一生,绝对不会辜负老师的这份信任,他要尽其所能来回馈对他楚云涛的这天大恩赐。 看着楚云涛出门上工,秦川心不在焉地草草抚慰了一直在他裤腿上又蹭又拱和他撒欢的黑豹,泡上一壶李明方买来的,要八百个铜钱武夷山铁观音,看着杯子里那茶球在滚水冲泡下迅速舒张开来,默默想起了心事。 自己这个震旦染厂的两套印染设备,按照昨天的运行情况看,最大产能每天要在二百匹以上,每月以三十天计算,那就是月产色布六千匹,色布价格以平均三十一块鹰洋一匹,扣除坯布成本和染料、电、煤、硫酸、烧碱、人工成本以及交税,合到一起差不多要三块鹰洋,也就是说每匹色布他会净赚八块。如果自下月开始巴,斯夫开始供应用他的专利制成的活性染料,那他的成本还会每匹降低两块,也就是说,自下月开始,他每卖出一匹色布,就会赚十块鹰洋。 如果按照每匹赚十块鹰洋,六千匹就要赚六万块。如果再找些工人,开始实行两班倒作业,刨除维护机器设备的时间,每月达到生产一万匹色布应该没有问题,那样每月就要净赚十万,兑染厂欠下的钱,两个多月就能还清。 只是即便这样,一年也就能赚个一百多万,这钱虽然是一笔很大数目,可跟他要做的事情相比需要的资金,缺口还是太大。看来,还得利用赚来的钱,再开设几家工厂,要让他的钱运转起来,要用钱来赚钱。 现在他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完全要等他现有的一千匹坯布染成色布卖出收回钱款后,他才有钱再购买下一批坯布,这个月因为染料要考虑成本,每匹净利润是八块,一千匹也就是八千,卖出后他手里的钱就又多了八千,足够多购买五百匹坯布。如果没出什么问题,最多再经过六天后,那他的资金就变成四万六千,那他就可以一次购买两千匹以上的坯布,卖出后他的资金就变成七万多,到了月底,他的资金即便交付购买德国的设备欠款,从下个月开始,他的资金就开始充裕了。 只不过,这一切最最主要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今明两天反馈回来的销售情况。虽然秦川可以百分之二百滴认为,他的震旦牌色布质量要远好于日本人的东亚牌色布,可在没得到市场确认前,秦川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第十章 一炮打响 秦川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一直把圆敦敦的小脑袋夹在两条前腿中间,静静趴在他脚边享受着温馨时光的黑豹,倏地抬起头来,两支尖尖的小耳朵也突然竖了起来,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射出警惕的目光看向楼门方向。 黑豹的举动让秦川也是一惊,凝神静听了片刻,除了楼外隐约的人声及后院传来的微微的轧机转动声,再没听到什么其它的声音。不过,秦川可清楚知道他脚边这只纯种边境牧羊犬的厉害,黑豹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秦川正想起身去窗口查看,却见黑豹又把它的小脑袋趴了下来,舒服地闭上眼睛。 秦川知道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伸手轻柔地拍了拍黑豹肉乎乎的后背,又放心地靠在椅子上,正想接着想他的心事,楼下的门却被人从外面“咣当”一声推开,紧接着下面传来李明方的责备声。 “你个混小子,就不能轻些,这两天咱们东家很累,万一要是他睡着了让你惊醒,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吴嫂,东家是否在楼上?” 随着吴嫂的答复声,楼梯一阵轻轻的响动,秦川听得出是两个人的脚步,只是两人都把脚步放得很轻。 秦川看看表,时间已经是两点半,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迎向楼梯口。 随着楼梯一阵轻微响动,满头大汗却一脸喜色的李明方和紧跟在他身后、手中拎着一个鼓鼓的小布袋、额头上也是汗津津的、咧着嘴直笑全没有刚刚被训斥过模样的楚云飞两人,从楼梯转弯处轻手轻脚地转出来,见到脸上神色淡然中隐隐露出一丝紧张的秦川等在楼梯口,李明方紧走几步,几乎就是小跑着上了楼。 “东家,事情都办完了,我们回来了。” 李明方抹了一把汗水,气还没喘匀就乐呵呵地想向秦川汇报情况。 见到李明方和楚云飞的那一刻,秦川已经明白,李明方去天津卫城内外布铺推销自己色布的事情,一定进展得很顺利,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终于平复下来。 既然如此,秦川表情愈发显得淡然。 秦川摆摆手道:“老李,不急。来,你和云飞先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不迟。” 一边说着,秦川一边走到茶几前,取了两个杯子放在茶几上,又亲自给两个杯子倒上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然后才坐到茶几后的沙发上。 李明方一屁股坐到秦川右手侧的沙发上,端起茶杯抿了两口,清了清嗓子就放下。 楚云飞没坐,而是把手中拎着的布袋哗啦一声放到茶几上,听声音,就知道袋子里装满了鹰洋。 楚云飞就站在茶几前,伸手抓起满满一杯温热的茶水,“咚咚”两口,就将满满一杯茶水灌下肚去。 只不过,楚云飞喝完茶,并没坐下,而是退到一旁规规矩矩站好。 秦川出于自己的考虑,昨晚就要求楚云飞和楚云涛不要老是东家、老师的称呼他,因为楚云涛只有十八岁,楚云飞刚到十七,秦川自报年纪十九岁,按照年纪,秦川要他们改口称大哥。虽然楚云涛坚持老师称呼,可楚云飞已经改了口,以楚云飞的性子,他是很喜欢秦川这个东家的,叫声大哥也没觉得如何,他倒认为更显亲热。 只不过昨晚私下被楚云涛叮嘱一番后,虽然私下还是称呼秦川为大哥,可在有人时,在秦川面前倒是更加规矩了。 李明方只是匀了匀气,就抑制不住兴奋,急着向秦川述说他去上门推销色布的情况。 “东家,咱们的色布质量那真是没的说,我们拉着几大车色布一上街,在阳光下咱们那色布颜色更加鲜亮的不得了,在街上就有不少人询问咱们的色布是哪里来的?又要送到哪里去?价钱几何?甚至有几个性急的,就跟着咱们直接去了布铺抢着购买。” “布铺的掌柜的更都是识货的人,英租界里的茂祥布铺张掌柜,见了咱们的色布眼睛就发亮,问了价格,拉着我的衣袖生怕我要跑是的不放手,开口就要二百匹,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咱这一炮打响了,就说什么也没卖给他那么多。” “原本按你的吩咐,向他那样的规模的布铺,咱本应卖给他多些,可我多了个心思,想要多跑几家,让咱们的震旦牌色布快些让全天津卫的人都知道,所以只卖给他十匹。我告诉他,想要多进些咱们的色布,那就得等明天早些来厂里直接交钱提货。” 李明方的做法,秦川很是赞同,这可是后世总结出来的经商心理学里很重要也很有效的经验方法。 李明方不知秦川想这些,继续兴奋地说着。 “其它那些布铺掌柜的,各个跟张掌柜的一样,不过我最多卖他们十匹,小些的就只卖给他们六匹。这样一路转下来,时间就久了,中午也没歇,路上我自己掏腰包,花了几十个铜板给车夫和云飞他们几个护厂队的人买了煎饼果子,就一路走着吃了,这不才刚刚回到厂里。” 说的兴奋的李明方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停住口,伸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银票递给秦川。 “东家,这次一共收回货款6200块。” 又指着茶几上的小布袋:“这200块的零头我拿回来了,剩下的6000拿着不方便,我在银号里换成了银票。只这一天,咱们就赚了2200块呀。” 秦川只是看了一眼李明方手中的银票,并没有接。 “老李,银票和这些鹰洋你都收着,记好帐目就行,后天把咱们收回来的钱抓紧都去买进坯布,咱们现在可是等米下锅呢。” 犹自兴奋不已的李明方点头道:“东家,你就放心吧,咱们的色布抢手,款子回来的快,保准误不了事。” 李明方一边向怀里揣着银票,一边又说起来。 “东家,我看咱们今晚再让工人们加半宿班,如果能有三百匹色布,咱们明天不仅能再多赚些,也好应对那些布铺掌柜的,要不然明天咱们的门非得让那些布铺掌柜的挤破不可。” 李明方这话,让秦川再也抑制不住高兴,忍不住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老李,我看这样,原本咱俩商定的,你每月工钱是二十五块鹰洋,现在咱们改一改,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工钱就翻一倍,长到五十了。如果咱们厂子做得好,还有新厂要你管着,到那时不要说五十,就是五百你都赚得,保管你几年下来,在这天津卫也置得起体面的房产,甚至不比那些洋行里的买办差。” 秦川一开口就把李明方的工钱翻了一倍,而且后边的话更加诱人,这让李明方高兴的脸色涨红,一颗心激动的都快蹦出嗓子眼。 虽然高兴得很,不过李明方嘴上却说:“不要再加钱了,东家给的原本就很多了,要再加钱,那都赶上县衙里的师爷了。” “老李。” 秦川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看着李明方转换了话题。 “昨天刚刚加过班,再要加班加点,工人们会很疲乏。再说,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如这样,你马上安排着再找些人,把新老工人们调配一下,分成两个班,白天晚上都不停工,咱们也循着大清官员们的例,每个洋人的礼拜天,两个班的工人都停工休息一天,在这一天集中维护保养检修设备,每周还要再抽出几个半天修理检查设备。” 明朝中后期,官员们的休假是除了节假日,每月固定休息三天,一年差不多有五十多天。到了清代,清朝基本上照搬了明朝的休假制度,到了清末,官员们更加轻松些,不算节假日,官员们每周日都要休息一天。不过,这只是官员们才有的待遇,寻常百姓不论做什么的,都没有这个福分。 “另外你记着,招的工人最好是外地逃难来天津的,咱们招这样的人,不仅解了他们急处,让他们有口饭吃。这样不要说他们自己,就是他们的家属也都会感激咱们,做起事来也会更加尽心尽力。” 李明方倒是清楚秦川如此的用意,就是怕工人过于疲劳。 可是不要说整个天津卫给人做工讨生活的平通百姓没有这个先例,就是放眼整个大清,也没有一个东家如此办理。何况,按照现在震旦牌色布的销售态势,每停工一天,那都是放着大笔的钱不捡啊,想着就让李明方心痛。 李明方一边犹豫着,一边心里想着如何劝说秦川。 秦川明白李明方的心思,摆摆手:“老李,你就不要多想了,就按我说的做。现在就赶紧去招人,另外,咱们工人的制服也要尽快办好。” 秦川一提制服的事,李明方的心就又是一哆嗦。现在六十多人就是一百二十多套,如果再找一批人,那就是差不多一百人,算上护厂队的人,那就是二百来套新衣服,那可是要不少布匹的,这可又是一大笔钱啊! 第十一章 灾民归心(一) 四月的天津正是好季节,春暖花开阳光明媚,处处焕发着温暖和生机。 第二天一大早,在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结束了晨训的护厂队排着已经有了些整齐模样的队伍,在石峰磕磕绊绊腼腆的口令指挥下,从后院出来,在护厂队的房间前才停下解散。 在石峰的安排下,八个护厂队员有两个去厂门口替换下夜班的队员,两个回到后院巡视;两个队员来到前院通往后院的两个大门前站定,主要是阻止外来人员进到后院生产训练区;剩下的两个,则分别来到两侧的仓库前来回走动巡视。 其余的队员在石峰的安排下,有的进屋休息,等着替换在院子里值守的同伴,有的就在院子里等着一会开库帮着工人们搬运坯布、染料和其他染整需用的物品。 跟在后面的秦川,见石峰安排妥当,这才喊上楚云飞、楚云涛和值夜下岗的护厂队员,走进小食堂,洗脸吃饭。 这个小食堂,平素并不负责供给工人午饭,只是负责夜里留在工厂里值守人员的早饭,以及秦川、楚家兄弟的早午饭,工人们也都不会在这里吃,基本上都是从家里自带些饭食,中午就在染厂后面的锅炉房外,专为工人们蒸饭或者热饭用的气锅里做好。 这种热饭蒸饭的汽锅,在秦川穿越前,因为节能原因,国内早都已经禁止淘汰了,这样的汽锅,秦川小时候在县城的工厂里可是见过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只有染厂东家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会在这食堂里里吃饭。现在基本上只有秦川、楚家兄弟和几个护厂队值班的队员在这里吃饭,而且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再有一个,就是给秦川收拾小洋楼卫生的佣人吴嫂。 如果再增加工人,后面的汽锅恐怕就不敷使用,看来汽锅还是要再改造一下。 至于这个小食堂,秦川也在考虑是否免费供应工人午饭,至少也要在周日免费供应检修维护机器的工人们吃饭。 不过,秦川每次在这里吃饭,虽然只有他们几个人,坐在一桌都宽宽绰绰,可秦川依然只跟楚家兄弟单独坐在一桌。 这倒不是秦川嫌弃其它人,而是秦川有意为之的。 秦川有他的考虑,按他现在给人感观的的年纪,要想迅速在工人中和这些护厂队员的心里树立起绝对权威,那就必须要和他们保持适当距离。 早饭端上来,主食是白米粥和馒头,再加上两碟腌制的小菜。 北方的大米因为只有一季,米香味很重,吃到嘴里香甜无比,秦川每次只要闻到,都感觉心里很舒服。 透过玻璃窗,秦川看到李明方和一些工人陆陆续续从大门上一扇门板上开的小门走进工厂,秦川看看表还差二十分钟才到开工时间。 这个时候可不像后世那样,有八小时工作制的法定工作时间,现在上工都是早上七点开工,甚至还有六点的,中午只休息半个时辰,下午收工一般都要在晚上七点。就是后世一向标榜人权的西方,这个时候也是如此。秦川虽然是穿越人士,可他现在也不想做的太过另类。 一进工厂,李明方和随后进来的李师傅简单说了几句话,李师傅就开始招呼工人们分头开始准备起来,等着李明方一打开库房就开始向外搬运坯布,准备开工。 楚云涛见状,急忙胡乱吃了几口,和秦川打个招呼,就匆忙跑了出去,喊来几个护厂队员,守在存放助剂的那间库房外,他自己拿出钥匙打开库门,独自一人进去又从里面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秦川前世在部队中养成的习惯,吃饭时间很有规律,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他吃完早饭带着楚云飞走出小食堂时,正好是七点。此时后院已经准时响起了机器转动的轰轰声。 安排完早上上工的事情的李明方,此刻正和石峰带着十几个护厂队的人站在大门前,看着两个护厂队员费力地将去了门栓的两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拉开。 原本要回楼里冲个淋浴,再把身上汗津津的短衫换掉,然后去车间转转的秦川,却猛然被大门外的景象吓了一跳,不由停住脚步。 只见大门外不知何时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足有二、三百人之多,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是衣衫不整甚至有些褴褛的短衣打扮的普通百姓,从衣着看就知道都是来天津卫讨生活的外地人。 在这大群人的后面,还有三十几个衣着光鲜,穿绸裹緞的商人模样的人,这些人被挡在人群后面,个个都是探头探脑伸着脖子向厂里看。在更后面的街道边,还停着几十辆黄包车和大车,二三十个短衣小帽伙计模样的人和一群车夫站在街边也在向这边观瞧,来往的路人也有许多停住脚步,询问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门一开,堵在门外的人群就一阵骚动,都争抢着要涌进工厂,看来李明方早有准备,几个护厂队的年轻人不等人群涌进来,早已在大门口排成人墙,奋力拦阻才堪堪挡住人群。 看情景李明方也有些发急,大声吆喝着:“大家不要挤,不要挤,别挤到孩子。” 这么多人一大早就堵在厂门口,这是要做什么? 是饿着肚子讨口吃的? 讨吃的也没有这么多人一同来的啊? 莫非是染厂里的那个工人招惹了什么麻烦?让人寻上门来讨公道? 一想到这,秦川心里就不由咯噔一下。 真要是厂子里的工人惹了什么麻烦,那还真得他这个东家出面。 “老李,出了什么事情?” 秦川一面喊着李明方,一面紧走几步向大门方向走去,楚云飞早已绷起脸,挽挽袖子紧紧跟了上去。 李明方回头见秦川过来,忙迎上几步,有些尴尬地向秦川解释。 “东家,是这么回事,按照你的意思,昨天傍晚我去白河渡口那里招人,因为去的晚了,没见到几个等着找活做工的外地人,就找了个熟人,让他帮着找三十个外地工人,今早到工厂来。可没想到,听到消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一大早就都堵在厂门口,早上上工的时候我已经见到他们了,他们都是陕西凤翔一带的,遭了灾出来逃难,都是老乡,得到消息,互相一传就都来了。” 李明方说完,不由苦笑着摊开手。 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工作做的,这让秦川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有些不解,用下颚点点人群后那些商人模样的人。 “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李明方见秦川问后面的人,又来了兴致,笑着低声道:“东家,那些人除了两三个我不认识,其他的人都是咱们天津卫大大小小的布铺掌柜,估计都是来进货的。” 秦川点点头:“这些人都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让他们都进来说话吧。” 秦川看着人群中老老少少神色焦急忧虑的难民:“咱们现在要不了这么多人,不过这些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这样,工人还按我们需要的人数招,护厂队再多招些人,要保证今天来的这些人中每一户至少留下一人,一家有这么一个人做工,全家就有点依靠,马上就有了活路。” 原本招工人,都是要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尤其今年来天津讨生活的灾民多,随便一招就是一大把,可秦川首先想到的是这些灾民的生活,这让李明方在心里对秦川不由肃然起敬。 秦川看着骚动的人群后面又道:“还有,老李,你让人把那些布铺掌柜的都请到会客室去,等处理完这些工人的事情,你再去答对他们。” 李明方喊来账房里平常负责进货采买的小三子,一个二十多岁长得瘦小精明的青年,让他负责把那些布铺的掌柜请进屋去,又让石峰招呼他的护厂队的人,把人都放进来,按户分开。 看着这些灾民在前院小广场上一家家聚到一起,李明方提高声音。 “乡亲们,在我身后站着的,就是这里的东家,我们东家姓秦,大名一个川字。” 李明方回头看了看秦川,接着对灾民们说道:“原本我们东家只想找三十个工人,可东家体恤你们拖家带口的逃难讨生活不易,虽然我们暂时用不了太多的人,可东家还是想要尽可能多地在你们这些人中招些人,东家已经说了,不管身体强弱,每家至少招一个人,这样你们每一家在这天津卫的生活,也就算有了着落。” 李明方话音一落,已经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又骚动起来,站在人群前面的一家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破旧青色长衫、五十岁左右私塾先生模样的老者,他身后站着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高挑的小伙子,看眉眼和老者有些相像,多半是老者的孙儿。那老者神情尤为激动,转过身用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喊道。 “乡亲们,咱们凤翔遭灾,我们这些乡亲迫不得已逃难来到这天津卫,一路上咱们穿州过府无数,甚至还到过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你们说说,咱们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好人?这样的好人简直就是活菩萨,就是我们这些凤翔人的大恩人。” 老者转过身时双目已经发红,面对秦川。 “恩人,我徐子川代表这些乡亲们谢谢你,请受老朽一礼。” 说完,许子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者这一跪,老者一家也紧跟着跪下,后面的二三百多老老少少也都呼啦啦跪下一片。 前几天工人们給秦川鞠躬行礼秦川都受不了,何况这一个老者带头给他下跪。慌得秦川几步跑过去,伸手将老者强搀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大家都快些起来,我有话说。” 灾民们都起身后,秦川后退几步,站到小食堂的台阶上高声道:“我姓秦。你们知道吗?秦姓这个姓氏据说有几个起源,最早的上古已有之,可是现在不管是中原还是直隶一带的秦姓,多半都是出自关中,我秦川虽然早年随父母出洋,可据家父讲,我祖上就是从关中迁到直隶的,几百年前我的先祖就和你们的祖辈一同生活在关中那片沃土上,从这一点说,我和你们也是乡亲手足。” “父老乡亲们,既然我们是乡亲手足,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凡是留在工厂里的,都要认真做事。另外,虽然暂时我还不能给你们剩下的人都安排一份工作,可近期我还准备要开新的工厂,那时候需要人手,我会首先安排我们染厂工人的家属,那时候我秦川欢迎你们都来我的工厂做事。” 秦川的话让灾民们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秦川赶紧示意李明方赶快挑选工人,他可不想一会再有人给他下跪感谢。 徐子川的儿子名叫徐熙芳,孙子叫徐桐,李明方首先把这两人挑选出来。趁着李明方选人时,秦川让楚云飞领着徐桐去小食堂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徐子川坐下,和徐子川一家攀谈起来。 徐子川是个老童生,屡试不第早就死了晋身的心思,家境本就不好,没有田地,只好在家乡做了私塾先生,勉强糊口。徐熙芳和他父亲一样,在科举上毫无建树,也是个童生。徐桐在祖父和父亲的教导下,也读了些书,只是徐桐对科考毫无兴趣。凤翔产酒,烧酒作坊很多,徐熙芳、徐桐父子都在酒坊里帮工。 徐熙芳虽然只有三十五六岁年纪,可沉稳中透着一股精明劲,秦川注意看了他的双手,虽然也略有些粗糙,可明显不是整天靠力气吃饭的样子,以他识文断字的身份,想来即便给人帮工,也是帮着东家打理些事情的。 徐桐面向清秀显得有些文静,可那两道不卑不亢的眼神,却让秦川明显感觉得到,这个小伙子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性情。 真心感激秦川的徐子川很健谈,又向秦川介绍起其余那些灾民的情况,从徐子川的介绍中,秦川知道,其余的这些灾民,多数都是没有田地给人帮工的。 从徐子川的谈话的语气中,以及那些灾民看向他的感激的目光里,秦川都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浓浓的真挚感激心情,有这样一群对自己有着真诚归属感的人在身边,绝对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不行,绝对不能把这些人轻易放走,秦川在心里想着。 秦川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着,是不是要抓紧时间先把制造精盐的工厂开起来,这样就会把这些人都留在身边。 正在心里琢磨事的秦川,突然被一阵抽泣声惊醒,有些惊愕的秦川急忙抬头查看,想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 第十二章 灾民归心(二) 秦川抬头看去,李明方已经挑完了人,挑出来的多数都是身强力壮年轻人,人数足有八十多人。 只是在这剩下的人群中,一个身上挎着一个陈旧的包裹、衣衫破旧的年轻女子正双手掩面,瘦削的双肩一抖一抖的,发出阵阵抑制不住的哭泣声。女子身边还站着两个七八岁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的男孩子,两个孩子衣着虽然也是很破旧,可却洗的干干静静,此时这两个男孩见到女子哭泣,正一左一右紧紧拉着女子的衣角,双眼泪光盈盈,紧咬着嘴唇并不作声。 附近的灾民们个个面色不忍,有的低头默不作声,有的频频摇头叹气不已,显然灾民们都很同情女子。 秦川以为是李明方或者是随着他挑人的护卫队的人中哪个个欺负了女子,不由心中大怒,厉声道。 “李明方,怎么回事?” 秦川自从认识李明方后,开始时称呼李明方为李先生,后来熟了,转而称老李,可是从未直呼其名。秦川厉声喝问,李明方清楚这是秦川发怒,心里不由咯噔一声,额头上历时见了细汗,脸色都有些变了,急忙小跑着来到秦川面前解释。 “东家,是这样,咱们这次招人不需要女工,他家里又再没其他人,只领着两个孩子,就算咱们勉强招了她,可两个孩子又没人照看,所以。。。。。。” 李明方一解释,秦川也明白了,并不是有人欺负女子,而是女子见没被雇佣,生活还要没有着落这才悲忧而泣。 一旁的徐子川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女子和我是同村,夫家姓秦去年得了急病没了,只剩下孤儿寡母,娘家又没了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偏这秦氏性子又烈,怕两个孩子受苦,又坚决不肯改嫁。。。。。。” 徐子川的述说让秦川心里不由一阵阵发酸,对李明方歉意地笑了笑。 “去把他们带过来吧。” 秦川一发话,不等李明方转身,一旁徐熙芳的媳妇知道秦氏的事情有了转机,早就抢着跑了过去,伏在秦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秦氏顿时停了哭声,放下掩面双手,有些惊愕地看看徐熙芳的媳妇,又把惊异不定却又充满希翼的目光投向秦川。 秦川这才看清秦氏长相,虽然长得算不上如何漂亮,可却也称得上标致清秀,被泪水冲的一道道的脸上皮肤白皙,微微红肿的一双杏核眼透着倔强泼辣之气。 在徐熙芳媳妇的拉扯下,秦氏将信将疑地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已经站起身的秦川面前。 秦川看着秦氏轻声道:“我也姓秦,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如果不嫌弃,以后我就认下你这个嫂子了。” 秦川的话让秦氏惊愕万分,呆呆地一时间没明白秦川话里的意思。 秦川转过头对李明方道:“老李,把他们一家都留在场里,白天就在小食堂里帮着做事,另外还可以帮吴嫂整理楼里的卫生,一会你就领着他们去找吴嫂,在楼下给他们安置住处。两个孩子,也应该上学了。。。。。。” 秦川看了看灾民中那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接着说道:“我看这样,你先找个先生。” 秦川忽然想起了徐子川,眼前这就有一个私塾先生,哪里还用再找。 秦川转头问徐子川:“这私塾。。。。。。” 徐子川早明白了秦川的心思,自己做这个私塾先生,不仅可以给家里生活多些补贴,还可以交自己本乡本土的子弟读书,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徐子川喜滋滋地点头道:“老朽自当勉力而为。” “好。老李,我看这样,就在那件空着的房里办个私塾,不仅是这两个孩子,凡是咱们厂里的工人,只要愿意,家里的孩子都可以免费来学习,日后有出息的,我出钱,咱们还可以把他们都送到洋人开的杨学堂读书深造。” 因为秦氏的事情,灾民们都静静的不敢作声,都想知道秦川如何帮助秦氏,秦川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灾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听秦川还要不要钱供他们的孩子读书,许多人顿时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欢呼起来。 徐子川更是抑制不住,大声对着一众灾民喊道:“活菩萨、活菩萨,真是活菩萨。” 说到最后,竟然动情地举起双臂伸向空中高声呼喊:“乡亲们,这是老天眷顾我们这些凤翔人,让我们遇上这样一个活菩萨。乡亲们,你们也都跟老朽发个毒誓,日后只要咱们的大恩人需要,咱们这些凤翔人不管风里火里都去得,就是为他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徐子川话音未落,一众灾民早已纷纷大声附和着徐子川喊了起来,秦氏更是感激的泪流滚滚,噗通一声拉着两个孩子跪在秦川身前。 秦川不好上前搀扶,急忙让徐熙芳的媳妇去将秦氏搀扶起来,又让身后一双虎目中充满尊崇神色的楚云飞,带着秦氏和那一对双胞胎兄弟去楼里找吴嫂。 李明方张罗着把这次录用的工人的名字一一记下,叮嘱这次录用人员明日一早到工厂上工。 见一众灾民各个满脸喜色,看着他的目光里都是满满的爱戴尊崇之情,秦川又一狠心,干脆好事做到底,又让李明方每人先预支五块鹰洋的工钱,让这些人好安置家眷。 怕这些人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找不到房子,细心的李明方征得秦川同意后,又安排十几个能脱开身的本地工人和护厂队的人领着这些灾民出去,帮助他们就近寻找住处。 忙乱了好一阵,才终于送走了这些对秦川千恩万谢灾民。 心情极好的秦川并没有随着李明方去见那些来订货的布铺掌柜,而是去后面车间看了一圈,车间里的工人都知道了秦川安置这些灾民的事情,看秦川的眼神,都热辣辣。 秦川嘴上不说,可心里高兴得很,见楚大柱领着两个徒弟在车间里,拿着秦川画的草图还在合计着安装设备的事情,又喊过来楚云涛,把他准备安装的新设备的功能又跟楚云涛仔细讲解一番,最后才在楚云涛敬佩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车间回到前院。 第十三章 借一步说话 秦川回到前院,只见李明方手下负责管库的伙计,正在和石峰等人清扫已经空空如野的成品仓库,这情景让秦川更加高兴,知道昨天染出来的那些色布,只这一会就被那些布铺掌柜的都提走了。 秦川的染厂要想发展,仅靠天津卫的这些布铺销售色布,那是肯定不够的,天津卫的人就是再洋气,他们也不会每月都做新衣服,染厂出产的色布要想保证有销路,不出现库存积压,说到底还得靠外地那些大布商。 对于那些大布商何时能来他的震旦染厂进货,秦川倒是不急。 不要说现在这种机器织造的坯布比土布细腻美观的多,他的印染技术又独树一帜,染制的色布又远比国内销售的任何土产、洋货都鲜亮,光是看法租界东亚染厂那些排着队等着进货的布商,就说明这色布现在是供不应求,市面上一出现他的震旦牌色布,那些布商很快就会知道,这天津卫又多出了一家色布质量远比日本人好的多的震旦染厂。那时候,那些布商不抢着跑来才怪呢。 秦川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赶快染制色布。 一想到这些,本想着要去找李明方商量开精盐厂的秦川,就不由心里一凉。 他现在手里本金有限,赚来的钱几乎一刻都不能闲,都要马上采购坯布、染料、硫酸、纯碱以及工厂需用的其它用品,即便这样,他也只能一次购买不足一周的用量,哪里还有闲钱办精盐厂。 有些沮丧的秦川,收回本准备迈向李明方账房的脚步,转身告诉跟在后面的楚云飞去问问李明方的销售情况,自己就准备回小楼里慢慢想则去。 只是还没等他迈步,身后就响起李明方的声音,回头看时,只见李明方神色复杂地正从账房那里匆匆过来。 这让秦川很诧异,明明仓库里的色布都被提走了,这李明方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秦川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等着李明方来到身前。 秦川疑惑地问道:“那些布铺掌柜的都提完货走了?” 一听秦川问这事,李明方脸上不由露出笑意,点点头乐呵呵道:“走了,都走了,咱们昨天染好的那二百匹色布一匹也不剩,都被他们提走了。” “这还不算,那些布铺掌柜的还嫌咱们给的货不够多呢,都说这一两天还要来咱们厂子里进货。依我看,咱们今天染好的色布,明天一早,就又会被人提走。” 一说起色布销售的事情,李明方就有些把持不住,满脸是都笑,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咱这一大早,差不多两千鹰洋又到手了,下次去进坯布,我一次就可以又多进五百匹了。看样子,明天还得抓紧让那些新工人熟悉咱们染厂的工作,早些安排他们倒班作业,如果一天染四百匹,那咱们一个月就能赚十多万,刨去人工原料、机器折旧,怎么着也能净赚八万多。” 知道不是销售出了问题,秦川这才放下心。 “只是。。。。。。” 李明方突然想起来找秦川的原因,马上收起笑容。 “东家,还有两个人即没提货,也没走,非要见你和你当面说。” “非要见我?” 秦川也有些不解,想了想忽然问李明方。 “他们可是东亚染厂的人?” 李明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他们不是日本人。” 李明方理了理思路道:“东家,这事怪我没说清楚,这两人一个是太原人,是山西最大的布商李云栋。李家不仅在太原、晋城、张家口、西安开有布庄,还专做口外漠南、漠北、蒙古的生意,据说在库伦还有布庄,每年都要多次贩布去北边。先前南洋染厂时,我见过他一面。另一个,是自称是京城福隆绸缎庄的掌柜,姓金。” “他们为什么要见我?” 李明方摇摇头表示不知,秦川又一想,心中暗道:“管他什么布商还是掌柜的,老子是卖布的,他们是买布的,他们来染厂,那就跑不出一个布字。倒是那个李云栋值得一见,正想着那些大布商,这就有一个送上门来了,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山西布商李云栋,是一个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的北方汉子,虽然也是穿绸裹缎,可古铜色的脸上目光炯炯,再配上一脸络腮胡须和额头上刀刻般的皱纹,处处都显出久经风霜的豪爽气质,一看就知道,这李云栋是个豪爽仗义大气的人。 那金姓掌柜,长着一张细皮嫩肉胖胖的圆脸,一对细眼弯弯的,脸上好似总是挂着笑容。 秦川在李明方的账房里见过李云栋和那个姓金的绸缎庄掌柜,双方简单寒暄后落座。 李云栋和金掌柜见秦川如此年轻,两人都有些诧异。 不过,诧异的神情在李云栋脸上只是一闪即过,斜了了一眼金姓绸缎庄掌柜的一眼,李云栋带着一口山西口音抢先开口。 “秦掌柜,蒙的来历想必李先生已经向你讲了,你的震旦牌色布蒙已经看过了,质量那是没的说,这是蒙见过的最好的色布。蒙想每隔三月一次,每次在你这订购五千匹色布,这是我这次要的色布清单。” 李云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递给秦川。 五千匹! 这可是一个大主顾! 听了李云栋的话,秦川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秦川接过李云栋递过来的单子看时,见是一张订货单,上面开具着各种颜色的布匹和每种颜色的数量。除了常见的黑、灰、蓝、青几种常见颜色,红、紫、橙黄、绿、深蓝这些颜色要的数量也不少。想来这些不常用的小路货,是李云栋跑口外用的,蒙古人穿着可是要比这个时候的满人、汉人都鲜艳一些。 李云栋一直在查看秦川的表情,见秦川并没有因为他报出的订货数量有什么明显变化,伸手又从怀了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蒙知道秦掌柜生意兴隆,色布供不应求,蒙这次订购的色布价钱,可以每种颜色都多加一块,如果秦掌柜同意,这就是蒙的定金。” 秦川一边伸手去接李云栋递过来的银票,一边想着。 这样大宗的订货,一般都要有些商榷,厂商要适当给布商一些优惠,可这李云栋竟然主动加价,想来走南闯北的李云栋心里有底,更何况在口外蒙古人那里贩卖这些质量上乘的色布,恐怕赚的要多些。 及到看清李云栋递过来的银票数额,秦川脸上也不由微微变色。 李云栋递过来的银票,是号称汇通天下的山西大德亨钱庄开出的,秦川知道,这大德亨钱庄是山西钱庄中实力最大的一家,在天津就有分号,信誉极佳。这还倒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银票上的数额很吸引秦川的眼球。 李云栋给他的银票,竟然是一张五万两银子的大额银票,换成鹰洋那就是七万块。 一般说,订货的订金最多也就出两成,可这七万块鹰洋已经超过五千匹色布价值的四成了。 秦川心道:“看起来,这李云栋不仅是财大气粗,奶奶的,这还是要用银子砸死老子啊!他这架势,就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秦川抬手把订单和银票递给李明方,借机吸了口气,稳稳神。 李明方见到那订金银票,也是吃了一惊,微微愣怔一下,脸上已是挂满笑意。 李云栋见状,知道他的事已经成了,点点头道:“秦掌柜,你看这货,我何时能提走?” 秦川略一思索道:“李掌柜,我们一天现在只能染二百匹,不过你不要着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两班倒加班染布,你这五千匹我估摸着怎么也要十三天后。” 李明方听秦川说十三天,心里不由一哆嗦。不要说他已经答应了提货走了的这些天津卫的布铺掌柜的,要把最近两天的成品交给他们。就是不给那些布铺掌柜的,以每天四百匹的进度,这十三天要染出五千匹,那也仅仅是刚刚够数,可边上还有一个姓金的,李明方不用问也能猜得到这金掌柜来做什么,那也一定是来订购色布的。看这姓金的样子,要的色布肯定也不会少,否则刚才就抢着要提色布了,哪里还会如此悠闲地非要见上秦川一面。这两个人都在,好歹也要问明白了,然后再给李云栋答复啊! 李明方连挤鼻子再递眼色给秦川,可秦川好似没看到一般,就是不改口。李明方想要开口制止,可想想又不妥,只能在心里暗暗埋怨秦川。 李云栋略一核计,点头道:“好,蒙就十三天后来取货。” 李云栋说完,斜了一眼一旁的金掌柜,靠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他只等着李明方给他开具定金的回持,然后就走人。 李云栋递过银票时,票面是翻转过来的,金掌柜虽然看不清票面数额,可他也是一个精明人,见到秦川和李明方的样子,已经猜到了一些。心中不由有些发急。 金掌柜站起身,冲秦川一拱手,笑着道:“秦掌柜,有些事情想和你私下说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十四章 这条线得搭上 金掌柜的要求,让秦川很诧异,不由疑惑地问金掌柜。 “金掌柜,你莫非不是来进货的?” “如果是要色布,那就得再等等,小厂产量有限,这色布除了要先满足天津卫的布铺需求,还有。。。。。。” 秦川见李云栋靠在椅子上看也不看金掌柜,只是摆弄着手指上一个绿莹莹的碧玉扳指,收住话没有再说下去。 金掌柜好似总是在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苦涩,再次拱手。 “秦掌柜,还请移驾,容金某说两句话。” 见金掌柜如此,秦川只好和李云栋告了个罪,起身随金掌柜开门出去。 在会客厅外,金掌柜回头看看没人跟出来,轻咳一声,脸上重又堆上笑意,压低声音。 “秦掌柜,您的色布品相绝对上乘,我昨晚第一眼看到这震旦牌色布就喜欢上了,能染出这么好的色布的人,一定很了不起。这不,一大早我就跑来了,还真让我说着了,今日见到秦掌柜好一副菩萨心肠,令金某感佩不已,回到京城,我一定好好给您分说分说,保不得哪位贵人听到您的事,秦掌柜您就不仅是财源广进买卖兴隆,说不准您还能官运亨通。。。。。。” 金掌柜一顿高帽,让秦川心里倒是很高兴,只不过他还想着李云栋的事情,心里焦急,打断金掌柜的话。 “金掌柜,咱们有话就明说,你是来进色布的?” “对,对。” 金掌柜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秦川连连点头。 秦川为难地摊开双手:“金掌柜,你如果是来进色布的,我很谢谢你照顾我的买卖。只是你也看到了,昨天一天染好的色布,今天一早就都卖空了,再怎么说,我的染厂在天津卫,总要先满足天津卫布铺的需求;再有,方才里面那个李云栋已经交了定金,他要的数额很大,给他的货没有十几天那是肯定下不来,这么里外一合计,你如果要货,那怎么也得等半个月之后了。你看,你的货是不是押后些,再等等。” 金掌柜一听秦川这话,不由有些急了。 再等等!不要说很快还会有布商闻风而来,法租界里那可是有很多等在日本人的东亚染厂外排着队想要提货的外地布商,要是再碰上几个向这李云栋一般,财大气粗甘愿多拿出银子的大布商,那自己要的货就不知又要排到哪个猴年马月了。再说,这样鲜亮的色布,如果在京城里别家布铺里先出现,那可就便宜了别人。 金掌柜见秦川有要回屋的样子,急的忙伸手拉住秦川的衣袖。 “秦掌柜,您这色布在京城不仅能很畅销,也一定能卖上好价钱。我们福隆绸缎庄不仅只在京城里卖,附近州县的许多布商也会到我那里进货,您的色布如此品相,就是宫里恐怕都会喜欢。” “我这次要的虽然没有那个老西要的多,可数目也不小,要一千匹。您这一千匹色布,在我那里估计一个来月也就卖光了,一年下来,我怎么也得从您这里购进七八千匹,您看能不能先给我?” 京城里人多,又是各省官员常来常往的地方,震旦牌色布如果在京城里卖出名声,大江南北很快就都会知道震旦这个名头,那可是免费的广告,如果宫里也用了,那广告的威力就更大了,几乎就相当于后世的天价黄金广告了。 秦川很有些动心,可是转过来一想,还是不行。李云栋已经先交了定金不说,他又是山西商人,山西商人最讲信誉,自己刚刚答应李云栋取货时间,这马上又改了,出尔反尔恐怕不妥,要是在李云栋这样的大客户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秦川很是坚决地摇摇头。 “不行,如果金掌柜还想要我们的色布,那就只能等半月后。” 金掌柜也急了,脱口道:“秦掌柜,我这绸缎庄可不是我的,那可是醇亲王开的,我也是在给王爷办事。” 醇亲王! 金掌柜一句醇亲王,让秦川不由一机灵,原本清朝的历史他可知道的不多,这还是到了租界里,为了以后的大计,他千方百计恶补了很多。 老醇亲王奕环,是道光第七子,恭亲王奕?的弟弟,他的大福晋更是慈禧的亲妹妹。除了这些,还有一个最吸引人眼球的,那就是这个老醇亲王还是当今大清皇帝光绪的生父。咸丰死后,正是在奕环、奕?的大力帮助下,慈禧才有能力发动辛酋政变,宰了以肃顺为首的顾命八大臣。奕环极得慈禧看重,是清朝十二个世袭罔替之一,还因为光绪的缘故,背地里人称太上军机大臣。 只不过,这老兄寿路短,两年前就已经亡故,现在的醇亲王是他的五子、也就是光绪的弟弟年纪仅有十三岁的载沣。虽然现在这个醇亲王年幼,可秦川也不敢小看,要知道,他就是大清最后一个皇帝溥仪的父亲,日后权倾一时的摄政王。 只是秦川很是诧异,他甚至很怀疑这个什么金掌柜是不是在招摇撞骗。 醇亲王虽然年纪还小,可毕竟也是一个大清堂堂亲王,不要说还有王爷俸禄,就是他老子老醇亲王深得慈禧信任,怎会没有人巴结,这些年的积蓄恐怕也不会少,怎么还会缺钱?甚至不怕丢了醇王府的名头,自己开绸缎庄? 秦川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目光狐疑地看着金掌柜。 金掌柜知道自己说走了嘴,心里很有些懊悔,不过事已至此,也无法收回,只好咬牙说道。 “实话对您说了,我原本是醇王府管事的,奉老福晋敕命,明里辞了王府的差事,暗里用醇王府出的钱在京城开了这福隆绸缎庄,悄悄给王府里添些进项。” 见秦川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金掌柜斟酌着词句又道。 “是这样,自从老王爷斃了,因为小王爷年幼,宫里也没给他什么差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前来小王爷那里报效。小王爷的俸禄虽然不少,府里也多有些积蓄,可毕竟王府家大业大,到处都需要花销,老福晋又顾忌宫里太后和当今皇上的颜面,处处都要讲些排场,这银子自也就花的多些,就是积蓄再多,只有出项没进项,那也挺不了多久啊。” “更何况,老王爷一向清廉,积蓄不多。老王爷过世前,给小王爷兄弟几个留有遗言,您听了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老王爷的遗言是: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子孙祸也大,若问此理是如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 “秦掌柜,老王爷清廉,从这话儿,您就能清楚了。” 秦川还真没想到,这个在后世和大名鼎鼎的恭亲王奕?相比,毫无名气可言的老醇亲王竟然有如此见地,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老醇亲王这几句话,倒是和曹雪芹《红楼梦》里的《好了歌》很有一拼。 见秦川一副吃惊地样子,金掌柜知道秦川是信了他的话,心中稍宽。可随即又有些担忧。醇王府开绸缎庄这事,那可是决不能随便示人的机密事情,这要万一泄露出去,自己可就担了大干系。 刚才也是因为没办法,才在秦川面前吐露了底细,金掌柜很是担心,又叮嘱秦川。 “秦掌柜,老福晋怕折了宫里太后和当今皇上的名头,这绸缎庄的事就是府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色布的事不管成与不成,这件事都还请秦掌柜代为守密,否则不仅是砸了我的饭碗,于秦掌柜也多有不妥。” 金掌柜后面这句略带威胁的话,秦川并没有在意,他还在想,堂堂醇王府会缺钱,这还真有些出乎秦川的意料。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小醇亲王虽然身份高贵,可现在毕竟年纪还小,没有什么权势,京里那些想走门路往上爬的人,都是些势利小人,哪里会有人去他那里走动。这个醇亲王老福晋是慈禧的亲妹妹,可在后世几乎都没人把她和慈禧扯上丁点,想来这个老福晋是个要强的人,并没有借着自己的身份,从慈禧那里捞什么好处,手中拮据也就在所难免。 这么一只潜力无穷的潜力股现在就放在眼前,不抓住那就是傻子,日后自己恐怕还要借助这个摄政王乘风而起呢。 这条线一定得搭上,秦川不由暗暗打定主意。 第十五章 我有办法 现在问题的关键只剩下一个,那就是金掌柜所说是不是含有水分?要想确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和这个年轻的醇亲王或者老福晋见上一面。只不过,这个小王爷年纪虽小,可毕竟是身份尊贵,怎肯轻易就见着自己这个平头百姓。更何况,这里面的事情,这个小王爷还不愿让人知晓。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想来这金掌柜既然要长期在自己这里购进色布,就不敢骗自己。 秦川脸上满是感慨之色,拱拱手道:“金掌柜不说,秦某还真想不到,这堂堂醇王府竟然也有难处。今天既然金掌柜如此说,秦某自然愿意相助。” 金掌柜一听秦川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 秦川故作犹豫了一会,眼见金掌柜脸色愈发焦急,才好似下了决断。 “金掌柜,秦某做生意最是讲究一个信字,屋子里的李掌柜已经下了定钱,我也不好反悔。这样,色布还是要先紧着李掌柜的。” 这震旦牌色布眼见着就比日本人开的东亚染厂的好,甚至就是比现在市面上已经不多见的西洋色布的质量也要好,这震旦牌色布早上市一天,那就能多赚一天的钱,就是价钱再稍高些,也会被人抢着买空,这不管多等几天都是钱啊! 金掌柜急的腮帮子上的肉都有些哆嗦,想要再劝秦川,可一想秦川说的也是在理,更何况虽然现在的醇王府虽然名头响亮,可确实也是没什么权势能打动得了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可又奇货可居的小老板的心。 见金掌柜张着嘴似乎要说话,秦川一摆手,语气决然道:“金掌柜,这样,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再抓抓紧,你要的色布就跟李掌柜一块来取,你看如何?” 金掌柜见秦川态度坚决,知道再如何也难以更改秦川的决定,脸上不由露出悻悻之色。 秦川轻叹口气,有些歉然地对金掌柜说道。 “金掌柜,不要说金掌柜忠心为主令人可佩,就是老醇亲王和老福晋的清廉节操,秦某也深怀感佩。” 金掌柜本以为秦川又改了主意,不由脸上又露出喜色,哪知道秦川话锋一转。 “现在秦某买卖刚刚开张不久,手头也紧,还需尽快铺开局面,有些事情秦某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回去给老福晋和小王爷代秦某传个话,就说我秦川虽是一介布衣,却对老王爷和老福晋深感敬佩,就是对小王爷这样的龙子龙孙也极为仰慕,等过些时日,秦某生意打开局面,秦某不仅保证满足福隆绸缎庄每月色布用量,还会每匹少收两块鹰洋,权当秦某孝敬老福晋和小王爷。另外,每年年底和老福晋、小王爷寿诞,秦某也还会有所报效。” 秦川的话,让金掌柜心里一会充满希翼,一会又担忧不已,不过最后金掌柜总算明白了秦川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秦川不是很相信他,是要见着真佛才肯烧香的。 这可让金掌柜有些为难,这事是要背着人的,老福晋又有交待,让老福晋知道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川,恐怕会多有怪罪,自己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可是秦川说得也在理,就凭他一个初次相识绸缎庄掌柜的一句话,秦川要是完全相信那才怪呢。 可按他自己测算,这个震旦牌色布真要在他的福隆绸缎庄销售,在京城里肯定会火爆,再加上京城周边地区各县来京里进货的商人批发,每月一千匹色布都不一定够。即便就算是一千匹,一年就是一万两千匹,三四万可就到手了。如果秦川肯降两块,一年又会多收两万四千块。再有,要真如秦川所说,他能再有些报效,一年下来,王府里可就少说多收了五六万,这可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就这一块,都差不多赶上他的多半个绸缎庄的一年收入了。 有这么一大笔银子送去,老福晋就是怪罪,也要有所担待,说不定老福晋和小王爷还会由此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金掌柜脸上阴晴不定了好一会,才一狠心对秦川说道。 “秦掌柜高义,您的意思我一定代为转达。这一次就按秦掌柜所说,我十三天后来取货,这定金我也先交了。” 送走李云栋和金掌柜,李明方没回账房,而是跟着秦川直接上了秦川的二楼。不等秦川坐下,李明方就再也把持不住,喜笑颜开地对着秦川说起来。 “东家,这下可好了,现在咱们手里资金充裕,我一次就可以进足坯布,再不用等米下锅了,我一会就去新华织厂抓紧把坯布弄回来,然后得赶紧组织工人,加些班,这两天先把天津卫这些布铺掌柜的答对了,然后再赶紧抢李云栋和金掌柜的那六千匹。” 一提到那六千匹色布,李明方又有些发愁,不由埋怨起来。 “我说东家,你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已经答应天津卫那些布铺掌柜的,要把最近两天的量给他们,可你又答应李云栋和金掌柜,要他们十三天后来取六千匹染好的色布,这时间咱们可是有些来不及啊!这可怎么是好?” 见李明方急的直搓手,秦川笑着摆摆手。 “老李,不要急,我有办法。” 秦川随手从茶几上放着的一盒上面绘有图案,写的都是英文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又从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瓷扁盒里取出一根火柴,顺手在陶瓷盒上一擦,拿火柴哧地一声亮出一小团火焰。 秦川点燃香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这个时候,香烟不仅没有传到素以洋气自诩的天津卫,就是在整个大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东东,只是在来往的洋人中间有少许吸这香烟的。当然,烟草倒是很早就传到了中国,明朝时就有很多人吸。 秦川的香烟,是从小威廉那里买来的,只不过,秦川这些天着实太忙,根本就没吸过几支,今天他心情高兴,这才点起一支。 秦川吸的这种香烟,名叫品海,美国大美烟公司的产品,一块鹰洋一打。 至于那火柴,倒是国货,就是天津自来火公司生产的。 天津这个自来火公司创办人,据说是汇丰银行买办吴调卿,前天津武备学堂监督、现任山西按察使杨宗濂,和现在天津卫小站驻军盛军已经亡故的统领周盛波三人合股创立的。 只是秦川手中这火柴跟后世的安全火柴那可没法比,使用的还是以磷为发火物,不仅有毒,还极易自燃,非常不安全。倒是这自来火公司很能想办法,烧制了这陶瓷盒盛装火柴,就算火柴在盒里自燃,也造不成多大麻烦。 秦川吸了一口香烟,对刚刚落座脸上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神情的李明方说道。 “时间是有些紧了,可咱们也不是做不到。” 听秦川话里的意思,是真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染出这些色布,李明方不由有些惊讶。 “东家的意思是,咱们能染出来?” 秦川点点头:“能。” “老李,明天那些新工人就来上工了,你早上抓紧时间把咱们的老工人和新工人都分别一分为二,混成两个班。” 李明方一听秦川这话,不由急着道:“我说东家,你是不是有些糊涂了,这些咱们都说过了啊?再说就是按照你说的这么做了,每个班也就二百匹色布,一天四百匹,可这时间还是不够啊。” 被李明方打断话,秦川也不着恼,知道李明方这是真的着急了,笑着接着说起来。 “不要急,老李你听我把话说完。是这样,咱们现在虽然准备分成两个班作业,可按照以往做法,每个班下工前,都要清理好机器和车间里的卫生,忙好这一切才能下工,是不是这样。” 李明方点点头,还是有些不知所以。 “如果咱们每个班在下工前并不做这些,相关的这些活计都由暂时闲下来的的工人或者咱们的护厂队来做,工人们不管离下工时间还有多少,都要接着染下一槽坯布,直到接班的工人们到了,才分批替换下要下工的人。” “也就是说,在这十几天里,只要机器不出问题,咱们就昼夜一刻不停地干,闲人不闲机器,中午吃饭也要在车间里吃,饭食都由咱们厂子里出钱。另外还可以给工人们再多加些钱。。。。。。” 没等秦川把话说完,已经明白了秦川意思的李明方,早已满脸是笑“嗖”第崩了起来。 “对。东家,就按你说的做,这么算下来,我估摸着不仅李云栋和金掌柜那六千匹不成问题,兴许咱们还能再多染出千八百匹。。” “东家,我这就去进坯布。” 李明方说完,兴奋地转身就要下楼,却被秦川连忙喊住。 “老李,坯布的事不急,仓库里不是还有吗,明天再进坯布也不迟,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第十六章 让钱转起来 秦川说有事要和他商量,李明方自然不好再走,不过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要赶紧把坯布买回来这件事。 李明方有些不甘心的慢慢坐下,问秦川。 “东家,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制服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还有护厂队打制的刀具?” “制服的事情,我已经跟街上裁缝铺子里的师傅说了,明天他就领人来咱们厂子里给工人们量尺寸。” “护厂队要的那些刀,铁匠铺子也正在打制,师傅说了,按照你的要求,那些刀打起来会很费工夫,差不多要月底才行。” 秦川是怕李明方这几天忙昏了头,忘记了他安排的这两件要紧事,见李明方忙中有序,事情都安排的很好,放下心来。 见李明方一副如坐针毡急着要走的架势,秦川只好苦笑着直接切入正题。 “老李,我找你是要和你商量咱们再开一家新厂。” 李明方误会了秦川的意思,笑着道:“东家,咱们的生意现在这样好,是应该早些琢磨着扩大生产。不过,咱们不需要再建新厂,现在车间厂房里就有地方,再按照东家改装的这机器样式添置两套也放得下。另外,如果东家还感觉染厂的规模不够,咱们还可以在后院再建一间大些的车间,再多添置几套机器就行了。” 秦川摆摆手,态度坚决地说道:“老李,咱们染厂现在这个产量就可以了,不能再扩产了。” 秦川的话,让李明方不由一脸愕然。 “东家,现在咱们的色布那可是供不应求,用不了多久,外地的那些大布商要不蜂拥而来才怪,咱们不扩充产能,那不是放着钱不捡吗?” 秦川轻轻叹了口气道:“老李,咱们的色布卖得好,供不应求,那是靠的咱们的色布质量上乘。” 李明方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多少显露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色布质量不好谁还会抢着来买? 秦川明白李明方的心思,斟酌着词句道:“咱们的色布为什么好?靠的是什么?” 秦川的话,让李明方更加奇怪。 “东家,这还用说吗?那不还是因为东家你有染布的绝活,咱们会的,别人他不会。” “哼。” 秦川轻哼了一声,看着李明方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咱们有这染布的绝活不假,可是这绝活现在多半还是仗着我的专利生产的这些染整助剂的帮助,因为现在咱们。。。。。。大清还做不出来。” 秦川对于总是大清大清地叫,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些染整助剂的专利,我已经卖给了德国巴斯夫公司,巴斯夫除了每年支付我专利费,还要在一定时间内免费供应给我开的染厂使用。只是人家既然花了钱,就得准许人家卖。。。。。。” 秦川这话吓了李明方一跳,什么专利他倒不懂,可秦川想出的东西卖给了德国人,德国人又已经开始生产这些东西了,这些李明方可是听明白了。 李明方脸上不由有些变色,急着道:“东家,照你这么说,那日本人不是也会很快买到咱们这宝贝!那咱们这染厂。。。。。。” 看着李明方一副忧心匆匆的样子,秦川忙道:“这你到不要着急,我和巴斯夫有约定,五年之内它不但不能卖给日本人,就是南洋也不许卖。” 见李明方轻舒一口长气,秦川又接着说起来。 “也就是说,这些染整助剂,对于我们有五年保护期,五年后别的染厂也都会有。如果我们一味扩大染厂规模,就算在这几年把东亚染厂挤出咱们大清市场,到时候还会有人再开设染厂,那时大家染的色布质量都接近,这色布的利润很快就会降下来。” “而且,老李。” “不知你算过没有,到天津卫来进货的,基本上就是直隶、山西和陕西的部分地区,再有就是东北和口外蒙古,这当中许多地方特别是农村地区,普通百姓多半还是要用自产的土布,能用咱们这细布染成的色布做衣服的家庭,不是财主也是城里的人,市场毕竟也要有个限度。” “以我们现在每月染色布一万多匹,全年就是十二万匹,最多也就是十五六万匹的样子,足够几百万人每人一年做一套衣物。再加上东亚的色布,这北方市场的六七成份额就让咱们两家给占了,再多就要饱和,市场一饱和价钱就要下来。按照现在这种情况我感觉就正好,不仅能保证咱们的色布销售火爆,价钱也会居高不下。” 听着秦川这一讲,李明方也明白过来,不由有些感慨。 “东家,原本我只以为你能把咱们染厂开好,是因为有你自己染布的绝活,今天东家你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这染厂要办的好,仅有独门绝活还不行,还要有韬略,就像打仗一样。东家如此,不仅进退有据,钱咱们还不会少赚,高明!实在是高明!” “东家要是早生几百年,说不准就是哪朝哪代一个了不得的将军呢。” 李明方的话不仅又勾起了秦川的心思,秦川心道:“不用哪朝哪代,就是再本朝本代,老子就要做一个力挽狂澜的大将军。” 这些话秦川自然不敢吐露,至少是现在不能,秦川笑笑接着又道:“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咱们的供货量不足,这就让东亚染厂的色布也能卖得出去,虽然价钱要比我们的低很多。” “可这样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东亚染厂不仅能活的下去,而且也还能赚钱,这样东亚染厂那个近藤就不会和我们拼命。可咱们如果大幅扩大产量,那就是把近藤往绝路上逼。只要咱们扩大产能,那就需要更多的坯布,到时候咱们天津的本土织布跟不上,咱们就得进日本的,他要不卖给咱们,或者提高价格,咱们产量再大,也赚不到什么钱,那时咱们可就授人以柄了。” “如果近藤再阴险一些,先看着天津卫的这两个咱们本土织厂,为了满足咱们需求增添设备生产大量坯布,那时如果近藤把坯布价格也将下来,先把他们搞垮了,咱们没有坯布来源,那可就真惨了。不仅咱们别干了,还要再搭上那两家织厂。” 一提到近藤,李明方不由又有些担忧。 “东家,如果近藤再像上次那样大幅降价,咱们也还是会有麻烦啊。” 秦川点点头道:“你担心的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就算是近藤再给咱们来这一手,咱们也不怕。上次南洋染厂输给近藤,那是因为两家的色布质量差不多,那些布商自然要买价钱便宜的。可现在咱们的色布就是比东亚的高一等,他就是降价,他的产量也依然不足,还会有人来买咱们的色布,这样咱们也仍然不会亏钱。” “因为那个时候,巴斯夫用我的专利生产的活性染料也该送到了,不要说咱们省了染料的钱,成本会更低,而且色布的质量还会更好,我估计咱们的色布成本差不多也就二十上下,那时咱们就是跟着把咱们的震旦牌色布降到二十一二,也还会有人来买咱们的布,咱们只不过少赚一些罢了。他如果一边扩大产能,一边降价和咱们打价格战,那他染的色布越多,他亏的也越多,那时可就是咱们亏得起,他日本人也亏不起了。” 听秦川一番讲述,李明方终于放下心来,只是李明方多少还有些遗憾。 “东家,照你的意思,咱们这五年内,每年赚个一百五六十万是没有问题的,可五年后东亚要是也从德国人那里买了咱这些宝贝,那时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李明方的话,不由又勾起了秦川的豪气,秦川狠狠吸了口手中已经快烧到头的香烟,沉声说道。 “老李,这你放心,就算五年后东亚也有这些助剂咱也不怕,实话对你说,我的绝活还多得去呢,不要说日本人,就是洋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老子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染布的祖宗,要不是现在咱们大清没有洋人的机械制造技术,他们搞的那些化工产品我也都能做,甚至他们根本没听说的,咱们也能做的出来。我向你保证,咱们的色布质量,会一直压着日本人一头。” 李明方现在可是对秦川佩服的五体投地,被秦川掷地有声地一说,李明方也被秦川感染的气势满满,一仰头。 “东家,我信得着你,到时候咱们就拿出些洋人也没有的东西来,就一直压着他们。” 第十七章 陶朱再世 信心十足的李明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 “东家,我这就去新华厂进坯布。” 秦川急忙欠身伸手拉住急着要走的李明方:“不急,我还有话要说。” 看着李明方坐好,秦川又拿出一支香烟点燃。 秦川有个习惯,只要一思虑起复杂的事情,就忍不住要吸烟。 “老李,虽然咱们这染厂开工没几天,可你也看到了,每月十多万的进项是跑不了的,咱们虽然不扩大产能,可也不能让这么大一笔钱白白躺在钱庄里闲着,那点利息我秦川根本看不上眼,咱们的钱是要转起来的,只有让赚来的钱运转起来,而且还要越转越快,咱们赚的钱才会越来越多。” 秦川深吸一口香烟,略一思索又道。 “我是这么想,要想让咱们手里的钱转起来,那就要开设新厂,专门生产别人没有而只有咱们有的东西,只有那样的东西才会最赚钱。” 只有自己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不赚钱才叫怪呢。 秦川的话,立刻让李明方又兴奋起来。 “东家,你又有什么好法子了?快说说。” 秦川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铁皮盒子。秦川揭开盖子,把盒子递给李明方。 “老李,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李明方接过铁盒看时,只见盒子里有多半下洁白似雪的小颗粒,不禁有些疑惑。 “东家,这不是糖吗?” “你尝尝看。” 秦川也不说破,只是笑着看着李明方。 秦川的神情,让李明方心里有些打鼓。这不是糖,还能是什么东西? 李明方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指从盒子里捏出一小捏,慢慢放进嘴里品尝,那细细白白的小颗粒一入口顿时融化,一股咸咸的味道立时融了满口,李明方连忙站起身,几步跑进二楼不远处的盥洗间又吐又漱口后,才又一脸疑惑地急忙跑了回来。 “东家,这东西怎么好像是盐?” “对,就是盐。”秦川肯定地点头。 “是盐?” 李明方伸手再次拿起拿铁盒,有些不相信地嘀咕着。 “东家,你这盐,怎么会这么白?这样白的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叫精制盐,咱们现在吃的粒盐,杂质非常多,晒盐的时候,盐池里的土也免不得混杂进去,所以我们平时吃的粒盐色黄味涩,那是因为里面含有很多土,以至于洋人们都嘲笑咱们大清子民是吃土民族。现在洋人有规定,那就是供人食用的盐,含盐量必须达到九成以上,含盐量低于八成五的食盐,甚至都不允许喂牲口。” “这些,你知道吗?” 秦川一脸忧色地对李明方道:“现在咱们大清市场上的粒盐,含盐量没有超过八成的,咱们长芦地区的盐场还好些,这里海水盐浓度高,其它的许多地方产的盐,有许多都打不到七成,人吃了难以满足身体需要。” “咱们这精制盐,顾名思义就是去除了其中的杂质,更加纯净的盐,我估摸着,含盐量不会低于九成五。” 李明方放下盒子对秦川说道:“这精盐,我倒是知道。东家,现在洋行也有卖精盐的,租界里的洋人都吃那种盐。还有,咱们南方产盐区也有一种细盐,比咱们的粒盐要洁净一些,他们是通过薄晒、搅动等手段制得的。只不过,这种细盐和洋人的精盐都没有这样白净。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含盐量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对。” 秦川点头道:“他们吃的那种精盐,就是没有咱们的白净,确切地说是没有咱们的洁净。而且,最主要的,咱们的含盐量还要比他们的高很多。” “老李,你说说,如果咱们能大量生产这么白的精盐,而价钱又比平常那种粒盐高不太多,你说能不能赚钱?” “能啊。”李明方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李明方听秦川说他的盐竟然比洋人还要好,兴致又渐渐高了起来,见秦川询问是否能赚钱,便掰着指头算了起来。 “东家,人要吃饭,就必须得吃盐,我入洋行前,在保定县衙里管过文案,对这盐价很了解。”“ “大清立国二百多年来,这盐价一直就在上涨。以保定为例,康熙三十年,一斤盐只要十文,嘉庆九年就涨到了46文,现在更是涨到60文,而且看着这盐价,我感觉着还远没到尽头。据我所知,尽管这盐价一个劲地涨,可盐场的灶户的钱却一直就是不涨,就拿长芦盐场来说,他们向灶户收盐,每斤还是1文钱,而官府每600斤大引,才向盐商收取四两二分的盐课,也就是不到六块鹰洋,卖出去就是三十多鹰洋。就是这样,还有大量劣质盐充斥市场,盐商们运到岸,还要打些折扣,或是八两算一斤,或是九两算一斤,又或者掺砂带水,这些盐商各个赚的都不少。” 李明方的话还真吓了秦川一跳,他还真没想到一块鹰洋竟然还买不到二十斤盐。 秦川略一思索,计算着说:“你看这样,咱们为了防止黑心盐商缺斤短两加上掺杂使假祸害老百姓,我准备每半斤装上蜡纸小袋封好。就算咱们的精盐一斤只赚三十文,由于不缺斤少两,老百姓也不亏着。北方这些省份,加上蒙古,总有一亿多人口吧,往少了说,每人一年三斤盐,那就要有三亿多斤,还有蒙古那几千万头牲口也要适量用盐,加起来差不多就要有四亿斤,这就是一千二百多万两银子,换成鹰洋,那就是一千六百多万,那咱们可就发大财了。” 正说的兴致盎然的秦川,猛然发现李明方表情先是激动得脸色涨红,继而很快又变的沮丧不已,不由停住话,疑惑地问李明方。 “老李,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李明方重重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地看了看装着精盐的小铁盒,语气满是无奈道。 “东家,按说你这精盐绝对是好东西,可是卖不出去,你怎么能赚钱。” “卖不出去?” 李明方的话,让秦川很是费解。 见秦川不明白,李明方叹口气开始给秦川解释起来。 中国自汉武帝时实行盐业专卖,清代也不例外。清代盐政,先承明法,后几经两江总督陶澍和四川总督丁宝祯上书改革,形成窝商、引商、厂商等盐业经销制度。厂商就是在盐厂收取灶户制好的食盐,再贩卖给引商。 引商又分盐引和岸引,盐引是要从窝商那里购买,有了盐引才可以从厂商那里购买食盐,然后在再盐运使衙门领取岸引,也就是官府准许的行销地区。许多引商因为不具备贩运条件或其它原因,多数都还要把岸引再出手卖给运商,由运商运到相关地区贩卖。所谓窝商,就是缴纳了巨额银钱,经官府准许有资格贩盐的大盐商。 秦川要想制盐,也就是做个自己干的厂商倒是不难,只要到天津城里鼓楼附近的长芦盐运使衙门办个文书缴足盐课就行,可要卖出去就非得过了窝商引商这一关。要知道,那些岸引可是有巨大利益的,在他们的区域,他们甚至可以自行提价卖盐。不要说这些大盐商多年来形成的巨大利益集团,能否愿意让秦川这个外人插足,就算大盐商里有人同意,也还有个问题,那就是每个盐商有权开具的岸引,也就是行销地区都有局限性,一般都是数县规模,销量有限。 尤其是经过二百多年,现在大清版图里的各县岸引都被全国十一个产盐区的大盐商们瓜分,秦川现在就是想缴巨额银子,官府也没得地方给他行销。当然,也有少数偏远地区没有运商愿去,现在官府对于这些地区实行票商制,也就是那些没人愿去的地方,只要有人愿意贩盐去,到衙门开具票据交上盐课就行,可这些地方销量有限不说,运输费用也很高。 经李明方一解释,秦川也不由有些头痛,古代实行盐铁专卖,这他是知道的,早在学历史时就知晓,可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年月,这规矩竟然还在。 虽然这鬼盐法很让秦川头痛,可这么一个大财源,他怎肯轻易放弃,秦川试探着问李明方。 “老李,照你这么说,咱们直接收购场商的盐也是不行的?” 李明方肯定地点头道:“不行。” “可如果场商收了盐,由咱们代替他卖给那些盐商是否可行?” 李明方核计了一下道:“这倒是个办法,你没有收盐,只是替他转手卖给盐商。” 秦川点点头继续说道:“如果咱们让利给某一个大盐商,由他帮助咱们联络引商、岸商到咱们这里买盐,然后再运到他们的区域贩卖是否可以?当然,这也要给他们甜头,比如他们按价每从咱们这里买走一斤盐,咱们返还给他五文,也就是说,他们只要指定运商从咱们这里买盐,他坐地就会又多赚许多。。。。。。” 秦川越说思路越清晰,不知不觉间,把后世促销的种种手段都搬了出来,直听得李明方目瞪口呆方才意犹未尽地罢休。 李明方呆呆地看着秦川半晌,才喃喃自语:“奇才,奇才,东家简直就是陶朱公再世!” “我李明方今天是彻底服了东家你了,有东家这些奇思妙想,恐怕那些盐商们也要和这些布商一样,抢着来买咱们的精盐” 第十八章 没钱就是难 想出了初步对策,秦川马上又和李明方商议起办盐厂的具体步骤。 盐厂不同于染厂,人不可能每天都做新衣服,可人每天都要吃盐,盐关乎百姓的生活大计,需求数量大,单位成本低,自然需要薄利多销,要多销就要产量大,因此盐厂的起步就要尽可能地大些。这一点,秦川和李明方有共识。 可要把盐厂办的大些,那就需要更多地银子,而现在秦川恰恰最缺的也是这个银子,虽然染厂效益极好,可手中的这点钱还要先满足染厂周转。 秦川叹口气,伸出手去,将烟蒂在茶几上的磁盘里掐灭,顺手又取出一支。 一边点着烟,秦川一边心想:“没钱就是难啊!” “老李,咱们还是先把地皮买下来,厂址就选在染厂的东边,咱们染厂以东都是空地,又背靠海河,运输也方便。地皮要尽可能地大些,等日后咱们的钱多些好方便再扩大盐厂规模。” 见一提到钱,秦川就有些为难,李明方倒是笑了起来。 见李明方对于缺钱不以为然的样子,秦川不由有些奇怪。 李明方看出秦川的心思,收起笑容正色道:“东家,如果说咱们开工前缺钱,这事不好办,可现在缺钱,那可就容易的很了。” “为什么?” 李明方的话让秦川很是不解,伸出去取火柴的手也僵在半途。 “是这样,东家。你想,开工时谁都不清楚咱们的染厂能不能做得好,甚至咱们那时就是把染厂押出去,都没有人敢借钱给咱们,可现在不同啊,咱们的色布现在在天津卫可是一炮打响,用不了多久,那些大布商都会蜂拥而至来抢着要咱们的货,人多货少,自然供货的期限就要往后排,咱们就多收些定金,一律三成,这样咱们办盐厂的资金也就充裕了。” 秦川听明白了李明方的意思,那就是用先收布商的预付定金做办盐场的资本。这倒是一个办法,总可解决十万二十万的,可资金缺口还是大。不过,李明方的话也还是提醒了秦川。“ 奶奶的,老子怎么把借钱生财这办法给忘了,老子为什么不借款? “老李,你说咱们现在把染厂抵押出去,能否有人借钱给咱们?” “能。”李明方肯定地点头。 “虽然东家你兑这个染厂没花多少,可这染厂资产我清楚,总值个四十来万,再加上咱们现在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借给咱们钱,银行和钱庄都不会有太多顾虑。用染厂抵押,借二十万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 见李明方迟疑着没说话,秦川追问。 “老李,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明方看着秦川:“东家,恕我直言,咱这染厂办的不易,现在行情又这么好,用染厂做抵押我总觉得有风险,万一到时有个马高镫短不能及时还上钱。。。。。。” 李明方舔了舔嘴唇道:“其实我觉得咱们应该找人入股,咱们和对方合股建厂这样比较稳妥。” “不行,绝对不能找人入股。”秦川坚决地摇了摇头。 笑话,这么好的生意老子怎么会找人入股? 如果有谁同意我溢价个百八十万的,那倒是还可考虑一下,老子这盐厂可是个会下金蛋的金鸡。现在这个时候,天津卫这些富豪们,恐怕还都没有溢价这个概念,真要溢价发股根本不会有人肯干。 虽然秦川很理解李明方为染厂着想的心思,可这并不代表秦川必须照顾他的感受。 李明方心有不甘地思谋着如何劝说秦川,斟酌着语句,语气诚恳地对秦川说。 “东家,咱们染厂有今天这个局面,实是来之不易,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把染厂抵押出去。。。。。。咱们应该。。。。。。” 见李明方还有些犹豫,秦川不满地道:“老李,有什么话就直说,难道我还会怪罪你不成。” “好了,老李,你还是说说天津卫这些大盐商,包括那些富豪的情况,咱们看看谁最有可能和咱们借钱给咱们,哪个又能帮我们,咱们认可出高息。” 秦川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和李明方纠缠下去,催促李明方说下一个话题。 李明方知道秦川已经打定主意,不好再劝,只得起身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开始给秦川介绍起来。 “要说富豪,咱天津卫最有名的还属津门八大家。” “你说的,可是韩、高、刘、石、穆、黄、杨、益照临这八大家?” 秦川一边点燃第三支品海,脸上一边挂着一副这我知道的神态。 李明方终于找到显示对秦川武断不听劝告表示不满的机会,毫不掩饰嘲笑的意味,不由撇了撇嘴。 “东家,你说的这都是老黄历了,那是津门老八大家,这些家在天津卫发家的早,许多都是从康熙年间就崛起,再晚点的也是咸丰初年。” “咸丰年间天成号韩家就靠海运起家;益德裕高家是靠盐务起家;杨柳青石家起家的最早,早在明代就以漕运发家;靠贩运粮食起家的是土城刘家;靠茶叶和粮食起家的是正兴德穆家,是在同治年间发家;振德黄家和长源杨家是同治初年靠盐务起家;老八大家中声势最赫的是益照临张家,是盐务和钱庄起家,张家自同治年就包了河南安阳、汤阴、林、淇四县的岸引,又租了房山、良县的岸引,年销盐23642引和一千四百多万斤。” “八大家之中,发家主要依赖盐务发家的是高、黄、杨、张四家。石、刘两家不仅是大商家,同时还是天津卫最大的地主,尤其是杨柳青石家,家主号称石万千。其他家族发家后也多半广置田产,比如穆家、杨家、张家。这八大家除了购置田产,后来又根据自己的家底和喜好,广泛投资各个行业,他们投资比较集中的,多是为所他们喜好行业,有当铺、粮食贩运、钱庄银号、绸布庄、杂货等。” “天成号韩家虽然靠海运起家,养着数十艘海船,可也还贩运粮食,开当铺。长源杨家除了包了四个县的盐引,还在天津卫、京城开了二三十座当铺。这八大家,在咸丰、同治年间财势最为显荣,其后便有的开始败落,比如益德裕高家。其他的,多半也大不如前。” “现在天津卫又有了新八大家,不过说是八大家,其实是九家,市井的顺口溜是:天津卫,有富家,估衣街上好繁华;财势大,数卞家,东韩西穆也数他;振德黄,益德王,益照临家长源杨;高台阶,华家门,冰窖胡同李善人。” “新增的四家,卞家是靠进口洋布起家,益德王家是开钱庄起家,李家是盐务,华家是靠盐务和油坊茶庄起家。。。。。。” 听着李明方的介绍,秦川渐渐对所谓天津卫新八大家有了比较全面的认识。在这八大家中,由于种种原因,秦川最看重的还是益德王家、冰窖胡同李家、卞家和长源杨家。 益德王家创业人王益斋,从代为盐商收购苇席、麻袋起家,最后开设了益德号钱庄,足见其头脑精明经营有方。而且,在秦川前世的记忆中,关于南开中学和南开大学的创立,都和王益斋的儿子王奎章、孙子王益孙有关。 秦川之所以看重李家,倒不仅仅是因为李家财大气粗乐善好施,而是因为李家二代的四个儿子都是官身,长子李士铭户部员外郎,次子和三子都是国史馆编修,最小的儿子也是候选道。 至于卞家,则是卞家家主卞荫昌本人在工部、法部、户部都任过职,交游广阔,在天津卫商界极有威望,日后和他多打交道,办起事情容易些 最主要的,还是卞家开设了隆顺榕药庄,那里可是大名鼎鼎的藿香正气水的老家,尤其是隆顺榕日后还有几个第一,第一个中药片剂、第一个中药酊剂、第一个中药静脉注射剂、第一个中药颗粒剂都是在隆顺榕产生的。 天后宫北街长源杨家,祖籍陕西长安府,最初经营银楼,后来经营盐务,除了有天津卫最大的盐店杨成源盐店,还在咸丰年间就包了直隶武安、涉县、邯郸、磁县的盐引。家主杨春农虽为经营有方的富商,却不仅好藏书读书,偏生对于做官还生性淡薄,有功名,被选为吏部郎中,可他却不肯赴任,自称盟鸥园主人,只要不做生意,基本上就是在他那座名叫还读书斋里读书写字。 原本生性淡薄的人就不适合做商人,更不可能是个合格商人,可偏偏这个杨春农就把杨家这么大的一个产业搞的红红火火。而最主要的,还是这个杨春农的儿子杨少农,现在就是天津芦纲公所的纲总。据李明方所说,这个杨少农还和塘沽盐业大使燕凤声有莫逆之交。 盐业大使是个八品官,就是塘沽盐场的总管。 所谓芦纲公所,就是长芦盐商的行业协会,纲总就是会长,通常担任纲总的都是大盐商,经公举呈报长芦盐运使加以委任。 如果长源杨家能和他合作,那开办盐厂可就会省了很多麻烦。 至于和其它几家的合作,那还得再等等。 秦川心想,和他们合作的事情,还是等这盐厂走上正轨再说吧。 第十九章 把这茬忘了 李明方见秦川听得入神,一时讲得兴起,又开始向秦川讲述天津八大家之外的一些富豪的奇闻轶事。 “要说天津新进发家的富豪,还得数那些洋行买办。要说买办,就得首推汇丰银行首席买办吴调卿,其次是英商太古洋行买办郑翼之,德国泰来洋行王铭槐和怡和洋行兼德国高林洋行买办梁炎卿,这四人号称天津卫四大买办。” “吴调卿祖籍安徽,先在苏州一家笔店做学徒,后到上海给外轮当跑舱、干杂活,然后给汇丰银行赶马车,再后来学会了洋泾浜英语,逐步接触洋务,光绪六年到了天津卫,开始做汇丰银行天津分行首席买办。” “这个吴调卿和其他买办不同,就是他十分热衷洋务,当然是为了他自己赚钱。他不仅创办了天津的第一家自来火厂,还作为合办人,创建了英租界的煤气公司,投资了天津电灯公司和自来水公司,甚至他还是上海和香港的几家英国公司的股东。” “因为吴调卿人精明,又和驻跸咱们天津卫的李合肥是同乡,还在上海时和李合肥两人就打过交道,现在两人相交极厚,深得李合肥信任,李合肥甚至让吴调卿参与修筑和管理现在还没完工的津榆铁路,每当筑路款项不足时,都是由吴调卿从汇丰洋行借贷。” 所谓津榆铁路,就是在大清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的基础上进行扩展,向西至津沽铁路上的林西镇,向北至山海关,山海关又称榆关。 “吴调卿不仅家资巨万,因为和李合肥的关系,汇丰银行也要借助他承接北洋的生意,所以他在天津卫买办中声誉能力俱为翘楚。” 李明方口中的李合肥就是李鸿章,因为李鸿章是安徽合肥人,人称李合肥。 秦川还记得有一首对仗极为工整的对联,上联是:宰相合肥天下瘦;下联是:司农常熟天下荒。 这副对联上联说的就是李鸿章,因为李鸿章不仅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还有一个头衔是文华殿大学士,这个大学士在前朝就是宰相。下联说的是同治、光绪两代帝师翁同龢,翁同龢是常熟人,任过户部尚书。自秦朝开始设大司农官职,主要负责全国赋税经济,名称各朝虽有时不同,可司职基本保持没变。在清代,基本就是户部尚书这一职务。 按照李明方的介绍,秦川也知道了郑翼之、梁炎卿、王铭槐和其他一些在天津卫混的很好的买办的根底。 梁炎卿很有生意头脑,也很会做事做人,可就是行事低调,视财如命。尽管很有钱,可不仅不赌、不奢、不近烟酒,甚至自己从没有备过车马。除此之外,这个梁炎卿做自己的生意也很有特点,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力不到不为财”,他认为自己耳目所及才能做,超出范围,委托旁人都不行。 也就是说,他自己照顾不到的生意一概不碰。他除了借助汇丰和高林洋行的生意赚钱,再就是只买股票和地产。而且他还最相信英国人的公司。比如,他持有的股票主要是英资企业的,如大沽驳船公司、租界里的利顺德饭店、做地产的英资先农公司等。 在秦川看来,虽然这个梁炎卿很精明,在四大买办之中也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可这个梁炎卿和太古洋行的郑翼之,他还暂时还都借助不上。 倒是那个在德商泰来洋行的王铭槐,有机会要结交一下。这倒不仅是因为王铭槐和吴调卿一样,都和李鸿章关系较好,最吸引秦川的,还是王铭槐所在的泰来洋行专营机器进口和军火买卖。 还有英国新泰兴洋行的宁星普,此人卖过开水、贩过私盐,后来去了太古洋行,为郑翼之所赏识。曾有一笔洋行英国人也讨不回来的伦敦商人的“死债”,是一笔150英镑的货款,宁星普毛遂自荐去英国讨回,回来后洋行经理当众分给他一半。据说,当时这个宁星普在伦敦讨债时,竟然还惊动了维多利亚女王,那笔货款还是在女王亲自过问下讨回,可见这个宁星普极有胆识。 关于宁星普还有一个传说,据说宁星普幼年时,曾有一次要过河,船夫因为宁星普没钱不肯渡他,宁星普只好自己游了过去,并在河岸上当众发誓,日后一定要给没钱过河的穷人修一座桥,在他发迹后,他也果然兑现了当初诺言。 兴高采烈讲的口干舌燥的李明方,抓起茶杯一仰头,把剩下的半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喝干,接着又说了起来。 “咱天津卫这地方,自古就是九河下梢,商贾云集人杰地灵的宝地,不要说咱们大清有多少人在这里发家崛起,就是洋人在咱们天津卫发大财的也大有人在。比如英国人高林、德国的施礼德。。。。。。” “高林原先是一个小船主,来天津后先是在大沽做领航员,后来靠在大清收购皮毛进行加工运往国外大发其财,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开起了现在租界里著名的高林洋行。尤其是,自从光绪十六年,依据谢尔曼法案,美国国内开始大量收购白银,导致咱大清银价大涨,现在就是在天津卫,一块鹰洋已经能对以金本位为后盾的英镑五先令了,这几年高林的资产就是翻着番地增长。” 德国人施礼德则是一个流浪汉,初来天津时身无分文,没饭吃、没住处。可他靠依靠捡来的一包德国产缝衣针,起步发家,现在在租界里开了一家皮货行。 听着眉飞色舞的李明方讲述,让秦川也不由暗暗称奇,想不到这些在本国一文不名的洋人们,来到这天津卫竟然一个个都仿佛如有神助,一个个都头脑开窍混的风生水起。看起来,这天津卫还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 “东家。” 李明方讲的有些累了,将背靠在沙发上,感叹道:“咱们大清就是没有洋人的那些报纸,要是大清也有那样的报纸,把这些洋人的事一登上,各省那些头脑精明的人还不都得跑到咱天津卫来。” “报纸!” 李明方这句话,听得秦川不由一激灵。 秦川心道:“奶奶的,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天津卫可还没有国人办的报纸,只是在租界里有两份英文报纸《北方邮报》和《中国时报》。其中《北方邮报》是来天津传教的西方传教士办的,《中国时报》被天津人称为《益文西报》,是由现任天津海关税务司帮办德国人徳璀琳创办的,如果自己也有了报纸,不仅做个广告方便,日后只要自己需要,也能更好把握舆论导向。” “好!” 秦川突如其来一嗓子,把正在感叹不已的李明方吓了一跳,秦川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笑着说。 “老李,咱们也办个报纸。不仅开盐厂,把报纸也办起来。” “对了。” 秦川把手里的香烟很吸两口对李明方道:“除了盐厂和报纸,咱们干脆同时再办个香烟公司。” 盐厂的事情还没有照落,秦川又突发奇想要办报纸还有什么香烟公司,这不由让李明方目瞪口呆。 秦川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李明方安下心来。 最后两人商定,既然要办就办个大的,实在不行就把染厂先抵押出去。不过,借钱不会去外国银行,以免被人坑了,两人思来想去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找个有信誉的本土银号或者个人借钱,至于银号,最好就是大德亨。 去大德亨贷款,以及去天津城里鼓楼长芦盐运使衙门办文书缴课税的事就由李明方去办,寻找大盐商做合作伙伴的事情,也要由李明方先去天津城里找几个大盐商摸摸底,最后再由秦川出面详谈。另外,秦川叮嘱李明方想办法找人打听汉口一个叫艾小梅的人。 同时又让李明方放出风去,就说要寻找有能力的外国人做合作伙伴,有意向的可以先把简历投递到利华染厂,不接受面谈。 至于秦川,这十几天只好窝在染厂,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李云栋和金掌柜的那批色布在约定的时间里赶出来。 第二十章 想的简单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已是四月底,这个时候天津卫的气候最为宜人,天津虽地处海边,可气候还是属于内陆性气候,春季雨水少,终日阳光明媚,气温只在二十度上下。 天津城建城虽不算早,可也有几百年历史,青石砖城高大宽厚,城门箭楼巍峨高耸,尽显北方名城气势。 由于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驻跸天津,而且这天津卫又是京畿门户,河海要冲之地,官员履任、内外贸易交通多经于此,来往商贾官员极多,贸易非常兴隆。 尽管直隶总督和北洋通商大臣行辕设在北门外,可城里相关大小衙门还是多了许多,城里衙门林立,店铺节毗,官商人等络绎不绝,虽然还只是早上九点多,可城里城外各色行人以是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南门里一座被一株株满簇挂着密实实鲜嫩新绿柳叶杨柳团团围住的高门巨宅门里,秦川、李明方在一个三十多岁,身穿酱色缎面团花马褂,面皮白净的中年人陪同下,一边亲热地交谈,一边出了大门站在石阶上停住脚步。 秦川今天,脚上还是他那双擦得铮亮的白色皮鞋,身穿一套深蓝西装,里面衬着雪白的衬衫和黑色缎面马甲,只是没有打领带,脸上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就是头上的那根辫子还是稀疏短小,不过色泽到是黑亮了许多。 秦川向中年人拱拱手,笑着道:“少农兄留步,小弟就此告辞,生意上的事日后还请少农兄多多照应。” 那个被称为少农兄的白净中年人满脸笑意地忙回礼道:“鸣鸿老弟客气,既然咱们同在天津卫做生意,相互关照那是自然,方才相商之事,为兄定当鼎力相助,不敢有丝毫迟误。倒是鸣鸿老弟年少有为,竟能想出这样高明的办法,实令为兄敬佩至极,我们杨家日后还要多多仰仗鸣鸿老弟照拂,日后再有好的生意,鸣鸿老弟万万不要忘了我们杨家。” 用鸣鸿二字为自己的字,这是秦川自己所为。这个时代有些身份或者读书人都要有字,秦川思前想后了几天,这才取了这二字为自己的字。 “少农兄谬赞,小弟也是一时奇想,和少农兄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至于生意上的事,少农兄尽可宽心,只要这件事成了,小弟怎敢忘了少农兄。” 两人说完,不由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看得出来,今天秦川和这个被秦川称为少农兄的人都很高兴,从两人称兄道弟的情形来看,方才两人一定是相谈甚欢。 秦川和同样很高兴的李明方没有叫车,和主人告辞后,喊上等在门外的楚云飞就徒步沿着街道向北门走去。 秦川整整在染厂里呆了十三天,今天是他从租界出来后第一次走出他的震旦染厂。 这十三天里,秦川忙的昏天黑地,根本只不上李明方,因为李明方也忙的要命。 李明方既要满足染厂坯布和其它物资需求,又要忙着拜会秦川圈定筹建新厂需要联系接洽的人,为了卷烟厂的事情,还要联系如何收购烟叶,几乎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秦川只能和楚云涛换着班盯在车间里,只要机器不停,他们就歇不下来。 秦川不仅要盯在车间染布,护厂队的训练他也没有停,每天还要陪着现在已经扩大到一百多人的护厂队训练。另外,秦川一直在想着如何扩大护厂队,而且,日后他还要找机会把这护厂队从业余准军事部队,慢慢的变成一支接近于专业化的军事组织。要这样,他的护厂队就需要有营房,而营房健在他的染厂后院就最好。 秦川丈量过他的染厂后院,宽度有八十八米,也不知原先那个南洋商人是怎么想的,竟然选了一个这么吉利的数字。按秦川的设想,他要把后院院墙扒掉,就以院墙为基线,建一座四层楼高的营房,地下还要有一层,要能够足够装下一千五百人。 为了省些钱,秦川并没有找人挖地基,而是每天领着这一百多护厂队的小伙子们,自己动手开始沿着院墙外地下这一层。 这还不算,一有时间,秦川还要忙着画盐厂、卷烟厂的设计草图。 要建成秦川心目中设想的盐厂,关键就是要有能达到他设想的目的的设备,而且他设计出来的设备,还必须是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所能做得到的。 精盐的制法基本有五种,分别是粉碎洗涤法、锅熬法、真空罐蒸发法、电析法和闪蒸法。这几种虽然工艺原理不同,可大致的步骤都差不多,基本上都要经过粉碎漂洗、澄清、加入氢氧化钠、氯化钡、碳酸钠去除食盐中的硫酸钠、氯化镁、氯化钙,然后再加入盐酸,去除多余的碳酸钠、氢氧化钠,然后高温蒸馏,再经脱水、干燥、粉碎、筛分等过程。 尽管他已经把制精盐的工艺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可还是因为受制于这个时代的设备制造水平,绞尽了脑汁。比如一个反应釜,就让秦川费了很多脑细泡,这在后世,根本就不需要如此麻烦,如果不是特殊需要,现成的设备都可以买到。还有,秦川毕竟不是搞工艺的,他只是熟悉了解制作原理,相关的工艺流程又是一个让他万分费心费力的工作。 即便是这样,秦川设计了一半,就发现他还是把办厂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盐厂并不是只要安上他设计的设备就成了,除了原料,还需要有动力能源。电的问题好解决,租界里就有发电厂,现在染厂的电就是租界里的发电厂供的。问题是,他的精盐厂制精盐是需要高温蒸馏的,这个高温不能过高,需要能够准确控制温度,要实现准确控制蒸馏温度,在现有条件下,只能是蒸汽。一般情况下,即使不用加压,过热蒸汽也能达到540度。 而如果用蒸汽加热蒸馏,那就需要用煤炭,而且还要煤质好,这就还需要联系煤源。 还有就是,在设计精盐厂的时候,秦川又突发奇想,既然办了盐厂,为什么不同时再办个制皂厂。用食盐制烧碱,不仅可以大大降低制皂的成本,增加财源,还可以借此隐藏他制精盐去除杂质所需要的化工原料。 秦川很清楚,他的精盐制法并不是什么复杂高深的原理和工艺水准,用不了多久欧美就会掌握,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把这个时间拖后,只要有两三年时间,他的精盐就可以在国内市场上占有足够份额,那时就不怕欧美来抢生意了。 而且,秦川在制皂厂的问题上也有想法,他不仅要生产普通肥皂,还要生产增白皂和高端的香皂。问题的关键是,在国内现有情况下,他的肥皂必须价钱足够低,这样普通百姓才买得起。而要降低肥皂的成本,关键就是降低制碱成本,现在的烧碱制法还是电解食盐法,隔膜电解槽法应该还没有出现,不过在秦川的记忆中,这个隔膜电解槽法也应该很快就出现了。他要抓紧时间,否则就会痛失一个巨大的财源。 其实,秦川掌握的制碱方法还有,水银电解槽法、使用金属阳极的隔膜电解槽法,以及更为先进的离子交换膜法。 只是,现在秦川制碱只是为了降低它的肥皂成本,完全不需要把他最先进的技术拿出来。 有了这些想法,秦川更加废寝忘食,连熬了几个通宵,把制碱、制皂设备,以及会经常用到的制盐酸设备也一同设计完成,关于隔膜电解槽制碱法的专利文件也一并做好,这些还得去找小威廉帮忙。 按照秦川的设想,他要把这个隔膜电解槽制碱法的专利申请下来,然后就按照他这个专利技术让国外的厂商给他制作三套,待这三套设备运回来后,他在自己动手,再把这个电解槽里的石墨电极和槽体进行改动,改成金属阳极离子膜制碱法。这样一来,他的制碱技术不仅更加先进,碱液也会更纯净,成本还会更低。 盐厂和卷烟厂的成本问题,他也要心里先有个数,这一系列等等问题,都需要秦川一个人冥思苦想,这让秦川这些日子饱受煎熬不已。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十三天里,秦川不仅如期染出了李云栋、金掌柜和给天津卫布铺掌柜们要的色布,他的盐厂和制皂厂、卷烟厂的设计工作也完成了,新厂相关的原料、燃料的来源,在李明方的奔走下也基本上都有了眉目。 这期间,还有一个好消息让秦川十分振奋。 李明方在去大德亨天津分号商量贷款时,正好遇到了李云栋,李云栋常年奔走于口内外,来往银钱都是由大德亨办理,是大德亨老主顾,他又是山西人,和大德亨天津分号掌柜的金立三很熟。得知秦川要办盐厂,精明的李云栋立刻嗅到了机会,不仅给秦川担保从大德亨天津分号贷到20万,又自己跑到染厂找到秦川,就是想要在盐厂入股。 在秦川婉拒入股不成后,又死缠烂打第非要借给秦川钱,而且不要任何担保和利息。秦川很清楚李云栋的心思,估计李云栋恐怕要打他这盐的主意,本不想在李云栋这里拿钱,可架不住李云栋软磨硬泡,最后秦川无奈,又从李云栋那里拿了10万。有了这三十万,已经足够秦川购买盐厂和烟厂的机器设备。这些设备从国外运到天津最快也要三个月,有了这三个月,秦川的染厂的利润又会有三四十万,那已经足够他周转,就是办报也是错错有余。 原本秦川已经不需要再借钱,可李明方按照他的意思已经联系了汇丰银行买办吴调卿,吴调卿在租界里可是手眼通天,和李鸿章的关系又极好,秦川也不想出尔反尔得罪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让李明方预定了两人见面的时间,因为吴调卿上午有事情要办,就把见面时间定在今日中午,就在租界里的利顺德饭店。 而秦川刚才见面的,正是天津卫大盐商、长芦盐纲公所总办杨少农,也就是八大家中的长源杨。 杨家的家主杨春农,早已把家族产业都交给了这个颇为精明能干的儿子打理,喜欢收藏珍本古籍的杨春农,除了不断往来于天津卫和北京城满世界寻找他的古籍珍本,再就是把自己关在他的还读书斋里闭门观赏研读,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管。 李明方前几天来见杨少农的时候,已经按照秦川的要求,把给各方的好处简单告诉了杨少农,杨少农也已经答应下来,今天秦川来,就是和杨少农见个面,把事情两人当面确定下来。 秦川的意思是,由杨少农负责和盐场盐业大使燕凤声联系,让秦川的盐厂在他那里挂个名头,也就是说在长芦盐运使公署的账册上,秦川的盐厂就属于长芦盐场的滩主炤户了,税赋就按滩主炤户一样交付给燕凤声,然后由燕凤声负责把收上来的粒盐供应给秦川的盐厂。粒盐就按照盐商买盐的价格给付,每斤一文文,运输费要用由秦川负责。除此之外,燕凤声每给秦川运来一斤粒盐,秦川就多给严风声个人一文。这些钱都是一次一清,如果一年他能送五十万斤,他就能私自多得差不多四千多块鹰洋,多送多得。 凡是每个到秦川盐厂购盐的岸商,都可以在付给秦川设定的盐价后,秦川再每斤返还给他们十文,如果某个岸商一年购买二十万斤,他就多得两千多块,而且他售盐的价格秦川不管。 至于居中联络的杨少农,自然也少不了好处,除了他自家正常出租盐引,秦川每年额外给他三万块鹰洋,条件是杨少农要自长芦盐运使以下各关节罩着秦川的盐厂。 秦川如此安排,不论盐场还是岸商,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还都多得了钱财,就是长芦盐运使衙门也多收了税赋自然都无话可说。 在杨少农看来,原本已经可以安心的秦川,竟然又给他送来巨额钱财,要自己替他各处打点,单凭这一份谨慎,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更不要说面前这秦川,还只是一个不足二十的毛头小子,仅凭秦川出手这份大气劲,杨少农就暗暗佩服。 杨少农是精明人,如何不知道这件事只有这许多好处而没有什么风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己为了这几万银子上下奔走也是应该的。当下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办妥了杨少农,按理秦川就应该直接去瑞记洋行找小威廉,商量订购设备的事情,可这吴调卿不见一面还不行,而且时间还早,秦川也很无奈。 正好,他自从来到这天津卫,除了租界里,其它地方还从来去过,正好借这个机会逛逛。 当下,就让李明方领着他,在天津城里四处悠闲地闲逛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津门风情 天津城修建的中规中矩,方方正正只开了四座城门。 天津城始于隋炀帝开挖大运河时期,最初只是在金刚桥三岔河口设有墟市,史称三会海口,是天津城最早的发源地。唐朝时,天津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路码头。金代在直沽设直沽寨,后又设海津镇,成为北方漕粮转运枢纽。明代建文二年,明成祖朱棣率兵经直沽渡河南下夺取侄儿皇位,永乐二年在天津设卫,翌年又设天津左卫,四年增设右卫。清顺治九年,三卫合一。 直到雍正三年才改卫为州,九年晋为天津府,辖六县一州,六县是静海、青县、南皮、盐山、庆云、沧州六县,一州指的就是天津。 从明朝永乐年间算起,天津建城已有近五百年。 数百年来,天津城作为南北交通要冲,许多建筑都有极高价值,东门内,有五百多年历史的文庙,庙前相距不足五十米,建有两座高大的牌坊,一个上面写着德佩天地,一个上面写着道观古今。这八个大字书写的方正端庄,也不知出于哪位古人之手。 东门外就是水阁大街,水阁大街上还有一座修建也有五百余年的天后宫。 由于海运漕粮繁多,每年总有许多船只颠覆沉没,而天津是漕运终点,又是转入内河装卸漕粮的码头,所以元泰定三年,皇帝下令在三岔河码头附近建天妃宫,后改称天后宫,供来往船户奉祀海神天后。自那时起,天后宫就香火极盛,来往船户都要到此祀祷,远近百姓也常来祈福。 南门外大街向南一直延伸至海光寺,清代最早的现代工业天津机器局就设在海光寺。 天津机器局是同治六年由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创设,以生产弹药军火为主,后期李鸿章就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后,又从江南机器制造局调沈保靖来天津总理局务,天津机器制造局规模迅速扩大,淮军的弹药武器多由这里生产。天津机器制造局的经费常年由天津、烟台两海关拨付四成洋税,每年差不多有三十万两。后来每年又从户部西北边防饷内拨给一万,再从海军衙门拨付洋药厘金作为补助。 天津机器制造局分东西两局,在海光寺的是西局,主要制造军用器具、炮弹还有造船。 东局还要在东面更远些的贾家沽,那里以制造火药、枪炮、子弹和水雷为主。另外,东局里还设有北洋水师学堂、北洋水雷学堂、北洋电报学堂。东局那里还设有一个造币厂,铸造光绪制钱,而且这时市面上流通的半圆、两角、一角的大清制造银币,也是这里铸造的。因为东局离得远了些,秦川没有过去探询。 还有一件事让秦川很惊讶,那就是据李明方说,这个天津机器制造局竟然在光绪十四年,也就是1888年就造出了水底机船。根据李明方的述说,秦川认定那就是潜水艇。 据秦川前世记忆,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潜艇,在1863年才刚刚在法国出现,1879年英国人才制造出第一艘热机驱动潜水艇。现在这个时候,西方各国在潜艇建造方面,也都在探索过程中,难道这个北洋机器局真有能人?竟然在潜水艇这一项上不输于西方? 对这一点,秦川很是有些怀疑。 西门的北边,建有两座明清时期的清真寺,占地都有两千多坪,两座清真寺附近多是回族居住区,其中北大寺还有李鸿章所撰楹联:上联是:“鸢飞鱼跃皆送妙。”下联是:“骏矩鸿规设法严。” 李鸿章的字体,体型方正流畅,笔锋犀利又不失圆润,秦川倒是驻足观赏了很久。都说见字能识人,秦川倒也想借着李鸿章这副对联上的字体,看看李鸿章如何?只是他的毛笔字功底实在是太烂,看不出什么品位,只是觉得李鸿章的字端正大气,结构严谨,再就是识得李鸿章撰写楹联的字体是行书,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东西。 天津城北门外就是河北大关,据说当年燕王朱棣就是在此渡河,乃为天子之津,天津之名也就是由此得来。 从天津去北京都要出北门过河,经西沽、丁字沽沿运河北上,所以北门外这条大街名为京师大道。海河上有三座浮桥,北大关的浮桥俗称北浮桥。还有两座浮桥,一个是西沽浮桥,一个连接天津城和海河东岸盐关厅的叫盐关浮桥,盐关浮桥也叫东浮桥或者孟公桥。 官银号设在天津城东北,这里除了官银号,还有大大小小许多银号钱铺,当铺也有五六家。 城西北主要是各类庙宇所在地,这里不仅有放生院、土地庙、火神庙、文昌宫、吕祖堂,甚至还有三义庙、太阳宫。 天津八大家中的益德王家就在针市街上。这条街上人流攘动,不仅是上庙进香拜佛的多,染料铺、当铺、布铺、裁缝铺、鞋帽店、杂货铺也多,卖小吃糕点的商铺也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地多,一进街口,远远就是一阵浓浓的各样香气吹送来此起彼伏商家招揽客人的叫卖声。 转了这么久,楚云飞一直百无聊赖地优哉游哉地跟在两人后面不出声,对于李明方给秦川讲的那些什么典故趣闻,楚云飞可没什么兴趣,他很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厂里帮着车间里的工人运送布料清理设备了。 可是一到了这针市街上,楚云飞就来了精神,一双眼左瞧右看都快忙不过来了。 秦川没注意到身后的楚云飞的变化,因为街口边,一个挂着聚德号黑漆牌匾的包子铺引起了秦川的注意。 天津城已经转了多半圈了,饭馆、包子铺见过不少,给秦川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天津城里包子铺不是一般的多,几乎那条街上都有,什么德发成包子铺、保发成包子铺、义和成包子铺、天利成包子铺、福记成包子铺、恩裕德包子铺、恩源德羊肉包子铺,还有一个叫林风月堂的大门脸饭馆也挂着包子铺的幌子,可挂着牌匾的包子铺,秦川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出秦川的心思,李明方笑着解释道:“这聚德号包子铺的主人名叫高贵友,他乳名叫狗子,他做的包子刚出笼屉时热气腾腾,看上去如同薄雾之中含苞秋菊,咬上一口油水水的又香而不腻,在天津卫最是红火。” “这聚德号包子铺现在大家伙都不这么叫,因为高贵友小名叫狗子,他的生意又红火,忙起来客人叫他他都听不见,客人跟他开玩笑说他狗不理人,慢慢后来大家伙就叫顺了口,这聚德号到没有几人叫,都叫这聚德号为狗不理了。” “可没想到,这一来二去,不知怎么这狗不理包子的名号就传到了京城,北京城的太后老佛爷还特意着人把他叫到北京城,在紫禁城外做了几屉包子让太监送进去,太后老佛爷吃了都说好呢。因为有太后这一茬,现在这天津卫的包子铺,只有他一家是挂匾的。” 狗不理包子秦川不仅听说过,也吃过,当然不是在天津吃得正宗狗不理包子。秦川问了一下价钱,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告诉秦川,一屉有六个包子,十个铜板一屉。 秦川回身想要走的时候,才发现楚云飞一双眼睛紧盯着一屉刚刚打开还冒着热气的小包子,秦川心里不由暗笑。 “到底还是个乡下来的半大孩子。” “老李,你告诉掌柜的,让他晚上给咱们送十屉包子到染厂,晚上让云飞、云涛、吴嫂、秦嫂,还有云飞那两个小徒弟都尝一尝这狗不理包子是啥滋味。” 秦氏那两个孩子这些天来和楚云飞混的很熟,两个孩子每天除了上午在染厂学堂里跟着徐子川读书识字,再就是缠着楚云飞和石峰两人教他们习武,管他们俩一个叫大师傅、一个叫小师傅。 “对了,老李,一会咱们看到这天津卫出名的小吃,你就都买上一些,都让他们傍晚给咱送到染厂里。” 李明方掏钱时,也看到楚云飞的样子,笑着摇头,又多给了伙计两个铜板,跟伙计交代好后,三人才又往街里走。 秦川在熙攘嘈杂的人流里边瞧边和李明方聊着,突然跟在两人身后的楚云飞“咦”了一声,一副很是惊讶的感觉。回头看时,只见楚云飞一脸兴奋地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一间包子铺的窗子里。 秦川顺着楚云飞的目光看去,只见包子铺的厨房里,一个身材壮硕的胖大汉子,站在一个堆满肉馅的宽大案板前,双手各持一把磨得雪亮的剔骨砍刀,如擂鼓一般,双手飞快地上下挥动剔骨刀,正在乒乒乓乓不停手地在剁着那一大案板的肉馅。 李明方指着那剁肉的壮汉道:“东家,这倒也是咱们天津卫的一绝,这个包子铺叫三合成包子铺,他是这里的掌柜的叫何继汉,会一手双手刀剁肉馅的绝活,一天能剁几百斤肉。 李明方拉了楚云飞一把:“别看了,东家还有事,咱们转完了你就回染厂。” 楚云飞虽然还有些恋恋不舍,可一想到秦川中午和人有约定,不敢再停留,只得艰难地收回目光,跟着两人继续逛街。 一路上,什么十八街麻花、杨村糕干,玉米面摊成的锅巴,还有在特制卤汁里煮过的大福来锅巴,还有什么罗汉肚、糊皮正香崩豆、果仁张铺子里的琥玻花生、奶香瓜子、五香松仁,以及武清豆腐丝、蓟县糖炒栗子、驴打滚、大鼻子烧鸡、至美斋烧饼夹酱牛肉、什锦果脯等等二十多种名特小吃。有了狗不理包子的事,秦川就多了个心思,差不多每样都买了一些,反正也不用他们提着回去。 秦川唯一没有让李明方买的,则是油炸蚂蚱。 油炸蚂蚱,就是把蚂蚱去翅和腿,放进滚油中烹炸,直到色泽金黄捞出放到一个放好酱油、醋,还有姜丝、葱丝和香菜末的瓦盆里拌好。 这个油炸蚂蚱的小店生意火爆,以至于门外街上都放着几张桌子,十几个食客就当街围桌而坐咯吱咯吱地大吃大嚼。秦川可真没想到,天津卫这个开北方“洋气”之先的前卫地方,这里的人们竟然愿意吃蝗虫? 这让秦川看了不免有些反胃,看看楚云飞也有同感,秦川这一次主动拉着李明方赶紧过去。 李明方知道许多外地人不敢吃这油炸蚂蚱,只是笑了笑没作声,走了不远,李明方拉着秦川来到一家铺面不大,就当街就窗开着铺面的一家小店前。 李明方知道秦川今天高兴,而且自己这个能干的东家,怎么说也毕竟只是一个大孩子,在染厂没日没夜憋了这么久,他也愿意让秦川心情畅快畅快,一回到染厂,又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他呢。 “东家,你看,这就是天津卫有名的耳朵眼炸糕。” 秦川看时,那所谓耳朵眼炸糕,其实并不小,个头足有小孩子拳头大小,不知怎么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柜台后面的伙计也赔笑介绍:“客官,我们这耳朵眼炸糕,外皮金黄,酥脆不艮,陷芯香甜不腻,口感非常好,不信你买些回去尝尝,保管你下次还来光顾我们这小店。” 没等秦川问这看似卖相就很好的炸糕,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和这炸糕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身后的楚云飞“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舅舅,就这么大个的炸糕还叫耳朵眼炸糕?人耳朵眼哪有这么大的,我看这炸糕,应该叫驴耳朵眼炸糕。” 楚云飞一句话,不仅把秦川和李明方逗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柜台后面年轻伙计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李明方强忍住笑,挥手打了楚云飞一巴掌。 “你个混小子,说话讲些口德。我告诉你,叫耳朵眼炸糕,倒不是因为它的个头,那是因为这炸糕铺刘掌柜最初开这炸糕铺,是在北门外窄小的耳朵眼胡同口,被大家伙戏称耳朵眼炸糕,时间一长,大家就叫顺口了。” 笑归笑,这耳朵眼炸糕还是要买,李明方又掏钱付账,还是晚上送到染厂。 眼看走到街口,一阵“呜、呜”的声音引起了楚云飞的注意,呜呜声一停,人群那面又传来阵阵叫好声。。。。。。 第二十二章 泥人张 眼看走到街口,一阵“呜、呜”的声音引起了楚云飞的注意,呜呜声一停,人群那面又传来阵阵叫好声。 越过人头可以看到,声音是从一根长杆挑着两块带红穗的菱形木板组成的幌子下的席棚里传来的。 秦川示意楚云飞过去,自己也跟着挤进人群。 挤过去才看清,这是一座当街搭起的芦席棚子,里面放着十来张小桌,已经坐满了客人,席棚外一个铁制冒着明亮炭火的火炉上,座着一个大大的龙嘴紫铜大茶壶,重量足足有四五十斤,壶把就是龙身,制作的极为精美,整条龙龙须、龙鳞、龙爪清晰可辩。铜壶壶身上下两道铜饰花纹更是古色古香。“呜呜”的声音是从壶盖旁的一个小气笛中发出来的。此刻那小气笛随着白色的水汽快速冲出,那小笛还在不住地响个不停。 此刻,不仅是席棚里的茶客,席棚外的路人也围观了不少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给棚里的茶客冲茶汤。 所谓茶汤,秦川看了一眼就清楚了,就是碗里盛好的应该是高粱米面、糜子面用油炒过的,里面还有红糖、白糖、青红丝、芝麻、核桃仁、葡萄干、京糕条、松子仁等调料。 这么大一个铜壶,算上壶把差不多有半人来高,要提着壶把把壶拎起来,首先身体高度就不够,如果一手提着壶把,一手托着壶底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现在不要说这铜壶这么烧着,里面的水汽几乎就和一个小锅炉差不多,那里面的蒸汽可不会仅仅是一百度多些,这里面的蒸汽肯定也是过热蒸汽,秦川根据那炉子里炭火的颜色可以大致估计出,壶里的蒸汽温度要在一百五十度到二百度之间,这么高的温度,人怎么上的去手?他又如何倒水冲这茶汤? 就在秦川疑惑着的时候,只见那卖茶汤的汉子一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握住壶把一用力,铜壶顿时倾斜,龙头饰成的壶嘴上,龙嘴边两根细细的龙须前端还插着的两个红绒球,随着壶身倾斜,那两个红绒球顿时颤动起来,煞是好看。 随着那铜壶壶身倾斜,一股滚烫的热水直冲碗内,刹那间水满茶汤熟。显然,这汉子不仅臂力甚强,冲这茶汤也是有十年以上经验,否则绝不可能如此纯熟。这滚烫的热水稍有不慎洒到手上,那可不是烫出几个泡那样简单,恐怕顿时就会皮开肉绽。 那中年汉子的表演,顿时搏来阵阵叫好声。秦川看了这汉子的娴熟技艺也大感振奋,还想多看一会,可忽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楚云飞不见了踪影,急忙拉了李明方挤出人群四下寻找。 刚一挤出人群,李明方就用手指着十几米外的一个围着许多人的铺面。 “东家,不用急,那混小子在那呢。” 围在这个铺面前面的,多是孩子和年轻妇女,楚云飞在这些人中,虽然还略微弯着腰在检看什么,可他还是比那些孩子和妇女高出很多。秦川再向铺子里的架子上看,只见架子上摆满了一尺半高造型各异的彩色泥人,秦川能认得的,有诸葛亮、张飞、关云长,其他的男男女女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楚。 秦川再抬头看铺子正中的牌匾,只见上面黑漆金字写着,“泥人张”三个楷书大字。 泥人张,这个名字秦川前世可是听说,甚至他还看过泥人张的电视剧,对于剧中泥人张不管何人、相貌又是如何否复杂多变,只要他坐于对面,就可一蹴而就,将以你容貌捏制的泥人捏的惟妙惟肖。现在能看到真人,秦川如何不想见一见,看看这个开创了泥塑艺术先河的泥人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秦川凑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案后,案上铺着纸笔,此刻正在手握一大块胶泥,一会看看坐在他对面案前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会低头摆弄着他手中的那块胶泥,在他一双灵巧修长的十指飞快地啮合按压下,那个男孩的容貌在那大块胶泥上逐渐显露出来,只一会功夫,那男子就将手中的一大块胶泥化成那个男孩子的全身泥像,足有四十公分左右。 莫不是,这就是那个蜚声海内外的泥人张?看起来倒是比影视剧里的要年轻许多。 秦川想着,正想开口搭讪,那男子却抬起头,对坐在他对面男孩子身后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妇女说道。 “大嫂,你看看捏的像不像。” 中年男子满怀自信地把泥人递给男孩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小心翼翼地接过泥人,反复端详了几遍。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我家二娃小一号的模子。” 女子一边高兴地把泥人递还给中年男子,一边伸手入怀掏出二十个铜板放到案上。中年男子身边坐着的一个和中年人长得眉眼相似的十五六岁孩子收了钱,提笔在案上的草纸上记下数目和对面男孩衣服的颜色。 秦川知道,这个泥人现在是拿不走的,还要放在铺子里自然风干,然后入窑烘烧,出窑后再打磨上色才成。 看的高兴的楚云飞,伸手入怀,可刚伸了一半又缩回手,怏怏地直起身。 秦川知道,这是楚云飞看着泥人动了心思,可他手里却没钱。楚大柱夫妻两虽然都在做工,可为了这兄弟俩的婚事,一直省吃俭用,平时这兄弟俩手里不可能有什么零花钱。 秦川上前一步站到楚云飞身后:“张先生,给我这兄弟也捏一个泥人。” 秦川在身后一说话,楚云飞顿时脸色涨红忸怩起来。 李明方知道这个东家极为喜爱自己的两个外甥,不想拂了秦川的心意,笑着道:“云飞,东家既然有话,你就捏一个,咱们也留个念想。” 秦川伸手拉住窘态万分的楚云飞,把他硬按到座位上。 那中年男子微笑着点点头,只是略微观察了楚云飞片刻,伸手就从案下拿出一块胶泥,十指飞快地动了起来。秦川这次看了看表,中年男子只用了五分钟,就把楚云飞的泥人像捏完。 这个人像,不仅把楚云飞的容貌一无二至地捏的一丝不差,甚至还隐隐能看的出楚云飞身上那股率真果敢、敢作敢为的精气神。 楚云飞看后兴奋的不得了,他甚至不敢用手接中年男子递过来的泥人,而是双手并拢捧着,反复端详了多时,才恋恋不舍地小心捧还回去。 秦川看的兴起,上前一步道:“张先生,给我也捏个泥人。不过,我这身衣服不能用。” 秦川说着,伸手从案上取过纸笔,就在草纸上用毛笔费力地大致划出一个身穿后世北洋军军服,腰系武装带,腰上挂着一柄刀身修长的长刀,端坐在在一匹前蹄扬起战马上的将军。 李明方看了秦川画的图案,只能认得出秦川画上的人物穿戴就是护厂队那样的制服,至于那个人的神态如何,甚至就是那匹战马他都几乎分辨不出来。 中年男子看了看草纸上的画像,又端详了秦川一会,摇头苦笑道。 “这位先生,如果你穿着这身衣服,再骑在马上在这里,我倒是可以捏的出来。现在这个样子。。。。。。恕我学艺不精,惭愧、惭愧。” 中年人说完,不住地连连拱手致歉。 中年男子这话让秦川不由有些讶然,那个影视剧里可是把这个泥人张演的神乎其神,看来还是有些夸张了。。。。。。 第二十三章 化腐朽为神奇 中年男子这话让秦川不由有些讶然,那个影视剧里可是把这个泥人张演的神乎其神,看来还是有些夸张了。 秦川心里想着,脸上就不由流露出来。 一旁的那个孩子不由作色道:“先生休要小看了我们张家的手艺,我父亲捏不出来,可我爷爷没有什么不能捏。” 秦川一听不由大喜,他早就想着这个泥人张要比剧中的年轻很多,他现在清楚了,这个中年人应该是泥人张张明山的儿子张玉亭。 “那。。。。。。恕在下冒昧,能否请出老先生为在下捏一个泥人?” 中年男子面露难色:“家父刚刚休息。。。。。。” “什么事情。” 中年人话音未落,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木架后面响起,随着声音,一个脸色红润,身材高瘦,穿着一身朴素灰色长袍的六十来岁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一出现,中年男子马上站起身。 “父亲,是这样,这位先生不是要我捏制他现在这个模样的泥人,他要我照着他给的画像捏,这。。。。。。” 老人两道有些昏花的目光看了秦川一眼,走到桌案前,一边伸手从桌案下拿出一大块胶泥,一边探头观看桌案上秦川画的似似而非的图画片刻,抬起头问道。 “这位先生,你这画上人物可是一位穿着西洋将军服饰的军人?” 秦川很想仔细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奇人如何施展手艺,连连点头对泥人张道:“正是如此,只不过那将军要换成我的模样。” “服饰和肩章还有帽子上那一圈带子的颜色?” “军服是蓝灰色,肩章是红色,帽子上的一圈带子为金色。” “对战马有什么要求?” “黑色,最好四蹄是白的。” 秦川忘记了不知道从哪本书里看到过描述成这样的战马,好像是名叫乌龙驹。 泥人张在问话过程中,一双眼睛始终紧紧盯视着秦川的一张脸,为了表示尊重,秦川也没敢往其它地方看。 眼看着泥人张不再询问,正想着也不知这泥人张能不能捏的出来的时候,身边的楚云飞一声惊呼,才让秦川醒过味来,刚才可是看到泥人张从桌案下取了一块胶泥在手。 秦川心道:“影视剧里可是说,这泥人张捏泥人,只需和人对坐面谈,搏土于手,不动声色,瞬息而成。虽面目径寸,可形神毕肖,栩栩如生。” 秦川心里想着,忙低头查看,却只见到泥人张指动如飞,那修长的手指几乎就看不出如何动作,就好似一层层从那块胶泥上圈圈飞快地滑过一般。待到秦川低下头时,一匹惟妙惟肖的扬蹄猎猎嘶鸣的战马已然跃然而出,泥人张那双灵巧至极的手正在马身上的军人的面部飞快地捏动,只不过,泥人张在捏制的整个过程中一直直视着秦川的表情,目光始终没有片刻移开。 又过片刻,泥人张轻轻嘘了口气,小心地把一个完整的泥塑雕像放在桌案上。 秦川细看时,不要说那匹猎猎嘶鸣的战马一副在战场上威武霸气舍我其谁的气势显露无疑,马上那将军的面容,虽在毫厘方寸之间,可那脸型、眉眼,就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不仅几乎就是按照他秦川本人的模子刻出来的,甚至他那一副不卑不亢神态之下隐约流露出来的那一丝桀骜也能让人感受得到。 “神人!神人!先生果然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神人。” 秦川一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地恭维着泥人张,一边对着泥人张就是深深一揖。 秦川这一揖,绝无丝毫做做,而是从内心深深感佩泥人张那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的无双技艺。 天津城西北背靠海河一片,现在简直就是天津的粮食ceo,那里粮栈遍布,交易动辄上百万石。从李明方的介绍中,秦川知道,正是这里诞生了天津卫最早的一批百万富翁,著名的天津卫八大家里,靠粮食起家的,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李明方虽然没有什么功名,可李明方人十分聪慧,四书五经之外涉猎很多,更加上他博闻强记,历史掌故、野史杂记、趣闻轶事样样皆知,又在天津生活的久了,各处的来龙去脉都能说的清楚,一路走来,几乎每到一处,李明方都能说出些故事逸闻,这更让秦川对天津城浓重的历史积淀感慨良多。 秦川前世没到过天津,一路听着李明方讲述一路想着,这些古色古香有着浓重历史气息的各个古老的胡同和东西合璧的建筑,在经历庚子事变八国联军的洗劫和日后上百年的变迁后,也不知还有多少能留存后世,供后人缅怀凭吊,一想到此,秦川心中就忍不住唏嘘不已。 跟在两人身后的楚云飞,可没有心思听李明方讲这些老黄历,在暖洋洋明亮亮的阳光照耀下,走的热了的楚云飞,蓝色短褂前襟的扣子早已解开,露出里面白得刺眼的衬衫,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倒是吸引了不少眼球。 楚云飞这衬衫,可是用秦川使用了荧光增白剂处理过的,远比时下那些多少泛着些黄色的白布亮丽的多。只不过,楚云飞这个十七岁情窦未开的毛头小伙子,对于街上投来的那些热辣辣的目光浑然不觉,在人流中只是一步不落地紧跟在秦川和李明方身后,一手端着秦川怕他闲逛腻歪买给他的草纸筒盛着的糖炒栗子,一手不住从纸筒里掏出甜腻腻的栗子放进嘴里。 一路上,什么历史掌故野史趣闻全都勾不起他的兴致,只有几处杂耍和打把式卖艺的,才让他动不得脚,还是被李明方连声呵斥几次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不然的话,秦川恐怕早就找不到楚云飞了。 眼看日头以快到头顶,秦川三人也转到了东门,秦川正打算就在这里和李明方分手,让李明方先回染厂照应着。现在染厂虽有徐熙芳看着,秦川还是不放心。 震旦染厂现在忙得很,不仅那些布铺掌柜的隔三差五、三五成群的来提货,许多在东亚染厂排着队等着进货的外地布商也闻风而至,对震旦牌色布赞不绝口,李明方账房里预定色布的本子都已经记了厚厚的一沓,光定金就收了三十多万。 染厂每天门前虽还不至于车水马龙,可前来订货的、提布的也是人流不断。李明方一个人忙里忙外早已吃力,正好这个徐熙芳不仅识字,在老家也在酒坊里管事,有些经验,秦川就安排徐熙芳做了李明方的副手。 秦川心里想着要李明方赶紧回染厂照看,只是还没等开口,前面人群中的怪异景象却让他猛然吃了一惊。 秦川一停步,紧跟在他身后的楚云飞差点撞到秦川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楚云飞忙伸头从秦川肩头看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楚云飞也不由一下愣住。 第二十四章 天津卫地面邪 被突然停下脚步的秦川搞的莫名奇妙的李明方停住脚,顺着秦川和楚云飞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人流中,两个神情服饰怪异的中年人正结伴从对面旁若无人地走来。 对面走过来的这两个人,都有三十多岁年纪,身穿青色衣裤,青色绸子长衫斜披在肩上,肥衣大袖不扣纽扣,里面腰上扎着月白色洋绉褡包。 这还不算,最让秦川惊讶的是,这两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绣着大朵颜色鲜艳大红色的红花在鞋上,头上的发辫极为粗大且搭在胸前,看着就像假辫子。这也罢了,让秦川看着怪异的还不止这些,两人的辫花上还各插着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两人走路的姿态也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迈左腿拖右腿,横甩手,膝外翻,缩肩曲肘仰头斜眼,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这两人身前都远远让开,在两人面前五六丈远空出很大一块空地。 这情形让秦川大为不解,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穿着绣花鞋出门,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吧?可看着两人眼神又不像。 再说了,这脑子出毛病的人,上街也要结伴同行? 看来这天津卫的地面上,还真是邪门了。 秦川疑惑间,那两个人已经走的近了。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和秦川三人中间隔着的行人也越来越稀疏,那两人也发现了秦川眼神有异,目光看过来时,早有些不善,抬腿就奔秦川过来。 一见这情形,慌得李明方转身一手一个拉了秦川和楚云飞就向左手边一个木质二层的茶楼里走,李明方一边使劲拉着两人疾步向茶楼里走,还一边大声说着。 “东家,咱们也走累了,也该喝口茶歇歇。” 虽然不明白李明方为何怕这服饰怪异的两人,秦川也清楚这是李明方怕他惹出什么事情。秦川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顺从地跟着李明方向茶楼里走。 不要说秦川今天还有事要办,就是没事,现在他在天津卫还没站稳脚,为了他日后的大计,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惹上什么麻烦,他秦川可不会像那些起点穿越小说里的猪脚那样,受不得半点委屈,不管身处何地何境,芝麻丁点的事情就能让人血溅五步当街杀人。虽然这样两个人,秦川绝对有把握一招制服,可他还是收起了这个念头。 有这个心思,秦川被李明方拉着的手也没挣。 楚云飞也看出那两人眼神不善,心里早已着恼,眼睛一立就要上前,不想却被李明方一把拉住,不由分说就往茶楼里拖。楚云飞哪里肯干,肌肉结实的手臂一摆就想要挣脱,李明方吓得只是死死抓住不放。 感觉到楚云飞动作的秦川打着哈哈大声道:“好,咱们就到这喝口茶,走了这半天我也有些乏了。” 秦川这一说,楚云飞不好再如何,只能任凭李明方连拖带拉地进了茶楼。 茶楼一楼里,挤挤查查摆了十几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多半是些短衣打扮的贩夫走卒和提笼架鸟的市井闲人,多是几人围在一起,沏上一壶茶,来一盘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 跑堂伙计早迎上来,见了秦川的派头老远就笑着大声招呼:“三位掌柜,楼上请。楼上雅座即风凉又宽敞。” 不等秦川说话,李明方急匆匆地道:“一壶龙井,两盘精细点心,再来盘瓜子。” 李明方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拉着两人的手才松开,推着两人匆忙上了楼。 茶楼二楼果然人少,只放了四张八仙桌,都是临窗摆放,只有一桌靠里的位子上对面坐着两个长衫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一边喝着茶,一边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秦川虽然自从离开租界还是第一次走出染厂,可租界里的茶楼和天津城里的茶楼也差不多,一般都是一楼招待喝茶聊天花不了几个小钱的小生意人、市井闲人和贩夫走卒。二楼都要招待花得起钱的做买卖的生意人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物,为了谈生意说事情方便,还多半设有雅间。 前头领路的伙计直接把三人带到临街靠窗的一张桌子前,手脚麻利地扯下搭在肩头的毛巾,“啪啪”几下把三人的座位掸了掸,身子还没直起来,口中说着“三位掌柜稍等”,人已经快转到楼梯边。 李明方小心地侧着身子探出头去,顺着大街向外望去,半晌才缩回头,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把头上渗出的细汗一屁股坐下。看着早已好整以暇坐到座位上的秦川,李明方不好说什么,只好一扭头狠狠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楚云飞。 楚云飞虽然和秦川一样,对于李明方的做法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可也知道李明方急匆匆拉着他们进茶楼就是为了躲开那两个花鞋男子,不由有些不忿,一扭脖子。 “舅舅,就那两个人,别看他们袖子里都藏着家伙,只要他们敢找东家的麻烦,我上去三两下就能把他们都打趴下。” 李明方呵斥道:“你懂什么?整天就知道打呀打地,这些年来,你让你父母多少心?你要记着,以前你惹了麻烦,那是给你父母惹麻烦,现在你要是再惹下麻烦,那可是给咱东家惹麻烦。” 李明方这一说,楚云飞想起父母和哥哥楚云涛的叮嘱,虽然还是一脸的不服,可顿时不做声了。 秦川见楚云飞发窘,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来,坐下。” 见楚云飞不肯坐,秦川皱皱眉道:“云飞,这里不比厂里,让你坐你就坐。” 楚云飞斜了李明方一眼,见李明方微微额首,这才一屁股坐下,顺手把那还剩少半下纸筒的糖炒栗子也放到桌上。 茶楼的伙计手脚就是麻利,只这一会功夫,已经端着一壶沏好的龙井和一盘瓜子、两盘点心,以及三个红泥烧制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端起茶杯,小心地依次给秦川、李明方、楚云飞斟满,这才下楼。 两盘点心是一盘金黄酥脆的核桃酥和一盘色泽金红的盐津樱桃。 秦川不是很喜欢甜食,对茶却是很喜欢。秦川端起茶盏凑到鼻前,顿时一股清幽的茶香飘进鼻孔。 “好茶!” 秦川小小抿了一口后,放下茶盏,这才看着李明方问了起来。 “老李,方才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对于秦川直到此刻才询问那两个人的来历,李明方不禁暗暗佩服秦川的沉稳和定力,看着只比自己这个极易冲动的外甥大不了几岁的秦川,李明方不由心中感慨。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这外甥怎么就做不到这样! 可转念又一想,这也难怪,秦川如果没有这种他这个年纪少有的城府和深沉,也不能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上,就做出现在这么大的事业来。 李明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秦川有些无奈地道:“东家你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就是咱这天津卫的混混了,别的地方也叫地痞。” 一听是地痞无赖,楚云飞不仅撇了撇嘴。 “混混!” 秦川前世倒是听说过天津卫混混这个名词,在她的印象里,这些混混就是天津卫的地痞无赖。之所以混混这个词给秦川留下了印象,倒不是秦川了解混混的事,而仅仅是因为,天津卫对地痞无赖用的这个称呼很有趣。 只不过,秦川和楚云飞一样的心思,他还是有些奇怪,他不知道李明方为什么如此害怕这两个看着就像有病的混混,不就是两个无赖而已嘛? 李明方看出秦川和楚云飞的心思,瞪了楚云飞一眼,苦笑着对秦川说。 “东家,你是才来咱这天津卫不久,时日还短,不知道天津卫的混混最是惹不得。” 第二十五章 混混了得 楚云飞不屑地道:“怎就惹不得,就那两个残废,我一只手就能收拾他们。” 见李明方说的认真,秦川不由来了兴趣,接着楚云飞的话道:“老李,那你说说,天津卫这混混怎么就惹不得?” 李明方苦笑着很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给秦川讲这天津卫混混是“英雄”事迹。 “要说这混混,可是咱天津卫的一绝,确切地说,混混并不是用一句地痞无赖就能一言以蔽之的。” “天津卫的混混,又叫土棍、无来由、混星子、锅伙、耍人儿的,在官府里,这些混混又被称为锅匪。张焘在《津门杂记》里对这些人说的清楚:天津土棍之多,甲于各省,有等市井无赖游民,同居同食,称为锅伙,自谓混混,又名混星子。皆愍不畏死之徒,把持行市,扰害商民,结党成群,籍端肇衅。按津地斗殴,谓之打群架,每呼朋引类,集指臂之助,人也乐于效劳,谓之充光棍。” “这些混混一个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花鞋大辫子。再有就是站着和走路都有讲究,先说站着,那要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前腿虚点,后腿虚蹬,两拳拳心相对,四指相叠,大拇指朝外,头要似仰不仰,眼要似斜不斜。再说走路,就是东家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样子,混混们管这叫英雄谱。甭管多大岁数,都是这个调调。” 李明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比划着混混的样子站着。 李明方本就是一个正派人,可学着混混的样子这一站,那是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更显得滑稽可笑之极。不仅秦川忍俊不禁,就是楚云飞也“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李明方坐下,拿起一个盐津樱桃扔进嘴里,又接着说起来。 “没钱的锅伙,一般在闹中取静的地方借几间房,平时就在里面吃吃喝喝,有事一声招呼,操起家伙就走,得来的钱财也都按出力大小分配。” “不过,天津卫的混混和别的地方的地痞不是一样玩法,天津卫的混混一般喜欢文斗,文斗也最能让他们扬名立万。这文斗就是比谁最能挨揍,对方用刀剁,混混就用胸脯子挺上去;对方用斧子劈,混混就一歪脑袋给他砍。一旦后退半步,或是抄家伙还手,那就会成为锅伙里的笑柄。当然,挣地盘打群架那是要动手的。” 李明方人精明也很本份,就是有些嘴碎,说着说着,就又来了兴致。 “刚成为混混,那叫开逛,小混混要想混出名,就必须得招灾惹祸,讨一顿打。对于混混,扬名立万最好的办法就是搅赌局、跳宝案。最简单的,混混单人独马闯进赌场去找茬,如果赌场有背景,那就免不了一顿打。三言两语不和,一声令下,对方就会插门群殴。这时候,混混往往一扬手,嘴里喊声慢,然后双手抱住后脑,胳膊肘护住太阳穴,两腿麻绳般扭在一起护住下体,侧身弓背在门口地上一躺,然后嘴里还喊:打,四面打!别含糊!”。 “然后对方一拥而上,拳脚棍棒有什么用什么,都是狠揍绝不留情。挨打的混混可以骂街、骂对方八辈祖宗都可以,这叫卖味,骂的对方冒火,下手也就更重,必然打的皮开肉绽。但就不许喊痛,甚至只要喊出哎呦二字,对方就立刻停手,混混也就栽了,就得自己爬着出去。” “如果混混挺得住,见打的差不多了,对方也就停手,自然有人过来问被打的混混:二爷,您叫嘛,住哪?这个时候,混混基本上已经被打得四肢动不得,但脑子还清醒,告知对方自己姓名住址,对方就会摘门板,铺上大红锦被,把混混搭上去抬回家。第二天,赌场老板就得亲往探视,送钱送礼,好言安慰。这是天津卫的江湖规矩,如果赌场老板不这样做,那他在同行里也就没得混了。挨打的混混伤愈后,赌场每天得奉上一两吊钱,只要开一天就得给钱。赌场每天就把这钱穿好挂在墙上,混混每天来拿了钱就走,这叫拿挂钱。当然这钱也不是白拿,日后赌场一旦摊上抽死签的,那这混混就得出去卖命。有时混混也可能被打残,但那样混混的名气就更大,在锅伙里的地位也就更高。” “还有更狠的混混,进了赌场直接就掏刀子,或剁手指或割自己大腿上的肉,然后往赌案上一扔就开赌。如果对方服软,也一样可以每天拿挂钱。如果对方不怕,那还是免不了一顿打。” 听李明方这一讲,不仅秦川有些咂舌,就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楚云飞也有些吃惊。 “舅舅,你说的这天津卫的混混,就是一个滚刀肉啊,谁要是沾上了,那可是一个大麻烦。” 李明方点点头教训着楚云飞道:“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要是给东家惹上了这个麻烦,天天有人在咱们染厂门口耍无赖,你说咱们这染厂还怎么开。” 李明方看了秦川一眼,有心提醒秦川,又道:“这还是一般的小混混,小锅伙,惹上那些大锅伙就更了不得了。” “惹上这些人,那就要武打了,而且还是大打。” “天津卫这混混打群架,有两种,一种是真打;一种是假打。” “假打就是双方事先都心照不宣,知道打不起来,无非就是拉上自己的人还有邀来的朋友示威壮门面,请的人越多脸上越有光。那时自然有人出来调节,最后哪一方出桌酒席也就完了;要是真打,那就麻烦了。除了自己的人,许多被邀的,甚至都不知道双方为了什么,反正告诉你,你就得自被武器,事主给每人发一件褂子,为的是打起来不要伤了自家人,打的时候规矩森严,许进不许退。” “两方人到齐后,都会先跟周围的商家铺户打招呼,我们借宝地谈生意,多大动静您都别管。打起来时,两方引头的一声招呼,就铁、斧子,杆子鸟枪,短刀、长剑齐出,都往死里打。顿时就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血肉横飞。打完了,也不计较输赢胜负,一到时辰,双方老大一招呼,双方就罢手,各自抬走自己一方死伤,日后大摆酒宴。死了的,家里每月都能领到一分钱粮,妻儿不会挨饿受冻。伤了的,从此也有了资本。有时打群架被官府过问,抓到衙门里,无论打板子上夹棍,都不能服软也不能供出事由,不然就是走脊,在市面上再也不要混了。” 秦川对于李明方讲的这些混混英雄事迹很不以为然,皱着眉头问李明方。 “这些混混这么闹,不出人命官府就不管吗?” “不是。” 李明方喝口已经有些凉了的龙井,苦笑着道:“官府也不是不管,可也实在没办法管,一般双方都不会报案不说,就是抓了人,也不会有供词。当然,有的时候闹得过分了,官府也会下狠手整治。比如同治十年,还有光绪九年,官府就有两次大规模剿杀这些混混,也冤死了不少人。可这混混们就像那野草,一开春就又冒出来,屡禁不绝。。。。。。” 第二十六章 道士可恼 李明方正讲的兴起,楼下嗡嗡的嘈杂声中,茶楼伙计悠扬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来了,几位小客官,楼上雅座请了。” 一个青涩稚嫩的嗓音道:“两壶茶,八盘包子,再来两盘瓜子。” 紧接着就是一阵楼梯响,听声音大约有七八人上楼。 楼梯响动声中,又传来伙计略显急躁的声音:“喂,这位道爷,您这边请。喂喂你别上楼啊!楼下有地方。喂。。。。。。” 随着一阵楼梯响,八个操着外地口音表情各异、有提着箱子、有背着包袱,只是个个都是一副神色不愉的十六七岁青年上到二楼,从衣着看,显然这些人都是刚到天津不久,都是普通人家子弟。 这八个青年各个愁眉不展,上楼后就直奔秦川身后空着的临窗那张桌子。 紧跟着这群青年后面,一个白须黑发,身着一袭已经洗得发白的灰色破旧道袍,肩上挎着一个青色包袱的老道士,风尘仆仆健步上到二楼,道士一身道袍虽然破旧,可却洗的干干净净。老道士身后,茶楼伙计把楼梯踏得咚咚直响,一路小跑着跟在道士后面追上来。 老道士上楼后,目光看了一眼那群青年,正要在秦川斜对面的桌子边坐下,不知为何,道士突然一愣,两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正把目光投过来的秦川。 老道士的眼神让秦川有些好奇,想着这道士为什么如此看着自己,莫非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道士? 这功夫,伙计追到道士身前,正要呵斥道士不听招呼。哪知道士却根本不理他,伙计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地,那道士已转到他身后大步走到秦川那一桌前。 道士对着秦川一稽首,带着不是很明显的江浙口音道:“这位施主,可否容贫道在此稍坐?” 不待秦川开口,对面的李明方不满地开口说道。 “道长,我们还要谈些事情,那里明明还有空位,还请道长到那边坐了。” 李明方转头又对怕道士引秦川不满,已经一脸怒色正要推搡道士离开的伙计道:“伙计,这位道爷的茶钱我们付了,快给道爷安排座位。” 秦川也有些奇怪,这老道士自己可从没见过,为何好似对自己很感兴趣,放着空位不坐,偏要挤到自己这一桌来。 不等秦川想明白,道士早已一矮身坐到李明方身边的空位上,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他一扬手,衣袖中就飞出一块鹰洋,那鹰洋飞在空中不疾不徐竟然稳稳地落在伙计伸来推搡道士的手中。 伙计本来是怕道士给不了多少钱,不愿让道士上楼,可在楼下想拦他就莫名其妙地没拦住,现在见了这一块鹰洋,气势顿时一萎,脸上的怒色瞬间换上笑容。 只不过,这伙计还是怕打扰了秦川等三人的兴致,点头哈腰地笑着对道士道:“您还是那边请,您老有什么吩咐,我这就去给您办。” 哪知道士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给贫道来壶淡酒即可,多余的钱就归你了。” 寻常一杯酒水最多也就值十个八个大钱,没想到这看是有些落魄的老道士竟然出手如此大方,这剩下的一千多文就这么归了自己!这不仅让伙计喜不自胜。 可再一看李明方的脸色,伙计心中不由又犯起难来。 伙计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不想早已怒容满面的楚云飞蹭地一下站起身,伸手就要拉道士起身。 “慢。” 秦川沉声喝住就要动手的楚云飞,拉着还有些不甘的楚云飞坐下,微微一笑对伙计道:“道长既然愿意在此,那就依了道长。”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兜里掏出两块鹰洋递给伙计。 “道长乐酒,你也不要拿寻常酒水来,就捡你店中最好的来两壶,另外再给道长添两盘上好下酒干果。” 这时的茶楼不仅卖茶水和干鲜果品和各色糕点,甚至也买酒水,差不多也可称为有本土特色的西式酒馆,得了这许多钱,伙计自然喜不自胜,乐呵呵地连连点头跑下楼去。 秦川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老道士,只见道士肤色光泽剑眉凤目,虽然眉宇间细密的鱼尾纹让人感觉有些苍老,可精神矍铄,双目精光闪烁,显然老道士年轻时是一个少见的美男。让人很感意外的是,道士除了一绺半尺长的胡须白的一尘不染,眉毛和挽着发髻的头发则黑得发亮,不见一丝杂色,也不知这老道士是如何保养的。 秦川让楚云飞去取了三个茶盏,亲手斟满一杯龙井递给道士,道士即不推辞,也不喝茶,把肩上挎着的包袱横放在腿上后,只是闪着一双凤目细眼目光炯炯上上下下反复看着秦川,只是道士眼中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惊诧、时而疑惑、时而又迷茫飘忽。。。。。。 第二十七章 易之大道 被道士那两道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让秦川很不自然,笑着道:“不知道长怎样称呼?出自那座名山大川?此行又是要到哪里去?” 道士迎着秦川的目光,微微额首道:“贫道了然,幼时在茅山修道,在外游方多年,如今家师身体有恙,故此要急着赶回。” “请问,施主高姓大名?” 道士回答完秦川的问话,看着秦川问道。 “姓秦,单名一个川字。” “秦川?” 了然道士略一思索,眼中精光忽然又是一盛,正要开口,这时伙计用托盘端着两壶酒和两盘干果上来。 秦川抢过酒壶,也不用伙计拿来的酒杯,就用楚云飞取来两只茶杯,给了然道士斟满,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 酒一倒出来,顿时就是一股酒香在楼上弥漫开来,了然看着杯里那色泽淡绿的酒水不由赞道:“好一个三十年竹叶青。” 了然说完,也不相让,端起杯抿了一口眯着眼慢慢品起滋味,脸上神色极为舒畅。 李明方还是有些怪了然没来由过来打扰,嘻嘻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即在外游方多年,又怎知你师尊有恙?” 了然慢慢将口中酒咽下,睁开眼看向李明方。 “不瞒施主,贫道自幼精研易理,多有心得,虽在外千里,也自是推究得出。” “扑哧”一声,李明方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明方心道:“原来是个算卦骗钱的。” 好似看穿李明方心思,了然并不着恼,微微一笑道:“岂不闻,道可道非常道,易之一道乃世间至理大道,世人皆以为《周易》只是算卦占卜之道,其实皆是妄言。古有三《易》,《连山》以艮为首,艮表山;《归藏》以坤为首,表地;《周易》以乾为首,表天。天能周匝于四时,即元、亨、利、贞四字,亦为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无穷期也,此为之周。生死为之易,易乃变化之无穷。” “《易》之大道,在之天地人周而复始变化无穷,无所不包,其用至深无所不存,远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易》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业,以断天下之疑,至大至博无可比拟矣,此乃《易》之真谛之所在。易之一道,贫道虽不敢说以窥全貌,但也多有感悟。施主若是不信,贫道就给施主推究一番如何?” 李明方自然不信,打卦算命的什么铁嘴、半仙他可见得多了,嘻嘻笑道:“好,就请道长给我推究推究,就算我一生运势如何?看看我日后能不能鸿运罩顶封妻荫子。” 了然看了凝神静听的秦川一眼,又转头眯着一双细目看着李明方道:“施主前半生运势极为普通,不仅与功名无缘,财运也是稍有即安,生活虽不至艰辛,过的也颇为不易。” 李明方家世普通,只是略有薄产而已,在功名上更是毫无建树,这么多年也只在衙门里做了几年文案,再就是为了多赚几个养家在洋行做事,这些道士说得到都准。 李明方还是不信,也不说了然把他前半生说的是否准确,笑着道:“还请道长算算我这下半生运势如何?” 李明方一说,了然不再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向秦川。只是了然虽然看着秦川,却还是在说着李明方的运势。 “施主原本一生止于文案书吏,也只是略有薄财罢了。不过。。。。。。” “施主现在运势逆转,紫薇耀身,日后定当显贵于世。” “好!好!” 李明方对秦川笑着道:“东家,我今天可是讨了个好口彩,想不到我李家祖坟也会冒青烟,日后也会显贵发达。” 李明方虽然一脸高兴的样子,可语气还是带着调侃味。 “道长既不打卦,也不看相,就能把我老李的一生运势张口就一一道来,老李佩服。” 了然道士淡淡一笑,抿了一口竹叶青,拨弄着茶盏道:“算卦、相面也好,生辰八字也罢,这些都是易之一途,易之大道广博精深包容万物万理,世间万事万物兴衰轮替皆在其中,易之一道自也蕴藏于万事万物之间,精于此道者,见风吹叶动、雨雪飘落、春发秋枯、鸟鸣莺语,皆可知天理命数、气运兴衰。就是仅凭一个人的名、字,甚至就是随口道出一个字,也能就此推究。” “从一个人的名字也能看出其气运?”李明方不信地摇着头。 道士端起酒盏仰头将差不多一杯酒一口喝下,畅言道:“那是自然。每个人自出生后自有名、字起,这个名和字所蕴含的易理,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此人一生的运程,那个名和字的印记也就永远留在他身上。即便有人日后更改名字,可那原有名、字之意,就是音、假之印记,却总归挥之不去。所以,精于易理者,虽不能凭借寥寥数字之名,断其每时每事之成败吉凶,却可对其一生大势管中窥豹。” 虽然了然道士说得言辞通顺,与易之一道也说得透彻,可李明方却总归是不信。见到秦川还在琢磨了然的话,李明方忽然眼睛一亮。 “道长既然道法高深,那就请道长用我们东家的名字给他也测测运势。东家他姓秦名川,字鸣鸿。” 前世秦川也见过测字起名的,不过他倒是不信,李明方拿他打趣,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也一口喝下,然后探身又把了然的茶盏里添上酒,在把自己的杯里也添满。 了然道士眯着眼睛看了秦川一眼,一仰头把茶盏中秦川刚刚倒上的酒喝了,将杯底剩下的残酒倒在桌上,伸出手指沾了些酒水就在桌上写下秦川二字。 第二十八章 虎狼之士 了然道士眯着眼睛看了秦川一眼,一仰头把茶盏中秦川刚刚倒上的酒喝了,将杯底剩下的残酒倒在桌上,伸出手指沾了些酒水就在桌上写下秦川二字。 “秦乃关中之地,三秦大地广柔无垠,沟壑纵横天高地迥,尽显博大。秦乃国也,昔日大秦横扫六国,一统九州万方,从此开拓我华夏万世基业。川乃大河也,出于秦川关中之大河,黄河也,黄河自潼关以下,虽蜿蜒九曲,仍激流澎湃,浩荡无匹,流淌万千浩渺之水。用此二字为姓名之人,必是胸怀宽阔,运势就如大河彭勃奋勇之水,奔流涤荡,无阻无拦,终成浩荡澎湃之势。” 了然老道以字析意。讲的倒也贴切,李明方和一旁的楚云飞倒没什么,秦川可是微微有些惊异。 了然所讲,正是他心中早有所想。不过,这毕竟了然是单纯从字面讲解,秦川多少也有些不以为然。只是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的茶盏,略一示意,也如了然一般仰头喝下,然后又示意给他添酒的楚云飞,也给了然再次添上酒。 李明方思衬了一会笑道:“道长所言虽然有理,可这毕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要知道天下同名同姓大有人在,若是果真如此,岂不是要有好多人一生运势相同?” 了然老道微微一洒:“施主所言差矣,这同名之人虽多,可以名测运势又与所测之人当时季节、时辰、地点、方位,还有测字之人当时所为何事,等等诸般事宜相互纠合而成,岂有同名之人就运势相同的道理。” 了然老道一指桌上:“就拿这桌上之物来说,茶酒俱全,二者皆水,就正暗合了那个川字。” “还有,此乃春季,春季乃万物勃发生机盎然之时,也正合老道所讲。” 李明方还是不信,又道:“我们东家还有一字为鸣鸿,不知道长怎解?” 了然不假思索脱口道:“鸣鸿乃上古黄帝炼制第一凶刀,煞气极重,秦施主日后定当挥戈于万军之中,披坚持锐,锋芒之下,伏尸百万。” 了然的话,不由吓了李明方一跳。 不过,李明方再一想秦川非要费神费力地搞了那个什么护厂队,还有那漂亮威风的制服和那几十柄沉甸甸的长刀,心里不由又是一冷,暗想,这秦川不会是想要杀官造反吧。 一旁的楚云飞倒是听的兴奋,他倒还真盼着了然所说成真呢。 秦川也是心中惊异,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了然竟然把他所想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秦川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对了然道:“道长所说过于神奇,且都是日后之事,全无印证可能,道长能否再测一字,以解秦某心中之或。” 了然点点头道:“秦施主请讲。” 秦川也不说话,也用手指粘上一些酒水就在桌上写下一字。 众人看时,却是个布字。 了然点点头,随口道:“布乃币也,春秋之时,齐鲁燕赵多用布币,秦施主一生财运就如黄河浩淼之水,无尽无休,而且施主一生钱财,多少要和这个布字有关。” 了然老道这话一说,李明方不由更是讶然。 李明方心道:“自己从没见过这个道士,就是秦川也一定没有见过,况且秦川开着染厂,也才短短的不足一月时间,这了然怎么就敢肯定秦川的财势会和这布有关。” 如果说了然前面说的话李明方将信将疑,可这个布字一解,李明方倒是真有些相信了然的本事了。 李明方忙急着问了然:“那还请道长再算算,我们东家前十多年是做什么的?家世又如何?” 了然道士并没有像方才那般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来,而是目光灼灼地盯视着秦川久久不语。 在今天见到了然之前,秦川对于算命看相从不相信,他一直认为那些都是江湖术士揣摩对方心思后骗人的把戏,可方才了然方才关于他的一番话,却让他异常震惊,了然方才那些话,几乎句句贴合他所想所为,一般的江湖术士,无论如何机灵乖巧,再也不会把他一个开染厂的商人说成叱咤疆场的将军。 莫非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这世上还真有得窥天机的高人? 李明方的提问,正中秦川下怀,秦川心里也不由产生一丝好奇,了然如果还能说出他的身世来历,那这了然可就真不简单了。 了然盯视着秦川许久,慢慢地了然那原本灼灼的目光开始逐渐变得迷茫飘渺,继而又困惑异常,红润的脸上也逐渐变得有些苍白。 好半天,了然才艰难地把目光从秦川脸上移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好似十分疲乏地将背靠在椅背上。 秦川虽然很想尽快知道了然推算的结果,可他还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冲动,淡然地将了然的杯里又填满淡绿色的竹叶青酒。 李明方急着催问:“道长,你可推算出我们东家的过往?” 了然长叹一声,依旧盯视着秦川,嗓音有些沙哑地轻声道:“贫道年过七旬,自幼就苦研易之大道,虽不敢说得窥其奥,可也自认小有所成,这几十年来,贫道云游于九州万川,相人无数,从未走眼,只是。。。。。。” “只是,今日贫道却看不透秦施主的出身来历,实是奇怪之极。是人命理皆有天数,都有易理脉络可循,唯独秦施主过往之事贫道却看不出分毫,秦施主过往命数,虚无缥缈无丝无迹,宛若雪泥鸿爪,事过而消。” 了然眼中忽又精光闪闪,侧头看了那群闷闷不乐的年轻人一眼,转头看着秦川道:“秦施主,万事万物皆有天理定数,除非大罗金仙断不得改,这些年轻人的运势原本都极为普通,贫道在街上偶然见了这群年轻人,发现他们的运势却都似有变化折转之势,金戈之气渐成,贫道心中奇怪这才跟上楼来。万没想到,在这楼上却发现秦施主身边这两位施主的运势也同这几个孩子一般,命数都有改变,想来这其中关窍就着落在秦施主身上。” 了然见秦川只是不作声,端起茶盏向前微微探着身子,压低声音对秦川道:“秦施主,贫道还要急着赶路,不能多留,贫道绝非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贫道推究,施主日后必当尊荣无比,到时记着贫道今日之言即可。” 不管李明方如何惊异,也不管秦川淡定如常,了然用手一指另一桌的那些年轻人,再用下颚一点楚云飞:“贫道观这些年轻人,日后皆是虎狼之士也,他们与施主大是有缘,一生荣华皆着落在施主身上,施主还要善为用之。” 说完,了然仰头喝干满满一茶盏的酒,看着秦川也是与他一同仰头喝干杯中酒,了然点点头,再不多言,起身下楼就飘然而去。 第二十九章 招揽班底 了然虽然走了,可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楚云飞虽然有些懵懂,可也大致明白了了然的意思,热切的眼神中充满期盼。 而李明方却是满腹心事,想说什么却总是张不开嘴。 要说了然只为了骗杯酒喝,这倒绝无可能,了然那一块鹰洋足可以买上一坛这竹叶青。 若说有人指使了然如此,李明方又想不出是为了什么。 可如果真如了然所说,那眼前这个能赚钱的东家可就大有名堂了。 思虑了半晌,李明方想要张口说些什么,探探秦川的心思,可还没等他说话,秦川却先开口了。 “老李,你去问问那几个年轻人,看看他们遇到了什么难处?看咱们是不是能帮上他们。” 李明方大有深意地看了秦川一眼,迟疑了一下,可还是起身过去询问。 另一桌的两个商人模样的人早已走了,楼上只剩下秦川和年轻人的两桌。 李明方突兀过来询问,那几个年轻人开始有些愕然,在李明方说明来意后,几个带着陕西豫西一带口音的年轻人才长吁短叹地把原委告诉了李明方。 两桌离得不远,他们的谈话秦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这八个人中,名叫周大经、李儒名、王西平的三人是豫西陕县人,刘维法、张靖规、张靖方、贺汝槐四人是商洛山中商州人,方维峻、丘清河两人是咸阳人。他们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是来投考天津武备学堂的。他们不知道这武备学堂收人是要有各地官府和军中推荐,或者有地方有名望的绅商作保才可以,因为来时没有推荐,本地的绅商更没有人肯为他们几个外地人作保,几人被武备学堂拒之门外。 这几个年轻人无奈之下正准备回家,李明方这一问,让这些年轻人顿时又来了希望,纷纷把热切希翼的目光投向秦川。 天津武备学堂就是北洋武备学堂,这是中国第一所陆军学堂,是光绪十一年正月,由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仿照西洋军事学院创立的。 天津武备学堂以在德国学习过军事的旗人荫昌任总办,道员杨宗濂为监督,聘任德国退役军官为教官。开始时,学员从淮军各营挑选精健聪颖、略通文义弁兵百余名入学堂习武事,学制初期为一年。光绪十六年又增设铁路科,学制也改为三年。李鸿章对这个北洋武备学堂极为重视,经常亲自参加学员学习考核。 秦川在租界时就打听过北洋武备学堂的事情,早就在打它的注意,一直在寻思着怎么送些自己的人进去呢。 更何况,还有了然道士方才那一番说法。 秦川略一思衬,站起身走到这伙年轻人桌前。 见秦川过来,年轻人也都站起身。 “我叫秦川,是震旦染厂的东家。你们先不要回家,去北洋武备学堂的事我来给你们想办法。” 听说秦川要帮他们想办法入学,几个年轻人忍不住兴奋,不由欢呼起来。周大经是个身材高挑的方脸青年,激动之余还不忘给秦川深施一礼。 “多谢秦掌柜仗义援手,但能如愿以偿,我等必不忘先生大恩大德。” 秦川点点头心道:“这个周大经虽然年纪不大,倒是思虑周到比其他人老成了不少。” 秦川转头问楚云飞:“你愿不愿意也去北洋武备学堂学习?” 楚云飞摇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不去,我听说那个学堂学过的,都要发到各个营头,哪里的都有,我可不想走,只想跟着东家你。” 秦川摇头笑着道:“也不尽然,一般情况下到是你说的这样,不过毕业后你如果不愿进营头当兵,也可以不干回家。听我的,不仅是你,回去咱们在在护厂队里再挑几个识字的年轻人,你们都去。回头我去找你父亲说这事。还有。。。。。。” 秦川用手一划,对周大经等人道:“我看得出你们家境也都不宽裕,这样,你们就先到我的护厂队挂个名,我给你们的工钱,过几天我把你们送进学堂后,那里虽然也有饷钱,可也不多,你们远离家乡,在这天津卫人生地不熟的也都不易,我会每月就按你们在我的护厂队一样给你们一样发工钱,这样你们生活也活泛些。” 不等那些年轻人表态,秦川又转头对李明方道:“老李,你和云飞带着大经他们先回去,要他们先住在咱们厂里,然后咱们再想办法送他们进学堂。” 李明方还想着方才了然的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问秦川。 “东家,去见吴调卿的事。。。。。。” 秦川摇摇手:“你放心,租界我熟悉的很,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第三十章 见到李经方 虽然天津城和英租界相距不远,可秦川在茶楼耽搁的久了,怕让吴调卿久等,和李明方、楚云飞,以及周大经他们那些半大孩子分手后,秦川还是叫了一辆黄包车坐车去租界。 黄包车跑了不远,就上了紧邻租界的马场道,坐在车上的秦川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马场道上的景象很快就让秦川吃了一惊,因为他突然发现,都是土路的马场道上竟然有一段是铺着碎石的路面。 要知道,这个时候就是租界里,也还没有铺上碎石路,之前听小威廉说,租界工部局倒是正在考虑这件事。 秦川问过车夫,才知道这一段碎石路,是由天津海关司英籍德国人徳璀琳自己出钱,把他自家门前的这一段路铺上了碎石。 利顺德饭店坐落在英租界中部的维多利亚大道上,最初是由英国传教士殷森德办的,由小泥屋逐步发展起来。现在已经是一座三层英式,又带有印度风情西式洋楼。这座饭店现在在英租界里不仅是最气派的饭店,也更是最现代的一座饭店,现在里面不仅有电灯、电话,甚至几年前在西方也是才出现的电风扇、电梯,在这座饭店里都有。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美国、加拿大、日本、丹麦等国在没有自己的馆所前,都把领事馆设在这里。 利顺德饭店里的陈设家具都十分考究,座椅都是一色的英国正宗雕花硬木座椅,一架美国产汉密尔顿钢琴放在一楼大厅中央,一个金发西洋女子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罗马尼亚作曲家杨伊万诺维奇的《多瑙河之波》。 悠扬圆润的琴声,在宽敞高大的大厅里优雅地荡漾。 秦川在租界时来过这里一次,那是委托小威廉卖出专利收到钱后,秦川请洋行里的中国买办叶紫其作陪,请小威廉在这里吃过饭。 因为提前预定了,秦川一到利顺德饭店,门童就直接把他领进金碧辉煌的大厅,虽然大厅里的客人还算不上熙熙攘攘,可多数座位上也都坐满了人,绝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剩下的中国人则不是穿绸裹緞、就是西装革履的商人买办,秦川这一身装束和洋行的职员没什么差别,所以进来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门童引着秦川在靠里的预定的座位前停下,吴调卿已经先到了。 吴调卿是一个微胖白净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这个时代国人少见的金丝边眼镜,文文静静的,待人很是平易可亲,给秦川感觉,吴调卿不像是一个叱咤商场的天津卫头号买办,倒像一个后市学堂里的教授、先生。 此刻,吴调卿正坐在座位上,手拿着一份英文报纸在和侧首一个四十来岁,身着绸衫、长着一张圆脸的中国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在低声交谈。 这个时候的报纸版面很小,只有两张四开纸一般大小,而且都是单面印刷,很像是一本薄薄的杂志。 对于秦川如此年轻,吴调卿和那个中年人显然都很有些出乎意料,落座自我介绍后,吴调卿又给秦川介绍一旁的那个青年。 “鸣鸿老弟,这是咱们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大人的公子,李经方,现在我大清出使日本大臣任上,这次回天津来,是为令堂丁忧回籍守制。” 李经方,李鸿章的大公子。 秦川可是早就了解清楚了李鸿章的情况,现在突然见到李经方,不由有些吃惊。 李经方虽然是李鸿章的长子,可却不是李鸿章亲生的儿子,因为李鸿章四十岁时,还没有儿子,所以他的胞弟李昭庆把李经方过继给李鸿章,过继两年后,李鸿章的二儿子李经述才出生。不过,李鸿章很喜欢李经方,虽然有了亲生儿子,可仍以李经方为嗣子,称之为大儿。 光绪八年,李经方考中举人后,李鸿章捐钱给李经方办了一个分省后补道,可李经方并没有去外省候补,而是还留在李鸿章的北洋通商大臣衙门读书潜心科举,同时也随李鸿章襄办外交事宜。 李经方通英语、德语,光绪十二年,为了让李经方多加历练积累资本,李鸿章安排李经方随驻英钦差大臣刘瑞芬赴英,担任参赞。光绪十五年回国参加会试不第。翌年,以候补道任出使日本大臣。 今天他们要商谈借钱的事情,没有外人什么事啊!秦川一时想不出,这吴调卿今天把李经方拉来是要做什么。 虽然一时想不明白,可李经方毕竟是官身,在大清那还是和秦川这样的平头百姓有着高低之别的,虽然心里万分不愿,可秦川还是连忙起身就要给李经方行礼。 李经方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全无寻常官员旁若无人的架势,见秦川要给他行礼,麻利地探身一把拉住秦川。 “秦掌柜,万万不可如此,今日既不是公事,我也没穿那劳什子官服,我在家父那里见过你的震旦牌色布,印染技艺确实高明,在日本见到过日本人和洋人染的色布,都没有你的好,咱大清能有鸣鸿老弟你这样的人才,家父也很是欣慰。今天正赶上吴世叔说起你要办盐厂的事,我就跟着过来了,咱们就是一起聊聊,千万不要如此多礼,以免惊动了别人。” 李经方这话,表面上是客套话,可秦川听得出李经方的话中之意,那就是在提醒秦川他的身份背景。秦川虽然听得出李经方的意思,可并不厌烦,相反,他对这么快就让李鸿章知道了自己很高兴,他可没想到,他的色布竟然能起到这么大作用。 吴调卿也笑着道:“经方说得是,鸣鸿老弟再不可如此。” 吴调卿说完,也伸手拉秦川坐下。 秦川本就不愿行什么礼,被两人一拉也就顺势坐下。 吴调卿喊来侍者,点了煎鹅肝、羊鞍扒、烤牛排、一道煎龙虾,还有一瓶波尔多红酒,这几样都是法国菜,秦川前世可没吃过这些东西,不过就餐礼仪他倒是知道,还是那时准备去德国学习前学校教过的。 第三十一章 恐有祸事 侍者给三人在晶莹剔透的高脚杯里倒上早已醒好的颜色紫红波尔多红酒,吴调卿首先端起酒杯轻声道。 “鸣鸿老弟,这里人多嘴杂,老弟所说之事又是万分紧要,自然需防隔墙有耳。” “你看是否这样,经方精熟英吉利和德意志语,老哥哥不才,对这英吉利语也略知一些,听老弟那账房周先生说,老弟幼时在德意志国生活,深谙德意志语,咱们三人我说英语,老弟虽然熟悉德语,可只听不说,还是说汉语,英语就由经方译成德语,这样咱们三种语言穿插着说,不要说懂一种语言的人听了不知所以,就是能听得懂两种语言的人,恐怕也要一头雾水,最多也就知晓个只言片语凤毛麟角罢了。” 秦川没想到吴调卿会如此小心,可想想也是,自己初入商场,里面的手脚自己都是前世从小说影视剧里得来,说到底,在吴调卿面前自己就是个雏,这里面尔虞我诈的事吴调卿可知之甚多,小心一些总无大错。 秦川点点头道:“一切全凭吴兄安排。” 吴调卿见秦川不反对,举着酒杯道:“鸣鸿老弟年少有为,日后前程远大,今日吴某有幸邀得老弟,实是一件幸事,来经方,咱们为了鸣鸿老弟干了这一杯。” 说完,吴调卿带头喝了一口红酒,秦川和李经方也都浅浅抿了一口,慢慢在嘴里品尝。那种醇香微涩的口感,让秦川感觉很是舒服。 秦川很有酒量,不过他最喜欢喝啤酒,其次是白酒,对这红酒并不感冒,主要是他穿越的那个年代,这红酒好的那是很贵的。关于喝红酒的相关知识,甚至包括他对西餐的认识,都是他准备去德国学习的时候恶补的。 在吴调卿热情相让下,秦川拿起刀叉,开始慢慢切着面前的一小块色泽金黄的牛排。 三人一边斯文地吃着,一边东一句西一句说起秦川的身世以及震旦染厂的事情。只是三人都按照吴调卿的安排,中英德三种语言交错进行。 吴调卿的英语有很浓的上海味,说起来软软的,李经方的英德两种语言都流利的很,译起来毫不费力,秦川说汉语时并不需要李经方翻译,只是吴调卿说英语后,李经方在用德语译给秦川,三人虽然三种语言交叉使用,听起来很别扭,可交谈倒也并不困难。 吴调卿对于秦川的身世问的很是细致,初时秦川还没在意,慢慢就回过味来。李鸿章知道自己,面前又有这李鸿章的儿子李经方,吴调卿本身和李鸿章又是交好,现在这个吴调卿问的如此细致,自己还真要加点小心了。 秦川索性就把自己还在襁褓中就随父母先到南洋,又漂泊到德国,七八岁时又随着父母去了巴西,在巴西遇到了一个精通化学又有些厌世疾俗的普鲁士退役军官,跟其学习化学,闲暇之余,那退役军官又教他学习军事,以至于他现在不仅精通化学,在军事上也有一定造诣。父母不幸去世后,那个普鲁士退役军官也离开了巴西,孑然一身的他只好踏上回乡的旅途,这才一路辗转漂泊万分艰辛地回到大清等等。 关于他的身份履历,秦川早已思虑周详,这个时候可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的护照签证的规矩,买个船票也没人让你拿什么身份证,只要有钱就卖你票,你就可以上船一路无阻。所以,他所说的一切,基本都无可查证。 听了秦川的讲述,吴调卿和李经方不由一阵感叹唏嘘不已。 三人边吃边聊,转眼两杯红酒下肚,吴调卿倒没什么,可李经方的脸色已经微微乏红。 吴调卿给三人斟上多半杯红酒,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柔声轻语地看着秦川说道。 “鸣鸿老弟,听李先生说起你办盐厂的事情,我很想入股,可李先生说你只借钱不愿与人股份,不知这是为何?” 吴调卿一说,李经方也不禁停下手里的刀叉,看着秦川等着他的下文。 秦川心道,看来这吴调卿还是想要入股,这是终于转入正题了。 秦川早已想好了拒绝之辞,长叹一声说道。 “吴兄有所不知,家父在南洋和德国时,几次与人合股经营生意,可每次都让合伙人骗的凄惨无比,以至于家道中落,抑郁而终。家父临终前,万千叮嘱小弟,日后做生意,再不可与人合股经营,小弟也是无奈,只是谨记家父遗言而已。” 一听秦川如此说,吴调卿略微松了口气。 “令尊之痛,着实令人可叹。只是若是别的生意也就罢了,老弟要开这盐厂,那就非同一般了,如果老弟仍是谨遵父命,一意孤行,恐祸不远矣。” 祸不远矣! 秦川心里暗哼了一声,老子倒要看看,这祸怎么就不远矣。 见秦川不做声,只是自顾自拨弄着手中的高脚杯,吴调卿也不恼,微微一笑。 “老弟涉世日浅,许多事情还不知晓,你听我跟你细细分说分说。” 秦川心道,这可是上千万两银子的赚头,说白了还是想分老子碗里的一杯羹,怕老子不愿,又拉来这李鸿章的儿子不说,还先抬出了李鸿章,不外就是想让老子低头让步罢了,我倒看看你怎么分说,难不成你能真说的天花乱坠,把老子忽悠晕了,让老子把揣到兜里的银子再掏出来给你? 吴调卿向前探探身子,放低了声音。 “我听李先生大致说了你的办法,老弟经商的本事还真让为兄大为折服,这些手段一出,那些得了老弟好处的盐场盐业大使、大盐商、运商、岸商莫不会欢欣鼓舞,就是长芦盐运使胡燏棻也会高兴。其一,以老弟的手笔,断不会少了这盐运使的好处;其二,因为老弟从盐场收购粒盐也要再课税,盐运使衙门凭空多收了一部分盐课,上缴到户部自然就是政绩卓著。有这两条,盐运使也不会为难老弟你。” 听了吴调卿这话,秦川不又抬起头看着吴调卿。心道,有这些难道还不够?老子还会惹上什么祸事? 吴调卿摇摇头仿佛看穿秦川的心是一般:“老弟,仅仅这些,那可是远远不够啊。。。。。。” 第三十二章 要骗海龟 吴调卿眯着一双本就不大的细眼,看着秦川道:“不知老弟想过没有,这些得了老弟好处的人,自然无话可说,可那些没有到这好处的人会怎样?” 吴调卿这话让秦川不明白了,没得到老子好处的人自然也跟老子办这盐厂没什么关系啊? 吴调卿轻轻抿了口高脚杯里紫红色的酒液,一双细小的眼睛精光熠熠地盯视着秦川。 “这没得到老弟好处的,不仅是大有人在,这些人的分量也重得多。” “比如,老弟不可能把长芦八个盐厂的盐都收购了吧?就是老弟盐厂的产量再大,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把这些盐场的盐都包了。老弟初期购盐,在这些盐场里一定会有多有少,卖给老弟盐少的,得到的好处自然就少,没得到的就更不用说了,眼看着别人大把揣银子,怎能不眼红?” “那些大盐商,老弟更不可能一一打点,没打点到的,他们又怎能不眼红?” “那些岸商、运商,即便是都能从老弟盐厂购到盐,恐怕也会有多有少,少的自然就赚的银子要少,他们又怎么不会眼红?” “还有,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就从没断绝过贩私盐的,老弟的盐厂难道就是铁板一块?流不出一丁点精盐?就算是老弟门户把得紧,可老弟你怎能管得住那些岸商、运商,保不准就有人为利所趋,犯下案子。那时候,眼红者群起而攻之,老弟何安?” “那些大盐商许多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一个小小的长芦盐运使可是罩不住老弟的。” “再者,不用为兄说,想必老弟也是清楚的,长芦盐一向供着直隶、山、陕和东北关外以及口外大半个蒙古,这里有多少人?” “民以食为天,是人就要吃盐,老弟这生意大的不得了,为兄估摸,老弟这盐厂每年进项不会少于这个数。” 吴调卿说着,伸出一根手指。然后又用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万字。 “如此大的巨利,不要说那些盐商会眼红,就是那些贪官酷吏也都会眼红,就是朝廷恐怕。。。。。。” 吴调卿嘿嘿干笑了几声,看着额上以现出细汗的秦川。 “明朝的沈万三,想必老弟应该知道,他可就是因财起祸的例子。” 吴调卿一番话,让秦川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吴调卿微胖的圆脸上那双精光熠熠的小眼睛,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秦川的表情,秦川的表情变化虽然极为细微,可却逃不过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唐调卿的两道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见自己的话让秦川感到震惊不已,吴调卿心中不由暗暗高兴,心道:“这年轻人不仅精于洋务,甚至还能做出洋人也做不出的东西,而且商业眼光又极为出色,这样的人才虽不敢说旷古未有,可至少这样的奇才在大清是凤毛麟角,假以时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这样的奇才谁要是放在眼前不紧紧抓住,日后肠子都会悔青了。唯一的不足,就是这个年轻人还不够老道。可这也正给了自己抓住他的机会。” 吴调卿虽然心中如此所想,可脸上还是挂着一幅深为秦川鲁莽所担忧的表情。 吴调卿决定再加一把火,微微叹息一声:“还有一事,鸣鸿老弟恐怕也没有想到。” 见秦川眼中又有一丝忧虑闪过,吴调卿微微摇头道。 “鸣鸿老弟可听说过,海河东岸掣盐厅盐坨堆放如山?” 什么掣盐厅?秦川可是从没听说过这个名称,不过,从字面理解,秦川觉得这应该也是一个管理盐务的衙门。 不用秦川回答,吴调卿已经从秦川的表情里看出,秦川根本就没想到这掣盐厅的事情。 吴调卿端起高脚杯浅浅抿了一口,在嘴里咂摸着滋味,心里愈发得意。 吴调卿放下杯子,轻声对秦川说道:“盐商从各盐场购盐后,要先把盐运到海河东岸的掣盐厅查验,谓之称掣。在等待称掣和称掣完毕等待运往销售地区时,这些盐都要在掣盐厅堆放存储,绝对不得它移。” “堆放地方法是,以芦席或者麻袋,将盐打包,每包为一引,每引三百斤,九引为一堆,每堆谓之一埠,十埠谓之一垛,成排成行,谓之盐坨。盐坨有新旧之分,中间以石碑为界,石碑以南为旧坨,堆储未曾称掣的生盐;石碑以北为新坨,堆储称掣完毕等待运销的熟盐。这就是所谓的两坨制。如今海河东岸南起季家楼,北至掣盐厅,到处都堆满了盐坨。” “在掣盐厅存盐,一个是要自己购买场地,另一个就是租借。” “张焘在《津门杂记》里说这掣盐厅堆放的盐坨:盐包累累如山,呼曰盐码,占地数里,一望无际。《津门百咏》里更说这盐坨:堆积如山傍海河,河东数里尽盐坨。可见盐坨数量之多。据为兄所知,就现在在这掣盐厅堆放的生盐,就不下五十万包。” 吴调卿看着脸上已经多少有些变色的秦川道:“这称掣盐的时间可长可短,有的虽然早就交钱购盐办完了一切手续,可这掣盐厅的人就是迟迟不给办理称掣,那里等待称掣的盐坨,时间长的有堆放一年的,短的也要一两个月,就这样,盐商还要花费大笔银子疏通。” “鸣鸿你想,那些盐商就算是从你那里购到盐,再要运到掣盐厅等待称掣,这一来二去最快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运商、引商们并不都是豪富,更比不得那些大盐商,他们多数人的资金都不是很大,要是都在掣盐厅那里压住,他们哪里还周转的开,你的精盐就是销路再好,也得都积压在厂里的仓库中。” 秦川还真不知道这盐销往各地前,还要经过这么一道繁杂拖沓至极的手续,如果真是吴调卿所说这样,那还真是个大问题,这盐的水还真他奶奶的深。 可秦川又一想,那也不对啊,这盐压在掣盐厅等待称掣,要是迟迟运不出去,那各地老百姓的食盐那不就断了流了,没盐吃那还不闹事? 可是,不要说现在,就是在后世,不管在书上还是在影视剧里,他可从没听说那里的百姓没盐吃闹事的。 这吴调卿和李经方莫不是和起伙来,组团来骗我这个“海龟”不成? 第三十三章 还有人惦记 秦川还真不知道这盐销往各地前,还要经过这么一道繁杂拖沓至极的手续,如果真是吴调卿所说这样,那还真是个大问题,这盐的水还真他奶奶的深。 可秦川又一想,那也不对啊,这盐压在掣盐厅等待称掣,要是迟迟运不出去,那各地老百姓的食盐那不就断了流了,没盐吃那还不闹事? 可是,不要说现在,就是在后世,不管书上还是影视剧里,他可从没听说那里的百姓没盐吃闹事的。 这吴调卿和李经方莫不是和起伙来,组团来骗我这个“海龟”不成? 见秦川疑惑,一直只是帮助两人来往翻译没有表达自己意思的李经方,和吴调卿交换了一下眼神笑了笑说道。 “鸣鸿久在海外,对我大清盐纲还不清楚。” 秦川心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个李经方虽然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这心思也是精明的很,老子还没说话,他就和这吴调卿一样似乎就看出老子心中所想。” 秦川转脸看着李经方:“还请李大人解惑。” 李经方连忙摆手:“鸣鸿再不要一口一个李大人,我深佩鸣鸿大才,咱们各论各的,日后我们就兄弟相称,鸣鸿叫我经方兄即可。” 李经方接着方才话头又道:“不仅是我大清,历朝历代都怕盐商贩盐不及,误了各地百姓吃盐影响生计,所以各州府都有平准仓,平时存储官盐,一旦哪里吃盐出了问题,官府都要打开平准仓放盐给各地商户出售。所以,即便盐商们一年不向某一地区运送食盐,那里也不会因缺盐导致老百姓没盐吃,只不过盐价可能略高些,再有就是国库收上来的盐税少些罢了。况且,历朝历代就没有哪个朝代能杜绝私盐的,私盐贩子也会借机大肆贩运私盐。” 听了吴调卿和李经方一说这些道道,秦川差不多都快翻白眼晕过去了,自己还是太急躁,做事思虑不周,这些环节不打通,他的盐厂只要有人作梗,那还真开不下去了。 看起来,盐这汪水,可是深得很那! 吴调卿接着李经方的话道:“说道私盐,鸣鸿还有一事可虑。” “虽然鸣鸿可以在你的盐厂把好关口,没有盐引手续绝不卖盐给私盐贩子,可鸣鸿不能保证那些岸商运商们没有人高价把你的精盐转手卖给他们,这走私食盐,历朝都是大罪,不要说是否真有此事,就是那个人心怀不轨做些手脚在里面,鸣鸿的盐厂关门关门都是轻的。” 奶奶的,老子这是还真是想得简单了,看起来今天还真来对了。 不过,如此说来,今天自己这是让这吴调卿给吃定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去让这吴调卿大吃特吃。。。。。。 秦川虽然心中暗暗叫苦,可脸上还极力保持着平淡,略一思索,看着吴调卿强笑着说道。 “吴兄教诲,让鸣鸿茅塞顿开,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张罗着盐厂的事情,我自己开不开这盐厂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件事已经说出口,总要硬着头皮走下去,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罢了。如果吴兄能有办法教我,鸣鸿断不敢忘了吴兄的好处。” 见秦川松口,吴调卿终于放下心来。端起酒杯。 “鸣鸿聪慧,日后必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来,咱们先干了这酒再说不迟。” 吴调卿说完满脸笑意地深深喝下一大口,含在在嘴里惬意地慢慢品尝这其中滋味。 李经方只是不动声色地浅饮一小口就放下杯子,秦川心中窝火,虽然他也想极力掩饰,可知道再怎么掩饰也瞒不过吴调卿那一双精明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小眼睛。索性就装傻充愣,举起酒杯,恨恨地将满满一大杯红酒一饮而尽,一副好像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下口咬老子的样子。 吴调卿笑了笑,放下手中那晶莹剔透四壁还挂着红色酒液的高脚杯,开口道。 “鸣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我出八十万鹰洋,就要你一成股份。” 吴调卿这话差点把秦川脸都气绿了,奶奶的,你算得比比老子自己都清,难道不知道这一成股份一年就要有一百六七十万的红利,出八十万要一成,这话怎么就能说出口。 吴调卿看着似乎有些气急败坏的秦川道:“鸣鸿老弟,你听我把话说完。” “这一成股份,八十万是少了些。” 秦川心道,何止是少了些,这简直就是明抢啊。 “不过,这一成股份并不全是我的,我吴调卿只要半成。。。。。。” 第三十四章 意外之喜 吴调卿这话不由让秦川愕然,心道:“这吴调卿费了这般力气说动了自己,怎么又只要半成,莫非他现在就想转手卖另半成股份,马上他的八十万都赚回来?” 吴调卿看了李经方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秦川道:“鸣鸿我拿半成,剩下半成是给经方的。” 李经方可是李鸿章的儿子,李鸿章的抢救室李经方的钱,那李鸿章现在可是身居高位,在大清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每年部属报效的银子那还会少,他也会缺钱? 就在秦川发愣时,李经方抬头看着秦川有些歉然地说道:“鸣鸿,实话说吧,我们父子俸禄虽是不多,可家人生计倒也够的。” 李经方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道:“只是家父虽然贵为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可薪俸有限,又这一大摊子,不仅部属幕僚甚众,还有那么多淮军故旧需要多加照拂,再加上北洋事务繁多,且皆是事关我大清江山社稷的重事要务,为了免于京中各部掣肘,也少不得上下打点。家父一生为官清廉自律,虽每年经手银钱数目巨大,可从不敢有负皇上天恩。所以,许多银钱都是私人支出,这一来二去,手中难免就有些拮据。。。。。。” 李经方看了秦川一眼,脸上挂着愁容叹息着说道。 “家父事务繁重,可谓日理万机,根本无暇他顾,家中财务尽皆交由为兄之手,可为兄对这经济之道也生涩的很,全仗吴世叔多有帮衬。。。。。。” 李经方所说,秦川根本不信。 虽然秦川心中对李鸿章评价不差,可说李鸿章不贪腐,他可万万不信。 秦川记得穿越前看过一篇资料,甲午后,朝中有人大肆攻讦李鸿章,其中有一篇奏折弹劾李鸿章家中成员贪腐数千万,李鸿章在奏对中就说过,他及家族成员虽略有资产,可数额绝无弹劾奏章中所说的巨大,有些资产比如股份和产业多是替别人代为保管。 有谁会置有资产,却不管不问,放心交给别人去经营管理?至少秦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官员本人不索贿受贿,可通过子女收受贿赂,甚至子女借助其身份参与利益经营的那可是大有人在,两世为人的秦川更加清楚这其中的手脚。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秦川脸上却早已挂上一层深深感佩的神情。 拱拱手道:“想不到李中堂如此身份尊贵,却也有这银钱上的诸多难处,秦某感喟万分。经方兄如此,皆是为中堂大人纾困之举,兄弟怎敢不应,一切就依了吴兄。” 办妥了这件事,吴调卿心中畅快,不过他也自然不会让秦川以为他吴调卿仗势欺人心中记恨,这是他在商场打滚多年的心得,自己得利,也总要让付出的人有所得,心中舒畅才是。 吴调卿含笑道:“鸣鸿爽快,看来为兄能得偿所愿还是沾了中堂大人的光。不过,为兄也不会平白就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为兄也要为鸣鸿老弟做几件事情。” 正在还为那一成股份肉痛的秦川,听了吴调卿的话,不由心里一喜。 吴调卿能做几件事那是最好,就比如这盐厂粒盐来源中间的这些道道,要是吴调卿能帮助化解,那可就太好了,也不枉自己出了那么大血。 吴调卿掰着手指慢条斯理地道:“一是,咱这精盐厂不能再挂靠在长芦盐场燕风声那里,咱这精盐厂要直接到北洋通商衙门备案,盐税不变不减就直接交到通商大臣行辕,以免受制于人;二是,凡是在咱们这精盐厂购买的精盐,盐商们可以不再运到掣盐厅进行称掣,就让长芦盐运使衙门在咱这盐厂进行称掣;这三吗。。。。。。” 吴调卿乐呵呵地对秦川道:“朝鲜、东洋、南洋甚至东印度公司这些地方咱们也不要放过,销路就由为兄来找,要是做好了,一年再增加个千八百万的收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鸣鸿给盐商的哪些好处,可也要按数给我呦。” 前两条那是没什么说的,秦川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在长芦盐场挂靠,而改到北洋通商大臣衙门备案,这是再好不过,这盐厂明里可是有着吴调卿的股份,李鸿章的那半成虽不能示人,可北洋通商大臣衙门的那些官员哪个眼里能揉沙子?有了这层关系,这精盐厂只要不是摊上谋逆大罪,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过不去。 再说让盐商们购完盐,不用到盐官厅去称掣,这可给盐商和他的盐厂都省却很多麻烦,银钱周转的快,购盐量自然也就多了,赚的钱那也会水涨船高,这对盐厂和盐商都是两利,哪个会不高兴。 至于吴调卿主动提出开拓海外市场,这件事秦川还真没想到,能增加市场容量,那可是大好事,如果做得好,那一年下来可就不是净赚一千五六百万的事了,就是做到三千万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不仅能把给吴调卿和李经方的那一成股份分红的损失拿回来,还要多很多,这又何乐而不为。 就算是把这一部分原本让给盐商、运商的利给了他吴调卿,那对他秦川可没有任何损失,就是这吴调卿多得些,那也是应该的。 吴调卿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这四吗。。。。。。” 第三十五章 还是被算计了 吴调卿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鸣鸿老弟大才,精于洋务,正是我大清少有的干才,不应就此埋没于市井,应该捐个候补职缺,以便日后搏个出身,也好为皇上和咱大清万千子民多尽一份力。” 吴调卿看了李经方一眼又道:“所有这些,都不用鸣鸿费心,都由我和经方来为老弟做了,就是捐官的银子,也都有为兄来出。” 吴调卿说到捐官,不由让秦川心里一震。 捐官的事情,可正是秦川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的,只是他现在还没能腾出手来做这件事情,要是有吴调卿和李经方来替他运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小事一桩。 吴调卿说得这几件事,都说到秦川的心里,秦川哪能不高兴,要不是还要把持些,秦川早就会高兴的蹦起来。 吴调卿能为他做了这些事情,这可是秦川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果吴调卿先说出这些好处,不要说吴调卿只要一成股份,就是吴调卿向他两成,秦川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有钱大家赚,这句话可是至理名言那。 秦川心里想着,看起来,这吴调卿还是很懂得生意场上的规矩的,虽然盐厂利大的惊人,可他也赚个几百万的银子就缩手,这样的人,自己还真得用心笼络些才好。 不过,这样一来,这李经方所拿的那半成股份,可就显得少了。 秦川强忍住心中兴奋,拱手道:“吴兄思虑周全,小弟万分感佩,一切就烦劳吴兄、李兄代为周旋。所需银钱,自然不会让吴兄破费,还是应该小弟来做,需要多少,吴兄尽管开口。事后,小弟自然还有好处笑纳。” 吴调卿连连摇手道:“为兄说了,这些都不用鸣鸿挂怀,至于好处更不要再说,为兄已经占尽了便宜。” “只是。。。。。。” 吴调卿顿了顿,看着秦川意味深长地说道:“鸣鸿老弟,这一嘛,长芦盐运使衙门的事情,还有这捐官的事情,为兄可帮不上多少,这些事情主要还得经方来做。再则,李中堂那里花销甚大,接济部属和京中各个衙门上下打点,这那一样都少不得,这半成股份红利所得也是杯水车薪,只是救救急罢了,只是苦了经方,你看。。。。。。” 吴调卿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这些事情都要李经方回去来办,这李经方的好处还得再有些,你秦川得拿出个章程来。 吴调卿的意思,秦川如何不明白,既然是求人的事,总要有所付出,更何况这李经方背后,还有现在大清炙手可热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呢,看来这血还得多出些。 想到这,秦川在心里一咬牙,爽快地对李经方说道。 “中堂一心忙于国事,这些事情怎能让中堂分心,经方兄请宽心,除了这盐厂半成红利每年底分文不少,鸣鸿到时还会另有报效,以解经方兄之忧。也算小弟为中堂大人分些忧,尽些绵薄之力,你看这样如何?” 秦川说到这,心道,索性老子就再爽快些,彻底把这个李经方拉住。不,确切地说,是通过这个李经方来把自己和李鸿章牵连在一起。 “经方兄,每年年底,鸣鸿就拿出半成干股的红利,如何?” 又是一百多万的银子到手,就是李经方也有些把持不住,脸上早挂着盈盈笑意,只是还是连连摇手。 “鸣鸿修要再说,肯割爱让出半成股份,为兄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再要什么干股,实在不好再让鸣鸿破费。” 吴调卿和秦川都知道,李经方此话只是题中应有之意,哪里会当真。 吴调卿见状,笑了笑弯腰从餐桌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牛皮包,打开后取出几张写好的文书递给秦川。 “鸣鸿,经方还有差事要忙,你既然答应了,咱们今天就把这一成盐厂股份的文书签了,你看如何。” 吴调卿说着,又从皮包里取出一个小铜盒和两张银票。 “鸣鸿,这是那八十万本金,你且收好。” 吴调卿递过来的文书,就是关于他和李经方各占有半成盐厂股份的文件,上面已经签好了秦川、吴调卿、李经方的名字。那八十万,则是两张汇丰银行开具的四十万一张的鹰洋本票。 秦川心道:“这吴调卿是算准了老子一定会答应,不仅把钱准备好了,就是文书都备齐了。” 至于那八十万钱款,虽然吴调卿开具了两张四十万的本票,可打死秦川,他都不会相信这里面有李经方拿的四十万。不过,这钱到底是谁出的,对于秦川并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是钱就行,他可不会管是吴调卿出的,还是李经方真的会拿出这四十万来,反正这鹰洋长得都一样,放在一起没人能分出那块姓吴那块姓李。 秦川收好那八十万本票,一边的吴调卿早打开了那个小铜盒,盒里盛满红艳艳的朱砂。 秦川再不犹豫,当下和吴调卿、李经方两人一起在几份文书上按上指纹画押,三人各自把属于自己的文书收好。 一切办好,吴调卿早已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端起酒杯。 “经方、鸣鸿,今日一聚实是畅快,来,咱们满饮此杯,就庆贺咱们的盐厂大吉大利,财源滚滚。” 盐厂的股份问题算是和吴调卿谈妥,只是秦川心里总还有一种被吴调卿算计的感觉,多少有些不甘心,总想着怎么也算计这吴调卿和李经方一次,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忽然一个念头在秦川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大清盐法是针对食盐的,现在国人只知道盐的一个用途,那就是吃。可他要制碱,那可是是工业用盐,工业用盐完全不在盐法范围之内,他工业用盐如果不缴盐课,那可就省了一大笔费用,制碱的成本降下来,那肥皂的成本自然也就降下来了,这可又是一笔大财啊。 秦川想到这,不由两眼放光,忙对吴调卿和李经方道:“两位兄长,盐厂的事就这么定了,只是除了盐厂,我还想再办个制皂厂。” 肥皂在这个时候还属于奢侈品,并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那可是五块鹰洋一小块的,甚至许多乡下人还根本不知道肥皂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对于吴调卿和李经方来说,那可太普通了,他们现在每天就在用这肥皂洗漱。 只是,这两人听说秦川还要办制皂厂,都有些不以为然。 吴调卿摸着下巴看着秦川道:“鸣鸿,这肥皂虽然是好东西,可咱大清没有多少人用得起啊,这销不出去的东西再好,它也不会赚钱啊?” 第三十六章 设下香饵 秦川清楚吴调卿和李经方两人的心思,摇手道:“吴兄,李兄,现在肥皂这个价格普通百姓是买不起,那是因为制皂需要用烧碱,一个是洋人制碱的工艺落后,制碱成本本身就高,再有就是这肥皂现在都是从欧美运来的,加上这运费,售价是肯定下不来的。”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制碱,而且不仅我制出的烧碱要比洋人的更纯净,成本也还会比洋人低得多,这样用烧碱进行皂化制作肥皂,成本就会大幅降低,我估计我可以把肥皂的成本降到一百文一块左右。两位兄长你们说,如果这肥皂卖二百到三五百文一块,而且还要比洋人的肥皂质量更好,花样更多,咱大清会不会有人买?” “当然会有。”吴调卿和李经方两人几乎一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两人声音过大,引得邻桌一对洋人夫妇有些不悦地看过来。 兴奋的吴调卿忙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热辣辣目光道:“鸣鸿,你真有办法用一百文就能做出不输于洋人的肥皂?真要是卖五百文,那可不仅仅是咱大清很多人都买得起,就是东洋的日本人、朝鲜人,还有南洋都能买得起,而且还一定会比洋人的肥皂卖得好。” 秦川肯定地点头:“就是这样。” 秦川心想,这件事能否成功,还得看自己下的本钱是否足够,这还得出些血,而且还得是大出血。 秦川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道:“只不过有件事情能否成,这还得需要两位兄长帮忙,如果事成,这制皂厂我不用两位兄长出一文钱,就白送你们每人半成干股。” 如果秦川能把肥皂的零售价降到200文,吴调卿保守估计,就只在国内每年销售上亿块都有可能,何况就这样的价钱!他这个了解国外行情的汇丰银行首席买办心里可是有数。秦川的肥皂以500文的售价,就是在日本、南洋、甚至再远一些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控制的地区,都会有很好的销路。不要说这肥皂按秦川所说有几百文的利润,就是每块利润有100文,那可又是上千万的大买卖,秦川要送股份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只是这么大的数额的银子,秦川要白送他们,秦川要他们帮忙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老于世故的吴调卿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小心地问秦川:“鸣鸿,你是要我们帮什么忙?” “这件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有些难。”秦川故意买了个关子。 李经方也算明白这制皂厂的出息巨大,虽然几百万的银子他也见过,可这秦川一张口就要让利一二百万给他们,而且还不要他们一文钱,这如何能让他不动心。 “鸣鸿,你就快说吧,要我们帮什么忙,只要不是有违大清律例的事情,咱们什么事情都好办。” 秦川看看把两人的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卖关子,把他想要把制皂的工业用盐要和食用盐区别对待的想法和两人说了。 当然秦川自然不会忘了,把他的如此想法和推进洋务,以及发展民族工业联系到一起,最后秦川还强调,他的这些工厂上缴的税赋,会让直隶交给国库的数额大增。 吴调卿和李经方思虑了半晌,互相看了看,半晌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吴调卿开口。 “经方,鸣鸿说的这事情,我看多半能成,不过这件事情还得我们向中堂陈述清楚,由他出面上折子才行。” 李经方点点头对秦川道:“鸣鸿,这件事情现在不能答应你,一会我们回去还要向家父陈说,能不能行还要看家父的态度。” 这么大的事情,不经过李鸿章出面,仅靠吴调卿和李经方是绝对不成的,这一点秦川如何不知道。 秦川道:“那我就等着两位兄长的好消息了。” 秦川端起酒杯:“来,吴兄、李兄,此事鸣鸿就静候佳音了。” 神情已经有些亢奋的吴调卿、李经方两人,附和着举杯正要喝酒,就在这时,远远地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惊呼一声,大步向秦川奔来。 秦川这时也看清,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会要去拜访的瑞记洋行经理小威廉。 小威廉年纪三十多岁,身材瘦削,个子却很高,最少有一米八五,灰色的瞳仁闪着兴奋的光彩,离着秦川还有十几步,就用流利的汉语打起招呼。 “秦,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这么久也不来看我。你的色布太成功了,现在整个天津卫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出名了,很快就会发大财的。” 小威廉和多数相对沉稳的德国人不同,他性格十分开朗,这次见到秦川,他也是真的很高兴,这才东一句西一句第说个不停。 秦川忙笑着站起身:“哦,威廉,我正准备一会就去洋行找你,不巧在这里遇到你。” 小威廉来到近前,张开双臂就给了秦川一个狠狠地熊抱。 秦川很喜欢小威廉的性格,小威廉不仅性情开朗,为人也很热心,他开染厂以及和巴斯夫公司的事情都多亏了他帮忙,秦川从心里很感激他。 松开秦川,小威廉看到吴调卿和李经述,他不认得李经述,可和吴调卿不仅认识,还很熟悉。 不等小威廉开口,吴调卿已经起身笑着道:“哦,见到你很高兴,威廉先生。” 小威廉笑着调侃吴调卿:“吴先生,你是天津卫洋行里所有华买办中最精明的人,不过可不许打秦的注意,他可是我的老客户。” 吴调卿笑着道:“哪里哪里,威廉先生取笑了,我很喜欢鸣鸿染的色布,正向他请教色布的事情。鸣鸿和你的瑞记洋行有渊源,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哪里敢和你抢生意。” 小威廉看到一旁的李经方,笑着问吴调卿:“这位先生是。。。。。。” 吴调卿忙道:“这是我的一位世侄,今天也是偶然遇见。” 李经方没有起身,只是对小威廉略一点头。 在庚子事变前,一般外国商人们并不很跋扈,不要说李经方这样的官员,就是普通百姓也并不怕外国人。 小威廉并没有在意李经方不冷不热的态度,依旧是满脸笑意地对秦川说着。 “秦,高林洋行的老板高林,今天在这里搞了一个酒会,邀请的客人主要是在天津的德国人,叶也来了,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上去。你和巴斯夫的事,还有你那质量上乘的色布,他们都知道了,都说你是第二个高林,我的同胞都很想见见你。而且,上面还有你喜欢的最纯正的德国皮尔森啤酒,都是高林刚刚从欧洲带回来的。” 秦川本来是想见过吴调卿就去找小威廉商谈购买盐厂、制碱及制造肥皂,还有烟厂和办报设备的事情,设备清单和银票他都带在身上,如果今天不和小威廉谈妥,明天再找小威廉那可就要耽误他的事情了。现在不仅是染厂的事情,他还要张罗选址、设计厂房、找工人,还有办报的人员、报馆的选址等等一大堆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呢,他现在恨不得会分身术,一个人当两个人来用。 秦川清楚,这些德国人一喝起啤酒来,不喝个昏天黑地是绝不会罢休的,如果等小威廉喝完了酒回到他的洋行再谈,那今天就谈不成了。好在叶紫其在上面,先当着叶紫其的面和小威廉谈好,也免得他忘了。 想到这,秦川只好苦笑着答应了小威廉,何况他也真想喝上几口啤酒解解馋,现在天津卫包括租界里都没有啤酒买,德国人喝的啤酒都是从国内运来的。 秦川目光转向吴调卿和李经方,吴调卿笑着道:“鸣鸿,今天咱们就聊到这里吧。为了联络方便,我看你在染厂里也装个德律风,有事情我们也好及时联系。” 吴调卿所说的德律风,就是电话。 秦川点头答应,吴调卿和小威廉打了招呼,掏出几块鹰洋仍在餐桌上,拉着李经方起身走了。 第三十七章 好客的高林 二楼的凯旋厅,是一个足有二百来坪的大厅,这里的装饰已经不能仅仅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这里里的装饰即显得古朴典雅,又让人感觉美轮美奂,华而不俗、奢而不媚,在正中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的一盏巨大的金色枝形水晶吊灯的辉光照耀下,大厅里不管是人还是各式精美的物品家具,甚至墙壁上,都笼罩着在一层淡淡的金色中。 此时,凯旋厅的酒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差不多有四五十个男男女女或老或少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洋人们聚集在大厅里,这些人三一群两一伙,都端着盛满金黄色啤酒的大号高脚杯,或站或坐地互相交谈着,谈的高兴的洋人们,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这里的气氛可要比楼下热闹的多。 最让秦川感到惊讶的,是人群里有一个正在大口喝着啤酒金发碧眼的一个地地道道的洋人,但他却穿着一套标准的大清官四品官服。 秦川看了一圈,在大厅里他只看到四个黄皮肤的中国人,一个是穿着藏青色马褂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和另一个个子稍矮一身西装的中国人一边交谈,一边小口抿着啤酒。另一个是瑞记洋行的叶紫其,则正和一个穿着西装梳着辫子的肥胖男人在大声说笑。 一进大厅,秦川的眼睛就不由一亮,大厅里这些西装革履的洋人们中,有许多人的衬衫都白的亮眼,秦川看得出这都是用的震旦牌色布缝制的,能把白布漂洗成闪着荧光的雪白,只有使用了他多了一道工序且使用了荧光增白剂染整出来的色布,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再仔细看,甚至一些人身上色泽鲜亮的西装,也都是使用的他的染厂的色布。 小威廉和秦川一进来,就有一个身材不高可却很壮实,流着两撇浓黑漂亮八字胡的洋人一边欢快地笑着,一边端着酒杯大步迎了上来。 “哦,我亲爱的威廉,快告诉我,你给我们带来了那位尊贵的朋友?” 小威廉耸耸肩,得意地笑着道:“高林,我带来的这位朋友,绝对是你最愿意见到的。” “哦?威廉,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位贵客?” 高林一边故作焦急地催促小威廉,一边礼貌地冲秦川微微一点头。 小威廉对秦川道:“秦,这就是今天这里的主人,慷慨好客的高林洋行经理高林。” 高林的大名,秦川可是在租界时就听说过,再加上上次李明方向他讲过高林发迹的事情。秦川对这个小船主出身,能断然留在中国并很快发家的高林很有好感。秦川认为,这个高林绝对是胆识、眼光都很敏锐的人。 小威廉继续介绍着:“高林,这位就是原先在我的瑞记洋行做过事,现在是名声响亮的震旦染厂的老板,秦川。” 小威廉首先强调秦川早先在他的洋行做过事,显见小威廉很以这件事为荣。 “哦!” 高林夸张地张大嘴,麻利地把手中酒杯放到一旁侍者端着的托盘上,猛然张开双臂。 “哦,我亲爱的秦,真想不到你竟然这样年轻,你的色布染的太妙了,你是中国人中最聪明的人,你一定会发大财的。” 高林说完,上来就是一个熊抱,秦川能感觉出高林的双臂很有力量。 小威廉一报出秦川的名字,大厅里正在交谈的人群中,立刻发出了女人们低低的惊呼声。 让众人感到有些惊讶的,并不是因为秦川是震旦牌色布的主人,而是因为秦川的年纪。在这些洋人的眼中,秦川应该最少也是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中年人。 高林松开秦川,伸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中拿起两只盛着琥珀色酒液的杯子,递给秦川和小威廉,高林又拿起他自己的杯子。 “秦,威廉斯说你幼时在我们德意志生活过,这让我很荣幸,真心欢迎你来到这里,来,我亲爱的秦,让我们为从今以后成为朋友,共同干一杯。” 秦川进门后连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热情的高林邀酒,心里不由一阵苦笑。可闻着杯子里那散发着麦芽香气的琥珀色啤酒,心中又不由一阵高兴,他可是有一段日子没碰过这东西了。 秦川举起酒杯和高林碰了杯,就一饮而尽,随着那略带苦涩味道的啤酒流进喉咙,秦川不由惬意地微微眯上了眼睛,咋着嘴巴,满意地享受着这纯正德国啤酒的余香。 秦川穿越前就特喜欢喝啤酒,而且秦川的酒量还特别大。在军校时,他最喜欢夏季室外训练课,歇下来时,操场边上就放着大桶大桶的冰镇啤酒,管够喝,只要不喝多就行。 只不过到了这个世界,秦川就只在小威廉哪里喝过一次啤酒。这倒不是秦川舍不得买,而是现在就是有钱你也买不到啤酒,更不要说正宗的德国啤酒了。 因为现代啤酒就是在德意志发展壮大起来的,现在就是在欧洲,也只是在三百多年前,普鲁士,也就是现在的德意志巴戈利亚大公威廉四世在颁布《啤酒纯净法》后,真正现代意义口味纯正的德国啤酒,才在欧州刚刚兴起普及。 看着秦川惬意享受的样子,高林更加高兴起来。 “哦,秦,你身上还留着我们德意志的痕迹,能这样享受这美妙啤酒滋味的人,只有我们的意志人。” 高林根本不在意他话里的语病,拉住秦川的手臂。 “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客人。” 高林和小威廉两人陪着秦川在大厅里的客人们中间穿梭着,一一给秦川介绍来宾。 第三十八章 冷淡的汉恩 从高林和小威廉的介绍中,秦川知道了这些客人们的情况。 大厅里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在天津的德国商人,德国洋行里的高级职员和天津海关里的德国人,再就是一些欧美的牧师,引起秦川注意的有,英租界商会董事会主席、大清天津海关税务司徳璀琳。 徳璀琳,是一个英籍德国人,也就是那个穿着大清四品官服的洋人。 此外,大厅里还有李鸿章私人副官、天津武备学堂教习汉纳根;天津武备学堂德国工程师包尔;天津武备学堂教习施密特、艾德、奇开芬和弗兰克;美国牧师、京师同文馆教习丁韪良,明恩浦,以及兼着李鸿章私人英文秘书的传教士丁家力,还有利顺德饭店的大股东、英国牧师殷森德, 此外,还有一个不是很修边幅,一头银灰色头发有些杂乱、正独自坐在一边,大口喝着啤酒的大沽港引水员德国人汉恩,引起了秦川的注意,高林介绍说这是他的朋友,是和他一同来到中国的。 秦川虽然第一次见到崔德林,但他早就知道其人。 因为大清朝廷完全没有意识到海关的重要性,甚至至今还有许多朝廷大员认为海关反正收的都是洋人的钱,交给洋人来管也很正常,所以在平定太平天国时,在英法等国的胁迫下,也因为要用海关税抵押还赔款,所以就把海关大权交给了欧洲人把持。好在大清海关司英国人赫德,不仅本人十分廉洁,能力也很高,把一个大清海关管理的井井有条不说,海关税收也从当初的一百多万两,增加到了现在的三千多万两,现在海关税已经是大清最稳定的重要税收来源。 赫德在海关推行的是西方现行海关制度,为了保证海关人员不贪腐,采用的政策,比如崔德林年薪就是8000两银子。现在的海关,可以说是整个大清最和西方接轨、最高效也最廉洁的部门。 由于赫德管理的海关很有成绩,不仅赫德深受朝廷大员和李鸿章信赖,就是这个徳璀琳,现在也是李鸿章身边的红人。 秦川早就听说,这个崔德林十分好赌,还愿意讲排场,租界里的赛马场就是徳璀琳修建的。秦川还听说过一件事,赫德和徳璀琳同时买马,赫德只肯花二十两买了一匹小马,可徳璀琳竟然花了上千两银子买了一匹正宗的赛马。 而那个汉纳根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徳璀琳大女儿的丈夫,这件事秦川还是第一次听说。 四个中国人相貌的人,除了叶紫其,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是新泰兴洋行经理宁星普。不过另一个人则让秦川很惊讶,因为他并不是中国人,而是紫竹林日本松昌洋行的职员、相貌十分和善总是满脸笑意的日本人,名叫石川伍一,对于石川伍一这个名字,秦川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可绞尽脑汁就是想不起来。 最后一个西装中国人,也就是那个和叶紫其谈笑的胖子,则是德商泰来洋行大名鼎鼎的买办王铭槐。 这一圈下来,秦川足足喝了十几杯啤酒,几乎和每个人打招呼时,都会聊起他的色布,都会惊叹他竟然如此年轻。 让秦川多少有些不不爽的是,差不多每一次小威廉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对方,他的色布染的好的原因,那是因为他秦川具有高深的化学知识,在染料方面有许多比欧美学者们还要高明的发明专利的缘故。 按照秦川的意思,他在科技方面的底细,还是要尽量多瞒着一段时间。不过,既然小威廉已经说了,秦川也没有办法,只好顺水推舟假装谦逊着。 好在这个时候科学知识并不普及,对于那些高深的学问就是洋人也没有多少懂的,倒也并没有人追根问底。只是在介绍到包尔和丁家立时,这两个人问的问题稍微专业一些。 小威廉的介绍,更激起了这些人的兴趣,大厅里赞叹声问询声不绝于耳。唯有那个不修边幅,有着一头杂乱银灰色头发的汉恩,好像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于秦川多少有些冷淡。 好不容易转完,趁着高林招呼别的客人的时候,秦川拉着小威廉和叶紫其来到角落。 第三十九章 被人抢先 好不容易转完,趁着高林招呼别的客人的时候,秦川拉着小威廉和叶紫其来到角落。 叶紫其悄悄告诉秦川,这个汉恩和高林一起来中国时,两人的条件差不多,可高林敢想敢做,很快就发了财。而这个汉恩,对于投资经营总是顾虑重重,直到现在还只是在大沽做一个小小的引水员。现在这个汉恩生活虽然算不上潦倒,可也很拮据,他现在很后悔,后悔他当初没有听高林的话和高林合伙经营。 侍者很有眼力,看到三人在角落的一张茶几周围坐下,麻利地端着托盘过来,将三杯斟满啤酒的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又把三人的空杯子收走。 小威廉有些不解:“秦,你的货物还要有十天才能到天津,到时叶会通知你的。” 秦川摇摇手示意小威廉放低声音:“威廉,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那些货物,而是我还要办新厂,有些设备要购进,另外还需要你帮忙。”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是十几张写满德文的纸递给小威廉。 几张购进设备的清单,小威廉只是浏览了一下就递给叶紫其,他拿着秦川申请电解槽法制碱专利的文书,还有秦川申请乌丝灯泡和钢笔的专利文书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激动,若不是秦川示意,小威廉几乎又要呼喊起来。 这个时候的钢笔,只是七八年前才由美国人沃特曼进行改进,但他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的这种钢笔不能自己吸墨水,没有钢笔水时需要卸下钢笔末端,用一个小的滴管滴入墨水。而秦川的发明则是,在钢笔的末端加上一个橡胶吸囊。 其实,在后世的钢笔发展过程中,还有一个过度品种,是活塞式吸纳墨水的钢笔。 “小威廉极力压抑着兴奋的声音:“秦,这又是你的发明?你真了不起,你不应该成为一个商人,你应该成为一个全世界最伟大的发明家。” 秦川没有在意小威廉的恭维,而是直接了当地对小威廉说道:“威廉,我要办一个制盐厂和一个肥皂厂,还有一个卷烟厂,还要再办一个报馆,这些都是这几个工厂需要的设备。你知道,肥皂要想卖得比欧洲人生产的肥皂好,就需要价格低廉,在我们大清,这一点尤为重要。而制皂需要用大量烧碱,现在烧碱的价格你们都清楚,很贵,我的肥皂要想价格低廉,最主要的就是降低烧碱的成本,我的这个发明,就能大幅降低烧碱的生产成本,这两个专利文书还是需要你来帮我在欧美申请,佣金还是老规矩。” 小威廉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想了想问道:“秦,你和巴斯夫有约定,如果出卖专利,要优先卖给他,我是否在申请完专利后和他们打个招呼。” 秦川点点头:“可以,不过这个专利我现在不想马上转让,如果巴斯夫有兴趣,三年后我会优先转让给他?” “三年?为什么要三年?”小威廉有些不解地问。 叶紫其是个文静的中年人,虽然平时不大说话,可是不仅人聪明,做起是来也是滴水不漏。 叶紫其低声笑着提醒小威廉:“威廉,鸣鸿这还不是为了自己多赚些钱。他的盐厂倒还罢了,如果他的肥皂真要是比从欧美运过来的肥皂价钱低很多,你说他会不会大赚特赚?如果多赚几年钱,你认为鸣鸿愿不愿意?最好是鸣鸿能把他的肥皂海外代理权交给咱们。” 叶紫其这么一提醒,小威廉也反应过来,对于自己没转过弯来,还只考虑转让专利的佣金,不由有些尴尬。 小威廉耸耸肩,把瘦长的上半身探向秦川。 “秦,你认为你的肥皂能比欧美运到天津的肥皂价格低多少?” 秦川不假思索地道:“会低五到六成,也可能再多些。” “哦。” 小威廉吃惊地几乎喊出口,不要说低五到六成,就是低四成,这亚洲市场就全会被秦川拿下,如果秦川把海外代理权交给他,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啊。 秦川想了想道:“威廉,你要肥皂的海外代理权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可要交代理费的,我要每年八十万的代理费。” 小威廉和叶紫其交换了一下眼神,小威廉点点头道:“秦,我回去考虑考虑。还有,能不能把这色布的代理权也交给我?” 秦川摇摇头道:“色布不行,因为我的产量不会很高,每年可供海外的不会很多。” “为什么不会很多?难道你不会扩大生产吗?” 秦川苦笑着道:“威廉,我们不讨论那个问题,直说这件事吧,我要的这些设备你要抓紧订购,越早到达天津越好,而且你还要帮我在德国雇佣一些懂电气和机械的工程师、技师,我给的待遇一律比他们在德国的薪水高两倍。而且,如果你有兴趣,那个卷烟厂的海外代理权可以交给你,代理费用咱们再谈。。。。。。” 说到卷烟厂,小威廉道:“哦,秦,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美国人查理已经来到天津,据我所知,他正准备在天津开办一个叫老晋隆的洋行,就准备生产卷烟。” 小威廉的这个消息,倒是让秦川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现在这美国人就把卷烟厂开到天津了,如果真要这样,他可就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了。有些懊恼的秦川思衬了一会,点点头。 “威廉,美国人开就开吧,我想做的事总是要做的,大不了多一个竞争对手罢了。” 知道小威廉对于这卷烟厂没有兴趣,秦川也不再提,而是开始和小威廉讨论起雇佣德国技术人员的细节问题。 得到了秦川的承诺,小威廉已经没心思再在这里喝酒了,和秦川简单商量了一下细节,就和高林匆匆告辞,拉着叶紫其走了。 第四十章 想不想发财 落实了设备的事,秦川也是心里一阵轻松,本想过一会也要回染厂,可转眼看到依旧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的汉恩,秦川心里不由一动,端着酒杯起身向汉恩走去。 “你好,汉恩。” 秦川一边打着招呼,一边一屁股坐到汉恩的对面。 秦川主动过来打招呼,让汉恩很意外,汉恩笑了笑举起酒杯。 “秦先生,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人们为了你的色布赞美,来,秦先生,我们干一杯。” 秦川喝过酒,放下杯子。他知道对于汉恩这样的人需要怎么做。 秦川把背靠在椅背上,看着汉恩的双眼直接了当地说道:“汉恩,想不想发财?” “发财?” 秦川的话,让汉恩一下愣住。 发财,他现在一看见高林就后悔,怎么会不想发财,哪个孙子才不想发财呢。 汉恩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盯视了秦川许久,在确认秦川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后,慢慢坐直身子。 “秦先生,我看得出你是一个聪明正直的中国人,你有什么好的生意吗?我非常愿意和你合伙做生意。” 汉恩迟疑了一下,有些惴惴地对秦川道:“只是秦先生,我没有多少钱,恐怕帮不上你多少忙。” 秦川挥手招来侍者,拿起两个斟满啤酒的杯子递给汉恩一杯。 “不,汉恩,不需要你出钱,你每年就能赚到大笔的钱。” “什么?不需要出钱就能赚到大笔的钱?” 汉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追问秦川。 “是的,不需要你出钱。”秦川肯定地点点头。 汉恩之所以没有和高林当初一起合伙做生意,就是因为他做起事来,尤其是涉及到钱财,总是患得患失,不敢放手施为。虽然他一直很懊悔当初没有听从高林的劝告,可直到现在在钱财问题上,他还是难改这个心理。现在不需要他出钱,他终于可以毫无心理压力的做事了。 可是,不需要自己出钱就能有人愿意和自己合伙做生意,而且还能赚到大钱的事情,这会是真的吗? 看着还有些将信将疑的汉恩,秦川压低声音:“汉恩,是这样,我想出钱在租界里办个报纸,我不便出面,就由你挂名做这报馆的经理,我送你报馆的三成干股的股份。你只挂名就可以,并不需要你具体做什么。” “还有,待报馆开始正常运作后,你再去汉城开个银行,还是以你的名义,到时需要你如何做,我会具体再告诉你。在你开银行做经理期间,每月我付你一万鹰洋的薪水,如果做得好,年底我还要给你发远远超出你薪水的奖金。你看如何?” 办报馆,如果赚了,有三成股份,那数目不会小,按汉恩的估计,如果做好了,几万块总会有的。最关键是,亏了也不用花他一块钱。至于还要开银行,虽然是在朝鲜,可每月一万块鹰洋,一年就是十二万,这可要比崔德林还要多,更何况还有大笔奖金可拿。 汉恩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上帝啊,你终于将你的恩惠洒到我汉恩的头上了!汉恩激动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 突然有人高声喊着秦川的名字,秦川转头看时,只见在大厅里只有那几个牧师和宁星普、石川伍一,以及十来个男那女女的德国人还在东一伙西一簇地聚在一起闲聊,其他人都在大厅一角已经围在一起。头上冒着汗的高林正从人群里挤出来,一边擦着汗一边涨红着脸高声喊着秦川。 刚才随着小威廉和高林在大厅里和这些洋人打招呼时,秦川注意到在那个角落有一个飞镖的靶子,地上还画着距离标记。 秦川转头对汉恩低声道:“汉恩,如果你同意,明天一早到我的震旦染厂去,我从汉口请来的报纸主编也会到,那些事情我们再细谈。” 秦川话还没说完,高林已经气喘吁吁地来到秦川身前,一把拉起秦川。 “秦,那里设了个小赌局,你也来玩玩,看看你的运气是否能胜过汉纳根。” 秦川对于什么赌博的事情一向很反感,可今天高林对他很热情,而且他也很想借这个机会和这些洋人们建立起联系。 秦川伸手拉起汉恩:“汉恩,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随着秦川的话音,神情还有些激动的汉恩顺从地起身随着秦川就走,这让高林很奇怪。 “哦,秦,我真心感谢你,我的朋友汉恩可是个很有个性的人,除了我,他和多数人都谈不来,没想到你却能和他建立起友谊,我真的很高兴。” 秦川笑着对高林道:“高林先生,我能感觉的出,汉恩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请你相信,汉恩很快就会又多了一个好朋友。” 高林惊喜地张开双臂,和汉恩紧紧拥抱起来:“汉恩,祝贺你。” 汉恩也少见地露出笑容,用力和高林拥抱在一起。 秦川看得出,高林对这个汉恩很有感情。一个能对自己潦倒的朋友有如此情义的人,秦川认为这样的人都可以放心交往。 第四十一章 好赌的徳璀琳 租界里这些德国人,平时都要忙于各自的事物,很少能聚到一起如此放松,更不要说在这异国他乡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娱乐活动,再加上今天还能纵情地大口大口地喝着家乡的啤酒,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些德国人各个都很亢奋。 角落里的赌局很简单,是由德璀林设庄,由汉纳根和别人比试飞镖,看样子汉纳根的飞镖技术很高,他可以让和他比试的人一米的距离,只要对方的比分胜过他就算赢,比分和他相同或者低于他,就算输。不过,秦川发现,德国人的玩法和后世标准的国际规则有很大不同,并没有后世的什么三倍区二倍区,而是和射击比赛打靶的规则一样,以圆心为最高分。 德璀林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起了一大堆鹰洋,旁边还放着一叠叠小面额的德国马克和德华银行的本票。 德璀林好赌,秦川在租界里就听说过,赛马场就是在德璀林的组织下建起来的,每次赛马,德璀林都是必赌无疑。此时,满脸兴奋的德璀林,官服早已脱了,衬衫领口袖口的扣子也解开,卷起袖子露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臂,正在不住地大声吆喝着要人上场。 开出的盘口已经从一赔一,一路上升到1赔八,可还是没有人上场,显然,这个汉纳根的飞镖技艺十分高超。此刻,得意的汉纳根端着啤酒正在大口喝着,不时还和众人大声打着招呼逗着趣。 一见高林拉着秦川挤进人群,德璀林立刻兴奋的叫了起来。 “秦,你敢和汉纳根比试吗?我可以把赔率再提高一倍,1赔九。” 随着德璀林的话音,汉纳根把不屑的目光投向秦川。汉纳根的眼神让秦川很是反感,扫了汉纳根一眼笑着对德璀林说道。 “好,就一赔九。” “哦” 一听终于有人敢上场和汉纳根比试,他的赌局又开张了,德璀林兴奋的大叫起来:“秦对汉纳根,一赔九,大家快来押注。一赔九!” 一赔九,也就是说,如果秦川胜了,押秦川的人就会获得九倍赔偿;押汉纳根胜的,获胜只能获得实际押注的等数额的赔偿。这样悬殊的赔率,除非是有绝对的把握,否则设庄开盘的非赔的倾家荡产不可。好在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大家的赌资都不会押的太大,只是凑个热闹玩玩罢了。 “秦,快些过来,只有你的好运气,才能胜过汉纳根。” 高林来拉秦川和汉纳根比试飞镖,完全是因为他是主人,他今天就是想让来的客人们都尽兴,见十几个人上场都输给汉纳根没人再敢出手,而德璀林又正赢得兴致勃勃,赌性大发,不得已才拉秦川过来凑个数捧个场,见秦川顺着他的意思来全无一点扭捏,不由心中对秦川大声好感。 高林脸上挂着人见人爱的笑意,高声道:“我押一百块,赌秦胜。” 高林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面额的德华银行本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好!高林押注秦先生一百。一赔九,还有谁再来。” 宁星普从人群后挤了进来,看了秦川一眼笑着把一张一百块的银票扔到秦川这一边。 “我也押注秦先生会赢。” “好!宁也押注秦,还有谁?” 紧接着,那个日本人石川伍一也不知从那转了出来,也下注一百,赌秦川胜。 想是汉纳根技艺过于高超,高林和宁星普下注后,竟然再无人跟风,不由让德璀林大为扫兴。连喊了几遍还是无人应声,不由有些泄气。 秦川见状,对德璀林道:“德璀林先生,我看这样,我也不用汉纳根先生想让,我就和他在同等距离投掷飞镖,胜者才赢,平局不算。你看能不能把这赔率再提高一倍。” 一听说秦川要和汉纳根对等比试,崔德林和众人都来了精神,汉纳根的技艺他们可都领教过,汉纳根相让都没人能赢过他,秦川不知道深浅,竟然要和他对等决胜负,那不是等着输吗!而且,这也给了他们翻本的机会,刚才他们可是都没少输钱给德璀林,只是毕竟现在的赔率已经是一赔九,再改成一赔十,这些人都担心德璀林不肯,都跃跃欲试地等着德璀林表态。 德璀林的赌性确实比较大,越是刺激他就越是想赌,脸色涨的绯红的德璀林一抹已经微微冒出细汗的额头,高声道:“秦,就依你,一赔十,谁还敢下注。 德璀林话音一落,十几个人纷纷掏出本票和怀里的马克下注,而且出手的数额都不小,差不多都是一百二百的面额,看得出,这些人都想从德璀林那里狠捞一把。 这样的情景也吓了德璀林一跳,除非汉纳根故意输给秦川,否则这些人刚刚押注汉纳根胜的,都会从他这里赢走钱,看看桌面上押注汉纳根的已经有三千多,德璀林的红脸上汗滴更大。。。。。。 第四十二章 替人下注 徳璀琳犹豫了半天,还是摇手说道。 “不、不,这样不行,这样不公平,汉纳根赢的几率太大,你们都赢定了,这样我会破产的。除非押注秦的这面,再有人多押些。” 德璀林的话引来一片哄笑,有人高叫道:“我们德国人最讲承诺,你已经说过了,不能反悔。” 还有人高喊:“徳璀琳,你虽然加入了英国籍,可到底还是个德国人,你可不能把英国佬那一套无赖做法都学来。” 这两人一喊,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哄,德璀林则是急的连连摇手,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老高。 秦川拉了汉恩一把:“汉恩,你也下注,就押我赢。” 听秦川这么说,汉恩不由有些发窘,神情尴尬地强挤出笑容道。 “秦,我没有带多少钱。。。。。。” 秦川笑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块的大德亨银票,扔到他这一边。秦川这次本是想要和小威廉订购设备的,所以把能带来的钱都揣来了。 “这一千块是我替你下的注,输了不用你还我,赢了的钱我也不要,都归你。” 秦川的举动让围观的人更加兴奋,他们没想到秦川出手这么大方,更没想到的是,秦川还申明他这一千块是替汉恩下注,而且还赢钱归汉恩,输钱不用汉恩还。 在众人纷纷催促下,德璀林估摸了一下堆在桌上他刚刚赢过来的钱,应该也能有两千多,汉纳根赢了,他还能收到押注秦川这边的一千三百块,估计自己也不会赔多少,这才一狠心。 “好,如果再没有人下注,那就封盘。” 所谓封盘,也就是不再收赌注。 虽然德璀林放下心来,可一旁一直冷眼看着的汉纳根,在秦川掏出那一张一千块的银票时却不由心里一紧,原本如果没有秦川替汉恩下注,汉纳根输赢都无所谓,赢了,他岳父德璀林也不会损失太大,最多只是几百块罢了。就是万一输了,押注秦川这边的只有三百块,赔上也就是拿出三千,这一局押注他赢的那些钱就够德璀林赔付的。 可现在不同,现在他如果输给秦川,那可就要赔付给对方一万三千块鹰洋,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就是德璀林身居高位在天津海关司任上,大清海关总司赫德给的高薪每月也只有八千两合成鹰洋也不过一万一千多块。 面色凝重起来汉纳根拿起五支飞镖,示意秦川先掷。秦川一笑,举手示意汉纳根先投。 汉纳根走到距离标靶四米的白线后站定,一摊双手,意思是在询问秦川,在这个位置比试是否可以,秦川微笑着摇摇头,伸出五根手指,示意汉纳根还要再远些。 一般投掷飞镖的距离是两米三到两米四左右,汉纳根方才就一直站在三米以外,虽然他很担心会输给秦川,可他也不好意思回到通常比赛的线上,那会让围观的德国人以为他心虚。 三米的距离秦川还不满意,这让汉纳根脸上神色更加严峻起来,围观的众人也都紧张的不由凭住了呼吸。 四米的距离,对于这些德国人来说都已经太远,一般人不要说能投掷准确,就是中靶都会有困难,在刚才的赌局中,汉纳根也只是在这个位置投掷了一局,而且还只得了四十五环。现在在这个位置秦川竟然还要再远些,都不由担心汉纳根要输。 汉纳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在五米线处秦川点头同意才站定。 在围观的众人看来,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不要说掷准,就是掷到靶子上都有些难,因为首先投掷的人手臂必须要有力量,否则飞镖在飞行过程中会有很大偏差。 看起来对于在这么远的距离投掷也没有多少把握,汉纳根看了靶标半天,才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慢慢举起了捏着飞镖的右手,半眯着右眼瞄了片刻,才猛地发力,手中那支飞镖“嗖”地飞向靶标,啪地一声钉在靶标上。只不过,尾翼还在颤动不停的飞镖没有订在靶心,而是钉在靶心下方标着6环的位置。 汉纳根的这一掷,明显是很有准头,但力量不足,秦川心里不由暗暗赞叹。可押注汉纳根的众人却不管这些,不由发出一阵讶异声,汉纳根脸上微微有些涨红。 汉纳根吸了口气,思考了一会又举起第二支飞镖,随着手臂挥动,第二支飞镖并没有直线飞向靶标,而是稍微带这些弧线,这第二支飞镖钉在靶上的位置向上一了一些,是九环。 “好!”人群里有人叫出好来。 原本已经有些紧张的德璀林,长舒一口气,伸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里抢过一大杯啤酒,一仰头喝了个精光。然后紧紧捏着空杯子,甚至顾不得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瞪着双眼紧紧盯着汉纳根聚在手里的第三只飞镖,仿佛他的目光能把他的力量灌注到汉纳根手中的飞镖上一般。 看到汉纳根马上就找到他第一掷不成功的原因,秦川不由点头赞叹,这汉纳根投掷飞镖的确很有心得。 这第二支飞镖中靶的位置,明显让汉纳根增强了信心,汉纳根的第三支飞镖并没在他手中多停留,瞄了瞄就果断地挥手掷出。第三支飞镖在空中划着微小的弧线飞向靶标,“笃”地一声轻响,飞镖钉在了靶心上方,虽然几乎就落在了红色靶心圆圈的边缘,力量哪怕在笑那么一点点,就会钉在靶心,可依然还是九环。 在众人的遗憾声中,汉纳根看了好整以暇的秦川一眼,舒展了一下手臂,活动活动双肩,又举起了第四只飞镖,只不过,汉纳根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第四十三章 相信我 汉纳根第四支飞镖稳稳钉在靶心,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找到感觉的汉纳根终于松了口气,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 不出秦川意料,汉纳根的第五支飞镖也定在靶心,虽然有些偏下,可依然也是十环。 汉纳根五投,总分四十四环,这么远的距离,能达到这样的高分实属不易。 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汉纳根尽量表现则轻松模样,笑着接过已经一脸笑意的德璀林递过来的一杯啤酒,在喝酒的时候,一双眼睛始终瞥着微笑着的秦川眼。那意思好像在说,我这样的高手在这个距离也只能做到这样,现在看你怎样能胜过我。 德璀林哈哈笑着转头对秦川道:“秦,现在该你的了,只要你赢了汉纳根,我包赔一万三千块,绝不赖账。” 秦川笑着没说话,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高林、宁星普、石川伍一,还有汉恩。 高林和宁星普,都神色轻松地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赞叹汉纳根果然技艺不俗。 秦川清楚,这两人并没有把那一百块鹰洋放在心上,高林是为了烘托气氛,一心想你想着让客人们高兴,宁星普则是看准了高林的心思,同时也给自己这边加加油助助威,算是卖自己一个人情。 让秦川有些惊讶的是,石川伍一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见秦川目光看向他,笑着微微额首算是和秦川打着招呼。 高林和宁星普都还好说,这两人可都是要缠万贯的富豪,这点小钱他们根本不会当一回事,可这个石川五一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一个日本洋行的职员,月薪不可能很高,按秦川知道的情况,他每月的薪水应该不会超过一百鹰洋,这一百鹰洋要比他的一月薪水还要多。 今天高林宴请的主要是在天津的德国人,石川伍一是这里唯一的一个日本人,如果说他平素善于交往,倒也说的过去,可他一个洋行文员竟然有这么大手笔,就不免让秦川多想了。 莫非他是日本什么富豪子弟? 或者他所在的日本松昌洋行,根本就是石川伍一家开的? 再看汉恩的样子,秦川心里就不禁一阵苦笑。 汉恩虽然没有自己出钱,可一张脸早已有些发白,不住舔着并不干燥的嘴唇,一双手更是紧紧扭在一起。 秦川拍拍汉恩的肩,目光坚定地看着汉恩的双眼:“汉恩,相信我。” 看着秦川坚毅的眼神,汉恩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想要冲秦川笑笑,可因为过于紧张,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却不给力,只是勉强挤出一丝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意。 “秦,现在该你了。” 在德璀林有些得意的催促声里,秦川接过石川伍一不知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五支飞镖,气定神闲地走过去。 汉纳根的飞镖技艺,这些押注在他身上的德国人卡是见识过,这么远的距离放在别人身上,飞镖能砸到靶子就算不错,汉纳根方才虽然没有在此前表现的那样神勇,那样百发百中,可五投能达到这个程度,这手法绝对非同一般。 只是在这么远的距离投掷的规矩,可是秦川定的,这些德国人虽然很敬服汉纳根的手段,可也不敢小瞧秦川,尽管许多人眼里还流露着怀疑之色。 秦川在方才汉纳根投掷飞镖的地方站定,右手拿起一只飞镖,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再目视着标靶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准确距离,伸展一下两臂,再慢慢活动着手腕。 见秦川迟迟不投出手中的飞镖,围观的德国人以为秦川是在故弄玄虚,实际是心里没底在拖延时间,一些人眼里甚至毫不掩饰露出讥笑之色,德璀林那里,甚至已经开始笑着把桌上在秦川一边下注的钱财,以及他方才赢的钱财分成一千一千的几堆,只等着秦川一输就开始給付那些押注汉纳根的德国人鹰洋和马克。 德璀林虽然要把赢到手的钱再拿出去有些肉痛,可算完之后还能剩下五百多,总比秦川胜了要划算得多,秦川胜了他可是要赔的精光而且还要还债。德璀林甚至在心里盘算着,手中这些钱,还能够他在周末的赛马上,卖多少彩票,要押注那匹赛马了。 唯独看着秦川的汉纳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神情也越来越紧张。 开始时汉纳根还能慢悠悠地喝着啤酒,可在秦川举起捏着飞镖的右手准备投掷时,汉纳根含在嘴里的一口啤酒说什么也咽不下去了,只是神色紧张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秦川手里的飞镖,目光须臾不敢移开。 秦川把捏着飞镖的右手举到肩后,深深吸口气,半侧过身去,略一沉腰,右臂猛然挥出,在手臂即将伸展开来的瞬间,右腕一抖,众人只觉眼睛一花,秦川手中的那只飞镖早已“嗖”地一声飞出,由于秦川投掷的力量很大,那飞镖飞行的速度极快,附近的人们甚至能听到飞镖尾翼划过空气的尖细啸声。 “笃”,秦川投出的第一支飞镖不仅狠狠扎在靶心,飞镖的头部更是深深扎进靶子的木板里,只不过有些偏,落点在靶心红色圆心的左侧边缘。 第四十四章 技惊四座 “哦!” 秦川投掷的力道,以及飞镖的飞行速度,让围观的德国人禁不住发出一阵惊叹,正准备按照汉纳根胜出,把赔付完押注汉纳根的德国人的钱分出来,要把剩下的那五百多鹰洋揣到口袋里的德璀林,也不由吃惊的停住手。 心情畅快的高林,这时也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叫。 穿越前在特种部队,为了又远又狠精准地投掷出匕首,秦川和战友们不仅用飞镖练过准头,他们甚至还用投掷钢针练过臂力腕力,要想飞镖投的又远又准,不仅臂力腕力要强,还要借助腰部扭转的力量,投掷时,只有腰、臂、腕协调一致,投出的飞镖才会准确有力。因为距离要远远比后世长,这和后世只要手臂稳,就可以投掷出高分明显不同。 秦川试过这一镖后,心中更加有底,剩下的四支飞镖在投掷过程中几乎没有间断,而是连续不停地投出,四支飞镖不仅都准确地射中把心,还几乎都狠狠钉在靶心红色圆点的中心,由于秦川连续掷出的四支飞镖劲力十足,木制的靶子都微微晃动起来。 秦川投掷的太快,等到围观的众人看清时,四支飞镖早已钉在靶心。 秦川的手段如此高超,让众人惊愕万分,就连汉纳根都惊得不由张大嘴,不曾想,他含在口中的那一口啤酒猛然灌进嗓子,顿时呛得汉纳根一阵猛咳,一张本来就有些发红的脸,更是红的如同充血一般。 这一次是汉恩兴奋地狠狠地挥拳,痛快至极地高喊了一声,紧接着高林、宁星普、石川伍一都大声叫起好来,就是押注汉纳根的一些德国人,也忍不住高声喝彩。 秦川笑着向围观的众人点点头,走到德璀林所在的桌子前。脸色发白的德璀林看着秦川尴尬地耸耸肩,一摊双。 “秦,这桌上一共是六千四百块鹰洋的现款和银票、本票,另外还有九百马克的现金,核算成鹰洋应该是七千六百,赔付完高林、宁先生和石川先生,还应该剩下四千三百块,我应该赔付给你或者这位汉恩先生一万块,我还欠你六千七百块,只是。。。。。。” 德璀林红着脸道:“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我可不可以先欠下,明天我送到你的染厂?” 秦川笑着摆摆手:“德璀林先生,今天赢了这一局完全是我的幸运,高林先生请大家来这里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大家只是玩玩,什么欠不欠的,有桌上的这些也就够了,剩下的请德璀林先生再不要放在心上,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秦川的大度,让万分尴尬的德璀林眼里露出感激的目光。 一旁的一众德国人,甚至就连高林、宁星普和石川伍一,都对秦川露出敬佩的神色。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泰来洋行买办王铭槐,神色也不由讶然。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德璀林早已点好数目的现金和银票、本票点出三千三,分别递给高林、宁星普和石川伍一。 秦川又把桌上他拿出的那一千块鹰洋的大德亨银票揣进怀里,然后将桌上剩下的所有鹰洋、马克现金、本票双手一拢归成一堆,笑着看向汉恩。 “汉恩,今天能赢,多亏了你的运气,你今天的运气很好,这些都是你的了。” 有了方才秦川不要德璀林的欠款一事,众人对于秦川把剩下的钱分文不剩地悉数送给汉恩并没有如何惊讶,唯一有些惊讶的只是汉恩一人。 对于秦川果然如他所说,把赢下的钱都给他,这让他很是吃惊。 汉恩家境一般,这让他养成了节俭甚至有些吝啬的性格,对于钱财看得很重,稍有风险的事情他都不会做。当初高林开皮货行的时候,就主动找过他这个朋友入股,其实就是想要帮帮他,可汉恩害怕他的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财受到损失,坚决不肯入股,以至于至今每次看到高林他都会懊悔不已。现在秦川面对这几千块的数目,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就这么白白送给她,这让他如何能不吃惊。 汉恩激动的涨红了脸,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高林见机得快,把手中秦川刚刚交给他的一千块鹰洋的银票、本票向桌上一放,笑着道。 “汉恩,你果然是好运气,汉纳根的技艺如此高超,今天都会在你的运气面前败下阵来,我这些钱也都是你赢的,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都收好,那天可要好好请秦和我。” 高林不管汉恩如何,转头举起手臂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喊来服务生,吩咐找来袋子给汉恩装钱。 秦川正想着要和高林、宁星普等人打个招呼就赶快回染厂去,他可是出来差不多一整天了,染厂里的事情多少还有些放不下。 “秦。” 已经缓过气来的汉纳根,脸色涨红着气势汹汹走过来。 第四十五章 接受挑战 其实,秦川对于汉纳根的飞镖技艺还是很认可的,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汉纳根只投了几次就找到了门道,技法和思维都很不错。 秦川歉意地笑了笑对走过来的汉纳根道:“汉纳根先生,多蒙承让,我能赢下这一局,实属幸运。” 汉纳根却不理会秦川给他的这个台阶,瞪着一双带着血丝的牛眼,审视地逼视着秦川问道。 “秦,你当过兵?” “没有。” 秦川对于汉纳根的问话多少有些不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声就要离开。 “不对,你一定当过兵,只有军人才能够做到你这样,我是退役德国陆军上尉,我能够感觉得到你身上那股果断坚毅的军人气质。” 虽然对于汉纳根判断他曾经当过兵,让秦川很是佩服汉纳根的眼力,甚至他也一向以他的过去引以为荣,可他的身世经历早已经说出去,现在这个秦川只是一个自学成才的博学青年。 “汉纳根先生,很抱歉,我想你的感觉错了,我真的没有当过兵。” “不。” 秦川的回答,让心情憋闷的汉纳根感觉似乎受到了侮辱,不由变得十分愤怒。 “你撒谎,你不配做一个军人,你的幼年更不应该在我们德国渡过,我们德意志人从来不说谎,你就是一个会撒谎的中国人。” 愤怒的汉纳根的口不择言,不仅让秦川脸色顿时变得冷若冰霜,就是宁星普也不由怒形于色,高林更是大感诧异。 高林急忙抢上一步,挡在秦川和汉纳根中间,脸色不愈地对汉纳根低声说道:“汉纳根先生,我想你是喝多了,今天来到这里的都是我高林的客人,大家都是文明人,说话都要注意分寸。” 汉纳根的意思,就是说,只有中国人才撒谎,尤其是汉纳根说他不配做军人,这更让秦川怒不可遏,秦川心底一股怒火腾地窜了起来。 秦川伸手推开高林,冷冷地盯视着:“汉纳根先生,我想告诉你,并不是只有中国人才会撒谎,世界上所有的民族中,每个民族都既有诚实善良的人,也有无理轻浮的人,甚至还有喜欢撒谎的人,这也包括德意志民族。” “至于我是否配做军人,并不是你说的算,我虽然没当过军人,可军人的一切我都能做,不要说不会比德国军人差,更不会比你这个退役军人差。” 一旁刚刚承了秦川情的德璀林也觉得汉纳根有些过分,不过他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呵斥汉纳根。歉意地对秦川说道。 “哦,秦,汉纳根喝多了,你不要当真。。。。。。” 可汉纳根却不领德璀林的情,大声道:“中国人没有真正的军人,如果你要证明你不是在说谎,那我们就比射击。” 秦川本来没工夫理这个汉纳根,他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汉纳根如此说,他只能应战。 秦川傲然一笑:“可以,什么时候比试都可以,悉听尊便。” 秦川敢于应战,正中汉纳根下怀:“好,那一月后,就是你们李中堂考核北洋武备学堂那些学生成绩的时间,咱们就当着你们李中堂的面比试,让他看看,到底是我们德国军人优秀,还是你们中国人优秀。” “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只要那天你能说动李中堂让我进到北洋武备学堂里和你比试,我一定奉陪到底。” 这句话,秦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 第四十六章 混混打架 夕阳西下,紫红色的日光由西方天际照射下来,那光影即柔和又暖洋洋的,沐浴在这夕阳中的人们心情都会清爽许多。 秦川从利顺德饭店出来后,很快就拐上了这条回染厂的必经之路,英租界里的麦多士大道,走在这条东西向的大道上,徜徉在绚丽的夕阳光彩中,在和煦、温柔、湿润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咸味的南风吹拂下,秦川那原本激愤不已的情绪很快就化为乌有。 和汉纳根订完比试日期,秦川再也没心情在凯旋厅里呆下去,和众人告辞后,在高林、宁星普和汉恩的陪同下走出利顺德饭店,高林一再向秦川表达歉意,在秦川反复讲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后,高林才万分感激的回去招待客人。 宁星普对于秦川的表现大加赞赏,尤其是宁星普认为,秦川明知和汉纳根比试射击会不敌,也绝不坠了国人名头这份豪气,更是值得称道。 秦川几次张口想要告诉宁星普,让他放心,他秦川不仅有绝对把握战胜汉纳根,他还要技压群雄、震惊四座。可想了想,秦川还是把这话压在心底。 临分别时,宁星普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秦川,在天津卫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千万不要和他客气,有时间他也会去震旦染厂去拜访秦川。 宁星普走后,秦川又叮嘱了汉恩一下,这才转到回染厂的道路。 漫步在夕阳金色光影中,秦川也好像披上了一层金纱,整个人显得光彩熠熠。 对于今天和汉纳根的比试约定,秦川现在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些高兴。如果真能借着这个机会见到李鸿章,这倒不失是一件好事情。当然,那一天他必须表现的神勇无匹,才能吸引李鸿章的眼球。 秦川估计,很可能现在吴调卿和李经方就正在李鸿章那里,正在向李鸿章说着他的事情,秦川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确定,李鸿章现在恐怕正在惊叹他这个海龟人士的才华,他要让李鸿章自和汉纳根比武后,就不再认为他仅仅只是一个精通洋务的干才,而要让李鸿章感到,他秦川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这样他才好在甲午之战中有所作为。 要想在那一天表现的神勇,就必须力压所有人,而绝不仅仅是汉纳根。 对于射击,秦川并不惧怕。 穿越前,在不使用瞄准具的情况下,用普通步枪,二百米移动靶他能做到百发百中。百米内的慢速靶,他甚至能举枪即中。至于静止靶,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唯一让秦川有些担心的,则是他对现在的步枪不是很熟悉,看来得尽快搞支步枪熟悉熟悉,而且还最好是搞到一支德国造步枪。 按秦川穿越后所了解到的情况,现在淮军的武器虽然很杂,不过却并不落后,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在淮军里并不乏身影,什么英国马梯尼、施耐德、恩菲尔得、米尼步枪,法国哈其开斯步枪,奥地利曼利夏,美国林明敦步枪,还有德国的毛瑟都有。 不过,在秦川看来,这些步枪中最合用的,应该还是德国毛瑟,德国的步枪虽然在这时可能不是最先进的,但德国人的毛瑟质量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的德国步枪差不多应该是老毛瑟,也就是毛瑟1884式。秦川相信,只要是后装来复枪,以他的射击技术,在那一天技惊全场绝对不成问题。 这时的英租界还没有扩大,租界占地面积比庚子事变后要小得多,秦川只走了一小会功夫,就出了租界来到东街前,只不过,眼前的景象让秦川吃了一惊。 平时街口这里穿梭不断熙熙攘攘的来往的行人商贩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则是五六十个穿着站相一看就不是善类的闲人,三一群两一伙站在街口旁若无人地闲聊着,这些人老的四五十岁,小的也有十七八,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一类的东西,许多人鼓鼓囊囊的腰里和衣袖里显然还都藏着家伙。 而最让秦川感到惊讶的,还是在这些人里,差不多有半数都是那些“花鞋大辫子”的混混。 数百百姓,远远地站在街口外指指点点地悄声议论围观着。 秦川心道:“若是按照李明方所说,看这架势,那是混混们要打群架了,还真想不到,这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秦川本不想和这些混混有什么纠葛,可他要回染厂,就得从街口进去,否则就得远远地绕过去,差不多要多走一里多地从这条街的另一个街口进去。秦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趁着混混们还没打起来,抓紧时间从街口混混群里穿过去回染厂。 秦川小心翼翼地走进混混人群,虽然他很想人畜无害静悄悄地穿过人群进到街里,可他这一身颜色明亮扎眼的西装革履装束,还是引得不少混混们对他侧目。 秦川心里苦笑着只做没看见混混们那诧异不屑的目光,低着头小心地左一拐右一绕地绕过面前一堆一伙的混混们,紧走几步进了街口。 按照李明方所说,这混混打群架很了不得,动辄就有死伤,别搞不好再摊上人命官司那可就不划算了。 刚刚松了口气,准备赶快回染厂去的秦川正感到庆幸,不想抬头一看,心里不由就是一紧。 原来迎面当街有三十多个手持白蜡杆子和铁尺的人阻住去路,都把冷冷的眼神看过来,一看就是不能善了架势。 街上两侧的店铺早都上了门板,来往的行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秦川心道:“奶奶的,老子不想惹事,难道想躲事还不成吗?” 秦川不愿惹事,可不是怕事,他只是不愿意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坏了他的大计,真要是有事找到头上,他也绝对不会含糊。 秦川稍稍活动一下双臂,一边走过去,一边心里琢磨着,自己要对付这三十多人倒也不惧,可是身后还有那许多混混,纠缠起来可就不妙了,自己就是铁打的,可也斗不过这百十多人。不过要想从前面阻住去路的这三十多人的人群中冲过去,倒也并不是难事,只要回到染厂,有那百十个护厂队的人,对付他们这些混混绝对胜算在握。。。。。。 第四十七章 带着家伙 挡在街口的三十多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细布短衣裤褂的二十岁左右的方脸青年,在他身边手持铁尺怒气冲冲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两人身后的人,都是二十几岁到三十多岁皮肤粗糙的汉子,这些人一眼就看得出,应该都是常年在外做工的。 秦川再细看,这些人里头可没有谁穿着花鞋梳着插花大辫子的人,而且看那些人的眼神,也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些冷冰冰的目光都是看向他的身后。秦川想明白,这些人就是打群架的另一伙人了。 可这些人的人数比那些混混少了许多,真要打起来非得吃亏不可啊,秦川不由有些替这些人担心。 正想着,猛然见在这些人的身后街边,有人在向他使劲招手。秦川靠向街边紧走几步绕过阻路的这些人,却见楚云飞和周大经他们八个人一股脑地从街边拐角处跑了过来。 奔过来的楚云飞一脸兴奋之色,周大经他们几个虽然在秦川面前还有些局促,可秦川能从他们眼神里看到隐隐的亢奋。 秦川不好说周大经这几个半大孩子,沉着脸,低声呵斥起楚云飞。 “没看到这些混混们要打群架,你不把他们带到厂里好生呆着,拉着他们乱跑什么?石峰和你舅舅怎么就不管你?” 见到秦川沉下脸,楚云飞也不由一阵紧张,忙解释起来。 “大哥,厂里来了两个客人,舅舅正陪着他们脱不开身。知道外面要打架,石大哥本来是不许我们护厂队出门的,我是跟他讲出门来迎你的。他们几个。。。。。。都是我带出来的。。。。。。” 楚云飞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几乎都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虽然秦川对于楚云飞私自带着周大经这些年轻人跑出来看热闹很生气,可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过于训斥楚云飞,回头看看家家关上门板的铺户,再看着街上冷冷清清的模样,目光看向那些等着时辰打群架的混混们愈发不善,缓和了一下语气问楚云飞。 “这些混混们打群架是怎么回事?” 一听秦川询问这打架是怎么一回事,楚云飞脸上不由露出愤愤之色。 “大哥,是这么回事,听石大哥说,街口外面那伙混混们,上午就来过,说是这条街以后就是他们的地盘,所有买卖铺户,甚至就是摆摊挑担的小贩都算,只要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就得交给他们什么份子钱。买卖铺户按大小论,小的买卖每月交十块,大的交二十到五十不等,摆摊挑担的,一次交十个铜板。至于咱们染厂,他们开口就要二百鹰洋。他们上午来时,徐帮办没给他们。” 楚云飞口中的徐帮办,就是徐熙芳,因为秦川让徐熙芳帮着李明方照看染厂的事情,众人就管徐熙芳叫上了徐帮办。 楚云飞见秦川听得仔细,接着说道:“那些混混上午初时还想闹事,石大哥领着咱们护厂队一出来,那些混混们见讨不了好去,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就去别家了。” 秦川打断楚云飞的话:“别啰里啰嗦的,捡要紧的说,快说街口里面那些打架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是这样,街口里头那伙人为首的,是咱们这街上大车店的小掌柜,名叫杜宝中,是东北人,据说今年年初才接手这买卖。他旁边那个,是大车店隔壁那间饭馆掌柜的儿子,也是东北人叫李玉田,这两人平时处的极好,而且还都有一身功夫。他们身后那些人都是大车店的伙计、脚夫。听街上的人说,这杜宝中好像是青帮的。混混们上大车店收份子钱,当场就叫那些脚夫们给打了出来,杜宝中还放出话,这条街上的买卖铺户,份子钱都已经交给他了,谁要想在这条街上收份子钱,先过了他这关再说。” “中午混混们就来人到大车店约战,只是没想到,这傍晚混混们来了这么多人。” 秦川这时明白了缘由,这是杜宝中替东街上这些买卖铺户揽下了这件事,心里不禁对这杜宝中大生好感。只不过再看着那些家家关门闭户的商家,秦川心里不由又是一寒。 杜宝中虽然年轻气盛,和混混们结下梁子,可怎么说也是为街上这些商家做了件好事,事到临头,除了一个李玉田还算仗义,竟然再没有人出来做帮手,哪怕出来站脚助威也好。 看这群混混们还在不断有人来,想是混混们人还没到齐,估计今天来的混混们一会就得有百十来人,可杜宝中他们才三四十人,一会打起来非吃大亏不可。 虽然秦川不想惹什么麻烦,可要他眼看着杜宝中他们吃亏,甚至一会还有可能有伤残,就是有人被打死都很有可能,秦川却是绝对不能不管的。 秦川叹了口气,对还是愤愤不平的楚云飞道。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喊人,让石峰把咱的护厂队都带出来,告诉石峰,让弟兄们都带着家伙来。” 楚云飞一时没明白秦川是什么意思,愣怔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川气的一跺脚:“还不快去。” 楚云飞这才恍然大悟,兴奋的转身撒腿就往染厂跑。 秦川对周大经道:“你们几个也赶快回到咱们染厂去,一会万一打起来,混乱中别让人伤着。” 秦川说完,转身独自一人慢悠悠地就向街口走去。 第四十八章 还有我一个 秦川还没走到近前,就见对面的混混们一阵大呼小叫,乱哄哄的人群左右分开,从混混群里摇头晃脑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混混,一条假辫子上插着四五朵雪白的茉莉花,左边耳朵少了一半,眼角一道疤痕拐带的这混混看人总像斜着眼睛。看着这混混模样,不由让秦川想起了穿越前看过的电影《神鞭》里的“玻璃花”来。 “玻璃花”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黑色无袖短衣的汉子,三人都带着牛皮护腕。左侧的汉子黑墩墩十分粗壮,两条胳膊却粗的吓人,好似两个螃蟹的大钳子。中间的那个身高体壮,一脸横肉长相凶恶。右侧的那人个子不高,可手里却捧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铜鞭,仅从粗细看,这跟铜鞭少说也有三十来斤。 “玻璃花”领着三人越众而出来到阵前,歪歪斜斜刚一站定,就扯着公鸭嗓子冲杜宝中喊了起来。 “姓杜的,爷们就是东关的混地龙,东关内外都是爷们的地盘,这东街自然也不例外。你小子有种,不仅打了爷们的人,还敢揽下这东街的份子钱,爷们今天来就是和你小子来做个了断的。爷们看你也是条汉子,也不想难为你,今儿这事要想善了,你小子就先拿出一百鹰洋,给爷们那三个受伤的弟兄养伤。然后再把你的份子钱交了,保证日后不再管这街面上的事,咱们就在城里聚贤楼摆上十桌,喝杯酒就把这事揭过。要是不依爷们这三条,那爷们今儿可就不客气了。” 混地龙得意地一指身后:“今个这阵势你也见了,并不是爷们以多欺少,实在是爷们在天津卫街面上人缘好,朋友多,知道爷们今个要和你小子做个了断,都自己个赶来给爷们助拳。今要是动起手来,那结果就是傻子那都能看明白。” 混地龙话音一落,杜宝中就沉着嗓子,用带着明显东北味的口音大声喝道:“混地龙,咱们别的废话少说,老子就一句话,东街份子钱这件事,就我杜宝中一个人接了,要动手就冲着我来。” “呦呵。” 混地龙一阵冷笑:“我说姓杜的,爷们听说过,你诨号叫做什么云里金刚,在白河码头一带也算一号人物,据说不仅能飞檐走壁,还有一身横练功夫。不过我身后这三位爷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们是谁吧?你小子要是孤陋寡闻,那你听爷们告诉你。爷们左手边这位爷是朱开山朱爷,乃是广东十虎王隐林的嫡传弟子,一手大洪拳威震咱们天津卫。” 混地龙回身指着中间满脸横肉的汉子道:“这位是金达金爷,是少林俗家弟子,不要说少林功夫了得,更自小就练的童子功,浑身上下铜浇铁铸一般,比起你那个横练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混地龙又一指最后那个抱着铜鞭的汉子又道:“这位是黄琪黄爷,一条铜鞭打遍口内外,人称赛三山。” “你小子自己掂量掂量,在这哪一位爷的面前是你能撒野的?就你那点微末功夫,在这几位爷的面前那就是这个。” 混地龙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指。 杜宝中冷哼一声,一摆手中的白蜡杆:“混地龙,我杜宝中吐出吐沫都是根钉,我既然说了这东街上的份子钱我都担了,那就是我杜宝中一个人承担,至于我的功夫怎样,那可要打过了才知道。今天这事要善了,就是你带着人滚蛋,日后再不要来这东街上骚扰,否则咱就见个真章,大不了我杜宝中这条性命不要了。来吧!” 杜宝中的话,让混地龙不由愣怔了片刻。 他还真没想到这杜宝中无视众寡悬殊,竟然就是一味跟他来横的。 混地龙有些恼羞成怒道:“我说姓杜的,你跟这条街上的人非亲非故,凭嘛拼了性命跟爷们过不去。再说了,你看看这街上的人,除了这个饭馆的小子不知死活,再就是你手下那些兄弟,除了他们,这条街上还有哪个愿意跟你出来和爷们拼命。。。。。。” “还有我一个。” 混地龙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已经在杜宝中一伙人的身后响起。 杜宝中和李玉田等人都大感诧异,虽然他们嘴上不说,可对于他们和混混们放对,而这街上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只是看着他们兄弟和混混们打生打死,这让他们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杜宝中和李玉田回身看时,只见秦川背着手一个人悠闲地迈着方步从人群后走出来。再往后看,还有七八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远远地跟在秦川身后。 秦川刚刚走到两伙准备往死掐架的人中间,背后街尾那边突然响起一阵嘀抵达哒哒急促的铜号声,这突如其来的号声又引得众人一起向东看,可看了一会没见什么动静又都把目光转向秦川。 秦川自从来到这东街,今天还是第一次出来,自然不认得杜宝中和李玉田。不过,他虽然不认得杜宝中和李玉田他们,可李玉田却认得秦川,李玉田趴在杜宝中耳边悄悄告诉杜宝中秦川的身份。 知道秦川的身份,杜宝中不由眼睛一热,冲秦川一拱手。 “秦掌柜,想不到你一个外乡人能站出来给兄弟助威,杜某感激您仗义援手,可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秦掌柜还是赶紧回你的染厂。如果秦掌柜念着兄弟这份情,一会打完,秦掌柜张罗人帮着给我这些好兄弟救治一二即可。” 不待秦川说话,对面的混地龙的公鸭嗓子又响了起来。 “呦呵,这东街上的天津人莫非都死绝了,让你这一个假洋人出来和爷们放对。我说姓杜的,咱们天津卫可是有规矩的地方,你可别给爷们下套,弄一个什么洋人来,这年月粘上洋人官府就得过问,真要那样,那你姓杜的可就走脊了,你小子在咱这天津卫也就甭混了。” 走脊是混混黑话,意思就是不讲规矩。 混地龙又一挑眉又对秦川道:“爷们今天来这东街,是要找杜宝中开事,爷们不想和别人为难,看你年纪轻轻的恐怕媳妇都没娶过,识相的趁早退开,免得一会动起手来,爷们手下这些天津娃子要是不小心伤了你倒还好说,万一失手让你这小白脸挂了,那你这辈子可就亏大了。” 混地龙这一顿连威胁带吓唬,目的不外就是一个,就是想要这东街没人再敢出来,最后让杜宝中知难而退认栽了事。 秦川如何看不出混地龙的心思,只不过他今天既然出头,就不能悄无声息地收手。 第四十九章 比武定胜负 秦川如何看不出混地龙的心思,只不过他今天既然出头,就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收手。 秦川冷笑了一声道:“混地龙,我虽然出洋刚回来不久,可我既不是洋人也不是什么假洋人,我叫秦川,就是这街尾震旦染厂的东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们来东街收这份子钱,我也一文没给。” 秦川回身指着杜宝中和李玉田两人对混地龙道:“我这两个兄弟,是为了东街所有商家才和你们结了梁子,他们愿意为东街大小商家出头,我也是东街上的商家,怎肯落在我这两个兄弟后面。。。。。。” 秦川这话,不由让杜宝中和李玉田心里一阵热辣辣的,对秦川都投去感激的目光。 只是不容两人多想,秦川话音刚落,身后远远地就响起一阵整齐有节奏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几百人一起跑动的声音,众人都急忙回头去看,却见从街尾震旦染厂那边远远跑过来一百多号人,这些人人人身穿蓝灰色洋人军队一样的制服,各个都带着镶着红边的大檐帽,手里都握着家伙。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人跑动起来整齐划一,百多号人跑动,脚步声铿锵有力,鼓点分明,跑到近前才看清,这一百多人一水二十岁上下的棒小伙子,前面四十来人人人手里都握着几尺长的连鞘钢刀,后面的则是人手一根沉甸甸的白蜡杆。 杜宝中的人都知道,这些穿着气派制服的小伙子,都是震旦染厂的什么护厂队的人。他们东家在这里,这些人赶来的目的傻子都会想明白。 看着这情景,不仅杜宝中和李玉田喜出望外,他们身后那些车行的脚夫、伙计们,人人脸上也都露出喜色。有这一百多人助拳,对面就是再来个百十个混混他们也丝毫不惧。 护厂队在为首一个手提一柄宽脊长刀的黑脸青年口令指挥下,队伍跑到杜宝中一伙人身后,突然打横然齐刷刷在车行的人身后当街站定,队伍前面的四十来个手提长刀的小伙子,则在黑脸青年的口令声中,一分为二,从左右绕过车行的人跑着碎步来到秦川左右,在黑脸青年一声口令后,齐齐站定在秦川两侧。 这四十多人在秦川两侧一站定,场中顿时杀气四溢,那气势压得人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脸青年正是石峰,另一侧为首的是楚云飞,在楚云飞身侧的则是徐子川的孙子徐桐,这两个人亢奋的眼睛都放着光,一看就知道,他们都属于唯恐天下不乱那一伙的。只不过,楚云飞手里提着两把长刀,鲨鱼皮刀鞘的长刀是秦川的。 护厂队这一百多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到来,顿时让杜宝中、李玉田这些人心理有了底气,可对面的混地龙和他身后的那些混混们都不免一阵心虚。 不过心虚是心虚,这嘴上可是不会软下来,混地龙斜着眼冷笑起来。 “呦呵,秦掌柜好大排场,不过姓秦的你可能不知道,咱天津卫的娃可没有孬种,只有打死的没有吓死的,既然你不听老子相劝,那咱们就放手做过这一场,我这些兄弟可都是见过血肉横飞这场面的,就是不知道你的那些手下咋样,来吧,看看谁最后会怕。” 混地龙回头对着那些已经聚到他身后的混混们高喊:“诸位哥哥、兄弟、好朋友们,今天咱们就和这东街上的拔闯们过过手,大家伙都亮家伙准备动手。” 拔闯是天津土话,所谓拔闯,就是打抱不平的。 混地龙话音一落,他身后这些混混们还有前来助拳的,呼呼啦啦纷纷从腰里袖子里拔出砍刀短斧,闹哄哄就要冲上来。 “慢。” 秦川一声断喝,制止住就要上前混战的混混们。 见秦川阻止,混地龙不由心里一松,呵呵笑着道:“姓秦的,怕了吧。咱们天津娃只要动起手来,那可是有进无退,一场做下来,不抬走几十人那是不会罢休的。” 杜宝中和李玉田,甚至石峰和楚云飞对于秦川出声喝止都有些不解,楚云飞更是急的不得了,诧异地提醒秦川。 “大哥,今天这架咱们可是非打不可,你可不能认怂了,你要认怂了,那日后咱在这街面上可就没脸见人了。” 秦川哼了一声:“扯淡,你什么时候看见你大哥认怂过。” 在杜宝中和李玉田有些不屑的目光中,秦川走上几步背着手在场中站定。 “混地龙,并不是我秦川怕了你们,而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就你那些人,一定会伤亡惨重。既然他们都是你的弟兄和朋友,那你就要替他们家人日后生活想一想,他们真要是有几个一会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父母妻儿,那可就是你对不住朋友了。” “何况这一打起来,没个把时辰的功夫也完不了,太耽误时间,咱们今天既然一定要分出胜负,不如咱们就来个爽快的。” 混地龙听明白了秦川的意思,咧嘴一笑道:“呦,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种,你这是要和爷们玩生死签啊!爷们不怕,你就划下道来吧。” 秦川冷笑着道:“混地龙,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既然让秦某划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就你身后那三位,想来是你请来压阵的,秦某就一对一和他们比武,胜多者赢,如果我输了两场,以后这街上的事秦某就不管了。如果他们输给我两场,那你和你这些手下也不要再来这东街上惹是生非,你看如何?” 秦川话一出口,杜宝中马上接口高声道:“算上我一个,我替秦大哥接下一场。” 楚云飞和石峰也几乎异口同声地高声道:“我们也接下一场。” 秦川回身看着杜宝中、石峰和楚云飞,笑着摇摇手道:“杜兄弟,你放心,对付他们,秦某一人就足矣。” 其实秦川心里有数,比试拳脚兵刃,他自信可以胜过这三个人。他之所以没有把话说满,就是留了个心思,害怕万一会有什么意外。 秦川要单挑朱开山、金达和黄琪,这让混地龙心里不由一阵窃喜。这三人手底下的功夫,混地龙可是见过,要不是知道杜宝中功夫了得,混地龙还不肯花大价钱请这三人来呢。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担心。 混地龙心里道:“这姓秦的虽然看着似个书生模样,可这么信心满满,想必是真人不露相,手里兴许有什么绝活,爷们今儿可不要着了他的道。” 混地龙琢磨了片刻嘿嘿笑道:“好。你既然划下道,那爷们就接着。不过,这三场如何比法,那可要爷们说了算。” 李玉田气的骂道:“混地龙,亏你还说是街面上混的,秦大哥一对三,你还要怎的?” 混地龙撇撇嘴,斜着眼睛看着李玉田。 “爷们今儿是来打群架的,可不是来比什么武的。你要不愿意,那咱们就一起上打了再说。” 秦川看着耍起无赖的混地龙,笑了笑道:“好,就依你,你说怎么比法。” 混地龙干笑着道:“好。姓秦的你有种。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听我说。。。。。。” 第五十章 秦川洒脱 混地龙干笑着道:“好。姓秦的你有种。既然你答应了那就听我说。” “这第一场,你和朱爷比试臂力。简单的很,一百斤的麻包,看谁一拳能把麻包打的远。第二场,你就和金爷比试拳脚,第三场你和黄爷比试兵刃。这后两场一方倒地三息不起即为输。” 和金达、黄琪比试拳脚兵刃,秦川有必胜把握,可和这个长着一双螃蟹螯一般胳膊的朱开山比试什么击麻包,秦川心里就有些不托底,好在自己有言在先,输了一场也不会怎样。他倒真想看看这个朱开山,到底能把这麻包打出多远。 秦川点点头:“好,混地龙,秦某就依你。” 见秦川应允,混地龙不禁心中大喜,和这朱开山比试击打麻包,那可正撞到朱开山的痒处了,他思谋着秦川必输无疑,朱开山就是靠着这一手绝活,才在天津卫武林很有些名气。 剩下两场,只要金达和黄琪再赢下一场,那今儿就算成了。 混地龙见秦川回身脱去外衣扔给楚云飞,穿着雪白的亮的有些刺眼的白衬衫正活动着身体准备比武,还有些不放心,又追问秦川。 “喂,我说姓秦的,今儿这阵仗本来没你什么事,爷们是和姓杜的开事,正主是姓杜的,你说的算还是不算,要是不算,你还该干嘛干嘛去。” 杜宝中冷笑一声道:“混地龙,秦大哥是个爷们,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秦大哥说的自然就算,若输给你们,老子也拉着人就回去,再也不管这东街上的事情。” “好!咱们就一言为定。” 很快,混混们不知从哪里抗来一个装满大米的麻包和一把凳子,又将麻包放在凳子上。 混地龙嘻嘻笑着对朱开山道:“朱爷,今儿就看您的了。把你那绝活亮亮,也让这些不长眼的拔闯们见识见识。” 朱开山斜了秦川一眼,晃动着双臂,双手又纠缠扭动了一会,这才大刺刺地走到凳子前,蹲下马步开始运气。 随着朱开山肚子一鼓一鼓的,他的脸上开始慢慢涨红,脖子上的青筋也开始变得清晰可见。 穿越前,秦川倒是见过街上打把势卖艺的练什么气功,他知道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就是部队里什么刀枪刺喉、手劈石板、铁头断砖的功夫,也不是什么气功,而是长期锻炼和技巧的结果。 现在看着朱开山在像模像样地运气,秦川就觉得好笑,心道:“老子倒要看看你能把这一百多斤的麻包打多远。” 又过了片刻,朱开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的双臂似乎也随着他这一口气变得更加粗壮,这倒让秦川吃了一惊。 秦川心道:“莫非这气功还真有真功夫!” “嗨。” 就在这时,只听朱开山一声断喝,右拳猛然击出,“砰”地一声大响,凳子上一百多斤重的麻包“嗖”地飞出出去三米多远,重重地落在地上,腾地掀起一阵尘土。 “好!” “好!好!。。。。。。” 随着混地龙兴奋的喝彩声,混混们也乱轰轰地跟着大声喝起彩来。 一百多斤的麻包,一拳能打出这么远,这得多大的力气啊!杜宝中、楚云飞和石峰等人都不由脸上有些变色,看向秦川的目光都透着担心。 不仅楚云飞他们担心,就是秦川也被朱开山吓了一跳。 朱开山晃了晃脖子,志得意满地看了秦川一眼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了回去。 这情景,让混地龙乐得鼻子眼睛都快挤到一堆,连眼角上那一道疤痕都放起亮光。 “喂,我说姓秦的,你也来练练,让爷们也见识见识。” 混地龙说完,就大声吆喝手下一帮混混把被朱开山打落的麻包又抬上凳子。 秦川笑了笑没出声,迈步向麻包走去。 “大哥!”楚云飞忍不住喊了一声。 秦川明白楚云飞的心思,只是回头摆了摆手,径直来到凳子前站定,慢慢活动着膀子调整着气息。 “动手啊!” “姓秦的,别光说不练。” “对,练一练,让爷们也见识见识。” 见秦川半晌没动手,混混们愈发得意起来。 秦川不为所动,活动了一会,在麻包前半蹲下身,深吸一口气猛然大喝一声,右拳发力,只听“噗”的一声再就没了动静,再看放在凳子上的那个大麻包,并没有随着秦川一拳击出飞出去,还是稳稳地留在凳子上。 “喔。” 混混们不由发出一阵嘘声,就是一些站在后面的护厂队和那些杜宝中手下的脚夫们也不由有些泄气。 混地龙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嘻嘻笑着道:“姓秦的,怎么样,在咱们朱爷面前卖弄,那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混地龙还要继续说下去,不想朱开山沉着脸又走回场中,冲着秦川就是一揖,然后也不和混地龙打招呼,头也不回地推开混混们穿过人群就急匆匆走了。 觉着奇怪的众人再看秦川,只见秦川正把已经深深地插进麻包里的半截小臂,慢慢从麻包里抽出来,随着秦川小臂从麻包里抽出来,麻包里呼啦啦散落出一地白白的大米,只不过,在漏出来的大米中,不仅有米粒,其中还混杂着许多细小的碎米。 原来,秦川这一拳,虽然没有把麻包击飞,可却一拳洞穿由细密坚韧的细麻绳织成的麻包,半截小臂都深深插进麻包里。 把麻包击飞,那只是力大,甚至也可以说是把麻包一拳推走。而秦川一拳击破麻包,那是秦川这一拳不仅力量足,而且速度快,冲击力极大,如果打在人身上,虽不至于皮开肉绽,可也必定会给对方造成极严重的伤害,甚至可能导致对方内脏遭受严重重创。 “好!” 在场的这些人多数都是行家,秦川这一拳顿时让楚云飞、石峰、杜宝中、李玉田和护厂队的人,以及杜宝中手下那些脚夫们都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就是混地龙身后的金达、黄琪等人见了也不由脸上微微变色。 混地龙和他手下那些混混们,直到朱开山走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见众人叫好,又见秦川把右拳从麻包里抽出,这才慢慢明白过来,顿时都不再做声,呆呆楞在那里。 混地龙眨巴着眼睛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姓秦的,身手不错,不过咱们有言在先,这规矩是看谁能把这麻包一拳打得远,这场你输了。” 混地龙这话,顿时惹来一阵不屑声。 秦川摆摆手止住要斥责混地龙的楚云飞、杜宝中,淡淡地笑了笑。 “不错,这一局是我输了。” 秦川的态度让在场众人不由一愣,就连混地龙都没想到秦川就这么轻易地同意认输,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不交代。 “好!痛快,够爷们!”混地龙也忍不住脱口赞叹秦川的洒脱。 话一出口,混地龙就自觉不妥,这场合怎么能称赞对手。 感觉失言的混地龙忙道:“姓秦的,既然这场你认输,那咱们就抓紧比过下一场。” 第五十一章 神腿绝技 混地龙说完,急忙回过身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地请金达出来。 金达面无表情地走到秦川身前三米左右距离,略一活动着手脚后,前脚虚点丁字步站定,双拳一高一低提在胸前摆开起手式,盯着秦川冷声说道。 “来吧。” 第一场自己认输,这后两场秦川绝对不会再客气,他必须要全胜。 金达话音刚落,也不见秦川作势,就听秦川猛然一声炸喝,随意站在场中的秦川身体已经在这声炸喝中突然高高跃起,小腿后屈双膝突前飞快地凌空砸向金达。 金达没想到这么远的距离,秦川竟然能一跃而至,不由吃了一惊,慌忙中急向回退回半步,这一步推得恰到好处,只要秦川身体一落地,胸前空门正送到他的一双拳头前。 只是金达前脚刚一收回,身在空中的秦川后屈的右腿已经倏地向前狠狠踢出,直奔金达面门,由于倏忽间秦川的脚已经踢到,金达提在胸前的双拳和秦川踢来的右脚距离过近,金达使不出力量,不敢挥拳击挡,匆忙中变拳为掌“啪”地拍在秦川右脚脚面,秦川借势左腿猛地伸直在空中挂着风声横扫向金达右侧太阳穴,这一脚要是扫中,金达肯定会倒地不起,吓得金达慌忙侧身双臂前屈竖在脸前。 秦川这一脚力道极重,一声闷响重重砸在金达一双小臂上,让金达身子不由一晃。 身在空中的秦川,借着金达阻挡的力道,身体在空中猛然放平极速翻转,左腿已经瞬间翻转到金达脑后,借着旋转之势,秦川左脚脚跟“咚”地一声,早已经重重击在金达后脑,金达顿时双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 直到这时,秦川才在空中扭动身躯,身体一个曲折翻身稳稳地落到地上。 “好!“ 终于出了口恶气的楚云飞,最先打声叫起好来。 “好!” 石峰、杜宝中、李玉田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些护厂队和脚夫们人人神情兴奋大声喝起彩来。 秦川这几腿,有个名号叫绝命十三踢,一共十三式,这是第一式,不仅力道凶狠,还式式相连,一环扣着一环,绝不给对手半分喘息的机会。秦川这一手,是在特战队和教官学得,那个教官据说是青城派的传人。 秦川最后这一脚,留了许多力道,若是一脚击实,恐怕就不仅仅是把金达踢晕这么简单了。 混地龙冷着脸指挥着几个混混上前把人事不知的金达抬走,斜着眼睛看着秦川。 “呦,还真没看出来,秦掌柜竟然还是一位高手。不过咱们说好三场定胜负,这前两场算是打平,这第三场嘛,可是要动兵刃,一动兵刃难免有死伤,咱们这一场可是生死无论,秦掌柜可要想好了。” 混地龙这话明显是威吓秦川,意思就是,姓秦的,你可要想好了,保不了你就没命了。 秦川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楚云飞几步跑到秦川身后,将那把鲨鱼皮鞘长刀递给了秦川。秦川唰地一声抽刀出鞘,把刀鞘又扔给楚云飞。 秦川这架势在明确不过,就是告诉混地龙,“你就放马过来吧。” 混地龙回身满脸是笑地去请黄琪出战,怀抱着铜鞭的黄琪这才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出来。 黄琪四十多岁年纪,脸上并不像寻常练武之人挂着风霜之色,而是细皮嫩肉,保养的极好。不过,看着黄琪怀里那条儿臂粗细的铜鞭,秦川可不敢大意,能使得动这么沉重的兵刃,这黄琪绝不简单。 黄琪一进场,混地龙就得意地对秦川道:“姓秦的,看见黄爷怀里这条铜鞭没?黄爷这条鞭,重三十六斤,据说梁山好汉呼延灼的鞭也只有这个数,咱们黄爷这鞭,二十年前就威震塞外西北,比梁山那个震三山黄信可要强得多,所以人称赛三山,现在黄爷在咱天津卫门人弟子数百,早在十年前就再无人敢和黄爷动手,你小子有种,今儿就让黄爷陪你练练。不过别说爷们没提醒你,这一场咱可是生死无论。” 见秦川不为所动,黄琪微微撇了撇嘴,单手持鞭在身前刷刷耍了一个鞭花,随着黄琪铜鞭挥动,带出呼呼的风声。 “好!” 黄琪的动作,引来混混们一阵欢呼。 这么重的铜鞭,这黄琪就好像在使单刀一般,一般兵刃和他的铜鞭碰到一起,非一下就被磕飞不可。这人要么力气极大,要么就是内功深厚,楚云飞和石峰互相看了看,眼神里都不免带着忧虑。 不仅是楚云飞,就是秦川心里也有些暗暗惊讶。只是这一场不仅要必须比,而且还要一定赢下来,秦川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虽然秦川穿越后感觉自己力量比以前还要稍大些,他的这口刀,也足有六斤八两重,比普通的双刀都差不多重了一倍,可即便这样,秦川还是打定主意,比武时,尽可能不和黄琪的铜鞭相碰。 秦川单手持刀,刀尖向下斜斜低垂,闪着寒光的刀刃在夕阳照耀下,闪着刺目的光亮。 见秦川做出起手式,黄琪略有些迟疑,不过马上撇着嘴不屑地对秦川说道。 “秦掌柜,我看你年纪轻轻,不仅练就一身好武艺,更是财运滚滚,把这一个震旦染厂开的红红火火,如果动起手来,一旦有个损伤,实在是可惜了。” 黄琪用手中铜鞭在身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将自己围在圈中。 “我看咱们不如这样,也不要打生打死,一会动起手来,我只在这圈内,就以三招为限,我只防守,你若不能赢我,或者不能让我出圈,或者你的兵刃被我磕飞,就算分出胜负如何?” 黄琪的话,明显带着满满的自信,这让楚云飞、石峰、杜宝中、李玉田等人不由一阵面面相觑。 楚云飞不忿地喊道:“这不公平,你的鞭那么重,我大哥的刀怎能保证不被磕飞。” 如果秦川的刀被黄琪磕飞,那还怎么和人家比试?肯定要认输了。 楚云飞话一出口,就自觉有失,不由脸色涨红。 混地龙更加得意起来:“怎么样,姓秦的,黄爷是怕伤了你,黄爷,您老大人大量,我看只要这姓秦的能把您老逼出圈外,咱们就算他赢了如何?” 黄琪大刺刺地点头道:“好,就如你说。” 第五十二章 裘千丈一脉 说实话,秦川还真担心黄琪的铜鞭过重,如果只是和自己一味硬碰硬不好办。不过,如果把黄琪逼出圈外,这倒不难。自己一招力劈华山,拼着手里刀被磕飞,然后抢进这黄琪近身,不要说把黄琪逼出圈外,就是徒手置他于死地都轻而易举。 这样,这一场怎么也得算是平局。 秦川点点头道:“好,咱们就开始吧。” “好,姓秦的有种。黄爷,姓秦的既然如此,您老就教训教训他。” 黄琪笑着点头,一边把手中沉重的铜鞭横在胸口。 打定主意的秦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双手握住刀柄,猛然急冲几步在黄琪身前高高跃起,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刀带着风声,挟着万钧之势,电光火石般“呼”地劈向黄琪顶门。 秦川的举动让楚云飞忍不住啊地一声失声叫了出来,秦川这样和黄琪硬碰硬,手里的刀非被黄琪磕飞不可。 不仅是楚云飞如此想,就是石峰、杜宝中、李玉田等人也都是这个心思,都在心里暗暗埋怨秦川。 黄琪见秦川全然不惧他手中的铜鞭沉重,倏忽间冲过来,上来就是当头闪电般一劈,不由大惊失色。这一刀如果被劈中,他恐怕就要练成分身术了。 慌忙中,黄琪挥起铜鞭向上便迎。 秦川这一刀运足了力道,他就是想打黄琪一个不备,如果黄琪匆忙间使不足力道,他就可以在落地后运用双手刀的优势,拦腰迅速横扫,迫使黄琪用鞭去格挡,然后他就顺势撒刀,抢到黄琪身前徒手制服黄琪。 只听“咔嚓”一声,让众人大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只不过不是秦川的刀被黄琪磕飞,而是黄琪手里那根儿臂粗细的铜鞭竟然被秦川一刀劈的拦腰折断,秦川手里寒光闪闪的长刀挂着风声闪电般直奔黄琪顶门。 一刀劈断黄琪三十六斤重的铜鞭,不仅在场众人吃惊,就是秦川也万万没想到,眼见这一刀就要把黄琪一劈两半,身在空中的秦川要收刀已经来不及,只好手腕匆忙外翻,一转刀身让他的长刀斜斜劈向黄琪左侧。不过,即便这样,秦川这一刀也很可能卸掉黄琪一条左臂。 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黄琪还算机灵,见机不好向后就倒,顺势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出一丈多远才一轱辘爬起身,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显然让秦川吓得不轻。再看黄琪左肩,肩头马褂被秦川一刀削去一块,露出白森森的骨茬,瞬间那里又由白转红涌出大片鲜血。 一见黄琪受伤,原本站在黄琪身后十几个壮汉,看起来应该是黄琪的徒子徒孙们,呼啦一下抢上来,背起黄琪就向街口外跑,连折断的铜鞭都顾不得拿。 见没有重伤黄琪,秦川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这一刀虽然力量十足,而且他的刀还是花了三十块鹰洋重金打制的,刃口加钢,可他还是认为,他的刀怎么也不会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无论如何也不会一刀劈断这么粗的铜鞭。 在黄琪的徒弟们冲进场时,害怕秦川吃亏,楚云飞、石峰、杜宝中和李玉田,连同秦川身后持刀的那四十个护厂队员都刷地抽出刀来冲到秦川周围护住秦川。见黄琪的徒弟并不是上来群殴,只是背了黄琪就跑,众人才放下要格斗的架势。 楚云飞早走过去,好奇地捡起被秦川一刀劈断的那两截儿臂粗细的铜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楚云飞一边笑的直不起腰,一边喊着:“这个赛三山是个。。。。。。骗。。。。。。子,他的铜鞭。。。。。。是空芯的。” 众人好奇地看向被楚云飞拿在手里的两截铜鞭,只见那两截铜鞭是青铜的倒是不假,只不过,这铜鞭里面是空芯的,秦川上去从还在笑得脸红脖子粗喘不过气来的楚云飞手里拿过那两截铜鞭,在手里掂了掂,只有七八斤重的模样,也不由失声笑了起来。心道,这天津卫还真是藏龙卧虎啊,竟然也有《射雕英雄传》里裘千丈一脉人物。 秦川又想起穿越前看过的《神鞭》电影,那里面的津门武林头把交椅、号称还压着霍元甲一头的索天响,也不过尔尔,多半这天津卫鱼龙混杂,招摇撞骗的这一类人在这里很有市场。 秦川看着呆愣在对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的几乎无地自容的混地龙。 “混地龙,咱们约定三场定胜负,我赢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混地龙恨恨地一跺脚,也不回话,转身就走。 李玉田乐呵呵地对着混地龙的背影大声喊道:“混地龙,东街这份子钱你还要不要?” 李玉田的话,顿时引来护厂队和杜宝中那一群车夫脚夫们一阵兴奋的哄笑声。 混地龙这事主一走,一百多个混混也觉得无趣,乱哄哄地议论着都跟着混地龙出了街口向城里去了。 楚云飞不屑地说道:“都说天津卫藏龙卧虎,黄琪这样浪得虚名的骗子怎么也能混得下去?” 心中畅快的杜宝中笑着摇摇头道:“这位兄弟,话也不能这么说,即便黄琪的铜鞭有假,可能在他这鞭下讨得好去的人也不多,我自信手底下功夫还算过得去,就方才这三人,真要和他们放对也未必就一定胜得过他们。” 杜宝中转头收起笑容,对着秦川一拱手。 “秦大哥,今日秦大哥大展神威,让我和这些兄弟们躲过一劫,兄弟感激不尽。大哥如不嫌弃,就请大哥带上你这些兄弟到我那里,咱们尽情喝上一杯。” 秦川倒是很想去杜宝中那里,借机也和这两人拉近些感情,可是他还是放不下染厂的事情,尤其是李明方正在接待的两个客人,这两人在染厂呆了一下午,看样子一定是在等他,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路。 秦川摆手微微一笑,对杜宝中和李玉田道:“感激的话修要再提,你们二位也是为了这街上的人才和混混们争斗,秦某也是这街上的,说到底也是应该做的。” “染厂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今日这酒就免了,过几做东,咱们兄弟也不要去什么大馆子,咱们就在我的染厂里备下几个小菜,到时两位兄弟可一定要赏脸啊!” “好!秦大哥,我和杜大哥一定去。” 对秦川敬佩至极的李玉田,不等杜宝中回答就抢着一口答应下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杜宝中也忙点头应允。 第五十三章 日本人来过 混混们虽然散了,可在街口围观的百姓们不仅没有走,反倒涌到街口里,兴致勃勃地观看着秦川和他的护厂队。 这些百姓方才已经看到秦川以一对三的神勇表现,纷纷兴奋地议论着,不时对秦川指指点点。此外,对于这震旦染厂的护厂队整齐威武的装束也大感兴趣,一些年轻人更是一脸羡慕。 秦川和杜宝中、李玉田告辞,在石峰的口令指挥下,带着排列整齐的护厂队走向街尾染厂方向。 见围观的人多,一向话语不多的石峰也来了兴致,口令声比平时响亮了许多。秦川刚刚大大露了脸,护厂队这些年轻人也都极为兴奋,都感觉脸上有光,腰板各个挺得笔直,在口令声中,走起来也越发起劲,步伐都比平时要齐整了许多。 看的眼热的杜宝中大声对他的一众车夫脚夫喊道:“弟兄们,咱们也学着秦大哥护厂队的样子排成队,回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远远地就看见染厂大门对面的街上,停着两台四人抬的轿子,除了八个轿夫,还有四个穿着干净利落的长随跟班一类的人物站在轿后先聊着。道秦川这里来购进色布的客商,即便上都是坐着两人抬的小轿,坐着四人抬的大轿子,秦川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秦川心道:“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路,竟然还要摆这么大的谱。” 秦川对那两乘轿子和那几个轿夫长随,只是瞥了一眼,并没多看,径直奔染厂大门。 染厂门口,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孩子,也就是秦嫂那两个儿子,带着黑豹正等在大门口。现在,两个孩子除了上午跟着徐子川读书,下午要缠着石峰楚云飞练武,其余时间都会带着黑豹在院子里四处嬉闹,和黑豹很是亲热。 见到秦川回来,两个孩子和黑豹远远地就跑了过来,黑豹率先扑到秦川身前不停地撒着欢。黑豹比秦川刚来染厂时又壮实了许多,现在黑豹的伙食可要比在租界里好的多,而且又有人精心照料,全不是在租界时,那饥一顿饱一顿的状况可比。秦川伸手拍拍黑豹的脑袋,黑豹也好似知道秦川大胜而回,在秦川的爱抚下亲热地把毛茸茸的脑袋在秦川腿上蹭来蹭去。 秦川示意石峰带着护厂队进厂,石峰点头答应着,带着队伍进了染厂,可他并没有把他们带回护厂队的屋子里,而是直接把这些心气高涨兴高采烈的年轻人又带回了染厂后院的训练场。 秦川拉过跑到他身前的两个孩子,秦震南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有些担忧地问秦川:“小叔,你把混混都打跑了?” 跟在秦川身后的楚云飞得意的道:“那是自然,不就是几个混混嘛。” “小师傅,是你打跑的吗?”秦震北也兴奋地问起来。 “打那几个混混还用得着你小师傅出手。。。。。。哦。。。。。。不是。。。。。。” 楚云飞觉得说走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咱们东家出手,那几个混混还没等你小师傅我动手就都跑了。” 楚云飞的话让两个孩子更加兴奋,没注意到楚云飞的神情,拉着秦川道:“小叔,大师傅说你的功夫比他还要好,那天你也教我们练武,长大了我们和你一起打混混。” 秦川笑着道:“你们先跟着你们的两个师傅习武,他们两个的功夫都不错,等你们长大了,我再教你们功夫。” “哦,对了,那两个客人是不是还在?” 秦川记挂着这件事,低头问秦震北。 “在,李叔陪着他们在楼上客厅里正说话呢,说是不让人打扰,李叔也走不开。” 两个人在他的染厂呆了一下午等他,还不让人打扰,这会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呢?秦川在心里不禁暗暗起疑。 “对了,小叔。” 秦震南闪着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着秦川道:“下午的时候,还来过两个日本人,是东亚染厂的,李叔就在客厅里当着那两个客人和日本人见过面。” 这两个孩子中,弟弟秦震北活泼好动,性格也倔强些,哥哥秦震南性格更沉稳些,思虑也更细腻。 不让人打扰,李明方不仅脱不得身,还当着这两人的面见东亚染厂的日本人,这些越发让秦川心里不安。 心里有事,秦川不敢多耽搁,见石峰已经把护厂队带进染厂,也急忙进了大门,叮嘱两个孩子不要出厂门后,又喊住要跟着护厂队去后院训练的楚云飞,两人一起直奔他的小洋楼。 秦氏正等在楼门外,见秦川回来急忙迎上前担忧地问秦川。 “鸣鸿,你没伤到吧!” 秦川已经正式认下秦氏这个嫂子,为这事还在交付李云栋和金掌柜色布的当天晚上,请李明方、石峰、楚大柱一家和几个染厂的老师傅,还有徐子川、徐熙芳一家,就在染厂的小食堂还吃了一次饭。秦川坚持不让秦氏再喊他东家,而只称呼他的字,秦氏初时还不肯,经过这些天已经慢慢改了口。秦川正准备在染厂对面给秦氏和徐子川两家各盖一个四合院。 秦川如此,一是不愿因为秦氏的事情让别人乱嚼舌头,二也是他真的很喜欢秦震南、秦震北这两个孩子。再有一点,也是秦川一直在心里有一个心结,那就是他对于这个世界总是感到很陌生,也很孤独,有秦氏这个嫂子,他在内心多少感觉在这个时代有了一丝亲情。 秦川笑着道:“嫂子放心,我连根毫毛都没伤到。” 秦氏上下仔细看了秦川一遍,见秦川果然毫发无损,这才安下心来,低声道:“鸣鸿,楼上那两个人一直在打听咱们染厂的事情,包括咱们要开什么新厂的事都问的仔细,李先生对那两个人还很客气,你可要小心些。” 秦川点点头道:“嫂子,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把咱们怎样?” 进楼后,一肚子疑问的秦川没有停留,带着楚云飞直接上了二楼,还在楼梯上就听见李明方如释重负般的声音。 “我们东家回来了,两位大。。。。。。请稍候。” 第五十四章 大人是谁 秦川上到二楼,只见在他常坐的沙发上,一个五十多岁身着青色缎面团花马褂、面色白净、生的慈眉善目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靠坐在那里。这老者神态和蔼,看着就让人自然生出一种亲切感。 在老者的身侧,坐着一个四十多岁年纪、长相俊朗、梳着一条油光光粗壮辫子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身浅色锦缎马褂,显得极为干净利落。 李明方显然是一直坐着陪着客人在谈话,知道秦川回来刚刚起身,正有些局促地站在沙发前。秦川上楼后,那两个客人并没有起身,只是用惊奇的目光着看着秦川,这多少让秦川有些意外,对于两人的身份更加起疑。 李明方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那两个客人,迟疑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问道:“东家,把那些混混都赶走了吧?” 心里有些不快的秦川没有回答李明方的话,而是冲坐着的两个客人略一点头:“让两位久等,容秦某略事洗漱再来相陪。” 秦川说完,也不管那两人如何,对于连挤鼻子再弄眼一脸焦急神色的李明方更是视而不见,把手中的长刀放在墙边的兵器架上,径直去了盥洗间。 楚云飞本来上楼后就一直盯着那两个客人,见只是两个绅商一般的人物,早就放下心来,此时一听李明方问起混混的事,刚刚被压下的兴奋劲又冒了上来。 楚云飞看出秦川不快,也是有意搅局,就当着那两人滔滔不绝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李明方越听越急得不得了,想要阻止楚云飞,可看那两个客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又没法开口,只是在一旁急的直搓手。 直到秦川从盥洗间出来,才止住正讲到秦川如何大发神威,凌空一刀劈断赛三山黄琪儿臂粗细的铜鞭这一段的楚云飞。 “好啦,云飞,去教你那两个小徒弟吧。” 楚云飞收住话,下楼前眼光不善地瞥了那两个客人一眼,目光中的意思是,“我们这个东家可不是善茬,你们两个都给我小心些。” 秦川来到那两人的对面,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这才看着老者歉意地问道:“不知两位如何称呼?找秦某又有何事?” “哦。。。。。。” 李明方刚一开口,就被老者接过话头,老者微笑着对秦川道:“秦掌柜,我是新华织厂的东家姓周,秦掌柜这染厂办的红火,又十分照顾新华织厂的生意,老朽今日特来致谢,冒昧而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虽然秦川对两人的举止有些不快,可一听对方是新华织厂的东家,年纪又比自己大得多,心里的不快顿时没了。 秦川头也不回地对李明方道:“老李,这茶都凉了,快些换上热茶。” 又笑着对老者道:“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都是中国人自己的产业,大家就是要互相扶持,否则还得被日本人钻了空子。” 秦川这话,让老者不由微微点头,对李明方道:“李先生,日本人的事情你还是先跟秦掌柜说说吧。” 老者这一说,秦川也想起来日本人来过,日本人到底来做什么?这件事还是先要知道。 秦川回身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李明方道:“老李,你别站着啊,来,你也坐下,先把日本人的来意说一说。” 李明方迟疑了半天,在老者的催促下,才犹犹豫豫地坐到秦川身侧,只不过坐是坐了,可却只半个屁股坐到沙发上,整个人就是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 秦川有些奇怪李明方的举止,可心里想着日本人的来意,也未多想,只是催促李明方赶快说日本人到底来做什么。 李明方一边用眼角余光不住瞟着老者,一边仔细斟酌着词句告诉秦川,来的两个日本人为首的是东亚染厂的经理近藤。近藤来是想见秦川,秦川不在就直接把来意对李明方讲了,要李明方转告秦川。近藤的意思是,他可以把坯布降三块卖给震旦染厂,但条件有两个:一是秦川要从他那里每月购进一万匹三千匹日本进口的坯布;二是,秦川不要再扩大产能。 一听这话,秦川不由笑了起来:“哎呀,这近藤还真是对咱们下了功夫,每月一万三千匹坯布,基本就是咱们染厂的最大产能,还要每匹坯布降三块卖给咱们,这就是给咱们送钱呐,每月一万三千匹坯布咱们就省了三万九千,这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多万,他这是要用钱来收买咱们啊。” 李明方用眼角余光瞄着老者有些不安地对秦川道:“东家,近藤要咱们尽快给他回个话,你看这坯布。。。。。。” “进,就按他说的,每月从他那里购进一万三千匹坯布。” 秦川的话,不仅让李明方吃了一惊,就是新华织厂姓周的东家和他身边的中年人也微微变色。按理,秦川就是想要贪这个便宜,也要等这姓周的老者走了才说,可秦川就这么当着人家的面,毫不留情面的一口答应,这让姓周的新华织厂的老东家颜面上如何过得去。 李明方一听秦川这话,急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对秦川喊道:“东家,你可不能这么办呐!你进了日本人的坯布,那咱们没法和。。。。。。新华织厂交代啊!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吗?” 秦川笑着一边拉李明方坐下,一边解释道:“老李你听我说,咱们每月还要全数从新华织厂购进坯布,怎么会和他们没法交代。” 秦川这话,不仅李明方糊涂起来,就是新华织厂的老东家和他身旁的中年人也都疑惑不解。 当着面前这个刚刚还说是来感谢自己从他的织厂购进坯布的新华织厂东家的面说,以后要进日本人的坯布,这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妥,秦川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拉着李明方坐下后就转头对新华织厂的老东家歉意地笑了笑,开始解释起来。 “周老东家,你不要多心,我是。。。。。。” 秦川说到这里,才猛然想到刚才李明方的下半句话,他只是一心急着想向李明方解释,才没注意,好像是李明方说,“你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现在可不是年纪大就称呼大人,称呼大人的,现在可都是朝廷官员啊! 想到这里,秦川不由一激灵,说了半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张口结舌地看着老者发呆。 第五十五章 两位牛人 现在可不是年纪大就称呼大人,称呼大人的,现在可都是朝廷官员啊! 想到这里,秦川不由一激灵,说了半截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张口结舌地看着老者发呆。 刚刚被秦川强拉着坐下的李明方见秦川醒悟过来,又急忙站起身语气急促对秦川道:“东家,你面前的这位就是周馥周大人,他是新华织厂的东家不假,可周大人还是咱们直隶的按察使。” “还有周大人身边这位大人,乃是咱们天津卫海关道兼天津海关监督、上海轮船招商局及津沪电报局总办盛宣怀盛大人。” 李明方语气急促地对秦川说完,又急忙冲着周馥“噗通“一声跪下,惶恐万分地陪着笑小心地替秦川开脱着。 “周大人、盛大人万勿怪罪,我们东家刚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不要说搞不清楚咱们直隶各位大人是谁,就是连咱们大清的官职恐怕都说不清楚,还请两位大人万勿怪罪才是。” 李明方说完,转头又焦急地对秦川道:“东家,还不快给周大人、盛大人施礼谢罪。” 按察使在清代是一省分管刑狱、考核吏治和分管武装力量的官吏,也称臬司、西司,在巡抚之下,和俗称藩司、东司掌管一省民政财政的布政使差不多是一个级别。只不过,布政使是从二品,按察使是正三品。 这个周馥虽然在后世很少被人提及,可在租界里恶补过清朝历史的秦川可是知道这个周馥。 周馥,字玉山,号兰溪,安徽人。早年因多次应试未中,遂投笔从戎,在李鸿章的淮军中办文案,深得李鸿章赏识。 自李鸿章创建淮军以来,周馥三十多年一直跟随在李鸿章身边,诸多赞画,深受倚重,不仅李鸿章创建北洋海军时周馥多为筹划,大清第一所武备学堂,也就是天津武备学堂也是由他一手初创组建。此外,周馥在天津电报局、开平煤矿的创办中也大有作为,官职也由候补县一路升迁,做过天津海关道、天津兵备道,到现在已是三品大员。可以说,这个周馥,现在已经是李鸿章在直隶推动洋务的实际操盘手。 至于这个盛宣怀,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后世名气也要比周馥大得多。 盛宣怀,江苏人,字杏荪,号补楼,秀才出身。盛宣怀的父亲盛康早年为官,与李鸿章交厚。同治九年,盛宣怀被李鸿章招入幕府,很为李鸿章赏识,第二年就升迁至知府衔。后世给盛宣怀加冠的名头极多,有官办商人、买办、洋务派代表人物、著名政治家、企业家、慈善家、中国实业之父、中国商父等等。 也难怪盛宣怀在后世名头响亮,盛宣怀也确有不凡之处,他一生中创造了十一项中国第一:第一个民间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第一个电报局;第一家内河小火轮公司;第一家银行,中国招商银行;第一条铁路干线,京汉铁路;第一个钢铁联合企业,汉冶萍公司;第一所高等师范学堂,南洋公学,也就是现在的上海交大;第一个勘矿公司;第一座公共图书馆;第一所近代大学,北洋大学堂,也就是现在的天津大学;此外,还参与创办了中国第一个红十字会。 李鸿章称赞盛宣怀是“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亦官亦商,左右逢源。”可以说,中国近代第一阶段中创建起来的主要现代西式工矿交通运输和金融企业,大半都是通过盛宣怀之手建立。 盛宣怀还有一件事情鲜为人知,他自己也从不谈起,那就是号称红顶商人、操纵江浙商业,依仗两江总督左宗棠,同有李鸿章做靠山的盛宣怀争权、争势、争财十多年的江南巨富胡雪岩,最后就是着了盛宣怀的套,一败涂地退出商场政坛。 周馥、盛宣怀这两位,现在都是不仅在直隶,就是在整个大清,也都是威名赫赫的人物。 醒悟过来的秦川,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也要给周馥跪下,周馥早已起身一边拉着李明方起身,一边笑着止住犹豫的秦川。 “你们都不要如此,老夫和盛大人今日都没穿官服,又是微服而来,再说又是私人的事情,万万不可行此大礼,平礼也就罢了。来、来,你们快都坐下。” 周馥一说,秦川早就顺势坐下,可李明方却是被周馥硬安在沙发上坐定。 见秦川和李明方都还有些局促,盛宣怀笑嘻嘻地问秦川:“听李先生说起秦掌柜的字,我也就称呼鸣鸿吧。” 秦川一脸谦恭之色,连连点头答应。 盛宣怀好奇地问:“鸣鸿,你方才既要答应从日本人那里购进坯布,又说还要全数从周大人的新华织厂购进坯布,这一下午我也听明白了,你现在这染厂的规模,一月最多也就能染一万三四千匹的坯布。可你如果两家的坯布都要购进,那就是每月你要购进二万六七千匹的坯布,这些坯布你会有一半无法在当月染车色布,都会堆在仓库里。这样几个月下来,你的仓库就是再大,资金再多,恐怕也会无处可放,无钱可用。” “这件事要依我看,要么你就只从日本人的东亚染厂购进坯布,近藤这是摆明了就要用银子收买你,好让你保证不扩大产能,给他一条生路;另一种,不外就是你不为所动,坚持从周大人的新华织厂购进坯布,然后你和周大人同时扩大产能,最终把日本人的东亚染厂挤垮。可按你所谓,我可就有些搞不清楚了。” 秦川正怕方才自己要跪又不跪的样子太过做作,被周馥和盛宣怀这个人精看破,心里正担着心,见盛宣怀问起这事,终于找到遮掩的去处,忙拱了拱手算是给周馥和盛宣怀施礼,然后才解释起来。 “周大人、盛大人,是这样。” “日本人这是摆明了要给咱送钱,俗话说官不打送礼的,既然人家送来,咱就得收下。” 李明方急着道:“可周大人这新华织厂。。。。。。” 秦川苦笑着对李明方道:“老李,两位大人这茶都凉了,快些重新沏壶新的来。” 有周馥和盛宣怀在场,李明方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一边起身一边用眼神在提醒秦川,不要拂了周馥的颜面。 第五十六章 意外之财 秦川接着对周馥和盛宣怀解释着:“日本人送钱,就是让我的震旦染厂只进他们日本坯布,不进新华织厂咱们大清自己人的坯布,说到底还是要挤垮包括周大人的新华织厂在内的咱们天津卫本土的这两家厂子,若真要是那样,你们这两家厂子垮了,日本人最后一定还会提高坯布价格,甚至还可能断了我的坯布来源,最后把我这震旦染厂也搞垮,那咱们可就都着了日本人的道了。” “所以日本人送钱咱收下是收下,但是却不能停了从天津咱们自己人这两家织厂购进坯布。” 见周馥一脸疑惑地还要说话,秦川抢着说道:“两位大人放心,日本人的坯布我该进还是要进,只不过我不会把他们的坯布压在我的仓库里,我会。。。。。。” 本来一脸疑惑的盛宣怀在秦川说到这里时,猛然又惊又喜地双手一拍,脱口赞道:“好!高明!” 盛宣怀一脸喜色地向前探出身来,喜滋滋地问秦川。 “鸣鸿,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转手把这些日本坯布再卖出去?” 盛宣怀这一说,周馥也明白过来,不由脸上挂满笑意。 秦川笑着道:“盛大人高明,鸣鸿就是这个意思。日本人一匹坯布便宜我三块,我就把他的坯布拉到直隶各县,便宜一块送货上门再卖给当地的布商,刨出运费,我还有赚头,我这每年还净赚差不多十多万块鹰洋,两位大人,你们说,这么一大笔意外之财,咱们能不要吗?” “要,怎么会不要。” 周馥和盛宣怀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后三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去沏茶,可李明方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着楼上三人的谈话,听到最后,李明方也乐得咧着嘴笑的合不拢。见楼上气氛融洽,李明方吩咐完秦氏倒水沏茶后,又急忙上楼坐到秦川身边。 周馥笑意融融地问秦川:“鸣鸿,按你如此说,你答应日本人不扩大产能,目的就是不把日本人逼急了,让日本人不至于铤而走险,最后和咱们闹个两败俱伤对吧?” “对、对,大人英明,鸣鸿就是此意。” “你想,如果近藤的色布卖不成了,那他还不在坯布上面往死了挤兑你们那两个厂子,日本人的坯布都是在日本国内生产的,坯布出口换汇日本政府是有补贴的,所以近藤的坯布实际成本要比你们两个厂子低得多,他真要孤注一掷,那还真是个麻烦。” 对于日本国内纺织厂生产的坯布出口有补贴这件事,周馥和盛宣怀两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对于为什么日本政府会白给商家银子,两人初时还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两个人能身居高位,自然都是聪明之极的人,经过秦川略一解说,立刻都恍然大悟,免不了又让两人感慨唏嘘了好一会,不过很快两人的眼光又都暗淡下来。 秦川心里清楚,这是两人一定能够想到,日本人这种做法的好处,而在大清,这绝对是不可能做得到的,只是这两个人都是人精,不要说在他这个布衣白丁面前不会表露出了,就是在其它一般场合下,两个人也都不会流落出什么。 盛宣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银河,打开看时,原来银盒里面竟然装着十根香烟和几根火柴。盛宣怀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不等他取火柴,“嗤”的一声,秦川早已燃起一根火柴伸手过去给盛宣怀点燃香烟。顺手,秦川自己也从茶几下拿出一根香烟,向周馥告了个罪,然后自己点燃。 秦川的举动,让周馥不仅微微额首,盛宣怀的眼里也满是赞赏神色。 周馥转开话题:“鸣鸿,你这护厂队办得有声有色,看着精气神,比之咱们北洋的淮军也丝毫不逊色,不知你办这护厂队为了什么。” 周馥这一问,让秦川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秦川心道:“老子办这护厂队,说到底是为了给老子自己日后所想早些准备一个班底,可这话怎么能在这两个大清高官面前吐露。” 好在秦川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就道:“回周大人话,鸣鸿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这震旦染厂办成如此模样,除了在国外有许多化工方面的专利,还全靠鸣鸿在印染这一行里有诸多绝活,震旦牌色布如今走红,日久恐被人所谋,为保这些绝活,总要做些防范才好,这是其一;其二,鸣鸿在国外时,对军事亦很感兴趣,也跟着一个退役德意志陆军军官学习过军事,本想成为一个军人,可如今回国从商,愿望难成,心中不忍弃置所学,办起这护厂队,也算心中稍安。” 说到这,秦川不由心中一动,又把今日在利顺德饭店和汉纳根比试飞镖好,双方约定在李鸿章校阅北洋武备学堂时比试射击的事情说了。 秦川叹息一声忿忿地说道:“不要说鸣鸿敢保证不会在射击上输给他一个退役教官,就是在训练士卒弁佐方面,鸣鸿也不敢过谦,若是我的护厂队能有枪支,我到真想那一日带着我的护厂队和这些洋教官训练的学生们比个高低。” 秦川的话不由让周馥和盛宣怀感到诧异,他们万没想到秦川这个年轻经商奇才,竟然还会对军旅之事如此看重,两人对望一眼都没说话。 盛宣怀问秦川:“鸣鸿,咱们说说你那些专利的事情。” 秦川能感觉的到,盛宣怀这个李鸿章推行洋务的得力干将对于他的专利很感兴趣,或者说他比别人对这些东西更感兴趣。 秦川又详细地把他的专利项目,包括每一项专利生产的东西的功用,甚至都在哪一国进行注册,以及他和巴斯夫的约定等等都和盛宣怀、周馥一一说了。 秦川的讲述让盛宣怀和周馥大感惊讶,盛宣怀忍不住询问秦川,为什么不在国内自己生产这些东西,那样岂不是会更赚钱? 秦川遗憾地摇摇头道:“鸣鸿本也有此想法,可回到国内后,才发现我大清虽然推行洋务多年,可近代工业依然薄弱万分,相关人才更是少得可怜,不要说那些化工产品无法生产,就是那白炽灯,即便在国内生产,也不会有多少销路,想想实在是可惜了。” 周馥和盛宣怀虽然也甚为可惜,可细想一想,也确如秦川所说,这些东西虽好,可要么在国内无法生产,要么就是在国内没有市场,两人不由也频频摇头惋惜不已。 周馥叹息一声道:“鸣鸿精于洋务,对洋人的奇技也甚为精熟,不如先捐个官职,我和盛大人再替你在中堂大人那里引荐,你也出来为中堂大人做些事情,总不至于埋没了鸣鸿之才,你看如何?” 今天真是吉星高照,这半日内已有两拨人要自己捐官,秦川心下暗乐不已。 不过,秦川转念又一想,又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第五十七章 又一宗大财 不过,秦川转念一想,又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这周馥和盛宣怀今天来他染厂的目的,绝不会就是他们说的前来致谢那样简单,恐怕这两人也是为了这精盐厂。办盐厂的事情,吴调卿和李经方既然知晓,难保这周馥和盛宣怀就不知道,这件事已经让吴调卿和李经方占了天大的便宜,决不能再让这周馥和盛宣怀两人从自己兜里再抢钱了。 真要如此,倒还真得先拉大旗作虎皮,让这两人知难而退。索性就把吴调卿和李经方的事情露出来。 秦川想到这,淡然对周馥说道:“谢周大人关爱,实不相瞒,中午我在利顺德见了吴调卿和中堂大人的大公子,他们是和在下商议入股盐厂的事情,他们每人入股四十万,各占半成股份,他们已经答应给鸣鸿捐个候补官职。” 一听说吴调卿和李经方已经入股盐厂,周馥和盛宣怀两人就不由一愣,对视一眼后都有些神情黯然。吴调卿倒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李经方入股,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情了,其中的关节他们两人都能想的明白,日后别的什么人再想打这盐厂的注意可就难了。 虽然盐厂的事情不能再打主意,可今天也不是白来,秦川有这么多好东西,交给洋人那就都是大把的金子银子,可他们就只能干瞅着,这让两人怎能甘心。 盛宣怀还有些不死心,思衬了一会问秦川:“鸣鸿,你方才所说,虽有道理,可也不尽然,比如你这钢笔的专利,咱们就可以生产,当然,许多设备还是要从国外购进。可如果你把这专利放在自己手里,洋人无法生产,只有咱们能生产,咱的东西比洋人的要好用,洋人怎么会不来买咱这钢笔?钢笔在咱大清虽然没有人会用,可洋人要用啊?他要用,那他就得买咱的啊?” 盛宣怀这一说,让秦川也不由眼前一亮,盛宣怀这话倒还真是提醒了他。 钢笔这东西,虽然早在十九世纪初就出现了,可这个时候钢笔的墨水都还不能自由流动,必须要压一下墨水才可以流动,写一会字后还得再压,否则墨水就流不出来,这样写起来非常不方便。直到六年前,美国人沃特曼才发明了毛细管供墨水的方法,才勉强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不过,这种钢笔在书写时,还是要先把墨水用一个小的滴管注入,依然还是很不方便。后世使用的钢笔,要再过五十多年才出现。 钢笔制造技术并不复杂,国内书写自然都是用毛笔,至少暂时不会有人使用钢笔,可洋人都要用,不来买他的钢笔那才怪呢。如果做好了,一年销售成百万上千万支甚至亿支都不成问题,这可又是一笔大买卖啊。他只是一心想着从这吃穿日日用之物上去想着怎么赚钱了,可就把这钢笔忽略了。 秦川心道:“奶奶的,老子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 秦川猛地一拍大腿:“对,盛大人此言让鸣鸿顿开茅塞,鸣鸿愚昧了。” “就办个制笔厂,还有如果要自办,那还要在日本也要把专利申请了,否则会让日本人钻了空子。” 周馥和盛宣怀都是李鸿章推行洋务的干将,对于洋人的事情都非常清楚,他们怎会不知道这钢笔对于洋人的重要之处,更知道这钢笔的买卖会有多大。 盛宣怀和周馥对视一眼,还是盛宣怀说道:“鸣鸿,这制笔厂要办就要把规模把的大些。这样,我和周大人也入股,咱们就合办这制笔厂如何?” 秦川心道:“这盛宣怀还真会找机会,不过他的眼光倒是很准,只是这又是要从老子口袋里掏钱了。这两人的要求那是一定不能拒绝的,关键是这制笔厂自己一定要拿大头。” 秦川思谋着对盛宣怀道:“两位大人要和鸣鸿合办这制笔厂,鸣鸿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制笔这样的专利,在国外注册的专利时限一般不会很久,大概不会超过十年,由于这制笔利润巨大,所以只是我和小威廉已经有了约定,我和他约定的出卖制笔专利费,要在五百万马克以上。” 秦川这话,就是挤兑周馥和盛宣怀,如果是十年,那一年仅专利费就有五十万马克,若是五年,那就更多,想要他们知道,和他合股经营,他的专利那是要算成钱的。 秦川接着又道:“既然要自办,要赚钱,就要抢着在专利时限内尽量多赚,也就是说咱们开始的规模就要大。” 秦川报出的专利费果真把盛宣怀和周馥都吓了一跳,盛宣怀想了想问秦川。 “鸣鸿所说的规模大是多大,所需资金又有多少?收回成本又要多长时间?” 秦川暗赞这盛宣怀,这些话都问到点子上了。 秦川一边盘算着一边道:“这钢笔虽然不复杂,可制作材料大清现在都难找,我这钢笔最难的,是制作笔尖,笔尖的金属不能太硬,必须要软一些,最好是黄金或者是铱的合金,比如这铱大清现在就没有。当然,不管用黄金和铱,都只是用笔尖尖端那么一点点,需用量到不是很大。” “最关键的还是,在笔尖上加铱和黄金,现在洋人的钢笔上都是用铱,只是这铱矿现在很稀少,所以我想用钨、钼、铼的合金,钨、钼、铼合金的硬度也很合适用作书写,不仅能达到铱金一样的效果,造价还要比使用铱金低,这笔尖和笔囊,都是咱们的专利,也就是说,洋人在我的专利时效期内,不能制作和咱们一样的钢笔。” “当然,据我所知,单是这钢笔,在最近这百余年里,洋人就注册了四百多项专利,还有几项专利没有到期,比如笔舌就是如此,咱们制作钢笔,也要付给对方专利费。” 见两人疑惑,秦川忙解释道:“两位大人,这铱、钨、钼、铼也是一种金属,这里面以铱和铼最为稀少,全世界加到一起储量也不是很大,当然,也可以用黄金加上其他金属变成合金,不过使用黄金成本会很高。。。。。。” 第五十八章 没太亏着 秦川继续向周馥和盛宣怀解释着他的钢笔:“再有就是制作钢笔里面的胶囊需要橡胶,虽然天然橡胶在南洋很容易找到,可咱们就得在制笔厂里在开设一个专门把生胶制成熟胶的车间,并且还要制作这皮囊。” “其它笔身需用的材料虽然可以使用铜铁,可这钢笔不能太重,否则用起来不方便,首先这铁要熟铁,也就是钢材,而且还要尽可能的薄一些。至于用铜,也存在一个费用问题。所以,我这一支笔的成本根据使用的材料不同会有差异,比如使用金尖和铱尖就不一样,使用铜质笔身和钢材笔身也会不一样。所以一支笔根据使用不同材料,一般的钢笔成本会在三至五块左右,好的要在五块到十块。” 盛宣怀眨着眼睛摇头道:“不对吧,鸣鸿,我有一支经方从英国带回来的钢笔,那支笔就是在使用时需要用很细的细管把墨水从后面灌进去才能写字,那支钢笔按经方所说,是他花了四十块鹰洋才买来的,而那支钢笔并没有使用你说得什么铱尖或者是金尖,也就是说,那支钢笔的成本不会比你的高,可怎么还会卖那么高的价格?” 盛宣怀思思着说道:“我还听经方说,洋人的钢笔在制作时,有大半工序都是都是手工制作,好像是压制笔尖使用了模子,制作一支钢笔极耗时日。剧经方说,一支钢笔的成本要十五块左右,主要都是人工费用,你说的咱们自己制作钢笔的成本,应该没有算上咱们制笔的人工费用吧?” 秦川摇头道:“盛大人,你说得不错,我虽然没看过洋人制笔,可也能想得出,制作这钢笔除了笔尖要用模子,再有就是熬胶,其它的工序现在都要手工制作。不过,洋人制笔不得法,他们制作一支钢笔,就是一个人,从笔尖到笔身都是一个人来完成,要做的快,这个人就要制作这些所有的东西都要熟练,可事实上这样很难达到,所以这样制笔颇耗时日,没有十天半月恐怕都制不好一支。” 秦川的话又让盛宣怀疑惑:“鸣鸿,咱们制笔难道不是这样?” 秦川得意地笑着道:“不是。洋人那样,每人从笔尖到笔身全过程制作,用时自然要多。” “我有一法,那就是多雇佣些工人,一批工人专门制作笔尖,另一批专制作笔身,还有人专制作笔囊,还有人专门制作笔舌,还有人一心负责把这笔身、笔尖、笔囊、笔舌组合到一起,由于每人每天只制作一样,日子越久,他们手法就越熟练,制笔技艺也就会越发纯熟。” “我估摸着,洋人一百个人制作一百支笔如果用时半月。用我的法子,咱们一百个人初时在半月内能做出七百到八百,熟练以后,就是做到一千支也不是问题,而且做的时间越久越熟练,制笔速度会越来越快,我给这个法子起了个名字,就叫流水线。” 秦川一番话,不仅让李明方听得目瞪口呆,就是周馥和盛宣怀也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周馥才神情激动地道:“好一个流水之法,鸣鸿大才,咱们直隶要是再有几个鸣鸿这样的干才,何愁洋务不成!” 盛宣怀也激动地大声说道:“妙啊!鸣鸿高明!用了这个法子,咱们的制作一支笔的人工成本,那就是洋人的一成,或许还会更低,不要说咱们的钢笔要比洋人的好用,就是价钱也不要比洋人的高,可一支笔赚的钱却要比洋人高上许多。” 秦川点点头道:“是的,正是这样,我估计一支笔咱们会赚到三十块左右。咱们如果雇佣一千工人,熟练后,每天可以制作一两万支,一年下来就是七八百万支。” 七八百万支! 秦川报出的数字又将周馥和盛宣怀惊呆,七八百支笔,即便一支笔只赚一块钱那可就是七八百万,何况现在洋人都在使用这钢笔。 盛宣怀激动地都有些张口结舌:“鸣鸿。。。。。。一年七八百万支,如果你的专利能保有十年,那这钱。。。。。可就。。。。。” 一年七八百万支,十年就是近亿支,那可就是十亿块鹰洋啊。这么大的数字,即便就是见多识广的盛宣怀也不能不感到心惊胆战。 秦川笑着摇头道:“不会那么多。因为洋人也不是傻子,这样赚钱的事情他们怎么会让我的专利时限保有那么长。” “我估计这个专利时限,应该在五年左右。” “不过这也足够了,咱们既然要办这个厂子,就要利用现有的优势,先占住市场,这制笔厂也不能办到专利到期就拉倒,咱们还要把这钢笔越做越精,为了降低成本,和洋人日后办的制笔公司竞争,还要研制制笔机器,提高效率,这样在专利到期后,咱们还能在价格和精细功夫上胜过洋人,咱们的钢笔牌子就会在洋人那里创出名气。还有,这样五年后,咱们单支笔的利润虽然下来了,可咱们制笔的规模数量上去了,一样还会赚钱。” 激动地几乎不能自制的盛宣怀,一扯周馥的衣袖急切地问秦川:“鸣鸿,这钢笔或者自来水笔的厂子如果能办成,那也全靠你的专利,你的专利既然值五百万马克,换成鹰洋也有六百万左右,就把你这专利算作股本,除此以外,你看还缺多少咱们才能把厂子办起来?” 直到这时秦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没太亏着。。。。。。” 第五十九章 办个团练 直到这时秦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没太亏着。” 见说到正题了,秦川故作思衬了一会道:“初期这几年,咱们制作这自来水笔,主要靠手工制作,要想产量大,就要有足够的人手和足够的场地。咱们先按一千人估算,这些人前三个月的人工费,设备费,还要算上前期雇佣洋人制笔技师的费用、购地费用,建设厂房的费用,最主要的也是占用资金最大的,还是在必须使用的材料的购买储备上,没有一百万恐怕下不来。” 一百万,再加上算作股本的秦川那六百万鹰洋的专利费,这就是七百万,一成股本就是七十万,虽然盛宣怀家资丰厚,周馥能开设织厂家财也不为不丰,可这七十万的数目对于他们也算不得小数,这让两人都不禁犹豫了一下。 不过一想到这丰厚的利润,两人对视了一眼就都不再犹豫。 盛宣怀探身试探着问秦川:“鸣鸿,你看我和周大人每人认股一成可成?” 虽然眼看着把这么大的利润拱手让人,秦川痛的心里直哆嗦,可一想到刚刚见过的吴调卿所为,秦川又不禁气馁,有钱还得大家赚,否则这么大笔的银子恐怕就要给他带来无妄之灾了,秦川一咬牙狠下心来。 “好!就依两位大人。只是这建厂的事情,还要烦劳两位大人多为周旋。” 一听秦川答应,早已听的心惊肉跳肝直颤的李明方就是一哆嗦,那可是几千万呐!就这么说送人就送人了,急的李明方差点晕过去。 见秦川应允,盛宣怀不由大喜忙道:“鸣鸿且请宽心,实话对你说吧,我和周大人来,本来是听说你要办盐厂想要入股的,不过现在我和周大人也不想那劳什子盐厂了,我们就只入你这制笔厂的股了。我看这样,这厂址就选在你这染厂的左近,不仅地皮我来张罗,就是需要在国外采买的物资也都由我来办,只要鸣鸿开出单子就行。” “还有,你那专利在日本申请注册的事情,也一律由我来办。再有,虽经方答应为你捐官,这件事情我和周大人也不能不管,我看鸣鸿也不要捐其他什么官职,就捐一个候补长芦盐运副使,办你那盐厂也贴切,咱直隶这长芦盐运使衙门也好对这精盐厂更加严于辖制。” 长芦盐运使副使的品级不高不低,是正五品,虽是候补,可有这候补的职缺,自己就是官员,见了官员就可以不跪拜,仅从这点就省了许多麻烦。 周馥也笑着道:“盛大人如此,老夫也不能落在后面,鸣鸿既然喜为这军中之事,没个名分办这护厂队也会遭人忌惮多有不便,我看就按盛大人所说,捐个候补盐运副使,现在这长芦盐运使衙门盐丁稀落,盐务久矣疏于看顾,私盐贩运猖獗,鸣鸿这护厂队就改个名号,叫做长芦盐团,办起团练,好生看护这长芦盐场,禁绝私盐,也算为朝廷出一大力。团练的事情,正是老夫管着,一会老夫和盛大人就去中堂那里把这事办了。” 秦川不由心里暗暗感慨,看起来这官还真不是谁都能当的,明明他们都想为自己谋些好处,是夹带着私情的,可偏又把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这两人的官声在后世不仅都很好,而且也被看作是李鸿章手下的能员干吏。就秦川的私人观点,他也并没有因为这两人要参股他的生意而看轻他们。 秦川认为,在这个时代,官员们有些自己产业,甚至也要偶尔打点一二,可只要不贪腐,把自己份内之事做好,也不无不可。 感慨归感慨,秦川从心里是真的感激这两人,尤其是周馥给他挂上这长芦盐团的名号最让秦川兴奋,盐团也就是团练,有了盐团这块牌子,他的护厂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持有武器,他这个团练首领随身带着枪械领着这些队员进行训练那就更加名正言顺,再也不用有什么顾忌。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这个盐团首领离李鸿章的淮军又近了一层,毕竟这长芦团练,说到底,那也是直隶总督的部属啊。 三人越谈越畅快,最后商定,秦川明天一早要把关于申请自来水笔的专利文件交给盛宣怀。至于开办自来水笔厂的相关事务,都有秦川逐条写下来,需要周馥和盛宣怀两人出面协调的,都有他们二人来做。两人入股的文书,就等秦川的候选官批复下来,他们再来签订。 另外,秦川又把周大经这些孩子想要进入天津武备学堂的事情说了,想请周馥和盛宣怀帮忙。只不过,秦川没有说只有八个,而是把数额改为二十个。 心绪极为畅快的盛宣怀摆摆手道:“鸣鸿,这件事别人看着难办,可在周大人这里那可就是芝麻大点的事情了。你不晓得,当初这天津武备学堂建起来,全凭周大人一力主持,多方筹划,才有今日之功。周大人出面,去找一下总办荫昌,这事就成了。” 周馥忙摇摇手道:“鸣鸿,你说的这件事老夫一定会办,只是不是盛大人说的这般容易。这无备学堂李中堂极为看重,每月只要没有特殊事务,差不多都会亲去校点,凭空多出二十人,中堂如何会看不出来。这样,一会老夫和盛大人去中堂那里,就把这事也一并说了,想必中堂总会卖老夫一个面子。。。。。。” 商谈完这一切,天已擦黑,周馥和盛宣怀这才匆匆和秦川告辞,秦川送两人到了大门外,早有轿夫将街边停着的两台轿子抬过来,盛宣怀并没有上自己的轿子,而是上了周馥的坐轿,看着两个轿子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向西北方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方向而去。 秦川自穿越后听力十分灵敏,隐约间听到轿子里传出感慨声:“此子胸怀,精细处似芥子,大气处胜于须弥,前程当不可限量。” 这话听得秦川心里不由一阵紧张,回头看看还在伸着脖子望着轿子背影的李明方一眼,急忙拉着李明方回到小楼,也不管絮絮叨叨不断埋怨他的李明方,匆匆写了一封信交给李明方,告诉李明方务必马上去租界送给瑞记洋行经理小威廉。 李明方临走时,秦川又不放心地叮嘱:“老李,千万告诉小威廉,我要的五百支步枪都要最新式的德国枪,至于那二百支手枪让他随便。还有,明天一早,还要多买些鞭炮来。” “在有,明天再到东亚染厂一趟,告诉近藤,就说我答应了,从明天开始,每月就去他那里购进坯布,每月一万三千匹,要他准备妥当了。” 要小威廉帮助购买枪支,李明方是明白,这办团练那就得有武器,可买鞭炮他就有些糊涂了,这候补官职还没下来,买的哪门子鞭炮啊? 莫不是自己这东家乐迷糊了,得了喜来疯了? 第六十章 办报理念 旭日初升,东街上早已人流涌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小商家早早都摘去门板开张营业,人人脸上都露着笑容,许多商户掌柜的见了面都要笑逐颜开地议论起昨天傍晚秦川和杜宝中、李玉田大战混混的事情。 因为昨天的事情,在大街上走过的大车店的车夫、脚夫们,也都不停地有人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车夫脚夫们也都心情畅快不住和人吆喝着,这些车夫脚夫各个都挺胸昂首,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街上议论的人们,每每提到秦川的名字,都忍不住脸上挂上敬佩神色,甚至还有许多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成群结队地跑到染厂大门对面的街边,羡慕地看着大门内穿着挺括威风制服的护厂队员们。 负责在门口执勤的护厂队员,也个个脸上放着光,身板也比往日挺得直了许多。 院子里,秦川正从他的小洋楼里出来,陪着一个洋人和一个穿着灰色粗布长袍,手里提着一口藤箱的中年人在院子里一边慢慢地向外走,一边低声说着话。 洋人正是汉恩,汉恩今天身着一身暂新的蓝色西装,扎着紫色领带,下巴上的胡须刮的干干净净,昨日那一头乱发梳理的板板整整,脸上挂着欣喜的笑意,整个一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另一个长袍中年人,胡须长出老长,显然许多天没刮,脸上也是神色憔悴,多少显得有些潦倒寒酸,唯独一双带着血丝、显出旅途疲惫之色的眼睛里,闪着旺盛的兴奋光芒。 这个中年人名叫艾筱枚,汉口人,十五岁就高中秀才,只是此后再无建树,屡试不第,早就绝了科举进取之心。按理说,像艾筱枚这样的“老秀才”在家乡开馆授课安安分分地度过一生也就完了。 可这艾筱枚偏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人,由于才气颇高,他在各处做过许多官员的幕宾,甚至还做过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幕僚。艾筱梅生就愤世嫉俗,不仅看不得官员贪腐,就是官员们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无聊的应酬,他也嗤之以鼻,往往搞的主人尴尬不堪,这样的性情,使他在各处都是做不了多久就不得不离开。 前几年,艾筱梅在汉口找人资助开了一家报馆,出版了一份叫做《昭文新报》的报纸,可不久就因为针砭时政,触怒了当地官府,还是看在他做过张之洞幕宾的份上,没有拿他问罪,只不过,艾筱枚却从此再没了资助,不得已报纸只好停刊。 艾筱枚的这《昭文新报》,是国人出版的第一份报纸,在业内很有些名气。 秦川在租界时就打听过这个人,现在想要办报,这才安排李明方找到艾筱枚,艾筱枚是昨晚半夜时分才乘船到的天津,一大早就来到染厂见秦川。 因为秦川知道艾筱枚的行程,所以昨天也把约见汉恩的时间定在今天一早。 秦川这是刚刚和两人大致了商定办报的事情,报馆的选址就在英租界里,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周旋,具体地址还要汉恩出面租借。报纸的用纸秦川想要有所改变,他可不喜欢现在的那种但也印刷的毛边报纸,秦川要求不能使用国产的毛边纸,而要用国外进口的新闻纸,版面也不能像现在国内报刊那样的小版幅单面印刷,而是要大版面双面印刷。包括版面的设置,几个副刊的安排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向足足交代了一个时辰。 甚至包括,报纸的零售价,给商家刊登广告的价格,秦川都有想法。只不过看看时间不早了,秦川怕汉恩和艾筱梅让人撞见,这才匆匆将两人送出来,只是感觉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清楚,一边走着,还在抓紧时间和两人交代,一路上几乎都是秦川自说自话,汉恩和艾筱梅只是仔细听着,不住点着头。 秦川认为,国内商人现在还不习惯在报上做广告,所以国内商人的广告费要比外商的广告低一半。好在现在就是洋人也不会有什么人向后世那么张嘴人权闭口人权的,不会有哪个洋人来计较这些。 秦川边走边低声说着:“咱们这份报纸,名字就叫《东方时报》,要以不私、不盲,不锦上添花、不落井下石、不与人共厉害做为咱们这份《东方时报》的办报宗旨。除此以外,还要以摒弃歪曲捏造、抵制低俗趣味、崇尚公众喉舌这十八个字为咱们报纸的办报总的方针。” “咱这报纸,不仅要刊登时政要闻,还要有系国计民生,要上关皇朝经济,下知小民稼樯之苦。在新闻报道上,一定要注重真实性。新闻版面的稿件、社论、时事、评论等等,事情都要简而能详,文字通俗。凡是有关事关国家政治要闻,民族风俗之变迁,中外交涉之要务,商贾贸易之利弊,以及一切可惊可喜之事,都可刊登。” “还有,要注重反应现实社会实际生活。比如上海洋人办的《申报》,过去连续三年报道《杨乃武冤案》,最后披露了冤案真相。” “还要重视副刊发表的内容不仅要有可读性,还要让大清国民再不要以老大中央帝国自居,要每天都有专刊介绍西洋新闻事件,西洋科技要闻,西洋各国历史及现状。还要有文艺副刊,要鼓励作者踊跃投稿,稿酬要丰厚。当然,还要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咱们的这份报纸一定要使用白话文,包括文艺作品也是如此。不仅让文人士大夫能欣赏,要让工农商各行各界也都能通晓。” “当代有许多可以做传的事情,但大都淹没不彰,原因就是因为没有很好地被加以记载传播。中国古籍虽有许多,可记载的都是前朝的事情,且文词高古,一般百姓看不懂。古籍中虽然也有小说、博物志一类,可内容大多荒诞不经,只能作为文人清谈的材料,不能雅俗共赏。” “咱们的报纸,就是要以肩荷社会先驱和推进时代为责任,使社会进入合理的常轨,并民族臻于兴盛与繁荣为己任。” “此外,还要注意和上海的英国路透社分社保持联系,欧美的新闻咱们暂时还不能派驻记者自行采编,那里的新闻就只能依靠他们了。” “咱们的报纸还要专门开辟一个商业版面,不仅要刊登外汇兑换比率,以便洋人和咱们国人进行生意往来,还要刊登天津卫当天市场上的肉、鱼、蔬菜、水果的价格这些和普通百姓息息相关的小事情。还有天津大小码头船只到港、出港的时间,以及装载的货物,包括代理洋行的信息等等。当然,这是要他们付费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如果有人投稿,发表时可以用笔名,但投稿时必须是真实姓名。” 秦川郑重地可对艾筱梅道:“你要记住,没有我的话,言辞激烈的文章,尤其是针砭时弊的文章暂时还不要发表。” 艾筱梅叹了口气,点点头道:“秦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记得的。” 秦川定时了艾筱梅半晌,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以及一张单据递给汉恩。 “这十万元,是你们开办报馆的经费,这份提货单是租界里瑞记洋行的,报馆需用的印刷设备以及购进的新闻纸货款我已经结清,这印刷机和新闻纸都是瑞记洋行从上海搞来的,那边已经发货了,货一到我会通知你,你们自己去提货。再有,你们把报馆开起来后,也要装一部电话,我这里这一两天就要装上电话,没有特殊事情,我们就通过电话联系,尽量少见面,明白吗?” 汉恩使劲地点头答应,艾筱枚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彩道:“秦先生放心,我想说的,你都说了,咱们是不谋而合,原本我还想看看再说,不满意今晚我就回汉口,可听你方才这一说,我也想明白了,以前我倒却是有些迂腐了。现在我也彻底放心了,我们一定按照秦先生说的去做,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把这份报纸办成大清一流的报纸,办成不输于西方那样的报纸。” 方才三人是边进早餐边谈办报的事情,为了避免日后麻烦,秦川又不敢让汉恩和艾筱枚在他这里呆的太久,许多事情吃饭时都没有谈完,这才一边送两人出来,一边向两人交代办报的注意事项。 送走汉恩和艾筱枚,还没等秦川回到小楼,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六十一章 德律风 送走汉恩和艾筱枚,还没等秦川回到小楼,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回头看时,只见五六个穿着蓝色粗布工装的工人站在大门外,正和拦阻他们进场的护厂队员在交涉。 秦川隐隐听他们说是来装德律风的,这才想起昨天吴调卿说要让他装电话的事情,电话这东西,现在秦川可是非常急需的。 听到厂门口的吵嚷声,刚刚训练完回到护厂队屋子里的石峰早领着十几个护厂队员冲出来,秦川摆手示意没事,要石峰等人回去,喊上楚云飞和徐桐来到大门口。 在厂门执勤的护厂队员见惊动了秦川,不由有些紧张,急着向秦川解释。 “东家,他们说是来给东家你装什么德律风的,你看。。。。。。” 秦川点点头,看向一个好似为首的青年:“是谁要你们来我这染厂装电话的?” 为首这个工装青年知道秦川就是正主,忙笑着点头道:“这位就是秦掌柜吧?” 见秦川点头又道:“我们是租界里电灯公司的,今天一早管事的就给我们分派了到您这震旦染厂装设德律风的活计,管事的说了,秦掌柜要在这染厂装几部电话机都可以,不用秦掌柜付钱,自然有人会到电灯公司去算账。来时我们看过了,您这装有电灯,早就立了电线杆,我们只要把电话线扯过来就行,外面已经有人从租界里向这里拉线,我们是来给秦掌厂里柜装德律风来的,不知秦掌柜要装设几部,都装在哪里?” 秦川早就看到为首工装青年身后的几人手里提着好几个纸箱,想必里面就是电话机。 秦川清楚,现在可没有什么电话公司,租界里的电话公司就是电灯公司,这件事应该是在租界里手眼通天的吴调卿做的。秦川心想,这吴调卿倒是个急性子,说要他装电话机,可能是怕他忘记或者拖拉,这才一早就联系了租界里电灯公司来给他装设电话机,而且还是吴调卿付钱。 秦川回头对楚云飞和徐桐道:“你们两个带着他们去装电话,一部装在二楼客厅,李经理的账房里装一部,再在你们护厂队的屋子里安上一部,然后让这几位师傅教你们怎么使用。” 楚云飞和徐桐虽然没见过什么德律风还是电话机的东西,可是早听说过这个东西,知道就是两人通过这东西,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对方的声音,神奇的很。这时听秦川说要给他们护厂队的屋子里也装一部,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两个人连声答应,乐呵呵地领着这几个电灯公司的人进了染厂去装设电话。 秦川也想回去,可抬头见四辆黄包车急匆匆地顺着街道跑了过来,头一两车上坐着的正是李明方,不由停下脚。 仔细看第二辆车上,是一个头戴高筒黑色礼帽,金发碧眼、留着两撇修剪的整整齐齐小胡子、身材瘦高的洋人,第三辆车上。是两个年纪很轻的洋人,第四辆车上坐的,则是老熟人叶紫其。 五个人在染厂门口下了车,李明方带着提着一只沉甸甸长条形皮箱的叶紫其和那个为首的洋人来到秦川面前,秦川笑着和叶紫其点点头把目光看向那个洋人,李明方赶紧给秦川介绍。 “东家,这是租界里英国人开的祥泰洋行的建筑师亨利先生,是咱们请来设计新厂厂房和银行大楼的。” 这个时候,国内到不是不能建楼宇,只不过主要是木制建筑,最多也就是砖瓦结构的,而且最关键的,是国内的工匠进行建筑,完全没有什么力学计算,工匠们只是凭着经验,秦川在这点上倒不是崇洋媚外,实在是感觉还是还是要尊重科学,尤其是房屋的安全是必须要认真一些的,万万不能马忽。 “哦,你好亨利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秦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 亨利微笑着一手摘下礼帽,一边伸出手来和秦川握在一起。 “秦先生,很荣幸为你效劳。” 亨利的汉语说得很流利,看起来在中国呆了很久,对于一副典型英国绅士派头的亨利,秦川很有好感。 设计建筑新厂厂房的事,是秦川交给李明方来办的,秦川知道叶紫其来是有事情,对李明方道:“老李,你先陪亨利先生到你的帐房去稍候片刻,我和叶先生谈完事情就过去。” 秦川领着叶紫其回到他的二楼,那几个工人正在楚云飞和徐桐的安排下在二楼客厅里安装电话,秦川拉着叶紫其直接进了他的卧室。 一进卧室,叶紫其就把手里那口沉甸甸的皮箱放在地板上,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叶紫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和一张银票递给秦川。 “鸣鸿,小威廉同意代理肥皂在欧洲的销售,你说得八十万代理费的事情他也答应了,这是合同还有十万代理费,余下的那七十万,他要等你的肥皂投放市场后再给你。” 叶紫其带来的小威廉要求代理肥皂在欧洲的销售权的合同是一式两份,小威廉都已经拟好,上面有小威廉的亲笔签名以及指纹,秦川看看内容没什么问题,就也就找出一支蘸水的钢笔在上面签好名,又拿出一盒朱砂在上面按上指纹交给了叶紫其。 小威廉的首付代理费,是一张十万鹰洋的德华银行本票。 这个德华银行,是天津唯一一家德国人开的银行,这里的德国人都愿意使用这家自己人开设的银行。 秦川一边把银行本票收起来,一边在心里暗笑:“这小威廉对于这肥皂代理权看来是很上心,生怕再生变故,这是想先把事情做实了。” 收好本票,秦川急着问叶紫其:“老叶,我要的枪支办得怎样?” 已经喘匀了气的的叶紫其笑着道:“看你急的,不就是要和汉纳根打赌比试射击吗,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也不差这一会功夫。” 叶紫其掏出一个小锡盒,从里面拿出两支香烟,自己叼上一支把另一支递给秦川,秦川忙从床头柜上拿过火柴给两人点燃。 叶紫其吸了一口香烟对秦川道:“你要的那两千支步枪小威廉没答应。” 一听小威廉不答应给他买步枪,正要坐下的秦川不由一愣。 “为什么?难道他搞不到步枪?” 叶紫其苦笑着道:“鸣鸿,你也知道,小威廉是个本分的商人,走私军火、贩卖鸦片这些勾当他是从来不做的。” 一听这话,秦川不由有些急了,大声道:“什么走私军火,老子这是要办团练。” 叶紫其“扑哧”一声乐出声来:“办团练,按察使衙门的行文在哪?” 叶紫其这一说,秦川也不由恍然,自嘲地笑了起来。 秦川怕叶紫其不信,有些得意地对叶紫其道:“老叶,这么说到是我做的急了些。不过,我办团练这件事,那可是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亲口所说。而且,李中堂的大公子还曾保证要为我捐个候补官职,你说说,我这办团练的事情,到底靠不靠谱。” “周馥亲口答应你的?” “你和李经方也有关系?” “刚刚离开租界就这么几天,你就和他们搭上了关系?” 秦川的话,让叶紫其多少有些不相信。 秦川肯定地点点头,笑着道:“老叶,咱们相识也有半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情了?” 叶紫其看了秦川半晌,见秦川不像说谎的样子,不由感慨起来。 “鸣鸿,说实话,初次见到你时,你除了让我感觉很特别,和一般留洋或者南洋回来的那些人不同外,也没拿你太当回事,只认为你是一个有才情的年轻人罢了。可没想到,一出这租界,你就如鱼得水,混的比我们这些在这天津卫打拼了多年的人都要强得多。” 叶紫其摇摇头道:“鸣鸿,我叶紫其在你面前真是自愧不如啊!” 秦川摇手道:“行了,老叶,你就别再损我了,你快些回去告诉小威廉,尽快为我准备枪支,这几日按察使衙门的行文就会下来,我还急着等着那些步枪呢。” 听了秦川这话,叶紫其不但没起身,反倒向后一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我这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你这来,连杯水都没有喝你就急着赶人,这可没有你这样做事的!” 秦川一听也不由笑了起来:“好、好,我这就去给你沏茶。” 秦川转身正要出去沏茶,叶紫其急忙一把拉住秦川:“跟你说笑,不要当真。你也坐下,我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见秦川坐下,叶紫其也坐直身子,收起了笑容,只是神态倒有些忸怩起来。。。。。。 第六十二章 有枪的感觉就是好 见秦川坐下,叶紫其也坐直身子,收起了笑容,只是神态倒有些忸怩起来。 好半天,叶紫其才斟酌着语句对秦川道:“鸣鸿,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在洋行做买办的,除了拿洋行的薪水,额外还都要顺手打理自己的生意,再就是按洋行的规矩从我们经手的洋行生意里按比例抽红。这些都是那些在天津卫没有我们这些买办就什么都玩不转的洋人们所默许的。所以,干买办这一行的,都有自己的帐房,专门打理自己的生意和跟洋行结算每笔生意抽红,有的甚至就把自己的账房设在洋行里,人称华账房。” 据秦川了解,叶紫其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比如叶紫其虽然在小威廉的瑞记洋行里没有自己的帐房,可他自己打理生意的账房就设在麦多士大道,离着秦川这里也不是很远。 叶紫其如此一说,秦川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道:“老叶,有话你就明说吧,听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要也做我这里的海外代理业务?” 叶紫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道:“正是。” 秦川想了想道:“精盐和肥皂的海外代理生意,我都交给别人了,现在我计划开办的厂子也只有一个卷烟厂,以及一个罐头厂,还有一个皮革厂。香烟你们不感兴趣,罐头厂和制革厂每年盈利又不会太大,你看。。。。。。” 秦川没有把制笔厂的事情向叶紫其说,这样大的生意,交给叶紫其很是不妥,而且,秦川也认为叶紫其现在财力不足,要做这个生意,还不够资格。 叶紫其不知道秦川心里所想,见秦川答应,忙乐呵呵地道:“我就要香烟的海外代理权。小威廉看不上这生意,我可看上了,若是别人做这件事,我还不会如何,可要是鸣鸿你做这件事,我认为那就不一样了。别人做不好的事情,只要你做,就一定能做的红火。我不仅想要这香烟的海外代理权,我还想要入股你这个卷烟厂,你看怎样?” 虽然叶紫其不是秦川想要深加接纳的对象,可怎么说和叶紫其也算熟人,再说日后许多从国外购进的物资都要经过瑞记洋行,如果答应叶紫其入股香烟厂,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秦川并没有拿这个香烟厂太当回事情。 “好。香烟厂的代理费就算五万,这可以在每年年底结算,股份吗就给你一成,五万块就行。” 见秦川开出的价码不高,叶紫其不由喜出望外,深怕秦川反悔,忙说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 叶紫其一边说着,一边喜滋滋地起身从怀里掏出几页写满字迹的纸来。 “鸣鸿,这代理权和入股的事,我都拟好了章程,就等你答应。” 秦川看过,不由心里好笑,这叶紫其心里没底自己能给他几成股份,甚至一成股份向他要多少银子也没谱,所以这这些地方都是空着的。 两人很快签好合同,叶紫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本票,从里面点了五万块的银票递给秦川。 看着叶紫其手里那厚厚一叠银票本票,秦川不由有些后悔,心道:“老子这是不黑,要是再加些码,估计这叶紫其也会同意。” 见秦川收好银票和合同,叶紫其也喜滋滋心满意足地小心把合同踹到怀里。 “时候不早了,我也抓紧回去,催着小威廉帮你搞到步枪。” 叶紫其又用脚一踢地下那口箱子:“这是从德国刚送过来不久的样枪,是那边德国厂商想着要小威廉在咱大清推荐的,这箱子里有德国最新式步枪和手枪,小威廉不清楚你是否喜欢那把新式手枪,所以里面还有一把左轮外加一千五百发子弹。小威廉说了,这些算是他送给你的。” 秦川虽然没问,可凭经验他早就怀疑这箱子里是装的是他要的步枪,送走叶紫其,见楚云飞和徐桐两人还在看着那几个工人在客厅里忙着布设电话线,秦川等不及,回到卧室关好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皮箱查看起来。 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一支带有烤蓝的油光铮亮的一支步枪和一把左轮手枪和一只一尺半见方的扁扁的皮盒子,想来里面装着的就是叶紫其说的新式手枪,秦川没多想,他的全部心思都被这把步枪牢牢地吸引住。 步枪木质枪托漆着亮光光的桐油,步枪旁还放着一把带鞘的刺刀,箱子的空隙处塞满油纸包裹着的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几包子弹,也难怪叶紫其提着这箱子很费力。 秦川伸手拿过一条毛巾,另一只手抓起步枪。 秦川的手一握住步枪,顿时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传遍全身,这种感觉不仅让秦川极为自信,更让他有一种极度的安全感,有这样的现代步枪在手,秦川相信,就是真的有泰山崩于前,他也绝对会面不改色坦然处之。 心情激动的秦川,小心地用毛巾擦去步枪上面的枪油,仔细察看起这支步枪。 步枪的枪身上打着1888字样,枪管上还有一根全长式枪管套筒,这让秦川不由心中大喜,德制88式步枪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不可否认,这种步枪技术已经相当成熟,虽然还不可能跟秦川穿越前使用过的步枪相比,可这种枪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步枪了。后世的汉阳造步枪,就是仿制这种88年式。 只不过,这种步枪虽然也是德制,可并不是毛瑟,而是被称为委员会步枪,在中国被俗称为老套筒。 秦川手中的这支步枪,全枪长1240mm,枪管长750mm,空枪重39kg,弹仓容量5rds,标尺射程2000m,口径792mm。看了弹仓和步枪子弹,秦川认为他手中这支步枪应该是最新改型, 虽然对于手中这支步枪不是毛瑟有些遗憾,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的毛瑟84年式还是发射以黑火药做的子弹,后世著名的98式现在还没出现呢。 秦川端着步枪站起身,“哗啦”一声拉开枪栓,麻利地举起步枪对着窗外做出立姿射击的架势,稳稳地瞄着厂门外对面街上一棵杨树上的麻雀。 虽然那只麻雀因为距离的原因目标很小,在这样的距离外,一般人甚至都很难找到那只被绿叶遮挡的小小鸟儿,可那麻雀在秦川的眼中却十分清晰。秦川明显能感觉的到,他的视力要比穿越前增强了许多。 半晌,秦川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步枪,拿起那只左轮手枪。 那把左轮手枪虽然做工精致,可并没有太多引起秦川的兴趣。这是一把柯尔特1873式左轮手枪,现在式美军的制式装备。装弹六发,口径1143mm,很普通的一种。只是现在手枪应该只有这一种,只不过各国的这种手枪在细节上略有不同罢了。 倒是那个皮盒子引起了秦川的注意,叶紫其说有两把手枪,想必这皮盒子里就是叶紫其所说的新式手枪,可秦川认为,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什么著名的手枪,秦川好奇地拿起盒子掂了掂,感觉这盒子里的手枪要比那把柯尔特左轮重了许多。 秦川小心滴打开盒子,却猛然张开嘴,吃惊地呆在那里。。。。。。 第六十三章 经典名枪 秦川小心滴打开盒子,却猛然张开嘴,吃惊地呆在那里。 原来皮盒子里竟然是一支闪着幽蓝色泽的毛瑟手枪,也就是在后世国内大行其道的盒子炮,或者叫匣子枪,自动型的又称驳壳枪的正宗德国毛瑟手枪。 让秦川吃惊的是,这种在抗战中几乎堪称是中国军队制式手枪的匣子枪,虽然据说在1891年就发明出来,应该是1895年毛瑟厂才取得的专利,快慢机制式的驳壳枪则要直到1931年才量产,可这个时候,这样一把在中国堪称经典名枪的驳壳枪,怎么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秦川一直很喜欢驳壳枪这个称谓,虽然手中的这把毛瑟手枪现在还只能称作盒子炮或者匣子枪,可秦川认为这两个名字虽然在中国可谓家喻户晓,名字吗,还是有些太土,他决定还是称这款现在还仅仅是样品的毛瑟厂正在推介的手枪,称作驳壳枪。 据说这驳壳枪中,驳壳二字的由来也很有中国特色,它的真正名称应该叫做自来得或者毛瑟自动手枪,因为它有一个加固的木盒子做枪套,可以把盒子装在枪柄上作为枪托抵肩使用,所以习惯叫它盒子炮,至于驳壳二字,则是因为木盒子上有box的英文字样,文雅一些的则把它称作驳壳。 有些让秦川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在皮箱里找到那个标志性的木盒子,只是在那个皮盒子里找到一个棕色的牛皮枪套。 强抑制住心中狂喜的秦川,一颗激动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小心地握住枪柄拿起这把驳壳枪在手中查看。 秦川手中的这支驳壳枪,红色枪柄,烤蓝枪体,细长的枪管,全枪长288mm,重124kg,十发装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现在还是单发射击。在秦川的记忆中,这种枪有效射程大概在150m左右,虽然射程不远,可这种枪威力大、动作可靠,是近战的利器,是最早的一款半自动手枪。 在秦川的记忆中,对于这种手枪最情有独钟的就是后世威名赫赫的西北军,西北军从军到旅,都有一支成建制的手枪部队,从连到旅建制不等,往往在战斗关键时刻成为决定胜负的杀手锏。注明的倒戈将军石友三就曾一次集中3000人的敢死队,身背大刀,人手一支这种手枪外加两颗手榴弹,几乎是西北军手枪队的标准配置。据西北军老兵说,有这样一把弹容量大,可以半自动射击的手枪在手,近战时一人干掉八九个人都不难。 虽然秦川穿越前没有亲自打过这种枪,可据说这种枪射击时会枪口上跳,不易射击准确。除了中国外,这种优秀的手枪从来没有成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军队的制式装备。不过,这倒难不倒中国人,国人在使用中发现,侧射可以避免枪口跳动,许多人还练就了绝技,他们甚至不用瞄准,只凭手感就能枪枪命中。 这种驳壳枪除了枪体过大,射击有弊端,没有被各国军队选用的最大原因还是造价过高。秦川穿越前看过一份资料,驳壳枪在清末要五十八两银子一把,而普通手枪只有十几两一把,这样的价格即使是欧洲国家也装备不起。 “奶奶的,老子的部队以后就用这驳壳枪了。” 秦川一边想着,一边退出弹匣压上子弹,然后又哗地一声把弹匣推入枪身,一番手侧过枪身平举在眼前,瞄向窗外,体会着驳壳枪的感觉。 “笃,笃”。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秦川本能地倏地地转过身,黑洞洞的枪口早已准确地指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着关的严严实施的房门,秦川不由哑然失笑。 “谁?” 秦川一边问着,一边迅速把驳壳枪放进箱子里,又把箱子推到床下。 门外传来徐桐的声音:“东家,李经理要我传话过来,要我告诉你,那个英国人亨利还等着您呐。” 秦川这才想起,还有那个英国建筑工程师亨利在李明方的账房里等着呢。 秦川急忙拉开门,回身小心地关好。 客厅里那几个工人已经在楼上客厅里装好电话下楼,秦氏正在拿着拖布擦着地板。 在李明方的账房里,秦川向亨利致歉后,就带着亨利和他的两个助手来到后院,在后墙边那早已挖好的长有五十多米,宽十五米,足有六米多深的那个大坑边站定。 这个大坑,是秦川领着那一百多护厂队在训练空余时间,足足干了十天才挖好的。 “亨利先生,我想在这里建一座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的楼房。。。。。。 一边听着秦川的想法,亨利一边询问一些细节要求,亨利的两个助手则早已拿出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飞快地连画再写,按照亨利的要求,李明方又喊来两个护厂队员,按照亨利的要求,在秦川想要进行建设的地方仔细丈量。 在染厂后院,秦川除了建这一座大楼,那是秦川要给护厂队做兵营的。他还想临时在这后院建个修械所和一个能容纳二百匹马的马棚。 另外,在前院围墙边挨着库房的空地上,秦川准备建几间大些的砖瓦房,要把食堂扩大,还要建几大间工人新宿舍专供加班来不及回家的工人休息。 染厂前面的院墙要都扒掉,在那里大门两侧各起一座二层楼,楼房的长度就以现有的院墙为基准。一侧的楼房一层都开成店面,秦川名下这些工厂的产品都要在这里零售展示,二楼用作办公。另一侧,秦川准备给他名下所以这些工厂都设一个戴套间的账房,客商来谈生意,就在那里谈,免得闲杂人在各个厂里乱窜。 还有,秦川现在算上还在计划中的这几个工厂,名下也有七八家工厂了,分头管理有些乱,所以秦川准备把他们都整合进一个股份有限公司里,这些新厂,不管是做什么的,前面都一律冠以震旦二字,新公司也就叫震旦公司,经理就由李明方担任,经理室就设在这新建的二楼。 染厂外面,从染厂东侧的大墙边,直到东面四里外,全都是荒地,这里的土质不好,属于盐碱地,都长着一尺多长的蒿草,李明方已经按照秦川的意思,把这长八百米,宽六十米的一块地皮买下。由于是荒地,地价非常便宜,差不多五万坪的土地只花了四千鹰洋。 秦川的规划是,紧挨着染厂建设精盐厂,制碱设备就在精盐厂里,只不过是两间厂房。再依次是制笔厂、制皂厂、屠宰场、罐头厂、皮革厂、卷烟厂。 这些工厂都要建成染厂那样的高大围墙,在里面用砖墙分开,然后在各个工厂里建设厂房,仓库、办公和供人休息的地方。不过,这些工厂的后墙实际上并不是靠着海河的那一道,而是在里面还有一道高墙。也就是说,这一片新厂区,在厂区后面被一道围墙隔开,两道围墙之间一里多地是联通的。按照秦川的想法,这里是留给他的团练使用的训练场。 在染厂的前面,秦川也买下来一大块地。 正对着染厂这一片,秦川准备建一座三层带地下室的水泥大楼,秦川要在这里开一家银行,名字就叫震旦建设银行。在银行旁边,建三座二层公寓楼,专供聘请来的德国技术人员使用。在公寓边再建几座四合院,秦川想把秦氏、徐子川一家,还有楚大柱和李明方的家都安在这里。 此外,秦川还要在这建一座中小学一体的现代化学校。 其它建筑,秦川倒没什么要求,不过他要求染厂后面的给团练使用的那座楼和银行大楼,都必须使用水泥建造,秦川要亨利算算需要多少水泥,他好抓紧时间找小威廉想办法从国外购进,秦川估计日本这个时候就应该有水泥厂。 听说秦川想要从国外进口水泥,李明方不由有些吃惊,诧异地张着嘴看着秦川,一副“你傻啊!”的样子。 第六十四章 奇怪的命名 看到李明方的样子,秦川不禁有些奇怪地问李明方:“老李,哪里不对吗?” 李明方诧异地问秦川:“东家,你要的这水泥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秦川对于水泥到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他只是想要这两座建筑坚固一些。当然,据说牌号越高的水泥越好,只是还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水泥是不是按照牌号区分强度的,所以秦川没敢问。 李明方苦笑着道:“我说东家,若是这样,咱大清就有水泥,哪里还要从国外进口。” “什么,大清就有水泥?我怎么没听说过?” 听李明方说大清就有水泥,秦川不由惊呀起来。 “有啊,开平那面就有水泥厂,咱们可以从那里买水泥啊。” 秦川仔细想想,他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水泥厂,他在租界里可是很认真地收集了许多信息,主要是这个时候大清到底能生产些什么东西,不过结果让秦川很是失望,所有现代一些的工业产品,大清几乎都不能生产,从铁钉到简单一些的机器设备都是如此,唯一好些的是枪炮子弹,不过这些都是官办的军工企业,一般不对外经营。 在秦川记忆里,开平那里现在倒是有个开平煤矿,这也是官办,再就有一个也搞不清生产什么东西的叫做什么细绵土厂的企业。 “老李,开平除了煤矿再就是一家绵土厂,那还有什么其它工厂?” 李明方疑惑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哦,东家,这不怪你,洋人的东西,到了咱大清,基本上都是在名字前加上一个洋字,比如什么洋火,洋钉,还有洋枪,可唯独这水泥名字起的怪些,搞不清怎么就叫成了细绵土,这细绵土厂就是水泥厂,细绵土就是水泥,前年由开平矿务局总办唐廷枢开办。” 李明方所说的唐廷枢,号镜心,广东人。上过教会学堂,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在香港和上海海关做过十年翻译,在怡和洋行还做过买办,有过自己的船队,开过国内最早的保险公司,早于盛宣怀做过上海轮船招商局总办,1876年筹办开平矿务局,建设大清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还和他的好友徐润开办过十几处矿山。 可以说,唐廷枢绝对可以称为对近代中国现代经济最有影响的人物。 秦川愣了半晌也不由哑然失笑,他还真没想到,这细绵土就是水泥。 只是既然大清前年就有水泥了,怎么未见大清那些炮台、工事,甚至楼堂馆舍使用过,还是习惯用什么糯米汁一类的东西砌筑加固。说到底,还是国人固步自封,只认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却不愿意积极接受新知识。 从当权者到各级官吏,再到普通百姓都是民智未开,这才是这个时候大清最大也是最危险的弊端。 想到这,秦川心里不由一动,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方才想起了唐廷枢,可他那个好友徐润,不仅是开平矿务局会办,还是唐廷枢最紧密的商业伙伴,尤其值得后世称道的,还是徐润和容闳一道建议资助留美幼童这件事,虽然因为一些原因,后来慈禧责令那些在美国“无法无天“的留学生回国,可这些人都基本学有所成。 在秦川的记忆中,第一批30名9至15岁的留美幼童是1872年到达美国,开始为期十五年的留学生涯。前后四批,共有120名幼童赴美。这些幼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以惊人的速度克服了语言障碍,成为他们所在学校最优秀的学生,到1880年,共有五十多名幼童进入美国的大学学习,其中22名进入耶鲁大学,8名进入麻省理工学院,3名进入哥伦比亚大学,1名进入哈弗大学。其余的学生,虽然还没读完中学,可在学校基本上都成绩优异。 由于群体表现优异,这些拖着辫子的幼童,不仅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费留学生,更是大文豪马克吐温的朋友,还受到美国总统格兰特的接见。 被责令回国时,120名留美幼童除因不守纪律先期被遣返的九名,执意不归及病故者26名外,其余94人于1881年被分三批送回国。第一批返回的21名学生被送到天津的北洋电报学堂学电报,第二批、第三批返回的学生有的去了福州船政局、上海机器局,剩下的一些人分赴北洋水师,以及北洋机器、电报、鱼雷等各局、学堂当差。 这些人不仅现在没人重用他们,后世除了詹天佑、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唐绍仪、北洋大学校长蔡绍基、清华第一任校长唐国安、北洋政府外交部次长颜惠庆、北洋政府交通总长梁敦彦等寥寥数人有人知晓,其他大多数人都是默默无闻。 秦川心道:“这些人相比现在都是不得志,如果能把这些人招揽到手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还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办这事。这水泥倒是有了,可质量怎样他可不了解,看着一旁的亨利问道。 “亨利先生,你知道开平的水泥吗?它的质量如何?又是否可用?” 精通汉语的亨利一直乐呵呵地听着秦川和李明方的对话,见秦川发问,这才笑着点头道:“秦,要说你们大清生产的工业品有哪些值得称道的,除了你的震旦牌色布,再就是这水泥了,其它的我实在不敢恭维,你放心,这水泥的质量很好,你们现在修建的这条津榆铁路上的桥梁,就是使用它的水泥。” 吃过午饭略微休息了一会,秦川就迫不及待地给小威廉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告诉小威廉,他要的步枪改成2000支,就是这种88式。再有,就是要订购一千支驳壳枪,并且配备足够的子弹。 写完信,秦川亲自到楼下账房找到李明方,要李明方把这封信尽快送给小威廉。另外交代李明方,要他设法打听那些留美幼童回国后的境遇,总之这些信息有详细越好。 回到小楼,又要楚云飞去李明方那里,把买来的鞭炮拿上一些,再找一个装染料的铁皮桶和一些瓶子,再让徐桐搬张桌子到后院。另外再喊上护厂队的人,都到后院训练场。 吩咐完楚云飞,秦川自己提着叶紫其带来的皮箱,就直奔后院。 第六十五章 见识洋枪 后院的训练场经过这些天的平整,再加上这一百多年轻小伙子成天在上面又跑又跳,早已踩实的十分光洁,就连训练场一侧立着的十几个高矮不一远近不等的木质障碍,都被这些小伙子们摸爬滚打蹭的光滑发亮。 徐桐很快搬来一张桌子放到秦川面前,秦川把手里的皮箱放到桌子上,还没等他打开皮箱,石峰也领着护厂队列队整齐地来到后院。经过第一次秦川发火后,护厂队再没有迟到过。 让秦川感到高兴的是,周大经他们八个半大孩子也新奇地排在队伍后面跟着一同进来。 关于周大经他们进天津讲武堂的事情,昨晚送走周馥和盛宣怀后,秦川在招待这八个半大孩子吃晚饭的时候,已经跟他们讲过,这几个孩子高兴劲就甭提了。只不过,这些孩子自从下午看到秦川和混混威风八面地比武,再加上见了这些雄赳赳的护厂队的样子,他们心里对秦川的感觉已经不能仅仅用感激来形容,他们看着秦川的眼神都充满着敬畏。 秦川要石峰把护厂队带到场地边上列队休息,又让徐桐、楚云飞在把十几个瓶子立到那些远近不意的障碍上。按照秦川的吩咐,徐桐早已把一挂鞭炮放进铁皮桶里,拿着火柴等在一旁。 见一切准备妥当,秦川背着手走到护厂队的队列前。 秦川扫视了一遍面前的这些不知道秦川又要玩什么花样的护厂队员,这些人都只有二十岁左右,正是精力旺盛闲不住的年龄,这些人虽然整天在这后院摸爬滚打地训练,可丝毫看不到一丝疲态,相反倒是各个精神抖擞,每次看到这些人,秦川就激情澎湃,一颗心也仿佛跳动的更为有力。 “昨天来的两位客人,一位是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另一位是天津海关道,盛宣怀盛大人。” 按察使这可是不小的官,来到染厂也不知为什么?秦川这一说,这些人都不由有些紧张。 秦川淡淡地接着说道:“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们,周大人对于你们的训练极为称道,准备把咱们的护厂队改为盐团。” 听说要改为盐团,这些护厂队员嗡地一声议论开来。秦川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 有人在队列里用陕西口音喊道:“东家,饿不去干什么盐团,饿娘亲说了,要饿一辈子就跟着东家你,别处饿哪都不去。” 这人一喊完,队伍里陕西、山西、豫西、山东一带的口音纷纷响起。 “饿也不去。” “蒙也不去。” “俺也不去。” “俄们就是要跟着东家你。” 。。。。。。 这些护厂队员越嚷越激动,到后来就连石峰也涨红着脸对秦川道:“东家,饿也不去什么鸟盐团,饿就跟着东家你。” 看着越来越激动的这些年轻人,秦川点点头道:“如果我来做这个盐团的头领,你们愿不愿意加入这个盐团?” “愿意,东家不管你到哪,饿都愿意跟着你。” “俺也愿意。” 秦川这一说,这些年轻人才终于明白,这是那个按察使周大人要把他们整个护厂队都变为民团,自然秦川还要领着他们做,这些年轻人顿时高兴地纷纷嚷了起来,都表示愿意跟着秦川做盐团的盐丁。 “好!既然你们都愿意跟着我,那我可有言在先,进了盐团,也就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军队的门,军队就要有军队的规矩,要令行禁止,有功则赏有过责罚,我秦川绝不会徇私情。” “还有,自从长毛之乱后,现在虽然大清国内没有叛乱,也没有什么仗可打,可并不代表就不会流血不会死人,不仅要和盗匪撕斗,甚至就是和昨天那些混混厮杀起来都要流血死人,更不要说现在在我们大清的东面北面,还有时刻在觊觎我们富饶国土的东洋日本和沙皇俄国。虽然我们只是团练,现在只需要维护地方治安,可一旦有外敌入侵,我秦川还是会带着你们去沙场冲锋陷阵,去杀敌报国,去流血牺牲。” “如果是这样,你们说,你们还愿不愿意跟着我秦川?” 秦川越说声音越大,最后这几句,几乎就是吼出来的。 “我愿意,饿愿意!”楚云飞和徐桐的声音在秦川身后首先响了起来。 “我们都愿意。” 这一次,情绪已经有些亢奋的护厂队员几乎一口同声地随着楚云飞和徐桐的声音喊了起来。甚至就是周大经他们八个人也跟着一起大声喊了起来。 看着这些自己的忠实用泵者,秦川心中不由暗暗感慨,当初自己只选这些难民子弟进护厂队这步棋,真是做对了。 “好!既然你们这样也愿意跟随我,我秦川也绝不会辜负你们,虽然进了团练,可我给你们的待遇不会改变。另外,还要依据你们在这盐团里的职位不同,这饷钱也要有高低,具体职位,要等按察使衙门的行文下来后我再公布。” “咱们既然是团练,就是是半个军队,那就要有枪支武器,今天就先让你们见识见识这新式洋抢的厉害。” 秦川见已经达到目的,大步走到放着那口皮箱的桌子前,打开皮箱取出那支1988式步枪。 一见秦川从箱子里拿出一支闪着蓝瓦瓦烤漆亮光的洋枪,这些年轻人顿时又兴奋起来。 秦川在弹夹中压满子弹,“啪”地插上弹夹,又一抬手,“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推弹入膛。秦川枪托抵住肩头,用眼神示意徐桐把铁桶里的鞭炮点燃。徐桐飞快地擦燃一根火柴,然后迅速跑开。 “乒乒乓乓。”铁通里的那挂鞭炮猛然炸响起来,由于铁桶的拢音效果,这挂鞭炮的炸响声极大。 就在这鞭炮声中,秦川瞄着最近的一个木马上的瓶子“啪”地就是一枪,那个瓶子在枪响的同时瞬间碎裂四散飞扬,在热辣辣的阳光照射下,碎裂飞扬的玻璃闪着亮光远远地落到地上。 “好!”护厂队的队伍里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一枪,让秦川感觉极好,他手中的这支88式步枪,除了后坐力稍大,手感很好,精度也很不错,射击的感觉和秦川穿越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在欢呼声中,心中有底的秦川再不停留,迅速地连续拉动枪栓射击,“啪、啪、啪、啪。”随着四声枪响,从四十多米到一百米远的四个玻璃瓶子随着枪声连续被子弹击碎。 步枪的射击声,被鞭炮声很好地遮掩,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秦川开枪射击,仅听声音,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染厂的后院有人在开枪射击。 枪声一落,那挂鞭炮也燃放尽了。 “神枪!真是神枪!” 楚云飞一边兴奋的双眼冒着光奋力拍着巴掌,一边大声叫着好。 心中得意的秦川放下步枪,又从皮箱里拿出那支左轮,在众人热辣辣了的目光里,在里面一发一发地填满六发子弹。 徐桐很快点燃第二挂鞭炮,秦川举起左轮手枪,“啪啪”对着前面障碍上的玻璃瓶开了两枪,也是枪响瓶碎。 这种左轮手枪,穿越前秦川使用过,因为在他穿越的那个年代,虽说射击精度更高、活力更强、制作也更加精良的手枪层出不穷,可仍然有一些国家的警察在使用这种简单实用的手枪作为警用枪械,作为特种兵,熟悉这些枪械那是必然之举。 秦川不断勾动扳机,只见放在前面在阳光下闪着亮晶晶光芒的玻璃瓶一个一个地不见了踪影。 秦川最后拿起那把驳壳枪,看着那蓝哇哇的枪身,修长的枪管,那些年轻人更加兴奋不已。 秦川单手搬开枪机,平举手中的驳壳枪侧转枪身,在鞭炮声中瞄着三十米外的一个玻璃瓶果断勾动扳机,“啪”,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枪响瓶碎。 “好!”秦川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使用这把驳壳枪,秦川并无任何不适,相反他倒更喜欢这种沉甸甸的感觉。兴起的秦川不再瞄准,只是凭借感觉,“啪啪啪”,连续勾动扳机,一口气打完剩下的九发子弹,枪枪不落空。 “好!” 秦川手里的这把手枪,竟然不需要拉动枪栓,就能一口气打出十发子弹,看的这些年轻人兴奋莫名,同声叫起好来。 试枪的结果,秦川很满意,有了这样精良的枪械,他坚信他一定能够让侵略者付出血的代价。 楚云飞兴奋地大声问秦川:“大哥,我什么时候也能有支枪?” 秦川看着楚云飞大声道:“能,不仅你能有这样的抢,所有盐团里的人都会有枪,” “哦。” 秦川这话,顿时又让这群年轻人欢声雷动。 秦川拎着驳壳枪来到队列前,止住还在欢呼雀跃的年轻人们,大声道:“有支枪并不难,可要想用这样的枪在战场上杀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就需要你们练就过硬的本领。我已经让瑞记洋行去给你们买这种德国枪,你们很快就会人手一支。” “哦!”年轻人再次大声欢呼。 秦川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再给这些年轻人鼓鼓劲,却见从前院匆匆跑来一个守卫大门的护厂队员。。。。。。 第六十六章 关东是个好地方 见秦川手里提着洋枪,那个护厂队员有些惊讶,不过在秦川询问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啪“地一声在秦川面前站稳立正报告。 “东家,街上大车店的杜宝中和饭馆的李玉田在门口要见你。” 像军人一样立正报告,可嘴里却喊着东家,很是有些不伦不类,秦川每次听到都在心里感到有些好笑。不过,这种情形很快就会见不到了,他的盐团一成立,他就会让他这些手下改口,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要他们怎样称呼自己呢。 杜宝中和李玉田是秦川想要笼络的人,这两个人来了他必须马上去见他们。 秦川把步枪和驳壳枪都从又放进皮箱,告诉石峰领着护厂队继续训练队列,然后喊上楚云飞和徐桐,提着箱子急忙回到前院。 杜宝中和李玉田正等在厂门口,杜宝中提着一大坛酒,李玉田则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秦川紧走几步来到两人身前,一手拉住一个就向染厂里走,边走边对楚云飞吩咐着。 “云飞,去告诉食堂的师傅,炒上四个菜,弄两个冷盘。徐桐,你把箱子送到我的卧室,然后你也回来,咱们几个兄弟就在小食堂里好好喝上几杯。” 楚云飞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奔下食堂,却被杜宝中喊住,杜宝中笑着对秦川道:“秦大哥,不用麻烦,我和玉田带着酒菜来的,只要能和大哥喝上一杯,我们兄弟就足矣。” 秦川知道像杜宝中这样的人,过于客套他倒会认为你和他生分,莫不如越随便越好。 “好!就依兄弟。走,咱们兄弟尽兴喝上一杯。” 小食堂这个时候可没什么人,楚云飞摆开桌子,又从厨房拿来碗碟和杯筷,借着这个功夫,李玉田从食盒里面拿出菜肴,是四凉四热,四个热菜是一只熏山鸡,一碗红烧猪肉,一条清蒸鹿尾,一大盘清炖牛肉。四个凉的的是,一个卤凤爪,一个酱牛肉,一大碗切得细细的猪耳朵,一盘咸蒜,都是典型的东北菜。 杜宝中利索地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在小食堂的大厅里。 “大哥,这酒是咱们关东烧刀子,玉田他爹珍藏了多年的老酒,浓烈至极,关外英雄豪杰都喜欢喝这东西,今天也让大哥尝尝。” 杜宝中有看着楚云飞取来的几只酒杯笑着道:“大哥,咱们关东汉子喝酒可没有用这东西的,这东西喝着不痛快,别人我不管,我和玉田就陪大哥用碗喝如何?” 秦川虽然感觉杜宝中说话多少带着些匪气,可对杜宝中敢于担事仗义还是很佩服的,而且他认为,杜宝中这样仗义的人,基本上都很讲义气,认准了什么人,那就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跟着走下去,不要说杀官造反,就是天王老子他都不会眨眨眼。 秦川豪爽地一口答应:“好!云飞,你去里面取三个碗来。” 楚云飞对于杜宝中敢和混混们放对这件事一直很佩服,见杜宝中如此好爽,更加对他的脾气,高兴地答应一声跑进去拿出碗来,只不过他拿出来的不是三个碗,而是四个。 杜宝中见了更加高兴起来,大声道:“好!这位云飞兄弟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豪爽的汉子,今天咱们就一醉方休。” 徐桐送箱子回来,秦川拉着杜宝中和李玉田入座,又让楚云飞和徐桐也坐了,见徐桐面前还摆着杯子,杜宝中指着徐桐道。 “这位兄弟,昨天我可见过你威风凛凛的样子,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今天这酒也不要用着东西喝,就和我们一样怎样?” 徐桐没动,只把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在那天宴请徐、楚两家时,早就见识过楚云飞和徐桐的酒量,楚大柱和楚云涛沾酒就会脸红脖子粗的大口喘着粗气,可偏生这楚云飞酒量极大。至于徐桐就更不得了,看着外表有些文静的徐桐,酒量也很大,就是徐熙芳也是如此。这父子在陕西时都在酒坊做事,想来也是熏陶出来的。 秦川点头笑着道:“去吧,你也换上碗。” 见大家坐好,杜宝中示意李玉田,两人一同端起酒碗 杜宝中正容端着酒碗起身,李玉田也忙跟着站起来,杜宝中郑重地对秦川道。 “秦大哥,昨日若非大哥仗义援手,我们兄弟俩和我手下那些弟兄,不知要损伤多少,就为这,我杜宝中从今起就认下你这个哥哥,但有所需,不管风里雨里,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杜某也随着你。” 李玉田也忙道:“我李玉田也认下大哥。” 杜宝中双手举起酒碗,:“大哥,这一碗酒,是我们兄弟还有我手下的那些兄弟敬你的。” 秦川也不客套,站起身举着酒碗道:“好!我秦川一生最敬重仗义义气之人,昨日两位兄弟所为,让秦某极为佩服,两位兄弟既然如此说,秦川求之不得,日后咱们就兄弟相称,我也认下两位好兄弟。” “来,咱们共同干了这碗酒。” 秦川、杜宝中、李玉田三人同时把酒碗放到口边一仰头,都是一口喝干。 这烧刀子果然厉害,一喝下去,秦川只感觉从咽喉食道一直到胃里都是热辣辣的,只觉一股燥热的气息瞬间在全身上下弥漫开来。不由心道,这东北烧刀子果然酒如其名,估计这酒的度数差不多得超过七十度,比之后世以高度数闻名的衡水老白干,那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宝中见秦川一大碗烈酒一口喝干,不由大喜,忍不住赞道:“大哥不仅武艺高强,还豪气干云,果然是一条好汉子。” 楚云飞自豪地说道:“我大哥武艺高强那是自然,只不过你们仅仅看他昨天露了那几手,我大哥的身手可要比那高明的多了,平日训练,我和石大哥两人徒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楚云飞的话更让杜宝中和李玉田惊讶,杜宝中道:“看得出这位云飞兄弟的身手不错,想来秦大哥的身手了得。” 秦川拉着杜宝中和李玉田坐下,笑着道:“别听他胡吹。来,两位兄弟都坐下。” 秦川看着杜宝中和李玉田:“两位兄弟,这烧刀子果然名不虚传,我虽有些酒量,可喝这烧刀子也有些无法消受。这酒即是关东特产,我到真佩服你们东北人,能大碗喝这烈酒的,定是好汉云集豪杰遍地的好地方。” 秦川夸赞东北,正搔到了杜宝中的痒处,杜宝中感慨道:“不瞒大哥说,关东确是好地方,奉天还差些,吉林黑龙江两省,不仅土地肥沃山清水秀,出产更是极多,关东有句民谚,叫做棒打狍子瓢尧舀鱼,人参鹿茸飞禽走兽遍地皆是,可要比这关内强百倍。” 楚云飞不信地道:“杜大哥,关东那么好,你和雨玉田哥怎么倒跑到关内来了。” 楚云飞这一说,杜宝中眼神不由一黯,没接楚云飞的话茬,到是李玉田笑着说道。 “云飞,杜大哥说关东好,那可不是胡吹,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和我爹娘还有弟弟来这天津卫,倒不是关东不好,我家是在新民府开烧锅的,我爹酿的酒远近闻名。他辛辛苦苦也积攒下一些钱财,不知怎么就被胡匪看上了,去年胡匪下山来我们村子借粮,开口就要我爹拿出五万鹰洋,我一气之下开枪打死了胡匪二当家的,在新民府呆不成了,这才跑到关内。路上遭到胡匪追杀,要不是遇上杜大哥和他的那些个兄弟们也进关,路上援手开枪打死了十几个胡匪。。。。。。” 李玉田还要说下去,却不想被杜宝中在下面用脚踢了一下,李玉田这才有些尴尬地闭上嘴。杜宝中的神态和举动,都被秦川看在眼中。只是楚云飞还没觉察,忽然又想起了方才秦川在后院训练场出神入化的枪法,马上接过李玉田的话。 “玉田哥,杜大哥你们也会使那洋枪,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大哥的枪法简直是盖了,方才打了十多枪,枪枪不落空,那枪法简直神了。” 杜宝中忽然笑了起来:“大哥,我说今天怎么听你那后院鞭炮响的蹊跷,原来大哥是用鞭炮声掩盖枪声,好办法。想不到大哥枪法也会这么好,不知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见杜宝中探究自己根底,秦川笑了笑又把自己的“身世”说了一遍。 杜宝中和李玉田原本以为秦川也是在海外有些身家的华人回国创业,万没想到秦川的身世经历竟然如此,这让两人颇感诧异,对于秦川白手起家在短短时日就有如此作为,这让两人大为敬佩。 秦川从刚才杜宝中的神态举动上已经能感觉到,杜宝中对于他自己的身世来历十分忌惮,秦川也更不愿在自己身份上深谈下去,于是转换话题,只向两人了解起关东的民情风俗、地理物貌、山川景色等等无关痛痒的事情。 谈话间,秦川隐约感觉得到,杜宝中似乎对吉林、黑龙江以北,西至多伦东至黑龙江的蒙古西部颇为熟悉,不过他也并未深问,到是楚云飞和徐桐两人渐渐不再局促,和杜宝中、李玉田推杯换盏越喝越兴奋,四碗酒下肚,秦川已经感觉到了酒意,杜宝中和李玉田、楚云飞的脸上也都罩上一层红晕,唯独徐桐脸色丝毫不变。杜宝中亲自捧着酒坛给众人添上酒,正要再次邀酒,一个护厂队员神色慌张匆匆推门进来。。。。。。 第六十七章 别再打老子的主意 秦川和杜宝中、李玉田、楚云飞、徐桐几人正喝的高兴,一个护长队员神色紧张地匆匆跑进来,甚至顾不上秦川要求护厂队员向他报告事情必须立正敬礼的要求,还没站定就慌张地道。 “东家,天津海关道盛宣怀盛大人来了,说有事要见你。” 天津海关道来了,楚云飞和徐桐都已经知道盛宣怀昨天来过,不会有什么恶意,只是把目光看向秦川。 杜宝中和李玉田不由一愣,李玉田要起身却被杜宝中用眼神制止。 秦川忙起身对杜宝中和李玉田道:“你们少安毋躁,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没等秦川出门,从玻璃窗就看见一身官服的盛宣怀和一个穿着四品文官服色官服的中年官员已经进了院子,两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手捧着红绸遮盖的一个托盘的差役,正奔小食堂而来,秦川急忙进走几步出了小食堂的门,对着盛宣怀就是深深一揖。 盛宣怀一见秦川就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盛宣怀今天的心情极好。 “鸣鸿,你的手脚倒是麻利,我方才去了租界,你这些新厂要建,我本准备去给你找一个靠的住的洋人工程师给你设计,也算尽份心意,可没想到,亨利说你一早就找过他了,他给我看过你要他设计的那些大楼厂房。” “对了,鸣鸿,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这新厂的数目可和你昨日对我和周大人说的不一样,真没想到,你还跟我们打着埋伏啊!” 秦川忙再次拱手,陪着笑道:“盛大人,那里是什么埋伏,那些都是一些配套的小生意,估摸着那些也入不了盛大人的法眼,所以昨日也就没说。盛大人快请上楼,喝杯茶歇歇脚。” 盛宣怀摇摇手道:“鸣鸿,茶就不喝了,我还有事就在这里和你说说话就走。” “你说说,你为什么还要办一个屠宰厂?罐头厂?还有制革厂?这几项虽然也有利可图,可收益不会很大,跟你那些新厂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啊,这是为什么?” 秦川苦笑着道:“盛大人,咱不是要办制皂厂吗?这制皂,就要有油脂啊,这油脂从哪来?咱总不能都去外面买吧。所以,咱就得自己办个屠宰厂。这屠宰的牲畜可不是只长膘不长肉啊,油脂拿去制皂了,这肉也总的有个去处啊?咱们需要的油脂数量很大,剩下的肉也会很多,天津卫市场有限,只是贩卖出去恐怕不易,放久了又要腐坏,所以就得办个罐头厂。还有,这牲畜都长着皮毛吧,咱也不能只要油脂、生肉把皮毛都扔了吧,这皮毛扔了可是有些暴殄天物了,所以咱就只得再办个皮革厂,你说是吧。” “其实,我还想再办个小化工厂,专门生产保护皮制品的新式油脂呢。” 秦川说话时,在这些工厂前都加上一个咱字,就是要盛宣怀感觉秦川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这让盛宣怀听得极为舒服。 盛宣怀点点头感慨地道:“鸣鸿,你不仅聪慧,做生意也精明,简直是环环相扣,到你手里的东西都不会没了去处,好!高明!” 盛宣怀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罐头这东西我听经方说起过,在咱大清可是稀罕物,还没人见过,这东西恐怕没多少销路吧。再则,这洋玩意存之不易,经方说只能存放月余,这么些肉食都做了罐头,到时候销不出去,那也还不全都腐坏了!” 看着盛宣怀担心的样子,秦川忙道:“盛大人不必忧心,洋人的罐头制的不得法,据我所知,按照他们现在的加工制作方法,他们的罐头存放的时间最多一个月。不过,我还有秘法,我这罐头的保质期,最少要达到六个月以上,大清销不出去,咱还可以销到东洋、南洋甚至西洋,咱的罐头比洋人的味道不差,存放的时日还久,你说咱这罐头能不能销出去?” 秦川的话还没说完,盛宣怀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秦川话音一落,盛宣怀笑嘻嘻地对秦川道:“鸣鸿,这罐头厂股份再给我一成吧,这一成股份需要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秦川心里想的就是如何把这盛宣怀栓的紧紧的,罐头厂的收益和制盐制皂制笔那几个工厂相比要差上很多,秦川也没太放在心上,盛宣怀这话正中他的下怀,笑着道。 “盛大人既然有意,鸣鸿怎敢不尊,也好就算盛大人一成。我制造罐头的独门绝技,如果申请专利再出卖给洋人的公司,怎么也得值个百八十万,只是鸣鸿多蒙盛大人照拂,这次就不和盛大人算钱了,这罐头厂机器设备投资不大,盛大人一成就算一万鹰洋吧。” 秦川虽然没有如制笔厂那样把专利算成股本,可也在话里挑明,那也是百八十万呢,我可是照顾你了。 秦川的话盛宣怀自然听得明白,他身边的官员更是听得目光灼灼,好事要冒出火来。 只要一万鹰洋! 这一万鹰洋对于盛宣怀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在盛宣怀看来,这一成股份就是秦川半卖半送给他的,不由心中更加畅快。 盛宣怀赞赏地看着秦川又道:“好,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还有,鸣鸿,亨利说你还要办一家洋人那样的银行,我也早有此意,只是觉得这银行要办还得在上海办,上海周边风气开化,在天津卫,不要说洋人的洋行多,这里国人要办什么事情,基本都会去钱庄,这西式银行借贷收益恐怕极少,若靠汇兑收益,你这银行就要有分行,否则汇兑收益又会被别的钱庄银行分去不少,不知你是如何着想?” 一听盛宣怀问起银行的事,秦川心里就不由咯噔一下,盛宣怀说得都对,可秦川办这银行,初期可并不是看中这借贷和汇兑收益。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这银行的事情,奶奶的可千万别再打老子的主意了。 只是秦川所想,却万万不能和盛宣怀说起。 秦川叹口气苦笑着一摊双手:“盛大人明鉴,现在在这天津卫开办西式银行,的确不是时机,所以这银行倒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咱这些厂子只要一转起来,那来往的银钱可就大了,放在别人的银行钱庄,我总觉得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放在自己手里安稳。” 秦川这话,不由让盛宣怀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点着秦川道:“鸣鸿,真没想到,你这么精明的人,竟然这么小家子气。” 秦川也不多说,只是故作尴尬地嘻嘻笑着。 盛宣怀收起笑容问秦川:“鸣鸿,你办什么工厂也就罢了,可你办这西式学堂真真正合我意,咱大清洋务不盛,虽有国人固步自封的原因,可和国人不懂这西方技术大有关系,以我观感,大清若要图强振奋,必须大兴西学,我早在思谋着办一所西式高等学堂,鸣鸿现在办这西式小学堂,正好可给为兄要办的这高等学堂作为补益。鸣鸿,你这小学堂可要尽快办起来,到时还要帮着为兄张罗这高等学堂的事情。” 开办西方现代新学,这件事倒真是这个时候大清最需要做的,身为大清高官的盛宣怀能有如此想法,秦川不禁暗暗感佩。 秦川对着盛宣怀深施一礼:“大人所讲,鸣鸿以为确是一言倒出时弊,大清若要发奋图强,非大兴西学不可为之,鸣鸿深为感佩,到时定当鼎力相助。” “好!鸣鸿,一言为定。” 盛宣怀说到这,才突然想起他身边那个一直没说话只是用热辣辣的目光不住上下打量秦川的四品官来,忙笑着道:“鸣鸿,光顾着说话,我倒忘了给你介绍。” 第六十八章 胃口不大 盛宣怀说着指着那四品文官服饰的官员道:“鸣鸿,这位是天津机械制造局总办,张士珩张大人,张大人还是中堂大人的外甥。” 盛宣怀介绍时,特意提到这张士珩是李鸿章的外甥,这明显就是提醒秦川不要开罪了这张士珩,秦川如何听不明白,连忙施礼。 “冷落了张大人,还请张大人恕罪。” 张士珩连忙上前一步虚托住就要拜下去的秦川手臂,笑着道:“鸣鸿千万不可如此,咱们也算是同僚,再不可如此。” 虽说是吴调卿答应给他捐官,可到现在那件事还没个影,说到底他秦川还是一个布衣百姓,怎能和张士珩称得上同僚二字,秦川以为这张士珩就是在暗示他,他和李鸿章的关系。 秦川正想着,盛宣怀突然一拍双手笑着道:“若不是楚宝提醒,倒把正事给忘了。” 盛宣怀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捧着托盘的差役紧走几步上前。 盛宣怀看着秦川笑道:“鸣鸿,昨晚我和周大人去中堂那里,正好吴调卿和经方正在和中堂说你的事情。” 盛宣怀羡慕地说道:“鸣鸿好心思,你说的那个制碱用盐不上盐税的法子,中堂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你捐官的事情,不仅吴调卿出钱,中堂和周大人还都分别给吏部写信举荐,现在这信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还有,周大人答应的办盐团的事情,中堂也应了。这盐团是周大人分内的事情,也不需要京里什么批文,只在周大人按察使衙门和直隶总督府里备案就成。盐团你现在就可以组建,规模只是一营。中堂大人说了,你的盐团饷银、枪械、服装均要自理,要勤加训练,日常巡检私盐维持地方治安不得懈怠。” “除了这两件喜事,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汉纳根已经找过中堂,中堂不仅准你在天津武备学堂月校时和汉纳根比试射击,还很想看看你的护厂队。。。。。。现在应该是盐团的操练。今日周大人有公务在身,嘱我知会你,你日后前程,都在月校那一场,务要谨慎应对。” “另外,你说的要送人进武备学堂的事情,中堂也应允了。” 秦川一直惦记着这事,听说李鸿章也应允了,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高兴,忙对着盛宣怀拱手:“多些盛大人、周大人。” 盛宣怀笑着道:“你先不要高兴,中堂说了,武备学堂只为军中之人所用,况且今年名额已满,本不该答应你,可你这盐团怎么着也算是北洋的人,特许你送二十人入学,只是他们的军装、枪械也要自理。每日早入晚归,不在学堂里住宿,学成也自是你盐团的人。这二十人,明日卯时入校,申时归来。” 李鸿章的这番安排,倒正和秦川的心思,他还真怕这些孩子在武备学堂学习后,不再回到他的盐团呢。至于枪械,更不是什么问题。 李鸿章应允在武备学堂校阅时他和汉纳根比试,这恐怕不仅是汉纳根一个人的功劳,秦川清楚,李鸿章非常看中这个武备学堂,轻易不会答应别人在那个时候比试什么射击。这很可能是听了周馥和盛宣怀的话,才答应的。这样的机会,秦川自然会珍惜,即便没有周馥托盛宣怀传话叮嘱,他也会积极准备,让他的盐团到时给李鸿章留下积极印象。 盛宣怀说着一伸手揭下差役手中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只见托盘上是一套叠得板板的处新四品文官服饰,官服上扣放着一顶带着花翎的官帽。 盛宣怀道:“鸣鸿,这是你的官服,这捐官有中堂和周大人出面,这也就只是一个程序,批文那是早晚的事,官服你今日即可穿上。” 盛宣怀又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按着大红官印的文书递给秦川:“这是直隶按察使衙门关于盐团的批文,你且收好。” 接过盛宣怀递来的按察使衙门批文,秦川不禁心中一阵狂喜,有了这份批文,从今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组建团练这样的准军事队伍,他的盐团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持有武器了。 办完了正事,盛宣怀拍拍手正想着转身要走,一眼看到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焦急神色的张士珩,猛然想起,今天这张士珩跟着自己过来可是有事请他办的,不由自失地笑了笑。 盛宣怀略一思衬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川道:“鸣鸿,张大人听经方说起你的事情,对你极为倾慕,可他又和你不相熟,今儿一早就跑到我府上非要让我引见,恰巧今儿我要来给你送这文书,就把张大人也带来和你相识。” 秦川看着有些尴尬地陪着笑的张士珩心中冷笑着想,“对老子倾慕,倾慕老子什么?老子又不是什么大美女?说白了,还不是也想在老子这里参上一脚捞些油水罢了。只不过看起来这个张士珩没有拉着李经方来,而只是随了盛宣怀过来,也说明这张士珩和李经方的关系不是很亲密,至少他没敢求李经方就说明问题,要不然他也不会只是呆在这个天津机器制造局总办这么个在大清不是很受人待见的位置。” 想到天津机器制造局,秦川心里不由一动,心思电转,暗中狠了狠心。 秦川笑着和张士珩拱手说道。 “张大人错爱,幸会幸会。” 现在秦川和这四品官员拱手做礼可是底气十足,因为在大清,不管你是实授还是候补官员,都算是大清官员,就可以见官不跪。 张士珩连连手陪着笑道:“鸣鸿好手段,来咱这天津卫短短时日,就把这生意打点的如此红火,果如盛大人和经方所说,实是我大清洋务干才,鸣鸿年轻有为,日后还要多多帮衬为兄。” 张士珩一边和秦川客套着,一边不时用眼角瞟着盛宣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盛宣怀想是有要事要办,也不再客套,直截了当地对秦川道:“鸣鸿,我就直说了吧,张大人也想在你这里入些股份,我跟他讲了,你的染厂、盐厂、制皂厂、钢笔厂的股金都以充足。张大人本想着今天来你这先打个招呼,日后再有什么好项目也算上他一股,正巧,他随我去租界见过亨利后,知道了你还有几家新厂要开,就央着我来,你看能不能在剩下这几家新厂里,捡一家,让一成股份给张大人?” 盛宣怀这话说的再直接不过了,那就是这张士珩还开罪不得,不过他的胃口也不大,什么盐厂、制皂、制笔他都不够资格参股,你看看随便给他一家那个厂子的股份就成。 秦川故作心痛地犹豫了一会,才好似下了很大决心般呲牙咧嘴地点头道:“张大人,这样,就把这罐头厂的股份也给你一成,股金就照盛大人这个数如何?” 看着心不甘情不愿,好像在身上割下好大一块肉来的秦川,盛宣怀心里不由一暖,心道:“看起来这罐头厂一成股份的股金绝不止一万鹰洋,听秦川方才的话,一成股份也要十几万,秦川只和他要一万,这明显是秦川在暗中示好结交自己,再给这张士珩股份,又不好改口,只好咬牙忍痛割爱。如此说来,自己今天来给这张士珩说项,倒却是有些唐突,平白让人破费了。” 不说盛宣怀如何做想,秦川一应允,张士珩顿时脸上乐开了花,哈哈笑着道:“多谢鸣鸿老弟,股金明日我就亲自送过来。日后老弟但有所需,只要为兄能办的尽管开口就是。” 秦川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立刻顺着话头道:“张兄,你不说我还忘了。。。。。。” 第六十九章 一头雾水 张士珩话一出口,立刻被秦川抓住机会,顺着张士珩的话头就说了起来。 “张兄,你看我这盐团马上就要办起来了,这一营的枪械数百支,哪能有不破损的,小弟也不能都是花钱去买,总要修一修,能不能请张兄帮忙,帮助小弟把这修械所办起来?” 张士珩和他称兄道弟,秦川自然也不和他客套,更何况刚刚迫不得已给了这张士珩莫大好处,总不能便宜了他,多少要捞回来一些才是。 秦川要办修械所,机器设备倒不是问题,关键是懂军工的技工,这样的人才在现在的大清那可是稀缺资源,少数那么些人,多数都是像上海机器制造局、金陵机器制造局还有天津机器制造局这一类军工企业培养出来的,而且这些人在这些机器局里也都是骨干主力待遇都还不错,他一个刚刚成立的团练,要想找这些人那可难度不小。 说完修械所的事情,原本心里只想着要张士珩帮忙给找几个技工,不想却见张士珩爽快地一拍手道:“这事好办,机器局里正好闲置一套修械设备,那还是当时从金陵机器局搬过来的,再闲些时日就要锈蚀没了,看着也让人心痛。这样,我明日就着人给鸣鸿搬过来。” 张士珩话音一落,顿时让秦川一阵惊喜,拿出两成罐头厂的股份,换回两万鹰洋外加一套修械设备,虽然秦川还感觉有些肉痛,可也还算值得。 只是这天津制造局的一套修械设备,虽说是闲置的,可总归是公产,这张士珩即便是总办,含着私利做起来,总得避人耳目才是,可这身边的盛宣怀就是大清高官,这张士珩如此。。。。。。 心里担着心的秦川偷眼看向盛宣怀,却见盛宣怀早把目光投到别处,一副漫不经心观赏风景的样子。见盛宣怀如此,秦川定下心来。只是还有些不甘,试探着问张士珩:“我想要造一艘铁壳游船,不知制造局能不能造?” 听说秦川要造船,张士珩更来了精神忙不迭点头道:“能,制造局现在的船坞正闲着,今年一年都没有北洋海军的船只要维修,不要说一条游船,小些的军舰咱也能造,鸣鸿你拿来图纸就成,至于价钱吗?咱们到时再商量。” 天津机器制造局的船坞一向只做军用,张士珩也敢一口答应给下来,想来这收益恐怕都会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秦川心下暗道:“这张士珩如此贪财,日后难免栽在这上面。” 秦川正想着怎样开口让张士珩帮忙找人,不想盛宣怀突然插话。 盛宣怀笑着道:“张大人,鸣鸿这盐团,虽说只是团练一类,可这是周大人和中堂亲议之事,盐团又是直隶按察使衙门所属,怎么着也算是咱北洋的人,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要帮忙就帮到底,你只给了他机器却不给人,莫不是让鸣鸿整天只是看着那些机器做摆设不是?” 张士珩乐呵呵地一拍额头,笑着道:“多谢盛大人提醒,鸣鸿,你看我这人,心里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这样,人的事情我也帮你解决,就先从机器局里借给你十名技工,帮你培训人员。” 话罢,张士珩又狡黠地干笑了几声看着秦川道:“鸣鸿,这些人在及器具的待遇都很一般,仕途上也未见其会有多少发展,至于日后他们能否留在你这里,那可就是你的事情了。” 张士珩虽然说的是借,可这明明就是要把这些人推都自己这边,这让秦川如何能不高兴,忍不住兴奋忙不迭地连连拱手致谢。 张士珩这话说的过于露骨,不像盛宣怀说的冠冕堂皇,盛宣怀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皱,含笑止住乐的有些神魂颠倒的秦川。 “对了,鸣鸿。你和汉纳根比武一事,今天一早在租界里就传开了,以往租界里赛马的马会德崔琳都要开赌盘,天津卫的人都喜这些,每有赌盘无不蜂拥蚁附,盛况空前。听人说,比武这事,德崔琳已经开出赌盘,汉纳根和你的赔率是2:1,不很看好你,你可要当心呦。” 被人开出不开出赌盘,秦川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笑着道:“什么赌盘不赌盘的,又不要我掏一文钱。” 盛宣怀微微一笑:“鸣鸿,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盛宣怀转身正要迈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事来。 “鸣鸿,中堂大人说了,盐团虽小,可担着查缴私盐及天津治安的担子,职责重大,务必要尽早施为。盐团刚立,事务繁多,中堂大人体恤你的难处,他那里你就不要去觐见请安了。” 昨晚和李明方说起吴调卿和周馥等人要给他捐官的事,李明方可是着实给秦川讲了这其中的关节。单说这捐完官,作为补选官员就得先到补选地的各级衙门去觐见走动一番,一是混个脸熟,再就是送些礼物拉拉关系,至于顶头上司,那可就更得破费一些。李鸿章作为直隶最大的官员,虽然亲自出头帮自己捐官,但又不肯见自己,不由让秦川一头雾水,想要再问问盛宣怀,却见盛宣怀和乐颠颠的张士珩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值得急忙跟上。 送走盛宣怀和欢天喜地的张士珩,秦川心满意足地把盛着官服的托盘交给早已从小食堂跑出来的楚云飞,楚云飞喜得两眼放光,托着托盘一溜烟地先跑进小食堂。本来还有事情要吩咐他的秦川气的真想追上去踢楚云飞一脚。 等秦川手里握着那张盐团文书进来时,杜宝中、李玉田、徐桐和楚云飞正兴致勃勃地翻看着秦川那套官服,见秦川进来,楚云飞喜滋滋地喊秦川。 “大哥,你快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身,然后我陪着大哥去车间里转转,保管那些工人们都会吓得给你跪下。” 气的徐桐瞪了楚云飞一眼嘟囔着道:“你爹可是在车间里呢。” 徐桐的话,让楚云飞顿时尴尬起来。。。。。。 第七十章 此营非彼营 秦川不理楚云飞和徐桐斗嘴,淡淡地道:“这官服就不必试了,大清官员的官服都要自己缝制,也不知盛大人从哪里搞来这一套,我也不会常穿,就是场面上偶尔穿上几次罢了,能凑活着就行。来,云飞,你把这盐团的文书交给你舅舅,就说我说的,要他拿着这文书去找小威廉,要他马上给老子搞到我要的那些快枪。” “还有。” 秦川随口点出一串名字,里面不仅有周大经他们八个人,还有楚云飞、徐桐,以及另外十个护厂队的队员,年纪都在十八九岁。 “你再去跟石峰大哥招呼,要这些人有个准备,从明日起,除非学堂假期,否则就都要住在染厂,每日准时去武备学堂学习。” 方才秦川和盛宣怀、张士珩说话时,这小食堂的门就开着,秦川他们的谈话小食堂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楚云飞一听就不干了。 “我可不去什么劳什子武备学堂,你让别人去吧。” 气的秦川抬脚踢过去,却被楚云飞灵巧地一跳闪过。 秦川板起脸训斥道:“还不快去,马上按我说的去做。” 见楚云飞撅着嘴嘟嘟囔囔地走了,秦川这才忙招呼着杜宝中和李玉田入座。 只是秦川坐下后,杜宝中和李玉田并没有入座,看起来刚才杜宝中和李玉田已经商议过,两人站在原地恭恭敬敬地给秦川深施一礼,杜宝中道。 “大哥高升,我们兄弟这里给大哥道喜了。” 秦川不明所以,忙又起身苦笑着道:“两位兄弟,怎么这一会就生分了。我这捐来的官,虽然是个四品官,可还是个候补的,有什么稀奇,这道的哪门子喜?” 秦川说着话,伸手拉着杜宝中和李玉田坐下。 杜宝中收住笑容,正色对秦川道:“大哥要成立盐团,就需要人手,我想把大车店关了,带着我那些兄弟一起入盐团,你看可否?” 李玉田也急着道:“大哥,我也要加入你的盐团。” 杜宝中和李玉田要加入盐团,这倒正和秦川的心思,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杜宝中的底细,心里多少有些不托底。 秦川笑着说道:“我可是万分欢迎两位兄弟,只是这盐团吗,我准备一切均按新法训练,要比一般绿营淮军辛苦的多,玉田是少掌柜,宝中兄弟开着买卖养着几十号人,你们现在可是清闲的很,何苦要入这盐团。” 李玉田急着道:“大哥,我现在虽说是个少掌柜,可我也是农家出身,军营中的那些苦我都吃得。” 秦川没说话,只是看着杜宝中不做声。 杜宝中明白秦川的心思,思衬了半晌好似下了决心,刚要张口,看到徐桐还坐在桌边默默看着他,又闭上嘴。 徐桐心思灵动,站起身就要出去,秦川摆手止住徐桐。 “宝中兄弟,这里都是自己兄弟,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秦川这一说,杜宝中不好再犹豫,咬了咬牙道:“大哥,我知道你害怕我的根底不清,不愿收我。我就实话对大哥说了。” “我爹原是关外洮南、齐齐哈尔一带绺子的瓢把子,在一次火拼中不幸身亡,为了斩草除根,对方必欲置我于死地,我在绺子里一些忠于我爹的兄弟拼死保护下才得以逃脱,一路跑到关内在天津卫落脚,开了这么一间大车店,在白河码头赚些车脚钱勉强维持生计。你也知道,这海河上的码头都由青帮把持,好在我爹就是青帮里的人,这才在这海河边上站住了脚。” 洮南就是现在吉林白城一带,那里是内蒙东北部和黑龙江由西南部进关的必经之路,草原、丘陵、山区那里都有,由于地形复杂,又是蒙汉杂居,地广人稀,在清末,一向是马匪胡子聚集的地区,秦川穿越前曾经随军区特战队去过那里集训,秦川就是在那里练就了比错的马术。 怕秦川不放心,杜宝中又接着说道:“大哥,我们原先在关外,虽然做的是无本买卖,可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着实做了一些劫富济贫的好事,我爹就是为了这才触怒了附近的几股大绺子。我可以对天起誓,我和我手下的这些弟兄绝没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若有半句谎话,我杜宝中必遭天打雷劈。” 见杜宝中越说越激动,秦川已经基本相信了杜宝中的话,点点头说道。 “宝中,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信你。你要愿意加入盐团,我双手欢迎。” 见秦川答应他加入盐团,杜宝中兴奋地道:“好!大哥,那我明天就把大车店关了,带着人加入盐团,我手下那些兄弟,但凭大哥编排。” “不。” 秦川摇摇手道:“宝中,我同意你和你的兄弟们加入盐团,不过暂时先不要过来,咱们的人手不够,我想请你和玉田去关外走一趟,召些人,最好能招五百人以上,另外我再在直隶招几百人,这样咱们的盐团就搭起架子了。” 要他们去关外招人,杜宝中不仅又兴奋起来,这说明秦川对他很信任,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可杜宝中还有些不解,迟疑着问秦川。 “大哥,我方才听那个盛大人说,只准你招一营人,按清军绿营的规矩,一营人马应该是五百之数,你现在的护厂队有一百多人,再加上我手下那些弟兄,这就差不多有小二百,我和玉田再招五百,然后大哥还要在直隶招人,这么算下来,大哥这盐团岂不是要超出一营了?” 秦川笑了笑,神态狡黠的说道:“盛大人给我的批文上是一营人不假,可他又没说这一营是绿营、淮军这样的编制,或者还是洋人军队一营的编制不是。” “再说,咱这护厂队也不能都做了盐丁不是?也总得留一下一些人手吧?” 杜宝中和李玉田初时还没想明白,可看着秦川狡黠的笑着,猛然醒悟过来。 杜宝中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拍手赞道:“大哥好心思,我倒是知道俄国人的军队里有这营的名称,人数跟咱们大清的绿营人数就不相同。” 第七十一章 洋人来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近五月底,虽然还要差几日才一个月,可是,东街震旦染厂以东靠近海河的这一大片区域,早已变成一个长差不多三里地的一个大工地,砂石、砖瓦、青石、木料堆得到处都是。 六百多天津周边雇来的泥瓦匠,从早上天刚一放亮直干到天擦黑才停手,不仅六七里长两人多高的青石院墙已经建好,院墙内用砖墙分隔开的七八个大大的院落也都初具规模,靠近染厂东侧院墙的五个新厂区里的厂房都已经建好,染厂后院的一座几十米宽的三层楼已经起到二层。 染厂对面一座全是大块青石砌筑、方方正正坚固异常的银行三层楼也正要封顶。在银行旁边,几座四合院和一座小学间的长长的三层砖楼公寓也正在收尾。 新厂区里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厂区院内,虽然厂房还没有建设完工,可一个房后竖着七八丈高烟筒的锅炉房已经开始运转,阵阵烟尘不断从烟筒的顶端冒出来,顺着南风直飘过海河对岸。 尽管是五月底时节,天津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可每天领着几个助手拿着图纸在工地上到处跑的英国建筑师亨利,还是穿的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唯一的变化就是不再打领带,衬衫的领口口子也不再系的紧紧的,而是都解开着,皮肤被日光晒得红红的,人仿佛也搜了许多。 总之,震旦染厂以东地区,这一个来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大片大片的荒地都被平整好再用围墙圈起来变成一座座新厂区。就是震旦染厂大门口站岗的原护厂队,也和一月前大不一样,不仅两个守卫盐丁手持上了雪亮刺刀的快枪在站岗值勤,精神气也要比以往足的多,各个挺胸昂首,军人气息十足。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在这东街上和工地周围,身着皂色短衣手持铁尺或者挂着腰刀的衙役多了不少。 在几个已经建好厂房的新厂院门前,每个门口都站上了两个持枪的盐丁,显示这里的建设工作已经基本结束。 东侧的那座新厂里最是热闹,不仅有用大车拉着生猪的农民进到厂里,还有赶着十几头菜牛步行来的商贩,在厂里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指挥下在院子里把生猪、菜牛过秤,再通过被砖墙隔开的小门赶到后院去,卖了生猪、菜牛的农民、商贩,拿了生猪、菜牛过秤时开具的条子,再喜滋滋地去院子里的账房领了钱,赶着车哼着小调乐呵呵地出厂门顺着大街或东或西离开这里。 人来人往的院子里,牲畜的嘶鸣声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们吵嚷声乱成一团。在这吵嚷喧杂的声音里,后院那边还不时传来隐隐的杀猪般的嚎叫声,甚至还隐隐约约能嗅得出一丝血腥味。这就是秦川的屠宰厂。屠宰厂的设施、设备最为简单,占地也不大,所以是最先完工的。只不过,牌子还没有来得及挂上。 紧挨着屠宰厂的一个占地面积要大一些的新厂院子里,这里就要清净许多,院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泥瓦匠在做着收尾工作,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不时在一个新建的厂房里进进出出。这里不仅进出的人较少,院子里也干干净净,最惹人注意的,还是院子里的地面都铺着用水冲洗的发亮的青石地面,这里正是秦川新建的罐头厂。 罐头厂和屠宰厂的设备,是秦川出租界前就订好的那批设备,是用他的巴斯夫公司的专利使用费年金作抵押购买的,秦川在设备到天津后,交了商定好的一万五千马克才提回来。 院子里除了两排库房,左右四间带玻璃窗的大大的砖瓦房,分别是工人和罐头厂经理以及帐房休息办公的地方。正对着的院门的,是一座差不多把院子拦腰横断挂着水泥面的厂房,厂房的正门外,凸出一一间差不多和厂房高度相等的耳房,一扇门关的紧紧的,进出的人都会马上把门带上。 透过耳房关着的玻璃窗,能看到进去的工人们,都会更换上一种统一制式的橡胶靴子,再在外面罩上对襟白布长衫,然后才能再经过一道严实厚重的木门进到里面。这就是秦川的罐头厂。 这乱哄哄的地方,不知为何却引来了一大群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洋人。 在十几顶绿呢轿子的引导下,几十辆黄包车和几十个差役紧紧跟在后面,轿夫、车夫还有大群差役不住手地不停擦着汗水,顾不得头顶红辣辣的太阳和四周飞扬的尘土,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屠宰厂大门口。 早有门前站岗值勤的盐丁一路跑进去报告,正好在里面的秦川得到消息,带着罐头厂的经理,一个身着细布短衣精干的中年人,以及一个西装德国人和四个而十来岁的后生迎到大门口。 跟着秦川出来的中年人叫叶希来,是叶紫其的远房族兄,也在洋行做过事,经叶紫其推荐,在秦川这个罐头厂任经理,现在屠宰厂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管事,屠宰厂只好也让叶希来兼着。 那个德国人名叫施耐德,是德国来安装设备工程师。 四个年轻人,为首的两个是楚大柱的徒弟吴铭仁和郭安,后面的两个年纪还要小些的是他们俩的徒弟,罐头厂和屠宰厂的设备从安装开始,吴铭仁和郭安一直领着他们两跟着施耐德在安装调试机器。 秦川来到厂门口,轿子里和黄包车上下来的三十多个洋人们,在满面笑容的盛宣怀和张士珩的引导下,正和秦川走了个顶头。- 秦川今天是一身挺括的盐团蓝灰色制服,黑色光亮的马靴配以大腿外侧略显鼓胀旳马裤,头上的大檐帽带的端端正正,这让身高本就不矮的秦川让人感觉更加高大威武,再加上肩头、袖口以及衣服上闪闪发光的铜纽扣和帽子上一颗由五角金星和战刀步枪组成的镀金铜制帽徽,整个一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光彩熠熠。 第七十二章 盐团编制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秦川今天是一身挺括的盐团蓝灰色制服,黑色光亮的马靴配以大腿外侧略显鼓胀旳马裤,头上的大檐帽带的端端正正,这让身高本就不矮的秦川让人感觉更加高大威武,再加上肩头、袖口以及衣服上闪闪发光的铜纽扣和帽子上一颗由五角金星和战刀步枪组成的镀金铜制帽徽,整个一个人显得精神抖擞光彩熠熠。 秦川的盐团成立后,为了便于指挥,在原有一百多人的护厂队基础上,秦川仿造后世的军队编制对盐团重新进行了编排。 护厂队一分为二,身材高大会武艺身手敏捷的队员被编为警卫连,以石峰为连长。余下的编为一连,连长暂未设立,就有石峰先带着。按照秦川的想法,每班十二人;每排含正副排长加一个传令兵为三十九人;每连三个排外加一个炊事班,一个警卫兼传令班,以及一个辎重班,加上正副连长,两个勤务兵,一个文书,一个司号兵,还有一个卫生员,全连满编160人。 秦川计划在他的盐团内设置六个战斗连。司令部设置一个参谋股,一个后勤股,司令部直属部队设置警卫、骑兵通信、侦查、辎重四个连,外加一个卫生队。这些部队满编人数要在1800人以上。石峰已经按照秦川的要求在沧州、景县一带招了九百人,各个都是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二十岁以下又有些武艺的小伙子,只是人手还是不够,又忙派人追上去东北招人的杜宝中和李玉田,要他们最少要招来八百人以上。另外,再买二百匹战马。 秦川招兵的要求是,身材要高,最好要在一米八以上,年纪小于十八岁的,身高可以适当放低,年纪不能超过二十岁,必须是农民和读书人,城市的兵员一个不招。这个标准,秦川是按照后市西北军的招兵标准指定的,对于是否能招收到按他的标准这样的兵员,原本有些忐忑的秦川直到看到石峰领回来的这些棒小伙子,才放下心来。秦川不禁在心中感叹,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纯属扯淡,也不知道那些绿营和淮军放着这么多好兵员不招,却弄了那么多市井无赖和烟鬼是放着什么心思。 自从盐团正式成立后,秦川就正式穿起了他的制服。 秦川对盐团制服又做了些改进,制服的样式基本是仿造北洋军和二战时德国国防军的装束,盐团里的正副连长和司令部人员、以及骑兵通信连的裤子都是马裤,连长以上军官都发放黑色马靴。虽然不能搞个肩章也不能弄什么军衔,可帽徽那是必须的,军刀和步枪交叉之上是一颗五角星的帽徽就是秦川亲自设计的。另外,为了有个明确的标识,让他的盐团同淮军、绿营有个区分,秦川又万般不愿地按规矩在盐团制服的左臂上缝上一小块臂章,臂章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盐”字。 原本见到工厂门前站岗值勤的盐丁的装束,轿子上和车上下来的洋人们就有些诧异,待到秦川出来,大群的洋人们中有许多人都忍不住发出低声的惊叹,看着秦川的目光都闪着亮光。 秦川拱手笑着对一身官服的盛宣怀道:“盛大人,楚宝兄,在下迎接来迟,还望海涵。” 这些天为了秦川新厂建设的事情,盛宣怀和张士珩隔三差五就跑来一趟,他们和秦川早就熟了。罐头厂的第一批午餐肉罐头,三天前就生产出来,都被盛宣怀拉走,分别送到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以及北洋舰队和天津附近的各个淮军兵营,还有租借里的各个洋行和京城里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还是秦川硬抢下来一小部分,送到宁星普那里,请他在天津卫代销。 盛宣怀不愧在后世号称中国商父,经销手段无师自通,连秦川都在心中佩服不已,经过盛宣怀这么一折腾,震旦牌罐头顿时名声大噪,不仅各处传来的消息都出奇的好,在天津卫的各地客商,以及天津卫大小商人,甚至还有租界里的洋人经理买办们,从昨天一早就已经蜂拥而至,有的堵在震旦染厂的门前嚷着要见秦川,有的干脆就直接找到罐头厂,更有些消息灵通的就直接把电话打到了秦川的客厅,打电话的就包括小威廉和叶紫其。 小威廉是直接向秦川要震旦牌罐头的海外销售代理权,叶紫其则是追悔莫及,在电话里反复埋怨秦川没把这震旦牌罐头与众不同的味道和保质期告诉他,让他眼睁睁失去了入股这么一个赚钱的项目的机会。 入股也好,索要什么海外代理权也罢,这些还都好对付,可是堵在染厂和罐头厂门口的这些人就不好办了,任凭秦川苦口婆心百般解释劝说,告诉他们,罐头厂的产品现在还只是试生产,投放市场也只是先看看销路,现在还没有正是对外销售云云。 可那些商人们就是不走,许多人干脆就直接掏出银票要预定,最后逼的秦川没办法,只好要叶希莱先收下预付款。直到中午才把这些洋行经理、买办、商人们都打发走。 收到的预付款结算后,款项足足有三十七万,几乎就是罐头厂两个月的产量。盛宣怀得知这个消息更加兴奋,不仅马上催促秦川找小威廉加定设备,还马上派人给天津知县王恩茂递了条子。 接到盛宣怀的条子,王恩茂哪敢迟疑,立刻派来了大批衙役守住染厂和工地的两端,除了明确表示是到染厂提色布的,其他一切看着像前来纠缠买罐头的,一律不放进来,如此这般一来,让后来的客商和急等着要尝尝这罐头滋味的天津百姓的心情更加急迫,客厅里的电话几乎响个不停。这两天,为了躲清静,除了睡觉,秦川就不敢在小洋楼里多呆。 今天,才喘过气来秦川正在和施耐德商议着如何对这个德国造罐头灌装设备进行改进提高产量,又跑到屠宰厂,商议如何合理地增加屠宰量,保证罐头的原料供应。正忙得不可开交的秦川听执勤的盐丁报告说盛宣怀来了,这才急忙忙出来迎接。 只不过,猛然见到盛宣怀领了这许多洋人来,虽然大部分洋人秦川没见过,可里面有小威廉和那日在利顺德见过的几个德国洋行的经理,这些人秦川可是记得,见了这个阵势,以为这些人又是来订货的,不禁又被吓了一跳。 秦川心想,这些洋人看着就个个自命不凡的样子,他们要也是来定货的,那恐怕这半年内,他在国内的销售量可就没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三章 没有动物保护协会 见秦川出来,盛宣怀满脸喜意哈哈笑着道:“鸣鸿,几日不见,你可是愈发精神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看来不假啊!” 秦川知道这是盛宣怀和他取笑,也不介意,和喜不自禁的张士珩点了点头,疑惑地指着盛宣怀身后那些洋人。 “盛大人,你领这么多人来,这是为何?” 盛宣怀竭力掩饰着心中的兴奋道:“鸣鸿,我昨日去了趟京城,是按照中堂大人的吩咐,专程给皇上和太后晋呈咱这震旦牌罐头的,太后和皇上对你都大加夸赞,末了我回来的时候,又按照中堂吩咐,去东交民巷拜访了各国驻京使节,除了转达中堂的邀请,邀请他们观摩明日武备学堂校阅,顺便还给他们都送去了几盒咱这罐头,向他们推介推介。” “哪知道,这些洋人使节们品尝了咱这罐头,都认为口味很好,要比欧洲产的强上很多。唯独他们对于咱这罐头的保质期是二十四个月都有些不信,他们认为罐头这种食品,欧洲做的最好的,也不会超过两个月。如果真要能保存那么久,他们都愿意向各自国家的海陆军推荐。” “为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咱这罐头厂,今天一大早我就把他们都请来天津,一路上马车都快跑的散架了,紧赶慢赶,刚刚进了租界,没停脚就换了轿子洋车直接来你这罐头厂。” 罐头这种易于保存的食品能引起这些各国公使们的注意,这还真有些出乎秦川意料,不过仔细一想又心下释然。在现在这个科技还不很发达的时候,各国军队的野外口粮都很单调乏味,尤其是海军更是如此,在船上又是一呆就是一两个月,只能在船只靠港补给时才能吃上新鲜的蔬菜和肉食,如果有了他这罐头,那可就好多了。 盛宣怀回身指着他身后的那些洋人,给秦川介绍起来。 来人中的各国公使里,有英国全权公使窦纳乐、法国公使葛洛、德国公使克林德、意大利公使拉吉、俄国公使格尔斯、美国公使顾盛、奥匈帝国费纳、公使日本公使大鸟圭介等等。 虽然秦川对这些西方列强驻清公使们没什么好印象,尤其是对英国公使窦纳乐、俄国公使格尔斯、日本公使大鸟规介更是心里腻烦,可还是硬着头皮挂着笑脸和这些公使一一握手寒暄。 不过,让秦川感到不快的,倒并不是这三个人,窦纳乐、格尔斯和大鸟圭介在和秦川寒暄时,都显得温文尔雅,大鸟圭介更是热情礼貌地不得了,倒是那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德国公使克林德十分傲慢,让秦川十分反感。 因为克林德的缘故,秦川也没心情理那些其它的洋行经理们,盛宣怀也没有一一介绍,只是催促着秦川。 “鸣鸿,你还是带着我们去参观一下咱们制作这罐头的全部过程,就从你这屠宰厂开始吧,完事我还有事情急着要向中堂禀报。” 盛宣怀说完,也不管秦川是否愿意,已经当先迈步走进屠宰厂的大门。 盛宣怀这一进去,窦纳乐、格尔斯等公使们也跟着就往里走,秦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追上盛宣怀,领头向车间走去。 院子里的牵牛赶猪的百姓,见两个官员和一大群洋人进来,都忙躲到两侧。院子里的气味繁杂,对这里已经很熟悉的盛宣怀,匆匆走过院子就要奔后院去。 后院是屠宰间,现在天气好,屠宰牲畜就在外面,应该是后面正在宰猪,凄厉的猪垂死挣扎嚎叫声突然在后院响了起来,这声音让秦川心里不由一紧。 急忙回头去看那些洋人公使,没见有什么特别反应,公使们好似没听到这凄厉的嚎叫声似的,还在要有兴致地东瞧西望着,秦川这才心里稍安。 秦川心中暗暗地想着,想来这个时候这些洋人们还没有后世的动物保护协会一类的组织,不过那场面总归有些残忍,不要说别人,就是秦川自己看着都有些不舒服。秦川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盛宣怀。 “大人,屠宰牲畜哪里都一样,后院就不必去了,你不是还急着要去李中堂那里,你看咱们是不是就从加工车间开始?” 盛宣怀听秦川说得有理,回身用英语跟英国公使窦纳乐说了几句,窦纳乐点头答应着就带头随着盛宣怀进了加工车间。 一紧车间,就在血腥气息里闻到一股浓浓的怪味,那些公使和洋行经理们急忙掏出手帕掩上鼻子,只有盛宣怀和张士珩并没有遮掩鼻子,相反,这两人倒好似闻到了白花花银子的气息,两人的脸上笑容更盛。 “秦先生,你这里的味道好怪,这里喷洒了什么东西?”德国公使克林德皱着眉头大声问秦川。 克林德的问题,显然也是其他公使以及洋行经理们想问的,这些人都盯着秦川等着他的回答。 不等秦川解释,盛宣怀就得意地对克林德道:“克林德先生,这是一种秦先生发明的新式消毒剂,在车间里喷洒这消毒剂,就是要防止制作罐头的肉类染上。。。。” 第七十四章 先进理念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不等秦川解释,盛宣怀就得意地对克林德道:“克林德先生,这是一种秦先生发明的新式消毒剂,在车间里喷洒这消毒剂,就是要防止制作罐头的肉类染上。。。。” “细菌。” 见盛宣怀叫不出秦川说的细菌这个新鲜名词,一旁的张士珩急忙提示盛宣怀。 “对,就是细菌。秦先生说,在空气中会有许多细菌,有的细菌对人有益处,有的就会使人生病,这些小东西都会不同程度地让我们制作罐头的生肉腐烂变质,如果不杀死这些看不见的细小东西,这些肉类就会被染上,搞不好就要影响罐头的保质期。” 这个时候,在欧美对于细菌的认知还十分初级,只是在最近这几十年才基本知道空气中会有微生物,就是细菌这个名词在西方也只是三十年前才出现。至于病菌能致病,现在在西方还根本就没什么概念。 秦川把手在空中划了一下解释道:“公使先生们,细菌你们都应该知道,为了保证制作罐头的肉类不沾染或者少沾染上空气中的细菌,延长肉类的保质期,保证食用我的罐头的人的身体健康,我发明了这种消毒液,就好似你们西方用于杀灭牛奶里的细菌那样的巴氏消毒液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我这种消毒液,不能添加到罐头中,只能用于喷洒,杀灭空气中的细菌。” 美国公使顾盛疑惑地问盛秦川:“这种消毒剂,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秦川不懂英语,只好看向盛宣怀。 盛宣怀得意地用英语告诉告诉:“这是秦先生独自发明出来的东西,现在只在我们大清有这东西,还没有在你们那里申请专利,你们自然是不知道这种消毒剂的。” “哦。”洋人们发出一阵唏嘘声。 盛宣怀愈发得意,不用秦川引路,自己就领着这些人进了车间,第二道门,进了这道门,才算真正进到生肉加工车间。 秦川设计的这个生肉加工车间,面积并不大,长有五十多米,宽有十一二米,室内的墙壁上挂着水泥面,地上铺着洗刷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唯一的不同就是吊着顶棚。不仅是这里,罐头加工车间也是如此。 车间里,两个二十多米长,一米多宽的长长的案板后,一排站着二十来个穿着工装带着套袖和白色的桶帽的工人,这些人人人脸上扣着一个纱布口罩,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剔骨钢刀,正在将案板上猪肉、牛肉剔骨取肉,再将剔下的肉和油脂、骨头分开放进身后的三个不同的竹筐中。 在这些工人身后的通道上,有几个工人推着小板车,先将装在竹筐中的肉、骨、油脂分别放在不同的车上,然后再推到车间的一端用清水冲洗。 顶端的墙壁上有五扇厚实的木门,骨头和油脂推进边上的木门,肉类则按种类装到不到两平米大小分成六层的铁皮架子车上,然后推到余下的四扇向外冒着热气的门内,再牢牢把门关紧。 两排肉案中间的过道上,不断有人用小车将刚刚屠宰退毛去皮的猪肉牛肉,再分送到空出来的肉案上。 四十多人的车间里,井井有条,除了“乒乒乓乓”的剁肉剔骨声,再就是哗哗的水声。 秦川告诉这些公使、洋行经理们,他的这个车间每天能处理一万斤生肉,如果需要,产能还可以翻一番。肉类的分解清洗分类都在这个车间完成,肉类通过那几扇冒着热气的木门直接送进隔壁的罐头厂,罐头厂的各个车间是要严格消毒的,门里的热气是隔离消毒间,就是避免细菌进入罐头厂车间。至于油脂,暂时只能先冷冻储存,剔下的排骨和带肉的骨头,一部分自留供给工人午饭食用,一部分拿到市场出卖。 紧挨着屠宰厂的罐头厂就要清净许多,院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泥瓦匠在做着收尾工作,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不时在一个新建的厂房里进进出出。 对于进入罐头生产车间,要洗手洗脸,还要换上干净的胶靴和雪白的长衫,这样的情景让参观过屠宰厂并大加赞赏的各国公使洋行经理们又感到新奇万分。秦川通过盛宣怀告诉他们,这也是消毒净化措施,目的就是一个,严格保证外界的细菌不被带入车间,避免室内细菌不超标。 而且为了保持车间内的环境,这个罐头生产车间,秦川只允许盛宣怀领着那些公使们进去,那些洋行经理只能等在外面。 这个车间要比屠宰厂的厂房宽大许多,这是因为秦川准备扩大生产预留了很大面积。 在租界时,秦川从德国订购这套罐头加工设备,只付了一万定金,订购了一套,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其余的五千马克他都买了化学实验仪器和小型化工制造设备,有些现在西方也没有的化工产品,他只能自己在染厂的空库房里和楚云涛自行制造,那个库房不仅是秦川和楚云涛的实验室,也是他制造化工产品的小作坊。 这个罐头加工车间更让这些公使们震撼,那就是整个室内干净整洁的几乎让他们下不去脚,所有的工人都身穿白色对襟长衫,头戴白帽,脚穿胶靴戴着口罩,长长的车间里,从紧靠屠宰厂那一端开始,肉类蒸煮、搅拌加入各种调料、进入装罐机器装罐后,马上就会被人及时分送到等着封口的一排排案板上,那里有人用手动封罐机封口后,还要在铁皮封口处涂上一薄层石蜡。 在封口涂上一薄层石蜡,是秦川担心手动封口机封装不严,二采取的保险措施。 让这些公使们感到惊异的,还是一种在肉食搅拌过程中加入的白色粉末状晶体,这些晶体在温水中迅即溶解再加入肉食中。 盛宣怀告诉这些公使们,这种晶体也是秦川的发明,是用来延长罐头保质期的,现在是秦川这罐头厂的秘密,他的罐头能保存这么久,全凭着这种白色的晶体。 参观完罐头厂的各国公使、以及听了出来的公使们惊讶的讲述的洋行经理们,都震惊地议论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大清还能有比欧美各国都要先进的工厂。 说到先进,倒并不是说秦川这两个工厂的设备如何先进,而是说秦川的这两个工厂的布局、设置和理念认识更加先进。比如消毒技术、还有防腐技术,这都是现在欧美,更不要说日本这样的二流国家所拥有的。 在这样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怎会不好? 何况,他们还都品尝过这猪牛两种午餐肉罐头的滋味。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五章 忽发奇想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各国公使和洋行经理们的神态,盛宣怀早都看在眼里,见时机成熟,盛宣怀又越俎代庖不失时机地宣布,秦川的罐头厂现在还是试生产,工人们操作也还有待于进一步熟练,工人们操作熟练后,产量还会有较大提高。 另外罐头厂还要再扩大产能,已经从德国又订购了四套罐头生产设备,以后不仅要生产更多的肉罐头,还要生产水果罐头,罐头的保质期也会逐渐增加到三年左右。 此外,罐头的种类也会更加丰富,仅肉类罐头就要分清蒸类、调味类、腌制类、烟熏类等数种,水产类、水果类罐头也会有许多种。 不过,这些都要四个月以后才能做到,现在罐头厂的产能只有月产每箱二十四听的一万五千箱左右,每箱十二块鹰洋,现在已经开始向外销售。盛宣怀特意强调,这个月的所有罐头都已被订购一空,如果需要,可以先交预付定金订购,他可以让秦川关照各位友邦人士,尽可能先把罐头卖给他们。 盛宣怀这一说,已经订购了五千箱的小威廉开口就再要两万箱,而且早有准备的小威廉当场就掏出二十四万的银行本票。 小威廉这一嚷,顿时让这些公使和洋行经理们炸了锅,小威廉一开口就抢走一个多月的产量,这怎么可以。 除了德国公使克林德赞赏地看着小威廉,其它公使们都觉得小威廉有些无赖,可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可没钱也没资格替各自的政府下订单,只能等着回去向国内报告。可那些洋行经理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可都等着尽可能多买些第一批罐头运回国推销,以便在国内抢先争取订单。 抱着这样心态的洋行经理们,纷纷掏出银行本票,围着秦川争抢着要订货,有的甚至就直接向秦川手里硬塞银行支票。这一大群洋行经理们,这个一句“秦,我要五万听”。那个一句“秦,我出高价,这个月的产品我全包了。”完全就会一副拿在他们手里的支票不是钱的感觉,一时间闹得秦川手忙脚乱。 看着这热闹混乱的场面,张士珩乐得嘴都合不拢,和只是面带微笑的盛宣怀不住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眼看着秦川被一群洋人们围在中间狼狈不堪,最后还是盛宣怀出面建议,就以最近五个月的产量为限,预先卖给这些洋行经理们,要秦川拿出个章程来,这才给衣领都被洋人经理们扯开的秦川解了围。 气急败坏的秦川,看着这些抢着给他送钱的洋行经理们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盛宣怀一说要他拿出个章程,秦川不由灵机一动,心道,既然你们送上门来,可就别怪老子狠狠宰你们一刀了。 秦川马上宣布,他的罐头现在每月的确产量过低,不过只要今天买了他的罐头的,就是他的老主顾了,日后都要优先卖给他们。最近五个月的罐头,盛大人既然说了要预先让他们订购,那他就尽量满足今天来的天津卫英法租界34位洋行经理们,就把这五个月的产量算作十万箱,因为随着工人们操作逐渐熟练,月产量会逐渐上升,安秦川的估计应该可以达到两万箱的月产量。把十万箱的罐头分作数量一样的五十份,每份10000箱,基价120000鹰洋,开始竞拍,价高者得。 竞拍这种手法,不仅是洋行经理们,盛宣怀和张士珩也都是清楚,一听秦川说要竞价销售,盛宣怀和张士珩愣怔了片刻都不由眼前一亮,互相看着的眼神里,都充满敬佩神色。 张士珩看着眼前那些洋行经理们好似各个身上都发着银光,低声对盛宣怀道:“盛大人,这鸣鸿果真好手段,简直就让他做绝了。” 盛宣怀只是用他那两道精光熠熠的目光看着秦川,唏嘘了半天没出声。 这些愿意讲规则的洋人们,听秦川说要竞拍,自然没有异议,货少人多,这显然也是最好的办法,纷纷表示同意。 秦川要叶希来喊来账房,就在院子里摆开桌子,马上按日期开始竞拍,第一批10000箱,二十天后就可以提货。 叶希来十分精明干练,见到秦川想到竞拍,心中赞佩不已,马上张罗着进行竞价销售。 第一份1000箱罐头刚一报出,英商太古洋行经理斯怀尔开口就是150000鹰洋,这个价码比秦川的正常销售价整整高出30000鹰洋。 就在洋商们愣着着不知所措的时候,连问了几遍的叶希来大声宣布:“第一份10000箱罐头,成交,售价150000鹰洋。” 叶希来也不给这些洋行经理们思考的时间,马上又开出第二份的10000箱。 这一次还是斯怀尔抢先出价,还是150000鹰洋。叶希来问了三声是否还有人出价?在无人应答后,第二份又被斯怀尔得到。 随着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的推出,斯怀尔连连加价竞得。看着斯怀尔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副要独吞这首批十万箱罐头的架势,洋商们渐渐挺不住了,虽然清楚互相竞价最终便宜的是秦川,吃亏的使他们这些洋商,可总不能眼看着斯怀尔一人独得这些罐头。 “我出160000鹰洋。”瑞士大昌洋行经理格林开始出价。 “165000鹰洋。”斯怀尔再次报出价格。 “170000鹰洋。”格林不甘示弱的跟着出价。 “180000鹰洋。”斯怀尔毫不犹豫地再次报出高价。 180000鹰洋,这要比秦川的正常售价整整高出百分之五十,洋行经理们不由面面相觑,再无人出价。 直到叶希来推出第八份竞价的罐头,心急似火的这些洋行经理们才终于回过味来,开始你挣我夺地竞相报价。最后的两份竞价的罐头,都以220000鹰洋成交,都是被财大气粗的太古洋行经理斯怀尔一人独占。 按照盛宣怀估计,秦川这经过这么一折腾,这十万箱罐头,最少多卖了60万鹰洋。 看看那些失魂落魄的洋人经理们,以及满脸笑意忙着登记交钱的斯怀尔,心中高兴的盛宣怀又不失时机地宣布,秦川在四个月后,还有精盐厂、肥皂厂和新式钢笔厂也要投产,到时也请这些洋行经理们前来参观。 初时,这些心情极度颓丧的洋行经理们,对于盛宣怀所说的精盐、肥皂、新式钢笔什么的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敬过盛宣怀一解说,说什么秦川的精盐不仅比洋货要洁白,含盐量更是高达九成五。还有那肥皂,不仅不输于洋货,价钱竟然只有洋货的一半,而且还是有香味的那种。还有,那种新式钢笔,可以一次灌饱墨水就能书写很久等等。 心中暗暗兴奋不已的秦川清楚,盛宣怀替他宣传精盐、肥皂,就是想着烘托气氛,最终说出钢笔的事才是他的目的,不由心里一阵暗笑。 这肥皂厂秦川可是打了埋伏的,他的肥皂厂可不仅仅是生产肥皂那样简单。 洗衣物的肥皂,高级脂肪酸的钠盐用得最多,这叫硬肥皂;钾盐用得多的,叫软肥皂,比如刮脸用的那种;高级脂肪酸铵盐的,就可以制成雪花膏,是用来护肤的化妆品;液体的钾盐肥皂可以生产洗发水,当然,洗发水所用的油脂不能用动物脂肪来做,需要用植物油脂,椰子油就很不错。 化妆洗浴的东西,那也是个赚钱的好途径,这个肥皂厂日后就会发展成一个日化洗涤公司,年利润也会是千万级的,甚至会比那个钢笔更赚钱。 经盛宣怀这样天花乱坠地一说,洋行经理们又呆不安稳,有了方才的经验,许多人又掏出本票要围攻秦川,只是却满院子再也找不到秦川的影子。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四章 先进理念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不等秦川解释,盛宣怀就得意地对克林德道:“克林德先生,这是一种秦先生发明的新式消毒剂,在车间里喷洒这消毒剂,就是要防止制作罐头的肉类染上。。。。” “细菌。” 见盛宣怀叫不出秦川说的细菌这个新鲜名词,一旁的张士珩急忙提示盛宣怀。 “对,就是细菌。秦先生说,在空气中会有许多细菌,有的细菌对人有益处,有的就会使人生病,这些小东西都会不同程度地让我们制作罐头的生肉腐烂变质,如果不杀死这些看不见的细小东西,这些肉类就会被染上,搞不好就要影响罐头的保质期。” 这个时候,在欧美对于细菌的认知还十分初级,只是在最近这几十年才基本知道空气中会有微生物,就是细菌这个名词在西方也只是三十年前才出现。至于病菌能致病,现在在西方还根本就没什么概念。 秦川把手在空中划了一下解释道:“公使先生们,细菌你们都应该知道,为了保证制作罐头的肉类不沾染或者少沾染上空气中的细菌,延长肉类的保质期,保证食用我的罐头的人的身体健康,我发明了这种消毒液,就好似你们西方用于杀灭牛奶里的细菌那样的巴氏消毒液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我这种消毒液,不能添加到罐头中,只能用于喷洒,杀灭空气中的细菌。” 美国公使顾盛疑惑地问盛秦川:“这种消毒剂,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秦川不懂英语,只好看向盛宣怀。 盛宣怀得意地用英语告诉告诉:“这是秦先生独自发明出来的东西,现在只在我们大清有这东西,还没有在你们那里申请专利,你们自然是不知道这种消毒剂的。” “哦。”洋人们发出一阵唏嘘声。 盛宣怀愈发得意,不用秦川引路,自己就领着这些人进了车间,第二道门,进了这道门,才算真正进到生肉加工车间。 秦川设计的这个生肉加工车间,面积并不大,长有五十多米,宽有十一二米,室内的墙壁上挂着水泥面,地上铺着洗刷的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唯一的不同就是吊着顶棚。不仅是这里,罐头加工车间也是如此。 车间里,两个二十多米长,一米多宽的长长的案板后,一排站着二十来个穿着工装带着套袖和白色的桶帽的工人,这些人人人脸上扣着一个纱布口罩,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剔骨钢刀,正在将案板上猪肉、牛肉剔骨取肉,再将剔下的肉和油脂、骨头分开放进身后的三个不同的竹筐中。 在这些工人身后的通道上,有几个工人推着小板车,先将装在竹筐中的肉、骨、油脂分别放在不同的车上,然后再推到车间的一端用清水冲洗。 顶端的墙壁上有五扇厚实的木门,骨头和油脂推进边上的木门,肉类则按种类装到不到两平米大小分成六层的铁皮架子车上,然后推到余下的四扇向外冒着热气的门内,再牢牢把门关紧。 两排肉案中间的过道上,不断有人用小车将刚刚屠宰退毛去皮的猪肉牛肉,再分送到空出来的肉案上。 四十多人的车间里,井井有条,除了“乒乒乓乓”的剁肉剔骨声,再就是哗哗的水声。 秦川告诉这些公使、洋行经理们,他的这个车间每天能处理一万斤生肉,如果需要,产能还可以翻一番。肉类的分解清洗分类都在这个车间完成,肉类通过那几扇冒着热气的木门直接送进隔壁的罐头厂,罐头厂的各个车间是要严格消毒的,门里的热气是隔离消毒间,就是避免细菌进入罐头厂车间。至于油脂,暂时只能先冷冻储存,剔下的排骨和带肉的骨头,一部分自留供给工人午饭食用,一部分拿到市场出卖。 紧挨着屠宰厂的罐头厂就要清净许多,院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泥瓦匠在做着收尾工作,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不时在一个新建的厂房里进进出出。 对于进入罐头生产车间,要洗手洗脸,还要换上干净的胶靴和雪白的长衫,这样的情景让参观过屠宰厂并大加赞赏的各国公使洋行经理们又感到新奇万分。秦川通过盛宣怀告诉他们,这也是消毒净化措施,目的就是一个,严格保证外界的细菌不被带入车间,避免室内细菌不超标。 而且为了保持车间内的环境,这个罐头生产车间,秦川只允许盛宣怀领着那些公使们进去,那些洋行经理只能等在外面。 这个车间要比屠宰厂的厂房宽大许多,这是因为秦川准备扩大生产预留了很大面积。 在租界时,秦川从德国订购这套罐头加工设备,只付了一万定金,订购了一套,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其余的五千马克他都买了化学实验仪器和小型化工制造设备,有些现在西方也没有的化工产品,他只能自己在染厂的空库房里和楚云涛自行制造,那个库房不仅是秦川和楚云涛的实验室,也是他制造化工产品的小作坊。 这个罐头加工车间更让这些公使们震撼,那就是整个室内干净整洁的几乎让他们下不去脚,所有的工人都身穿白色对襟长衫,头戴白帽,脚穿胶靴戴着口罩,长长的车间里,从紧靠屠宰厂那一端开始,肉类蒸煮、搅拌加入各种调料、进入装罐机器装罐后,马上就会被人及时分送到等着封口的一排排案板上,那里有人用手动封罐机封口后,还要在铁皮封口处涂上一薄层石蜡。 在封口涂上一薄层石蜡,是秦川担心手动封口机封装不严,二采取的保险措施。 让这些公使们感到惊异的,还是一种在肉食搅拌过程中加入的白色粉末状晶体,这些晶体在温水中迅即溶解再加入肉食中。 盛宣怀告诉这些公使们,这种晶体也是秦川的发明,是用来延长罐头保质期的,现在是秦川这罐头厂的秘密,他的罐头能保存这么久,全凭着这种白色的晶体。 参观完罐头厂的各国公使、以及听了出来的公使们惊讶的讲述的洋行经理们,都震惊地议论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大清还能有比欧美各国都要先进的工厂。 说到先进,倒并不是说秦川这两个工厂的设备如何先进,而是说秦川的这两个工厂的布局、设置和理念认识更加先进。比如消毒技术、还有防腐技术,这都是现在欧美,更不要说日本这样的二流国家所拥有的。 在这样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怎会不好? 何况,他们还都品尝过这猪牛两种午餐肉罐头的滋味。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七十六章 逃之夭夭 经盛宣怀这样天花乱坠地一说,洋行经理们又呆不安稳,有了方才的经验,许多人又掏出本票要围攻秦川,只是却满院子再也找不到秦川的影子。 原来,在盛宣怀添油加醋地介绍这几样产品时,秦川已经悄悄出了大门一溜烟地先跑回染厂躲了起来。 知道秦川自己偷偷跑了,气的盛宣怀向叶希来吹胡子瞪眼发了好一阵脾气。 这些天,盛宣怀每次来,都要和叶希来见面,叶希来知道盛宣怀和张士珩都是这罐头厂的股东,自然也算是他的老板东家,并不会把他怎样,只是陪着笑就是不说话。 最后,还是盛宣怀好一阵安抚,又自作主张让叶希来搬出几十箱罐头免费送给各国公使,在各国公使们的劝说下,这些洋行经理们才才慢慢平静下来。只不过,许多人都打定主意,下次一定得抢先下手。 看着这些公使和洋行经理们把一箱箱罐头搬上车,盛宣怀才要张士珩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租界里的利顺德饭店,张士珩不仅要给各国公使安排住处,晚上盛宣怀还答应宴请公使们和今天来的所有洋行经理,这些都要张士珩去做。 看着心花怒放般兴奋的张士珩带着这些洋人们离开,盛宣怀才喜滋滋地上了他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催促着轿夫一溜小跑着直奔直隶总督府。 躲回染厂的秦川并没有回他的的小洋楼,而是直接来到后院 染厂的后院,和外面的景象又有不同,还没完工的盐团大楼工地,已经被麻绳围起的临时护栏牢牢圈住,站在脚手架上以及在下面搬运砖瓦石料的泥瓦匠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训练场上,石峰正领着原先护厂队的那一百多人正在紧张地进行操练。 这些人人人手持亮闪闪的88式步枪,全副武装地进行队列训练,随着石峰已经喊得越来越威严有气势的口令,一百多人忽而枪上肩成九列纵队,忽而持枪正步前行,忽而又在行进中齐刷刷行注目礼,百多人在石峰的指挥下有如臂使,队列横平纵直气势严整,虽不敢说和后世的阅兵方队媲美,可也大致有其模样。 从打开的围墙望过去,东边被新厂区围墙圈起来,也已经平整出来的训练场上,还有一千来人的新兵在进行徒手队列训练。 看着被这一千多人踏得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的情景,秦川就忍不住心中那一股隐隐的冲动。秦川强忍住要下到训练场的念头,转身奔着染厂车间厂房后面新建的一个高大的二层红砖楼走去。 这里就是秦川盐团的临时修械所,修械所的楼门前站岗的两个盐团盐丁利落地给秦川行了举手礼。 盐团的军礼是秦川完全按照后世他在军中的标准给他的盐丁制定的礼仪,秦川就是想要他的盐团从一开始就有别的任何一支军队,不仅是更现代的军装仪表,更先进的作战理念,更完善的作战技能,就是礼仪也要如此,秦川回礼后走进修械所。 修械所楼内,一层是修械车间,车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张士珩免费支援来的北洋机器局的技工,正在调试那些一式排开的十几台各式机床和铁制工作平台。秦川看过这些机床,大都老就不堪,只是凑活着能用罢了。 秦川已经委托小威廉给他定制了一批德国最新式的机器设备,只等那些设备一到,他就要再新建一个功能齐全的修械所,不仅能修理盐团的武器,还要能自制一些装备。当然,现在秦川着急建起这个修械所,目的并不仅仅是修理武器,而是想着要培养些人才。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布着十几个门上镶着玻璃的房间,秦川顺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四件大些的房间里,都有身着马褂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黑板前,在给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在讲课。讲课的人,是张士珩从天津机器制造局暂时借给他的,一共五个人,有卞长胜、王得胜、杨德明、查连标、袁雨春,在得知这五个人的身世来历后,着实把秦川吓了一跳。 这四个人,是1876年,经李鸿章批准,委托德国克虏伯派驻北洋的军事顾问李励协带到德国,在德国学习过水陆军械技法的七名学生,卞长胜这七人,也是大清第一批赴德留学人员。 秦川依稀记得,好像大名鼎鼎的段祺瑞也去过德国学习,问起卞长胜等人才知道,段祺瑞是由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工程师瑞乃尔在光绪十五年也就是1889年带去德国学习军事的,一共五人,他们只知道段祺瑞还在德国学习,其他回来的商德全、孔庆塘、吴鼎元藤毓藻四个人都分散到淮军里,具体在哪他们也不清楚。 卞长胜这几人在当今的大清那可都是人才,在秦川眼里都是宝贝,问过他们在机器局的事情,秦川心里更加有底,这几人在机器局最多也就是个文案或者协助洋人技师工程师做事,以至于这几个人言谈中都变现出抑郁不得志的神情。 虽然李鸿章大力推行洋务,可包括李鸿章本人在内的直隶一干大员,骨子里对这些精通西方科学技术的人员还是都不很重视,学军事的还好些,至少能分派到淮军里做个小军官,可学习洋人技艺的这几人就没那个待遇了,只能窝在机器局。 对于北洋如此处置这些留过洋,懂得现代技术的人才,在秦川看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也好,那就便宜老子了,秦川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几人留在自己手下。卞长胜五人来的第一天,秦川就告诉他们,每人每月薪资一百鹰洋,表现优异的还另有嘉奖。条件是安心在他这里做事,帮助他培养修械所技工,如果他们愿意,日后他也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几个人要过来。 一百鹰洋,足足是他们在机器局里薪资的五倍,再加上见秦川极为重视他们,这几个人如何能不愿意。在秦川招来五十名识字读过书的年轻人后,这几个人就兴致勃勃地先做起了老师。 走到第五间房间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秦川看见王得胜正伏在一张大大的图板上在制图,秦川推门进去。 听到响动,年近四十的王得胜直起身回头见是秦川,忙放下手中的铜质三角板和铅笔笑着打招呼。。。。。。 第七十七章 很想造艘船 听到响动,年近四十的王得胜直起身回头,见是秦川,忙放下手中的铜质三角板和铅笔笑着打招呼。 “秦大人好!” 自从上次盛宣怀给他送来了补选长芦盐运使副使的吏部批文和从四品的官服,除了秦氏和他两个孩子还有楚云飞、楚云涛兄弟,染厂工人和护厂队的人就开始叫起了大人。不知为何,秦川一听到大人这两个字就不舒服。秦川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李鸿章的缘故。 按常理,补选官员在拿到吏部批文后,是要到补选位置的官衙和所在省份的总督、巡抚、按察使、布政使等官员的衙门或者官邸去投贴拜见,也就是先混个脸熟,有身家的还要广撒银钱借机建立亲密关系。 可李鸿章却让盛宣怀给他传话,让他不要现在就去总督府投贴拜见,要等武备学堂校阅之日再见,这让秦川很不舒服,总感觉他这个补选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不过,李鸿章既然有话,他也只能按着李鸿章的意思去办,直隶的巡抚、布政使都是记名简放,这两个地方现在都空置着,秦川自然不用去拜见,倒是周馥和长芦盐运使那里,包括盛宣怀的海关道秦川都按礼仪投贴拜见过。 王得胜打招呼,秦川苦笑着摆手道:“王先生,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们几个和别人不同,不要说我现在还是只是个补选官员,就是有那一天,你们也不要总是大人大人地称呼,就叫我的字就可,以后再不可如此。” 王得胜收起笑容正色道:“秦大人,我们几个这么称呼,是真心感激您,我们海外一行数年,苦心学习洋人技术技法,回国后本想有所作为,可不想。。。。。。” 王得胜深深叹了口气道:“只有到了秦大人您这里,才让我们感觉到学有所用,学有所成。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几个都商议过了,只要大人您需要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尽力帮着大人您做一番事业。” “好!好!好!” 王得胜的话,不由让秦川大为高兴,兴奋的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原本一直担心这些人因为自己暂时不能给他们任何名分,也不可能在自己这里在仕途上有任何成就,而不愿在自己这里多呆,听到王得胜这话,秦川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王得胜回身指着岸上的图纸:“秦大人,这是我按照你给的图样设计的图纸,你看看。” 秦川在十天前曾经根据记忆,画了一幅穿越前看过的一张双体导弹快艇模样的双体船的外形图,虽然他知道王得胜在德国学过造船,可他并没指望王得胜能设计出来,他只是想请王得胜帮他看看,这种在一百年后也算是新东西的双体船,在现在这个时候,天津机器局是否能造出来,毕竟他们曾经制造过潜水艇。 如果天津机器局能造,秦川很想试着建造一艘,如果技术成熟,他也很想把这种速度奇快的双体船变成鱼雷快艇。只是现在距离甲午已经越来越近,也不知能否来得及。 一听王得胜说画出了设计图,又惊又喜的秦川几步来到案板前附身查看起来。 桌案上是一张还没完工的双体船结构图,只有船体大致内部结构和动力布置图,秦川可不懂的机械设计,也不懂得流体力学,他最多只能看懂简单的结构图,虽然如此,心中震惊万分的秦川还是仔细地查看着图纸,仔细地仔细询问王得胜。 按照按照王得胜的说法,他仔细研究了这艘双体船,他认为,这种别出心裁的船体设计,不仅造型新颖,而且因为单个船体减小,兴波阻力大幅降低,同等动力装置下,会比单体船航速要高很多,最主要的是,因为双体船宽度要比相同排水量的单体船大得多,具有承受较大风浪的能力,有较好的适波性。王得胜还认为,这种双体船船体越大,优势也就更明显。 最让秦川感到兴奋的是,王得胜告诉他,这样的双体铁壳船,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天津机器制造局完全可以造出来。唯一的困难,就是如果安装燃煤锅炉,船体必须足够大。 如果安装燃煤锅炉,不要说要造一个很大的船体,船只的上层建筑也要很高大,而且船体的有效载重也会大幅减少,这让秦川很有些郁闷。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秦川,王得胜思考着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安装燃煤锅炉的确有很多弊端,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有别的办法?” 秦川心里苦笑着想:“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大功率的燃气轮机可用。”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还是试探着问王得胜:“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王得胜回忆着说道:“我一个月前曾经听局里的德国工程师说过,在他们德国,现在有一种刚刚研制成功一两年的机器,叫内燃机,是烧汽油的据说现在已经能做出200匹以上的功率,如果我们能有那样的内燃机做这艘双体船的动力,估计这船速一定没有问题。” 王得胜的话让秦川吃惊不小,他还真没想到,欧洲在这个时候就有了内燃机,200马力的功率虽然还有些小,可是他的双体船本身也不会很大,何况他还可以使用两台内燃机作动力。 秦川决定,一会就和小威廉联系,请他打听这内燃机的事。 解决了动力问题,秦川又和王得胜讨论了一会这艘双体船的细节问题,王得胜提出要先造一艘同比例木质船体,要先下水做适航实验,虽然机器局就能做,但估计得需要资金,而且还得有局里的外国工程师配合。对于王得胜的这些要求,秦川也都一一答应。 和王得胜谈完双体船的事情,卞长胜、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也下课了,知道秦川来了,卞长胜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88式步枪,来找秦川。。。。。。 第七十八章 改进88式 和王得胜谈完双体船的事情,卞长胜、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也下课了,知道秦川来了,卞长胜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88式步枪,来找秦川。 “秦大人,步枪瞄准具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二百支,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卞长胜说着,把手里的步枪递給秦川。 卞常胜递给秦川的这支步枪,初看起来和别的步枪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支步枪在照门缺口处焊接上一个3mm直径的半圆钢环,成为后世步枪最常见的覘孔式瞄准具。 这个时候,虽然步枪发展很快,可瞄准具的发展却相对滞后了许多,只有缺口瞄准具,覘孔瞄准具还根本没有出现。 这种覘孔式瞄准具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了人体生理的特点,当人眼从一个小孔中看出去时,会很自然地将瞳孔中央移至小孔中央,以求最大透光量,如此一来,人眼和覘孔的位置就会在瞄准时快速固定,再加上前准星,形成三点一线,迅速瞄准。 覘孔式瞄准具要比这个时候的缺口瞄准具精度高。不过,它也有缺点,那就是视界小,在瞄准移动目标时不易把握提前量。此外,在光线较差时,瞄准困难。 秦川设计的这个半圆钢环,实际上并不是后世标准的覘孔瞄准具,后世的覘孔是在一个钢片上钻出一个小空,直径一般在一到三毫米左右。秦川设计的这种覘孔,实际上介于覘孔和缺口两种瞄准具之间,是秦川对覘孔瞄准具做了适当改良。这个半圆钢环,既能避免覘孔视界窄,光线暗,瞄准时间比缺口瞄准具要稍慢些的缺点,又能使初学射击者迅速提高射击精度。 秦川手中的这支88式步枪,改动的部位都做了烤蓝处理,如果不特殊注意,这个小小的半圆钢环几乎看不出是后安上去的。 “好!好手艺!”秦川忍不住叫出好来。 卞长胜有些得意地道:“秦大人,张总办让我在局里挑几个技工带过来,我可没客气,带过来的这几个人技术上那都是没说的,德国人都对他们竖大拇指呢。” 对于随卞常胜他们几个一同过来的这些技工,秦川还是非常满意的。 “让卞先生费心了!这样,回头我告诉账房一声,这个月给这几个技工每人再加10块鹰洋。” “好!我替他们几个先谢谢秦大人。” 卞长胜说着话突然停下,小心地问秦川:“秦大人,您改动这步枪的瞄准具,我试过,不仅瞄准迅速,而且初习枪法者易于掌握,改进后的这批步枪,下午已经交给石统领。如果咱们的盐团明日用这枪前去校阅,恐怕成绩会好得多。” 秦川点点头道:“是的,晚上让他们试过枪,明天就用这些枪去参加校阅。” 卞长胜和、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交换一下眼神,小心地笑着问秦川:“大人,我今天在李经理那里看到租界里新出的那份《东方时报》,那上面刊载了您要在明日校阅时和汉纳根比试枪法还有咱们盐团和武备学堂学生以及小站、芦台驻军共同操演,要当场评出优等的消息。报上说租界里开出了赌盘,您和汉纳根的赔率是现在已经是五比一,盐团操演夺冠的赔率是六比一,您看。。。。。。大人和盐团的胜率几何?” 卞长胜学识不错,可和王得胜不同,秦川能感觉出卞长胜更趋名利。 不过,秦川对于卞长胜并不反感,相反他还认为这样的人到更好笼络,当然,这样的人是属于那种可用不可信的一类人。 秦川笑着问卞长胜和查连标等人:“你们是不是也想着赚些银子?” 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等人有些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只把目光看向卞长胜。 卞长胜笑着道:“银子倒是想,只是不知我们这赌注该押在。。。。。。” 卞常胜迟疑了一会又道:“听说李中堂押注汉纳根和武备学堂会赢。。。。。。。” 秦川清楚,虽然在利顺德他赢了汉纳根的飞镖,可要他这个染厂东家和一个洋人退役军官比试枪法,恐怕没有人会对他有信心。至于盐团会在操演夺冠,那就更不会有人相信了。 秦川看了一眼对卞长胜几人说得什么赌盘的事情毫不关心的王得胜,对卞常胜几人道。 “李中堂的确押注汉纳根和武备学堂,不过,周馥周大人和盛宣怀盛大人都押注我和盐团,至于胜负如何,这可就天知道了。” 对于卞长胜的话,王得胜有些反感,白了卞长胜一眼道:“长胜,你这人学问技艺都没的说,可就是这一点不好,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昨天我就跟你说过,就这步枪瞄准具的改进,足以说明秦大人精于军事,绝非那些一勇之夫可比,昨日我已经在租界下注30块,就买秦大人胜。好了,别再用这些事来打扰秦大人,秦大人来一定是有事情,还请秦大人示下。” 卞长胜、查连标四人让王得胜一席话说的不自在,只是嘿嘿第干笑。秦川看得出王得胜在这几人里很有威望,见气氛有些尴尬,也忙就这王得胜的话转开话题。 又和他们几个谈了一会教学和武器修理改良的事情,只是许多问题现在都还只能是个设想,还得等以后具备条件再做。 第七十九章 射击训练 从修械所出来,秦川看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施工的泥瓦匠们在工头的吆喝下正在收工,石峰也早已领着盐团的人收了队列在吃饭休息。 由于现在新营房还没建好,可人员却急剧增加,现在盐团除了原来护厂队的人又多出一千来人,这么多人的住处就成了问题。秦川把杜宝中的大车店租了,还是不够安置,好在现在的季节好,又从洋行里买来一些帐篷,白天收起来,晚上就搭在制笔厂院子里的空地上,总算让这些人有了安身之处。 秦川回到前院,一只脚刚迈进他的小洋楼的门,远远地就见秦震南、秦震北两兄弟带着几乎片刻不离身边的黑豹在染厂门口欢呼起来,随着一阵细碎的马蹄声,二十匹战马在染厂门前停下,楚云飞、徐桐、周大经一群年轻人跳下马,一边和秦震南、秦震北逗笑着,一边牵着马走进染厂院子。 楚云飞、周大经他们已经去武备学堂学习二十多天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虽然去武备学堂的路途并不远,可是考虑到这些半大孩子们玩心重,怕他们放学后不是直接回染厂再跑到哪里惹出事来,所以秦川特意买了二十匹马给他们做坐骑。 看着楚云飞情绪极好,再不是当初那一幅被逼无奈的样子,秦川不由摇头苦笑。 染厂后院的盐团新楼虽然整体还没有完工,可地下一层早已经清理出来,护厂队最近十多天,每晚就是在这里进行射击训练,在这里训练射击,在厂外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吃过晚饭,秦川没敢多休息,因为明天就是李鸿章在天津武备学堂进行校阅的日子,秦川要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还要让这些年轻人尽快熟悉经他改动后的步枪瞄准具,以及还要再给他们详细讲解他所掌握的先进射击机巧。 因为秦川已经从盛宣怀那里搞来了天津武备学堂校阅的科目,里面就有射击这一项,按照盛宣怀的说法,校阅射击是每队抽调十名各自的佼佼者进行校阅。 顺着盐团大楼一层的楼梯下去,里面是一个几十米长空旷的地下大厅,因为没有完工,虽然一层顶棚和四周墙体,以及地面都铺设砌筑好,可不管是墙体还是平整的地面上的青石都还没有勾抹缝隙,顶棚也还没有吊好。再有就是电源也没有扯进来,里面的照明只能依靠蜡烛。 秦川带着楚云飞和徐桐下到到底层大厅,里面早已点起数十支粗大的蜡烛,将大厅里映照的通明,石峰带着全副武装手持秦川改造后的88式步枪的原护厂队人员列队持枪等在大厅里。 大厅一端墙壁前,立着二十具木靶。 现在的一分一秒对于秦川来说都十分珍贵,虽然秦川不敢奢望这些只经过他训练二十多天的年轻人能枪法如神,可最少也不能垫底,这次校阅可不仅有武备学堂的学生,还有李鸿章突发奇想,招来的北洋系各路人马的队伍,据盛宣怀所说,不仅直隶地区的驻军,就是和天津隔海相望的辽东半岛旅顺、金州,还有北洋舰队的官兵都要来观摩参加校阅。在这么多煌煌将军面前,他的盐团可不能太没有脸面。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每天这些年轻人除了训练队列就是练习站姿、跪姿、卧姿举枪瞄准,每晚则在刚刚封顶的地下一层进行实弹射击,秦川也不再啰嗦,来到这些年轻人面前,回身接过楚云飞递过来的一支步枪。 秦川一手指着步枪的照门对众人道:“你们平日训练用的步枪都收回了,你们现在手里的步枪都是新枪,不知你们是否注意到,这照门和以前有所不同?我告诉你们,这是我要修械所改造过的。” 许多人还真没注意到手里的步枪有了变化,秦川这一说才意识到,可想看又不敢看,因为秦川制定的盐团军规军纪里对队列纪律要求极严,虽然秦川还没用军规军纪来严格要求他们,可现在违反军纪军规,也是要扣饷的,动辄就是一块鹰洋,直扣得这些一个多月前还是逃荒的农民子弟心里直哆嗦。 “都拿起步枪。” 见众人已经发现他在步枪照门上焊接上的那个小小的半圆钢环,秦川指着那钢环讲解起他设计的覘孔以及射击时使用覘孔的注意事项。 “。。。。。。你们记住,瞄准时,枪口的准星必须牢牢套进照门上这个半圆形钢环的中心。” 既然不能让这些年轻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练成一手好枪法,秦川就得动些脑筋,把覘孔这还要在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提前拿出来。在后世,这覘孔要在几十年后才会出现的。 “还有射击要领,我现在再给你们讲述一遍,你们都要用心仔细体会。”秦川又开始给这些年轻人细致地讲解起射击要领来。 “。。。。。。你们记住,准星的上缘与覘孔的中心必须成水平状态,也就是要在一条直线上,不能有丝毫偏差,哪怕是一毫米,如果射击目标在100米外,精度偏差就会达到20厘米以上。” “还有,阳光对于瞄准会有一定影响,瞄准时,瞄准的部位要向靶心下面一点,正常情况下,准星要对准靶心下方三分之二的位置,具体的位置要根据射击距离的不同有所不同,这要在训练中自己体会感悟。。。。。。” “还有,风对射击有很大影响。” “在顺风情况下,弱风、和缓风速情况下,可以正常进行瞄准射击,如果是强风,瞄准的位置就要偏高些;迎风射击时,如果风大,瞄准的位置就要稍低些;侧风情况下,100米内需要修正。和风200米,30度瞄准边缘部分,400米只能瞄准边线,正常情况下,强风在和风瞄准基础上加倍,反之减半。” “有一点你们要切记,尤其是在战场上,只能把九成的注意力用在瞄准上,剩下那一成的精力要放在扳机上,最好勾动扳机的那一刻是纯粹的无意识行为。。。。。。” “还有,卧姿射击时,两脚的内侧必须抵住地面,否则这88式的后座力太大,短时间内无法迅速进行二次瞄准射击。。。。。。” 秦川讲解的这些射击要领,不仅有他穿越前的训练规范,还有许多是他自己感悟的东西,真要掌握了秦川所说的这些要领,这些年轻人即便不会各个练就一手神枪绝技,也会枪法出众。 看着这些年轻人都在原地举枪体会秦川讲授的新奇方法,秦川大声下达命令。 “现在,以班为单位,按照我方才讲解的射击要领,瞄准训练五分钟。一排一班,全体立正,向前十步走。” 在秦川的口令声中,一班的队员持枪步伐整齐地出列走到秦川指定的位置。 “立定,举枪,弹上膛。” 十二名队员几乎同时举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推弹入膛,稳稳地瞄向前面四十米的木靶。 平时白天在室外训练场,他们训练射击的木靶都是一百米,只是因为现在是在室内,空间有限,秦川又成天忙的昏天黑地的,又没有时间带着这些人去野外打靶,也只好如此将就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五分钟后,在秦川的口令下达后,十二名队员连续勾动扳机,“啪、啪、啪、啪、啪”五阵震耳欲聋的排枪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轰轰回响。 当负责报靶的队员大声报出十二人的射击成绩时,这些年轻人嗡一声兴奋地议论起来。 这十二人的射击成绩,都比各自平日训练的成绩有大幅提高,少的提高五环,多的竟然提高了十环。 楚云飞看着眼热,低声对秦川道:“大哥,我们是不是也。。。。。。” 秦川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神情的楚云飞,再看看几乎和楚云飞同样神情的徐桐、周大经他们二十个去武备学堂学习的年轻人,秦川板着脸点点头。 “十人一组,进行训练。” 第八十章 初征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早上六点,染厂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除了一百多今天要随秦川去参加校阅的护厂队的人,还有来得早的上白班的工人,就连李明方、徐熙芳、徐子川、楚云涛和吴嫂还有领着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孩子的秦氏,都兴高采烈地站在人群中,观看着穿戴整齐的护厂队队伍。 护厂队的人,今天一律身穿使用震旦染厂自染的颜色鲜亮的细布蓝灰色军装,衬着雪白的衬衫衣领,腰扎宽宽的带着铜扣的的棕色牛皮武装带,武装带的两侧插着两排精致的牛皮弹盒,人人脚上一双擦得黑亮黑亮的高腰马靴。挺括的大檐帽,铜帽徽、铜纽扣和他们手中擦拭的亮闪闪的步枪在朝阳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这些年轻人人手一副剪裁紧凑的雪白的细布手套。石峰、楚云飞、徐桐、周大经、李儒名、王西平、刘维法、张靖规、张靖方、贺汝怀、方维峻、丘清河十二人腰间还都挂着长长的军刀。 在石峰手中,还握着一杆卷起的看不清旗面的红绸大旗。 虽然秦川的皮革厂半个月前就开张了,又有从德国和直隶高薪雇来的土、洋制革、制鞋师傅,可要他们在短时间内做出制作精良的马靴和牛皮武装带,这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秦川只好从洋行买来二百双德式马靴和二百根武装带,白手套没得买,秦川只好请最好的裁缝精心制作了这批手套。 院子里还有一匹黑马也很扎眼,这是一匹纯种德国退役军马,也是秦川让小威廉从京城德国使馆的卫队那里找来的。倒不是天津城没有马可买,而是天津城里的马都是蒙古马,个头都过于矮小。 虽然蒙古马很有耐力,尤其在山区更觉优势,可秦川还是感觉着不威风,今天是他第一次在李鸿章,甚至也可以说是在万众瞩目中亮相,这颜值务必要高高的。 秦川六点一刻准时走出他的小洋楼,秦川一出现,原本看着这群精神抖擞威气十足的小伙子们热烈地议论纷纷的工人们,顿时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秦川一身戎装,不仅左侧武装带上挂着他那把鲨鱼皮鞘长刀,右侧腰间武装带上还挂着带皮套的左轮手枪,两胯略显肥大的的马裤把本就身高不矮的秦川衬托得更加高大。由于秦川的铜帽徽和铜制衣扣都特意做了镀金,朝阳映照下更是闪闪发着金光,威风凛凛煞气十足,他的出现甚至让院子里的人隐隐感觉到一股杀气,压迫的人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川在众人惊诧肃然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来到列队整齐的护厂队面前,在石峰一声“立正,敬礼!”的口令声中,三个排一百零八人以及石峰、楚云飞等十一人马靴齐整地“咔”地一声碰在一起,右手也整齐划一地举在右侧行军礼。 秦川对着护厂队的队列回礼后,默默扫视了众人一阵,突然大声喝问:“弟兄们,你们随我秦川摸爬滚打月余,今天你们就要随我,去武备学堂,去接受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中堂的校阅;随我,去在那些沙场征战多年的淮军将领面前树立我们盐团的威名;随我,去在世人面前、在万众瞩目中展示你们的风采。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在秦川振聋发聩、极具感染力的厉声喝问下,三阵整齐有力的呼声从队列里那些紧张激动亢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小伙子们的喉咙中怒吼出来。 “好!” 秦川一扳马鞍,姿态极为漂亮地飞身跨上高高的马背,这匹黑色军马也好似受到到院子里亢奋情绪的感染,仰起长长的头颈响亮地嘶鸣起来,有力的四蹄上的马蹄铁踏得青石地面“咔咔”作响。 “出发。” 秦川一挥手,马靴上的马刺轻磕马腹,胯下军马再次嘶鸣一声,踏着碎步直奔已经大开的厂门。 身后的石峰将手中卷起的军旗松开,双手握住长长的旗杆使劲一抖,那面红绸大旗刷地展开,红绸军旗上的图案顿时显露出来。 红色军旗的左上角,是交叉的金色步枪和军刀托举着的一颗大大的五角金星,步枪军刀和五角金星在随风猎猎飞扬的军旗上也好似鲜活灵动起来。 这面军旗是秦川亲手设计的,按照这时的习惯,盐团的军旗上应该绣有秦字或者盐字,可秦川十分讨厌这种做法。秦川设计的这面盐团军旗,一改清军各部都在军旗上绣上部队名称番号的惯例,仅仅设置了步枪、军刀和五角金星,这是他记忆中永远难忘的心结。 大门外,李明方、楚大柱领着吴明仁、郭安和他们的几个徒弟,早已用竹竿挑起两挂长长的红彤彤颜色的鞭炮,在秦川骑着那匹毛色光亮黑得如黑缎子一般的德国军马迈出染厂大门的那一刻,“噼噼啪啪”燃放起来。 秦川和他的盐团今天去武备学堂,那是去和武备学堂的洋教习汉纳根比武,并和淮军各部一道接受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的校阅,这件事情在天津卫早就传的沸沸洋洋,因为这个缘故,东街一大早就从各处赶来很多人,等着围观秦川和他的盐团。 在这些天津人看来,秦川这个长芦盐运副使以及挂着长芦盐运使衙门牌子的盐团,才是真正天津卫的本土武装,而那些有着正宗身份的北洋各系人马,那都是外部武装。因此,他们都希望自己的队伍能在校阅中拔得头彩。即便秦川这个长芦盐运副使是个后补的。 东街上的商家们也早有准备,不仅大街两侧早早都站满了人等着看秦川和盐团,许多商家还都自发买来鞭炮等着给秦川壮行。 看到街上上千情绪热烈的围观百姓,护厂队的小伙子们情绪更加高涨,脚步放得更重,踏在秦川半月前出钱刚刚铺就的石板街道上,咔咔作响,这整齐的声音顿时又惹来一片叫好声。 在李玉田家的饭馆前,满脸喜气的李玉田的父亲首先指挥着两个小伙计放起了鞭炮,紧接着李家的鞭炮声,东街上整条街到处都炸响“噼噼啪啪”的爆仗声,颜色鲜艳的鞭炮纸屑漫天飞扬起来,明亮的阳光照耀下,整条东街弥漫在一片紫红色光影中。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八十一章 武备学堂 天津武备学堂,也就是北洋武备学堂,又称老武备。 武备学堂在海河东岸,大直沽以北,唐家口子以南,海河对岸就是英租界里的海大道以及法租界的紫竹林码头。北面距离老龙头火车站只有五里,距离北洋机器局的东局和北洋水师学堂两处,也不过只有八里,离着东街并不是很远。从震旦染厂所在的位置,到北洋武备学堂的直线距离只有几里地,顺着大路也不过只有六里多。 秦川带着整齐的队伍一上到大路上,就见三五成群城内城外的各色人等纷纷赶往北洋武备学堂方向,见到秦川和他的盐团的模样,许多人顿时驻足,惊奇地指指点点起来。盐团的这些年轻人见有人注意他们,走起路来精气神愈发旺盛,不仅腰板挺得笔直,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离得武备学堂越近,路上的人越多,跟着他们围观的人群也越大,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匝匝的人群把盐团之一百多人仅仅裹在其中。秦川一行赶到武备学堂时,左右身后已经围拢了七八百人。 武备学堂的周围,早早就赶来的围观的百姓更多,足有几千人,熙熙攘攘的站在高处,有的年轻人甚至爬到树上,都等着观看校阅,秦川他们一到,着装威风新颖的盐团,尤其是秦川立时吸引了这些人的眼球,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纷纷把热辣辣的目光远远地投过来。 北洋武备学堂占地面积很大,足有千亩面积,是一个外墙呈方形的大土城,城墙上筑有通道和女儿墙。临海河一面的南北两个城角还建有两座炮台,台内地下是存储弹药的弹药库。城墙外侧挖壕引水形成护城河,护城河边遍植杨柳。 这座土城虽说是学堂,可因为是军事学堂,实质上这里就是军营,所以只在城西、城北各开一座营门,均设吊桥。 按照楚云飞、徐桐的讲述,土城内中央部分为学堂教学建筑,有瓦房500间。北面有演武厅,东面有弹药军械库和氢气球房及马厩,南面为职员住宅。东南角有一人工挖掘的大水池,引海河水流入,是学员休憩之地。水池西边有一座早已有之的五圣庙,里面还有僧众。学堂西面是一大片平展开阔的草地,这是平时操练的大操场。 学堂正门西向,六扇大门,门上绘有“神荼郁垒”彩色立像,如同旧式衙门。堂内六进,分六大部分。大门内左为卫队房,右为号令房、号房、杂物库;二进为办公区及大堂;三进为讲堂、中德教习室、仪器室;四进为饭厅,大小厨房、剃头房、浴室;五进为学生宿舍及自习室;六进为步枪暂存室和休械室。 土城外面的东侧是打靶场,为学生进行实弹射击的地方。 学堂设荫昌为总办,史悠祥为监督。提调周传经,总教习催曝。教习九人,分别是廷奎、孙小槎、吴晓山、刘玉山、军医兼教习金大廷、王光明管理弹药兼教习、李玉田绘图教习,还有京师同文馆毕业教德文的德海、景放两人教习德文兼翻译。洋教习有汉纳根、司密特、艾德、奇开芬、弗兰克等人。 武备学堂设有大小两个厨房,大厨房管事叫王顺,手下伙夫30人,负责学生的伙食;小厨房管事苏立成,手下厨师10人,负责学堂职员的膳食;此外,还有号令长兼卫队长刘良材掌管的号兵10人,卫队50人,还有号房,也就是传令兵10人。 武备学堂建校之初,设步、炮、马、工程四科,1890年增设铁路科。课程设置分学、术两科,学科教授中国经史、天文、舆地、格致、测绘、算学、化学、战法、兵器等。通俗些说,学科教授的也就是国文、天文、地理、物理、化学、算数、几何、三角、代数、中外历史、政治学等;术科教授马、步、炮队操演阵列,枪炮技艺和营垒工程等。具体就是基本战术、应用战术、图上战术、战略学、孙子兵法、管子兵法、构垒学、弹道学、野外勤务、步兵操典、气球学等。 学堂取德式教学法,注重实际演练与考核。每日教习以德语授课,学生靠翻译听讲,每隔三五日都要到靶场演练筑垒、操炮技术和步、马、炮、工各队攻守战法,检验所学军事知识。 北洋武备学堂的考试制度极为严格,每逢月考、季考,李鸿章或派司道大员前往监考,或亲自前来检验甄拔。毕业成绩合格者派回本营,由各部将领量才任用,不合格者,留堂补学。 北洋武备学堂每期招收学生500余人,全体学生编为4个大队,每队126人,共编为步、马、炮、工、淄五科,每科100人,另有18人学习氢气球及修械。 每个大队分三大排,每大排再分成三小排。大排42人,小排14人。每大队各有正副队长一人,每大排有大排长一人,小排有小排长一人。外置总队长一人,由学堂监督史悠祥兼任。 学堂内配备的武器有,德国克虏伯六生山炮六门,老毛瑟单发步枪500支,六响左轮手枪50把,马刀100把,指挥刀50把。 北洋武备学堂的经费十分充足,常年经费15万两,但军装费用除外。 因为北洋武备学堂学生的军装有别现在的所有军队,他们不是穿着袖口和衣襟宽松的标准清军军装五云褂,学生的军装一律采用德式,身穿黄卡其布军装,镀金铜帽徽,铜纽扣和铜质皮带扣、黄色牛皮弹盒、黄色牛皮背包,黑羽缎高腰军靴。军帽不同于德式的带盔钉的皮盔,而是类似后世礼帽的草帽。冬装是黑色呢子衣裤,呢帽。 因为和大清的正规军队的军服极为不同,费用也很高昂,所以,武备学堂的军装费是单列的,每年由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直拨。 由于经费充足,武备学堂任职官员教习的薪水待遇也很高,总办每月120两,会办100两,监督80两,提调80两,总教习80两,教习60至40两,洋教习300至350两,助教每月30至40两,其他每月25至30两,学生每月津贴2至3两。从总办直到学堂学生的薪饷,都要比淮军高一半,学生的津贴就和淮军里的哨官一样。 秦川带着盐团赶到北洋武备学堂时,武备学堂土城宽大厚重的大门早已打开,门前站着两排身穿黄卡其布军装持枪肃立的学堂学兵,看着这些学员,秦川不由在心中暗暗感慨,这才像一支军队的模样,如果大清百万军队都有这份精气神,怎么会有外地敢觊觎泱泱中华。 学堂大门口,一个身穿整洁军装,腰上皮带上插着手枪的瘦高青年见秦川领着盐团到了,忙小跑着奔秦川过来。 见有人过来,秦川也跳下马,回身把缰绳扔给楚云飞。 跑过来的瘦高青年在秦川身前站定后,双脚并拢,后脚跟有力地“啪”地碰在一起,右手弯曲举在头侧,给秦川敬了一个标准的德式军礼,大声道:“卑职冯国璋,奉命在此迎接秦大人。等候校阅的各路队伍,都已经在东面靶场集结,请秦大人前往靶场。” 虽然秦川对于大人这二字不是很感冒,可在外面这样称呼他也很无奈。好在称他为大人也没什么不对,候补官也是官,他现在除了没有实职,也不会有人给他发什么俸禄外,他就是一个真真实实的的确确的一个大清四品官员。 所以,这个冯国璋这样称呼他秦川也并不反感。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可以不在乎什么面子身份,他现在身后可是还有这一帮兄弟,该要的面子,那是必须要有的。 秦川点点头抬腿就向东面的靶场走,冯国璋也紧随在秦川身后,一步不落地跟在秦川身后。 虽然是脚不停步地向靶场走着,可秦川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劲,走了几步后秦川猛然站下,突然转过身睁圆双眼定定地看着冯国璋发愣。 秦川停住脚步很突然,差点和紧跟在后面的冯国璋撞了个满怀。。。。。。 第七十五章 忽发奇想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各国公使和洋行经理们的神态,盛宣怀早都看在眼里,见时机成熟,盛宣怀又越俎代庖不失时机地宣布,秦川的罐头厂现在还是试生产,工人们操作也还有待于进一步熟练,工人们操作熟练后,产量还会有较大提高。 另外罐头厂还要再扩大产能,已经从德国又订购了四套罐头生产设备,以后不仅要生产更多的肉罐头,还要生产水果罐头,罐头的保质期也会逐渐增加到三年左右。 此外,罐头的种类也会更加丰富,仅肉类罐头就要分清蒸类、调味类、腌制类、烟熏类等数种,水产类、水果类罐头也会有许多种。 不过,这些都要四个月以后才能做到,现在罐头厂的产能只有月产每箱二十四听的一万五千箱左右,每箱十二块鹰洋,现在已经开始向外销售。盛宣怀特意强调,这个月的所有罐头都已被订购一空,如果需要,可以先交预付定金订购,他可以让秦川关照各位友邦人士,尽可能先把罐头卖给他们。 盛宣怀这一说,已经订购了五千箱的小威廉开口就再要两万箱,而且早有准备的小威廉当场就掏出二十四万的银行本票。 小威廉这一嚷,顿时让这些公使和洋行经理们炸了锅,小威廉一开口就抢走一个多月的产量,这怎么可以。 除了德国公使克林德赞赏地看着小威廉,其它公使们都觉得小威廉有些无赖,可他们也没办法,他们可没钱也没资格替各自的政府下订单,只能等着回去向国内报告。可那些洋行经理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可都等着尽可能多买些第一批罐头运回国推销,以便在国内抢先争取订单。 抱着这样心态的洋行经理们,纷纷掏出银行本票,围着秦川争抢着要订货,有的甚至就直接向秦川手里硬塞银行支票。这一大群洋行经理们,这个一句“秦,我要五万听”。那个一句“秦,我出高价,这个月的产品我全包了。”完全就会一副拿在他们手里的支票不是钱的感觉,一时间闹得秦川手忙脚乱。 看着这热闹混乱的场面,张士珩乐得嘴都合不拢,和只是面带微笑的盛宣怀不住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眼看着秦川被一群洋人们围在中间狼狈不堪,最后还是盛宣怀出面建议,就以最近五个月的产量为限,预先卖给这些洋行经理们,要秦川拿出个章程来,这才给衣领都被洋人经理们扯开的秦川解了围。 气急败坏的秦川,看着这些抢着给他送钱的洋行经理们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盛宣怀一说要他拿出个章程,秦川不由灵机一动,心道,既然你们送上门来,可就别怪老子狠狠宰你们一刀了。 秦川马上宣布,他的罐头现在每月的确产量过低,不过只要今天买了他的罐头的,就是他的老主顾了,日后都要优先卖给他们。最近五个月的罐头,盛大人既然说了要预先让他们订购,那他就尽量满足今天来的天津卫英法租界34位洋行经理们,就把这五个月的产量算作十万箱,因为随着工人们操作逐渐熟练,月产量会逐渐上升,安秦川的估计应该可以达到两万箱的月产量。把十万箱的罐头分作数量一样的五十份,每份10000箱,基价120000鹰洋,开始竞拍,价高者得。 竞拍这种手法,不仅是洋行经理们,盛宣怀和张士珩也都是清楚,一听秦川说要竞价销售,盛宣怀和张士珩愣怔了片刻都不由眼前一亮,互相看着的眼神里,都充满敬佩神色。 张士珩看着眼前那些洋行经理们好似各个身上都发着银光,低声对盛宣怀道:“盛大人,这鸣鸿果真好手段,简直就让他做绝了。” 盛宣怀只是用他那两道精光熠熠的目光看着秦川,唏嘘了半天没出声。 这些愿意讲规则的洋人们,听秦川说要竞拍,自然没有异议,货少人多,这显然也是最好的办法,纷纷表示同意。 秦川要叶希来喊来账房,就在院子里摆开桌子,马上按日期开始竞拍,第一批10000箱,二十天后就可以提货。 叶希来十分精明干练,见到秦川想到竞拍,心中赞佩不已,马上张罗着进行竞价销售。 第一份1000箱罐头刚一报出,英商太古洋行经理斯怀尔开口就是150000鹰洋,这个价码比秦川的正常销售价整整高出30000鹰洋。 就在洋商们愣着着不知所措的时候,连问了几遍的叶希来大声宣布:“第一份10000箱罐头,成交,售价150000鹰洋。” 叶希来也不给这些洋行经理们思考的时间,马上又开出第二份的10000箱。 这一次还是斯怀尔抢先出价,还是150000鹰洋。叶希来问了三声是否还有人出价?在无人应答后,第二份又被斯怀尔得到。 随着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的推出,斯怀尔连连加价竞得。看着斯怀尔根本就没有收手的意思,一副要独吞这首批十万箱罐头的架势,洋商们渐渐挺不住了,虽然清楚互相竞价最终便宜的是秦川,吃亏的使他们这些洋商,可总不能眼看着斯怀尔一人独得这些罐头。 “我出160000鹰洋。”瑞士大昌洋行经理格林开始出价。 “165000鹰洋。”斯怀尔再次报出价格。 “170000鹰洋。”格林不甘示弱的跟着出价。 “180000鹰洋。”斯怀尔毫不犹豫地再次报出高价。 180000鹰洋,这要比秦川的正常售价整整高出百分之五十,洋行经理们不由面面相觑,再无人出价。 直到叶希来推出第八份竞价的罐头,心急似火的这些洋行经理们才终于回过味来,开始你挣我夺地竞相报价。最后的两份竞价的罐头,都以220000鹰洋成交,都是被财大气粗的太古洋行经理斯怀尔一人独占。 按照盛宣怀估计,秦川这经过这么一折腾,这十万箱罐头,最少多卖了60万鹰洋。 看看那些失魂落魄的洋人经理们,以及满脸笑意忙着登记交钱的斯怀尔,心中高兴的盛宣怀又不失时机地宣布,秦川在四个月后,还有精盐厂、肥皂厂和新式钢笔厂也要投产,到时也请这些洋行经理们前来参观。 初时,这些心情极度颓丧的洋行经理们,对于盛宣怀所说的精盐、肥皂、新式钢笔什么的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敬过盛宣怀一解说,说什么秦川的精盐不仅比洋货要洁白,含盐量更是高达九成五。还有那肥皂,不仅不输于洋货,价钱竟然只有洋货的一半,而且还是有香味的那种。还有,那种新式钢笔,可以一次灌饱墨水就能书写很久等等。 心中暗暗兴奋不已的秦川清楚,盛宣怀替他宣传精盐、肥皂,就是想着烘托气氛,最终说出钢笔的事才是他的目的,不由心里一阵暗笑。 这肥皂厂秦川可是打了埋伏的,他的肥皂厂可不仅仅是生产肥皂那样简单。 洗衣物的肥皂,高级脂肪酸的钠盐用得最多,这叫硬肥皂;钾盐用得多的,叫软肥皂,比如刮脸用的那种;高级脂肪酸铵盐的,就可以制成雪花膏,是用来护肤的化妆品;液体的钾盐肥皂可以生产洗发水,当然,洗发水所用的油脂不能用动物脂肪来做,需要用植物油脂,椰子油就很不错。 化妆洗浴的东西,那也是个赚钱的好途径,这个肥皂厂日后就会发展成一个日化洗涤公司,年利润也会是千万级的,甚至会比那个钢笔更赚钱。 经盛宣怀这样天花乱坠地一说,洋行经理们又呆不安稳,有了方才的经验,许多人又掏出本票要围攻秦川,只是却满院子再也找不到秦川的影子。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八十二章 北洋之狗 秦川停住脚步很突然,差点和紧跟在后面的冯国璋撞了个满怀。 急停住脚步的冯国璋略显尴尬地退后几步,神情歉意中带着疑惑,小心地问秦川。 “秦大人,你这是。。。。。。” 秦川没有回答冯国璋的话,怔了半晌才吃吃地问道:“你说你叫什么。。。。。。你叫。。。。。。冯国璋?” 秦川的问话让冯国璋更加不解,在心里仔细搜寻着,可怎么也想不起他什么时候见过秦川,他最初知道秦川这个名字,那还是因为震旦牌色布,再后来就是知道武备学堂德国教习汉纳根要和面前这个秦川在校阅这一天比试枪法,再后来就是有听说直隶按察使衙门准这个秦川兴办盐团,盐团在校阅这一天也要来武备学堂参加校阅。 可听秦川的口气,显然是早就知道他,这让冯国璋如何不感到奇怪。 虽然心里感到奇怪,可冯国璋还是中规中矩地回话:“回秦大人话,卑职确是冯国璋,武备学堂首期毕业,蒙各位大人照拂,现在武备学堂任助理教习。” “你是直隶河间人?字华甫?” “对,国璋确是河间西诗经村人,字华甫。大人莫非到过西诗经?识得国璋?” 已经回过神来的秦川苦笑着摇手道:“我只是听人说起过那里。” 秦川的回答,更是让冯国璋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看着秦川一时不知所措。 对于眼前这个冯国璋,秦川可是知之甚深,这可是一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牛人。 冯国璋,字华甫,直隶河间人,明朝开国元勋冯胜的后裔,秀才功名。因家境贫困,光绪十年投身军旅,在大沽口加入淮军。在统领刘祺的推荐下,第二年进入北洋武备学堂首期,习步兵科。 在秦川的记忆中,这个冯国璋应该在明年进入聂士成的武毅军,曾随聂世成在甲午战前考察过东北边境地区,沿边境地区测绘地形,著有以聂士成之名刊出的《东游记程》,随聂参加过甲午之战,屡受聂士成褒奖,战后随聂驻军山海关任武毅军军械局督办。 后来,冯国璋加入袁世凯的北洋军,和王士珍、段祺瑞合成北洋三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北洋龙、虎、狗。那个狗,就是指的冯国璋。他们三人合编的《训练操法详晰图说》,是清末新军的主要教材。 所谓北洋之狗,并非贬义,而是说冯国璋对上司忠贞品性。 冯国璋的官运更是一路亨通,先后担任过,直隶都督兼民政厅厅长、北洋第二军军长、江苏都督,副总统、代总统。 秦川记得,这个冯国璋还有一位曾孙很有名,那就是他穿越前那个时代的一位名人冯巩。 秦川知道冯国璋出身于北洋武备学堂,可他万万没想到冯国璋竟然还在这里做过教习,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这个后世大名鼎鼎的北洋枭雄。 想到这,秦川心里不由又是一动。 在秦川的记忆里,不仅冯国璋是武备学堂出身的人,还有同样做过北洋政府首任陆军总长政府首脑的段祺瑞,做过北洋政府总统的曹锟,做过北洋陆军总长的王士珍、做过河南护军统领的雷震春、陕西都督阎相文、陕西都督陆建章、浙江督军杨善德、山东督军张怀芝、察哈尔都统何宗莲、黑龙江督军鲍贵卿、泰威将军步军衙门统领李长泰、奉天将军段芝贵、山东督军兼省长田中玉、湖北督军王占元、江西督军陈光远等等一大批声名显赫的北洋军政大员。 可以说,北洋政府时期的政府高官封疆大吏,许多都是从这个其貌不扬的北洋武备学堂走出去的,这些人里的许多人在这个时代都堪称人杰,各个都有过人之处,如果能把这些人抓到手里几个,对自己的计划可是大有助益。 想着想着,秦川心里又不由一凉,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一股懊丧之情涌上心头。 凭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招揽到这些人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秦川收回思绪,看着还有些疑惑的冯国璋:“冯教习。。。。。。华甫,我那二十个在武备学堂学习的学生,还请冯教习多多照拂,这里离我那染厂也不远,日后闲暇时还请光临指教。” 秦川前面的话,冯国璋还能理解,可后面的话不由让冯国璋有些吃惊,秦川现在是四品候补官员,据说得到了直隶按察使周馥的赏识,办着团练,又开着红红火火的染厂,气势正旺,没必要结交自己这么一个穷教习啊!而且,这个财大气粗的后补官员还直呼其字,话里明显透着一股亲热。 心里想着,冯国璋还是满面笑容地连连点头答应:“一定一定,还请大人多多关照国璋。” 靶场里,各路队伍都已到齐,秦川和他的盐团倒是最后一个到的,在冯国璋的引领下,在靠近大门口的校阅队伍的最外侧列队休息,等候校阅。 因为参阅各部都到齐了,对秦川心存好感的冯国璋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秦川等在校场里,见秦川一脸茫然地不住观瞧着各路部队的旗号,冯国璋便一一给秦川介绍起来。 按照冯国璋的介绍,今日前来参加校阅的部队,除了武备学堂的学生有三个大队参加,其他各个部队都和盐团一样都各派出一哨,也就是一百多人的部队,各个部队为了抢一个易于被校阅台看到的好位置,都早早赶到校场。 因为来的早,又知道李鸿章等大员一时半会到不了,这些抢占位置的各个部队有许多都席地而坐。 参加校阅的部队在校阅台两侧分别列队相向站好,相邻部队每一列的间隔有三十米,相对两列受阅部队中间隔着五十多米远,校阅部队和校阅台间有四十多米的通道,队列校阅时,各受阅部队都要列队从校阅台前走过,接受李鸿章等一干北洋将领的校阅。 在冯国璋的介绍下,秦川逐一认出淮军的各个部队,一个个牛人们的名字让秦川听得直发愣。 第八十三章 北洋各部 在冯国璋的介绍下,秦川逐一认出淮军的各个部队,一个个牛人们的名字让秦川听得直发愣。 紧挨着盐团的身穿五云褂的一哨军兵,是卫汝贵、贾起胜为总统的盛军。 盛军原为周盛波、周盛传兄弟所办团练,后加入淮军成为李鸿章最得力部将,裁撤淮军时,盛军不仅没被裁撤,相反还被李鸿章调住直隶天津小站驻防,成为淮军最根本部队。周氏兄弟很有眼光,北洋武备学堂,就是周氏兄弟最先向李鸿章提出建议,要李鸿章仿照西方建立军事学校,以培养各级军官。周氏兄弟去世后,由卫汝贵、贾起胜分统盛军。盛军现在有马队五营驻马厂,由重庆镇总兵吕本员统领。盛军步队有12营,驻防天津小站,由郑才盛、孙显寅分统。 紧邻的毅军,其统领为老将四川提督宋庆,分统为太原镇总兵马玉昆。 毅军也是团练起家,和盛军不同的是,毅军期初并不是李鸿章的淮军,毅军原为河南协饷的军队,不仅剿捻时战功卓著,还随左宗棠参加过西征新疆,光绪八年才划归李鸿章的淮军,现在驻防辽东旅顺。 再后面依次是武毅军、正定练军、古北口练军、总兵吴育人的北塘防军、戴宗骞统帅的驻防威海的绥军、刘超佩驻防青岛的巩军、刘公岛护军张文宣部、驻防军粮城的正定镇总兵徐邦道部、驻防金州的刘盛休部铭军、总兵黄仕林统率驻防旅顺的亲庆军、总兵张曜驻防烟台的嵩武军、丁汝昌的北洋水师、驻防大沽口炮台的天津镇总兵罗荣光部。 武毅军前身为李鸿章六弟李昭庆所部,统领为太原镇总兵聂士成。武毅军和正定练军、古北口练军三部合称榆芦防军,由直隶提督叶志超统带。 铭军前身是李鸿章淮军中的悍将刘铭传的铭字营,后一部去台湾,留在大陆的铭字营在刘铭传去年辞官后由族侄刘盛休统带。 其他归属北洋的部队,还有镶白旗护军统领丰升阿的奉天盛字营练军,广东高州镇总兵左宝贵统领的奉天练军。因为这两部的驻地在奉天,如果来天津,不管走陆路还是海陆都很远,所以这次就没有让他们来。 最让秦川吃惊的是,按照冯国璋的介绍,直隶提督叶志超,竟然也很重视军校建设,他在山海关竟然开设了一所随营武备学堂,今天来的这一哨受阅部队,就是军校的学军。 还有太原镇总兵聂士成,也在开平开设开平武备学堂。 如果冯国璋不说,秦川还真没想到,北洋军中的将领们竟然风气如此开化。秦川在心中暗暗为李鸿章惋惜不已,如果甲午退后二十年,北洋军在甲午之役很可能不会败得那么没有颜面。 校阅台是校场边一个两米多高的长方形土台,台子上背西朝东搭了一个高大的席棚,席棚上张灯结彩打扮得花花绿绿,不像是检阅军队的校阅台,倒有些像是结婚搭的喜棚一般。校阅台上,摆着三趟条桌,条桌上都铺着红绸,上面还摆着成盘的干果。 两列受阅部队的中间,在校阅台正前方五十米外,还列放着一门75mm山炮,因为里的较远,秦川看不清这门山炮是克虏伯的还是法国的哈奇开斯。 向秦川介绍完各路部队的大致情况,又向秦川仔细交代了校阅的程序规矩,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冯国璋又忙着跑回去,准备着迎接李鸿章和各路将领。 看着冯国璋的背影,秦川还在寻思着是否能有可能把这个冯国璋弄到自己手下,可思谋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最后只好无奈地把目光又转向校场里的各支队伍身上。 早早来到的各支部队,队伍都有些散乱,只有武备学堂的学生队和聂士成的毅军队形保持较好,这两支队伍队列里的学生和军兵没有交头接耳的,都只是静静地站着。尤其是武备学堂的学生们,队列前并没有教官看管,依然军纪严正。看得出,德国教官们虽然到了中国,还是一如既往地执行着德军的军机传统。 至于其它的各路人马,不要说队形散乱,甚至许多官兵都席地而坐,带队的军官都坐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马扎上,懒散地嗮着太阳。队列最为混乱的,就属盐团一旁的盛军,盛军队列里,甚至有十几个兵丁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互相交谈的声音也毫不遮掩,打骂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唯有盛军带队的两个军官,引起了秦川的注意。 盛军的两个带队军官,看官服,一个是从二品的武将服饰,另一个是正三品武将服饰,在盐团这一侧的从二品军官中等身材,浓眉虎目,皮肤黝黑,在队列前站得笔直,看着倒有一股武将的气势。只不过这人一直冷着一张脸,半闭着双眼,也不知站在那里在想些什么。 按照这人的级别,这个时候应该在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站班啊,怎么到跑到这校场来吹风了,秦川疑惑地又把目光转向另一个军官。 另一侧的军官体态微胖,白白静静的面皮,眼光迷离地坐在马扎上不住打着哈气。给人的感觉,如果不是他头上不住飘动的三角军旗的忽上忽下的飘动声,这个军官早就会睡着了。 秦川回身看了看自己的盐团,盐团的这些小伙子们,人人肃穆持枪,精神饱满,队列更是笔直。 秦川满意地转回头,又无聊研究起各路部队的军旗。 这些北洋各部的军旗,都是锦缎制成或红或蓝,或绿或白,五色杂陈极为混乱,不过形制倒是都一样,都是长条三角形状,中间用彩线绣着一个大大的圆圈,里面绣上标志各部的番号。比如卫汝贵的盛军,圆圈里面就是一个盛字,聂士成的毅军,军旗圆圈里面就是一个毅字。唯有北洋水师的军旗例外,是一面长方形黄底青龙旗。 这样花花绿绿的军旗,看着倒是好看,可就是难以激发出部队的士气。 就在秦川在心里不住腹诽着这些淮军的军旗时,肩膀被人猛拍了一下,秦川这才收回思绪。 第八十四章 闵成俊 秦川回头看去,只见张士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正笑咪咪地看着他。 张士珩不随着李鸿章一同来,自己倒先跑到武备学堂,这让秦川很奇怪。 “哦,楚宝兄,你不在直隶总督府陪着中堂大人,怎么早早跑到这来了?” 张士珩审视着秦川狡黠地笑着道:“鸣鸿,我刚从租界里来,想着你必定先到了,也就没去直隶总督衙门。” “一大早,你不去直隶总督衙门站班,你去租界做什么?” 见秦川一脸诧异,张士珩不由有些心里发毛,脸上都有些变了颜色。凑到秦川身前压低声音。 “鸣鸿,还不是因为你和汉纳根比武的事情,现在你和汉纳根的赔率已经达到1:7,这件事我一直犹豫着拿不准主意,没敢下注,我昨天下午和盛大人款待那些外国公使,说起你们的事情,那些洋人都认为汉纳根必赢。盛大人不顾那些洋人的嘲笑,当场就拿出一万块鹰洋的银票让人去买你赢。” “当时我就琢磨起来,这盛大人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要押你,那就必有把握啊。再加上今儿一早,为兄在直隶总督衙门门前的街上遇见天津县衙班头郑九,他偷偷告诉我,说你们震旦染厂有二十多人这些天分头花了两三万银子买你赢,为兄还哪有心思再去站什么班,回府取了一万银票就去了租界。我到租界时,那里的赌盘开得正热闹,你和汉纳根的赔率都升到一比七了,还有许多人抢着买汉纳根赢,为兄最后买了2000鹰洋的赌注,就押鸣鸿你了。你说说,今儿比武,赢面怎样?” 张士珩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大堆,秦川也总算听明白了。 张士珩原本就不相信他秦川能赢,就是见盛宣怀押注他赢,也没敢下手,还是听了郑九的话,知道染厂有人在下注押他赢,这才下了决心。只不过到了租界,一见他和汉纳根的赔率已经升水到了1:7,就又犹豫起来,以至于虽然怀里揣了10000银票,最后也只买了2000。 染厂有人押注,这是不假,这是秦川悄悄叮嘱李明方暗中做的。 按照秦川的嘱咐,李明方派去的人天天盯在那里,每天有多少人押注汉纳根和他,两下赌注总计多少,都暗暗记下。李明方就按着双方的下注规模,不断派人去下注,到昨晚一共买了22000块鹰洋。他这么做,倒不是担心自己赢不下,而是害怕自己这面赌注下的太大,最后让德璀林赔不起。 不过,郑九这个班头耳目倒是灵通,不愧是地头蛇,竟然知晓染厂有人买了两万多赌注,这个人看来也要招揽一下,做个耳目倒还不错。 见张士珩正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秦川也狡黠地笑了笑:“这就得比过了才知道。” 一听秦川这话,张士珩不由急了,一把扯住秦川衣袖。 “喂,我说鸣鸿,你倒是给为兄一个准话啊!你要是有把握,为兄马上就再去买八千,那可是一对七的赔率啊!” 看着张士珩那一副去晚了几万银子就像被大水冲走了时的样子,秦川不有在心中暗暗苦笑。 秦川暗叹一声道:“张兄,如果我输了,你不过损失二千,赢了你就赚了一万二。如果再去押上八千,我若输了,你就损失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为人不可太贪,否则必有祸事。你想,盛大人财势那么大,可也就押了一万,听我一言,该收手就收手吧,想必楚宝兄不会不记得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句俗语吧。” 张士珩虽然对秦川的话很不以为然,可一想盛宣怀也不过只押了一万,自己也的确不能和他比,不由咽了口口水,叹息一声作罢。 见张士珩有些神情索然,秦川低声道:“行啦,楚宝兄,从现在到年底虽说只有半年时间,可这半年那罐头厂一成股份最少就有六万的赚头,下半年咱们就会扩大生产,明年一年没有五六十万你都当不住,那里还在乎这儿三万的银子。” 一提到罐头厂,张士珩的眼睛就冒银光,他只花了一万鹰洋,这一年下来就是几十万的大利,这样便宜的事情,可都是秦川差不多几乎就是白送他的。 张士珩乐的嘴都合不上,连连点头道:“鸣鸿,为兄心里清爽,这都是鸣鸿照拂为兄。” 张士珩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低声道:“鸣鸿,原本着还想晚上再和你细说,可你说到这,为兄就先跟你探个底,朝鲜国内务府督办闵成俊,这次也到了天津,也受邀要随中堂来武备学堂观察校阅。” “这个闵成俊是朝鲜国闵妃的亲戚,在朝鲜王宫里,他的身份就和当今京城里的李莲英差不多,深得朝王和闵妃宠信,为兄和他交厚,听为兄说起鸣鸿你的那些生意,他很是羡慕,对鸣鸿你更是推崇备至,央着为兄来请你,他要明晚设宴,和鸣鸿结交结交,你看。。。。。。” 朝鲜内务府督办,这可就是朝鲜的,结交这样一个人,说不定就会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秦川漫不经心地道:“也好,楚宝兄就看着安排吧。还有,这些各路参与校阅的队伍,我都不熟悉,楚宝兄就给分说分说,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张士珩显然也对那些各路带队的将领没什么兴趣,秦川既然想了解这些人的渊源,张士珩自然愿意给秦川说说,指指点点地就细致地给秦川介绍起来。 第七十六章 逃之夭夭 经盛宣怀这样天花乱坠地一说,洋行经理们又呆不安稳,有了方才的经验,许多人又掏出本票要围攻秦川,只是却满院子再也找不到秦川的影子。 原来,在盛宣怀添油加醋地介绍这几样产品时,秦川已经悄悄出了大门一溜烟地先跑回染厂躲了起来。 知道秦川自己偷偷跑了,气的盛宣怀向叶希来吹胡子瞪眼发了好一阵脾气。 这些天,盛宣怀每次来,都要和叶希来见面,叶希来知道盛宣怀和张士珩都是这罐头厂的股东,自然也算是他的老板东家,并不会把他怎样,只是陪着笑就是不说话。 最后,还是盛宣怀好一阵安抚,又自作主张让叶希来搬出几十箱罐头免费送给各国公使,在各国公使们的劝说下,这些洋行经理们才才慢慢平静下来。只不过,许多人都打定主意,下次一定得抢先下手。 看着这些公使和洋行经理们把一箱箱罐头搬上车,盛宣怀才要张士珩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租界里的利顺德饭店,张士珩不仅要给各国公使安排住处,晚上盛宣怀还答应宴请公使们和今天来的所有洋行经理,这些都要张士珩去做。 看着心花怒放般兴奋的张士珩带着这些洋人们离开,盛宣怀才喜滋滋地上了他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催促着轿夫一溜小跑着直奔直隶总督府。 躲回染厂的秦川并没有回他的的小洋楼,而是直接来到后院 染厂的后院,和外面的景象又有不同,还没完工的盐团大楼工地,已经被麻绳围起的临时护栏牢牢圈住,站在脚手架上以及在下面搬运砖瓦石料的泥瓦匠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训练场上,石峰正领着原先护厂队的那一百多人正在紧张地进行操练。 这些人人人手持亮闪闪的88式步枪,全副武装地进行队列训练,随着石峰已经喊得越来越威严有气势的口令,一百多人忽而枪上肩成九列纵队,忽而持枪正步前行,忽而又在行进中齐刷刷行注目礼,百多人在石峰的指挥下有如臂使,队列横平纵直气势严整,虽不敢说和后世的阅兵方队媲美,可也大致有其模样。 从打开的围墙望过去,东边被新厂区围墙圈起来,也已经平整出来的训练场上,还有一千来人的新兵在进行徒手队列训练。 看着被这一千多人踏得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的情景,秦川就忍不住心中那一股隐隐的冲动。秦川强忍住要下到训练场的念头,转身奔着染厂车间厂房后面新建的一个高大的二层红砖楼走去。 这里就是秦川盐团的临时修械所,修械所的楼门前站岗的两个盐团盐丁利落地给秦川行了举手礼。 盐团的军礼是秦川完全按照后世他在军中的标准给他的盐丁制定的礼仪,秦川就是想要他的盐团从一开始就有别的任何一支军队,不仅是更现代的军装仪表,更先进的作战理念,更完善的作战技能,就是礼仪也要如此,秦川回礼后走进修械所。 修械所楼内,一层是修械车间,车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十几个张士珩免费支援来的北洋机器局的技工,正在调试那些一式排开的十几台各式机床和铁制工作平台。秦川看过这些机床,大都老就不堪,只是凑活着能用罢了。 秦川已经委托小威廉给他定制了一批德国最新式的机器设备,只等那些设备一到,他就要再新建一个功能齐全的修械所,不仅能修理盐团的武器,还要能自制一些装备。当然,现在秦川着急建起这个修械所,目的并不仅仅是修理武器,而是想着要培养些人才。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二楼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布着十几个门上镶着玻璃的房间,秦川顺着走廊一路走过去,四件大些的房间里,都有身着马褂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黑板前,在给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在讲课。讲课的人,是张士珩从天津机器制造局暂时借给他的,一共五个人,有卞长胜、王得胜、杨德明、查连标、袁雨春,在得知这五个人的身世来历后,着实把秦川吓了一跳。 这四个人,是1876年,经李鸿章批准,委托德国克虏伯派驻北洋的军事顾问李励协带到德国,在德国学习过水陆军械技法的七名学生,卞长胜这七人,也是大清第一批赴德留学人员。 秦川依稀记得,好像大名鼎鼎的段祺瑞也去过德国学习,问起卞长胜等人才知道,段祺瑞是由德国克虏伯兵工厂工程师瑞乃尔在光绪十五年也就是1889年带去德国学习军事的,一共五人,他们只知道段祺瑞还在德国学习,其他回来的商德全、孔庆塘、吴鼎元藤毓藻四个人都分散到淮军里,具体在哪他们也不清楚。 卞长胜这几人在当今的大清那可都是人才,在秦川眼里都是宝贝,问过他们在机器局的事情,秦川心里更加有底,这几人在机器局最多也就是个文案或者协助洋人技师工程师做事,以至于这几个人言谈中都变现出抑郁不得志的神情。 虽然李鸿章大力推行洋务,可包括李鸿章本人在内的直隶一干大员,骨子里对这些精通西方科学技术的人员还是都不很重视,学军事的还好些,至少能分派到淮军里做个小军官,可学习洋人技艺的这几人就没那个待遇了,只能窝在机器局。 对于北洋如此处置这些留过洋,懂得现代技术的人才,在秦川看来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也好,那就便宜老子了,秦川早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几人留在自己手下。卞长胜五人来的第一天,秦川就告诉他们,每人每月薪资一百鹰洋,表现优异的还另有嘉奖。条件是安心在他这里做事,帮助他培养修械所技工,如果他们愿意,日后他也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几个人要过来。 一百鹰洋,足足是他们在机器局里薪资的五倍,再加上见秦川极为重视他们,这几个人如何能不愿意。在秦川招来五十名识字读过书的年轻人后,这几个人就兴致勃勃地先做起了老师。 走到第五间房间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秦川看见王得胜正伏在一张大大的图板上在制图,秦川推门进去。 听到响动,年近四十的王得胜直起身回头见是秦川,忙放下手中的铜质三角板和铅笔笑着打招呼。。。。。。 第七十七章 很想造艘船 听到响动,年近四十的王得胜直起身回头,见是秦川,忙放下手中的铜质三角板和铅笔笑着打招呼。 “秦大人好!” 自从上次盛宣怀给他送来了补选长芦盐运使副使的吏部批文和从四品的官服,除了秦氏和他两个孩子还有楚云飞、楚云涛兄弟,染厂工人和护厂队的人就开始叫起了大人。不知为何,秦川一听到大人这两个字就不舒服。秦川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李鸿章的缘故。 按常理,补选官员在拿到吏部批文后,是要到补选位置的官衙和所在省份的总督、巡抚、按察使、布政使等官员的衙门或者官邸去投贴拜见,也就是先混个脸熟,有身家的还要广撒银钱借机建立亲密关系。 可李鸿章却让盛宣怀给他传话,让他不要现在就去总督府投贴拜见,要等武备学堂校阅之日再见,这让秦川很不舒服,总感觉他这个补选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不过,李鸿章既然有话,他也只能按着李鸿章的意思去办,直隶的巡抚、布政使都是记名简放,这两个地方现在都空置着,秦川自然不用去拜见,倒是周馥和长芦盐运使那里,包括盛宣怀的海关道秦川都按礼仪投贴拜见过。 王得胜打招呼,秦川苦笑着摆手道:“王先生,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们几个和别人不同,不要说我现在还是只是个补选官员,就是有那一天,你们也不要总是大人大人地称呼,就叫我的字就可,以后再不可如此。” 王得胜收起笑容正色道:“秦大人,我们几个这么称呼,是真心感激您,我们海外一行数年,苦心学习洋人技术技法,回国后本想有所作为,可不想。。。。。。” 王得胜深深叹了口气道:“只有到了秦大人您这里,才让我们感觉到学有所用,学有所成。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几个都商议过了,只要大人您需要我们,我们就在这里尽力帮着大人您做一番事业。” “好!好!好!” 王得胜的话,不由让秦川大为高兴,兴奋的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原本一直担心这些人因为自己暂时不能给他们任何名分,也不可能在自己这里在仕途上有任何成就,而不愿在自己这里多呆,听到王得胜这话,秦川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王得胜回身指着岸上的图纸:“秦大人,这是我按照你给的图样设计的图纸,你看看。” 秦川在十天前曾经根据记忆,画了一幅穿越前看过的一张双体导弹快艇模样的双体船的外形图,虽然他知道王得胜在德国学过造船,可他并没指望王得胜能设计出来,他只是想请王得胜帮他看看,这种在一百年后也算是新东西的双体船,在现在这个时候,天津机器局是否能造出来,毕竟他们曾经制造过潜水艇。 如果天津机器局能造,秦川很想试着建造一艘,如果技术成熟,他也很想把这种速度奇快的双体船变成鱼雷快艇。只是现在距离甲午已经越来越近,也不知能否来得及。 一听王得胜说画出了设计图,又惊又喜的秦川几步来到案板前附身查看起来。 桌案上是一张还没完工的双体船结构图,只有船体大致内部结构和动力布置图,秦川可不懂的机械设计,也不懂得流体力学,他最多只能看懂简单的结构图,虽然如此,心中震惊万分的秦川还是仔细地查看着图纸,仔细地仔细询问王得胜。 按照按照王得胜的说法,他仔细研究了这艘双体船,他认为,这种别出心裁的船体设计,不仅造型新颖,而且因为单个船体减小,兴波阻力大幅降低,同等动力装置下,会比单体船航速要高很多,最主要的是,因为双体船宽度要比相同排水量的单体船大得多,具有承受较大风浪的能力,有较好的适波性。王得胜还认为,这种双体船船体越大,优势也就更明显。 最让秦川感到兴奋的是,王得胜告诉他,这样的双体铁壳船,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天津机器制造局完全可以造出来。唯一的困难,就是如果安装燃煤锅炉,船体必须足够大。 如果安装燃煤锅炉,不要说要造一个很大的船体,船只的上层建筑也要很高大,而且船体的有效载重也会大幅减少,这让秦川很有些郁闷。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秦川,王得胜思考着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安装燃煤锅炉的确有很多弊端,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有别的办法?” 秦川心里苦笑着想:“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又没有什么大功率的燃气轮机可用。”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还是试探着问王得胜:“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王得胜回忆着说道:“我一个月前曾经听局里的德国工程师说过,在他们德国,现在有一种刚刚研制成功一两年的机器,叫内燃机,是烧汽油的据说现在已经能做出200匹以上的功率,如果我们能有那样的内燃机做这艘双体船的动力,估计这船速一定没有问题。” 王得胜的话让秦川吃惊不小,他还真没想到,欧洲在这个时候就有了内燃机,200马力的功率虽然还有些小,可是他的双体船本身也不会很大,何况他还可以使用两台内燃机作动力。 秦川决定,一会就和小威廉联系,请他打听这内燃机的事。 解决了动力问题,秦川又和王得胜讨论了一会这艘双体船的细节问题,王得胜提出要先造一艘同比例木质船体,要先下水做适航实验,虽然机器局就能做,但估计得需要资金,而且还得有局里的外国工程师配合。对于王得胜的这些要求,秦川也都一一答应。 和王得胜谈完双体船的事情,卞长胜、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也下课了,知道秦川来了,卞长胜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88式步枪,来找秦川。。。。。。 第七十八章 改进88式 和王得胜谈完双体船的事情,卞长胜、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也下课了,知道秦川来了,卞长胜兴致勃勃地拿着一支88式步枪,来找秦川。 “秦大人,步枪瞄准具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二百支,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卞长胜说着,把手里的步枪递給秦川。 卞常胜递给秦川的这支步枪,初看起来和别的步枪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支步枪在照门缺口处焊接上一个3mm直径的半圆钢环,成为后世步枪最常见的覘孔式瞄准具。 这个时候,虽然步枪发展很快,可瞄准具的发展却相对滞后了许多,只有缺口瞄准具,覘孔瞄准具还根本没有出现。 这种覘孔式瞄准具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利用了人体生理的特点,当人眼从一个小孔中看出去时,会很自然地将瞳孔中央移至小孔中央,以求最大透光量,如此一来,人眼和覘孔的位置就会在瞄准时快速固定,再加上前准星,形成三点一线,迅速瞄准。 覘孔式瞄准具要比这个时候的缺口瞄准具精度高。不过,它也有缺点,那就是视界小,在瞄准移动目标时不易把握提前量。此外,在光线较差时,瞄准困难。 秦川设计的这个半圆钢环,实际上并不是后世标准的覘孔瞄准具,后世的覘孔是在一个钢片上钻出一个小空,直径一般在一到三毫米左右。秦川设计的这种覘孔,实际上介于覘孔和缺口两种瞄准具之间,是秦川对覘孔瞄准具做了适当改良。这个半圆钢环,既能避免覘孔视界窄,光线暗,瞄准时间比缺口瞄准具要稍慢些的缺点,又能使初学射击者迅速提高射击精度。 秦川手中的这支88式步枪,改动的部位都做了烤蓝处理,如果不特殊注意,这个小小的半圆钢环几乎看不出是后安上去的。 “好!好手艺!”秦川忍不住叫出好来。 卞长胜有些得意地道:“秦大人,张总办让我在局里挑几个技工带过来,我可没客气,带过来的这几个人技术上那都是没说的,德国人都对他们竖大拇指呢。” 对于随卞常胜他们几个一同过来的这些技工,秦川还是非常满意的。 “让卞先生费心了!这样,回头我告诉账房一声,这个月给这几个技工每人再加10块鹰洋。” “好!我替他们几个先谢谢秦大人。” 卞长胜说着话突然停下,小心地问秦川:“秦大人,您改动这步枪的瞄准具,我试过,不仅瞄准迅速,而且初习枪法者易于掌握,改进后的这批步枪,下午已经交给石统领。如果咱们的盐团明日用这枪前去校阅,恐怕成绩会好得多。” 秦川点点头道:“是的,晚上让他们试过枪,明天就用这些枪去参加校阅。” 卞长胜和、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四人交换一下眼神,小心地笑着问秦川:“大人,我今天在李经理那里看到租界里新出的那份《东方时报》,那上面刊载了您要在明日校阅时和汉纳根比试枪法还有咱们盐团和武备学堂学生以及小站、芦台驻军共同操演,要当场评出优等的消息。报上说租界里开出了赌盘,您和汉纳根的赔率是现在已经是五比一,盐团操演夺冠的赔率是六比一,您看。。。。。。大人和盐团的胜率几何?” 卞长胜学识不错,可和王得胜不同,秦川能感觉出卞长胜更趋名利。 不过,秦川对于卞长胜并不反感,相反他还认为这样的人到更好笼络,当然,这样的人是属于那种可用不可信的一类人。 秦川笑着问卞长胜和查连标等人:“你们是不是也想着赚些银子?” 查连标、朱雨春、杨德明等人有些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只把目光看向卞长胜。 卞长胜笑着道:“银子倒是想,只是不知我们这赌注该押在。。。。。。” 卞常胜迟疑了一会又道:“听说李中堂押注汉纳根和武备学堂会赢。。。。。。。” 秦川清楚,虽然在利顺德他赢了汉纳根的飞镖,可要他这个染厂东家和一个洋人退役军官比试枪法,恐怕没有人会对他有信心。至于盐团会在操演夺冠,那就更不会有人相信了。 秦川看了一眼对卞长胜几人说得什么赌盘的事情毫不关心的王得胜,对卞常胜几人道。 “李中堂的确押注汉纳根和武备学堂,不过,周馥周大人和盛宣怀盛大人都押注我和盐团,至于胜负如何,这可就天知道了。” 对于卞长胜的话,王得胜有些反感,白了卞长胜一眼道:“长胜,你这人学问技艺都没的说,可就是这一点不好,做起事来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昨天我就跟你说过,就这步枪瞄准具的改进,足以说明秦大人精于军事,绝非那些一勇之夫可比,昨日我已经在租界下注30块,就买秦大人胜。好了,别再用这些事来打扰秦大人,秦大人来一定是有事情,还请秦大人示下。” 卞长胜、查连标四人让王得胜一席话说的不自在,只是嘿嘿第干笑。秦川看得出王得胜在这几人里很有威望,见气氛有些尴尬,也忙就这王得胜的话转开话题。 又和他们几个谈了一会教学和武器修理改良的事情,只是许多问题现在都还只能是个设想,还得等以后具备条件再做。 第八十五章 另类贾起胜 从张士珩嘴里,秦川了解到,这些北洋各部的统兵主将以及够品级的主要将领,早上都跑到李鸿章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站班去了,现在这里的带兵将领都是各部的副将下属,唯有一个是例外,那就是站在盐团一侧,离着秦川不远的卫汝贵盛军那个站得笔直神态严肃的将领,他就是盛军分统贾起胜。按照名份,贾起胜和卫汝贵在盛军中是平级,两人要共同统属盛军,共同对李鸿章负责,他也应该去李鸿章那里。 可按照张士珩的说法,这个贾起胜一项为人严谨,带兵也很有一套,深得军心,只是因为严谨些,而卫汝贵对部队约束又少些,所以盛军大小军官们都不大愿和他接触。因此,贾起胜在盛军里虽然挂着分统的名声,可他自己基本上不怎么管事,甚至今天应去站班都没有去。 还有一个将领的事情引起了秦川的兴趣,那就是已经在李鸿章那里站班的刘公岛护军统领张文宣,因为张士珩告诉秦川,这个张文宣竟然是张士珩的亲弟弟,也就是说,这两人都是李鸿章的外甥。 秦川还真没想到,李鸿章这里竟然也有裙带关系。 “咚咚咚”三声号炮突然炸响,打断了还在给秦川介绍各路淮军渊源的张士珩的话。 号炮声一落,远远地传来拖长了声调的喊声:“中堂大人到。”通传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声音也一声大过一声。 号炮一响,那些原本坐在马扎上的各路将校早都蹦起来,又有人手脚麻利地收走马扎,随后这些将校开始连蹦带跳地大声喝骂约束部队,校场顿时乱成一片。 张士珩回身看看依旧队列整齐的盐团,不由感慨地说道:“鸣鸿,还真想不到,你这样一个经商奇才,办起团练来也是一把好手。” 秦川没出声,只是把目光看向校场口,他心中十分期盼早些看到在后世毁誉参半的晚清重臣李鸿章的尊容。 约么又过了五分钟,才见一长溜绿呢官轿和几十匹骑马的武将走进校场。当头一顶八人抬绿呢官轿在前面两列戈什哈的引领下,率先走进校场,在观礼台旁停了下来。 大轿落地,早有人掀开轿帘,从大轿中走下一个中等身材体态略胖,一身一品文官朝服头戴双眼顶戴花翎的老者,不用问,这就是李鸿章,直隶再无第二人有着一品品级。李鸿章下轿后并没有马上走上校阅台,而是用目光在校场的各路队伍上面扫视一圈,然后才在武备学堂总办荫菖会办那晋的陪同下,步履稳重地走上校阅台落在。 虽然离得较远,可秦川还是能感觉的到李鸿章那看过来的目光所带着的一股萧杀之气,他也能明显感觉得到,李鸿章那目光中被冷森肃然气息掩盖下的一丝暖意,他还能感觉的到,李鸿章看见校场上的这些堪称举国最强悍的带着深深地李字印记的淮军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然,这些队伍在李鸿章的心中还是亲疏有别的,按照张士珩的介绍,卫宝贵、叶志超、聂士成、北洋水师这些部队绝对是李鸿章最为心腹值得信赖的,宋庆的部队就要稍远一些,至于他的盐团,现在恐怕还不在李鸿章的视线之内。 随着李鸿章落座,跟在他身后的文武将领以及外国公使都在李鸿章两侧雁翅排开的几排座椅上就坐,一个身穿好似唐朝服饰一般穿着的矮胖中年人,显然就是张士珩所说的朝鲜内务府总办闵成俊了。秦川眼尖,看到这些人中不仅有坐在李鸿章身后的李经方,周馥和盛宣怀也在其中,最让秦川感到惊讶的是,吴调卿这个买办一身四品文官服饰也在其中。 悄悄问过张士珩,才知道吴调卿现在已被李鸿章举荐为关内铁路督办。 吴调卿做关内铁路督办,这倒是人尽其才,有吴调卿的精明,又有和汇丰银行的关系,这铁路交给吴调卿,到看出李鸿章用人不拘一格,原本还在心里想着李鸿章也高裙带关系这一层心思,这才稍稍淡了。 由于时辰未到,校阅并没有因为李鸿章的到来马上开始,一众文官武将先前还是低声互相交谈,渐渐地都把目光转到了盐团这边,李鸿章自从落座后,威严的目光就一直在各个受阅部队间来回逡巡,目光落在盐团和秦川身上的时候更是不断。 想是这些人都对盐团的军装、旗帜、产生了兴趣。 初时秦川还有些得意,心道,现在这帮人多半还只是对自己和这盐团好奇,多半没有人会真难他和他的盐团当回事,等一会开始校阅,老子再让你们好好开开眼。 只是一会功夫,秦川就慢慢感觉不是滋味,李鸿章那两道锥子般的目光不断在盐团和他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让秦川不免有些紧张。张士珩到时并不在乎,还在不停地给秦川介绍着校阅台上下的各路将领。 秦川忍不住压低声音对张士珩道:“楚宝兄,中堂一直盯着咱们呢。” 第九十八章 是个管带 秦川喃喃自语:“可惜了!可惜了!” “若是当时舰队指挥者断然下令开炮,彻底摧毁日本人还相对要弱小得多的海军,并就此逼迫日本人签下条约,再不得购置坚船利炮,岂不永绝后患!” 一旁的周馥,听了有些失魂落魄般的秦川的喃喃自语,神色不由也凝重起来。 片刻后,周馥心情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鸣鸿,你和水师总查郎威理倒是想到一起了。事发后,郎威理对当时舰队指挥提督丁汝昌大为不满,认为应该以此为借口就此事立刻向日本发难,彻底击毁日本人停在港口的军舰,以绝后患。只不过,郎威理的言论在咱们北洋则是饱受诟病,认为咱们中华乃礼仪之邦,必要行堂堂正正之师,为光明磊落之事。老夫倒是以为,行大事者,就应杀伐果决。。。。。。” 周馥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天色,拍拍秦川的手臂,叹了口气。 “鸣鸿,时辰不早了,水师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咱们的北洋水师至少现在还要优于日本海军,想来还是无虞。只是你可要谨记你的职责,不要辜负了中堂和老夫的期许。” “你好自为之吧。” 周馥凝视了神态还有些恍惚的秦川片刻,抬腿向停在院门口的坐轿走去。 失魂落魄的秦川和张士珩及那个北洋军官直把周馥送上轿子,并目送着周馥的官轿出了染厂大门拐上大街后,一直红光满面脸带喜意的张士珩才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三张银票来。 “鸣鸿老弟,你今日在校场大展雄姿,可谓勇冠三军,让那些鼻子都快长到脑袋顶上的丘八们。。。。。。” 口无遮拦的张士珩说到此处,突然想到自己的弟弟张文宣也属于他口中的丘八行列,再看看身旁神色平静的那个北洋水师军官,不由停住口,神色尴尬地嘿嘿干笑起来。 “鸣鸿,这张五千两的银票,是盛大人赏你的盐团的,这一次他可是大赚特赚了一笔。” “这一张两千两的,是吴调卿让我送来的,他说改日再来看你。” 张士珩又把最后一张银票递给秦川:“这一千两是宁星普送的,我来时路过他的洋行,他有事分不得身,让我转交你。宁星普要我告诉你,说你大涨了中国人的威风,他要谢谢你。” 盛宣怀送银子,出手就是5000两,这是盛宣怀在德崔琳开设的赌盘赚来的,加之秦川清楚盛宣怀的性格,虽然有些心胸狭窄,可在银钱上却是十分好爽,所以对于盛宣怀送钱给他,秦川到并不以为意。 吴调卿送来银票,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盐厂的事情,吴调卿和李经方在自己这里可是狠狠咬了一口,每年几百万的银子那是稳稳的,为了办盐厂的事情,吴调卿这些日子没断了往他的染厂跑,两人早就熟络了,他送银子给自己贺喜,这也是应该的。只是宁星普送银子,这倒很出秦川意料。 秦川努力回复着还有些苦涩的神情,叹息一声笑了笑道:“倒是多谢他们,改日兄弟到要回请他们当面致谢,尤其是吴调卿现在升任北洋铁路督办,我更要为他贺喜才对。” 见秦川如此说,张士珩脸上不由微微一红,犹豫了半晌才一万个不愿意地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 “鸣鸿,托你的福,为兄虽然没有盛大人那个福分,可也从德璀林那里赚了不少,为兄也赠你两千两为贺。” 秦川看出张士珩的心思,可也只作不知,嘻嘻笑着伸手从张士珩手里一把夺过银票。要知道,张士珩可是在他这里占了许多便宜。 秦川一边向口袋里揣银票,一边笑着打趣道:“楚宝兄,校阅没开始你就独自跑了,我还以为你又去租界开盘了。” 秦川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来张士珩顿时一副苦瓜脸,气狠狠地等了秦川一眼,埋怨起来。 “鸣鸿,为兄可是让你害苦了,你明明清楚你的盐团会独占鳌头,偏偏就不是先打个招呼。租界我倒是去了,可等我到了那里,德璀林这老小子早已封盘了,所以为兄也就只赚了这么些。” 张士珩一边说着,还一边唉声叹气,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看的秦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见张士珩还要埋怨,秦川忙打断话头,看着一旁一直微笑不语的那个北洋水师军官。 “楚宝兄,这位大人是。。。。。。” 见秦川发问,那军官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秦大人,在下北洋水师李和。” 张士珩也发现有些冷落了那个军官,也忙着介绍起来。 “鸣鸿,这是李和李平镶,福州船政局马尾船政学堂第一期出身,原在南洋舰队,先在镇南炮舰任职,上次平远号铁甲舰划归北洋水师,转任咱北洋水师平远舰管带。” 张士珩的介绍让秦川吃了一惊,原本他以为能和张士珩混到一起的,多半是北洋水师的一般的军官,只多也就是一个管武器装备后勤一类人物,他万没想到,这个李和竟然是北洋舰队的管带。北洋舰队的管带,就是舰长。北洋舰队的管带,都是精熟这个时候世界上最复杂同时也最具威慑力武器系统的精英,这些人都都是大清最具现代军人素质的军人。 只不过,秦川以往只知道北洋水师有定、镇、济、威这几个带远字的主力舰,平远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何况还是铁甲舰。 秦川忙回礼道:“李大人,失敬!失敬!小弟眼拙,还请李大人莫怪。” 带着疑问秦川接着问道:“李大人,小弟知道定远、镇远、济远、威远是德国造,致远、靖远是英国造,李大人这平远舰又是出自何处?” 李和自嘲地笑了笑道:“秦大人玩笑了,平远舰哪能跟这几艘大舰相比,我那艘平远舰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建的第一艘岸防铁甲舰,吨位和火力和那些大舰都相较甚远。” 一旁的张士珩知道秦川的话戳到李和的痛处,忙笑着道:“我说你们二位就不要一口一个大人地叫了,听着生分。” “鸣鸿,其实平镶和刘步蟾、林泰增、邓世昌这些人都是福州船政局出身,只不过这些人机缘巧合赶上出洋学习的好机会,这里面有的人要我看才干就未必比得过平镶,只不过人家根子硬,背后有人罩着。比如左翼总兵镇远号管带林泰增,他祖父林霈霖是林则徐的弟弟,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是他姑丈。” 听到张士珩如此说,李和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楚宝兄,话不能如此说,林大人带兵操舰样样出众,岂是你说得这般。” 因为听说平远舰是福州船政局所造,有些吃惊的秦川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张士珩和李和的神态,接过话头问李和。 “平镶兄,你说平远舰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造,可是当真?还有,这平远舰的性能优势如何?” 李和点头道:“鸣鸿,平远舰确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建的,只不过造船所用的钢材和机器设备都是进口的。平远舰5999米,宽1279米,满载排水量2650吨,航速105节,260mm克虏伯前主炮。。。。。。” 提起平远舰的性能,李和如数家珍地一口气说出来,看得出,李和对于他的平远舰颇有些自傲。 对于中国这个时候就可以自己制造铁甲炮舰,秦川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按照李和所诉,这艘平远舰虽然性能在这个时候只能在同类军舰中算作一般,可能自己制造出这样的炮舰,在世界上也不会很多,即使制造军舰的材料大多都是进口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现在看起来很不错的福州船政局,为什么日后再毫无建树。。。。。。 见秦川皱眉沉思,张士珩以为秦川不相信李和的话,轻轻一笑说道。 “鸣鸿,论兵舰火器,平镶的平远号自是和那几艘大舰比不了,可平镶操舰练兵样样不输于旁人。丁汝昌为人宽厚,御下疏松。可那个洋总查却是个练兵带兵的狠角色,他们北洋水师里的兵将都讲,‘不怕丁军门,就怕琅总查’。你想想,就是这个琅威理,在练兵带兵上,都对咱们平镶直竖大拇指。” 穿越前就早闻琅威理的大名,秦川自然相信,能得到琅威理的夸赞人,应该在练兵带兵上应该确实不错。只是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李和在甲午海战中的任何事情,甚至他都没听说过这个李和是否参加了海战,李和以及他的平远号到底如何,还是要拭目以待。 想到那场令人刻骨铭心的海战,秦川又不由想起了日本海军的事情。 “平镶兄,小弟也听说过这个琅总查的事情,是个很有才干的军人,在他的调理啊下,据说北洋水师进步很大,小弟想要请教平镶兄,依你之见,咱北洋水师的官兵训练程度比之日本海军如何?” “伯仲之间。” 对于秦川的问题,李和想也不想地张口就答。 对于李和的回答,秦川不由有些错愕。 秦川原以为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战败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训练不足;二是准备不充分,以至于还有训练用装了沙子的炮弹;三是指挥思想混乱。 其中,第二、第三也是公认的说法。而关于第一点,则是秦川自己的想法,他一直认为,甲午之败,仅仅有后两条失败的原因是不够的,如果官兵训练有素,在定远、镇远两艘大吨位铁甲巡洋舰的主持下,黄海海战绝对不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可李和的回答却让秦川愕然。如果没有训练不足的原因,那失败的原因又在哪里? 秦川盯视着李和又接着追问:“那么平镶兄,你认为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哪个更强?” 听到这个问题,李和不由面色一暗,神情怅然但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日本海军更强。” 李和的回答,又让秦川吃了一惊。 不要说他穿越前主流说法一直是说,北洋水师之所以失败,有训练、准备、战略指挥思想等几方面原因,可从没有人说北洋水师装备不如人。况且,刚刚还听周馥说起“长崎事件”这件听了让后世愤青们会热血沸腾,神清气爽的事情,那可是只有半个北洋水师舰队就力压日本海军的,而且在日本人家里用大炮指着对方啊。 这才短短五六年时间,怎么竟然会出现日本海军后来居上,在装备上赶超上来的事情,日本人有这个财力吗?它拿得出那许多真金白银吗? 不仅秦川如此,就是张士珩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显然李和的观点,让张士珩也有些感到匪夷所思。。。。。。 第九十九章 真实的现实 李和声音有些低缓地说道:“鸣鸿,你方才和周大人的谈话,愚兄差不多都听到了。” “不错,六年前长崎事件时,我们北洋水师不论在舰队吨位,还是舰队火力,甚至是训练水准等各个方面,都要远远强于对方,可你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极大地刺激了日本人。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酒在本国闹事,惹出事来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这是极大的耻辱。” “自那之后,大力发展海军就成了日本人的主流民意和国内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更成了日本海军的口号。就连日本孩子中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击沉定远、镇远。” 看着呆若木鸡的秦川和张士珩,李和声音愈发冰冷地继续说了起来。好似他要把忍藏在内心深处的诸多不快,一股脑都吐露出来,以求解脱苦闷一般。 “你们知道吗?日本海军本来几乎和北洋水师一同起步,期间因为琉球事件、朝鲜壬午和甲申事件,日本人和咱大清都认识到海军的重要,在海军方面,双方始终呈现着你追我赶的军备竞赛之势。北洋水师购买了超勇号钢壳撞击巡洋舰,日本人立刻买回同级的筑紫号,旋即又购买了从超勇改良升级的浪速号,看到日本购买了浪速,北洋又马上购买了从浪速改良来的穹甲防护巡洋舰致远,济远。可到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这种竞赛就成了日本人一家的事情了。” “而日本人,则一刻也没闲着。长崎事件结束一个月后,日本天皇即下令从内库拨出30万做为海防补助费,在日本天皇带动下,日本全国各地纷纷捐款,不到半年就捐款1038万元。与此同时,日本内阁又通过了5860万的海军支出案。” “此后几年,又连续提出海军扩充案,期间共购买、建造了千代田号、吉野号、秋津州号巡洋舰和八重山号通报舰。吉野更是当今世界上航速最快,火力最猛的巡洋舰。” “这还不算,随后,日本人又购置了专门对付咱们定远、镇远两舰而筹策的严岛号、松岛号、桥立号三艘铁甲舰,日本人称这三艘铁甲舰为三景舰。这三艘日本人极为重视的铁甲舰,虽然在吨位、铁甲厚度、主炮口径等方面,还比不得咱们的定远、镇远二舰,可他的航速要比定远、镇远快,主炮的口径也相差不大,最为危险的,还是这三艘主力舰上装备了28门法国产阿姆斯特朗120mm速射炮,如果和定远、镇远开战,这些速射炮会对我们舰上的装甲薄弱处,尤其是人员造成极大威胁。” “现在,日本海军已经拥有主力军舰31艘,仅最近两年服役的就有9艘。而咱们北洋水师的主力舰,现在则还是只有区区8艘,这还要算上愚兄的这艘岸防舰平远号。剧我所知,明年上半年,日本人还要再有两艘新舰下水。” “还有,日本人不仅有在最近两年建造一万吨大舰的计划,去年日本伊藤内阁还通过了建造十万吨巨舰的方案,为此日本天皇今年初又发布敕谕,决定在其后六年内从内帑中每年拨出30万,并从文武员的薪资中抽出十分之一做为造舰费充实国库。。。。。。” 李和愈说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阴冷,更听的秦川和张士珩两人脸色也愈发苍白难看。 好半晌,张士珩才吃吃地问李和。 “平镶兄,这些事情你是从何而知?” “你身为北洋水师管带,这些事情又可曾向中堂大人禀告?” 李和苦笑着道:“这些事情在日本朝野具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我是从一个旅日亲戚那里得知的,千真万确。至于是否禀报,这也不需楚宝兄提醒,平镶自知职责所在,岂敢不报。” 李和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不仅我早已向中堂大人禀报过,就是右翼总兵刘步蟾刘大人和丁军门也向中堂力陈过。刘大人认为我北洋添船换炮已到了刻不容缓之际。丁军门虽然还认为北洋水师比之日本海军稍有优势,可也认为北洋多是老船旧舰,比之日本相距已遥,且快炮未备,一旦有事恐难支撑。所以,他也上书中堂,建议购置舰炮、船只以备防御。” “那结果如何?”张士珩急着问道。 秦川则一脸木然没有出声,因为他这个过来人早已知晓了结果。 李和神情有些凄惨地苦笑了笑道:“结果?” “户部尚书翁同龢以经费短缺为由,极力压缩海军军费,两年内禁止北洋水师购买外洋舰、炮、器械,甚至连补充装备的费用都不给拨付。” 李和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凄凉继续说着。 “自从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那些不懂海军建设的各级衙门里的老爷们,以为海军建设已经一劳永逸,岂不知,海军是一个需要连续投入的军种。北洋水师现在除去不能远海作战的鱼雷艇、蚊子船、练习舰、运输舰,以及舰龄过老已经落伍的旧舰超勇、扬威外,只有八艘可战之舰。” “更可虑的还有,北洋水师日常出巡任务及为繁重,我的平远舰还好,因为是岸防舰,所以只是往来于天津、威海、朝鲜。可其它军舰,每年都要执行从南到北、沿大清海岸巡逻宣示主权的行动,巡防区域最北至海参崴,中经朝鲜、日本各港口,最南达南海诸岛以及马来等地,长时间高强度使用,对军舰锅炉、动力系统损害极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航速多半都已不及以往。。。。。。” 李和讲完,张士珩苍白着脸愣了半晌,才又迟疑着问李和。 “翁同龢这个老不死的和中堂有杀兄之仇,自然百般阻挠北洋水师添置新舰,可中堂就不会找圣上去说?难道翁同龢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张士珩不提还好,一提起光绪,李和的脸色更加冰冷,好似裹上一层严霜一般。 “中堂怎会不找圣上,只不过中堂的折子倒是递上去了,可。。。。。。” “圣上怎么说?”张士珩急不可耐地追问。 “圣上只在中堂的奏折上御批了五个字,该衙门知道了事,然后从此再无下文。” 既然涉及了光绪,张士珩都不好再说什么,秦川虽然对光绪毫无镜中的心思,可在这两人面前,现在他也不好表示出什么对光绪的大不敬,也没有出声,紧抿着嘴角默默地想着心事。 他万万没想到,现实的中日海军实力竟然到了这样悬殊的境地,这可和穿越前的主流说法相差太远。如果不是李和今日所说,秦川的心里也是一般的心思,还以为北洋舰队在甲午海战失败,完全不是装备不如人的原因,而是。。。。。。 张士珩张了张嘴,谁都听不清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再就频频叹起气来。 秦川虽然也不好当着这两个大清官员说光绪的不是,可在心里却腹诽不止。 光绪明明就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命不凡,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只不过他命好生在帝王家,有了一个在大清无人能比拟的尊贵身份罢了,真不知道后世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认为,如果光绪上位,这个国家就会早些振作起来。可在现在秦川看来,慈禧一直把持朝政,恐怕多半也是不看好光绪的能力,才迟迟不肯放松对权利的控制。 秦川长长叹息一声,在心里暗道:“堂堂中华,靠这些满人是不可能实现维新变革的,要让五千年大汉文明重放异彩,非得靠汉人自己顽强地再次站立起来不可,也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骄傲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秦川在心里暗暗发誓,奶奶的,你们等着老子来吧! 秦川挥挥手:“楚宝兄、平镶兄,咱们不要再说这些伤心事啦。走,你们二位随我进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张士珩摆摆手止住秦川:“鸣鸿,光顾着说北洋水师的事情了,把正事都忘了。。。。。。” 第一百章 北洋有人物 秦川也想起来,张士珩拉着李和跑到他这里,绝不会仅仅是替盛宣怀、吴调卿等人跑腿送钱来的,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情。 再说既然张士珩找自己有事情,而且又和李和这个北洋舰队的管带第一次见面,怎么说也应该小酌一下,已尽地主之谊。 秦川伸手拉住张士珩和李和:“既来之则安之,走,你们二位还是先随我进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张士珩伸出手推开秦川:“鸣鸿,今日就到此为止,你的盛情我们心领了。是这样,今日急着来你这,是因为三件事:第一,平镶想要从你这里买些罐头,给他舰上的官兵食用。” 买罐头,给舰上的水兵吃?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有些不解,不要说这罐头现在价格惊人不说,在国内只是小规模供给达官贵人和那些赶时髦的富商以及家境宽裕的旗人、土豪们,李和要买罐头给他舰上的水兵吃,难道这北洋舰队的水兵的伙食竟然有这么好?再则,他的平远号又不出远门,跑趟朝鲜也就两天左右,他要这罐头干嘛? 秦川疑惑地问道:“平镶兄,不是说你的平远舰是岸防舰,只在天津、威海、朝鲜一带跑吗?出一次海,一两天就上岸,你要买罐头上舰这是为何?” 不待李和回答,张士珩接过话来。 “鸣鸿所说极是,初起我也和你一样心思,平镶不仅要自己出钱买罐头上舰,他还坚持要我的制造局给他的平远舰准备大量钢芯炮弹,说是早晚要和日本人在海上开战,他要有备无患。他性子拗,我也只好答应他。今日听了这些,我才知平镶用心深远。”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不由惊讶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和,竟然有如此眼光和魄力。 只是,北洋舰队里有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在穿越前从没听说过呢?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在那场海战中,无论如何也会有所表现啊? 哪怕当时没有赶上那场海战,可日后在刘公岛抗击日本海军也应该有个名声啊? 李和看着秦川诧异的眼神,叹口气道:“鸣鸿,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和日本人这一仗打不起来最好,可万一打起来,总得有点准备不是。我的平远号虽然舰小,航速慢,可水线装甲94吋,甲板装甲2吋,舰桥装甲5吋,主炮口径虽然不是很大,射速也慢,可克虏伯炮质量还是不错的,射程足有12200m,真要开战,我的平远舰只要不被对方大口径火炮命中要害部位,完全可以迫近敌舰,用钢芯弹击穿敌舰侧舷装甲引发敌舰内部爆炸,如果运气好,足以一击击沉敌舰。” 李和口中所说的装甲厚度单位吋,秦川清楚说的是英寸,94吋,就是23876mm;2吋,就是762mm;5吋,舰就是127mm。 秦川心道:“乖乖,这平远舰虽然是中国自造,可这装甲倒还真是不赖,比之日本的浪速、高千穗这两艘排水量比它大出一半的军舰的装甲都要厚。 李和继续说着:“我的平远舰常年往来于朝鲜间,一旦开战,很可能我就首当其冲,甚至我的平远舰一向独往独来,日本人要向出其不意挑起战端,先找我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真要如此,恐怕我就没有时间补充给养,既然是打仗,就不能让官兵饿着肚子,鸣鸿的罐头我了解过,很适合在舰上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表情凝重的秦川,李和有些遗憾地接着说道:“我听说盛大人向中堂建议过,北洋水师所有主力舰出巡,都要配置罐头,我也向丁军门建议过,只是很遗憾,户部经圣上点头,不仅不准咱们北洋水师买新舰,日常费用也克扣着,中堂那里倒是有些招商局和电报公司等处筹来的一些钱,可那笔钱是要等着一旦朝廷放行,中堂要给水师购置大舰的,所以现在给军舰配置罐头还不是时候。” 李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要兄弟自己掏腰包,我又力所不及,我这管带也要养家糊口,只好用行船公费来支付。” 据秦川所知,北洋水师的薪俸虽然要远高于绿营和淮军陆军,可水师参将衔也只有年俸2640两,李和是都司衔,比参将还要低一档,估计也就2000两左右每年,要说养家倒也的确不多,也就是个中等稍富裕的收入水平。 只不过,这行船公费是个什么东东,秦川可不知道。 见秦川有些不解,张士珩笑着帮着李和解释起来。 “鸣鸿,是这样,北洋水师的管带每月都有一笔行船公务费,这笔费用一般是作为舰船内部装修,购买油漆、纸张、棉纱,还有煤炭装卸雇人的费用,以及雇人引水、购买舰上官兵军装,还包括管带雇佣的幕僚文书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当然,这笔钱并不是每月都能花了,各舰管带也不会把这笔费用都用在规定之内,花不掉的钱,都会由这些管带自己支配,就是踹到自家怀里,也不会有人追究。” 张士珩见李和脸上神色有些不渝,忙笑着解释道:“鸣鸿,北洋水师高级军官里,都是这样做,就是林泰增、刘步蟾、邓世昌、方伯谦、叶祖圭、林永升、邱宝仁这几个主要管带,每月都用这笔费用为章程之外的开支买过单。” 秦川心道,这不就是公开贪污吗! 不过想想也就不以为然,出污泥而不染,这句话说倒是好说,可李和真要如此,那他在这北洋水师里可就不好混了。俗话说,出水才见两脚泥,虽然用在这李和身上有些不是太合适,可李和真要脚上没有一点泥,估计他现在也当不上这北洋水师的管带。 张士珩不知秦川心中所想,继续为李和解释着。 “只是平镶的这笔费用不多,这笔行船公费是按舰只吨位分配的,定远镇远最多,每月850两,致远、济远、威远、靖远、来远这些都是550两,平镶的平远是450两,至于超勇、杨威则只有320两。平镶这450两,刨去正常支出也所剩无几,平镶的意思是先赊着,要从你这里先赊四十箱,日后陆续还你。” 张士珩这一解说,更让李和脸色发红,有些扭捏地对秦川说道。 “鸣鸿,没办法,为兄能支配的钱实在是太少,你要为难,此事就先往后放一放,待到我把钱凑足了,再来取罐头。” 秦川知道李和误会自己了,忙一摆手,正色说道:“平镶兄一心为国,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你舰上有多少人?” “202人。” “这样,我也不要平镶兄一文钱,明日你就派人过来,我先给你60箱,先取20箱给弟兄们尝尝鲜,以后每月我都给平镶兄40箱,这些罐头都是有保质期的,每次你拿到新的就把旧的吃掉,如何。” 听说秦川不要钱要免费送他,李和不由大喜过望,要知道,现在天津市面上零售价可是18块鹰洋一箱,不要说秦川第一次就给了60箱,日后每月40箱的价钱就是720块,他就是把他平远舰全部的行船公费都拿来买罐头,也还是不够。 李和高兴的连连拱手,嘿嘿干笑着说不出话来。 秦川想想又道:“不仅如此,日后北洋水师这几艘主力舰,我也都每月送去和平远舰一样的数目,也都一文不要,权当我秦某为咱们水师贡献些力量。” “好!” 一旁的张士珩早都鼓掌叫起好来:“鸣鸿大手笔,这样一来,鸣鸿相当于每月把5000多两银子交给水师,这一年就是六万多,如此善举,为兄一定回禀中堂,中堂定会十分高兴。” 秦川摇摇手道:“这些事情麻烦中堂何用,兄弟不求赞誉嘉勉,只求咱北洋水师真要和日本人打起来,多买些力气,打败日本人就行。” 提到日本人,秦川就又想到了明年的甲午海战,心中就不由一紧。 张士珩四周看看,虽然在他们左近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可他还是放低声音说道。 “鸣鸿,还有两件事,这第二件吗。鸣鸿,在校场我跟你说的关于那个闵成俊的话还记得吗?” 秦川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张士珩道:“那好,鸣鸿,今晚闵成俊在怡然居设宴,专为请你这位财神爷光临,作陪的就只有为兄和平镶两人,你定个时辰吧。” 这个闵成俊是自然要见的,在校场秦川就已打定主意,他在朝鲜的筹谋有很多地方都需要这个闵成俊帮忙的。 秦川虽然手腕上带着手表,可并没有当着张士珩这个行家面前看时间,而是在心里估摸了一下。 “楚宝兄,这样,我还要安排一下盐团和公司的事情,要耽搁一点时间,你们先去,我亥时准到。”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和平镶亥时怡然居恭候大驾。” 见秦川答应,张士珩心满意足地拉着李和就要走,却被秦川一把拉住。 “哎,你不是说三件事吗,这才说了两件,那第三件是什么,你还没说呢,怎么说走就走啊?” 张士珩甩手挣开秦川拉扯着他衣袖的手,狡黠地地笑了笑道:“这第三件事情现在可不能说,等到晚上我们在怡然居酒酣耳热时才能说。” 第一百零一章 奥尔丁顿 送走了张士珩和李和,秦川匆匆向他的小楼走去。 秦川还离着小楼老远,小楼的门早已打开,秦氏领着镇南、镇北两兄弟一直站在楼门里,见秦川送走客人,这才推开门放两个欢天喜地的孩子跑出来。秦震南、秦震北这两个孩子一跑出来就直奔秦川,已经长得十分健壮的黑豹也不甘示弱嗖地一声从两人身间缝隙里窜出,几个纵跃率先扑到秦川身前,在秦川身前欢快地摇着尾巴不住乱跳。 随后跟来的兄弟两好似怕被黑豹抢了风头,上来一左一右拉住秦川的胳膊不住摇动。 一个说:“小叔,云飞哥说你枪法如神,吓得那个汉纳根不敢和你比试,可是真的?” 另一个又抢着问:“小叔、小叔,徐桐哥说你能一人操弄洋炮,弹无虚发,连那些洋教官都直竖大拇指,你哪天也要教跑,我也要学得小叔这样的本事。” 秦川现在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不管多累,只要他一看见着两个活泼聪慧的孩子,一身的疲劳就都冲的无影无踪。 秦川笑着道:“打枪、操炮那都是小本事,只能对付几人或数十人,要学你们就要学万人敌的本事,要学会指挥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大本事。” 秦震南摇晃着秦川的胳膊大声道:“小叔,我们听你的,就学那万人敌的本事,你要教我们。” “好!好!” 秦川一边乐呵呵地任凭两个孩子拉扯着,一边道:“要学万人敌的本事,你们首先要好好读书,书读好了,我就送你们去学那万人敌的本事。” 见两个孩子还要纠缠秦川,一边喜滋滋乐得合不拢嘴的秦氏呵斥两个孩子。 “你们两都不要再闹了,小叔累了一天早都乏了,先让小叔进去洗漱休息休息。” 这两个孩子很听秦氏的话,虽然还是有些不舍,可都松开手,唯有黑豹还在不住地在秦川面前欢蹦乱跳个不停。秦川心里有事,见两个孩子松开手,只和脸上喜意融融的秦氏点点头,就向楼里走。 秦氏在身后喊道:“楼上洗面水和茶都冲好了,还有,是不是要他们开饭?” “你们吃吧,我马上还要出去,晚上不在家里吃。” 秦川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进了小楼,他要在参加闵成俊的宴请前,先见到汉恩,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 虽然已是傍晚,可租界里还沉浸在北洋大校的兴奋中,街头巷尾煤气路灯下,到处都有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着大出风头的盐团和神勇非凡的盐团头领秦川。只不过在这兴奋的气氛中,多少还夹杂着一丝异样。 因为德璀林开的赌盘,不仅所有人都不认为盐团会拔得头筹,也更没有多少人认为秦川在和汉纳根的比武中会获胜,以至于校阅结果让人大跌眼镜不说,买盐团和秦川输的,都赔的稀里哗啦。在这街头巷尾兴奋议论中,许多小酒馆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赌输了的贩夫走卒和街头的混混们三五成群聚到小酒馆里,或埋头喝着闷酒,或恨恨咒骂汉纳根没胆色、或大骂天津武备学堂的的洋教官不好生传授学生军,更有借着酒劲的莽汉,高声大骂淮军不争气。 离着利顺德酒店一里多路的宝顺大道边,被路边煤气灯灯火映照的泛着昏黄色光晕的马路边的一条宽阔的巷子里,则是灯火通明,巷子里的街边两侧一顺水都是雕梁画栋二层木楼的酒楼花楼,这些酒楼花楼里家家灯火辉煌。 仿佛是要让人知道这里与众不同,巷子里也很罕见地装着煤气路灯,昏黄摇曳的光影让巷子里显得暖洋洋的,各家酒楼里不时飘出阵阵莺声燕语和男人粗狂的笑声。 这里就是租界里著名的红灯区,这里的妓院不仅有英国人开的,还有日本人和中国人开设的。 巷子口外,两侧顺着大道开着十几家酒吧、酒馆,因为天刚擦黑,来这里欢愉的酒客们都还没到,酒馆、酒吧里的客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显得冷清万分。 两辆黄包车顺着大道飞快地跑过来,在离着巷口最远处的一间门脸最小的中式小酒馆前停下,一身黑色西装的秦川和短衣打扮的楚云飞、徐桐下了车。 秦川看看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走到小酒馆门前,透过玻璃窗看了看里面,只见酒馆里清清冷冷的只有一桌客人,汉恩正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年轻男子在慢慢喝着酒,两个洋人一边慢慢浅酌,一边低声说着话。 秦川抬腿走进店门,一个年轻的酒保立刻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询问。 见到秦川进来,汉恩和那个年轻洋人都急忙站起身。秦川和汉恩略一点头,就直接走过去在两人的桌旁坐下。楚云飞和徐桐则在靠门边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只是要了两杯茶,轻抿着茶水,两双警惕的目光门里门外四处巡视不停。 酒保陪着笑询问了秦川要喝些什么?秦川只是要了杯绍兴黄酒。待酒保离开,汉恩才指着那个金发年轻人低声给秦川介绍。 “秦。。。。。。” “秦大人,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按照你的意思找来的英国人,这就是奥尔丁顿先生,一个月前刚刚从香港来到天津,这些天一直住在我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天,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向他讲了,只不过咱们的这位年轻先生还有些不放心。” 见汉恩介绍,奥尔丁顿有些紧张地就要起身,却被秦川伸手拉住。 秦川先对汉恩道:“汉,以后不要再大人、大人的,私下场合,你就称呼我的字吧。” 秦川又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奥尔丁顿。 奥尔丁顿二十五六岁年纪,一头金发不说,脸型瘦削,皮肤很白皙,一双蓝色的眼睛清澈中透着质朴,虽然略有些紧张,可神态上不卑不亢,一双手的手指修长细腻,指甲也修饰的很整洁,一身蓝色西装虽然看得出已经穿了很久,可不仅洗的干干净,而且熨烫的板板整整,唯一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就是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按照前几天汉恩在电话中的说法,这个奥尔丁顿虽说现在是个刚刚毕业想要到中国淘金的穷学生,可祖上却是英国有名的贵族,虽然落魄了,可这个奥尔丁顿居然还顶着一个爵士爵位,从奥尔丁顿的穿着修饰上,秦川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那一种强烈的荣耀感。 秦川对于汉恩找来的这个奥尔丁顿很是满意:“听汉说,你在英国读过大学。。。。。。” 第八十六章 袁氏了得 张士珩看看校阅台低声笑着道:“鸣鸿,中堂大人在正式场合,一向不苟言笑,可私底下,尤其是在和淮军这些将士在一起时,那可是亲近的多。说来你也许不信,那年驻朝鲜的袁世凯被人弹劾免职,后来经中堂大人力保又回复原职。” “袁世凯向中堂大人辞行到朝鲜赴任时,中堂大人竟然当着我们许多人的面对袁世凯笑称:如今演戏,台以搭成,客已请,专等汝登场矣。” “那时袁世凯虚意请辞赴朝,说了他在朝鲜的不易,恳请增派大员赴朝。中堂大人又笑称:韩人闻袁大将军至,欢声雷动,谁敢抗拒,原议诸员悉无用,兵亦不需遣,只许汝带水师小队数十登岸做导引足矣。” 李鸿章这样堂堂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大清视为肱股的高官,私底下竟然能和下属如此嬉笑取闹,倒还真让秦川万万没有想到。更让秦川吃惊的是,他只知道袁世凯在甲午时就在朝鲜,可他倒还真不知道这袁世凯竟然还是李鸿章的爱将亲信,否则,这李鸿章面见袁世凯时,怎会以堂堂直隶大臣的身份和袁世凯如此应对,甚至语带戏谑! 可在后世,好像没人把这袁世凯和李鸿章扯上什么关系啊? 心中惊奇的秦川带着疑问,忍不住问张士珩:“楚宝兄,莫非这袁世凯和中堂大人有旧?” 张士珩撇了撇嘴,很有些不屑地道:“鸣鸿,这袁世凯和中堂大人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可这袁世凯倒也很有些手段,你听我给你交交这袁世凯的根底。” 按照张士珩的说法,袁世凯字慰亭。他的叔爷袁甲三以办团练剿捻起家,官至河南提督,总督八省军门提督,生父袁保中是项城豪强,自幼把袁世凯过继给无嗣的叔父袁保庆,借着父辈的交情,袁世凯少年时就和刘铭传、吴长庆这些淮军名将相熟。袁保庆去世后,袁世凯跟随叔父叔父袁保龄,袁保龄和李鸿章交情深厚,又是清流领袖李鸿藻的得意门生,使得袁世凯在初入官场时就拥有许多人脉。 在袁保龄的督促下,袁世凯曾经两次回乡应试均名落孙山。袁氏一族分家后,袁世凯得到嗣父袁保庆门下丰厚家产,从此更是不思进取,1881年,因为“以事积忤族里,众欲苦之”,袁世凯被迫离开原籍,投奔嗣父袁保庆密友淮军将领吴长庆,旋即被吴长庆提拔为庆军营务会办。 初时袁世凯表现平平,直到朝鲜发生壬午兵变,吴长庆奉命赴朝平乱,为寻找合适登陆地点,袁世凯与北洋水师统领丁汝昌赤足履砂行里许,迨登岸,两足皆破裂,丁汝昌不由赞叹,“纨绔少年亦能若是!”庆军登陆后,“以久无战事,军纪稍驰”,袁世凯受吴长庆之命整肃军纪,连斩十数庆军官兵,甚至吴长庆求情,亦不妥协,一时间军纪肃然,袁世凯由此更得吴长庆赏识,被破例拔为前敌营务总管。壬午兵变平息后,庆军留防朝鲜,袁世凯帮助朝鲜编练新军,仅半月朝王及吴长庆校阅,就居然可观,由此袁世凯获“能军”之名。 1884年,接中法战争之际,深忌吴长庆与两广总督张树声暗结同盟、私立山头,李鸿章借机把吴长庆三营庆军调回金州驻防,在朝鲜只留三营,举荐袁世凯会办朝鲜防务,以此来分解吴长庆兵权。袁世凯深明其意,立刻与吴长庆切割,投向李鸿章,年仅26岁便一跃成为大清在朝军队的领袖。是年,以金玉均为首的朝鲜亲日派开化党人发动政变,挟持国王,袁世凯当机立断,率庆军攻入王宫,击退在宫中的开化党人和日本人,一时间声名鹊起。 事后,袁世凯至书李鸿章建议,“朝鲜非琉球、安南可比,伏乞派兵轮十数只,陆军数千,先入朝屯扎”。又曰,“日兵先至,中国落后,尤难措手。” 为此,朝堂上有人参劾袁世凯“擅起边衅”。以及参劾袁世凯在朝蓄妓、贩卖鸦片耨用军饷,袁世凯被迫回籍隐居,甲申事变中日谈判时,日方曾极力要求中方惩治袁世凯,幸亏有李鸿章全力回护转圜,袁世凯才得意官复原职。。。。。。 听了张士珩关于袁世凯的发达过程,秦川不由感慨万千,短短十来年,袁世凯就从寄人篱下,不仅转而成为堪和封疆大吏比美的朝廷大员,甚至还在追随李鸿章疆场厮杀几十年的几十万淮军将士中脱颖而出,入了号称晚清三大中兴之臣的李鸿章的法眼,非有坚韧不拔之意志、有大智慧之人绝难做到。 尤其是,秦川对于袁世凯甲申事变时就建议派大军驻朝,深深感佩袁世凯思虑甚远,如果真要那样,甲午之战很可能回事另外一个样子。。。。。。 秦川正为袁世凯唏嘘感叹时,张士珩又突然转换了话题。 “鸣鸿,我在《东方时报》上看到你刊登的寻找留美幼童消息的启事,不知你找他们要做什么?” 秦川收起思绪,苦笑着道:“楚宝兄,找那些当年的留美幼童还能要做什么?我这么多新厂子一个个办起来,那可都需要有机器设备,有机器设备就得有人懂得修理,甚至还需要有人能设计建造新机器,这些总不能都靠洋人吧?” “可不依靠洋人,那就得咱自己有人。可现在在咱大清,这样的人才还真就犹如凤毛麟角寥寥可数,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突然想到了十多年前就留学国外的这些人。在大清,现在可是没有多少西式机器设备,这些留美幼童恐怕多半都学非所用,这些可都是人才啊,糟蹋了觉得怪可惜的。” 张士珩轻笑着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鸣鸿,我当时什么事情呢,若是这样,那就太好办了,这样的人咱北洋就有,比如。。。。。。” 第一百零二章 诱之以利 秦川对于汉恩找来的这个奥尔丁顿很是满意:“听汉说,你在英国读过大学?” 感觉到奥尔丁顿还有些拘谨,秦川微笑着看着汉恩,示意汉恩译给奥尔丁顿。 秦川讲的是德语,汉恩忙用英语转述,奥尔丁顿轻轻吐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英语回答点头称是。 秦川能熟练使用的还是德语,而奥尔丁顿不懂德语,为了能有效沟通,当然也出于保密需要,谨慎的秦川还是采用上次和吴调卿、李经方会面时的做法。 秦川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道:“我还要赶时间,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秦川手腕上亮闪闪精致异常的手表顿时吸引了奥尔丁顿的眼球,显然这个奥尔丁顿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虽然现在有些穷困潦倒,可毕竟有家族的底蕴。 奥尔丁顿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秦川见状,举起酒杯:“奥尔丁顿先生,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愿我们合作愉快,我们先干一杯。” 奥尔丁顿和汉恩都喝的是中国北方的烧刀子,虽然酒劲很大,可汉恩和奥尔丁顿两人都一口喝下半杯,秦川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发涩的黄酒就放下了杯子。 有了这半杯酒壮胆,奥尔丁顿不再犹豫,略微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口问秦川。 “尊敬的秦先生,请问,虽然我要赴任的奥文银行,是汉恩先生在你的授意下在智力注册的真实银行,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法律上真正的银行,但在智利那个南美国家并没有真正的总行存在。现在,您要我在朝鲜的汉城用您出的钱再开办一家分行,这本来不算什么,可要我以那个根本就莫须有的在智利发现什么大银矿,需要巨额开发资金的名义,在朝鲜高息吸储,我认为这有很大风险。” 奥尔丁顿越说语言越流畅:“尊敬的秦先生,因为按照汉恩先生的说法,在朝鲜的吸储月利是百分之五,三月利息是百分之二十,半年竟然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六十,以我的学识来看,这么高的利息是无法偿付的,不管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银矿有多大,产生的利润有多么丰厚,这都是不可能弥补上这样大的利息,除非您不想真正兑现承诺。” “所以,我认为我个人会承担极大风险,甚至有可能承担罪名。尽管您给我的年薪极高,竟然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万鹰洋的高薪,可我。。。。。。” 对于奥尔丁顿的担忧,秦川认为很正常,如果他毫无异议地痛快答应,这倒不正常了。 秦川笑了笑道:“年轻的奥尔丁顿先生,我很喜欢你的坦率,你有如此想法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你在英国的大学学习让你掌握了丰富的学识;第二,说明你是一个非常坦率的绅士。我想再一次说,我很高兴结识你。” 秦川伸手掏出香烟,汉恩忙掏出一盒火柴给秦川点燃。 秦川吸了一口香烟道:“我可以告诉你,不管这个银行结局如何,你都不会承担任何罪名,因为我们从没有犯罪。如果银行最终以某个不可预知和无法阻挡的原因破产,那不是你这个经理所能管控的,所以,您个人不会有任何罪名。而且我们没有抢劫谁,甚至也没有逼迫谁一定把钱存到我们的银行,凡是来你在朝鲜的银行存钱的,那都是自愿的,说白了,他们都是冲着高息才把钱自愿存到你的银行的。” “所以说,即便最后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偿还储户,最多也就是欺诈。” 秦川狡黠地看着奥尔丁顿笑了笑:“据我所知,不要说在智利,就是在英国,现在也根本就没有欺诈罪这个罪名,尤其是这件事跟英国没关系,智利政府更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来把咱们怎么样。” “至于这个以开发大银矿做幌子的银行高息吸储的原因,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秦川绝对不会让奥尔丁顿先生做在良心上过不去的事情。” “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那么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具体说就是明年的七月末,到那时,你如果愿意回英国或者到其他什么国家,我再额外赠送你一万英镑。” “哦,两万英镑!” 秦川的话音一落,汉恩和奥尔丁顿两人同时低声惊呼,奥尔丁顿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要知道,现在英镑实行的是金本位制,一万英镑在英国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折合成银子,那就是近五万两。 秦川没理会两人的情绪变化,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是学金融的,这也正是我们这个国家,确切地说是我所需要的,我很快就会在天津开设一家注定会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大,实力也最为雄厚的西方那样的银行,如果你愿意加入,一年以后我可以根据你的能力在我的银行里给你安排一个相应职位,年薪可以暂定三万六千鹰洋。当然,这只是初期的薪金,如果你证明了你自己的能力,你的薪金还会得到提高。” 三万六千鹰洋的年薪,差不多就是一天一百鹰洋,这样的好待遇,就是在欧美也极难得到,秦川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见奥尔丁顿涨红着脸迟迟不作声,汉恩有些焦急地要开口催促,却被秦川止住。 好半晌,神情激动的奥尔丁顿才重重吐出一口长气,神态坚定地点头答应。 “尊敬的秦先生,我接受你的邀请。” “很好!” 秦川松了口气的,狠狠吸了口香烟,伸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汉恩。 “汉,这是一万鹰洋的银票,你一会就到利顺德,以智利奥文银行在大清和朝鲜分行经理奥尔丁顿爵士的名义,包下两间客房,正式打出奥文银行驻东亚办事处的牌子,奥尔丁顿今晚就要住到利顺德,再不要回你那里。至于人员,明天你和李明方去找大德亨天津分号的金立三商议,要他帮着找几个可靠的人,另外,你再找你的朋友高林,要他帮忙找几个懂金融的洋人。” “还有,一会你再去洋行里,多买几套体面的内外服装以及相应的随身物品,然后我会给奥尔丁顿和你准备好一大笔钱作为在朝鲜开办分行的资本金,然后等我的消息。现在朝鲜的王室内务府督办闵成俊来天津了,一会我就要去见他,我会和他说好,你和奥尔丁顿随闵成俊一起去朝鲜,我会想办法让这个闵成俊帮助你们,等把那个分行建起来,你就赶快回来。。。。。。” 汉恩一边听着秦川叮嘱,一边不住口地翻译给奥尔丁顿。 秦川又向汉恩仔细交代了一些细节,这才喊来酒保结账,和汉恩及奥尔丁顿起身出了酒馆。 看着汉恩和奥尔丁顿匆匆离开后,秦川才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第一辆黄包车,楚云飞和徐桐依然坐到第二辆车上,秦川用脚轻轻一顿车板,拉车的车夫立刻调转车头用力拉动车子,在车子启动后,加快脚步,很快小跑了起来。 由于要出租界去天津城里,所以在宝顺路上,要顺着秦川来时的路走一段。 这时,路边的酒馆里的酒客已经多了起来,坐在车上的秦川无意间看向路边的酒馆,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落尽他的眼中。。。。。。 第一百零三章 门神后人 由于要出租界去天津城里,所以在宝顺路上,要顺着秦川来时的路走一段。 这时,路边的酒馆里的酒客已经多了起来,坐在车上的秦川无意间看向路边的酒馆,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落尽他的眼中。 路边一间日本人开设的清酒馆里,一个身着西装的矮个子男人,正陪着一个身着青色马褂身材稍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出来。 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可借着煤气路灯昏黄的灯光,目光锐利的秦川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矮个子男人。 “石川五一!” “日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石川五一,秦川的心里就没来由地一紧。 因为距离太近,坐在车上的秦川不好回头再看,闭目回想着刚才闪过的那一幕。 两个人脸色泛红,走路脚步虚浮,显然他们在清酒馆里已经呆了好一阵,那种带着些许酸味的清酒肯定也没少灌。而最主要的,还是从那个穿马褂男人说话的口型上,秦川可以判断出他们说的是汉语,也就是说,这个穿马褂的中年男人不是日本人,而是汉人。 因为绝对不会有两个日本人,在日本人开设的清酒馆里互相不说母语。 估计自己坐的黄包车应该已经跑出三十米外,在昏暗的环境中,又是这样远的距离,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再看清自己,秦川这才飞快地探出头向清酒馆方向看去,只见石川五一已经把那个马褂汉人送上车,他自己也喊来一辆黄包车,上了车,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天津城果然不愧是九河下梢的北方交通枢纽、通商大埠,虽然天色已黑下来,可从东关直到城里,街道两侧的买卖铺户依然都还开着张,家家都是灯火通明,街道上点着油灯摆混沌摊的,叫卖糖炒栗子、熏蛋、卤肉各色小吃的的摊贩到处都是,虽然不像租界里马路上有煤气灯照明,可干街主道上也都很明亮,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晚上出来纳凉消暑的人们并不比白日少多少。 天津城里的气氛比之租界要火热的多,从东关外开始,直到针市街,到处都有一伙一群老老少少的人们聚在一起高声议论着北洋大校的事情,以及租界里洋人德璀林开赌盘赔的血本无归。黄包车经过人来人往狭窄的街道,路边人们的议论声都飘进秦川的耳朵。 这些议论的人们,说到高兴处,不时在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和叫好声,尤其是关于秦川和盐团的事情,不仅说的有鼻子有眼,内容更是神乎其神。 有说这盐团首领秦川是刚从国外回来不假,可他却不是平头百姓,在西洋就是英吉利的军官,而且官职还不小。 也有的说,这个姓秦的盐团首领不是从英吉利回来的,而是从法兰西国回来的,说他要回国时,法兰西皇帝爱惜他这个人才,死活不让他走,他还是偷着自己跑回来的呢。 更有的说,这个盐团首领在国外家中颇有产业,开着好多大买卖,这不,一回来就在天津卫,新建了许多工厂,他那几个厂出的洋布、罐头这些可都是洋玩意,比许多西洋国出的东西都要好的不知多少。 还有的说,他听挚盐厅的亲戚说,这个姓秦的还要鼓捣比洋人的细盐还要细白得多的精盐,咱们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很快就要吃到这没有一点泥土的好盐了,咱们天津卫因为有了这个秦大人开的这些京城和南边上海都没有的厂,天津卫繁华指日可待等等。 更让秦川忍俊不禁的是,还有一个老者说他是秦琼九十五带嫡传玄孙,要不怎会如此神武。 好在秦川穿着便衣,否则现在秦川出现在这天津城里,恐怕立马就得被围个水泄不通,风光绝对不会亚于他穿越前世上广受欢迎的任何一位明星。 秦川倒没什么,可跟在后面的楚云飞和徐桐那可听得喜滋滋的,直到下了车,这两个年轻人还看着秦川嘿嘿傻笑不止。 怡然居虽不以菜肴闻名于天津,可这里的环境在天津城里那是数一数二的酒楼,虽然只是三层木楼,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现在这个时候,虽说这怡然居还远称不上是天津卫最好的饭庄酒楼,可这怡然居也自有特色,据说酒楼主厨的爷爷是御厨,现在所作菜肴颇有皇家风味。 对于吃的,秦川本就不是很讲究,可对于吃饭的环境就挑剔的多。因为要造新船的缘故,秦川带着李明方和卞常胜、王得胜、杨德明、查连标、袁雨春五人曾宴请张士珩和机器局的几个主要中外工程技术人员,地点就是在这里,这里的挣蹦鲤鱼秦川很是喜欢。 因为来过,秦川已经熟门熟路,问了满脸是笑迎上来的伙计几句就自顾自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伙计忙侧着身从秦川身边抢过去,一溜小跑着上到二楼引路。 怡然居不仅外观古朴端正,里面装饰和桌椅也是华而不俗,都是雕花硬木所制,庭柱楼栏都刷着明亮的红漆,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楼是散客大厅,早已经坐满了酒客,二楼三楼才是雅间。 有些让秦川感到奇怪的,虽然是闵成俊宴请他,可这酒楼酒席选择上一定都是张士珩在办,既然是张士珩办的,可怎么没有到品味最高的三楼雅间,而是在二楼靠右的一间。 雅间的门外站着两个头戴黑色朝笠,身穿宽衣大袖的周衣,下穿巴基,腰挂日本武士刀的的中年汉子。 虽然秦川感觉这两个人是朝鲜人,而且还是有功夫的那种,可对与他们携带日本武士刀还是感觉很奇怪。 秦川之所以一眼就认得出这两人是朝鲜人,是因为这两人的服装很特别,只有朝鲜人才会穿这种有些别扭的服装。 所谓周衣,就是朝鲜人的外衣正装,很像汉唐时期的衣服。 而所谓巴基,就是朝鲜人的宽腿裤子。 朝鲜的笠,也就是官帽,分为好多种,这可是分等级的,虽然几经改革,可这个时候依然庶民不能戴笠,这说明这两人应该是有官职的朝鲜人。 秦川估计,这两个人恐怕就是类似北京城皇宫里的那些大内高手带刀侍卫,只不过,面前站着的这两人是朝鲜的大内高手罢了。 见到秦川等人上楼,那两个人虽没动,可一双眼睛却冷冷地看过来。 见雅间门口有人阻路,楚云飞和徐桐一挽袖子抢到前面。。。。。。 第一百零四章 不是太监 见楚云飞和徐桐两个愣头青要上前,吓得引路的伙计急忙小跑到雅间外颤着声音向里面禀报。 “张。。。。。。大人,秦大人到。。。。。。了。” 伙计话音一落,就听雅间里面一阵响动。 借着这功夫,秦川也看清楚,雅间门外站立的两个朝鲜武士腰间,挂着的可不是什么日本武士刀,而是朝鲜的环刀,虽然两种刀外形很像,可还是有些明显的区别,朝鲜的环刀刀身要更弯曲些。 仅一会功夫,满脸笑容的张士珩就拉开门,带着李和和一个身穿紫色暗花锦缎周衣,高挽发髻矮胖的中年人迎出雅间。 那个矮胖的中年人,在校场时秦川就见过,知道这就是闵成俊,只是在校场时因为离得远,秦川只看清了闵成俊的大致容貌,却看不仔细,这时近了,看清闵成俊的容貌后又有些诧异。 在秦川的想象里,既然这个闵成俊是朝鲜王室的内务府督办,那就应该是太监,可看这个闵成俊虽然矮胖,可高喉重须,虽不能说是气宇轩昂,倒也是一个端庄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他一个不是太监的人,怎么会是朝鲜内务府的督办? 奶奶的,莫非这个张士珩在骗老子? 张士珩可不知秦川所想,满脸是笑地给秦川引见闵成俊,闵成俊倒是神态极为谦恭,一点没有的架势,热情地和秦川拱手寒暄起来。 初期秦川还有些不适应,不仅因为闵成俊是外人,也不是仅仅因为对方这个朝鲜王室内务府督办的头衔,而是始终纠结于闵成俊是否是个太监。 不过,秦川和闵成俊寒暄一阵,慢慢也就想明白了,朝鲜现在是清朝的附庸国,朝鲜王室的所有礼仪都只能比照清朝亲王,否则就是僭越。 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朝鲜王室在大清的地位,其实就是大清一省督抚的地位,而且还是权利最小的那一个省的督抚。据说,现在在朝鲜的大清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这个三品官,在朝鲜都有极高的权威。 朝鲜国王对袁世凯如此,若是在北洋首臣李鸿章面前,那朝鲜国王都得仰视。 也就是说,这个闵成俊在大清的官场,差不多就是一省督抚的管家,至多也就相当于掌管一省钱粮的官员罢了。如此看来,这个闵成俊倒也的确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些,秦川的心态渐渐平稳下来。 张士珩一边张罗着要秦川进房间,一边让伙计把楚云飞、徐桐带到隔壁雅间用茶,他自己领着秦川就要进雅间叙话。 不想,因为有那两个木然如石像般站立在雅间门两侧的朝鲜人在,楚云飞和徐桐就是不肯走,一心也想留在门外,还是在秦川催促下,两人才一万个不愿地进了隔壁雅间。 张士珩领着众人进入雅间,张士珩自然坐在主位,拉着秦川坐到他的左侧下手,李和和闵成俊则坐到了张士珩的右侧,早就等在雅间里的两个身着朝鲜粉色裙装、如花似玉的侍女静静地站到闵成俊身后。 张士珩订下的这个雅间面积很大,房间里面非常宽敞,正对面是两扇镶着玻璃的雕花窗棂,两侧靠墙都立着满面墙的古董架,上面摆着不少鼎、瓶、香炉一类的古董。 秦川上次宴请张士珩时,张士珩就告诉过他,这些古董都是赝品。 和上次秦川来时稍有不同的是,原先房间四角各摆着一个近两米高的青铜蜡台,此时蜡台上面的台面上都已点燃粗粗的红色西洋蜡烛,足有四五十支,将雅间内映照的通明,四壁刷着桐油的木质板壁在烛光映照下,闪着摇曳的亮光,让房间里显得雍容华贵,极有情致。 酒菜是张士珩早就点下的,秦川一到,张士珩就大声吩咐伙计上菜。 首先上来的是八个冷盘,分别是红油麻辣肚丝、盐水卤鸭丝、糖醋荷藕、凉拌海参、蜜汁山药、生拌龙鱼肠、清香蜇丝、醋拌苦瓜片。 这八个冷盘点的极为讲究,不仅有荤有素,菜品素雅清淡,山珍海味俱全,最为难得的是,这八个冷盘色分五色,红、白、青、绿、黑;味聚五种,麻、辣、甜、咸、苦。显是张士珩为了这桌酒席,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借着上菜的时间,张士珩有些歉意地向秦川解释他为什么把房间定在这里二楼的原因。 原来,这三楼全部和二楼大部分雅间都被日本洋行定下了,也不知今天这些东洋人放着租界里那么多日本餐馆不去,却偏要在这里搞什么庆典聚会,二楼只剩下靠楼梯这三间,因为这第二间稍大些,所以张士珩就选了这一间。 至于酒水,则是闵成俊带来的朝鲜特产烧酎,这烧酎装潢极为精致,至少在这个时期是如此,都是用类似现代弧形酒瓶的细瓷瓶盛装,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房间里。 在两个侍女给众人斟酒间,张士珩笑着告诉秦川。 “鸣鸿,为了宴请你,今日为兄和闵兄可是大费周章,这菜肴就不多说了,就说这酒水,这是朝鲜王宫里的酒,名叫烧酎,在朝鲜,这烧酎禁止民间酿制,只有王室才能喝到这酒。这烧酎据说是元代传入朝鲜,由大麦、红薯、大米制作,经三蒸而得,度数虽说不是很高,可清爽纯净、甘甜可口,倒也是不可多得之物。” 闵成俊满脸是笑站起身:“秦大人,下官一向仰慕中华风物,对大清极是亲近,在朝鲜不仅和在弊处京师的袁慰亭袁大人交厚,和张大人、李大人也是多年旧交,此次来天津,下官一是公干,二就是想和他们叙叙旧。” “只是不想,和张大人一见面,张大人就大赞秦大人年轻有为,生财有道,堪比陶朱公在世,令下官极为敬佩。还有今日校场,下官有幸见到秦大人豪气干云,技压群雄,更让下官敬佩不已。今日能再次和秦大人同饮,下官实是荣幸之至。” 闵成俊说着,回身从身后是女手中拿过一个雕着花纹地细长红木木盒递给秦川。 “秦大人,初次见面,不成敬意,一点朝鲜特产而已,还望秦大人笑纳。” 初次见面就推辞对方的礼物,这也不是客人所为,更何况,这木盒竟然是红木所制,里面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秦川也不客,气笑着接在手里。 只不过,秦川在手里暗暗掂量,着精美的木盒却并不感觉很压手,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东?” “闵兄,恭敬不如从命,秦某那就愧收了。” 见秦川毫不做作,欣然收下他的礼品,闵成俊不由大为高兴,端起斟满烧酎的酒杯。 “秦大人豪气,下官先敬秦大人一杯,已成敬意。” 见闵成俊言辞恳切,全无一点外藩高官的骄横,秦川也站起身笑着道:“闵兄,楚宝兄一向对秦某关爱有加,言语中自然多有谬赞,秦某汗颜。今日虽是初会,可见微知著,足感闵兄昭昭盛情,闵兄即和我这二位兄长有旧,那我们也是兄弟,今日我们兄弟相聚,岂有你我独饮之理,来,这第一杯酒咱们同饮为快。” “好!” 张士珩见秦川和闵成俊相谈极好,不由心里大为高兴,第一个叫起好来,张士珩和李和也起身端起酒杯,四人大笑一饮而尽。 这烧酎到不愧是朝鲜王室之物,入口清新香甜,度数也不高,按秦川的感觉,应该在二十度左右,唯一不足的是细品之下,多少有些酸味。 接下来,在张士珩相劝之下,几人一边品尝着做工精美、味道色泽各异的菜肴,一边推杯换盏,边聊边喝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如坠五里雾中 秦川和张士珩、闵成俊、李和几人推杯换盏间,虽然知道这闵成俊宴请自己是在打他工厂里出产东西的主意,可他是客人,即不好过于冷淡,也不好自己主动提起,以免落了下乘,便和闵成俊东拉西扯起来。 两人言谈中,主要是秦川向闵成俊请教些朝鲜山川地物风土人情。只不过,有意无意间,秦川只往汉城、平壤地区以及朝鲜王室官员身上聊,闵成俊倒是有来必答,不仅没见识回答的很仔细,就是一些秦川没问的逸闻趣事也说了不少。在和秦川闲聊时,闵成俊言谈举止间不仅让人感到十分亲和,而且幽默风趣,总有一种使人如沐春风的感受。 一席交谈,不由让秦川对闵成俊好感大增,同时也在心里暗赞这闵成俊,这看来可不是仅有虚名,倒也果然是个人物。 张士珩看来对朝鲜的情形十分了解,在秦川和闵成俊交谈时,不时插话解说,一时间倒也说的好不热闹。 通过这一番交谈,秦川倒是对朝鲜的情况了解颇多,不仅知道朝鲜王室虽然处处以大清亲王级礼制自矜,王室也有宦官,只是却不似清朝皇宫这般严谨,闵成俊这个闵妃亲属所在的内务府督办一职,一向就不是宦官所为。 还有,在朝鲜李氏王朝,虽然闵妃是一女流,却聪慧精明,驾驭权术手段高明,能左右朝王朝政。也正因为有闵妃在,在朝里,闵氏族人大行其道,像闵成俊这样的外戚还有许多,著名的有朝鲜王室吏曹判书闵长镐、兵曹判书闵泳韶、工曹判书闵致久,右议政闵圭镐、礼曹判书闵泳达、参议内务府事闵泳俊、刑曹判书闵泳焕,闵氏一族,在朝鲜大权独揽,可谓炙手可热。 通过张士珩的解说,秦川知道,闵成俊所说的判书,大致就是清朝的六部尚书,右议政,基本就是副丞相。 李和看来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只是偶尔插上一嘴,多半时候都是怡然自得地慢慢品着这朝鲜王室的烧酎。 酒过三巡,又有伙计进来,撤掉凉盘,开始换上热菜,张士珩告诉秦川,这热菜又分水路两道。 首先上来的八道菜肴是水八道,分别是清氽赤鳞鱼、清蒸江瑶柱、水煮鲍鱼、清蒸广肚、红焖蛤士蟆、清炖鱼翅羹、清蒸鲥鱼、清炖裙边。 这些河海水鲜,有些秦川认得,有些则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在有张士珩这个出身世家的“吃货”在,为了让秦川充分感觉到他的殷勤之意,不住口地一道一道地给秦川介绍,才让可以说是两世为人的秦川顿时大开眼界。 所谓赤鳞鱼,又名斑纹鱼,乃泰山山涧溪流中所生,体长只有20厘米左右,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乃泰山独有之美味,有补脑润肺之效;江瑶柱,乃是一种蚌类,型似牛耳,又称牛耳螺,壳薄肉厚,肉质细嫩,有滋阴补肾之功。《津门杂咏》曾有海鲜第一江瑶柱之说;广肚,则是产于浙江、广东的鳘鱼鰾,色泽淡黄半透明,有温养胃腹之效; 张士珩夹起一根江瑶柱放到秦川面前的口碟中,嘿嘿笑着道:“鸣鸿,这江瑶柱若要有滋阴养肾之功,则需趁热品尝,凉了功效可就差了。” 张士珩说完,也不管秦川如何,自己夹起一根细长白嫩的江瑶柱放进口中,细滋慢味地嚼了起来。 张士珩说完,闵成俊也连连劝菜,看着秦川连着品尝了几道美味,连声赞叹不绝,闵成俊和张士珩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士珩轻磕一声放下筷子。 “鸣鸿,哥哥有一事相求。” 秦川心道:“来了,这是要到正题了。” 秦川也放系筷子,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角,不以为意地说道:“楚宝兄,咱们还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张士珩点点头道:“鸣鸿,即是如此,那哥哥也就不兜圈子了,你那色布,在咱天津卫和京师,有你定死了价格,那些布商们眼看着供不应求,可就是不敢抬高价格。可在南洋那就不同了,据说你的色布在那里价格翻了几倍,一船货物只要运到那里,那可就是大把的银子往口袋里流啊!” “还有,你那一两个月后就要投产的其它几个厂的好东西,为兄也都看好,真要如你所说,那些精盐、香烟、肥皂、罐头,哪一样运出去,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提到银子,张士珩看着秦川的眼睛早已不由冒出熠熠的光亮,仿佛坐在他面前的秦川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秦川装作不解地道:“楚宝兄,你的意思也要做这生意?” 张士珩一拍大腿急且地道:“是啊!鸣鸿,你不能让为兄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大把捞钱吧!总得关照哥哥一下不是。” 秦川故作诧异地道:“这些东西的外销权,都早已让小威廉、盛大人、吴调卿、叶紫其他们几个拿走啦,你要分杯羹,那可就得找他们了。” 张士珩苦着脸道:“鸣鸿,找他们?那岂不是与虎谋皮。为兄的意思,是要你出面找他们通融一下,为兄也不要太多,只想让他们让出朝鲜即可,朝鲜这地方小,市场有限不说,他们一时也顾不上这里。当然,鸣鸿不要跟他们说是为兄的意思。” 见秦川沉默不语,张士珩急着道:“鸣鸿,这件事要是成了,我和平镶、闵兄三人就把这事揽下了,赚到的银钱,你拿四成,其余六成我们几个按出钱出力大小来分。平镶的平远号,每月都要往朝鲜跑一两趟,为兄这几年都是用平镶的船拉些朝鲜的土特产,有他的船在,咱们连运费都省了,咱的货物真要用平镶的船运过去,那可就是相当于去朝鲜拉银子啊。”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很是吃了一惊,他万没没想到,李和竟然也干这个!不由抬头看向李和。 李和见秦川望过来,苦笑了笑正要开口,一旁的张士珩看出秦川的心思,忙笑着抢过话头。 “鸣鸿,平镶为人极是厚道,帮着为兄捎带货物的事情可是我央求了好久他才应允的,若不是他的军舰买煤等着用钱,到现在他也不会答应为兄。” 北洋舰队的军舰买煤,怎么还要做管带的自己掏钱?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更加不解,见秦川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己,李和叹口气涩涩地说道。 “鸣鸿,是这样。原本军舰用煤都是北洋营务处自开平煤矿采办,都是热值高、火势旺的开平五槽煤,可自从江苏候补道张翼张燕谋接任开平总办后,再就不给北洋五槽煤了,营务处采办回来的都是热值相对低了很多的劣质煤。军舰用煤最为重要,煤质不好,军舰航速就会受影响,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李和的话更让秦川如坠五里雾中,开平矿务局不是北洋的产业吗? 既然是北洋的产业,又怎么不把好煤卖给北洋水师? 再说,这五槽煤又是什么东东? 第八十七章 盛宣怀手段 张士珩轻笑着满不在乎地挥挥手道:“鸣鸿,我当时什么事情呢,若只是这样,那就太好办了,这样的人咱北洋就有。” “比如现在吴调卿管着胥唐铁路,他那里就有一个詹天佑。不过这詹天佑按着你的说法可是学有所用,据说连洋人都佩服他,他现在可是咱北洋在铁路方面的红人,好像现这个詹天佑正在考察北京到张家口的铁路线,他的主意你就不要打了。” 见秦川看着他的眼神里,就是一副“你这不是废话吗“的神态,张士珩忙道:“鸣鸿,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北洋舰队有一个军医,现在就在天津,虽然这学医的对你没什么用,可他一定知道这些当年的幼童们的去处,找到了他,那也就找到了那些留美幼童。。。。。。” 猛然听得张士珩如此说,不由让秦川心花怒放,心道:“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这个军医,再找其他人,那可就容易多了。” 秦川感激地一把握住张士珩的手,好像张士珩的这只手就是那些留美幼童似的,生怕一松手那些留美幼童就会跑了,秦川正要开口,不想校阅台方向却突然响起响亮的号炮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秦川只得匆匆叮嘱张士珩尽快帮他找到这个军医,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张士珩的手,转身看向校阅台。 只见武备学堂总办荫昌,手持一个铁皮喇叭站在校阅台上高声喊着。 “。。。。。。今日之校阅,与以往大有不同,今日之校阅,不仅是中堂大人考教北洋武备学堂学生学习之优劣,还要考教北洋所属各路军队平日操演是否勤勉精进,所以今日校阅安排也与往日有所不同。” “今日校阅的章程是:第一,校阅队列操演;第二,每队各出百人进行五十米射击操演,每人二十息之内,需射出五发子弹,超时者算全部脱靶,不得计算成绩。此外,每队各出一人参与校验确认靶标,以免引起纷争;第三,每队自选一人参与绘图考核。上述三项成绩汇总后排出总体优胜。校阅结束后,北洋武备学堂教习汉纳根,还要同盐团统领、四品候补长芦盐运使副使秦川进行射击比武。” “现在校阅操演开始。” 荫昌一宣布完校阅规则,校阅台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其它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出在射击上。按照秦川得到的消息,这次校阅,射击一项原本只要各队出十人,可现在却突然改为各出百人,这可就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校阅了,这是要考核北洋系各部的平日演训效果了。 这个突然改变的规则让北洋各路人马可就乱成一团,那些在校阅场下带队的军官各个愣怔在当场,他们的手下军兵却乱哄哄嚷成一片。因为离得远,秦川虽然看不清校阅台上那些将领们的表情,可也能看得出许多人都有些坐卧不宁。 对于出十人还是百人参与射击考核,秦川倒是无所谓,他带来的盐团这一百多人,因为射击训练时间短,所有人的成绩都相差不多,不像其它北洋系部队射击成绩高低落差很大,真要找出十人参赛,即便有秦川改进的88式步枪的帮助,秦川也从没想过他的盐团能取得太好的成绩。不过,要是出百人,这可就对盐团有利无害了。 秦川正想着,不想一旁的张士珩突然忍不住“哧哧”一声,掩着口笑了起来。 见秦川不解,张士珩强忍住笑,压低声音对秦川道:“鸣鸿,这定是盛大人的手脚,是盛大人想着你的盐团不要输的太惨了。” 这个规则确实对秦川的盐团有利,可张士珩突然把这件事归到盛宣怀身上,还是有些让秦川不明所以。 张士珩低声解释道:“鸣鸿,昨日我去经方那里,听经方说起,盛大人向中堂痛陈北洋各部军纪废弛训练不足,甚至在上次进京面见皇上和太后时,还力荐朝廷要启用刘铭传出关主持关外军务,盛大人把启用刘铭传的事向中堂也多次提及。这次改变操演规矩,明里是想要这些北洋系的将领们出出丑,可暗里就是在帮鸣鸿你。我告诉你,这些丘八。。。。。。” 说到这,张士珩心中感觉不妥,秦川的盐团虽说不是北洋系正规部队,可差不多也算上是半个丘八。 张士珩尴尬地笑了笑改口道:“他们都知道中堂校阅的规矩,都要备出10名最好的射手,其他的人,只选相貌堂堂体态高大的士卒参与校阅,全不管这些人的射术如何。我敢保证,他们那些人里恐怕有许多人连快枪都没放过。再有,这射击时间也与以往大有不同,以往都是一柱香内发射五发子弹,这二十息之内射出五法发,那就是讲究一个快字,按照卞长胜的说法,就是更近于实战,这可跟他们平素训练大有不同。倒是鸣鸿你的盐团,都是些新兵,习练这快枪十日不多,影响不是很大。” 秦川看向那些身穿北洋标准装束五云褂的乱糟糟的各部士卒,果然是差不多各个身高体健相貌方正,也不由哑然失笑,暗暗感慨盛宣怀好手段。 如果真如张士珩所说,就射击这一项上,他的盐团还真有可能意外夺个好名次。就是和武备学堂的学生比,他有觇孔瞄准具帮助,在五十米的距离上,也未必就输了。至于绘图吗,秦川可是看过楚云飞给他拿回来的武备学堂的教学图,那些地形图,和后世他在军校里画的滚瓜烂熟的军事地形图、行军路线图、敌我态势图等等差了不止一大截,这个时候的军用地形图还是十分简陋的,以他的本事,要拿个第一绝不在话下。至于队列操演,更不用多说,这可是秦川最拿手也最自信的科目。 “唉!” 张士珩感慨一声又道:“人说盛大人聪颖过人,今日你老哥哥我可是真的见识了。” 说到这,张士珩猛然停住话,张着嘴呆愣了片刻,突然又狠狠一跺脚,一脸惶急地道。 “坏了,盛宣怀如此,就是想让盐团赢,说不准你这盐团还真能拔得头魁呢。” 张士珩说完,也不管什么校阅不校阅,连招呼也没和秦川打一个,一转身一溜小跑着急匆匆出了校场。 第一百零六章 五槽煤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秦川正要开口询问,张士珩已苦笑着接过话头。 “鸣鸿,开平煤矿产的煤,按照煤层不同,煤质差别很大,煤层在开平都被俗称做槽,其中以第五层煤质最优,也就是平镶所说的五槽煤。五槽煤不仅火势旺盛,还烟少火白,世间少有,连洋人都夸赞不已。开平煤矿在唐廷枢任上,因为五槽煤煤质好,所以一向供给咱们北洋水师,还有为兄的天津机器局、招商轮船局和上海的江南机器局。” 张士珩一句烟少火白,让秦川心里不由就是一紧。 在穿越前,秦川依稀记得看过的一个资料,说甲午海战时,就是因为北洋舰队的锅炉冒出的滚滚黑浓烟又黑又重,才让日本舰队率先发现北洋舰队的踪迹,并立即开始备战,而直到一个小时后,北洋舰队才发现日本舰队的位置并开始准备迎战,也就是说日本舰队在这场海战中比北洋舰队整整多出一个小时的备战时间,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小时的提前准备,日本舰队才有宽裕的时间排出一个单纵阵型,把日本舰队舰船航速快,火炮射速疾的优势发挥至极致。 想到这些,秦川后颈不由一阵阵发冷。 张士珩不知秦川所想,继续解说着。 “可自从这个张燕谋接任后,开平就再也不给咱北洋五槽煤,而是只卖给咱们煤质最差的八槽煤。这八槽煤,渣滓甚多,原本船局两相概不买用,仅天津存货就有千数百吨,贬价招徕,尚无买主,正好让这个张燕谋都抵给北洋。” 李和探口气,语气低沉地补充道:“这八槽煤,不仅渣滓甚多,火势不盛烧起来没劲,对机器损害极大不说,还浓烟极大,军舰烧这样的煤,在茫茫大海上,在相距极远处,对方就可根据烟柱的情况判断出舰队的位置和舰只数量,一旦开战,对我北洋舰队危害极大,真不知如此愚昧无知之辈,竟然也成了大清的官员。。。。。。” 说到后来,情绪激动的李和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一阵杯盘乱跳。 秦川也忍不住愤愤地问张士珩:“楚宝,这开平不是北洋的产业吗?莫非中堂就任凭其胡作非为置之不理吗?” 张士珩无奈地摆摆手道:“鸣鸿,你有所不知,自从设置海军事务衙门后,这开平就不再归属北洋所辖。至于张燕谋如此胡作非为,并不是中堂大人置之不理,而是中堂他也无力制衡。” “这张燕谋,原为醇亲王随从,后经醇亲王保举,外放江苏候补道,最后又转到直隶矿物督办,夺了开平矿务局总办这个肥差。。。。。。” 不小心把开平矿务局总办说成肥差,张士珩也不由有些脸红,忙着又说道。 “虽说醇亲王已不在人世,可这张燕谋不知怎么搭上了翁同龢这条线,又有曾在当今圣上潜邸从龙的背景,他又怎么会买中堂的帐。再者说,翁同龢和中堂的恩怨,现在满朝皆知,这个张燕谋既然是翁同龢老狗的人,又怎能不处处难为北洋。所以说,北洋水师这是沾了中堂大人的光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见秦川犹自愤愤然,张士珩不想再在什么张燕谋身上多说,转了话题。 “鸣鸿,北洋的军舰用煤,费用只有那么些,又都在营务处那里,自然不会把平远号的用煤款单独拨付给平镶,所以平镶这也是不得已,想尽办法尽可能给他的平原号购置好煤,可这就需要额外的银钱了。所以,为兄就时常把和闵兄来往的货物用平镶的船夹带。。。。。。” 张士珩嘿嘿敢笑了几声:“也省了海关这笔税金。” 奶奶的,真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堂堂大清高官,身居高位不思经济民生富国强兵的大事,却一味拉帮结派,假公济私,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这大清不亡,那可真就没天理了。 虽然秦川对于这个异族朝廷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巴不得它一夕而亡,可他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北洋舰队毁在日本人手中。只是,李和私下里买这五槽煤还好,如果即便他秦川出钱,给北洋水师买煤,这个张燕谋出于对李鸿章的记恨,恐怕对方也不会卖他。 莫非,这北洋水师就真的没救了!!! 想到这,秦川不由在心底泛起阵阵凉气,一股无奈的绝望瞬间布满全身。 看着神态落寞,脸色都有些发白的秦川,张士珩诧异地问秦川。 “鸣鸿,你没事吧?” 秦川叹口气,摇摇头:“没事。” 张士珩放下心,看着秦川道:“没事就好。鸣鸿,咱们还是说正事,你看。。。。。。” 秦川点头道:“一切就依楚宝兄,只要是我哪里出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吴调卿、盛大人还有小威廉和叶紫其那里都有我去说。但有一样,这些东西都只能拿到朝鲜去出售,最多也就销到海参崴,不能再销往其它地方。” “好!鸣鸿爽快!” 一听秦川答应,张士珩和闵成俊都不由大喜过望,两人喜滋滋地端起酒杯就要敬秦川酒。 “我还有一言。”秦川抬手止住张士珩和闵成俊。 “闵兄,我也有一事相求,如果闵兄肯帮忙,咱们这件事就算说定了,如果。。。。。。” 见秦川欲言又止,张士珩不由急着催促秦川。 “鸣鸿,你一向爽利,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 闵成俊也忙陪着笑道:“秦大人,可是在朝鲜有生意上的事情要下官帮忙?” “正是。” 张士珩一拍手:“鸣鸿,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在咱大清到不敢说,可在朝鲜,哪会有闵兄办不了的,你就直说吧,需要帮什么忙。” 刚一说完,张士珩又感觉有些不妥,秦川刚刚答应把他的那些东西交给他运到朝鲜,怎么他又要在朝鲜做生意?莫非这秦川又改了主意,或者想要多分一杯羹? 一想到这,张士珩就心里直哆嗦,颤着音试探着问道:“鸣鸿,你的意思是。。。。。。” 秦川摆摆手笑了笑道:“楚宝兄,你放心,我答应下来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而肥。不过,我要事先强调,我一会说的事情,只能咱们几个知道,再不能入他人之耳。” 见秦川说得郑重,张士珩、闵成俊,包括李和都收起笑容盯着秦川,等着他的下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天下攘攘 见秦川说得郑重,张士珩、闵成俊,包括李和都收起笑容,紧盯着秦川等着他的下文。 秦川一边在心里仔细字斟句酌地斟酌着,一边压低声音道:“是这样,我在智利的一个旧友,昨日委托在智利开设奥文银行的英国人奥尔丁顿爵士来到带给我一封信,说他在智利发现一处极大的银矿床,储量极为丰富,是个举世罕见的大矿富矿,甚至在一处矿洞里发现几百两一块的大银块。’ “我这个朋友在智利虽小有薄产,可在官面上却没什么势力,怕被人巧取豪夺,所以他在智利没敢声张,那片地他倾尽家财已经悄悄买下。只是现在苦于没有开采资金,所以悄悄找了这个在智利开设银行的奥尔丁顿爵士,奥尔丁顿已经实地查看过,确是如我那朋友所说是个巨大的富矿,按奥尔丁顿爵士估计,这个银矿应该储量在数十亿两。” “数十亿两!” 在张士珩和闵成俊的惊呼声中,秦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士珩。 已经听得如醉如痴的张士珩颤着手接过照片,目光和照片一经接触,顿时目瞪口呆,眼神仿佛被照片吸住一般,再也挪不开。 闵成俊也急忙探过脑袋观瞧,只是目光看到照片,施了定身法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原来,照片上是一个山洞里的景象,在火把照耀下,洞壁四处白花花地闪着银光,地上更堆着几个棱角分明形体不匀的大块银块和一些散碎银块,显然这些银块都是从山洞壁上砸下来的。 秦川伸手去取张士珩手里的照片,拽了几次,张士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秦川一边向怀里揣着照片,一边接着说道:“只是这个矿埋藏极深,要想大规模开采,非要大面积剥离土石不可,再加上这个矿在偏远山区,要开采还得修铁路,所以费用极大,就是这个开着银行的奥尔丁顿爵士也感到难以承担。他们不愿在本土甚至北美声张此事,最后想到了南洋的印度和咱大清以及朝鲜这几个大量使用银钱的地方。” “我那朋友和奥尔丁顿爵士,想要在咱大清开设一家银行,以两月半成,三月一成五,半年三成、一年六成的利息高息吸储,然后用这笔钱在智利开矿。按我的朋友和这个奥尔丁顿爵士的估算,最晚用不了两年后,也就是后年六月左右,第一批银子就会开采出来,所以他们只接受最多一年的存单。” 半年三成,一年六成,也就是说只要存入一万两银子,半年下来,就是一万三,而存一年那可就是一万六千两啊!这可比高利贷没差多少。 秦川扫了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的李和一眼,把目光转向痴痴的张士珩和闵成俊。 “我那朋友原本是想要我帮助奥尔丁顿爵士,在租界里开设一处奥文银行的分行,因为筹备开办银行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耗时颇多,而且也担心储户不相信其信誉,正好听说小弟的银行很快就要开张,所以把在大清的业务委托给小弟即将开办的银行。” 秦川顿了顿看着闵成俊道:“因为小弟的银行要在十月开业,只答应帮他做到明年六月,也就是半年多一点,所以只接受半年存期的客户。另外,奥尔丁顿爵士还想在汉城开设一处分行,在那里小弟可是举目无亲,一切事情还请闵兄多多帮忙才好。” 见秦川并不是反悔在朝鲜销售产品的代理权问题,张士珩早已放下心来,不待闵成俊答应,张士珩抢着答应去起来。 “我当时什么事情,这点小事绝无问题。” 张士珩一边看着秦川揣着照片的口袋,一边追问着说道:“鸣鸿,你不是说那个奥尔丁顿爵士开采银矿需用时两载吗,你怎么只接受半年的存单,这又是为何?” 秦川淡然一笑道:“楚宝兄,是这样,暂时我的几个厂子都还在建设中,或者还在试生产,赚了钱,我还要添置设备扩大产能,所以暂时没有余钱帮着我那旧友。只不过,我估摸着等到明年六月,我的那几家工厂就会走上正轨,赚的银钱恐怕我都没处使。” “把存期只定到明年六月,我可以给到三成五的利息。这样的好处是,一来所有存到我的银行的储户,有我的那几个工厂的利润作担保,储户的存款绝对有保证;二来,那以后,我就有充足的钱款自己借给他,也好自己赚他这些高额利息。” 听秦川这么一说,张士珩更加亟不可待,因为他可是知道,秦川这几个厂子的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真要正式产出,那可是财源滚滚,有秦川作担保,存进去的钱财绝对亏不了,也被人坑不了。 “鸣鸿,你那银行开张之后,最多接受多大存单?” 秦川知道张士珩以及动了心思,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想了想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只要有人信得过我秦某人。不过,汉城那边就需要闵兄多多帮忙了。” 闵成俊肯定地点头道:“秦大人万请放心,些许小事不足挂怀,这个奥。。。。。。爵士开设分行的事情,就全包在我身上。。。。。。” 闵成俊话音未落,二楼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用细听,从那叽里哇啦的鸟叫一般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两个喝醉酒的日本人闹了起来。 张士珩皱皱眉头咒骂道:“这些东洋矮子,不喝酒的时候一个个都彬彬有礼,一喝多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来咱们喝酒。” 一杯酒下肚,那大着舌头的吵闹声不仅没停,反倒越来越近,几乎就在门外,闵成俊回身吩咐一个侍女去门外让侍卫将醉酒闹事的日本人赶开。 侍女出去传话后,门外随即响起鲜语呵斥声,和日语的责骂声,虽然争吵声没停,倒是离着门口越来越远。侍女在回来时,正好三个低眉顺眼的伙计来撤鱼鲜宴,没等三人撤完桌,来上第三道正席的三个伙计已经提盒端盘地走进房间,这六个伙计一进来,顿时把偌大的雅间占去小半间。 正席第一道大菜是烤全羊,用一个长方形大木盘盛着,由一高一矮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抬着,木盘上左右各放着两把餐刀,这烤全羊一端进雅间,顿时满室馨香。 张士珩道:“鸣鸿,今天这酒席虽是闵兄花费,可这菜品却都是为兄所点,为兄可是狠下了一些功夫。你看这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可皮脆里嫩,颇为适口。要做好这烤全羊,讲究可是不少,只要30斤左右的小羯羊,要用蒙人制成的料水浸泡,要有姜黄、安息茴香。。。。。。 在张士珩介绍这烤全羊的妙处时,那两个伙计端着木盘来到桌前,略一弯身正要把木盘放到桌上,一直微笑着听着兴致勃勃的张士珩介绍菜品的秦川,突然目光一紧,穆然断喝一声。 “慢!” 第一百零八章 刺客 正讲得兴头上的张士珩,被秦川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断喝吓得不由一哆嗦,一旁陪着笑脸不住点头的闵成俊也愣愣地看着秦川发呆,只有李和在秦川断喝声中回手去摸腰间的腰刀,不想却抓了个空,他的腰刀早已放到身后的古董架上。 与此同时,就在秦川断喝声未落之际,站在桌前端着木盘的两个伙计神态突变,笑眯眯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是凶戾之色,两人突然各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抓起木盘上的餐刀,右边的伙计抓起餐刀并不停留,一甩手手中的两把餐刀如两点寒星直奔还坐在那里发愣的闵成俊,靠近秦川的伙计则左手用力,将还在空中的木盘猛地撞向秦川脸颊,同时那伙计飞快地将右手两把餐刀中的一把交到左手,双手一分扑向秦川。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坐在椅子上还不及起身的秦川上身猛然后仰,堪堪让过带着风声撞过来的托盘,同时右腿奋力踢起,“砰”地一声踢在硬木桌面下,整张硬木八仙桌连带着桌上的碗碟杯筷“呼”地凌空飞起,狠狠地向两个伙计砸去。 “笃笃”两声,靠近闵成俊的那个伙计掷出的两把餐刀深深钉入硬木桌面,眼看着猛然飞起的桌子凌空拍来,那两个在桌前行刺的伙计忙伸出双掌拍向桌面,随着两声“嘭嘭”闷响,八仙桌“咣当一声跌落地板上,那些碗碟杯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两个刺客虽然将硬木八仙桌推开,可猝不及防中还是被撞得踉踉跄跄连退几步。 与此同时,已经站起身来的秦川右手一挥,将惊得脸色发白动弹不得的张士珩甩向墙角,张士珩后背“砰“地撞到墙板上摔倒在地,想是被这一撞清醒过来,张士珩顾不得痛处,一骨碌身爬起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墙角。 在秦川推开张士珩的同一时间,李和也一把抓住闵成俊的衣领将他甩到身后,自己转身冲向墙边的古董架去拿腰刀。两个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高声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向闵成俊身旁。 雅间的响动惊动了隔壁,隔壁的屋门“砰”一声大响,紧接着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秦川知道,这一定是雅间里桌椅杯盘和尖叫声,惊动了外面和醉鬼纠缠的闵成俊的保镖,以及隔壁的楚云飞和徐桐闻声冲出房间。 在秦川踢飞八仙桌的一瞬间,进到雅间里的六个伙计都把手中的菜盘、食盒扔到地上,迅速从身上抽出短刃,其中两个伙计更是伸手从食盒里拔出两把断掉刀尖的朝鲜环刀堵住门口。其余四个伙计则分成两组,挥刀恶狠狠地扑向秦川和闵成俊。 秦川虽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可面对两个恶狠狠挥刀冲过来的刺客毫不畏惧,回手操起身后的硬质木椅,双手抡起,木椅带着风声狠狠扫向当头的那个刺客,刺客冲的过急,见秦川抡动木椅砸来,根本收不住脚步,只好一咬牙,抬起左臂硬架。 秦川力大椅沉,刺客单手如何能挡住,“咔嚓”一声,木椅重重砸在刺客左肩,一条左臂顿时耷拉下来,秦川手中的木椅也从中折断,只剩下露着白花花木茬的椅背还在秦川手中握着。 秦川这一椅力气极大,刺客被砸的一晃身身形不由一顿,如此机会秦川那会放过,秦川毫不迟疑,一侧身双手用力将带着尖锐木茬的椅背“噗”地扎进被椅子砸中的刺客前胸。 眼见被椅背刺中的刺客不活,秦川松开椅背,跨上一步横肩狠狠一撞,将垂死的刺客猛地撞向跟上来的另一个刺客,那个刺客急忙侧身躲开飞过来的刺客,却不想秦川一上步从飞开的刺客身后飞快闪出,铁钳般的左手闪电般准确抓住刺客持刀的右手腕,右臂一圈,已经紧紧勒住刺客脖子,不待刺客挣扎,秦川一扭身,借助腰胯的力量在颈骨断裂声中,将刺客狠狠甩出,刺客手中的短刀已经到了秦川手中。 在秦川力毙两人的这一会,雅间门口已经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知道上当的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和踹开房门从隔壁房间冲出来楚云飞以及徐桐,一心想要尽快冲进来,而两个手持断刃堵在里面的刺客则拼命挥舞手中的断刃,就是不让开屋门,几人就在门口“叮叮当当”地动起手来。外面的四人拼死要冲进来,保护各自的主人,里面的刺客则挥舞断刃拼命阻挡,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以便给里面的刺客争取时间。 虽然外面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加上楚云飞和徐桐,人数多与对方,可房间门狭小,门口又已被先冲到的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堵住,两人虽然手中的环刀要长于对手,可是因为墙壁门框的遮碍,无法挥舞发挥劈砍优势,只能不住伸缩挑、刺,一时间无法伤及刺客,而楚云飞和徐桐手中虽然都端着闪着幽兰色泽的左轮手枪,却因为无法冲到前面,只能再后面跳着脚干着急。 秦川抬眼看向门口,知道外面的人冲进来只是时间问题,忙转身看向正在搏斗的李和那边。 李和虽然及时抢到自己的腰刀,可却来不及拔出,只好挥舞连着鞘的腰刀和冲过来扑向闵成俊的刺客打斗。 这两个刺客脚步灵活,身体矫健,刀刺脚踢,挥舞着腰刀的李和被逼的步步后退。 这两个刺客的腿法极为奇特,虽然抬腿从不过膝,却招招迅捷凶狠,秦川在特种部队时倒是见过这种功夫,这种功夫名叫花郎道,乃是朝鲜一种古老的武术,用腿较多,凶狠快捷,特点就是踢腿脚尖基本不超过膝盖,和后世的跆拳道腿法大相庭径。 秦川一看就知道,李和不是这两个刺客的对手,只是两个刺客的目标明显是闵成俊,并不全力要杀死李和,这才给了李和一丝机会。 两个刺客中,一个刺客和李和奋力纠缠,另一个刺客却左冲右突一心想要扑到闵成俊近身,由于既要抵挡面前的刺客攻击,又要及时回护闵成俊,李和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匆忙间被那个一心想要刺杀闵成俊的刺客扑进近身,已到了李和腰刀刀身回护的死角,李和慌忙后退一步,在他身前的另一个刺客却借机一矮身,踏步急进举刀刺向李和前胸。 就在这危急时刻,秦川已经跃身扑到刺客身后,没等身体落地,右腿挂着风声扫在刺客右颊,“砰”的一声,一脚狠狠扫中举刀击杀李和的刺客右颊,将举刀刺向李和的刺客踢飞出去。危急中李和顾不得感激秦川,奋力挥手将连着鞘的腰刀奋力击向扑到闵成俊跟前刺客的后脑,正要举刀刺向闵成俊的刺客一低头,腰刀挂着风声从刺客头顶扫过,腰刀没有击中刺客,却将刺客头上的瓜皮小帽打落。 躲在墙角浑身抖得筛糠似的闵成俊,看着被打落帽子的刺客突然惊呼一声。 “金玉均!” 闵成俊喊声未落,雅间门口两声惨呼几乎同时响起,惨呼声中,“呯”的一声,在雅间门口又一声枪响,接着就是楚云飞愤怒呼喊奔跑着冲进房间的的喊声和脚步声,被认出身份的刺客再不犹豫,手臂一抖,握在手里的短刀已向闵成俊咽喉飞去,刺客本人掷出短刀后猛地一顿脚,猛地腾空而起合身撞向雕花窗棂。 眼见一点寒星疾射向闵成俊的要害,不及伤敌,秦川飞快地抖手也将手中的短刀掷出,秦川的短刀后发先至,两柄短刀叮当一声脆响,就在闵成俊眼前激碰在一起,“当当”两声钉在板壁上。 秦川顾不上闵成俊,在窗棂破碎声中一个箭步窜到窗前,伸头向外看去,见那刺客在惊散的人群中正蹲身四顾。秦川单手一按窗台正要跳出去,心里却没来由的突然一紧,眼角余光中感觉到人群中正有一双恶毒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犹豫间,刺客早已钻进人丛不见踪影。 秦川循着感觉在人群中搜寻那道让他感到不安目光,却并没找到来源,正思衬着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却猛然发现,一个身穿西装的熟悉背影一闪之后走进街边黑漆漆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大哥!” “大人!” “你没事吧!” 秦川有些遗憾地回过身,只见楚云飞和徐桐提着左轮手枪一脸惶急地站在他身后。 秦川看向闵成俊,惨白着脸的闵成俊正被他的一个保镖参扶着起身坐到一把刚被扶起的椅子上,除了气色不好,闵成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已经拔出腰刀的李和,走过去也拉起张士珩,扶着他坐下。再看雅间门口,堵门的两个刺客和闵成俊另一个保镖都已横身倒在地上,一个被环刀插进胸口,另一个却是眉心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闵成俊的那个保镖则是被那半截断了的环刀刺入小腹上部至死。 看着守在闵成俊身边提着还在滴血的环刀的那个保镖,不用问,这个保镖应该杀了一个刺客,被手枪打死的那个刺客,则应该是楚云飞的功劳。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敢于开枪射击又能准确击中目标的只有胆大心细的楚云飞。 看着一地死尸鲜血四溅的地上,张士珩一手紧紧抓着李和的手,惨这声音都有气无力地喊道:“鸣鸿,咱们是不是快些离开这里,以防再有刺客。” 秦川拽拽衣角,对张士珩道:“楚宝兄,放心再不会有刺客,刺客一击不中,早已遁去。倒是应该赶快查一查这楼上楼下还有没有刺客同党,他们又是怎么混进这怡然居扮成伙计行刺的。” 秦川正要吩咐楚云飞和徐桐其外面检查,去听的楼梯一阵响动,听声音跑上来不少人,这声音吓得张士珩和闵成俊都赶忙又站起身。 闵成俊的保镖和端起手枪的楚云飞、徐桐踏上一步挡在闵成俊和秦川身前。 张士珩也被李和一把拉到身后。。。。。。 第一百零九章 开化党 “张大人、秦大人,我是郑九,你们在哪里?” 来人刚一上楼,就高声喊了起来。 秦川心里暗暗赞叹,这郑九真不愧是天津卫的地头蛇,这才多大功夫,他就闻风赶来,而且一上楼就先出声表明身份,这是怕在混乱中被人误伤,非是干久了捕快的人不会有这心思。 “郑九、郑九,我在这里。” 一听是郑九来了,张士珩立时来了精神,连忙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张士珩的喊声,郑九带着十几个手持腰刀铁尺的捕快呼啦啦冲进雅间,前面的郑九冲到雅间里,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四处一扫,立刻判明了雅间里的情况。回身喝道:“哥几个,立马堵住这怡然居的前后门,然后在楼上楼下递给我仔细查,有什么可疑的人甭管干嘛的,一律先给我锁起来再说,有嘛事,自由张大人和秦大人给你们做主。还有,马上回去个人,再多调些人手来,要快。” 跟在郑九身后的那十几个衙役答应一声,哄的一声散去,紧接着就是楼上楼下一阵乱响,四下里不断响起呼喝声。 直到这时,张士珩才终于放下心来,等着一双冒着惊惧愤怒交织目光的眼睛,恶狠狠地对郑九道。 “郑班头,光天化日之下。。。。。。” 张士珩突然想到现在是晚上,说这光天化日多少有些语病,改口道:“在这太平盛世,竟然有不法之徒胆敢行刺本官,简直是胆大妄为,赶快关闭城门,大索四城,务要将凶犯锁拿收监,明正典刑,以正效尤。” 郑九瞟了一眼秦川,见秦川正看着那个被他踢中脸颊,此刻横躺在墙边,眼眶凹陷,口角眼角,甚至耳朵都流出血来已经咽了气的刺客沉思不语,郑九陪着笑对张士珩说道。 “张大人,咱这里不比别处,乃是中堂大人驻跸之地,又有诸多洋人,关闭四城这么大的事情,不要说我这个小小班头,就是天津县也不敢擅自做主,那可是要请示中堂定夺才行的。况且,刺客既已从酒楼脱身,此刻恐怕早已出了城,哪里还敢躲在城内藏匿。要大索四城,这闹得满城风雨不说,弄不好还会引来清议。张大人,莫不如。。。。。。” 郑九四下看了看,本想说从活口身上打主意,却见满地鲜血横流,早就没有一个喘气的,只好改口。 “不过,小的倒是可以安排人手盯紧咱天津卫的大小码头,一旦发现嫌犯,立即锁拿归案。” 见张士珩就要发作,李和轻轻笑了笑对张士珩道:“楚宝兄,郑班头所说极是,此刻大索四城已于事无补,况且,这刺客并不是冲着你来的,依我看,这些刺客多半是冲着闵兄和鸣鸿来的。” 李和这一说,张士珩也顿有所悟,讶然道:“鸣鸿,闵兄,平镶所讲似无虚言,我观之刺客也是此意,你们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哦!” 张士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难道是德璀林?莫不是赌盘大亏迁怒于鸣鸿。。。。。。” 张士珩信口胡言,让秦川不由苦笑:“楚宝兄,这一次德璀林最多也就亏输数万鹰洋,以他堂堂津海关税务司的头衔,怎会如此不智?要知道,此事一旦落败,他就得马上卷铺盖卷滚蛋。”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向闵成俊。 闵成俊站起身,对着秦川和李和就是深深一礼。 “下官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这厢有礼了,日后二位但有用得着下官之处,下官万无推辞。” 张士珩惊讶地问:“闵兄,这么说,这刺客确是冲着你来的?” 闵成俊眯着喷着怒火的眼睛,恨恨地道:“不错,正是冲着我来的,逃走那刺客,不是别人,乃是我朝鲜败类,昔日开化党人金玉均,我只恨前几年没有宰了他。” 关于朝鲜开化党,是朝鲜一个亲日厌清的政治团体,首脑之一就是金玉均,甲申政变就是开化党所为,这些事情,秦川多少了解一些。 张士珩诧异地问闵成俊:“闵兄,这么说前几年,日本人抗议说是你们在日本刺杀金玉均,这确有其事?” 闵成俊点头道:“不但确有其事,此事还一向是我一手筹划,只恨。。。。。。他这是来找我报私仇来了。” 秦川思索片刻摇摇头道:“不然,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个金玉均怨恨闵兄不假,可他在朝鲜筹谋日久,昔日好友同谋部属众多,关系盘根错节,以他在朝鲜的关系,要刺杀闵兄,恐怕在朝鲜更易行事。选在闵兄来北洋公干之际,怕是另有图谋。” 张士珩惊诧道:“鸣鸿的意思,可是说这个金玉均是想在大清和朝鲜王室之间制造矛盾,以便让日本人从中渔利?” 李和面容森严地说道:“鸣鸿所讲,正是为兄心中所想,楚宝,你难道没想过,日本人怎么这么巧将这怡然居三楼全包下,还有,刺客进来前,又怎么会那么巧,有日本人酒醉闹事引开门外守卫?” 李和这一说,张士珩也明白了,不由羞恨交加,一跺脚冲着郑九喝道:“郑班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那两个闹事的日本人锁拿起来。还有,把今天在这怡然居的所有日本人都锁拿了,统统带回衙门问话。” 见郑九只是陪着笑就是不动窝,气的张士珩抬脚要踢郑九,却被李和拦阻。 “楚宝,修要难为郑班头,没有证据,日本人怎会承认,况且这事涉东洋人,岂能轻易这般行事?” 张士珩想想也是,没有证据,日本人一准不会承认,闹不好真要闹出个外交事件,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然如此,可张士珩还有些不甘心,咒骂道:“这些东洋矮子,早晚有你们好看。” 一旁的闵成俊冷笑道:“不劳张大人费心,既然这逆贼另有所图,那就更不能放过他。张大人,烦请你安排下去,封锁所有出海码头,我回去就给你送来逆贼的画像,按图缉拿,不要让他跑回日本。另外,我再安排得力人手,协助缉拿此贼,不手刃逆贼,决不罢休。” “好!” 张士珩也没什么好办法,既然闵成俊如此说,也只好照此办理。 “郑班头,这些事情你总能办的,快些安排下去。” 封锁码头这事,在郑九这个捕快头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只要不让他掺和到日本人的事里就行,听到张士珩一说,郑九二话没说,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招呼人手。 李和看着秦川道:“鸣鸿,为兄有一事请教。” 秦川笑着道:“可是问我如何看出这些刺客破绽?” 李和点点头:“正是。” 秦川不以为意地道:“很简单,有两点有异,一是这几个伙计中没有一个在前两次上菜时来过;二是。。。。。。” 秦川一指倾倒在地上的八仙桌上那两把插入桌面的餐刀:“他们带来的餐刀是开过刃的。。。。。。” 不知郑九什么时候回来,站在雅间门口一脸虔诚地连连拱手。 “秦大人慧眼如炬,真真折煞我们这些吃公门饭的人了。” 张士珩交待的那些事情,一盏茶的时间办完都是快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这郑九就转回来了,莫不是这小子在敷衍张士珩?而且,对于李九这么快就赶到这怡然居,秦川心里一直在猜忌。虽然如此,秦川还是笑着对里就说道。 “行了,郑班头,我还没问你呢,我们这里自打起来到结束,也就一会功夫,说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秦川这话一说,不仅是李和,就是张士珩和闵成俊也都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都把眼睛看向郑九。 郑九嘿嘿干笑了几声道:“不瞒几位大人,张大人和李大人还有这位闵督办来这怡然居我倒还不知道,可秦大人一向很少进城,今日虽然秦大人来得晚些,又是便装,可秦大人一进城,我就得到消息。” “秦大人是今天街谈巷议的大英雄,这要是不小心要人认出来,那半个天津城还不闹起来。所以,得到消息后,小的就急着把兄弟们带来,就在这怡然居的楼下等候,以免百姓惊扰了秦大人。也是巧了,就遇上这档子事。” 郑九是这里的地头蛇,捕快头,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还真是失职,这个解释倒也没什么破绽。 见秦川等人不再询问,郑九一哈腰,对张士珩道:“张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小的都已经安置妥当。还有一件事也要向几位大人禀报。” “讲。” 张士珩看着满地死尸和四溅的逐渐变成紫黑色的血迹,正想着离开,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郑九依旧陪着笑小心地回答:“大人,这怡然居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刺客余党,酒楼的伙计和老板包括厨房里的厨师都被刺客一伙捆绑在后厨,这才冒充伙计上来行刺,至于那些日本人。。。。。。” 秦川早就不认为这件事会和怡然居的老板有关,听郑九讲到日本人吞吞吐吐的,不由催问。 郑九依旧陪着笑,更加小心地道:“日本人说他们今日是来聚餐庆贺什么洋行里做成了一桩什么大买卖,那两个醉酒的日本人,日本人说他们已经让人送回租界,其它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这件事一定和日本人有关,甚至就是日本人指使金玉均刺杀闵成俊的,否则恰好两个日本人醉酒闹事时,此刻就正好赶到?又恰巧在刺客逃离时,在楼下看到石川五一? 只不过,既然和日本人有关,那在怡然居找不到任何和日本人有关的证据,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川暗暗叹口气对张士珩和闵成俊道:“楚宝兄、闵兄,这里血腥味太重,不适合你们二位在这里久待,既然郑班头来了,这里就交给他吧,拘押证人录取口供我们都帮不上。” 张士珩点点头,对闵成俊道:“闵兄,还是赶紧回驿馆休息,刺客的事情有郑班头在,他自会上心,天津县那里我也会去打招呼,更会禀报中堂。” 闵成俊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着张士珩和李和往外走,秦川有意无意地落在后头,在走廊上,看着张士珩等人吓了楼梯,郑九悄悄走到秦川身后。 第八十八章 震撼 “咚咚咚”三声号炮接连响起,校阅正式开始。 第一场是队列校阅,也就是各个参与校阅的部队列队从校阅台前走过。 排在第一个出场的部队是张文轩的刘公岛护军,然后是叶志超统帅的包括聂士成武毅军、正定练军、古北口练军在内的芦台防军,再后面依次是总兵吴育人的北塘防军、戴宗骞统帅的驻防威海的绥军、刘超佩驻防青岛的巩军、驻防军粮城的正定镇总兵徐邦道部、驻防金州的刘盛休部铭军、总兵黄仕林统率驻防旅顺的亲庆军、总兵张曜驻防烟台的嵩武军、丁汝昌的北洋水师、驻防大沽口炮台的天津镇总兵罗荣光部。 然后是武备学堂的学生军,最后才是秦川的盐团。 除了盐团,其他淮军部队都有一个特点,除了队伍中十余个稍矮的军兵外,都是一水身材高大的北方汉子,从身材看,这些队伍倒也十分齐整。只不过由于他们身上的五云褂宽宽大大,走起来怎么看也显得拖沓。 秦川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部队的步枪型号不一致,武备学堂学兵、芦台防军、刘公岛护军,以及盛军和聂士成的武毅军都是德制毛瑟,其他各部的步枪就比较驳杂,有英国斯班瑟十三发、七发步枪,温彻斯特步枪,法国米尼步枪、奥地利曼利夏、美国雷明登步枪,甚至还有去年才出场的俄制水连珠步枪,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莫辛纳甘步枪等等,最让秦川吃惊的是,宋庆的部队竟然装备了三种型号的步枪。 还有一件事让秦川感到很疑惑,所有参阅部队,包括武备学堂的学生军的步枪都没有上刺刀。 秦川的感觉是,即便是武备学堂的学生军,也和这个时代的所有清军一样,都不注重刺刀肉搏训练,甚至都以为有了步枪的致远之利,近距肉搏根本没有意义。对于大清官兵的这种迂腐认识,秦川只能感觉无语。 队列校阅的形式是,各部列队到校场一侧,然后由各部哨长指挥,从校阅台前三十步左右走过,以队列整齐精神饱满为优。 淮军的校阅,不像后世会有军乐伴奏,淮军的校阅什么都没有,甚至鼓声也没有。 由于队列校阅十分简单,所以进行的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只剩下武备学堂的学兵和秦川的盐团。 一身德式军服的学生军列队行进接受校阅的队伍很整齐,精气神也都十分充足,唯一的缺憾就是带队的是一身清军从四品武将装束的武备学堂提调催曝,催曝挂着腰刀走在队伍前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学生军从校阅台前走过时,引来一片叫好声,尤其是德国公使克林德更是起身夸张地大声叫好使劲鼓着掌,同时还神情骄傲地不断和身边的英国公使、法国公使说着什么。 很显然,这支有着德军印记的学生军,让这个一向有些傲慢的德国人感觉十分兴奋。 学生军并没有像其他淮军部队那样背着步枪,而是把步枪横端在胸前,昂首挺胸步伐整齐地经过观阅台,在学生军经过观阅台时,一直板着脸的李鸿章露出难得的微笑。看得出,李鸿章这笑容是由衷而发,那笑容就好似慈父看着自己爱子的样子。 直到武备学堂的学生军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好后,负责指挥校阅的武备学堂总监史悠祥才大声报出盐团的名号,秦川知道这是该他出场了。 秦川回头默默地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这群部下,见这些小伙子们不仅队形整齐,人人腰板挺直,擦得铮亮上了刺刀的步枪都稳稳断在胸前,这些年轻人昨晚不知擦了多少遍的铜纽扣、铜帽徽闪闪发光,心中不由一松,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由于秦川和他的盐团迟迟不动作,参加校阅的各路部队,包括校阅台上的李鸿章及各路将校和外国公使都有些不明所以,都把诧异的目光转过来,本就很安静的校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秦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在众人诧异的这一刻,秦川“唰”地抽出腰间的军刀高高举起,雪亮的军刀在阳光照耀下寒光闪烁。 就在秦川的军刀举起的一霎那,盐团的一百多人脚上黑亮的军靴“哗”地一声齐齐并拢,一百多人的军靴碰撞声就好是一个声音。与此同时,石峰将手中的红绸大旗双手举起,那红色的大旗在阵阵略微带着咸味的南风吹拂下,好似一团烈焰在盐团的头上呼啦啦翻展跃动,那火红火红的战旗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中焕发出一片赤色辉光,将秦川和他的将士们统统笼罩在赤色光影中,让他们好似沐浴在赤色霞光中一般。 护旗的楚云飞、徐桐、周大经四人在战旗翻飞的同时,也“唰“地抽出军刀竖举在胸前。 颜色鲜亮挺括的蓝灰色军服,高高挺起的大檐帽、黑亮的军靴、雪白的手套、闪着亮光的步枪和雪亮的刺刀,让这支初次在万众瞩目当中亮相的队伍威势顿起,令人凛然生畏。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秦川高高举在头顶的军刀“唰“地竖立在胸前,在秦川军刀落下的瞬间,盐团受阅方队中的战士们”哗“地一声,将手中的上着刺刀的步枪指向前方,刺刀的光影好似在盐团的队伍中闪过无数道刺目的闪电。 “正步走。” 在秦川拖长的口令声落下的瞬间,一百多双亮闪闪的军靴齐齐伸出,又“咔”第一审重墩在地上,随着这一声整齐的军靴踏地声,在秦川的带领下,盐团方队横竖整齐划一迈着标准的正步开始向观阅台行进。 那一声声整齐有力的踏地声,好似一声声战鼓,“咚咚”地震撼着靶场内外的每一个人的心脏,使人们不由自主对于这名不见经传的盐团产生一股由衷的敬畏。 “好!”一阵巨大的声浪从把场外传来,这是围观的数千百姓发出的欢呼声。 正步这一方式,在欧洲现在只有他的发源地德国军队在检阅时使用,欧洲各国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这一受阅形式。正步走因为踏地有力,给人以极强的震撼感,从普鲁士时代就一直在德军中使用,只是不知为什么,武备学堂的德国教官们并没有在教学中推行。天津的百姓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威气十足的行进方式,如何能不叫好。 在手举军刀威风凛凛的秦川引导下,盐团的受阅方队步伐整齐走向观阅台。秦川的目光在观阅台上扫过,只见台上除了李鸿章目光严肃,其余的大小官吏还有哪些洋人公使各个惊诧地张着嘴呆呆地紧紧盯着盐团的队伍不放。 “敬礼!” 在踏上观阅台前方区域的第一步,秦川大声发出口令。 口令声一过,秦川的脸颊“刷地半转过去,目光紧紧盯视着李鸿章,同时手中的军刀也刷地斜斜指向身侧的地面。 紧随着秦川,他身后盐团队伍中的所有人,人人半侧转脸颊齐齐向观阅台上行注目礼。楚云涛等人的军刀,也在秦川的口令中侧指向地面。 虽然李鸿章和台上的大小官吏没见过什么注目礼,也没机会享受过这样的荣誉,可秦川的口令让他们都明白,这是秦川指挥他的部下在向他们致敬。 紧紧盯视着李鸿章的秦川,明显感觉到李鸿章凌厉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赞赏。 第一百一十章 很是上道 “秦大人,还有和吩咐?” 秦川挥挥手,示意楚云飞和徐桐先行下楼,然后顺手从西装里怀掏出一张一百块鹰洋的银票递给郑九。 郑九显是见惯不惊,也不推辞,手掌一握,那张银票早不见了踪影。 “谢秦大人恩典!” 虽然揣了秦川的银票,可郑九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变化,只是向秦川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秦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郑九毫不推辞就坦然接受自己的银票,如此上道,让秦川不由暗暗佩服。 秦川低声道:“严查各个口岸码头,租界里我去找吴调卿帮忙,就是不能让这个金玉均跑了。” “好!” “秦大人,您就瞧好吧,这个姓金的如果从咱们天津卫跑回日本去,我郑九就卷铺盖卷回家抱孩子去。” 怡然居楼下早被郑九带来的差役清出老大一片空地,围观的百姓都被差役当在远处,在除了差役再无一人空空的一楼厅堂里,秦川和张士珩、闵成俊、李和道别,看着郑九安排差役将几人护送走,秦川笑着问脸色有些发白的楚云飞。 “云飞,是不是还在想着方才枪杀刺客的事情?” 楚云飞先是摇头,接着又艰难地点点头,脸上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川拍拍楚云飞的肩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神情紧张中透着兴奋的徐桐。 “云飞,方才在楼上,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咱们,你死我活的事情,不要有什么负担。我第一次杀人,也和你差不多,心里忐忑了许久。” “大哥,你以前杀过人?” 楚云飞惊讶地问秦川,一旁的徐桐也是一脸讶色。 秦川还是在穿越前在南疆执行反恐任务时,有过这种经历,知道说漏了嘴,不在意地笑了笑。 “是的,我在南美时,路见不平杀了几个恶棍,这才不得已辗转回国。” 送走了张士珩、闵成俊的郑九,又快步走了回来。 “秦大人,从这城里到您那还有很远的路,我给您找来了三两黄包车,我再派些差役护送您回去。” “不用。” 秦川摆摆手:“郑班头,又要勘察现场,还要拘押证人,这里的事情多得很,我们就不麻烦你了,有那三辆黄包车就好。” 郑九忙道:“大人,刺客有人走脱,还不知他们有没有同党,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您是做大事的贵人,岂可以身轻涉险地。” 楚云飞和徐桐对望一眼,楚云飞也劝道:“大哥,按说那几个刺客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可这黑灯瞎火的,咱们还听郑班头的吧。” 见秦川还要推辞,郑九看了看楚云飞和徐桐手里的左轮手枪,笑着道:“大人,凭您的身手和这两位小哥手里的家伙,几个刺客倒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可是我手下那些兔崽子不知好歹,把您在这怡然居大展神威手刃刺客的事情给说了,现在在外面围观的百姓多数都是想着要看您的,你这一出去,哪里走得脱,万一要有刺客混在百姓里,那还了得。” 秦川不怕什么刺客,可他到真担心被这些百姓围观,苦笑了笑只得点头答应。 秦川一应允,郑九立刻抬腿就走,领着秦川直奔门外的三两黄包车。 秦川一出门,就听围观的百姓人群一阵骚动,人群里早有人喊了起来。 “秦大人!” “是他!” “就是他。” 随着这喊声一起,骚动的人群立刻向前涌来,慌得郑九一步迈上黄包车,站在车上炸雷是滴高喊道:“都给老子站住。” 别看郑九身材瘦削精干,可这嗓门倒是出奇地大,他这一嗓子,整条大街都听得到。 郑九在这大小官员多如牛毛的城里,论官职那真是芝麻绿豆大,可县官不如现管,在这些普通百姓甚至是混混里,郑九威势还真不是一般官员能比得了得,他这一喊,场面顿时得到控制。 郑九接着恶狠狠地喊道:“街坊四邻老少爷们,你们都把耳朵支起来,给老子听好了,今天有刺客意图对秦大人行刺,虽然多数刺客已被秦大人当场格杀,可还有刺客漏网,如今秦大人要打道回府,敢有人围观喧哗阻住秦大人去路,让刺客余党有机会再行不轨,老子一概拿他当刺客同党论处,一律锁拿县衙。” 郑九喊完,围观百姓果然再无人敢大声喧哗,郑九对着他手下的差役又喊了起来。 “兔崽子们,你们都听好了,凡有接近秦大人十步者,一律锁拿。” “还不快护送秦大人回府。” 郑九喊声一落,立刻就有十几个差役将秦川他们的三辆黄包车围住,又有五六个差役手持水火棍跑到前面,对着还犹豫着没离开大街上的年轻百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棍,那些还想多看秦川两眼的百姓顿时四处散开退到大街两边,在差役的吆喝声中,秦川他们的三辆黄包车顺着大街,在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的万众瞩目下,一路跑出了天津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有所成 转眼已是金秋十月,河北京畿地区,正是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在秦川震旦公司制笔分厂内的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一身戎装的秦川和四十多个或西装革履或长袍马褂,里面甚至还有十几人戴着这年头国人并不常用的眼镜的中年人,围坐在用几张条桌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桌周围,桌子上毫不吝惜地铺着用秦川震旦染厂出产的色泽鲜亮的墨绿色色布的桌布,上面摆了几大盘瓜果梨桃和四十几个茶盏,还有十几盒香烟,这些人一边喝茶吃着瓜果,一边互相兴奋地低声议论着。 一身挺括军装的楚云飞和徐桐腰扎宽宽棕色牛皮武装带,斜背着涂着桐油的棕黄色木壳的驳壳枪,腰挂盐团特制的军刀,脚穿黑亮马靴,精神抖擞地指挥着五六个身着盐团士兵服装,也是斜跨驳壳枪的卫兵,正在给围坐的这些差不多清一水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们斟茶倒水。 细看楚云飞,神态和往日大为不同,虽然有条不稳地指挥着手下卫兵斟茶递水地忙个不停,可一有闲暇,他就会忍不住笑眯眯地低头查看着胸前那亮闪闪的军衔,或者爱不释手地轻柔地抚摸腰间的枪管达到132mm的长管驳壳枪。 自从周馥借着北洋大校秦川和他的盐团风头正劲的机会,又给秦川争取了三营建制,正合计着怎么打这原有一营擦边球的秦川立刻来了精神,有了这总共四个营的编制,他的盐团那可就真的是团了,而且还是一个一点不掺假的加强团。在得到周馥首肯的第二天,秦川就对盐团重新进行了整编。 秦川把他的盐团重新整编成四个营,每营编有三个连,营部直属警卫、侦查、通信、辎重四个排,外加一个医务班。秦川这个盐团首领直属部队编有警卫、骑兵、炮兵、侦查、通信、辎重、医务七个连,参谋股和后勤股人员暂时缺编。因为整编现有人员不足,秦川又安排又从天津周边几个县精挑细选了几百名身材高大的新兵,盐团人数超过2800人,这才总算是把部队缺员大致凑足。 四个营中,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四人分任四个营长,石峰任警卫连长,徐桐任侦查连长,杜宝中、李玉田任骑兵正副连长、丘清河任炮兵连长、刘维法任辎重连连长、张靖方任通信连连长兼医务连连长。 参谋股股长周大经,虽然他的参谋股现在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人,可秦川要他一边自行物色人选,一边兼管警卫、通信、侦查、骑兵和炮兵五个连。 后勤股股长方靖规暂时兼管辎重、医务两个连。 部队整编后,除了秦川这个盐团实际首领不愿自称团长外,他这个盐团跟现代军队团的编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军衔。没办法,他这个盐团是地方部队,现在不要说他手下这些人无官无职,就是他秦川也还是一个候补官,再说这大清朝也不认那些什么校官将官的军衔等级。 为了这军衔的事,初期秦川很是郁闷了一阵,思量良久,最后秦川一狠心,也不报备,就在盐团里自行设置军衔等级,两个股长、四个营长和七个直属连连长一律为少校,四个营里的十二个连长一律为上尉,其他副职按顺序设置军衔,军饷按军衔高低给付。 因为均线的高低直接决定军饷的多少,所以军衔的事让秦川颇费了一些心思,原本石峰一直带着护厂队,可石峰为人忠厚又没有多少文化,所以部队整编石峰坚持不做营长,没办法,秦川最后只好委屈他做了警卫连长。 楚云飞、周大经、徐桐、王西平这二十多个在天津武备学堂学习的年轻人,虽然升了官,可最苦的就是他们,周一到周五白天到武备学堂上课不说,晚上回来还要参加部队训练,管理内务,周一、周三、周五三天晚上,还要听秦川的军事课。 秦川在盐团里,除了楚云飞、周大经他们,班长以上的军官,以及有些文化的战士,每逢每周一、三、五这三天,秦川都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对他们单独进行训练、讲解战术要领,指挥、参谋、后勤、辎重等科目的理论课,炮兵更是单独训练讲解。 秦川也在军中明令,日后军衔晋升,战时以军功高低,平时以遵守军纪、训练勤惰、作战技艺高低为论。 还别说,自从设置军衔后,部队面貌大有变化,人人以遵守军纪,训练勤勉为荣。 在这几个月里,还有一件让秦川尤为振奋的事是,小威廉不仅给他买来了五千支德制88式步枪,还又给秦川从德国搞来300支长管驳壳枪,都是二十发插装弹匣。因为枪管长达132mm,这种枪还有一个别称,长瞄匣子。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秦川从小威廉那里知道,这种驳壳枪在德国并没有开始正式量产,甚至申请的专利也还没有下来,这300把手枪只是毛瑟兵工厂生产的样枪,专为向各国军队推荐用的,尤其是现在还没有连发的制式,只是半自动。 现在,这些驳壳枪秦川只配备给了警卫连和连以上军官,明年量产后,小威廉给他大批采购后,他才会扩大发放范围。 “各位前辈。” 秦川开口说话,这才惊醒了喜滋滋还在孤芳自赏着自己亮闪闪少校军衔的楚云飞。 今天可是自己这个大哥费尽心力从全国各处诚挚邀请来的客人们在天津的第一次全体聚会,秦川召集这个茶话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邀请这些留美幼童们来他们这震旦公司工作,按照徐桐爷爷徐子川私下的说法,是自己这个要成大事的大哥在招纳班底。。。。。。 楚云飞清楚秦川的心思,不由悄悄拽了拽衣襟,挺直腰板,精神抖擞地站在秦川侧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畅谈 秦川一开口,坐在条桌周围兴致勃勃交谈甚欢的这些昔日留美幼童们,都停止了交谈正襟危坐,目光紧紧盯视着秦川,盯视着这个学识丰富、心智极高、又极为爱惜看重人才的年轻人。 这些在张士珩和盛宣怀,甚至是周馥的大力帮助下,从全国各地挖来的昔日留美幼童们,有的一个月前就到了,有的则是前天才到天津,让秦川感到万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穿越小说中那些猪脚们振臂一呼就应者云集的王霸之气,在他万分诚挚的盛情邀请下,这些昔日留美幼童们只有四十来人应邀前来。 秦川清楚那些没有接受他邀请的人不来的缘故,这些人不肯屈就来他这里不外乎有三种原因。 一种是在国外的,这些人往往都混的不错,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西方,甚至美国,有大学学历的人才也还是稀缺资源。在十九世纪初,美国全国仅有24所大学,到现在也只有300所左右,而且无论私立还是公立,规模都很小。 秦川记得,1841年,美国密歇根大学开学时只有教授两人,学生六人。在现在这个时间,美国大学学生人数超过250名以上的,也只有九所。也就是说,美国一年毕业的大学生人数,只有区区两三千人。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二次工业革命正在美国蓬勃兴起,有学识的人才更是稀缺的紧,在人才如此稀缺的情况下,这些身在国外的人都会有着良好的待遇和安稳的生活,这些人基本都不会接受他的邀请回国。 第二种人,则是在国内的事业都有所成就,比如詹天佑,还有一些在北洋、南洋水师的人,甚至还有一些经商的,这些人也不会贸然接受他这个虽然有着后补官员身份,可实际上还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商人的邀请。 第三种和第二种差不多,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成就,还在全国,特别是上海、福建、广东衙门里厮混的,可一心想着在仕途上要有所造就的人,这些人也是不会看中他的身份,认为跟着他秦川不会有什么出息,自然也不会来。 今天能到他这里来的这些人,则都是那些不安于现状,或者确切地说,都是不愿放弃所学,真心实意想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想要为这个国家的发展做出些贡献的,这些人也正是秦川所万分期盼的。 所以,秦川对这些人极为重视,不仅每个到来的人秦川都会亲自当晚设宴盛情招待,促膝长谈,向这些人畅谈他在教育、实业上的诸多想法。这些人多数已经答应留下,帮助秦川实现他的梦想,可还有一些人,还在犹豫不绝,秦川今天就是想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力争把这些人才统统留下,一个也不放过。 秦川将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放在长桌上,上身略微前倾,目光真诚、语气低沉地说道。 “在坐的诸位,你们都是十七八年前,不畏世俗,不辞艰辛,怀着无限勇气,第一次走出我华夏古老国门的勇士、第一批敢于去睁眼看世界的民族英雄。” 这些昔日留美幼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们这么高的评价,称他们是勇士、民族英雄,秦川如此评价他们,让这些昔日幼童,如今已是历尽沧桑、回国后又尝尽无数心酸委屈、受到绝大多数世人漠视的中年人无不感慨良多,百感交集,许多人不由眼眶有些湿润,看着秦川的目光里,不自觉地从赞叹、称赞,慢慢转换成感激、知己。 这些人自从被迫中断学业,被清朝朝廷强令回国后,纷纷转行被安置到许多国内读书人不愿或者不能从事的位置后,此后再就被弃置一旁不管不问,个中辛酸苦辣,每个人都能数出一大堆,今天竟然有人如此看重他们的学识,如此高度评价他们,如此理解他们的凄苦艰辛,还许给他们欧美都难寻的高薪,这如何能不让这些人心绪激动,感慨万千。 “诸位。” 秦川用沉重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昔年120名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的懵懂幼童,别离父母兄弟姐妹,跨越浩瀚的太平洋,辗转来到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历经十五年风风雨雨,付出十数人埋骨异国的巨大代价,最终成为我华夏第一批接触掌握西方科学技术的英才人杰,你们各个都堪称是我华夏之英杰,可回国后却被人弃之如鄙履,犹如明珠暗投,珍宝蒙尘,让人叹为观止,实实让人可悲可叹。。。。。。” 秦川一席话话音未落,早已有人潸然泪下,想起至今埋骨异乡的朋友同学们,这些人人人心情俱都变得沉重无比,悲戚满胸。 秦川情感真挚但又十分沉重的低沉嗓音,在宽敞静寂的室内往复回荡着。 “。。。。。。你们在国外十数年,都掌握相当的西方现代学识,自然清楚西方列强那些被国人称之为奇巧淫技的科技之精髓,更清楚现今大清之积弊,也清楚当今大清已再不是昔日集万千荣耀与一身的老大中央帝国,还清楚当今蹒跚之大清,比之西方列强以相去甚远,长此以往,大清必会积重难返,最终也定会病入膏肓,如此情形,让我们这些堂堂华夏子民,情何以堪!” “我华夏若要恢复昔日荣光,重新崛起于世界,秦某以为,无怪乎有开启民智,强健国民体质、积极兴办西式教育、破除迷信弘扬科学、大力发展实业等途径。” “归国以来,秦某也正是按照上述所讲,努力尽一己绵薄之力。发展实业和兴办教育自不必说,昨天到今天早上这一个时辰,你们都看到震旦公司的这些工厂。震旦公司的这些工厂,虽然还没有西方大厂里那些复杂的机器设备,可生产的产品要么西方没有,要么就是产品功能品质强于西方。” “我有一个梦,震旦公司,不仅要有世界上最好的染厂,最好的罐头厂、最好的制笔厂、最好的精盐厂,最先进的制碱技术,这些你们都已经看到了。我还要建设世界上最优秀的化工企业,和欧美那些大公司一样优秀的钢铁企业,建立我们自己的机械制造业、汽车工业等等一系列优秀企业。。。。。。” “至于教育,你们也看到了,新建的集小学与中学于一身的震旦中学已经开学,虽然暂时还因为我们这样学校的学生无法走科举仕途之路,生源很少,可随着民智渐开,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已经通过租界里的《东方时报》、上海的《申报》和广州、汉口的报纸广为传播,在全国免费招收学生。” “唯一遗憾的是,兴办教育和弘扬科学做的还很不够,主要是缺乏人才。没有人才,一切都无从谈起,比如我一直想开办一所不输于西方列强的大学,可师资力量就是一个大问题。” “我的梦想,就是要建立一座能比肩于哈佛、耶鲁、普利斯顿、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麻省理工学院那样的名牌优秀大学。。。。。。” “难道我华夏泱泱大国,四万万同胞中竟然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吗?” “有。” 越讲越激动的秦川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站起身情绪激昂地大声继续着他的演讲。 “那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在科技兴帮的未来;你们,就是重振雄风的希望。如果你们留在这里,你们就将从这里开始,用你们的才智,在华夏大地开启民智,转变民风,弘扬科学,创建世界第一流的企业。” 秦川重又坐到座位上,放缓声音:“诸位都是近一个月左右受邀来到天津的,我和你们各位都已经分别谈过,你们中有的已经答应我留在这里,帮助秦某共同实现心中所愿,有的还在犹豫,主要是认为跟着秦某这个候补官,再没有进阶的机会。” 秦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苦笑着道:“本来,自你们到来之后,虽然秦某分别宴请过各位,可大家共聚一堂举酒言欢,共叙别情,畅谈未来这件事还没有做,这两天急着把大家找来参观震旦公司的工厂、学校,今日一大早又召集大家座谈,听取大家的建议,也是秦某无奈之举,许多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再也拖不起的境地。一会震旦建设银行,这也是华夏大地上第一家咱们国人自己开设的西式银行就要剪彩开业。还有震旦公司的产品竞标会也要在今天开始招标,千头万绪,今日之举秦某实属无奈,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说到这里,已经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动这些人的词句,不由再次抬高了声音。 “秦某现在只想听诸位一句话,那就是你们是否愿意跟随秦某打拼这一片天地?” “愿意。” 坐在秦川右侧一个瘦削中等身材,面目清秀,身穿一套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神情激动地站起身首先表态。 “鸣鸿所为,并不以个人荣华为重,他所创立的这几家工厂别的不说,就只说这一个精盐厂,那就是每年成百上千万的钱财,有这么大的财富,还在竭尽心智患我民族兴衰存亡,其心令人赞叹,我荣耀垣第一个支持,回去我就辞了这北洋洋务大臣文案的差事,一心来帮助鸣鸿共创大业,为我民族复兴于世献上我这一份绵薄之力。’ 这个荣耀垣是广东人,字运道,是第四批留美学童,在美国学的就是西洋医学,回国后混的也还不赖,先是在北洋学堂继续学医,后改任北洋电报学堂教习,并被李鸿章聘为家庭教师,还任过驻纽约领事馆翻译。现在的身份是嗣任直隶候补道、北洋大臣洋务文案,因为后补官员职位的原因,荣耀垣也是这些人里现在唯一一个称呼秦川字的人。 原本秦川没有敢动这样人的心思,要知道这荣耀垣有李鸿章的背景,只要在这文案一职上做下去,日后搏个正途官职那是毫无问题的,可偏偏这个荣耀垣得知消息,自己跑来找到秦川,主动把招揽这些留美幼童的事情揽过去。现在又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要跟着他秦川干,这让秦川不由大为兴奋,正要起身表示感激,留美幼童里又有人站起身来。 起身的这人中等身材,身体微胖,方脸浓须,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脸色涨红动情地大声说道。 “运道所言极是,秦大人所谋绝不是为一己私利,所谋乃是从根本上抗击列强军事欺压、经济掠夺、救亡图存的大业。秦大人把如此重要之大计交付于我等,正是秦大人慧眼识珠,看重我等,我等岂能留恋于虚无缥缈之仕途!唐国安决心已定,某亦全力辅佐秦大人,和秦大人共谋图存兴亡之大业。” 唐国安的表态,让秦川更是兴奋的心脏噗通通乱跳。 这个唐国安可是宝贝啊! 这可是后世国内第一学府清华大学的首任校长啊! 经他的手,派出留美的学生就有近千人,这样的人物表态支持,老子就不相信,还有谁会再有它想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规划 这个唐国安,是广东香山人,第二批赴美幼童之一,曾在美国耶鲁大学学习,虽然归国后郁郁不得志,可这唐国安却并不消沉,积极参与组织归国幼童们的活动,在耶鲁一同留学的这些人都把唐国安视为老大哥,他在留美幼童中极有威望。 有荣耀垣和唐国安这一表态,在坐的这些人纷纷表态,都表示要留在天津帮助秦川开办教育,兴办实业。 见此情景,秦川知道今天没有白费力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既然达到了目的,秦川再不客气,当场拿出预谋已久的一份名单,开始给这些人安排工作。 震旦中学校长,秦川就安排荣尚勤担任,在秦川的记忆中,这个荣尚勤后世就是一个教育家; 震旦大学校长,则毫无悬念地由唐国安担任,副校长由也是耶鲁毕业的钟文耀担任。 教授有哈弗的黄耀昌、哥伦比亚的吴仰曾、麻省理工学院的邓士聪、蔡锦章、邝荣光、罗国瑞、民国第一任电报总局局长唐元湛、卓仁志、耶鲁的梁普照、麻省理工学院曾任唐山路矿大学也就是现今西南交通大学校长的方伯梁,还有陆锡贵、唐致尧、朱锡绶、孙广明、林联盛、冯炳忠、邝炳光、程大器。 教授这个后世的学术职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明确的评审标准,既然开办的是大学,秦川也就勉为其难地直接称呼这些人为教授。虽然仅就学术水平来说,他们显然还有差距,可秦川并不是只任用他们任教,他还要从国外聘请高水平的人才来校担任教授。 震旦公司由李明方任常务执行董事长,震旦公司总经理由留美幼童之一的潘斯炽担任,副总经理周盛谏,总工程师陈荣贵、梁金荣。工程师有邝景扬、杨昌龄、林沛泉、卢祖华、袁长坤、陶廷赓。 盐团修械所所长兼工程师,陆德彰。 之所以任用陆德彰担任修械所所长,是因为秦川记得,这个陆德彰搞过水雷。既然对武器制造有研究,这样的人才秦川哪里会放过。 震旦医学院院长由曹茂祥担任,教授兼医师为同是从麻省回来的周传谔、朱汝淦、金大廷。 曾笃恭,就到租界里和艾筱枚一起主持《东方时报》。 委派吴焕荣赴美,联络在美国的留美幼童组建留美幼童同学会,积极联络美国各大学,聘请教授赴华任教或者担任客座教授,同时联系赴美留学事宜。 这个时候在美国的昔年留美幼童中,还有积极为在美华人奔走呐喊、作为第一个在美出版图书的华人、耶鲁毕业的作家编辑李恩富,有大清驻旧金山副总领事欧阳庚,在美国经商颇有成绩的李桂攀,有在美任律师的张康仁,这些人在美国的同学现在都不会是小人物,这些人脉不用甚为可惜。 至于荣耀垣,秦川任命荣耀垣任震旦集团执行董事长,负责代表秦川协调震旦集团所有企业的日常工作。 对于这个荣耀垣的任命,秦川是纠结了许久的,原本想要安排这个荣耀垣协助他主持盐团的事务,秦川知道,这个荣耀垣后来可是一个革命党人,是一个反清的人物,让他参与盐团的事情,秦川放心。 可问题是,荣耀垣现在的职务已经不在他之下,放到盐团名份上不好办。 本来秦川还想着把曾任过民国总理的唐绍仪、曾任过袁世凯外交总长的梁如浩、袁世凯当政时的北洋洋务总办天津大学校长蔡绍基、曾任外务部尚书民国交通总长的梁敦彦、曾任民国海军元帅的蔡廷干都招揽到自己手下,只不过让秦川万分沮丧的是,唐绍仪和梁如浩、蔡绍基现在都跟着袁世凯在朝鲜,梁敦彦则深受湖广总督张之洞重用,蔡廷干现在是北洋舰队鱼雷左一营都司,这些人都不可能到他这里来。 做完人事安排,秦川又拿出学校、医学院和银行、工业企业的发展宗旨和五年规划交给唐国安、容尚勤、曹茂祥、潘斯炽和容耀垣。 对于大学和中学,秦川并没有过多要求,只是在尊师重教基础上,要他们夯实基础,特别是在大学里要采取引进来走出去的教学方针,尽快和国际知名大学建立校际联系,尽快找到一批高水平的大学教授来校任教或担任客座教授。同时,也要现有的本校人员带同一批留学人员到国外名牌大学进修和学习深造。 如果说有什么要求,那就是秦川要求所有工科院系,都必须要注重科学实验研究,要培养有浓厚科研造诣的学者、工程师,而不是只培养出一群书呆子。 在秦川给震旦大学的五年规划里,要求震旦大学要力争在五年之内,将震旦大学建设成一个文、理、工院系齐全、具有一定水准的综合性大学。 为免除学生的后顾之忧,除所有学生免费食宿,还每年对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给予奖学金。 为了鼓励科学研究,建立浓厚的学术氛围,以及吸引国外更多高水平外籍学者来校任教或进行科学研究,秦川在震旦大学设立一个震旦基金会,每年拿出一百一十万鹰洋,设置物理、化学、机械工程、电学、化工工程、医学、建筑、人文、科研创新,以及优秀教师和优秀外籍教授奖金。 秦川对于医学院的要求并不高,引进培养人才倒是和震旦大学没有什么出入,唯一的额外要求是,秦川要求医学院要尽快给他的盐团培养出一批外科医生和护士。 对于震旦银行的要求就更加简单,只有八个字,稳健发展,诚信运营。 对于震旦集团的工矿企业,秦川倒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一叠管理理念和发展计划书。 在管理理念上,虽然秦川不是学管理的,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些基本的管理思想秦川还是知道的,比如什么流水线,什么任务管理法、行为管理法,甚至后世大行于世的6s管理法等等,都做了介绍,这些新奇的管理模式,不仅让潘斯炽等厂长、工程师们感到震惊,就是唐国安这些校长教授们也都极为惊奇。 对于震旦集团工矿企业的发展规划,秦川也做了细致要求,在五年内,秦川规划要在完善现有工厂的基础上,做好一个中型钢铁企业、一个造船厂、一个器械制造及铁路车辆制造厂、一个大型化工企业、一条二百公里以内的铁路、一个汽车制造厂、一个综合食品加工企业的筹建准备及技术储备工作。 秦川尤其着重强调,这些工矿企业要发展,不仅要在管理理念上狠下功夫,最主要的还是要时刻和大学科研紧密结合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最新科技成果及时得到应用发展,也才能使这些工矿企业时刻拥有最先进的设备和制造生产工艺,也才能拥有最好的产品。 还有一条要求,也是秦川反复强调的,那就是所有工矿企业在生产过程中,要时刻把产品质量放在第一位。 秦川对于震旦集团工矿企业的规划,让在坐的几乎所有人都大感振奋,如果秦川的计划得以实施,那震旦集团不仅会是国内最大的现代企业,甚至也会是亚洲最大、门类最为齐全的现代企业,就是在世界上也会名声响亮。 如果说秦川方才的演讲深深地感动了这些昔年的留美幼童们,那么这些人现在则是被秦川规划的蓝图所深深吸引。秦川的规划不仅规模宏大、愿景辉煌,最主要的是秦川还拥有巨大的财力,有秦川这巨大的财力做后盾,通过这些人的努力,极有可能让秦川,确切地说是使这些昔年留美幼童们的梦想得以成真。 除了楚云飞、徐桐和十几个勤务兵外,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中,都在热烈地议论秦川的这些宏大规划,以及实现的办法。 正当大家议论的极为热烈的时候,叶希莱和徐熙芳一脸焦急地急匆匆地跑进来。。。。。。 第八十九章 盐团不是淮军 盐团的队列操演获得巨大成功,这早在秦川的意料之中。 盐团的队列行进,一切模式都是秦川比照后世那令整个世界都感到震撼的国庆大阅兵,如果这样不能让百年前的这些人感到强烈的心灵震撼,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盐团的队列操演虽然给所有以强烈的震撼之感,那些外国公使,尤其是德国公使克林德表现的最为明显,他们差不多人人几乎毫不掩饰地露出兴奋不已的神态。只不过,这些洋人的兴奋神态和观阅台上的其他人的表情大相庭径,观阅台上的北洋水师将领、淮军各部将领以及一众文官几十人中,除了盛宣怀、周馥和聂士成外,包括李鸿章在内,几乎都没有表露出明显的赞赏神色。这些人有的脸上一副不屑一顾,有的则面无表情,还有的凝眉沉思。这些人虽然神态各有不同,不过有一点倒是很相同,那就是都是一言不发。 台下带队的各军军官们的神情和上面的人们也差不多,唯有贾起盛沉着脸不住来回打量着盐团的队伍。倒是那些各部士兵和这些军官将领们不同,都毫不掩饰地纷纷把目光望过来,羡慕不已地低声议论着。 对于这些,秦川都毫不在意,神态平静地迎接着各色异样的目光。因为他能理解到,不论他的盐团表现如何抢眼,说到底他的盐团还算不得是淮军,也就是说他的盐团表现得越好,越是在打淮军的脸,这如何能让这些淮军统兵将领们心甘,恐怕就是李鸿章都会很没有脸面。 秦川心中暗想,奶奶的,谁让老子这盐团不是淮军了。 很快,射击项目校阅开始了,就在正对着校阅台的两列各路部队的中间空地上,距离排在最后的盐团的右侧只有三十来米。 射击的顺序和队列操演一样,还是张文轩的刘公岛护军最先开始,武备学堂和盐团排在后面。射击打靶的姿势一律采用站姿,每轮三十人一字排开,在武备学堂的一个教习监督下,在二十息之内进行五发自由射击,每轮射击完成后,由武备学堂的报靶学生把每张靶的靶纸取下送到校阅台,那里有武备学堂派出的人进行统计。 秦川看了一会张文宣的部队射击,果然如张士珩所说,许多人射击十分生疏,举枪瞄准的姿势绝大多数都不规范。 不知为何,这样的情形秦川看在眼里,并没有一丝可能取胜的喜悦,相反,他的心情到变得十分沉重。秦川叹息一声,在“乒乒乓乓”的枪声中,跟着一个武备学堂的传令兵向校阅台右侧走去。 绘图考核在那里一溜排开的十几张桌子上正在和射击考核同时进行,秦川是最后一个过来参赛的。 让秦川有些惊讶的是,主持绘图测试的竟然是冯国璋。 见到秦川过来参赛,冯国璋急忙一路小跑着来到秦川面前敬礼,陪着笑亲自引领着秦川来到座位坐好,桌子上早已摆好几张宣纸和一支削好的铅笔。 绘图项目很简单,远没有秦川想象的复杂,仅仅是冯国璋在那十几张排开的桌子前的地面上,用石头和沙土堆起的一些山川河流以及一座城市,而按照冯国璋的解说,那座城市竟是朝鲜的汉城。冯国璋连比划带解说地说明参赛者的任务,就是要所有参赛者在一柱香的时间里,绘制汉城的地势简图,并标出防守方防御阵地设立的位置。 这样简单的绘图对于秦川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在燃上香火后,秦川看了一会冯国璋摆设的简陋的汉城周围地势,拿起铅笔唰唰地画了起来,在摆在秦川案头的那柱香火才燃了三分之一时就第一个绘制完成,秦川起身向冯国璋示意绘制好地图,早有武备学堂的学生跑过来取了秦川绘制的地图送给正在和一个带着二品珊瑚顶子、穿着锦鸡官府的武官在说话的冯国璋。 秦川起身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二品武官,方才李鸿章领着这些各部将领上校阅台的时候,张士珩已经向他逐一介绍过了,这人正是聂士成。 见秦川起身,聂士成笑着冲秦川点点头,秦川虽然很想早些回去看看其他部队射击情况,可聂士成如此,他也只好过去给聂士成敬礼。聂士成点点头,正要说话,却不想一旁的冯国璋惊讶地“咦“了一声,引得聂士成不由转过头去。 见冯国璋吃惊地拿着秦川交上来的绘图发愣,聂士成以为秦川画的图有什么问题,一边探过头去观看,一边笑着给秦川打着圆场。 “华甫,秦大人虽然经商、军事都很在行,可也不能样样都精通,有些许瑕疵也在所难免。。。。。。” 聂士成话说了一半不由顿住,却见秦川所绘图纸不仅笔式规整,汉城地形历历在目,防御阵地也设置得极为严谨,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 聂士成在他的武毅军驻地开平就办了一所武备学堂,他本人又对这学堂极为重视,对于这些图上作业,聂士成并不陌生,这样的图上作业,就远非他的那学学生可比。唯一让聂士成有些看不明白的是,秦川的这张图上,在汉城周围的山势上还画着一圈圈的不规则圆形。 冯国璋的神态早在秦川的意料之中,秦川笑着问道:“怎么,华甫,我这图有什么问题吗?” 冯国璋发觉自己失态,忙有些尴尬地陪着笑道:“哪里,秦大人这图上作业不仅一蹴而就,而且精细异常,非在西式军事学堂深造绝大不到此种程度,国璋敬佩之至。” 聂士成也惊讶于秦川这图上作业的功夫,感叹地道:“华甫所言不错,不知秦大人在哪所西式军事学堂深造过?” 秦川苦笑着又简单解释了一番,这更让聂士成和冯国璋惊讶不已。 听着“呯呯”的枪声,秦川心里想着一会射击比赛的事情,想要跟聂士成告个罪就赶紧回去,正要开口,冯国璋探究地问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高朋云集 徐熙芳是清楚秦川对于这些人的心思的,见屋里气氛热烈,知道秦川大功告成,也不由露出笑容,凑到秦川身边低声对秦川说道。 “大人,外面周大人、盛大人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着你出去给咱们的银行剪彩呢,你看。。。。。。” 秦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整,他的震旦银行就定在今天上午918剪彩开业。看看一个个情绪高涨,还在兴奋莫名地互相热烈议论着的这些刚刚招募到麾下的人才们,秦川不由露出开心的微笑。 为了抢时间,他可是一大早就把这些人都带到工厂参观,目的就是想要在震旦银行剪彩开业之前做好这件事,然后也带着招募到的这些宝贝们去参加银行剪彩以及随后的震旦集团产品竞价订购大会的现场会,让他们见识一下震旦集团的兴旺,感受到他秦川的经济实力是如何强大,让这些宝贝彻底安心在他这里帮助他,从而实现秦川心中不可示人的梦想。 “诸位,诸位。” 秦川连喊了几声,热烈至极的房间里才静了下来。 “今天是我们震旦银行开业剪彩和震旦产品竞价订购大会的大喜日子,现在时辰马上就到,现在,诸位都随我去见证我们震旦集团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 染厂对面方方正正水泥砌筑,青石磊就的震旦银行三层洋楼威气十足地耸立在马路边,虽然只有三层,可它的每一层都差不多有普通洋楼的两层高,所以显得十分高大突兀,一楼没有窗户,二三两层二十几扇两米多高镶着明晃晃大块玻璃的玻璃窗,让整座银行大楼充满活力。 现在,不仅绵延三里多长的近十家工厂占用的厂区围墙和内部厂房设施都已经建设完毕,并且早已都开始24小时作业全力投入生产。 厂区外面连带整条东街老街的马路和两侧的人行道也都整修一新,马路和两侧的人行道都是秦川出钱,用大块青石板铺成的石板路,马路和人行道的交界由排成笔直的两行青石条砌成,整条街道不仅干净整洁,更显得十分大气严正。 因为青石板铺设的道路最怕被铁质车轮碾压,所以在街两侧都立下醒目的标牌提示,禁止铁质车轮的大车进入。为了方便客商提货,杜宝中的大车店里专门购置了几十辆胶皮轱辘大车,为客商免费承运货物,到街口外的一个大货场再分发给客商。虽然街里这一段运费免收,可街里街外装卸货物的费用还是要收取的。 因为今天震旦银行要剪彩开业,银行高大宏伟的拱门前铺着大块的红色地毯,两侧摆满插着满满一篮蓝争奇斗艳鲜花的花篮,花篮上都拴着红色丝带,上面写着赠送花篮者的名讳。 银行大楼两侧的人行道上,还用芦席临时搭起几座高大的彩棚,彩棚里摆满一排排上面铺着红绸的桌椅,桌上每隔不远就放着盛装瓜果梨桃的大托盘,这是给一会产品竞价时观礼贵宾预备的。 因为剪彩的时辰马上就到了,李明方和新任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陪着一身官服的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张士珩,秦川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长芦盐运使胡燏棻,天津县县令张世芳,一月前新任北洋营务处总办的贾起胜,以及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太监,这些人正在拱门前陪着周馥小心说着话。在周馥等人身后,则是一大群要么西装革履要么长袍马褂的富商、绅士、洋商、淑女们在交谈。 震旦银行的总经理一职,秦川早已经交给他从大德亨重金挖来的大德亨在天津分号精明强干的经理金立三,之所以方才跟容耀垣交代震旦银行的事情,主要是要容耀垣清楚他的经营理念,在经营银行业务上不要过多干涉金立三。 而且,秦川也是想要容耀垣感觉得到,这个震旦银行虽然在震旦集团内,可在管理上由他绝对负责。 对于震旦银行的业务经营,秦川的意思是首先立足于天津、北京、广州、上海、汉口这五大城市设立分行,在银行业务运营成熟之后,再适机扩展。对于金立三想要在太原和张家口增设分行的想法,秦川坚持没有同意,只是同意金立三通过和大德亨以及其它山西钱庄银号的旧关系,同他们进行业务往来,比如可以考虑跨行运营,这样可以减少运营成本,同时也避免摊子一下铺的过大。 秦川领着四十来个“宝贝”人才从制笔厂出来时,不要说这四十来个见过世面的留洋人才吃惊,就是秦川这个今日剪彩的始作俑者也是大吃一惊,街道两侧站满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沿着人行道两侧都站着成排的荷枪实弹的盐团战士,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都会站满人。 秦川和这四十几个人才们一走上街道,立刻就引来看热闹的百姓一阵欢呼。 秦川现在可是天津卫的大名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候补官员,可名气却要比许多货真价实的大清官员大得多,颜值更是高的不得了,一出东街就会引来大群围观的粉丝们,以至于秦川现在出门都不敢穿军装,不带上墨镜礼帽那是绝不出门的。 徐熙芳和叶希来在前面引着路,以容耀垣、唐国安、曹茂祥、潘斯炽等人为首的这些人才都被引到一旁的彩棚里。 见到周馥,秦川急忙快步走上前,躬身施礼:“周大人,卑职来迟还请大人见谅!” 周馥看着这个给他挣足了脸面的的年轻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用眼神示意秦川赶快招呼其他客人。 虽然来宾里周馥的官职不仅最高,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可秦川清楚他在周馥心中的地位,他也真心把周馥这个一直关心呵护他的上司当作自己的至亲长辈,两人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些虚礼。 周馥一示意,秦川就转身要给盛宣怀施礼。 现在虽然秦川和盛宣怀熟的已经不能再熟了,两人平日里就是称兄道弟,可在人前秦川还是必须要给足盛宣怀的面子的。 哪知道还没等凑到盛宣怀身前,盛宣怀和李经方早就嘻嘻笑了起来。 李经方抢着道:“鸣鸿,我们就不需这些虚礼了,你还是赶快跟后面那些人打个招呼,这剪彩的时辰可马上就到了。” 秦川正巴不得如此,只是和那个太监以及张士珩、吴调卿以及胡燏棻、张世芳、贾起胜略为点了点头,又向站在盛宣怀身后的一个一直向他微笑的马褂中年人点头致意,就急忙向后面走。 因为职务和生意上的原因,秦川和张士芳、胡燏棻接触有些接触,秦川平素又会做人,和这两人也早都熟了。就是贾起盛也不是外人,自从贾起盛调任北洋营务局总办一职后,就经常往秦川的盐团跑,秦川也乐得和贾起胜多接触,一个月来,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近。 至于站在盛宣怀身后的这个中年人,也是留美幼童之一,名叫黄开甲,现在的身份是盛宣怀的书办,也就是盛宣怀的秘书,这次召集这些留美幼童这个黄开甲可是出力不少。 那个太监,是昨晚从京城里来的,这是醇亲王府的大太监吴义,是秦川通过京城福隆绸缎庄的金胖子,向小醇亲王进献了20000块鹰洋才请来充门面的。昨晚秦川和李明方已经宴请了这个吴义,另外还奉送给这个吴义一张即将开张的震旦银行的三千块活期存单。 震旦银行总行设在天津,在京城有分行,吴义要兑现十分方便。 后面的那些人,主要有英商怡和洋行、礼合洋行、安利洋行、太古洋行、旗昌洋行、麦加利洋行、卜内门洋行、大来洋行,法商泰和洋行、润泰洋行,德商华昌洋行、瑞记洋行、高林洋行、泰来洋行、宝来洋行、爱理斯洋行,美国合利洋行,日本松昌洋行、内田洋行等七十多家外商洋行的经理和随员,以及英资丽如银行、有利银行、麦加利银行、汇丰银行,美资花旗银行,法资汇理银行,德资德华银行,比利时华比银行,日资横滨银行、正金银行的经理和随员。 除了这些外资洋行、银行的人,津门富商和震旦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各地行商巨贾也有上百人,这些人里有天津卫的韩、高、刘、石、穆、黄、杨、临、李、卞所谓八大家,其实是十几家富豪家主和主事的人,还有以新泰兴洋行宁星普为代表的内资洋行的经理们,包括太古洋行买办郑翼之、泰来洋行买办王铭槐都在场。 在秦川匆匆和这些人寒暄时,华人富商绅士主要都是恭贺开业大吉之类的祝贺之词,而洋商们多数则是在对秦川短短半年多就开创出如此局面纷纷表示惊叹赞赏之余,对秦川坚持要洋商们在洋行剪彩开业之后就要进行的震旦集团产品竞价订购大会上,必须要由他们先把外汇在震旦银行兑换成震旦银行内部发行的代金卷,然后才可以参加竞价会进行竞价很是不解。 英商丽如银行、有利银行、麦加利、汇丰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美国花旗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比利时华比银行、日本正金银行、横滨银行的一群经理们,更是不住追问。 还有《东方时报》上刊载的,秦川在南美的旧友和他的合作伙伴在南美某个国家发现的超大型银矿,在资金上向秦川求助是否是真的? 以及震旦银行在直到明年七月前,开出的活期储户储蓄利息,三日以上即可计息,日息十分之一厘,三个月利息一成五,半年三成、九个月六成的高息吸储是不是就是秦川为了在资金上支持这位旧友采取的举措? 是否明年七月后,这个大银矿就可以开采出银子? 日本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的经理,更是一直追着秦川的屁股后不住点滴追问。 震旦银行以如此高息吸储,是否有相应担保? 震旦银行是否接受外国人的存款? 外国银行,尤其是同为亚洲的日本银行是否可以和震旦银行合作共同对这个大型项目进行资金支持? 此外,这些洋行和洋人银行经理们,更加不理解的还是,现在这些西方列强除了美国现在实行金银复本位制,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法兰西、德意志、沙皇俄国、意大利、奥地利、比利时这些主要西方列强,甚至亚洲的日本都实行金本位制,他们发行的纸币数额都是和他们国库里的黄金等值的,在西方也可以随意使用这些纸币兑换黄金,就是实行金银复本位制的美利坚合众国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的纸币就是黄金,可为什么在这个即将开张的震旦银行进行兑换震旦银行代金卷时,直接用黄金兑换在汇率上还要高一些? 等等这些问题不一而足,洋人们的各种疑问塞满了秦川的耳朵。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修栈道 洋商们所说的代金卷,是秦川对外宣称为方便震旦集团内部各家工厂都要进行独立核算的需要而在内部发行流通的代金凭证。说道代金卷,就不得不提秦川铸造的银元。 秦川现在已经在银行下属设置了一个造币厂,厂房就设在了染厂后面盐团兵营大楼旁,印刷纸币和铸造银元,现在机器设备不仅都已经安装完毕,首批三千万纸币和二百万银元也已经铸造出来现在就堆放在震旦银行的金库里。 这一时期的银元铸造,远没有后世发行货币那没多繁杂的手续,甚至也不需要朝廷或者那个部门批准,只要在直隶省备案即可,当然,前提是所铸银元必须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秦川的银元正面是麦穗组成的花环中,刀枪相交托着一只身裹火焰展翅飞腾的朱雀,背面是海水疆涯和雄壮威武的长城。 至于纸币则麻烦许多,这是需要户部批复的。现在只有几家大洋行和外商银行获准在大清发行纸币,只不过这对于用惯了银子的国民缺少吸引力,流通范围基本局限在上海和天津的租界里。 为了尽快把纸币发行出去,秦川在这里打了个擦边球,只在直隶按察使衙门备案发行震旦内部流通代金卷,也就是说他的纸币对外并没有宣称是真正的货币,只是在他的企业和银行里内部流通的一个代金凭证而已,既然不是货币,那也就自然不需要什么户部报备批复。 秦川准备发行的这种纸币,所有面额的纸币图案和银元相同,但表以不同的数字,此外就是尺寸大小和色彩的区别。 因为秦川印制纸币和铸造银元的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甚至纸币的纸张都是从德国进口,色彩都是秦川在楚云涛的实验室里亲自合成的特殊染料,染色庄重鲜亮不说,防伪上至少现在绝对无可仿制。就是铸造的银元含银量,也要比当今市面上流通的各种银元都要稍高。所以,震旦银行即将发行的纸币和银元印制铸造十分精美不说,银元图案凸痕清晰手感极好,秦川相信,他的银元很快就会大行于世。 对于铸造银元,周馥十分支持,他认为,堂堂大清,竟然没有自己的银元是万分不应该的。可对于秦川在震旦集团内部发行什么代金卷就打不以为然。 当然,秦川铸造银元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那也是要按章程按照铸造数量要缴纳一定数额的税金的。 关于印制纸币,秦川内心的想法不仅是绝对不能和周馥说的,也更不可能和这些大惑不解的洋人讲。面对这些洋行和外商银行经理的各种提问,秦川只有一句话,一会开张剪彩后,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答复的。 银行的开业庆典,在李明方和金立三的安排下,原本十分复杂,各种繁琐仪式举不胜数,甚至连赵公元帅的塑像都要抬出来,这让秦川头痛不已,最后还是秦川力排众议,坚持采用新式礼仪作为开业庆典,只进行剪彩,然后由总经理金立三宣布震旦银行开业,并简要介绍银行的开办宗旨、存贷手续和待遇等。 在一声高亢嘹亮的“吉时已到”的呼喊声中,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轰然炸响,在让人惬意的清凉秋风轻缓吹拂下,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空飞扬飘散,东街顿时洋溢在一片喜色当中。 浓重的硝烟气息中,在震旦银行正门前高大坚实的青石阶上,秦川周馥居中,左右是李经方和盛宣怀,私人四把剪刀放在早已横着拉开节成三朵大红花的二尺多宽红艳艳的丝绸彩带上,在《东方时报》派来的摄影记者架起来的两架德国蔡司公司制造的摄影机闪光灯的镁光闪耀中,四把剪刀同时剪下,剪落的三朵红色绸花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几个利顺德借来帮忙的年轻洋人服务生用托盘及时收走。 紧接着,就是精神抖擞,身穿一身藏蓝色西装,系着一条火红色领带的新任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上前高声宣布,震旦银行自今日起正式开张营业。然后金立三开始高声宣布,震旦银行的持业宗旨及运营章程。 “各位大人、各位同仁、各位父老,本行不仅是一家国人自己开设的资本充足的独资银行,更是秦川秦大人,以自有资产开设的大清第一家西式银行,本行以诚信经营为本,以震旦集团的所有企业为后盾依托,以支持各地铁路、道路和民族工业发展为主要经营方向,为所有需要资金支持的民族工业为主要服务对象,欢迎给位同仁、各位父老积极支持本行发展,为我们的民族发展兴旺尽一份力量。。。。。。本行接受国内外任何人或任何组织的存款,并保证会为客户保守秘密。” “各位父老同仁,本行承蒙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厚爱,把我们震旦银行作为直隶税赋的结算行,为保证各地上缴税赋银钱的成色,周大人决定,自今日起,所有各地上缴的税赋,只能以朱雀银元和震旦银行代金卷交付,也就是说,各地上交的税赋均需先到本行兑换成等值的朱雀银元,再行缴纳赋税。” “本行是我国人自己的银行,为感谢各地同仁和父老对本行的支持和厚爱,秦川秦大人决定,本行自今日起,在八个月之内,给予在本行存款的全体国人以高息优惠,开出的活期储户储蓄利息,三日以上即可计息,日息十分之一厘,月息半成,三月一成五,半年三成、九个月六成的高息惠泽万民,所有存款到期后,不论存入的是何种货币,一律给付相应的银子。” “哄。” 虽然这个新开张的震旦银行,高息揽存的消息早就因为租界里《东方时报》的刊载而盛传于天津卫,这些日子更是街谈巷议的谈资,天津卫几乎尽人皆知,可现在由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这个一向以诚信著称的原大德亨天津分号经理亲口说出,还是引起上万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 “一直以来,大清流通的银元都是域外流入,没有一枚流通的银元是我大清铸造,秦大人深以为耻。现在本行自行铸造以我华夏古来驱邪却凶的神鸟朱雀为图案的银元,朱雀银元不仅制作精美,含银量更是居现今所有流通银元之首,两个时辰以后,今日所以在场人员在离开时,都可以免费领到一枚我们国人自己铸造的朱雀银元。” “哄!” 金立三的话,顿时又引来一阵惊讶和欢呼声。 “奶奶的,今天来观礼和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东街半条街,足有两万来人,这震旦银行就是财大气粗,这一张嘴就送出这一两万白花花的银子啊!” “今儿爷们是来着了,这看了半天的热闹不说,还能白得这一块大洋。” 下面围观的百姓嘁嘁喳喳地大声议论着,金立三喊了半天才止住议论。 “还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明确告诉诸位,过一会我们还要在这里进行震旦集团产品竞价销售会,当场定下震旦集团下属所有工厂现今库存和明年五月以前的产品购买者。参加竞价销售大会的国内商家,可以使用白银结算,国外商家则必须以外币结算,所有参与竞价的商家,都必须把外币和白银先到震旦银行换成我们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以便于统一价格,我们的代金卷和我们发行的朱雀银元等值,以黄金兑换代金卷者,溢价半成给付。” “还有,本行发行的代金卷的额度,是以本行持有的黄金和银元额度为标准,绝不会超额发行,任何持有本行发行代金卷者,均可以到本行和本行的任何分行随时予以兑换成银元。” 接下来,开始公开登记首批存款,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给这刚开张的震旦银行壮壮生威。 首批存款登记就在银行青石台阶下的两侧排开几张铺着台布的条桌,几个银行职员铺开账簿准备登记存款开具存单。 在金立三的示意下,桌案前一个身着浅蓝色西装二十来岁年轻的银行职员扯着明亮悠长的嗓音喊了起来。 “震旦银行开始营业。” 悠长的嗓音未落,人群中一个身着马褂头戴小帽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首先走出人群,来到桌案前将手中一叠银票放到桌案上,负责登记和开具存单的以及负责收存的几个职员,各个都身穿浅蓝色西装的年轻职员迅速忙碌起来。 按照秦川的要求,震旦银行的所有职员必须身着西装,而且颜色都是蓝色,只是根据职位的不同,颜色深浅有别。 清点完银票,桌案前那个年轻职员又高声喊道:“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首存十万两。” 喊声一落,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兴奋的喧嚣。 人们纷纷议论,百姓们议论的倒不是周馥怎么如此有钱,而是谈论直隶按察使周大人不仅把税赋结算的差事交给了这个震旦银行,她自己竟然也在这个新开张的震旦银行存了银子,这说明这个新式银号的信誉绝对有保障。 周馥家资虽然比不得盛宣怀,可家境优渥,拿出十几万银子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秦川请他给撑着个门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这笔钱,原本是周馥家人准备在青岛开办织厂的,现在只好推后。 几个银行职员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给周馥的管家开具好存单。 没等周馥的家人离开,太监吴义身后一个小太监拿着一叠银票也来到桌案前。 桌案前那个精神的银行职员又得意地喊了起来:“京城醇亲王府存银十万两。” 哄的一声,围观的人群哄然大哗。 醇亲王府也来存银!这醇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有他的存银在,那就是保证,不管是谁开的这震旦银行,都不敢卷款出走,那可就不仅是不要脑袋了,那是连九族都不要了。 “喂,我说二哥,你说我存在大德亨那点闲钱,是不是取出来放到秦大人这震旦银行里?” “喂,我说弟弟,这银行连醇王府和周大人都敢把钱放这,这银行看起来安稳的很,又有这么高的利息,把钱放这,那可跟放高利贷差不多。” 还有人低声核计着,是不是要从天津卫其它银号钱庄贷出银子来,然后再转存到震旦银行,净赚些利息。 更有人对于一会要给在场的人每人发一块银元的事情很上心,准备离开东街抓紧时间回去把老婆孩子都喊来,好多领几块白花花的大洋,却被别人扯住。 “得啦,爷们,您就别动这心思了,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到了街口才知道,现在的东街两侧的街口都被天津县衙的捕快守住,只许出不许进。” 就在围观的众人你一言,兴奋地互相议论的时候,在桌案前唱存的那个青年又不断地喊了起来。 “天津海关司盛宣怀盛大人,认存二十万。” “李经方李大公子,认存五万。” “长芦盐运使呼吁分胡大人认存一万。” “新任直隶铁路督办、怡和洋行买办吴调卿吴大人,认存五十万。” “天津机器局总办张士珩张大人,认存十万。” “天津县张世芳张大人,认存五千。” “天津卫长源杨家认存十万。” “新泰兴洋行买办、宁星普先生,认存五万。” “高林洋行经理高林先生、认存五万。” “山西富商李云栋先生,认存三十五万。”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着道了 在现场开具出十二张存单后,金立三宣布,震旦银行开业剪彩仪式结束,并郑重声明,此十二位客户,将成为震旦银行永久的贵宾,享受震旦银行最好的服务。 剪彩仪式一结束,震旦银行的职员们立刻把桌椅搬进震旦银行高大厚重的拱形大门内,接跟着这些身着统一蓝色挺括西装制服打着领带的职员进入银行的,则是准备参加今日震旦集团产品竞价销售大会的那些携带着装满大把外商银行本票的洋行和外资银行经理们,以及天津卫本地富商、银号、钱庄的洋行经理、买办,还有闻讯赶来天津的山东、直隶、山西、关外的各路商人和他们的随从跟班,这些人都是进去兑换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的。 其余前来观礼的宾客,则在彬彬有礼的震旦银行职员的引导下,上了旁边一座彩棚。 这些人可不是来参加爱竞价大会的,他们有的是和震旦集团有业务往来的客商,有的是本地和外地的钱庄、银号的掌柜的,上了彩棚的这些钱庄、银号的掌柜的,是做存贷生息的生意,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自己直接经营什么其它生意,他们今天来,是因为有许多想要参与竞价购货的商人怕没有足够的资金,需要根据情况向银行和钱庄借贷,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借贷出大笔资金,获利一定不会小了。 醇王府太监吴义,在仪式一结束,就过来喜滋滋地向秦川道别。 吴义要走,秦川也不挽留,只是亲亲热热地低声和这醇王府的太监头耳语几句,就让李明方把吴义送上标有醇王府标志的一两马车,在几个骑马的醇王府家丁的护持下,马车轻快地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马路,在万众瞩目中出了东街扬长而去。 长芦盐运使胡燏棻和天津县县令张世芳,平素和秦川并不十分亲近,两人今天能前来参加震旦银行的开业典礼给秦川捧场,本来就是冲着周馥和李经方的面子的,典礼一结束,两人也没什么心情在这里陪着干耗,和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等人道别后也早早离开。 染厂大门两侧侧,各有一座冲着街面开门的高大二层洋楼。左面的二层洋楼,一层都是带有明晃晃大扇玻璃的门市房,一溜共有二十四间,这是给震旦集团下属企业展放产品使用的,里面兼顾零售和批发,这样寻常客商就不必进入那些工厂,二层则是这些工厂设在这里的销售部。 右侧的二层洋楼,则是震旦集团总部和下属各个工厂的经理们日常办公的地方。现在,两侧的洋楼都还空着许多房间。 至于这些工厂的技术人员办公的地方,都设在各自的厂区里。 此刻,左侧的二层洋楼前,盐团的士兵在现在已经是震旦集团销售公司经理的叶希来的指挥下,已将在楼前围观的百姓驱离,在腾出来的楼前人行道上铺上红毡,又在上面一溜水地摆上几张条桌,再在条桌后摆上十几把椅子,叶希来招呼着十几个职员、账房在椅子上坐下,就在桌上摊开账簿笔墨砚台。 在叶希来等人就坐的对面马路上,分六排摆着几十把靠椅,这是留给一会参与竞价的洋行经理和各地客商们的。 借着这个乱哄哄的机会,秦川和李明方、金立三把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张士珩等人请上了正对着竞拍现场的彩棚。 彩棚里,在前面摆着一排条桌,这是李明方为了让客人们都能清楚看到竞拍场面安排的,如今偌大的彩棚里只有秦川和周馥等几人,秦川马上吩咐把条桌并在一处,改成一个大方桌,几人落座后,重新安置了瓜果,又有人给他们斟满茶水。楚云飞和徐桐把十几个护卫和勤务兵安排在彩棚四周,两人和一个身上交叉斜背着两把驳壳枪,中等身材,白白净净显得非常精干的小伙子上了彩棚,默默地站在彩棚角落里。 这个小伙子,是秦川新选用的卫士长,名叫高英。 自从上次秦川在怡然居遇到刺客,回来后楚云飞和徐桐就说什么也不离开秦川左右,晚上都是两人轮换值班,就是去武备学堂上课,两人都要轮换着去,气的秦川把两人大骂了一顿。最后,楚云飞、徐桐和石峰几人又请来了李明方和徐熙芳和杜宝中劝说,秦川才答应给自己配置贴身侍卫。选用侍卫的事情就由石峰、楚云飞和徐桐负责。 没想到,第二天三人就给秦川带来九个二十来岁各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秦川无奈,也只好苦笑着接受。这个高英,不仅人长得精神,有一手好功夫不说,偏偏对枪支极有悟性,入伍不久,就在射击方面脱颖而出,现在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不要说长短枪样样精熟,用这种枪管射击时上跳的厉害的驳壳枪射击,五十米之内都能差不多百发百中,这让秦川十分满意。 李经方,看了一眼居中而坐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鲜亮棱角分明的朱雀银元的周馥,笑着对秦川说道。 “鸣鸿,你这大洋做的极精致,成色又足,中堂看后也称赞不已,还说你这朱雀银元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鹰洋比下去呢。” 对这一点,秦川倒是深信不疑。 虽说有劣币驱逐良币之说,可那是指官府强制定价同种面值的良劣货币才会出现的局面,和现在鹰洋和他的朱雀银元所处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秦川相信,假以时日,民众很快就会愿意使用他的朱雀银元,而且因为成色的原因,他的朱雀银元的价值也会远高于鹰洋的价值。 现在,他的朱雀银元每枚含银量比鹰洋要高百分之三,比之大清的库平银,成色也只是差了一点点,含银量达到93,也就是说,每90块朱雀银元,就能兑换93块鹰洋,这还只是从含银量来说,如果考虑到制作精美的原因,那兑换比价还要更高些。日后随着民众越来越喜欢使用他的朱雀,朱雀银元和鹰洋的比价也会逐渐拉大,最终被赶出市场的一定是鹰洋。 李鸿章能有这眼光,倒也不愧是满清首屈一指的封疆大吏,不愧于中兴三大臣之一的名号。 所谓库平银,就是清朝国库收支使用的标准货币单位,起于康熙年间。马关条约规定,一库平两相当于372654克含银量为998的成色十足的纹银。 不待秦川回答,吴调卿看着金立三问道:“甲三,你的造币厂一天能铸多少银元?” 金立三瞥了秦川一眼,笑着道:“日出五万,若是加班加点,八万枚也没有问题。” 得到金立三答复,吴调卿转头对李经方道:“中堂大人好眼光,就凭这朱雀银元的成色和精致,鹰洋就比不了,再加上鸣鸿这造币厂的产量足够大,用不了三年,这直隶一带恐怕就没有鹰洋立足之地,从这一点来说,这鸣鸿倒是为朝廷做了一件大好事。” 盛宣怀也赞赏地点头对秦川道:“鸣鸿好手段,等民众不再使用鹰洋而只有朱雀银元流行于世之时,那些洋人就再不能随便铸造银元来和我们贸易,那时洋人们要么拿他们的本币来和咱们大清交易,要么就得把白银拿到震旦银行来换成朱雀银元,那样鸣鸿只要每枚收取半成的火耗。。。。。。” 所谓火耗,就是在将散碎银子铸成银锭时要产生些损耗和人工费用,这笔费用可多可少,多出来的自然就归了个人。 盛宣怀这一说,张士珩也明白过来,惊讶的半晌合不拢嘴,好久才用既羡慕又敬佩的目光看着秦川道。 “鸣鸿,要是收取半成火耗,那一年下来就是小三百万的净利啊!你这震旦洋行就是不放一分贷,那一年也价值不菲啊!” 被盛宣怀一语道破其中关窍,秦川不由没好气地白了盛宣怀一眼,转头对周馥苦笑着说道。 “大人,鸣鸿铸造这朱雀银元的初因,倒不是为这日后的火耗,只是有感于我堂堂天朝,竟然充斥洋人铸造的银币,而无我们大清自己铸造的银元,深感有失天朝体面,而并无它想。” “至于日后火耗生利,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大人任上,每年都要筑坝疏浚、修桥铺路,这处处都需要银子不是。另外,偶有天灾,更要大人赈济恢复,就更需银钱,那时鸣鸿每年定会拿出这火耗利钱,供大人施用。” 见秦川主动出血,盛宣怀狡黠地向秦川眨眨眼,和周馥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周馥也是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掏出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丝巾捂着嘴干咳起来。 明白着了两人的道,秦川心中不由发狠,暗道:“谁说老子到时候只收取半成火耗,奶奶的,老子到时候非要再多收些不可。” 见秦川主动出血,盛宣怀狡黠地向秦川眨眨眼,和周馥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周馥也是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掏出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丝巾捂着嘴干咳起来。 明白着了两人的道,秦川心中不由发狠,暗道:“谁说老子到时候只收取半成火耗,奶奶的,老子到时候非要再多收些不可。” 不过,秦川懊恼归懊恼,他还真没把这三百来万放在心上,他看中的可不是这几百万的火耗,他看重的是日后这天下流通的银元都是由他的震旦银行而出,也就是说,他秦川相当于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大清的经济命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说破心思 盛宣怀收住笑,盯视着秦川问道:“鸣鸿,我还有几件事不明。” 秦川不知盛宣怀又要给自己下什么套,小心滴问道。 “盛大人,有何事不明?” 盛宣怀点点头道:“,鸣鸿,就是你卖给洋人东西,为什么只收取外币而不收银子?为什么洋人还必须把他们手中的外币,先要兑换成你们震旦银行发行的内部代金卷后才可以在竞拍中使用?又为什么直接使用黄金兑换你的代金卷会有些优惠?” “据我所知,现在列强都是实行金本位制,他们的纸币就是黄金,都可以在他们的国内兑换黄金,你收取的洋人纸币,就是黄金,给用黄金直接兑换者优惠,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盛宣怀的疑问,也正是周馥、吴调卿、李经方、张士珩等人所想,就是李明方最初也是疑惑不解,唯有金立三似有所悟,只是秦川点到为止并不仔细说明,金立三也没有多问,此时见盛宣怀提起,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秦川脸上。 对于盛宣怀所提疑问,秦川早有准备,放下心来笑了笑对盛宣怀说道。 “盛大人所虑,其实归结起来只是两个问题。” “哦!” 盛宣怀只是哼了一声,默默看着秦川并不出声。 “是这样,在洋人参与竞拍前,必须把他们的外币换成我们震旦集团内部流通的代金卷,完全是为了竞拍时计价方便。否则,以现在列强各国货币的比价,归结价位较为繁杂。” “比如,现在一英镑在英国可以兑换7322克黄金,一美元相当于1504克黄金,一法国法郎相当于029克黄金,一德国金马克相当于358克黄金,一卢布相当于0774克黄金,一日元相当于075克黄金。如此比照起来,也就是一英镑和25法郎、5美元、2个德国金马克、9个沙俄卢布、10个日元相当。” “还有,按照现今金银1:20的比价,咱们大清的库平银一两相当于1865克黄金,10两库平银相当于12美元,100块鹰洋相当于16英镑,又相当于400法郎和80美元、33德国金马克、150卢布、110日元,如此繁杂的兑换比率,在竞价时计算起来极不方便。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正是因为西方列强,包括东洋rb在内,都把金本位制作为本国货币之根本,日后还会有更多国家实行金本位制,这样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黄金被收存他们的国库,市面上流通的黄金也就会越来越少。”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如果市面上黄金越来越少,而白银越来越多,难免金价会越来越高,金银比价就会越拉越大。也就是说,长久来看,黄金会越来越贵,白银会越来越便宜。” 秦川循着思路侃侃而谈:“所以外商购货,我只收他们的本币而不收白银。虽然用他们的本币也会在他们的国内兑换成黄金,可一来我没那么多人手,二来也耗费精力,要兑换只能通过在咱们大清的西方列强银行兑换。这样,不仅也需要他们从国内对换城黄金运来大清,耗时很长,而且也不安全,最主要的还是,我也要付给他们手续费。所以,要他们直接使用黄金来购买我的商品,会给我省却很多精力。” 秦川对于外币兑换如此清楚,对列强的金本位制又有这么深刻清醒的认识,甚至还认为金银比价会越来越大,这不仅让包括金立三在内的金融老手都大感惊讶。更不要说周馥、盛宣怀、吴调卿、李经方、张士珩、李明方等人,这些人不由都悚然动容。 张士珩急不可待地问道:“鸣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应该把手里的银子都兑换成黄金?” 秦川肯定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咱们大清金少银多,又是实行银本位制,想要把手中的银子兑换成黄金恐怕不易。” 张士珩皱着眉想了想,有有些不解地问:“鸣鸿,既然你认为金价会越长越高,你还铸造什么银元,还花这么高的利息吸储去开什么银矿干嘛?” 吴调卿接过张士珩的话头道:“楚宝老弟,鸣鸿预测金价会涨,那也要有一定时间的,再说咱大清可是有银子就好用的地方。” 盛宣怀也思索着说道:“而且,洋人虽然实行金本位制,可他们并不是不收咱们的银子,咱们大清现在和洋人做生意每年都是顺差,洋人每年都会从咱们大清购买大量的生丝、茶叶、药材、皮货、瓷器等大宗物品,他们也需要用银子来购买咱们大清的东西。” “所以,他们虽然实行金本位制,可咱们买他们的东西,银子也是要的。而且,据我所知,现在美利坚和印度国内都可以流通白银,这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鸣鸿那个大银矿真要开采出来,鸣鸿贷给他旧友的这笔钱款,收益肯定不小。就是鸣鸿铸造这朱雀银元需要的大量银子,也都有了着落。” 吴调卿想了想道:“鸣鸿,是不是只要是洋人购买你的货物,就一定要使用黄金或者他们本国的货币?” 秦川笑道:“那是自然。” 李经方明白吴调卿的意思,插话道:“鸣鸿,如果洋人不在竞价销售大会上购买你的货物,而是从购买了你的货物的国人手中再买走你的东西,你不是还是收不到他们的本币吗?” 盛宣怀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伯行,你这财。。。。。。倒是痴了。” 盛宣怀本想说李经方财迷,可话到嘴边又收住。 “你想,这么多洋商,他英国人不要,难道美国人、德国人、rb人都不要,如果哪个洋商不参与竞价销售,到头来不要说他可能根本就拿不到货,即便从咱们大清的哪个商人手里购买,这么赚钱的东西,哪个国内商人会不加价,真要如此,那洋商免不了还要多出些血。” 说到这,盛宣怀笑着叹了口气:“鸣鸿,你倒是好算计,我说你怎么又死皮赖脸地把已经答应我们的海外代理权都加价把定金返还给我们了,原来你是打着囤积黄金的主意。” 秦川在月前突然想到黄金在几年内就要大涨这件事,顿时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把海外销售代理权都转让给了别人,可合同都和盛宣怀、小威廉、叶紫其他们签了,想要反悔有些不便,最后还是金立三出的主意,每份合同的定金都加五成返还给对方,另外再答应日后新厂让对方优先入股这才搞定。 被盛宣怀口无遮拦地说破心思,秦川不由一时语塞,脸上也微微泛红,神态也扭捏起来。 秦川的尴尬变化,让几人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忍忍的周馥,也不由把一口刚刚喝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笑的周馥满脸通红地用手指着秦川说不出话来。 周馥的动作,更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全无一点大清堂堂高官的样子。 彩棚里这几个大清官员欢快的笑声和手舞足蹈的样子,顿时引来彩棚附近围观百姓的瞩目,上千双眼睛看过来,这才让这些人堪堪止住笑,好半天盛宣怀才缓过气来,连喝几口茶水,才平顺了气息,强忍着笑指着秦川。 “鸣。。。。。。鸿,古人诚不欺我,食言而肥这句话用在你身上,那可是再贴切不过,不能就这么便宜你小子,用几十万银子就打发我们了,你还得再出点血。” 秦川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当着盛宣怀等人的面过于卖弄,知道不拿出些东西在盛宣怀面前不好交代,只好讪讪地道。 “每年年底,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按照市价换给你们一些金子。” 秦川话音一落,大喜过望的张士珩首先抢着道:“鸣鸿,还等什么年底,明儿我就来你这震旦银行换金子。” 张士珩的话顿时把秦川气了个半死,不由气急败坏地指着张士珩骂了来。 “你小子也太不地道,明天就来,老子哪里就有这许多金子,你看老子像不像金子,明天来你就把老子先换走得了。” 秦川的叫骂顿时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盛宣怀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对张士珩道。 “楚宝,鸣鸿出了这么多血,正在气头上,你偏要猴急地来跟他提什么金子,这不是触他霉头吗?” 对于秦川的叫骂,张士珩并不着恼,只是嘻嘻笑着对李经方道。 “伯行,你刚回国时跟我讲过,说是有个法兰西什么作家写过一本书,书里说的是一个吝啬鬼的事情,依我看这鸣鸿就是那个什么。。。。。。台。” 张士珩话音未落,李经方早已笑的不行,捂着肚子喘不上气来。 张士珩的话更气的秦川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我呸,你小子才是葛朗台呢。” 在座的,除了李经方和秦川,还有那个略知道一点点的张士珩,其他人都不清楚这个葛朗台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秦川这是吃了瘪,都急着催问李经方说说这葛朗台是怎么一回事。 李经方在众人的催促中,不顾秦川一再递眼色给他,笑着把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葛朗台》的故事梗概讲给大家听,顿时又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盛宣怀喝了口茶水摇着头道:“楚宝这比喻不恰当,鸣鸿爱财不假,可并不守财。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鸣鸿的钱财,可是他心机智慧所得,并不是那个葛朗台那样省吃俭用口攒肚挪所来。” 盛宣怀这一说,吴调卿也忙着给气急败坏的秦川解围。 “不恰当,的确不恰当。晚上酒宴当罚楚宝一大盏。” 张士珩也感觉这玩笑有些开大了,嘻嘻笑着道:“当罚,当罚,晚上我自罚两大盏。” 盛宣怀喝了口茶,沉思片刻重又盯视着秦川,提出了一个更让秦川心惊肉跳的问题! 第九十章 心思高远 听着“呯呯”的枪声,秦川心里想着一会射击比赛的事情,想要跟聂士成告个罪就赶紧回去,正要开口,冯国璋却探究地问了起来。 “秦大人,你所绘制的这汉城防御图绝无问题,不要说今日参赛的这些人无人能比,就是比那些德国教官们也大出其右,这第一名非秦大人莫属。只是国璋愚钝,不知秦大人在图上所会这些圆圈是何意?还请秦大人明示,以解国璋之或。” 冯国璋这一问,秦川一时到走不脱,心中不由有些懊悔自己多此一举,只好耐心地给冯国璋和聂士成解释起来。 “这些圆形图案,并非随意所画,这叫等高线,乃是我在图上作业时偶然想到,可以标示出图上地表和山体高程以及山势山体形状,便于看图之人明晰图上山势高低,地形舒缓高耸形势,这对于以地图预判设置阵地者极为有益。” 秦川有些遗憾地指着冯国璋在地上摆设的那个简陋的汉城地形道:“只是华甫所设置这汉城周遭山势,并未给出高程,甚至山川形势也未有任何标注,我只是根据华甫所设着周遭山势高低做出此图,无法在图上标出高程。” 能通过地图就一眼能看出图上的山势高低和地势地形,这样的方法聂士成和冯国璋还都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这还是秦川自己所悟,不由又让两人惊讶感佩万分。 冯国璋急促地问道:“秦大人这等高线高明万分,非大智慧之人所不能,只是这等高线要如何绘制才会精准,还请秦大人教我。” 秦川知道自己这是一定走不了了,又见聂士成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也只好耐着性子就在连续不断的密集枪声中,大声给两人讲解起来。 “如果是山峰顶部,等高线就是是闭合的,且表示山峰高程的数值从中心向四周逐渐降低;如果表示盆地或洼地,等高线也是闭合的,表示盆地或洼地中心的区域高程从中心向四周逐渐升高;如果是山脊,等高线凸出部分指向海拔较低处。等高线从高往低突,就是山脊;山谷则正相反,等高线凸出部分指向海拔较高处;相邻两山顶之间的鞍部,不画等高线,就用空白表示;缓坡与陡坡及陡崖,等高线重合处为悬崖。等高线越密集处,地势越陡峭,稀疏处,则坡度舒缓。也就是说,从等高线的疏密,可以看出地势的舒缓陡峭程度。。。。。。” 秦川见聂士成和冯国璋听自己讲解等高线的用途不仅听得聚精会神,两人眼里都放着惊喜的光彩,又想到在即将开始的甲午之战中,请所有参战清军将领,均不适应大范围指挥大兵团作战,对于现代军事指挥技艺已经不能用生疏来表述,而是这些将领们根本就不懂得。以至于整个甲午之战,除了聂士成的武毅军等聊聊几部表现只能用尚好来说,其余各部表现顽劣至极,不由暗暗叹息一声,索性把军用地图的使用方法作用也一一向两人讲述起来。 “。。。。。。军用地图的比例尺可以做到1:5万或者1:10万,图上等高线表述间距可达5米,需要表示出水系、渡口、渡口水深、桥梁位置及载重、河底土质,以及人文背景的兵地要志等内容。现在的各国军用地图剧秦某所观,均有不妥之处,标准理想的军用地图涉及的个体符号、线划符号和面状符号,甚至在用色方面都有极大提高之处。如将按秦某所述绘制的地图拿来指挥作战,即可从图上量取角度、距离、坡度、坐标、高程和面积,不仅可探究地势,甚至还可据此确定炮兵涉及诸元和指挥大兵团作战。。。。。。” 秦川一边给冯国璋讲解,一边在心里又动起了冯国璋的心思。 “华甫,这等高线就是这样的,效用想必你都清楚,其中的军事意义十分重大,如果运用精确,即便一个指挥员从没有到过某一个地点,只要他见到这样的地图,他就可以依据这样的地图设计构筑工事,选址伏击地点和安排进攻路线。。。。。。” “华甫,这等高线的想法虽然奇妙,但还不是我悟出的最得意的东西,秦某自认为在军事上很有天赋,等你啥时有时间,我们两仔细好好切磋探讨一番。。。。。。” “喂,秦大人。” 聂士成笑眯眯地打断秦川很具诱惑力的话道:“今日秦大人一席话,让聂某如茅塞顿开,教益颇多,等聂某从关外回来后,定要好生请教一番。不过,秦大人就不要再打华甫的主义了,我已禀明中堂大人,华甫今日校阅之后,就算入了我的武毅军,华甫在武备学堂绘图作业那是翘楚,我马上就要带着他去关外巡查,如今有了秦大人的妙法,聂某更会如虎添翼,此行定然所获不菲。不过,看起来此行还需再多找些测量人才方可。” 见心思被人看破,秦川脸上神色不由有些讪讪,只好把目光看向冯国璋。 冯国璋苦笑着脸,对秦川拱手施礼道:“秦大人栽培之意国璋深领,只是聂大人赏识在下,在下不敢不从。况且聂大人深感日俄觊觎我关东之地野心不死,为早作准备,这才主动要求出关考察地形物茂,以备异日关外开战之需,用心之深远,令国璋敬佩之至,此次国璋定不负聂大人所托及秦大人教诲,将各处要地都要一一绘图标注。现在有秦大人所教授之法,定会处处祥要备至,以利不日之需。” 冯国璋的话让秦川愣怔了半晌,这倒不是因为他再无法打这冯国璋的注意,而是他还真没想到,聂士成竟然有这样高远的心思,现在就能想到要去关外考察地形物茂,以备战时所用。 奶奶的,谁说清朝武将无能,这聂士成就很说明问题。 秦川猛然想起,穿越前,他好像看过一本《东游纪成》的书,就是叙述关外山川物茂地势地理的书籍,上面附有好多地形图的清代军事著作,那本书就是署名聂士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露富了 盛宣怀喝了口茶,沉思片刻重又盯视着秦川,提出了一个更让秦川心惊肉跳的问题! “鸣鸿,你说你这代金卷可随时到你的银行兑换,还说你这代金卷发放额度以震旦银行等值金银额度为限,也就是说你这代金卷是有实物金银做担保的,如此一来,你这代金卷岂不是就如同洋人的纸币一样,确切地说是和美利坚的金银复本位制相差不多了吗?” 盛宣怀的话,让秦川不由心里一激灵,偷眼看周馥等人,见这些人也都被盛宣怀的话说的发愣,不由心里暗暗咒骂着这鬼精灵的盛宣怀。 可咒骂归咒骂,他还得把这茬不着痕迹地遮掩过去,秦川故作轻松地笑着道。 “盛大人哪里话,纸币要在民间广为流通那才可称得上是货币,我这代金卷只是在我的震旦集团里流动,哪里比得了人家那正经儿的货币。” 盛宣怀疑惑地还要追问,不想对面传来叶希来的声音。 “诸位,现在竞拍销售大会正式开始。”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原先进到震旦银行里的那些洋行经理和外资银行的经理们,以及国内的客商们,此时不仅都已经带着他们的随从们提着大大小小装的鼓鼓囊囊的皮包从银行里出来,而且都已经在摆在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的那上百把排成行的椅子上落座,因为人多,许多提着皮包的跟班随从就只好站在两侧的空地上。 从座位上看,洋商们都聚到一堆,国内客商自然也聚到一处。不过,若是仔细观看,这里面还有端倪,洋商们也以国别分开,英商们坐到一处,法、德、俄、日的洋行经理们又各自坐到一处。 看着那些摩拳擦掌,手中拿着震旦集团发给他们的产品介绍书,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停的中外客商们,盛宣怀不由感慨着说道。 “鸣鸿,初时你说要搞竞拍销售,我还不以为意,今天看了这场面,确是我错了,就这架势,你那些紧俏东西他们还不得抢破脑袋?” 吴调卿也感慨道:“看来我们都低估鸣鸿喽,论经商手段,鸣鸿堪为个中翘楚,就是我们这些老手也未必比得。” 盛宣怀点点头问秦川:“鸣鸿,你今日所要竞拍的所有这些货物,你心里估值几何?” 刚刚被盛宣怀的提问吓的还有些心惊肉跳的秦川,努力稳住心神,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情,思索了片刻小心地回答。 “这几个月生产出的东西,除了罐头外都没有销,再加上从十月一直到明年五月这八个月,估计。。。。。。估计差不多能有四五。。。。。。千万。” 秦川话音未落,张士珩手中端着的茶盏“咣当”一声跌落到桌案上,张着嘴大睁着两眼呆呆地看着秦川做不得声,半口茶水顺着张开的嘴角流到前胸都不觉。 不仅是张士珩,就是周馥、盛宣怀、吴调卿、李经方这些经过风雨,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也都不由讶然变色。 见众人如此,秦川不由大为懊悔,后悔自己就不应该搞这个什么竞价销售,这可是露富了。 秦川正懊恼着,感觉一旁的李明方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自己一脚,这才回过神来,忙轻描淡写地道。 “扣除原料人工,还有机器设备的折旧,这净利就要少了许多。” 见众人依旧一副不相信的眼神,秦川又忙苦笑着道:“这里面还有不少股份需要份子钱,所以这七七八八下来,也就没多少了。” 秦川这一说,众人颜色才稍缓,要知道他们几个在秦川的这些厂子里都是有股份的,秦川这次竞拍赚的越多,他们得的利也就越大,唯一的区别只是个人参股的厂子不同,股利大小不同罢了。 吴调卿叹口气道:“鸣鸿,如果你估值四五千万,那看今天这场合,恐怕销售收入八千万都不止。” 吴调卿的话,说得众人又是一惊。 八千万,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值,大清海关以往一年收息也不过三千多万两。 见众人看着自己眼神,秦川心里暗道:“奶奶的,这还是这些工厂没有再扩大生产,此外还有工人技艺不是很熟练的缘故,如果再扩大生产,或者再增开新厂,这收益还会更大,那时难免被人眼红,现在这大清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搞不好就被人给黑了。到那个时候,搞不好那可真像穿越前小品里那个姓赵的演员所说的,“人世间最最痛苦的,是人没了,钱还没花了”。 秦川心中暗叹,看起来,还真得抓紧拉大旗作虎皮,让洋人掺和进来才安稳。 “诸位。” 外面叶希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日竞价销售的震旦集团产品,有一部分是近一两个月的库存,此外再就是所有这些工厂十月至明年五月前共八个月我们预估的产量。” “竞拍的程序是,所有商品现有库存量分作两份竞拍,此后每月产量为一份,竞价规则,以价高者得。以后八个月里每月产出,即便偶有超出今日竞拍量的部分,我们在销售时售价也以今日竞拍价为准。还有,现货要缴纳十足货款,后八个月的货物,竞价购得者,需缴纳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今日竞拍销售所得,九成净利,都将转入震旦银行,作为震旦银行代金卷的全额准备金。” 所谓银行的准备金,在这个时候的含义和后世有些不同,这个时候就是一种发行纸币的担保金,至于全额准备金,就是说,发行的代金卷金额,是和银行金库里的金银等价,有多少金银就发行多少代金卷,震旦银行的代金卷,就等同于金银。也就是说,叶希来这是在告诉人们,震旦银行的代金卷,绝对保险,你们都放心使用吧。 因为有方才盛宣怀的质疑,秦川现在很后悔授意叶希来说这些赤裸裸的话语,恨不得跑过去把叶希来的嘴捂上。偷眼看盛宣怀等人,见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叶希来主持竞拍,并没人再多看他一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开始竞拍,第一份标的,是我们震旦集团香烟厂出产的纯阳牌香烟,库存两万箱,月产万箱。” 叶希来站在桌案后面,一手举着一条在红色硬纸板上涂着桐油的整条香烟,一手举着一盒颜色鲜艳,上面绘着图案的单盒香烟高声道。 “香烟是什么,这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可这烟草最早生长在那里?又叫什么古称?甭管中外人士,你们恐怕都未必知晓。” “烟草,古称九叶云香草、相思草,还称还魂草,又称忘忧草。” “再说这烟草起源,都说这烟草起于南美后传入华夏,岂不知在咱华夏神州早已有之。” “nao” 一个瘦高的洋人在座位上用有些蹩脚的汉语大声道:“烟草是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时,从美洲带回我们欧洲的,然后又传入你们大清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丝所牵 “nao,nao” 叶希来满脸真诚地一边连连摇手一边大声道:“这位先生,这烟草确是出自我华夏神州,古已有之。” “在我神州2000多年前的汉朝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兴兵征蛮,下寨山谷,营中瘴气弥漫,士兵不安于生、武侯忧虑异常,询于土人,得九叶云香草,气味芬芳,可以避疫消瘴,乃采之分授士卒,燃后吸取其烟,烟瘴霍然。兹后将此草移植gs皋兰一带,又发觉烟草之功,能开胃健脾,化痰止咳,于是农人种植。” “烟草源于我华夏,更有其它佐证,至今我大清湘西土族仍有古来《烟源歌》流传于世,歌云:要说烟源三国起,征讨南蛮战火升。孔明亲自把兵督,沅澧两岸扎重兵。孟获战败无处躲,银坑洞内把身存。团团转转都围住,还用百草辣子薰。其中有种黄金叶,胜过其它几十份。眼看薰的命难保,孟获无奈现原形。那黄金叶,就是说的烟草。” “还有,现在咱大清西北sx洛川一带还有歌云:刘备吃烟一辈子,娶了孙权他妹子;关公抽了一口烟,斩了六将出五关;张飞抽了一口烟,鞭打吕布紫金冠;赵云抽了一口烟,长坂坡前杀的欢;孔明抽了一口烟,能掐会算变神仙;赵云当年不抽烟,他为袁绍把马牵;曹操一生不抽烟,无奈天下分三分。” “所以说,这烟草出自我华夏神州那是绝对假不了的。” “哈哈”,张士珩首先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真有还是叶希来杜撰,这sx洛川的歌谣逗得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是秦川忍俊不禁,只不过有刚才的经验,几人都不敢放声大笑,各个脸色别的涨红。 张士珩忍着笑道:“我看这sx洛川歌谣还要再加上一句:鸣鸿吸了一口烟,真金白银兜里装。” 张士珩的话,让几人再也把持不住,捂着嘴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周馥,也用衣袖遮住口,双肩抖个不停。 叶希来在对面看到彩棚里的情景,知道自己这一通话,引得自己的东家和几位大人高兴,心里兴奋,讲的更加起劲,讲到兴处,不仅手舞足蹈起来。 “吸了我这纯阳牌香烟,不仅提神健脑,还温润五脏,当真是每日一支烟,只慕香烟不慕仙。” 本来听叶希来说那sx歌谣有趣,众人就都刚刚收住笑,此时又听到叶希来胡诌诗句,李经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出声来。 “鸣鸿,你从哪里找来这个跑江湖耍把式的人,倒是好口才,只是把这卢照邻的好诗句都糟蹋了。” 盛宣怀笑吟吟地慢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顾做鸳鸯不慕仙。” 叶希来今日的竞拍说词,并不是秦川所授,秦川只是大概交代了竞拍的脉络,他万没想到这个叶希来竟然极有潜质,估计若是这个叶希来穿越到后世,跑到那个热门电视频道做个红红火火的主持人都不成问题。 不过,盛宣怀吟诵的这首绝句,也勾起了秦川的伤感,一想到自己形单影只穿越到这个时代,秦川心底那一股埋藏已久的惆怅就再也压制不住,秦川一时把持不住也情不自禁轻轻吟诵起来。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秦川穿越前,徐克执导的《倩女幽魂》中的主题曲,秦川一直对其十分喜爱,今日情有所致,不知不觉间也吟咏出来。 对于一直以铜臭味甚浓的赳赳武夫形象示人的秦川,竟然能吟颂出如此妙词佳句,倒是让盛宣怀、李经方、张士珩不由大为惊诧。 不知是心有所思,还是被盛宣怀和秦川勾起了兴致,一直只听不说的周馥也轻叹口气,眼光也有些迷离地悠悠说道。 卢照邻这首绝句,虽然妙语流传,可到底是过于直白,仅就意境来说,倒是鸣鸿所吟意境更深。不过,老夫倒是以为,宋时白衣卿相的《别思》更为上乘。 周馥言罢,也不管众人何想,低声轻咏。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华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繾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周馥能吟诵如此忧伤诗句,想是年轻时也有情丝所牵,众人都和秦川一样的心思,一时都没说话。 “我们纯阳牌香烟的产品介绍,你们都看过了。” 叶希来的喊声,适时响了起来。 “我们的香烟,不仅选用我们大清yngx大山里的上等烟叶作原料,还采用我们震旦集团独有的加工制作工艺制作,口感轻柔,回味悠长,吸后使人精神振奋。还因为我们在这香烟上加装了我们震旦的专利过滤嘴,能把这香烟烟气中对人身有害的东西去除,而独步海内。这样的香烟,不要说在大清,就是在欧美和世界各地,也必都会销售火爆。。。。。。” 叶希来鼓瑟如簧,把香烟的历史包括神话传说以及那顺口胡诌的功能都起劲吹嘘了一番,真好似天花乱坠一般,在做足了铺垫后,叶希来狠狠一挥手臂。 “第一标,纯阳牌香烟一万箱,每箱底价50块代金卷。” “一万箱,一万箱,最后说一遍,我们因为这滤嘴的材料特殊,极为难制,所以我们每月最多只能出产一万箱,这可是全世界每月仅有的一万箱。” 这个时候,香烟可是没有过滤嘴的,这个过滤嘴应该是几十年后才有的,滤嘴所使用的醋酸纤维都是秦川在实验室里制作出来的,产量十分有限,一月一万支差不多也就是现在最大的产量。不过,秦川也并不想要扩大生产。 在叶希来极具诱惑力的呼喊声中,长着一头金发,身材瘦长,活脱脱就是一根香烟的《英美烟草公司》的代表吩咐身边的一个通译,那个通译首先举手高喊了起来。 “《英美烟草公司》出价,每箱55元,一万箱。” 紧随其后,有人高喊:“东印度公司,60元,一万箱。” 盛宣怀远远看着那个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不由奇道:“这东印度公司一向只是向我们大清出口鸦片烟,没想到今日却要来咱tj卫买咱们的香烟,这世道还真是变了。” 吴调卿笑着道:“盛大人,昨天我在汇丰见过这个东印度公司驻大清的代表,他是从广州赶过来的,名叫查理。我听他们谈起这了要竞拍你这纯阳牌香烟的事,据我所知他们最高价可以接受150元的售价。” 150元,这可整整比底价多出了两倍,也就是说基本上是三块朱雀银元买上一条香烟,吴调卿的话让众人都惊讶不已。 150元,奶奶的,这可不能便宜了这些鸦片商,秦川冲李明方一使眼色,李明方起身到彩棚角落里低声跟楚云飞耳语几句,楚云飞默不作声地匆匆从后面下了彩棚。 “瑞记,70”坐在小威廉身旁的叶紫其高声喊道。 “英美烟草,75” “东印度公司,95” 看得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查理有些发狠,一次加上二十,似乎有意吓退跟进竞拍的人。 东印度公司的竞拍策略似乎奏效,底下再没了声音。 稍稍停顿之后,叶希来不失时机地喊道:“东印度公司,95元,还有没有人跟进?” “有没有?” “有没有?” 在叶希来一声紧是一声的催促下,英美烟草再次跟进。 “英美烟草,100元。” “东印度公司,110” 在英美烟草公司刚刚报出价格,东印度公司那个通译就在查理的催促下,毫不犹豫地再次报出竞价。110元,已经比底价整整高出70元,这一次英美烟草公司再没了声音。 “110元。” “东印度公司出价110,还有没有人加价?” “有没有人加价。” 叶希来连着催促了几遍,见再无人加价,叶希来高高举起了双手,正要宣布标的归属,不想下面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叶希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新泰兴出价120” 安然若素端坐在椅子上的宁星普身边站起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高声报出竞价。 120元,一万箱就是120万,不要说是宁星普,就是吴调卿、梁炎卿、王铭槐、郑翼之这几个在tj卫实力深厚的人,这120万也是个大数。况且这宁星普不是和别人争夺标的,这可是在和大名鼎鼎的东印度公司在争啊! 东印度公司是干嘛的,那可是代表英国政府利益在远东最大的公司,虽说这些年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特权以消失殆尽,公司也名存实亡,可垄断印度贸易数百年的公司底蕴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实力也不是一个宁星普所能比的,即便是近年声势日隆的英美烟草公司这样的大公司都败下阵来,这宁星普莫不是疯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宁星普神态安然地掏出一只精巧的鼻烟壶,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惬意地微微闭上眼睛。 “好!新泰兴120元。” “还有没有人加价?” 看来是真火了的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查理,涨红了脸用英语大声对着通译喊了一通,那个通译额上早已见了细汗,语音发颤地再次开口报出价来。 “140元。” “东印度公司出价140元。还有没有人加价?” “有没有?” 众人再看宁星普,宁星普却好像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再不出声。 神情兴奋的叶希来又问了几遍,见再无人加价,知道这香烟的竞价大获成功,也只好适可而止,高举起双手宣布。 “震旦公司纯阳牌香烟第一标竞价结束,标的归东印度公司所有。” 叶希来一宣布竞价结束,脸上露出喜色的查理马上催促手下提着皮包上前交钱领取提货单。 第九十一章 改变规则 “现在由盐团开始射击校阅。” 突然其来的高声喊话声让心绪激荡的秦川猛一激灵,这才注意到射击校阅的枪声早停了下来,顾不得再多想,秦川急忙匆匆和聂士成、冯国璋别过,抬腿向自己的盐团跑回去。 因为秦川没回来,盐团的人还整齐地站在那里,在武备学堂那个教习的催促下,秦川点出二十九人,他自己也从一个队员手里接过他自己的那支步枪,在众人差异的目光里带着第一波盐团队员走向射击位置。 秦川虽然还是候补官,他的部队也不是淮军正式部队,可怎么着也是官啊!秦川肯持枪亲自上场,顿时惹来一片诧异不屑的目光。 这个时候,不要说淮军,就是在所有的清军将领里,都不会有朝廷任命的武官肯屈就持枪射击,更不要说学习西式军事指挥的事情了,秦川的举动自然被许多人视为“自甘堕落”。 只是秦川并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这次射击成绩,只要他打出五发五十环,差不多就能让这二十九人的成绩平均提高一环。在武备学堂的几个学生逐一问询每个射击位置上的盐团队员的姓名并登记后,秦川简单给这第一波上场的队员鼓鼓劲,就站在队列里举起了步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推弹入膛。 五十米这样的距离,秦川几乎不用瞄准,他可以举枪就打,而且他可以保证都会是十环,只是为了不让这些队员紧张,他并没有马上射击,而是在大部分队员都打出三枪之后,才勾动扳机,然后再推弹上膛,五发射击动作如行云流水,在第一波射击的盐团队员打出最后两枪的同时,秦川也刚好打出五枪,秦川熟练至极的射击,看的那个教习直发愣。 有了秦川设计的觇孔,盐团的人射击时心里本就有些底气,第一波队员射击结束后,自我感觉成绩都不错,不由脸上都露出高兴的神色。有了他们做榜样,后续几波上去射击的队员也都越打越好。 射击结束后,那个教习让人取了盐团的靶纸,又上下打量了盐团的一百多人好一会,才拿着靶纸匆匆去了校阅台。 三项比赛结束,随后就是统计评定各个部队的成绩,只不过本应该很快就出来的结果却足足拖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这期间,不住有武备学堂和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衙门的官员在观阅台上跑上跑下,围在李鸿章和周馥身前交头接耳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武备学堂总办荫菖拿着话筒宣布,由于本次各队校阅成绩十分接近,出现多起并列,无法评定名次,奉中堂大人均令,增设每队十人最好射击成绩和每队出一组炮手进行快炮射击两项比赛成绩,再行评定本次校阅三甲。快炮射击比赛,各队可自行决定是否参赛。 临时改变比赛规则,明显里面就藏着猫腻,可这个消息并没有引来各个参赛部队的不满,相反各个带队的军官却都面现得意之色,虽然离得远些,秦川看不清台上那些文武大员的神情,可秦川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决定让那些大员们,尤其是各部将领都轻松了许多。唯有贾起盛看起来神情颇为不屑,看了秦川和盐团整齐的队伍一眼,毫不掩饰地摇了摇头。 秦川心里清楚,这临时改变规则,就是冲着他秦川和他的盐团来的。 队列这一项,盐团拿下第一绝不会有人非议。绘图一项,秦川也绝对有信心无人能出其右。就是射击,他的盐团也应该是中上,这次校阅如果不改变规则,第一名绝对跑不了。可如果要取十人最好成绩,秦川的盐团可就无法和这些早有准备的各路部队相比了,仅这一项,估计就会把盐团的成绩拉下来。 每队取十人最好成绩,这倒不用重新比过,只要在比过的各个部队里把射击成绩最好的十人挑出来即可。 秦川强压住心底升起的那一股无名怒火,回头吩咐楚云飞到观阅台前去报名参加快炮射击比赛。 快炮射击这一项,从来就没有列为校阅项目,秦川听说只是在李鸿章校阅北洋水师时,才是考核科目,各个部队也都不会带着炮手来参加校阅,按说也只有武备学堂的学兵和北洋水师才有现成炮手。 不过北洋水师来参赛的人里即便有炮手,可他们平素摆弄的都是舰上大炮,摆弄这种笑个头的山炮,自然不会有武备学堂的学生们熟练,也就是说,这个项目纯粹就是给武备学堂的学生单独设置的,第一名就是要给武备学堂的学生。 只是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秦川的盐团竟然也跑到校阅台前去报名参赛,这让包括李鸿章在内的北洋大小官员都不由面面相觑。 果然,参加快炮射击比赛的只有武备学堂、北洋水师和秦川的盐团,射击靶标是武备学堂的是几个学生骑快马跑出两里远,把九面红旗插在一面土坡上,参赛的三队每队试射两发,然后发射三发炮弹,以炮弹落点距离红旗近者为优,当然击中红旗最好。 武备学堂的学生搬来一项炮弹放在校阅台前的那门山炮旁,第一组上去的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武备学堂的人,三名武备学堂学兵操纵下,一人发令,一人装弹,另一人观瞄发炮,随着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声过后,远处土坡上的一面红旗被爆炸的气浪掀飞,一面被直接炸碎,而第一发炮弹远远地在土坡顶上爆炸。 本来应该试射两发,可不知为什么,武备学堂的学兵没有进行试射,直接发射三发炮弹就退回队列。 初时秦川还有些奇怪,可慢慢一想也就明白,武备学堂的学兵是这里的地主,平时他们训练就在这里,对于周围的参照景物早已熟悉,是否试射对于他们都无所谓。而且多半还因为临时改变比赛规则,自己胜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心思。索性放弃试射,做些样子。 第九十二章 神炮 虽然秦川站得很远,看不清这门克虏伯火炮的构造,不过他还是能从武备学堂观瞄发炮的学兵动作上看出,他采用的是直瞄试射校准方法。因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周视观瞄镜,更不要说什么测角器了。在这种情况下,三发就能直接炸碎一面红旗,实在是不容易,可见武备学堂教学水准还是很高超的。 接下来的北洋水师的三名炮手倒是没客气,三人先试射两发,一发远远越过土坡在坡后爆炸,一发又落在坡下。两发试射炮弹落点间距过大,再想精确找到目标落点可就不容易了。 虽然北洋水师的人使用的是他们平时不熟悉的山炮,可秦川还是在心里暗暗无奈,看来这北洋水师还要加强训练才行。 果然,北洋水师这一组人随后发射的三发炮弹都没有击中目标,甚至因为落点距离旗帜过远,爆炸的冲击波都没有把旗帜震倒。 北洋水师这一组炮手射击成绩并不如意,甚至也可以说有些丢人,校场上隐隐传出一阵低低的嘘声,这三人垂着头匆匆回到自己的队伍里。 北洋水师的人发射完毕,随后就应该是轮到秦川了,秦川正要迈步去山炮那里,却感觉身后有些动静,回头看去,只见石峰、楚云飞、徐桐、周大经等人人人眼神里都透着强烈的担忧,一脸惶急的楚云飞张了张嘴,看样子想要说什么,可看着一脸坦然的秦川,还是没有说出话。 秦川知道他这几个手下的心思,只是笑了笑转过头,一个人大步走向大步山炮。 山炮发射都是三人,一名炮长负责指挥,一名炮手,一名负责搬运炮弹,可秦川只是一个人出来,这让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管是观阅台上的外国使节以及以李鸿章、周馥为首的一众北洋文武官员,还是靶场里的上千受阅淮军官兵俱都屛不呼吸,紧张地看着秦川,一千多人的靶场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秦川越接近那门山炮,距离观阅台也就越近,他也就越发能看清上面一种官员的表情,穿越后视力变得十分敏锐的秦川,甚至差不多能看清许多人面部细微的表情。对于众人的惊讶、诧异或者疑惑,秦川都视而不见,只是他心底的那一股斗志却愈发旺盛起来。 秦川也不过多做做,搬起一箱三十多斤的重的炮弹箱放到那门克虏伯山炮旁,躬身仔细打量起这门德制山炮。 秦川眼前这门克虏伯山炮,采用液体弹簧制退复进形式,横楔式跑栓,双轮单脚炮架,从标尺上看仰度只有20度,高低射界只有-8度至15度,方向射界只有四度,这样的性能在后世绝对是古董一级的东西。 刚才秦川搬那箱炮弹时基本清楚,一箱六发,按照重量三十多斤来看,每发炮弹只有5公斤多点,所以秦川的估计,最大射程也就是3000至4000米的样子。 虽然秦川从没有打过这种老式山炮,甚至见都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在军校是的学习资料上见到过,可眼前这门山炮除了做工和后世比显得略有些粗糙,也没有后世的那些观瞄装置,可其它部分却和后世毫无二致,可以说这就是一门现代的山炮,据说抗战时还在使用。 对于使用这种没有任何观瞄装置,都需要射手目测试射的老式山炮,用这样的山炮要想精准炮击,采用曲射是根本不可能的,基本上只能进行直瞄。若要曲射,只能多门炮集群发射,才有可能对目标造成毁伤。好在目标距离不远,一千米的距离远远低于它的有效射程。 秦川在武备学堂和北洋舰队两组炮手射击时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们的炮管调整高度,对此早已有了预判。 由于秦川半晌没有发炮,只是在弓着身子一会查看山炮,一会又远远观察远处土坡上的旗帜,校场上的北洋各路官兵渐渐低声议论起来,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 对于校场上逐渐升高的议论声,秦川好似没听到一般,伸出手臂竖起拇指,眯着眼睛估摸着射角方位以及风速,然后握住控制射角的手柄慢慢摇动,将炮管降至十度左右,回身从炮弹箱里单手操起一枚只有五公斤左右的炮弹,拉开跑栓单手用力飞快地将炮弹推进炮膛又飞快地“咣”地一声锁住栓门,伸手迅速拉动炮绳。 随着秦川拉动炮绳,“咚”地一声炮膛中的炮弹带着啸声冲出炮口。 远处突破上在风中舒展飘动的一面旗帜突然被一股烟尘高高托起,早已不见了旗杆踪影只剩下几片残破的布片在风中远远飘飞而去。随着烟尘的升起,炮弹爆炸的轰鸣声也传入靶场上众人的耳膜。 秦川不用试射,单人操炮一炮直接命中靶标,近乎神奇的举动顿时让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一炮,让秦川测底了解了这门75mm口径克虏伯山炮的性能,随后秦川再不犹豫,调整射界、射角,推弹入膛发炮,接连打出六发炮弹,将土坡上余下的七面旗帜一一炸毁,而且还都是发发直接命中。 就在校场上两千余淮军官兵和校阅台上一众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贾起盛毫无顾忌的首先大声喝起好来。 “好!” 随着贾起盛的喝彩,靶场上上千人也都回过神来,几乎人人跟着大声喝起彩来。。。。。。 半个时辰后,这次几年未见的北洋大校阅终于结束了,只不过原本定下的汉纳根和秦川的射击比武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为在汉纳根查看了秦川的射击成绩并且验看了秦川打靶的靶纸后,见秦川不仅五发打了五十环,那五发子弹的弹孔竟然在靶纸中心圈起一个均匀的五角型梅花,汉纳根知难而退主动表示认输放弃比赛。 原本对于和汉纳根的比武秦川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所在意的是他的盐团在校阅中的表现,以及他要给北洋首脑李鸿章一个难以忘却的深刻印象。 第九十三章 十分郁闷 半个时辰后,这次几年未见的北洋大校阅终于结束了,只不过原本定下的汉纳根和秦川的射击比武并没有如期举行,因为在汉纳根查看了秦川的射击成绩并且验看了秦川打靶的靶纸后,见秦川不仅五发打了五十环,那五发子弹的弹孔竟然在靶纸中心圈起一个均匀的五角型梅花,汉纳根知难而退主动表示认输放弃比赛。 原本对于和汉纳根的比武秦川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所在意的是他的盐团在校阅中的表现,以及他要给北洋首脑李鸿章一个难以忘却的深刻印象。所以在汉纳根表示放弃比赛,秦川只是一笑置之。 盐团也果然不负秦川期望,在随后武备学堂总办荫菖宣布校阅名次,秦川的盐团拿了队列、绘图、操炮三项第一,射击成绩集体第五,十人组射击则是最后。因为武备学堂射击成绩突出,最终盐团和武备学堂学兵并列第一。 只不过让秦川有些惊讶的是,在射击项目中,除了武备学堂和聂士成的武毅军非列第一第二,叶志超和卫汝贵的部队,在百人射击中,成绩竟然也名列前茅,部队素质明显高出其它部队一筹。 在秦川的记忆中,无论是叶志超还是卫汝贵,在甲午中和日军作战都是作战不利,后世的教科书上也都对两人大加哒伐。 秦川不仅心中暗想,莫非这两人在甲午中作战不利另有隐情? 更让秦川有些惊讶的是,十人组射击成绩排名,武备学堂第一,聂士成的武毅军第二,第三名竟然也是叶志超的统帅过的山海关防军,第四则是卫汝贵的盛军。 而最让秦川惊讶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的,则是报出的各路淮军部队的前五名最好成绩的名字,一个个在后世如雷贯耳大名鼎鼎的名字在荫菖的嘴里一个个崩了出来,荫菖的声音虽然并不很高,可还是震得秦川脑子嗡嗡作响。 在这些人中,秦川熟悉的名字有:武备学堂的学堂长雷震春、陈光远、田中玉;山海关防军里的田中玉、王士珍、鲍贵卿、卢永祥;聂士成武毅军里的李纯;宋庆毅军里的王占元、曹锟、张怀芝。 雷震春字朝彦,安徽人,日后做过北洋将弁学堂总办、总理北洋各省将弁。民国后官至北洋江北提督、河南护军使。值得一提的是,雷震春做北洋将弁学堂总办时,冯国璋是学堂监督。 陈光远民国后做过江西督军,后来在曹锟当总统时被曹锟免职。 田中玉民国时任过北洋政府陆军部次长、山东省督军兼省长。 李纯字秀山,民国时做过江苏督军。 王士珍字聘卿,更是大大有名,北洋三杰龙虎狗中的龙就是指这个王士珍,素有王龙,段虎、冯狗之誉。深得袁世凯信赖,他凭借过人才智先后担任北洋陆军部长、总参谋长、北洋政府总理等军政要职。 鲍贵卿,做过黑龙江、吉林督军,陆军总长。 王占元,字德贤,官至湖北督军。 卢永祥则任过浙江督军。 曹锟和冯国璋一样,也做过北洋政府总统。 张怀芝做过参谋总长,官至上将。 在个人最好成绩前五人中,秦川名列第一,第二只第五名竟然都是聂士成武毅军的人,分别是于光炘、周宪章、李国华、辛得林。虽然秦川对这几个人没什么印象,可也不得不佩服聂士成统军治兵很有些手段。 这么多一个个在后世叱诧风云的人物,如今就活生生站在眼前,怎能让秦川不感到震惊万分。 脑子乱哄哄的秦川,竟然对于荫菖宣布,原本应该当场由李鸿章亲自对优胜队伍和个人颁发奖励和表彰改为事后补发一事都没有多想。 荫菖宣布完校阅成绩后,李鸿章和一众北洋文武官员以及外国公使便下了校阅台蹬轿扬长而去,各部队伍也被要求按序列依次退出,直到这时秦川才醒过味来,心里不由懊恼万分。好在聂士成和冯国璋带着李纯、于光炘、周宪章、李国华、辛得林过来和他打招呼,甚至一直冷着脸的盛军分统贾起盛也过来向他祝贺,秦川心情才稍好。 按顺序,盐团是最后一个离开靶场的,为防止流弹误伤,围观的百姓被武备学堂的学生军远远拦在距离靶场三百米外,只不过还在参加校阅的各路部队离场时,在靶场两侧围观的百姓早早都汇聚到了靶场通往东街的道路两侧,就是想一睹盐团的风采。 因为心中懊恼,情绪不高的秦川见兴奋至极的百姓围观较多,不愿多耽搁,刚一出了靶场,秦川就命令跟在身后的盐团跑步前进,他自己则纵马在队伍前一阵小跑,任凭兴奋的百姓狂呼乱喊也不停留,一直跑到东街口才守住队伍。 东街口外,郑九早带着一般天津县衙的捕快守住街口,不让一路狂呼乱叫跟着追来的百姓涌进街里。见到秦川纵马跑来,身材瘦小敏捷的郑九,早已脸上堆满笑容小跑着来到秦川马前,拱手施礼。 “秦大人今日风光无限,来日定当一路高升,郑九给秦大人先贺喜了。” 对于郑九这样精明干练的地头蛇,秦川早已起了招揽之心,见郑九来给自己道贺,只好把一路上紧绷着的一张脸放松下来,笑着道。 “多谢郑班头,今日倒想的周到,改日有暇到我那里坐坐。” 听秦川主动相邀,心思灵动老于世故的郑九如何不明白秦川的心思,脸上笑容不由更盛,连连点头答应。 见秦川要策马进街,郑九忙低声道:“秦大人,您那里还有几位大人在等您呢。” 郑九说完,忙跑开,过去指挥衙役捕快驱赶想要跟进东街一睹盐团和秦川风采的大群年轻人。 有人在等自己,这会是谁? 秦川一边想着,一边一抖缰绳,策马进了东街。 哪知道秦川和他的盐团刚一进街口,猛然间“噼噼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炸响,再看街上,两边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兴奋的东街百姓,见秦川和盐团进了街,顿时欢声雷动。 本以为能喘口气安安稳稳地回到染厂的秦川,不由暗暗叹气。 不过,这些人毕竟都是街坊,又是欢迎自己和盐团凯旋,秦川不好太过冷淡,只好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右手,在马上给一众东街百姓敬礼致意。 只是这时街边突然两起一道白亮亮的闪光,吓得秦川坐下的大黑马“稀溜溜”嘶鸣起来。这突如其来的闪光让秦川也不又吃了一惊,仔细看时,只见艾筱枚正在人群里冲着他笑,在艾筱枚身边,立着一架蒙着厚厚黑布的照相机,还有一个人举着一盏老式镁光灯站在一边,那闪光正是刚才镁光灯发出的。 艾筱枚的出现,让秦川心中不由一阵兴奋。他的《东方时报》虽然已经开张了一个多月,可基本上还是以转载时政新闻和逸闻趣事以及商业广告为主,因为缺少人手,自己记者采访的新闻几乎不见,现在艾筱枚带着人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东方时报》应该已经步入正轨了。 艾筱枚面色红润,脸上挂的干干净净,精神极好,只是冲秦川点点头,就又开始忙着指挥摄影师给跟在秦川后面的盐团队伍不停滴拍照。 见东街百姓夹道欢迎他们,又有天津卫新近才有的这个叫照相机,能比画出来的图像清晰的多的洋玩意助阵,这些盐团的小伙子们顿时又来了兴趣,在石峰的口令下,一个个身体挺的笔直,脚步也更加整齐。 盐团的表现,顿时又惹来围观的东街百姓一阵接一阵的欢呼声。 好不容易来到染厂门口,只见染厂大门前,徐熙芳满脸是笑地站在那里迎接秦川,再就是两个全副武装的盐团门岗,大门前在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不由有些奇怪,正要询问,徐熙芳紧走几步来到秦川马前,一边伸手去扶跳下马来的秦川,一边低声说道。 “周大人和张大人来了,正在里边等东家你。” “周馥和张士珩来了?他们怎么不去陪伴李鸿章?按理说,现在李鸿章应该正在设宴款待那些远来的各部淮军将领啊,这个时候,周馥这个直隶二号人物跑到他的染厂做什么?”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秦川把马缰扔给身后的楚云飞,迈步进了院子。 第九十四章 杀机 十几个差役静悄悄地肃立在大门里,院子中央,周馥一身绣着锦鸡补子的二品官服,头戴珊瑚顶子插着花翎的官帽,正背着手和一旁弯腰弓身满面笑容的李明方低声说笑着。在周馥身后五六步外,同样穿着官服的张士珩,和一个头戴珊瑚顶子暖帽,身穿熊罴补子的五品北洋水师军官站在一起,两人想是怕打扰了周馥正在耳语。 清代官制官服都很有讲究,就说帽子,就规定官帽冬季戴暖帽,一般官员戴黄貂帽,高级官员才可戴黑貂帽,紫貂暖帽则只有皇帝可戴。每年三月开始,官员必须改戴凉帽。唯有北洋水师的官员除外,一年四季均戴暖帽。所以,秦川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不认识的军官是北洋水师的。 见到秦川带着盐团进院,周馥、张士珩和那个北洋水师军官都停住口,抬起头笑眯眯地看过来。 因为校阅的原因,一看到周馥和张士珩他们身上的翎顶冠带,秦川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底不由又涌起阵阵烦闷,回身板起脸,挥手把缰绳没好气地扔给楚云飞,对着面前刚刚凯旋而归还沉浸在万众欢呼注目兴奋中的盐团官兵,恶狠狠地大声道。 “今天校阅,你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给老子挣了脸,更让周大人脸上有光。有功则赏有过责罚,今晚全体参加校阅人员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另外,老子每人赏十块鹰洋。” “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参加校阅的一百多人中,除了石峰、楚云飞、周大经、徐桐等人绷着脸没吱声,其它人俱都兴奋地高声回答,人人脸上顿时洋溢起欢快的笑意。 十块鹰洋,相当于多给了他们一个月的饷银,这些小伙子们如何能不高兴,更何况,今天他们和他们的顶头上司可是在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和北洋那些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的大员们面前出尽了风头。 “解散。” 秦川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板着脸来到周馥面前。 秦川来到周馥身前,抬手正要躬身施礼,却被周馥抢上一步一把拉住。周馥线条圆润的脸上面色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双眸中熠熠闪着精光。 “鸣鸿,你的盐团虽在北洋,却不在淮军序列,而在我的按察使衙门挂名。我喜欢你的西式军礼,日后在北洋,除了中堂大人那里外,其它人一律以西式军礼致意。” 周馥说完,退后一步,脸上早已带上柔和的笑意静静地看着秦川不做声。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和善,几个月来对自己极尽呵护关怀的大清堂堂二品大员,秦川心中的郁闷怒气顿时消散大半。 秦川双脚用力,穿着皮靴的脚跟重重地碰在一起,“唰”地举起右手,给周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尽力气大声报告。 “报告周大人,按察使衙门所属盐团,在校阅中不辱使命,勇夺佳绩,请周大人训示。” “好!”周馥忍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周馥张嘴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十几步外的张士珩和那个北洋水师军官,还是收住口,背起双手慢悠悠地向院墙边踱去。 虽然秦川下令解散,可因为周馥和张士珩在,石峰还是带着他的参赛部队一溜小跑去了后院。由于周馥来的早。院子里的闲杂人等早都让李明方赶进后院,此刻院子里除了静悄悄站在门口的十几个按察使衙门的差役,再就是张士珩和那个北洋水师军官以及退到一旁的李明方。 秦川皱着眉看着周馥的背影,想了想紧走几步来到周馥身后低声道。 “大人,请楼内叙话。” “不必了。” 走出十几步远的周馥回过身来,看着紧紧跟过来的秦川神情平静地缓缓说道:“今次校阅不同以往,北洋各部齐聚一堂,十分难得,中堂在北洋大臣衙门设下酒宴,我一会就要过去。” 见提到李鸿章秦川面色顿时暗淡下来,周馥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秦川道。 “鸣鸿,你可是心有怨念?” 秦川苦笑着道:“大人,卑职怎敢心生怨念,只是觉得此次校阅多有不公,心中难平罢了。” 周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先有临场改变规则已经不该,后又取消当场颁奖表彰,有此二事,寻常人即便心生怨念也是自然。” 周馥紧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别人可以如此,你鸣鸿却是不该。” 周馥不仅道出校阅不公事实,而且话中还隐隐为盐团鸣不平,这让秦川心中十分感激,正想着在可谓自己顶头上司的这个慈祥老者面前倒倒苦水,却不想周馥刚好说出后半句,让秦川不由一头雾水,心中不由又大感不解起来。 见秦川诧异,周馥也不解释,而是沉下脸了,原本眼里柔和的目光渐渐冷峻起来。 “你短短数月,智计百出,经商大获成功不说。就说这盐团,短短时日,不仅在你手中有渐成虎贲之势,你更精于西洋射术炮术,令洋人也大加赞誉,如此这般作为,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清中流砥柱,栋梁之才。” “只是你可知,古来成大事者,不仅要有睿达英明之智,纵横开阖之术,更要有开阔万里,可藏世间万物之心胸。小小校阅不公,些许小事而已,怎可心存怨念!如此这般,其是成大事者所为?” 周馥越说脸色越冷,目光也愈发凌厉,说到最后几乎就是声色俱厉,直听得秦川心中激荡,脊梁上以隐隐感到冷汗津津。 周馥前面的话还好说,不外乎说他秦川是能吏干才,可后面的那些话,却让秦川惊惧万分。 “古来成大事者,有睿达英明之智,纵横开阖之术,更要有开阔万里,可藏世间万物之心胸。”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古来枭雄所为,甚至秦川在心里直接就和曹操联系在一起。这些话,可谓句句诛心,尤其是从眼前这个大清堂堂二品大员的口中说出,更是非同一般。周馥这些话若是传扬出去,再遭有心人利用,说不好他秦川就要掉脑袋。 莫非,眼前这个周馥真有识人看相之术? 或者,周馥就如自己在天津城里见到的那个了然老道一般,有着惊世骇俗的手段? 若是果真如此,面前这个和蔼老者就是在影射暗喻什么,那。。。。。。 秦川只觉身上肌肉绷得紧紧的,心底已经暗暗升起一股杀机。 第一百二十章 还得抬价 吴调卿远远看着主持竞拍的叶希来和依旧安然而坐的宁星普,问秦川。 “鸣鸿,这宁星普和这个姓叶的配合的倒是十分默契,宁星普不会是你安排下的托吧?” 秦川笑了笑,算是承认。 见秦川承认,吴调卿点点头:“这就是了,不过你小子不会只是安排了这宁星普一个人,恐怕还安排了别人吧?” 见自己的安排都被老谋深算的吴调卿看破,秦川也不隐瞒:“除了宁星普,还有德国人高林和长芦盐纲所纲总杨少农。” 张士珩倒不关心秦川安排了谁做托,他关心的是秦川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为什么不把对方一次逼到底线。 张士珩有些不甘地问秦川:“鸣鸿,既然已经知晓这东印度公司出价的底线,为什么不把价钱砍足了,还给他留了10块?” 李经方白了张士珩一眼道:“我说楚宝,为人做事总要留有余地,只要对方有退路,他就不会和你鱼死网破地拼命,这一点鸣鸿做的就很好,比如他的色布,就对rb人留有余地,自己不仅得了许多便宜,rb人也没有和他死掐,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 周馥点点头轻声道:“伯行所言不差,鸣鸿做事从不把人往绝路上逼,虽说这是鸣鸿性格所致,可也实在是上乘处世之道,中堂大人就十分赞赏鸣鸿所为。” 李鸿章夸奖他,这说明李鸿章一直在关注他,这倒让秦川有些诧异。秦川本以为李鸿章不待见他,所以他对李鸿章也敬而远之,可从周馥的话里,到是自己错怪李鸿章了。 见张士珩有些尴尬,盛宣怀岔开话头笑着问秦川:“鸣鸿,这宁星普虽然是你的托,可也没见有人给宁星普通气,他怎么就知道东印度公司的人还会加价?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盛宣怀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秦川笑着努努嘴,示意盛宣怀看叶希来身后的二楼窗口,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二楼。此刻二楼的窗户都大氅着,可窗口却没有一个人。 李经方道:“鸣鸿,是你在哪里做了手脚?不过,宁星普能看到,那其他人也都能看到啊?” “那是自然都能看到。” 秦川毫不在意地回答,让众人更加不解。 见众人还是不解其意,秦川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那几个窗口现在都没人,一会只要有人露面,就是要传达什么信息,有时候是一个窗口有人,有时候是两个或三个窗口有人,那里出现的人穿什么样的衣着,戴什么样的帽子,衣服和帽子的颜色如何,这些都有说道。我安排在下面的人就会清楚我的意思。不过,安排他们抬价的思路都和他们商量好了,一般情况下,并不需要再特殊给他们传递什么额外信息。” 接下来的竞拍依然十分激烈,不仅英美烟草公司每份竞拍都要参与到最后,就是rb人也坐不住了,也冲赤膊上阵和东印度公司及英美烟草公司厮杀起来,几次下来,不用宁星普参与,起标就是140,中标价都杀到160,只不过标的依然都是东印度公司一家独得。 看着彩棚外洋商们杀价杀得正欢,张士珩虽然看着眼热,可也知道自己的身家,暗暗咽了口口水,有些不解地问秦川。 “鸣鸿,现在市面上一盒香烟只有一角,估计若在欧美,恐怕还要多少再便宜一些,可按照东印度公司这个价格,那一盒香烟就要三角多,一块鹰洋还买不到三盒,这价格在咱们大清应该没有多少人会买。虽说你这香烟多了一个特殊的滤嘴,可怎么说也还是香烟,你看看这些洋人,就这架势,恐怕还要往上抬价,他们难道把你这香烟运回国内,就能赚钱?” 李经方撇撇嘴,白了张士珩一眼接过话头。 “楚宝,要我说你就是一个财迷土包子,在欧美上流社会,不仅那些绅士淑女自持身份讲究排场,就是产业工人也要比咱大清多得多,收入有许多也不菲,吸食香烟者众,甚至还有一种由干燥经过发酵的烟叶直接卷成的香烟,价格极贵,名唤雪茄,都有许多人在吸食。如果鸣鸿这带着滤嘴的香烟运到欧美,哪个人吸上这样与众不同的香烟,就表明其高人一等,就是一块钱一盒,恐怕都会供不应求。鸣鸿的库存加上最近八个月的产量,也就十万箱,五千万盒,真要让东印度公司一家独得,运到欧美,赚个两千多万还真不是难事。” 吴调卿也点点头道:“这十万箱香烟运到欧美,各个国家一分配,那还真没有多少东西,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洋人都爱赶时髦,只要没有其他人再有这带滤嘴的香烟和它争夺向下杀价,不要说销路,就是买上个好价钱也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东印度公司的查理果然有眼光,恐怕他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不惜巨资竞拍,看样子,他是必欲独得而后快。” 张士珩愣怔了半晌,猛然一拍大腿:“鸣鸿,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说,这最后三个月的香烟,这个查理也一定会要,不要说150,就是200也并非不可能。” 盛宣怀也点头道:“鸣鸿,正是如此。依我看,你还得抬抬价,还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洋人。” 秦川挥手喊过楚云飞,轻声吩咐了几句,楚云飞又匆忙下了彩棚。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想是那些洋商们都有和吴调卿、李经方一样的心思,这最后三个月竞价尤为激烈,三月四月两个月的份额,几家竟然一路杀到200,五月的一万箱在宁星普、高林、杨少农三人和有些红了眼的rb松昌洋行的参与下,不愿功亏一篑的查理,最终以240块中标。 看着满头是汗,但显然很是兴奋的查理,盛宣怀道:“鸣鸿,宁星普、高林和杨少农可是出力不小,让你收获颇丰,你是要怎样酬谢他们?” 盛宣怀这一讲,张士珩、李经方、吴调卿几人都回过味来,这宁星普和高林、杨少农都是身价不菲的生意人,没有大好处,估计秦川都不好和这三人开口,不由齐齐把惊诧、羡慕的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现在心里非常恼恨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盛宣怀,不过众人都看着他,秦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期期艾艾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要捐输 秦川现在心里非常恼恨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盛宣怀,不过现在众人都看着他,万般无奈之下,秦川只好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答应和高林、宁星普、杨少农一起合伙做生意。” “什么生意?” 听说有生意,盛宣怀眼睛就不由一亮,急着追问秦川。 “鸣鸿,你今天把许多货物,甚至直到明年五月的产出都卖了,哪里还有这许多货物去做什么生意?” 在盛宣怀的追问下,秦川无奈苦笑着道:“我这香烟每月的产量,虽说只有一万箱,可抓抓紧每月也还能多产出一千箱。今天其它竞拍的货物,也都和这香烟差不多,多少都能还挤出一些。另外,这精盐数额很大,洋人们也不会都买了去。还有我和宁星普、高林、杨少农合开的那面粉厂出的面粉,这次是不打算拿出来的,也要先自己运到海外做生意,估计也能再赚些。” 在紧挨着秦川震旦厂区的最东端,也就是在秦川买下的那个早已用围墙圈起来,里面的几栋主体建筑都已经基本竣工了的震旦大学校址的对面,宁星普和高林以及杨少农买下一块占地面积颇大的地皮,建起了一个大型面粉厂,若不是秦川说起,这些人还真不清楚秦川也是这家面粉厂的股东。 那个厂区院墙高大,从外面只能看到里面数十个高大的粮仓和十几个巨大的青石库房。今年直隶hn小麦丰收,每日都有人赶着成队的大车向里面运送小麦,甚至淮北产麦区都有船运小麦过来,那个大面粉厂里面的机器声也一直轰轰的响个不停。 只不过,对于司空见惯的面粉厂,这几个人都没当回事,也从没人问起过秦川。 听说秦川要自己搞货运生意,盛宣怀不由心里一动,想要说什么,可瞥了李经方几人一眼,又把嘴闭上,只是端起茶盏一边轻轻抿着,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吴调卿思索着问道:“鸣鸿,高林在租界里和宁星普、杨少农办了一个船运公司,买了五艘一两千吨的二手货轮,可有你的股份?” “嗯。”秦川点点头。 吴调卿有些诧异地说道:“鸣鸿,你可把这船运的事情想简单了。” “航运虽然利大,可风险也极高,南洋马六甲一带,还有印度洋和阿拉伯海域,甚至大西洋上到处都有海盗,怡和的船运公司和欧美列强的大航运公司,他们的轮船除了航速快,在各处还都有他们的海军保护,海盗们不敢轻易招惹,一般没有政府撑腰的船队,那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尤其是南美和非洲这一带海域,更是危险环生,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鸣鸿,你可要慎重了。” 对于吴调卿的提醒,秦川倒是很感激,笑着道:“多谢提醒,这点我们早已想过了,也有些准备。况且我们的船队也不会到欧洲,基本上只会在印度洋的阿拉伯海域沿岸做生意,最远也不过就是北非的埃及。” 李经方眼睛一眨,看着秦川道:“鸣鸿,德国公使克林德致函中堂,说有他们的两艘两千二百吨、只配置了小口径火炮的海军训练舰,要在远东停留好长时间寻找卖主,所以会经常在我们的港口补充给养淡水,另外舰只维护保养也想请我们协助,开出的维护保养费用极高,中堂很是奇怪,这可是你请的护航舰只?” 这两艘所谓德国海军训练舰,是德国海军退役的岸防舰,舰龄都有十几年了,因为是私人购买,小威廉疏通费了许多周折不说,还花了差不多都能买条新舰的大价钱,才把这两艘二手舰给弄回来,又请克林德斡旋,这才得到李鸿章的同意,暂时可以在北洋水师的监管下在tj靠港。现在舰上的水手都是德国退役的水兵,秦川正在从盐团士兵中挑选水手呢。 秦川心道:“这李经方倒是反应极快,刚一提起话头,他就想到这些。” 心里苦笑的秦川只好点头道:“这是高林得知德国人有这两艘快退役的训练舰来远东,这才请他们护航保护的。” 盛宣怀思索着,有些不相信地又问秦川:“鸣鸿,你说你这船队不去欧美,最远只到埃及,这倒是好,可以不和这些购买了大批你的货物的洋商们争利,可阿拉伯海域一带地广人稀,市场太小,你这船队贩运些香料瓷器还可以,贩运大宗货物恐怕就无利可图了吧。” 对于盛宣怀不怀好意的提问,秦川这次是咬紧牙关就是坚决不肯再吐露半个字,气的盛宣怀直翻白眼看着秦川。 接下来的竞拍热度不减,主要集中在秦川的香皂、洗衣用的肥皂,还有新式钢笔、罐头、纯碱上,精盐虽然也是赚钱的东西,可这精盐毕竟产量太大,一般人也不可能全部吃下。 秦川震旦公司生产的肥皂就不说了,虽然洗涤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可再怎么说也只是洗衣的消耗品,只能走个价廉物美的路子。可那些色彩鲜艳,或香气浓郁,或淡雅清幽的香皂就大为不同,还是引来那些有外商银行做后盾的大批洋商们的青睐。 至于那些闪闪发光的新式钢笔就更引来洋商们的争抢,和这钢笔配套的新式墨水也吸引了洋商们的注意,这些所谓墨水并不是黑色,而是深浅不一的几种蓝色墨水,书写起来十分流利。 只是,对于这钢笔,国内的商人们根本无人问津。 罐头就更不用说,前一段时间这些洋商们运回国内的罐头已经让他们大发其财,许多洋商甚至还接受了政府的委托,准备大笔订购的。 竞拍中,洗衣用的肥皂主要被rb人和国内商人包销了,那些香皂竞价激烈,国内的商人只有几个一口京片子的京城商人合伙高价购得一份,以李云栋为首的sx商人购得一份,其它的都被欧美洋商们购得。 那些新式钢笔,则都是被欧美商人们竞得,高价的金尖钢笔被以怡和为首的英国商人们合伙竞得,普通钢笔则被以法国泰和洋行、润泰洋行和德国华昌洋行、泰来洋行,以及美国合利洋行为首的法、德、美商人购得,形单影只的荷兰、比利时的商人只能干瞅着发呆。 纯碱,则被专营此业的英国洋行卜内门在汇丰银行的大力支持下,独家占有。 制革厂出产的皮革制品销售一般,大宗的竞拍根本无人问津。 这样的情况让秦川也很无奈,看来这些皮革制品,除了供给自己的盐团使用,剩下的也只能在国内零售了。 至于精盐,虽然竞拍场面也很火爆,可每一份份额都很大,金额极多,资金规模小些的洋行和商人都做不得,最后只是小威廉的瑞记洋行和其他几个德国洋行合购一份,美国合利洋行购得一份,英国怡和、礼合、太古等几家大洋行合购四份,日商购得一份,剩下的则都被以杨少农等人为首的国内大盐商购得。 最后,叶希来宣布,下次竞拍将在三个月后再次举办,那时不仅要竞拍今日这些货物明年后几月的产量,还有两个新品参与竞拍。 一个是一种不同于钢笔,可以不用灌注墨水直接使用而且使用极久的新式笔,另一种货物则是震旦集团采用最新加工手段生产的特白面粉。 对于什么特白面粉,几个人倒没什么兴趣,倒是听说秦川又有一家制作新式笔的工厂投产,这几人可都动起了心思。 张士珩是因为手中没有多少闲钱,心里胡思乱想地核计着怎么筹些款,李经方是因为有周馥和盛宣怀在不好开口,吴调卿则是和李经方一个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盛宣怀,嘻嘻一笑道:“鸣鸿,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你从我手中要回海外代理权时可是说过,再开新厂要允许我入股的,怎么好食言而肥?” 秦川一听这盛宣怀还要参股,不由有些急了。 “盛大人,这可不是才开的新厂,这工厂都筹备几个月了。。。。。。” 一直闷着头品茶的周馥忽然道:“好啦,鸣鸿,老夫出来这么久,身子有些乏了,既然你这竞拍已经结束,我看咱们也该散了。鸣鸿也该招呼远道而来的客商,还要准备晚间晚宴,你们也都散了吧。” 周馥这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呆,都随着周馥起身下了彩棚。 见周馥给自己解了围,秦川不由投去感激的目光,亲自扶着周馥下了彩棚。 李经方和吴调卿首先告辞,上轿走了。张士珩眼光散乱地也告辞离开,只有打发走手下的盛宣怀一步不拉地跟在周馥身后。 秦川扶着周馥正要上周馥的那顶绿呢八抬大轿,周馥却突然停下脚,回头看看见只有盛宣怀一人,周馥盯视着秦川淡淡地道。 “鸣鸿,圣上为了给即将六十的老佛爷过寿,拨付巨款给老佛爷正在修园子,工程浩大,国库又不充裕,圣上每日心焦不止,君愁臣之过也,凡天下臣民皆有为君解忧之责,作为大清子民,鸣鸿怎能不为君分忧。我看这样,我这几日正好进京,你出一百万,老夫带你捐输,再替你向圣上求个牌匾。” 一百万,给慈禧建园子! 这周馥,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周馥的话让秦川不由愣住,正不知如何是好,周馥已经在几个跟班随从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看着呆愣在一旁的秦川,盛宣怀拍拍秦川肩头,低声道。 “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有了圣上的牌匾,会少却许多麻烦。” “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就把一百万的银票送到周大人府上。” “哦,还有。” 盛宣怀狡黠地笑着道:“如此一来,周大人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也不用你如何酬谢,我看这样,你那新式笔厂,我和周大人再要一股,股金多少你自己算,款项就由我和周大人在你那钢笔厂里的股息出。” 盛宣怀说完,呵呵笑着也上了周馥宽大的轿子,在周馥的一个长随示意下,周馥的八抬大轿稳稳地离开地面,在八个轿夫有力的肩膀托衬下,大轿平稳地离开东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拉杆大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秦川是懂得的,即便没有盛宣怀的劝告,秦川也会听从周馥的安排。他明白,这是周馥见他今天折腾的动静大了,难免遭人忌,是在为他早做绸缪,拉上一杆大旗来做保护他吓人的虎皮,秦川从心里感激周馥。 至于那一百万的银子,秦川倒不是舍不得,而是他觉得,现在要使用银子的地方太多,花费巨资修建什么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收益的圆明园,实在是得不偿失,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让它免遭涂炭? 如果真要被一把火烧了,那岂不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打水漂了! 这些钱应该投入国内的教育和现代化工业,那才是立国之基、兴国之本;投入国防,则是固疆守土之保障,振奋国民精神之正途。而这些,都是现在最紧迫的事情。 秦川暗暗叹息一声,他现在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一切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川独自沮丧了半晌,才无奈地回身奔容耀垣、唐国安他们所在的彩棚走去。 因为竞拍结束,为了不影响竞拍到货物的中外商人提取货物,盐团的士兵和tj县衙门的差役已经在驱赶东街内看热闹的百姓,差役们一边赶人还一边高声吆喝。 “老少爷们,现在街口那里正在派发秦大人奉送大家伙的朱雀银元,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白花花的银子,都快些过去领取,离开的人不论老少,每人一块了。” 在差役的喊声中,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是有很多人迟迟不愿离开,很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地观看着这东街里的热烈场面。 现在的这条东街,早已不是半年前的模样。 东街的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商家的店面门脸都是秦川出钱整修的,在街上看过,都很漂亮。而在这东街上最有观赏性的,还是震旦集团厂区外面一水高大的围墙,宽大的院门,还有厂区对面堪称标志性建筑的高大厚重极有感官效果的震旦银行大楼。洋行大楼那方正坚实的楼体,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安全感。还有银行东侧那一排漂亮的四合院,以及还在兴建的震旦大学和震旦高级中学的校园,处处让让耳目一新,比之tj城里的老街不知强了多少,甚至和租界里相比,也不遑多让。一些有心人,甚至都打起在这东街购置房产或在附近购置土地的心思。 容耀垣和唐国安、潘斯炽几十个人早已下了彩棚,正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竞拍的事情。秦川的经济实力在这次竞拍上展露无疑,这些人再没有人还会怀疑秦川没有财力来实现早上给他们绘制的宏伟蓝图,他们正商量着抓紧时间回去接家人过来,就在这tj卫跟着秦川大干一场。 见秦川过来,兴奋的唐国安和容耀垣领着众人迎上来。 “秦大人,我们大家已经核计好了,今晚我们就走,各自回去抓紧时间把家眷都接过来,就在这tj卫一心跟着你好好干上一场。” 潘斯炽也激动地说道:“是啊!秦大人凭一己之力,就把震旦集团这些工厂搞的如此红火,我就不信,再有我们这些人,这震旦集团不发展成世界知名的大企业,那就没天理了。” 容耀垣大声道:“同学们,以实业兴我华夏的大好机会就在我们眼前,咱们今晚就走,都把家眷一起带过来,咱们好安心为秦大人做事。” “好!咱们现在就走。” 秦川看着这些已经彻底被自己“收复的宝贝”们,不由心花怒放,高兴的连连摆手道:“不急,不急。” “大家今晚参加完我在利顺德设下的晚宴,然后再走不迟。” “你们也都看到了,大学的教学、办公、科研的楼宇主体工程都差不多了,给你们安家的那一片四合院,我会再催促他们抓紧施工,一月后,你们的家人来到tj都会有最好的安身之处。” “还有,等到明年,我还要在这厂区、学校内外广设道路,遍植花草树木,这里不仅将是我华夏振兴之所在,还将是绿树如茵花草遍地的美景胜地。一会,你们都到咱们新开张的震旦银行,每人领取200块大洋作为旅途费用,早日把家在这里安下来,我将在这里扫榻相迎诸位。” 见众人人人振奋,唐国安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那个什么晚宴我们就不去了,今日所闻所见,让我们这颗已经沉寂多年的心又重新欢快地跳动起来,我们这就去领盘缠,今晚一定要走,早日回来,也好跟着秦大人您一起做大事。” “对,我们现在就走。” 此情此景也深深感染了秦川,秦川点头道:“也好!既然大家如此,咱们这就去领旅途费用。” 金立三喊来一个银行职员,领着这些人去领旅途费。容耀垣没有走,而是拿出了一封家信,委托同乡帮助把家人带来tj见街上百姓已经差不多散净,竞拍到货物的中外客商都忙着张罗着提取货物,可没竞拍到货物的一些洋行经理和国内客商还有许多人垂头丧气等在现场不肯离开,这些人有的用羡慕不已的目光看着那些喜气洋洋提取货物的同行们,更多的人则时不时地把热辣辣的眼神看向秦川。 害怕再被纠缠,秦川要李明方去找徐熙芳和叶希来以及高林、杨少农、宁星普等人,自己喊上金立三、容耀垣就要回他的小洋楼。 只是转过身,却发现十几步外,他的侍卫高英正在和一个身材瘦削的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在交谈。 这青年一身白色西装,头上一顶白色礼帽,肤色白皙,柳眉凤目,干净整洁不说,看着就让人心情不由一畅。 细看那青年眉眼,和高英很有些相似,但却看着更加英俊。 最让秦川感到惊奇的是,这青年手中还拿着一份《东方时报》。 要知道,这个时候识字的人不多,看报纸还是读书人的事情,而读书人又往往一心科举仕途,对于这时政经世之道又多颇为不屑。看这白衣青年穿戴,时尚西化,就知他即读过书,又不是那些食古不化的穷酸秀才,而是一个桀骜不驯,洒脱不羁的清爽豪放青年。 “莫非这青年也是留过洋的人才?” 一想到留洋人才,秦川爱才之心又起,脚步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家后人 正和那青年说着话的高英,猛然见到秦川走近,不由心中懊悔,自己这可是执勤时间,却丢下主子自己跑来和外人聊天,顿时窘迫万分。 “秦大人!我。。。。。。” 秦川却不以为意,只是看着那白衣青年,喊着高英的字问道。 “汉杰。这个小伙子是。。。。。。” “秦大人,这是我堂。。。。。。” 想是被秦川盯视的原因,那俊俏青年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落落大方地接过高英的话。 “秦大人,我是高英的堂弟,高淼,字泽州。” 听说青年是高英的堂弟,秦川对于招揽这个青年更加期望,笑着问道。 “哦,高淼,泽州,不错,好名,好字。” “你读过书?能看报?” 秦川的话音未落,那青年顿时一脸不屑,正要开口,高英一脸羡慕地抢着说道。 “秦大人,我这堂。。。。。。弟岂止是读过书,他在租界里英国人开的教会学堂读了七年书,不仅能看报,他还向这个《东方时报》投书写文章呢。” 紧接着高英又一脸懊恼地道:“只可惜,当初叔父要给我出学费去那租界里读书,我父亲死活不愿。。。。。。” 教会学堂读了七年,应该是后世高中毕业的水平,还能给《东方时报》投稿,这更说明这个青年和一般的读书人不同,秦川愈发来了兴致,正要邀请高淼加入自己正准备开学的学校,身后的金立三插起话来。 “你们可是益德裕高家的人?” 高淼冷冷一笑,不屑地道:“哪里还有什么益德裕高家,十多年前高家长房就穷的不得已变卖了高家祖产,我们两家不但是高家旁系更是庶出,早早就被赶出高家。” 在津门八大家中,通过盐务发家的共有四家,分别是振德黄家、长源杨家、益照临张家、益德裕高家。因为高家经营很单一,只营盐务,不做它想,因而在tj盐商中资格最老,是tj卫盐商中名副其实的老大,在咸丰、同治年间就富甲一方。因为高家豪富,子孙生活奢华,家里每个主子都仆从如云,每每出行都前呼后拥,排场非常,就有如tj卫的红楼梦贾府一般。 如果说仅仅是奢华,这倒也罢了,偏偏高家不知从哪辈子起,好上了“放生”这一出。高家有专人负责,甚至耗费大量人力财力道各省去高价收购奇异活物,然后让好善的主人放生,以此为乐。有时要放生一个动物,竟然会带着几十口人浩浩荡荡地走上几千里路。 高家除了放生,还迷上了名声,为了显示自己是有钱人,博得散财乐施的好名声,不仅高家过大年,让穷人过小节,高家庆寿,穷人不用饿肚皮,就是高家某人生日、祭日或者随便什么纪念性的日子,都要广设粥棚,沿街分发钱物。甚至突然那天几个高家的爷们打赌,谁赢了,一高兴就贴出告示,说是某天高家要进行施舍。到那一天,那人就会站在高大的台阶上,对着早就等着的百姓漫天撒钱。对于上门求助的人,高价更是从不吝啬,每每有求必应,有时一天就要接待十几拨。就这样,高家的子孙早早就把偌大家业败得精光,光绪初年,就不得不开始变卖祖产,十几年前就穷的不得不分家散伙。 只不过,对于这高淼是否是什么益德裕高家的后人,秦川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如何招揽这个青年。 “泽州,你给《东方时报》的投稿都是哪些方面的?” 高淼不十分在意地回答:“也算不得什么,偷得那些稿件,有西方列强历史、西方的国体民俗、西方神话传说,还有一些关于格物天文方面的浅显知识。” 格物就是物理,懂得物理天文知识的人,在这个时候就是难得的人才。 秦川热切地对高淼道:“泽州,我这里马上要办一所大学和一所中小学联办的高级中学,现在缺少教师,你能否屈就先到这高级中学任教?待遇从优。” 听说邀请他担任教师,高淼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又不由暗淡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高淼不说话,一旁的高英却脸色顿时焦急起来,连连替高淼推脱。 “秦大人,这可不妥。。。。。。叔父做生意离不开我这堂。。。。。。弟。” 见高淼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秦川不由有些失望,点点头转身要走。 一直低头不语的高淼却突然道:“秦大人。。。。。。” 见秦川回过头来,高淼又不由语塞,好半晌才红着脸对高英道。 “父亲托办的。。。。。。事,你。。。。。。” 一脸惶恐不安的高英看了秦川一眼,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着低声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我叔父在城里开了个小钱庄,他听在按察使衙门的一个熟人说起,咱们的朱雀银元成色好,做工又精致,就找我询问,正好您那日给了我们这些侍卫每人十枚朱雀银元,我就给了叔父一枚。不想叔父看后,认为咱们这银元要远好于鹰洋,今天听说来东街看热闹的百姓都会得到一枚朱雀银元,叔父就在东街口和我堂兄带人摆起了摊子,以每枚一块鹰洋外加五个铜板的价格向得到朱雀银元的百姓收购。可今日得到银元的百姓有许多并不愿马上交换,叔父只收购到少量朱雀银元。这才打发堂弟来寻我,想要我问问,看看能否从咱们银行里兑换一些。” 朱雀银元和鹰洋比较,重量差不多,可含银量却高了百分之三,金立三按照含银量定了一枚鹰洋加4个铜板兑换一枚朱雀的比价。 听了高英的话,秦川不由心中高兴,忙问高淼。 “你父亲现在就核计着兑换朱雀银元,这么说,他是看涨这朱雀银元了?” 高淼有些自豪地点头:“那是自然,我父亲眼光一向很准。” 提到高淼的父亲,高英也很自豪地道:“秦大人,听我父亲说,当年分家时,他们兄弟两只分得少许田产,也就是我家现在的田地,他们哥两温饱倒是没有问题,可要积攒些银子却是不能,叔父便把他名下的田地抵押筹得十两银子跑些小买卖,只这些年下来,十几万都赚得。” 凭着十两银子起步做生意,就赚得十几万,这高淼的父亲不愧是高家后人,到确实不一般,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川不由心里暗暗赞叹。 其实,为了让朱雀银元尽快流通起来,秦川和金立三早有计划,一个是下功夫把银元做得精致,另一个就是一定要保证成色。再有一个,那就是要有意识地逐步抬高朱雀和鹰洋的比价。正因为如此,除了大宗批发购买震旦产品时必须要换成代金卷,秦川还要李明方安排,在东街、租界和tj城里设立了三处零售商行,专门销售包括色布在内的震旦公司的各种产品,而且有一条特别规定,那就是只收朱雀银元和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 朱雀银元的实际比价,按照金立三的估计,应该达到一块朱雀银元兑换一块鹰洋加五百个铜板的程度。 要知道,从道光初年起,银价猛涨,当时一两银子可兑换一吊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到现在,已经涨到可兑换两千五六百文的程度。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这兑换比价一步到位,留下很大敞口,就是为了给逐渐太高比价留下空间。 可问题是,要兑换朱雀银元,现在只能到震旦银行总行来,金立三正准备在那几处商行附近设几个兑换点,然后由这些兑换点,包括总行和各地分行逐步抬高兑换价,只是银行初建,人手十分紧缺,一时还顾不到这些。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和他们想到一处了。 心中暗喜的秦川看了一眼金立三,转头对高淼道:“泽州,你父亲想要换多少?” 高淼道:“除了放出去的钱,现在家里还能拿出十万左右。” 秦川果断地对高淼道:“这样。回去跟你父亲说,他有多少鹰洋都拿来,我都按一比一的比价兑换给他朱雀银元和一部分代金卷。” 秦川的话让高淼和高英都不由一愣,明明朱雀银元价值要高于鹰洋,这样不是明摆着要给人家白白送钱吗? 看着发愣的高淼,金立三笑着接过话头:“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你父亲在租界里和城里我们震旦公司的商行附近,各开设一个朱雀银元和代金卷兑换处,要一块鹰洋加十个铜板兑换一块朱雀或者一块钱的代金卷,半月后就改成一块朱雀或者一块代金卷兑一块鹰洋加二十个铜板,以后每隔半月,都要提上十个铜板,我们震旦银行也和你们一样同步加价。” 看着还有些发愣的高淼,秦川轻轻一笑:“泽州,回去跟你父亲说,他开设这兑换点依然可以做钱庄生意,只是放出去的钱必须是朱雀银元,和鹰洋的比价也和兑换价一样,我也不给他工钱,只是他收回的鹰洋都可以拿到震旦银行找金经理,他都会以一比一的价格换给你父亲朱雀银元。” 见高淼还在发愣,有些兴奋的秦川微笑着对高淼道:“泽州,记住我和金经理方才的话,回去和你父亲讲,如果他愿意,就快些把兑换点开起来。” “哦,还有,我想邀请你到我们震旦高级中学任教的事情,你也再想想,月薪100朱雀银元,如果表现优异,还可以再加。” 秦川说完,心满意足地带着金立三、容耀垣向染厂大门走去。 第九十五章 谆谆告诫 周馥不知秦川心中所想,见秦川惊惧,以为秦川心中悔悟反省,微微笑了笑。 “鸣鸿,你久居海外,对我中华文化恐知之不多,难免沾染些洋人爱出风头的习气,这也怪不得你。在我中华,古人讲慎独,慎独二字的含义通俗地说,就是不管是万众瞩目,还是独处一偶,都要无时无刻随时反省自身操守德行,只有这样,才能修身养性德才兼备。” “另外,你也要体谅中堂不易。” 周馥伸出白皙的手掌,拍了拍秦川坚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低声道:“鸣鸿,你想想,今日这些参加校阅的北洋将弁,哪一个不是和中堂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哪一个又不是战功赫赫之辈。” “这些人都是跟着中堂靠剿灭长毛、平捻起家,都是靠军功一步步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周馥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叶冠群每战,必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同治六年,叶冠群同东捻激战,身受矛伤仍裹创力战。中堂收复常州,太仓及援浙诸战,无役不从,战功卓著,尤雄其曹;卫达三同治初年即升任参将,历授大同宁夏镇总兵;” “吴从起二十二岁即入淮军华字营;戴孝侯年方弱冠,即弃文从戎自组团练剿长毛,次年即入中堂幕府,二十七岁即上《平捻十策》,深得中堂器重,不足三十即奉中堂之命委办淮军全营军务;徐剑农二十二岁升参将,二十五岁晋副将,获封冠勇巴图鲁;刘子征曾单身入敌营,劝说长毛吴建瀛反正;张亮臣以军功二十八岁任知府,以一府之兵独拒长毛悍将伪忠王李秀成,计败捻军陈大喜、张凤林,随左季高平定阿古柏,大战过沙俄蛮兵,夺回伊犁。因功加太子太保,山东巡抚,帮办海军军务。” “聂功亭和老将宋祝三,虽说不是中堂旧部,可也跟随中堂十数年,各个功勋不凡。宋祝三,三十二岁即得总兵之职,获封毅勇巴图鲁。同治八年,随左季高陕甘平乱,更是连战连捷;聂功亭初隶团练大臣袁甲三,后入淮军刘省三铭字营,光绪九年,主动请缨,亲率850人赴台御法,沪尾一战,大败法寇。” “今日不要说真被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孺子夺冠,中堂当众对你大加赏赐嘉奖慰勉,难以让这些人甘心?就是在中堂这个北洋第一人面前,又让他颜面何存?” 周馥所说的叶冠群,就是叶志超。 卫达三则是卫汝贵,吴从起是吴育人,戴孝侯是戴宗骞,徐剑农是徐邦道,张亮臣是张曜,聂功亭是聂士成,宋祝三是宋庆。 直到这时,秦川浑身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他听明白周馥的意思了,周馥方才的一席话,并不是影射暗喻他是什么枭雄,而是在真心实意劝慰他,目的就是要他理解李鸿章今日校阅之举。 秦川放下心,思绪也顺畅起来,仔细想想,周馥说得也确是实情。如果真让他的盐团夺冠,岂不是说这些北洋煌煌将军都是欺世盗名之辈!还有李鸿章这个北洋首脑统帅无方吗! 不过,有一点周馥不说秦川到是还真不知道,那就是卫汝贵、叶志超这两个背负历史骂名的将军,竟然也是身先士卒杀人如麻的赫赫悍将,也有如此辉煌显赫的功绩。只不过为什么这样两个悍将,竟然在甲午中背负如此骂名? 莫非,这些北洋将领也都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 想到这些,秦川也不由无奈苦笑起来。 周馥哪里知晓秦川的心思,还以为秦川明了自己的意思,也无奈地叹口气说道。 “鸣鸿,虽是如此说,可我也知晓中堂的心思,今日虽然给这些北洋骄兵悍将留了颜面,可中堂断不会就此罢手,今晚酒宴,恐就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些人多数都会被骂个狗血喷头,都闹个灰头土脸不可。” 周馥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抽出两张银票,先把一张银票递给秦川。 “这是中堂暗中让我赏给你的一千块鹰洋的银票,让我转告你,中堂说你鸣鸿乃可堪干才,唯需隐锋藏拙,否则必遭人忌。” 然后周馥又把手中的另一张银票也递了过来:“今日盐团在北洋初露锋芒,可谓大振人心,实是鸣鸿带兵有道,部众勤勉奋进,让老夫脸上有光,这是老夫嘉奖盐团的一千块鹰洋。这两千块,足够你赏赐部众所需。” 周馥抬头看看天色,对秦川道:“时候不早了,老夫还要去中堂那里,你好自为之吧。” “哦,还有,中堂本只准了你那盐团训练一营五百兵丁,你却足足招了近两千。。。。。。” 秦川本就是打着混淆“营”字这个概念,正想着怎么回复周馥的话,不想周馥自顾自得又说道。 “鉴于鸣鸿带兵有方,训练有法,我已禀明中堂,准你再加三营。鸣鸿,你务要勤加训练,早日给北洋带出一支不输于洋人的新式军队,若再有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攻入京师之事,也好抵御外辱,振我大清国威。” 周馥主动找李鸿章给自己增加编制,明明就是在替自己遮掩,一面日后多费口舌,这让秦川心中不由一热。 周馥说的英法联军攻入京师,说的乃是后世所说得第二次鸦片战争。 第二次鸦片战争,是英、法在俄、美支持下联合发动的侵华之战,英、法以亚罗号事件为借口,联手向清王朝开战,所以在西方,这场战争被称为亚罗号战争,或第二次中英战争。 开战后,沙俄以出兵调停有功自居,胁迫咸丰割让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而成这次战祸的最大赢家。也就是在那次英法联军入侵,将京郊皇家园林如圆明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付之一炬,这也是圆明园第一次被焚烧。后世通常所说的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则是圆明园第二次被烧。 也就是在那次战败后,咸丰不得已被迫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天津条约》、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直到此时,还一直被世人视之为奇耻大辱。 周馥说完抬腿就要离开,却被秦川迈上一步阻住去路。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满眼金光 染厂内秦川小洋楼的二楼客厅里,已经长得十分雄壮的黑豹趴在斜靠在沙发上秦川的脚边,一双黑亮的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客厅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秦川一边吸着带着过滤嘴的纯阳牌香烟,一边看着秦氏给容耀垣、金立三,以及刚刚上楼落座的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高林、宁星普、杨少农等人倒茶。 因为除了李明方,荣耀垣和众人都是初识,待秦氏给众人斟完茶下楼,秦川向前探着身子开始给荣耀垣和众人引荐。荣耀垣也清楚这些人要么是秦川手下在商业上的心腹大将,要么就是故交、好友和生意伙伴,秦川今日能把自己引进这个圈子,那是绝对看重自己的,所以在秦川给他向众人引荐介绍时,荣耀垣神态极为恭谨,每每都是先伸出手和几人握手致意。 金立三、徐熙芳等人也清楚秦川十分看重这些昔年的留童,眼见着这荣耀垣就要成为秦川的助臂,虽然对于这握手的礼节都还不习惯,可也知道这是洋人的礼节,几人对荣耀垣也十分热情,这让荣耀垣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介绍到叶希来时,荣耀垣和满脸敬佩地笑着道:“叶经理口才甚佳,把这竞拍主持的红红火火,估计许多拍品的价格比之内定都要高出许多吧?” 叶希来嘻嘻笑了笑,有些得意地瞥了秦川一眼,指着高林、宁星普、杨少农。 “荣先生过奖,单靠口齿伶俐那可不行,今日倒是多亏了这三位tj卫的大财主鼎力相助,没有他们几个烘托抬价,估计要少收几百万。” 荣耀垣见到秦川把高林、宁星普、杨少农三人找来,心里早已清楚这是秦川事先安排的托,只把笑意盈盈的目光看过去,对三人连连点头。 宁星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我们几个出手,也就是帮帮场子,这功劳非你叶经理莫属。” 高林也笑着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那是,如果没有叶经理你这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好口才,流到秦的腰包那白花花的银子一定会少许多。” 高林的话,又让众人想起叶希来胡吹香烟的事情,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杨少农忍住笑,问叶希来:“你那两首歌谣可是你胡编的?” 叶希来笑着摇头道:“哪里是胡编乱造,这还真确有其事。” 听叶希来说确有其事,包括秦川在内的众人都不又来了兴趣。 叶希来抿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道:“我以前去过湘西和sx洛川一带做生意,这两首歌要就是那时听到的,只不过那个关于三国的民谣,最后一句,就是说曹操一生不吸烟的那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 叶希来这一说,徐熙芳倒有些诧异,疑惑地问叶希来。 “陕甘一带出产水烟,这我倒是知道,听你这么说,这烟草还真是出自咱们华夏?” “不,不。” 高林道:“这烟草出自美洲,是由西班牙人带回欧洲的。” 杨少农也道:“这烟草却是出自南美,传到西洋再到咱们华夏,应该是万历年间利玛窦把烟草带到京师先给万历帝的,另外gd也有传入。明代名医张介宾所著《景岳全书》所载,此物自古未闻也,尽自于万历时始出于闵广之间,自后吴楚间皆种植矣。” 宁星普喝口茶,喜滋滋地对杨少农和高林道:“甭管这烟草到底出自哪里,现在能给咱们赚钱最重要,你们说是吧。” 高林和杨少农点头笑着道:“星普说的是,管它是哪里来的,能给咱们赚钱就好。” 秦川把手中已经快要吸完的香烟在茶几上一个当做烟缸的小瓷盘中捻息,点头道:“说的对,能赚钱就好。只不过咱们现在产量还是太少,要抓紧时间扩大生产。” 知道秦川要谈正事,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向秦川。 秦川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一个五斗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写满字迹的白纸回到座位上坐下,把那叠纸张递给李明方。 “老李,这是咱们这些工厂扩大生产需要的设备清单,你明天去找小威廉,要他尽快从德国给咱们订购回来。” 秦川又拿起茶几上的那盒已经打开的纯阳牌香烟,抽出一支拿在手中,把目光转向徐熙芳。 “徐经理,从现在开始,咱们所有工厂的设备都要全力开动起来,在保证咱们竞拍出去的货物数量的基础上,尽可能多生产出产品,除留少量的产品交给咱们自己的几家商行自卖,其余的都留给咱们的船运公司。” 徐熙芳点点头,接着又有些为难地对秦川说道。 “东家,加班加点多抢出一些货物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现在除了许多工人还不熟练,还有就是咱们缺乏人手,我和云涛两个人实在有些跑不开。” 对于工人熟练问题,秦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只能靠时间熟练。 秦川点燃手中的香烟:“今天走的那些留童,各个都是人才,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我已经任命潘斯炽管理咱们这些工厂,你就协助他,有了潘斯炽和他那些做工程师的同学在,还有小威廉给咱们聘请的那些德国工程师、技工也快到了,这人手问题暂时就基本解决了。另外,再找些识字人又机灵的年轻人,都交给分给那些咱们的工程师和洋人们做助手,在咱们的大学、中学还没培养出人才之前,就只有靠他们了。” 秦川吸了口香烟,看着宁星普、高林和杨少农。 “给你们准备的精盐、特白的面粉、香皂,还有罐头和少量金笔墨水也足够你们把咱们那几条货船都装满了,明天老李就去海关办理手续缴纳税金,你们谁带队?何时能出发?还有通译的事情,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宁星普拍拍高林:“鸣鸿,这件事情我们三个已经核计好了,这一次我和高林去,有他德国人的身份,许多事情好办些。通译也通过德国公使克林德联系,在南洋等着咱们。至于出发时间,那就看你的货物什么时候装船了,只要装好货物,我和高林随时出发。” 秦川点头道:“明天就可以装船,三天后你们就出发吧。” 秦川吸着烟思索着又叮咛道:“咱们的货物在过印度前,一定不能出售,要到啊;阿拉伯海域波斯一带才可以出售,向西最远到埃及,不要过运河。” “不要看那里到处都是茫茫沙漠,可却遍布数不清的大小部落,那些大小部落的酋长们整天面对黄沙,可没有咱们这里的富豪们有雅兴,除了建宫殿、买骆驼牛羊,再就是积攒财富了,由于他们的钱花不出去,所以各个都富可敌国。他们手中都有大量的宝石、黄金,再有那里盛产上好的香料,不要说什么麝香,珍贵的龙涎香都很好寻。另外,那里还出产阿拉伯战马。” “现在的面粉你们也都看到了,不要说咱们大清现在吃的面粉都发灰,就是洋人进口的面粉也是如此,只有咱们的面粉才真正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白面,更不要说雪白的精盐和精美的钢笔、香皂了,你们到了那里和那些酋长交易,只要宝石、黄金和上好的香料,再就是少量采购一些品种优良的阿拉伯马。” 秦川有些神往地眯起双眼:“我敢保证,你们去做这一趟生意,回来时保管被金子晃花了眼,满眼金光。” 高林兴奋第一拍手:“秦说得对,我知道那些酋长们黄金多的是,咱们这一趟一定会满载而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筹谋大计 秦川的安排让众人都兴奋起来,只不过这几人或多或少都还有些疑虑。 徐熙芳犹豫着问秦川:“东家,按你说的,这些什么酋长一个个都好像是帝王一般,莫非他们都富可敌国?” 高林哈哈笑着接过话头:“徐经理,你不了解那些阿拉伯人,阿拉伯半岛地区虽归奥斯曼帝国管辖,可对于半岛的内陆沙漠地区一直无法完全掌控,即便是昔日的蒙古人也对那些游荡在沙漠腹地包括沙漠周边的阿拉伯人部落无能为力。” “尤其是因为奥斯曼帝国现在日趋衰落,对于这些部落就更无能为力,现在就是沿海地区,也基本上不受奥斯曼帝国控制。不管内陆沙漠地区还是沿海的阿拉伯人,数千年来,都是一部落方式存在,这些部落大的有几十万人,小的也有数万,在部落里,酋长就是他们的皇帝,酋长们世代相传,几千年来积攒了大量黄金珠宝,各个都富可敌国,金子多的没处放,只要咱们有好东西,恐怕就真像鸣鸿所说,咱们会被黄金晃得花了眼。” 高林说完,抑制不住兴奋哈哈大笑起来。 秦川忍着笑对众人说道:“高林先生说得对,阿拉伯半岛那里地广人稀,物资匮乏,那些酋长手里空握着大把的黄金珠宝没处使用,即便是在咱们大清常见的东西,运过去都是钱。这次咱们运过去的,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必须的货物,尤其是咱们这些货物还要比他们平常见到的好很多,这些酋长和部落贵族们绝对会舍得花大把的金子来买。一句话,那里现在就是人傻钱多。” 秦川的话,又引来众人一阵笑声。 秦川又点起一支香烟,吸了口对高林、宁星普和杨少农说道。 “这条商路咱们不能只做一次,要把眼光放长远,我想你们这次去,要在沿海地区选择一处落脚点,建起一个贸易公司,常年和阿拉伯人做生意,这样咱们的船队也会常年有生意做。” 秦川思索着又道:“咱们的船队会经常往来和阿拉伯半岛地区,咱们不仅要多培养水手,在那两艘炮舰上也要多安置人手,再请一些德国退役的海军官兵做教官,要尽快培养出咱们自己的人员操纵这两艘炮舰。” 秦川把目光转向荣耀垣:“运道,你们那些留童里,有不少人回国后都进入北洋、南洋水师,现在应该都是官佐甚至管带一类的职务,你再费费心,和他们多联系联系,咱们出高薪,看看他们能不能过来。即便不过来,能给咱们做做顾问也好。总之,就是要和他们都建立稳固的联系。” 秦川想了想又对荣耀垣道:“等到唐校长他们回来,你和他们再商量一下,你们最好能成立一个留童总会,不仅要和这些人保持联系,还要尽可能的和这些不在怎么震旦集团的人搞好关系。” 虽然不清楚秦川一定要联系那些不愿来震旦集团的人是何用意,可荣耀垣还是点头答应。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这次船队远航所带货物品种,以及各种货物数量的多寡,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后,秦川又把话题转到如何推广朱雀印愿和代金卷上。 对于代金卷,众人都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这些人都清楚秦川是在变相发行纸币,可多数人都不认为代金卷最终会成为一种货币,最多也就是会成为一种不是银票的银票,而且还是只有在震旦银行各个分行和总行间才能兑换的银票。 对于朱雀银元的推广使用上,众人发言都很踊跃,纷纷献计献策。最终秦川决定,暂时还是先在各个大的震旦银行分行所在地,也就是京城、汉口、上海、广州多开设朱雀银元兑换点。此外,储户取款要按照自愿原则给付鹰洋或者朱雀银元。至于震旦集团采购各种物资,则尽可能使用朱雀银元。 另外,从本月起,震旦集团内部所有员工,包括盐团人员的薪饷,一律用朱雀银元支付,回收的鹰洋除储户存入银行的鹰洋外,要全部重新铸造成朱雀银元。对于储户同意银行以朱雀银元支付的这一部分鹰洋,也要回炉重铸。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减少市面上流通的鹰洋数量,增加朱雀银元的供应。 众人议论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秦川又向徐熙芳交代了一番如何安置荣耀垣的住处,然后才留下李明方、金立三让众人散了。 送走众人,三人重新回到楼上落座,看着秦氏给他们三人重新换过茶,秦川才面容严肃地向金立三、李明方交代起来。 秦川看着李明方:“老李,关于把外币都换成黄金的事情,你和吴调卿合计的如何?” 李明方向前探过身子,对秦川道:“你的意思我和金经理已经和吴调卿说了,吴调卿已经和汇丰银行谈妥,咱们所有的外币这两日就悄悄送到汇丰银行,由金经理以咱们震旦银行的名义存到汇丰银行,同时和汇丰银行签订存款协议,三月内汇丰应以黄金给付咱们的存款,他们绝对会保守秘密。” 秦川点点头:“很好!他们要什么条件?” 金立三看着秦川:“大人,他们要百分之一的手续费。” 见秦川微微皱眉,半晌没出声,李明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没办法,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汇丰狮子大开口,看来我们也只能忍了。否则,就得咱们自己派人去各国国内兑换了。” 秦川长出口气,咬咬牙道:“就依他们,咱们自己没有这么多人手,而且兑换这么大笔的黄金会很麻烦。不过。。。。。。” 秦川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立三:“你和他们签订协议时,时间上不能是三个月,要在两月以内。此外还要加上一条,如果两月内汇丰不能按时兑付给我们等额黄金,每多十天,要付给我们百分之二的滞纳金。” 秦川吸了口手中的香烟,重重地吐出口中的青烟,仿佛要把心中的憋闷一股脑地都吐出来。 “和除汇丰外各个银行借款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金立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深蓝色的钢笔字。 震旦银行是集团里第一个使用钢笔作为一书写工具的地方,秦川还准备在大学和中学里都推广使用钢笔书写,毛笔字会作为一种单独科目在大学和中学开设。 之所以选择震旦银行先行使用钢笔,是因为按照秦川的要求,银行要完全仿照西方银行的模式书写账目,用毛笔记账太过不变。好在银行招收的职员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在吴调卿介绍来的汇丰银行的会计指导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人都掌握了阿拉伯数字和西式记账法。 金立三一边看着小本子上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边向秦川汇报起来。 “按照大人的意思,我已经分别和德华、正金、横滨等十几家外资银行进行过接触,因为咱们借款的数额过大,这些经理们都不敢做主,不过因为咱们开出的八个月百分之十的利息很高,这些人都动了心思,都答应请示总行后尽快给我答复。另外,他们都提出要咱们提供抵押。” 金立三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这些人都对咱们坚持要以白银还款提出疑问。再有就是,日本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很想知道,大人借款是否是开发南美那个大银矿所用?“ 秦川轻轻一笑,点点头:“咱们借款数额巨大,他们要抵押也是常情。这样,就用咱们震旦这些工厂做抵押。你还可以告诉他们,我借这些款项,就是为了开发那个大银矿,这也是我们用白银还款的原因。” 李明方有些担忧地问秦川:“东家,你向这些外资银行借款数额多者千万,少者数百万,再加上国内吸储得来的银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把银子存到咱们的震旦银行,可咱们给这么高的利息,想来存款数额一定很惊人,你把这么大笔的银子都投到那个万里之外的银矿上,万一有什么不测,这么大笔的银子都打水漂不说,咱们这些红红火火的厂子可就。。。。。。” 李明方说完,不只是他本人,就是金立三也是满脸忧色地看着秦川。 秦川清楚李明方和金立三的在担忧什么,可他现在又绝对不能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即便是这两个自己视为心腹的人。 秦川故作轻松地笑着对两人说道:“不要担心,不要说这个银矿没有问题,就是真有什么问题,我也还会东山再起。就按我说的去做吧,以我的估计,明年六月,就会有大把的银子源源而来。” “哦,对了。” “跟那些外资银行的经理们签订协议时还要再加上一条,我们有权提前还款,每提前一月,利息减少百分之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静海 一月份,在北方天气早已变得十分寒冷,刚刚下过的一场纷纷扬扬的瑞雪将tj东南jh县的山川、大地、城镇、村落尽妆成一片银色,阳光照耀下,茫茫大地银光闪闪。凛冽的北风在空旷的田野中挟着啸声吹来,不时在雪野中卷起一片漫天雪雾,偶尔会在日光中幻起一片七彩光晕,远远看去,有些苍白的天空近乎和白茫茫的大地连成一色。 北方这个季节,俗话叫做“猫冬”,不要说农民们都躲在家里,就是一般长途贩运的脚夫都不会再出远门,这也让寒冷的冬季成为北方最静寂的时节。 “呜”,一阵干冷的北风卷着雪雾吹过一座小山,将山顶上几棵孤零零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干枯枝桠上的落雪尽数吹落。 站在这些树下的四十几个身穿盐团军服,腰扎棕色牛皮武装带,身上或斜背着驳壳枪,或皮带上挂着左轮短枪,还有许多人武装带上挂着修长的军刀,这些人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差不多人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架亮闪闪的黄铜镜体的望远镜。树上的落雪,将这些军人们弄的满头满身都是凉飕飕的雪粉。 “呸”。 长芦盐运使衙门巡盐团练参谋长周大经,一边吐着吹进口中冰冷的雪粒,一边用带着黑色牛皮手套的双手使劲拍打着身上敞着怀的黑色牛皮大衣上的落雪。 “司令”。 周大经口中的司令,自然指的是秦川。 秦川很反感盐团的人称呼他大人,可他也万分不愿给自己按个团长的头衔,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干脆就自封司令,反正他这个司令又不拿谁的饷钱。而最让秦川感到满意的是,司令这个官称可大可小,后世抗战时,那可是不管是百八十人队伍的头,还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兵团将军,都可以称作司令。 肤色黝黑,身材已经变得十分结实的周大经重新戴好大檐帽,看着满身落雪依然把黄铜镜身的八倍德国蔡司军用望远镜紧紧贴在眼眶上,身躯站得笔直观察着山下的秦川。 “这静海可比tj卫风大得多了,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弟兄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已经训练了一上午,是不是这就收队,免得冻坏了,明天可就过元旦了,你看。。。。。。” 这里距离tj四十多里,是秦川专门请示周馥给盐团要来的一片训练场,这里虽然没有高山,可此处人烟较少,不仅四周有起伏的丘陵,中间还有大片的河谷冲积平原,方圆足有八十多里,实在是个士兵训练的好地方。 自入冬以来,秦川每天一大早都要带着全副武装的盐团进行二十公里武装越野来到这里,然后埋锅造饭,饭后就地展开训练,一切都是按照野外战时条件进行。 秦川则是每天带着盐团参谋股的人员,要么四处巡视,对于各营连的训练进行检查指导,要没就是在这座山丘上,居高临下查看各个训练部队的训练情况,间或再召集各营连主官和周大经的参谋股的参谋们讲解野战战术、参谋课程。 周大经所说的元旦,并不是后世的元旦,而是后世的春节。 对于为什么把春节称作元旦,秦川在穿越之初也十分茫然,后世可是元旦和春节各是各的日子,一头雾水的秦川,还是在查了许多历史书籍后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春节这个节日,在汉民族中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不过由于各朝各代的历法不同,具体那一天过春节日子并不统一。夏朝是正月初一,商朝是十二月初一,周朝是十一月初一,秦朝是十月初一,到了汉朝又恢复到正月初一,并且一直延续下来。 不仅是历代春节的日子不同,名称也不一样,在先秦时叫上日,元日,改岁、献岁等;到了两汉时,又被叫做三朝、岁旦、正旦、正日;魏晋南北朝时则称为元辰、元日、元首、岁朝等;到了唐宋,则称为元旦、岁日、新正、新元等名称;而清代,则叫元旦或者元日。 至于后世春节这个名称何时出现,秦川当然在书籍中是查找不到的。思来想去许久,秦川猛然想起,他在穿越前,好像听说过春节的又来好像和袁世凯有关。莫不是袁世凯确定了纯洁的名称?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在袁世凯成为大总统的时候。从那时起,秦川就暗暗下定决心,确定春节这个名称的荣耀,决不能在留给袁世凯。 对于周大经的建议,秦川并没有马上回答,举着望远镜又查看了训练场一会,这才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身后二十多个参谋们,把目光转向周大经。 “明儒。” 明儒是周大经的字。 周大经这些人,以前只有个别人有字,多数人都只有名,为了叫着方便,秦川都给这些人取了字。这个时候,基本上只有读过书的人家中子弟才有字,这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多数倒是这字和名是要相互照应,并不是凭白就可以随便称呼的。 比如说,周大经这个经字,经字字意原指织布的线,也可指道路,古意南北之道谓之经,或者也可指经经史子集里的经书,著大经者,明儒也。一个人的字起的是否好,并不是这个字意如何,而是看和他的名是否相配。 穿越之后,秦川对于这个时候字很是感兴趣,在研究了一番古人的名、字后,现在对于给人起字倒是有些上了瘾,找到机会就要一试身手。 秦川看着周大经:“你家乡冬季是否寒冷?比之这里又如何?” 周大经不明白秦川为何突然问起他家乡的气候,迟疑了一下道:“我家乡的气候要比这里暖和得多,听说sx榆林以北倒是和这里差不多。” 秦川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发白的天空,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直隶地区,像这样的温度,就算是寒冬,可在关外,那里冬季的温度可要比这里冷的多,最冷的天气里,用滴水成冰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而且越是往北,气温越低,冬季里长时间在外活动的人,冻掉耳朵都是常见的。” 能冻掉耳朵,这让周围的那些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参谋们都不由有些惊讶,就是一向稳重的周大经也不由有些变色。不过,周大经转念一想,又有些不以为然。 周大经笑了笑道:“司令,咱们是长芦盐运使衙门的团练,就是负责维持长芦盐运使衙门所辖地区的盐务秩序,你说的那鬼天气跟咱们可不搭边。” “我问你。” 秦川神色凝重地看着周大经:“你说,咱大清除了和侵略成性的英法打过仗,还最容易和那些列强开战?” 周大经略一思索道:“依我看,咱们和德国、美利坚都不太可能打起来,至于像欧洲那些小国更不可能,他们那些炮舰和咱们比起来那可差的远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俄国人。大清河俄国在西边和东北疆域相连,俄国人自康熙年间就不断侵蚀大清疆土,早有恶行。而且,一旦开战,最有可能就是在东北。” 秦川点点头道:“明儒,你只说对了一半。” 站在周大经身边的楚云飞有些愕然地问道:“大哥,难道还会有那个不开眼西方小国敢来咱大清撸虎须?” 秦川没有理会楚云飞,而是盯视着周大经:“你为什么不认为东洋rb会和大清开战?” 第九十六章 建言 周馥说完抬腿就要离开,却被秦川迈上一步阻住去路。 “大人留步,鸣鸿有一事相告。” 周馥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住脚,疑惑地问秦川。 “鸣鸿,还有何事?” “大人。” 秦川看着周馥思索着道:“昔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火烧皇家三山五园,不仅割地赔款,在洋人逼迫下朝廷更被迫签订无理条约,使我大清颜面尽失,国人痛恨至今。为使我大清再不受此奇耻大辱,唯需奋力强军,只有有一支兵精器锐的强大军队,外掳才不敢觊觎我中华,才能守土保疆,给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要强军,单靠卑职这一支不在编区区二千余人的盐团,那可不成,非需全国军队全部西化不可。不仅要购置西洋快枪快炮,更以西法练军,循西法选任各部军官,若依卑职所议全力施为,三年可初成,五载即可成军,十年后,将再不会有宵小敢窥视我中华地灵人杰之地。” 看着目光恳切的秦川,周馥面容渐渐凝重起来,点点头斟酌着词语缓缓说道。 “鸣鸿所言,不仅老夫深以为然,就是中堂也早已感悟颇深。” 李鸿章也感悟颇深? 周馥的话不由让秦川吃了一惊,可紧接着又大惑不解。 如果李鸿章也早已意识道这些,虽然他无法在全国改革兵制,可至少他有能力在北洋首先试行啊,可他除了添置枪炮军舰,却不在兵制改革这个最根本的问题上有所作为? 周馥背起双手低着头显然在思考着什么,一边慢慢踱起步来,一边依旧语速和缓地说着。 “所以,这些年北洋不仅大肆购买西洋快枪快炮,还兴建西洋军事学堂,更购置西洋机器,自行建造枪炮弹药,现在淮军各部皆以火器装备,兵器不可谓不利。还有,你也看到,咱们北洋武备学堂主要军事技能皆以德国教官教授,训练也不可谓不精,这些学生毕业后都会回到各部委以官职,并由他们训练部属。假以时日,北洋各部必可练成一支不输于英法的强军。” “况且,我北洋水师已经大成,西洋舰队再不会敢远涉重洋来我大清与我们开战,外敌叩关之事暂不为虑。” 北洋所属淮军装备除了型号繁杂一些,枪械火炮倒的确不差,甚至比许多西方列强军队装备都好,至于亚洲各国军队就更不要说,据说日军现在还在装备铜炮,步枪比之清军差不多更要差一个数量级,世界上任何新出现的先进枪械,在北洋都能找到。 至于北洋各部训练,通过这次校阅也让秦川大有感慨,单兵训练虽然远远谈不上精兵,可总体也还不差,除了人数少了些,只有几万人,可据说甲午时,对日军的兵力也是大为占优啊。 可是,为什么甲午一战,北洋又败得那么凄惨呢? 秦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又实在想不出甲午中,中日之战怎么会出现几乎一边倒一败涂地的局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难道仅仅是将帅贪生怕死畏敌避战所致。。。。。。 至于周馥所说北洋水师以大成,这一点秦川更不敢苟同,不要说北洋水师现在无法和英法这些海军强国相比,就是和新近崛起的美国海军相比也大有不如。甚至和日本海军相比也有不小差距,否则甲午一役怎会全军覆没。。。。。。 想到这,秦川心里不由一动。 原本他一直想要面见李鸿章,陈述强军变革之策,以使北洋海军免去灭顶之灾,淮军以及其他清军各部能顶住日军陆军在朝鲜半岛的陆上进攻。可秦川一直苦于见不到李鸿章,这让秦川十分苦恼。今日向周馥面陈训练西式军队,也只是借着周馥的话题。只是既然扯到北洋水师身上,那何不借着这个机会,让周馥这个北洋第二人清楚日本人正在抹兵历马积极备战,勒紧腰带大肆购置军舰准备找北洋水师一雪前耻呢。 “大人,对于北洋水师,卑职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秦川有些神思恍惚,周馥还以为秦川忙了一天身体乏了,笑着点点头。 “鸣鸿,你我二人之间,轮公,你是我的直系下属,轮私,你经营的企业里有我的股份,你相当于我的金主,我们之间,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什么话就快说,说完你也早些歇息,我也要快些赶到中堂那里。” 知道周馥时间紧,秦川也不敢再客气,点点头。 “大人,水师海战,不同于陆战,要想和外敌对阵并战而胜之,首先要保证军舰在吨位、火力和航速上胜过对手,这些硬件是必不可少的。水师备战,就要有备战的对手,也就是假想敌。” “在世界范围看,北洋水师虽然据说排名第九,应该说水师初建既有如此成绩十分不易。北洋水师只有十几艘大型军舰,可列强海军虽大,军舰虽多,却绝不至一次倾举国海军派遣这么大规模的舰队远涉重洋而来。即便英、法两国,再让他们轻易派遣十几艘大型铁甲战舰来华,也绝非易事。” “对于防范西方列强海上入侵,北洋水师现有军舰勉强够用,足可让西方列强不敢轻举妄动。可卑职以为,我中华最可怕的对手不是西方列强,而是东面那个海上东瀛日本。日本虽是一小小岛国,国土狭小,人口稀疏,可这个民族野心却是极大,一直有扩张称霸奴役异族才狼心性,不仅犯我属国琉球,在朝鲜也一直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他们国内精英也一向有成为陆上大国的雄心,实乃我中华最危险的敌人。” “以战才能止战,备战才能敢战。当前大清最大的敌人就是日本,水师尤其如此。一旦同日本开战,双方水师必然首当其冲,而水师胜负,则关乎两国国战之胜败。水师胜,则陆战必胜;水师败,则陆战必败。所以,以卑职愚见,北洋水师远不可说大成,还需不断购置新舰,不断扩大规模,永远压制日本海军,使其知难而退,不敢主动寻衅挑起战事。” 秦川的话,周馥开始时表情十分凝重,可渐渐脸色却轻松下来,待到秦川说完,周馥已经呵呵轻声笑出声来 第九十七章 百年憾事 秦川的话,周馥开始时表情十分凝重,可渐渐脸色却轻松下来,待到秦川说完,周馥已经呵呵轻声笑出声来。 周馥的神情让秦川不明所以,还以为周馥这个文官不清楚战祸凶险,正要开口再说,却被周馥摇手阻止。 周馥面色轻松地笑着说道:“鸣鸿不愧出过洋,所言颇有见地,比之北洋那些鲁莽武夫强上百倍。只不过,鸣鸿所虑的对手却是错了,鸣鸿可知长崎事件否?可知琵琶湖事件否?小小东瀛倭寇,怎敢轻易触我大清锋芒!” 秦川穿越前只知道日本1868年明治维新后,在1871年借琉球渔民和台湾百姓冲突,派兵在台南登录,清政府在美英法三国压力下,无奈和日本签订,《中日北京条约》,放弃对琉球的宗主权。随后,日本在1879年出兵强占琉球,废琉球国王,改琉球为冲绳县。这就是琉球事件。 再有,他也就是甲午战事的情况,那里知道什么“琵琶湖事件”和什么“长崎事件”。 见秦川有些茫然,周馥也不怪罪,耐着性子简略地向秦川讲诉起来。 原来,所谓“琵琶湖事件”则和清朝没多大关系,是1891年,俄国沙皇皇太子尼古拉完成了对中国的访问,从南京离开中国前往日本长崎访问。当时,俄国乃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军事强国,日本政府哪里敢怠慢,不仅专程特派20余名官员前往长崎迎候,同时下令港内商船一律不得停留,其余舰船高悬俄国国旗以示欢迎。 除此之外,还为了俄国皇太子的安全采取了严密警戒保护,为了讨好俄国皇太子,日本外务大臣青木州藏甚至还与俄国公使约定,万一有人欲加害尼古拉,将按加害日本皇室罪行予以严惩。 5越11日,尼古拉从京都乘人力车到大津城游览,正当尼古拉和陪同他的希腊王子格奥尔基在街上观光时,突遭一维持秩序的日本警察挥刀攻击受伤,若不是陪同他的希腊王子格奥尔基及时救助,尼古拉差一点就被刺客宰了。 事后经查,警察刺客名叫津田三藏,是一名极端仇俄分子,认为高贵的日本皇室不应给尼古拉如此礼遇,出于对皇室的忠心以及对于皇室软弱的愤怒,这才实施刺杀。 在随后的审判中,不知发了什么疯,日本大审院院长儿岛硬是顶住日本政府压力,不顾政府和俄国之间的约定,坚持以普通谋杀罪定刑,最后只判决刺客津田三藏无期徒刑。当时,气的沙皇扬言要采取武力手段对付日本。 为平息沙皇愤怒,日本外务大臣、法务大臣、内政大臣相继辞职。而让人意外的是,态度十分强硬的沙皇竟然很快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沙皇的态度急速转变,更让日本摸不着头脑,由于担心俄国会把这件事作为战争借口,东瀛三岛顿时陷入极端恐慌之中。为彻底抚慰沙皇,不仅日本天皇亲自出面向俄国皇太子尼古拉赔礼认罪,政府还组织全国庙宇、教会为尼古拉痊愈祈祷,又授意各种社团、人士向尼古拉发去慰问电一万余封。更有甚者,山形县还有一个村子通过法令,禁止姓津田的人家取名三藏。 远在圣彼得堡的沙皇态度转变的蹊跷,可在日本养伤的皇太子尼古拉依旧对走马灯似的来探望慰问的日本政府官员不假辞色。怒气难平的尼古拉回到海参崴后,立即亲自主持西伯利亚铁路开工仪式,同时宣布加快海参崴军港建设,并从黑海、波罗的海舰队抽调军舰加强太平洋舰队的实力,种种迹象表明,日本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结果,清廷自然乐见,这从周馥的语气中,秦川也能感觉的到。只不过,秦川在心中暗暗叹息,恐怕清廷,乃至周馥这一类大清高官都没有认识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个道理。 至于长崎事件,也称镇远骚动,日本则称为清国水兵事件。 1886年7月,李鸿章接到在朝鲜的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大臣袁世凯报告,说朝鲜有人谋划连俄防英,以及俄国正在打元山口外永兴湾的主义。李鸿章深知朝鲜半岛一旦落入他国之手,必将危及自身安全,不敢怠慢,立即命令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南洋舰队提督吴安康,分别率领北洋、南洋舰队前往朝鲜永兴湾一带巡防,借以展示清国强大海军实力,制止敌国可能的入侵企图。 北洋舰队提督丁汝昌和副提督兼北洋舰队总查、英国海军在役上校琅威理接命后,立即率“定远”、“镇远”、“济远”、“威远”、“超勇”、“扬威”六舰会同南洋舰队前往朝鲜东海岸海面操演。然后,北洋舰队又奉命前往海参崴接参加中俄关于吉林东界勘定谈判的吴大澄。将吴大澄送至摩阔崴,留下“超勇”、“扬威”两舰在海参崴待命。 由于铁甲舰长途执行任务,需要及时进行维护,而国内旅顺港尚未完工,加之日本政府数次“诚恳”邀请北洋水师访日,而日本长崎又有完善的大型舰船维护设施,李鸿章遂命丁汝昌率镇、定、威、济四舰前往长崎三菱造船所进行维护保养。 8月1日,北洋舰队抵达日本长崎港,首次目睹来自中国铁甲巨舰的长崎市民挤满了码头,看着7000吨级的定远、镇远,日本民众普遍感到惭愧,这两艘军舰铁甲之厚、火炮口径之大,极大地震撼了日本人,望着威风凛凛的巨舰,人群中有惊叹,还有羡慕,而更多的则是愤懑、抑郁、担忧等众多情感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态。 虽然周馥简要讲诉过程中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文采,可秦川还是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和日本人在当年2月才刚刚从英国买来的日本海军当时最新、炮火最强的3790吨的浪速号相比,就是一个是“姚明”,另一个是侏儒的感觉,其对日本人的震撼力可想而知。 周馥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述这长崎事件的经过。 8月13日,在日本人的盛情邀请下,一些北洋水师的水兵登岸购物消费,期间,有几个醉酒水兵在妓院因嫖资于妓院老板起了争执。老板报警后,中国水兵和闻讯赶来的日本警察发生冲突,两名水兵被捕,其余逃离现场。随后,逃回军舰的水兵纠集了四百余人冲入日本长崎的警察局抢人,其中一名水兵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日本武士刀,竟然当场将一名阻拦的日本警察刺成重伤。与此同时,停在港口里的北洋舰队四艘军舰上的大炮也褪去炮衣,将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岸上。 这下日本人没了脾气,面对坚船利炮,只能乖乖放人。 按照周馥的讲述,日本《长崎快报》大肆报道了此事。 在日方电告李鸿章,希望李鸿章妥善处理此事后,李鸿章只是轻描淡写地承认“争杀肇自妓楼,约束之疏,万无可辞”,但接着强调,“弁兵登岸为狭邪游生事,亦系恒情。即为统将约束不严,尚非不可当之重咎,自不必过为急饰也。” 也就是说,李鸿章并没有把日本人的照会当回事,这件事在李鸿章看来,就是小事一桩。 不知为什么,发生了打架事件后,8月15日,李鸿章仍然授意丁汝昌全舰队放假一天,并允许450名水兵上岸自由观光。虽然丁汝昌命令禁止水兵持械上岸。可按日方的说法,有许多水兵手持棍棒刀具,其中包括从日本店铺购买的日本武士刀。日方说,数名中国水兵伏击并杀死一名日方警察,早有防备的数百日本警察迅速将水兵包围,配合街边市民对中国水兵展开石块攻击。事后统计,水兵一方5人死亡,44人受伤,另有5人失踪。日方,警察也被打死5人,30人受伤,长崎市民亦有多人受伤。 而按照水兵的说法,当他们行至广马场外租界和华侨居住区时,突遭长崎市民有预谋、有组织的袭击,日本拳师带着人手持刀棍故意拥挤挑衅,结果双方大打出手,早有准备的数百名日本警察随即将各街道两头堵塞,围住手无寸铁的水兵挥刀砍杀。当地居民则从楼上向下浇水、投掷石块,甚至有人手持刀棍参与混战。中国水兵猝不及防,又分散在各条街道,结果吃了大亏,被打死5人,重伤6人,轻伤38人,失踪5人。日方,警察1人死亡,伤30人。 按照水兵的说法,这就是一起有预谋的挑衅屠杀。秦川估计,这应该不是日本政府的意思,而应该是日本民间帮会和地方警察联手自发干的。 事件发生后,在长崎的北洋水师群情激奋。四年公园、镇远、威远、济远四舰迅速进入临战状态,大炮全部退去炮衣,将炮口对准港口里的日本海军军舰和长崎市区。琅威理激烈主张借机即刻对日宣战,不仅炮击长崎市区,还要就此击沉港口里的日方军舰,然后再移师东京湾寻机彻底歼灭日本尚还弱小的海军,确立中国亚洲老大的身份。 只不过,非常遗憾的是,提督丁汝昌不敢擅自做主,在请示李鸿章后,没有听从琅威理的劝告,从而丧失了把日本海军扼杀在摇篮中的大好机会。 秦川在扼腕叹息之余,不仅暗想,如果真要按照琅威理的计划实施,哪里还会有什么日后的甲午之耻?甚至是否能有日后的抗战都很难说。 李鸿章在得知长崎事件后极为震怒,立刻召见了日本驻天津领事波多野,威胁说“开启战端,并非难事,我兵舰泊于贵国,舰体、枪炮坚不可摧,随时可以投入战斗云云。” 虽然日本方面不敢和北洋水师开战而一再道歉,可就是不远认错赔偿,这件事一直拖到11月,驻日公使徐承租再次致电李鸿章,建议断交撤使向日本开战。万分遗憾的是,鉴于中法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清廷不愿再次卷入战争,顾未批准此意。 虽然不能开战,可这口恶气李鸿章如何能咽得下,李鸿章指示丁汝昌做出准备单方面行动的强硬之态,李鸿章的做法果然起到作用,日本政府宣布接受德国驻日公使调停,了结长崎事件。 日方放软姿态,称此次冲突,属语言不通,彼此误会,不追究责任和是非,对死伤者各给抚恤。日方给中方抚恤52500元,中方给对方15500元。此外,长崎医院医疗救护费2700元由日方支付。 这两件事情,秦川以往闻所未闻,听周馥这一讲不由大为惊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往他只知道清朝一白多年来不住点地被西方列强乃至东瀛倭寇欺辱,被别人用坚船利炮威胁,却从没想到大清朝的水师竟然有如此血性兵将,敢跑到人家家里“横行霸道”,竟然也有用大炮指着别人的勇气。。。。。。 这和秦川脑海里的大清兵将的形象反差极大,甚至对于秦川来说就是匪夷所思。 不过,随即秦川心里不由一阵极大的失落涌上来。。。。。。 第九十八章 是个管带 秦川喃喃自语:“可惜了!可惜了!” “若是当时舰队指挥者断然下令开炮,彻底摧毁日本人还相对要弱小得多的海军,并就此逼迫日本人签下条约,再不得购置坚船利炮,岂不永绝后患!” 一旁的周馥,听了有些失魂落魄般的秦川的喃喃自语,神色不由也凝重起来。 片刻后,周馥心情有些沉重地点点头道:“鸣鸿,你和水师总查郎威理倒是想到一起了。事发后,郎威理对当时舰队指挥提督丁汝昌大为不满,认为应该以此为借口就此事立刻向日本发难,彻底击毁日本人停在港口的军舰,以绝后患。只不过,郎威理的言论在咱们北洋则是饱受诟病,认为咱们中华乃礼仪之邦,必要行堂堂正正之师,为光明磊落之事。老夫倒是以为,行大事者,就应杀伐果决。。。。。。” 周馥还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天色,拍拍秦川的手臂,叹了口气。 “鸣鸿,时辰不早了,水师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咱们的北洋水师至少现在还要优于日本海军,想来还是无虞。只是你可要谨记你的职责,不要辜负了中堂和老夫的期许。” “你好自为之吧。” 周馥凝视了神态还有些恍惚的秦川片刻,抬腿向停在院门口的坐轿走去。 失魂落魄的秦川和张士珩及那个北洋军官直把周馥送上轿子,并目送着周馥的官轿出了染厂大门拐上大街后,一直红光满面脸带喜意的张士珩才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三张银票来。 “鸣鸿老弟,你今日在校场大展雄姿,可谓勇冠三军,让那些鼻子都快长到脑袋顶上的丘八们。。。。。。” 口无遮拦的张士珩说到此处,突然想到自己的弟弟张文宣也属于他口中的丘八行列,再看看身旁神色平静的那个北洋水师军官,不由停住口,神色尴尬地嘿嘿干笑起来。 “鸣鸿,这张五千两的银票,是盛大人赏你的盐团的,这一次他可是大赚特赚了一笔。” “这一张两千两的,是吴调卿让我送来的,他说改日再来看你。” 张士珩又把最后一张银票递给秦川:“这一千两是宁星普送的,我来时路过他的洋行,他有事分不得身,让我转交你。宁星普要我告诉你,说你大涨了中国人的威风,他要谢谢你。” 盛宣怀送银子,出手就是5000两,这是盛宣怀在德崔琳开设的赌盘赚来的,加之秦川清楚盛宣怀的性格,虽然有些心胸狭窄,可在银钱上却是十分好爽,所以对于盛宣怀送钱给他,秦川到并不以为意。 吴调卿送来银票,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盐厂的事情,吴调卿和李经方在自己这里可是狠狠咬了一口,每年几百万的银子那是稳稳的,为了办盐厂的事情,吴调卿这些日子没断了往他的染厂跑,两人早就熟络了,他送银子给自己贺喜,这也是应该的。只是宁星普送银子,这倒很出秦川意料。 秦川努力回复着还有些苦涩的神情,叹息一声笑了笑道:“倒是多谢他们,改日兄弟到要回请他们当面致谢,尤其是吴调卿现在升任北洋铁路督办,我更要为他贺喜才对。” 见秦川如此说,张士珩脸上不由微微一红,犹豫了半晌才一万个不愿意地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 “鸣鸿,托你的福,为兄虽然没有盛大人那个福分,可也从德璀林那里赚了不少,为兄也赠你两千两为贺。” 秦川看出张士珩的心思,可也只作不知,嘻嘻笑着伸手从张士珩手里一把夺过银票。要知道,张士珩可是在他这里占了许多便宜。 秦川一边向口袋里揣银票,一边笑着打趣道:“楚宝兄,校阅没开始你就独自跑了,我还以为你又去租界开盘了。” 秦川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来张士珩顿时一副苦瓜脸,气狠狠地等了秦川一眼,埋怨起来。 “鸣鸿,为兄可是让你害苦了,你明明清楚你的盐团会独占鳌头,偏偏就不是先打个招呼。租界我倒是去了,可等我到了那里,德璀林这老小子早已封盘了,所以为兄也就只赚了这么些。” 张士珩一边说着,还一边唉声叹气,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看的秦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见张士珩还要埋怨,秦川忙打断话头,看着一旁一直微笑不语的那个北洋水师军官。 “楚宝兄,这位大人是。。。。。。” 见秦川发问,那军官一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秦大人,在下北洋水师李和。” 张士珩也发现有些冷落了那个军官,也忙着介绍起来。 “鸣鸿,这是李和李平镶,福州船政局马尾船政学堂第一期出身,原在南洋舰队,先在镇南炮舰任职,上次平远号铁甲舰划归北洋水师,转任咱北洋水师平远舰管带。” 张士珩的介绍让秦川吃了一惊,原本他以为能和张士珩混到一起的,多半是北洋水师的一般的军官,只多也就是一个管武器装备后勤一类人物,他万没想到,这个李和竟然是北洋舰队的管带。北洋舰队的管带,就是舰长。北洋舰队的管带,都是精熟这个时候世界上最复杂同时也最具威慑力武器系统的精英,这些人都都是大清最具现代军人素质的军人。 只不过,秦川以往只知道北洋水师有定、镇、济、威这几个带远字的主力舰,平远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何况还是铁甲舰。 秦川忙回礼道:“李大人,失敬!失敬!小弟眼拙,还请李大人莫怪。” 带着疑问秦川接着问道:“李大人,小弟知道定远、镇远、济远、威远是德国造,致远、靖远是英国造,李大人这平远舰又是出自何处?” 李和自嘲地笑了笑道:“秦大人玩笑了,平远舰哪能跟这几艘大舰相比,我那艘平远舰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建的第一艘岸防铁甲舰,吨位和火力和那些大舰都相较甚远。” 一旁的张士珩知道秦川的话戳到李和的痛处,忙笑着道:“我说你们二位就不要一口一个大人地叫了,听着生分。” “鸣鸿,其实平镶和刘步蟾、林泰增、邓世昌这些人都是福州船政局出身,只不过这些人机缘巧合赶上出洋学习的好机会,这里面有的人要我看才干就未必比得过平镶,只不过人家根子硬,背后有人罩着。比如左翼总兵镇远号管带林泰增,他祖父林霈霖是林则徐的弟弟,福建船政大臣沈葆桢是他姑丈。” 听到张士珩如此说,李和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 “楚宝兄,话不能如此说,林大人带兵操舰样样出众,岂是你说得这般。” 因为听说平远舰是福州船政局所造,有些吃惊的秦川一直在心里想着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张士珩和李和的神态,接过话头问李和。 “平镶兄,你说平远舰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造,可是当真?还有,这平远舰的性能优势如何?” 李和点头道:“鸣鸿,平远舰确是咱们福州船政局自建的,只不过造船所用的钢材和机器设备都是进口的。平远舰5999米,宽1279米,满载排水量2650吨,航速105节,260mm克虏伯前主炮。。。。。。” 提起平远舰的性能,李和如数家珍地一口气说出来,看得出,李和对于他的平远舰颇有些自傲。 对于中国这个时候就可以自己制造铁甲炮舰,秦川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按照李和所诉,这艘平远舰虽然性能在这个时候只能在同类军舰中算作一般,可能自己制造出这样的炮舰,在世界上也不会很多,即使制造军舰的材料大多都是进口的。只是不知道这个现在看起来很不错的福州船政局,为什么日后再毫无建树。。。。。。 见秦川皱眉沉思,张士珩以为秦川不相信李和的话,轻轻一笑说道。 “鸣鸿,论兵舰火器,平镶的平远号自是和那几艘大舰比不了,可平镶操舰练兵样样不输于旁人。丁汝昌为人宽厚,御下疏松。可那个洋总查却是个练兵带兵的狠角色,他们北洋水师里的兵将都讲,‘不怕丁军门,就怕琅总查’。你想想,就是这个琅威理,在练兵带兵上,都对咱们平镶直竖大拇指。” 穿越前就早闻琅威理的大名,秦川自然相信,能得到琅威理的夸赞人,应该在练兵带兵上应该确实不错。只是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李和在甲午海战中的任何事情,甚至他都没听说过这个李和是否参加了海战,李和以及他的平远号到底如何,还是要拭目以待。 想到那场令人刻骨铭心的海战,秦川又不由想起了日本海军的事情。 “平镶兄,小弟也听说过这个琅总查的事情,是个很有才干的军人,在他的调理啊下,据说北洋水师进步很大,小弟想要请教平镶兄,依你之见,咱北洋水师的官兵训练程度比之日本海军如何?” “伯仲之间。” 对于秦川的问题,李和想也不想地张口就答。 对于李和的回答,秦川不由有些错愕。 秦川原以为甲午海战,北洋水师战败原因主要有三:一是训练不足;二是准备不充分,以至于还有训练用装了沙子的炮弹;三是指挥思想混乱。 其中,第二、第三也是公认的说法。而关于第一点,则是秦川自己的想法,他一直认为,甲午之败,仅仅有后两条失败的原因是不够的,如果官兵训练有素,在定远、镇远两艘大吨位铁甲巡洋舰的主持下,黄海海战绝对不应该是一边倒的局面。可李和的回答却让秦川愕然。如果没有训练不足的原因,那失败的原因又在哪里? 秦川盯视着李和又接着追问:“那么平镶兄,你认为北洋水师和日本海军哪个更强?” 听到这个问题,李和不由面色一暗,神情怅然但却十分肯定地说道:“日本海军更强。” 李和的回答,又让秦川吃了一惊。 不要说他穿越前主流说法一直是说,北洋水师之所以失败,有训练、准备、战略指挥思想等几方面原因,可从没有人说北洋水师装备不如人。况且,刚刚还听周馥说起“长崎事件”这件听了让后世愤青们会热血沸腾,神清气爽的事情,那可是只有半个北洋水师舰队就力压日本海军的,而且在日本人家里用大炮指着对方啊。 这才短短五六年时间,怎么竟然会出现日本海军后来居上,在装备上赶超上来的事情,日本人有这个财力吗?它拿得出那许多真金白银吗? 不仅秦川如此,就是张士珩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显然李和的观点,让张士珩也有些感到匪夷所思。。。。。。 第九十九章 真实的现实 李和声音有些低缓地说道:“鸣鸿,你方才和周大人的谈话,愚兄差不多都听到了。” “不错,六年前长崎事件时,我们北洋水师不论在舰队吨位,还是舰队火力,甚至是训练水准等各个方面,都要远远强于对方,可你知道吗?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极大地刺激了日本人。在日本人看来,外国水兵喝醉酒在本国闹事,惹出事来最后竟然要本国赔款,这是极大的耻辱。” “自那之后,大力发展海军就成了日本人的主流民意和国内共识。一定要打败定远,更成了日本海军的口号。就连日本孩子中最流行的游戏,也是击沉定远、镇远。” 看着呆若木鸡的秦川和张士珩,李和声音愈发冰冷地继续说了起来。好似他要把忍藏在内心深处的诸多不快,一股脑都吐露出来,以求解脱苦闷一般。 “你们知道吗?日本海军本来几乎和北洋水师一同起步,期间因为琉球事件、朝鲜壬午和甲申事件,日本人和咱大清都认识到海军的重要,在海军方面,双方始终呈现着你追我赶的军备竞赛之势。北洋水师购买了超勇号钢壳撞击巡洋舰,日本人立刻买回同级的筑紫号,旋即又购买了从超勇改良升级的浪速号,看到日本购买了浪速,北洋又马上购买了从浪速改良来的穹甲防护巡洋舰致远,济远。可到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这种竞赛就成了日本人一家的事情了。” “而日本人,则一刻也没闲着。长崎事件结束一个月后,日本天皇即下令从内库拨出30万做为海防补助费,在日本天皇带动下,日本全国各地纷纷捐款,不到半年就捐款1038万元。与此同时,日本内阁又通过了5860万的海军支出案。” “此后几年,又连续提出海军扩充案,期间共购买、建造了千代田号、吉野号、秋津州号巡洋舰和八重山号通报舰。吉野更是当今世界上航速最快,火力最猛的巡洋舰。” “这还不算,随后,日本人又购置了专门对付咱们定远、镇远两舰而筹策的严岛号、松岛号、桥立号三艘铁甲舰,日本人称这三艘铁甲舰为三景舰。这三艘日本人极为重视的铁甲舰,虽然在吨位、铁甲厚度、主炮口径等方面,还比不得咱们的定远、镇远二舰,可他的航速要比定远、镇远快,主炮的口径也相差不大,最为危险的,还是这三艘主力舰上装备了28门法国产阿姆斯特朗120mm速射炮,如果和定远、镇远开战,这些速射炮会对我们舰上的装甲薄弱处,尤其是人员造成极大威胁。” “现在,日本海军已经拥有主力军舰31艘,仅最近两年服役的就有9艘。而咱们北洋水师的主力舰,现在则还是只有区区8艘,这还要算上愚兄的这艘岸防舰平远号。剧我所知,明年上半年,日本人还要再有两艘新舰下水。” “还有,日本人不仅有在最近两年建造一万吨大舰的计划,去年日本伊藤内阁还通过了建造十万吨巨舰的方案,为此日本天皇今年初又发布敕谕,决定在其后六年内从内帑中每年拨出30万,并从文武员的薪资中抽出十分之一做为造舰费充实国库。。。。。。” 李和愈说越激动,脸色也越来越阴冷,更听的秦川和张士珩两人脸色也愈发苍白难看。 好半晌,张士珩才吃吃地问李和。 “平镶兄,这些事情你是从何而知?” “你身为北洋水师管带,这些事情又可曾向中堂大人禀告?” 李和苦笑着道:“这些事情在日本朝野具知,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我是从一个旅日亲戚那里得知的,千真万确。至于是否禀报,这也不需楚宝兄提醒,平镶自知职责所在,岂敢不报。” 李和叹了口气道:“这些事情,不仅我早已向中堂大人禀报过,就是右翼总兵刘步蟾刘大人和丁军门也向中堂力陈过。刘大人认为我北洋添船换炮已到了刻不容缓之际。丁军门虽然还认为北洋水师比之日本海军稍有优势,可也认为北洋多是老船旧舰,比之日本相距已遥,且快炮未备,一旦有事恐难支撑。所以,他也上书中堂,建议购置舰炮、船只以备防御。” “那结果如何?”张士珩急着问道。 秦川则一脸木然没有出声,因为他这个过来人早已知晓了结果。 李和神情有些凄惨地苦笑了笑道:“结果?” “户部尚书翁同龢以经费短缺为由,极力压缩海军军费,两年内禁止北洋水师购买外洋舰、炮、器械,甚至连补充装备的费用都不给拨付。” 李和深深叹了口气,语气无比凄凉继续说着。 “自从北洋水师宣布成军后,那些不懂海军建设的各级衙门里的老爷们,以为海军建设已经一劳永逸,岂不知,海军是一个需要连续投入的军种。北洋水师现在除去不能远海作战的鱼雷艇、蚊子船、练习舰、运输舰,以及舰龄过老已经落伍的旧舰超勇、扬威外,只有八艘可战之舰。” “更可虑的还有,北洋水师日常出巡任务及为繁重,我的平远舰还好,因为是岸防舰,所以只是往来于天津、威海、朝鲜。可其它军舰,每年都要执行从南到北、沿大清海岸巡逻宣示主权的行动,巡防区域最北至海参崴,中经朝鲜、日本各港口,最南达南海诸岛以及马来等地,长时间高强度使用,对军舰锅炉、动力系统损害极大,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航速多半都已不及以往。。。。。。” 李和讲完,张士珩苍白着脸愣了半晌,才又迟疑着问李和。 “翁同龢这个老不死的和中堂有杀兄之仇,自然百般阻挠北洋水师添置新舰,可中堂就不会找圣上去说?难道翁同龢还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张士珩不提还好,一提起光绪,李和的脸色更加冰冷,好似裹上一层严霜一般。 “中堂怎会不找圣上,只不过中堂的折子倒是递上去了,可。。。。。。” “圣上怎么说?”张士珩急不可耐地追问。 “圣上只在中堂的奏折上御批了五个字,该衙门知道了事,然后从此再无下文。” 既然涉及了光绪,张士珩都不好再说什么,秦川虽然对光绪毫无镜中的心思,可在这两人面前,现在他也不好表示出什么对光绪的大不敬,也没有出声,紧抿着嘴角默默地想着心事。 他万万没想到,现实的中日海军实力竟然到了这样悬殊的境地,这可和穿越前的主流说法相差太远。如果不是李和今日所说,秦川的心里也是一般的心思,还以为北洋舰队在甲午海战失败,完全不是装备不如人的原因,而是。。。。。。 张士珩张了张嘴,谁都听不清他嘟囔了一句什么,再就频频叹起气来。 秦川虽然也不好当着这两个大清官员说光绪的不是,可在心里却腹诽不止。 光绪明明就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自命不凡,志大才疏的纨绔子弟,只不过他命好生在帝王家,有了一个在大清无人能比拟的尊贵身份罢了,真不知道后世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认为,如果光绪上位,这个国家就会早些振作起来。可在现在秦川看来,慈禧一直把持朝政,恐怕多半也是不看好光绪的能力,才迟迟不肯放松对权利的控制。 秦川长长叹息一声,在心里暗道:“堂堂中华,靠这些满人是不可能实现维新变革的,要让五千年大汉文明重放异彩,非得靠汉人自己顽强地再次站立起来不可,也只有这样,中华民族才能骄傲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秦川在心里暗暗发誓,奶奶的,你们等着老子来吧! 秦川挥挥手:“楚宝兄、平镶兄,咱们不要再说这些伤心事啦。走,你们二位随我进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张士珩摆摆手止住秦川:“鸣鸿,光顾着说北洋水师的事情了,把正事都忘了。。。。。。” 第一百章 北洋有人物 秦川也想起来,张士珩拉着李和跑到他这里,绝不会仅仅是替盛宣怀、吴调卿等人跑腿送钱来的,他一定还有什么事情。 再说既然张士珩找自己有事情,而且又和李和这个北洋舰队的管带第一次见面,怎么说也应该小酌一下,已尽地主之谊。 秦川伸手拉住张士珩和李和:“既来之则安之,走,你们二位还是先随我进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上一杯。” 张士珩伸出手推开秦川:“鸣鸿,今日就到此为止,你的盛情我们心领了。是这样,今日急着来你这,是因为三件事:第一,平镶想要从你这里买些罐头,给他舰上的官兵食用。” 买罐头,给舰上的水兵吃?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有些不解,不要说这罐头现在价格惊人不说,在国内只是小规模供给达官贵人和那些赶时髦的富商以及家境宽裕的旗人、土豪们,李和要买罐头给他舰上的水兵吃,难道这北洋舰队的水兵的伙食竟然有这么好?再则,他的平远号又不出远门,跑趟朝鲜也就两天左右,他要这罐头干嘛? 秦川疑惑地问道:“平镶兄,不是说你的平远舰是岸防舰,只在天津、威海、朝鲜一带跑吗?出一次海,一两天就上岸,你要买罐头上舰这是为何?” 不待李和回答,张士珩接过话来。 “鸣鸿所说极是,初起我也和你一样心思,平镶不仅要自己出钱买罐头上舰,他还坚持要我的制造局给他的平远舰准备大量钢芯炮弹,说是早晚要和日本人在海上开战,他要有备无患。他性子拗,我也只好答应他。今日听了这些,我才知平镶用心深远。”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不由惊讶起来,他还真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和,竟然有如此眼光和魄力。 只是,北洋舰队里有这样一个人物,怎么在穿越前从没听说过呢?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在那场海战中,无论如何也会有所表现啊? 哪怕当时没有赶上那场海战,可日后在刘公岛抗击日本海军也应该有个名声啊? 李和看着秦川诧异的眼神,叹口气道:“鸣鸿,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和日本人这一仗打不起来最好,可万一打起来,总得有点准备不是。我的平远号虽然舰小,航速慢,可水线装甲94吋,甲板装甲2吋,舰桥装甲5吋,主炮口径虽然不是很大,射速也慢,可克虏伯炮质量还是不错的,射程足有12200m,真要开战,我的平远舰只要不被对方大口径火炮命中要害部位,完全可以迫近敌舰,用钢芯弹击穿敌舰侧舷装甲引发敌舰内部爆炸,如果运气好,足以一击击沉敌舰。” 李和口中所说的装甲厚度单位吋,秦川清楚说的是英寸,94吋,就是23876mm;2吋,就是762mm;5吋,舰就是127mm。 秦川心道:“乖乖,这平远舰虽然是中国自造,可这装甲倒还真是不赖,比之日本的浪速、高千穗这两艘排水量比它大出一半的军舰的装甲都要厚。 李和继续说着:“我的平远舰常年往来于朝鲜间,一旦开战,很可能我就首当其冲,甚至我的平远舰一向独往独来,日本人要向出其不意挑起战端,先找我的麻烦也不是不可能,真要如此,恐怕我就没有时间补充给养,既然是打仗,就不能让官兵饿着肚子,鸣鸿的罐头我了解过,很适合在舰上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表情凝重的秦川,李和有些遗憾地接着说道:“我听说盛大人向中堂建议过,北洋水师所有主力舰出巡,都要配置罐头,我也向丁军门建议过,只是很遗憾,户部经圣上点头,不仅不准咱们北洋水师买新舰,日常费用也克扣着,中堂那里倒是有些招商局和电报公司等处筹来的一些钱,可那笔钱是要等着一旦朝廷放行,中堂要给水师购置大舰的,所以现在给军舰配置罐头还不是时候。” 李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要兄弟自己掏腰包,我又力所不及,我这管带也要养家糊口,只好用行船公费来支付。” 据秦川所知,北洋水师的薪俸虽然要远高于绿营和淮军陆军,可水师参将衔也只有年俸2640两,李和是都司衔,比参将还要低一档,估计也就2000两左右每年,要说养家倒也的确不多,也就是个中等稍富裕的收入水平。 只不过,这行船公费是个什么东东,秦川可不知道。 见秦川有些不解,张士珩笑着帮着李和解释起来。 “鸣鸿,是这样,北洋水师的管带每月都有一笔行船公务费,这笔费用一般是作为舰船内部装修,购买油漆、纸张、棉纱,还有煤炭装卸雇人的费用,以及雇人引水、购买舰上官兵军装,还包括管带雇佣的幕僚文书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当然,这笔钱并不是每月都能花了,各舰管带也不会把这笔费用都用在规定之内,花不掉的钱,都会由这些管带自己支配,就是踹到自家怀里,也不会有人追究。” 张士珩见李和脸上神色有些不渝,忙笑着解释道:“鸣鸿,北洋水师高级军官里,都是这样做,就是林泰增、刘步蟾、邓世昌、方伯谦、叶祖圭、林永升、邱宝仁这几个主要管带,每月都用这笔费用为章程之外的开支买过单。” 秦川心道,这不就是公开贪污吗! 不过想想也就不以为然,出污泥而不染,这句话说倒是好说,可李和真要如此,那他在这北洋水师里可就不好混了。俗话说,出水才见两脚泥,虽然用在这李和身上有些不是太合适,可李和真要脚上没有一点泥,估计他现在也当不上这北洋水师的管带。 张士珩不知秦川心中所想,继续为李和解释着。 “只是平镶的这笔费用不多,这笔行船公费是按舰只吨位分配的,定远镇远最多,每月850两,致远、济远、威远、靖远、来远这些都是550两,平镶的平远是450两,至于超勇、杨威则只有320两。平镶这450两,刨去正常支出也所剩无几,平镶的意思是先赊着,要从你这里先赊四十箱,日后陆续还你。” 张士珩这一解说,更让李和脸色发红,有些扭捏地对秦川说道。 “鸣鸿,没办法,为兄能支配的钱实在是太少,你要为难,此事就先往后放一放,待到我把钱凑足了,再来取罐头。” 秦川知道李和误会自己了,忙一摆手,正色说道:“平镶兄一心为国,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你舰上有多少人?” “202人。” “这样,我也不要平镶兄一文钱,明日你就派人过来,我先给你60箱,先取20箱给弟兄们尝尝鲜,以后每月我都给平镶兄40箱,这些罐头都是有保质期的,每次你拿到新的就把旧的吃掉,如何。” 听说秦川不要钱要免费送他,李和不由大喜过望,要知道,现在天津市面上零售价可是18块鹰洋一箱,不要说秦川第一次就给了60箱,日后每月40箱的价钱就是720块,他就是把他平远舰全部的行船公费都拿来买罐头,也还是不够。 李和高兴的连连拱手,嘿嘿干笑着说不出话来。 秦川想想又道:“不仅如此,日后北洋水师这几艘主力舰,我也都每月送去和平远舰一样的数目,也都一文不要,权当我秦某为咱们水师贡献些力量。” “好!” 一旁的张士珩早都鼓掌叫起好来:“鸣鸿大手笔,这样一来,鸣鸿相当于每月把5000多两银子交给水师,这一年就是六万多,如此善举,为兄一定回禀中堂,中堂定会十分高兴。” 秦川摇摇手道:“这些事情麻烦中堂何用,兄弟不求赞誉嘉勉,只求咱北洋水师真要和日本人打起来,多买些力气,打败日本人就行。” 提到日本人,秦川就又想到了明年的甲午海战,心中就不由一紧。 张士珩四周看看,虽然在他们左近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可他还是放低声音说道。 “鸣鸿,还有两件事,这第二件吗。鸣鸿,在校场我跟你说的关于那个闵成俊的话还记得吗?” 秦川点点头道:“自然记得。” 张士珩道:“那好,鸣鸿,今晚闵成俊在怡然居设宴,专为请你这位财神爷光临,作陪的就只有为兄和平镶两人,你定个时辰吧。” 这个闵成俊是自然要见的,在校场秦川就已打定主意,他在朝鲜的筹谋有很多地方都需要这个闵成俊帮忙的。 秦川虽然手腕上带着手表,可并没有当着张士珩这个行家面前看时间,而是在心里估摸了一下。 “楚宝兄,这样,我还要安排一下盐团和公司的事情,要耽搁一点时间,你们先去,我亥时准到。”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和平镶亥时怡然居恭候大驾。” 见秦川答应,张士珩心满意足地拉着李和就要走,却被秦川一把拉住。 “哎,你不是说三件事吗,这才说了两件,那第三件是什么,你还没说呢,怎么说走就走啊?” 张士珩甩手挣开秦川拉扯着他衣袖的手,狡黠地地笑了笑道:“这第三件事情现在可不能说,等到晚上我们在怡然居酒酣耳热时才能说。” 第一百零一章 奥尔丁顿 送走了张士珩和李和,秦川匆匆向他的小楼走去。 秦川还离着小楼老远,小楼的门早已打开,秦氏领着镇南、镇北两兄弟一直站在楼门里,见秦川送走客人,这才推开门放两个欢天喜地的孩子跑出来。秦震南、秦震北这两个孩子一跑出来就直奔秦川,已经长得十分健壮的黑豹也不甘示弱嗖地一声从两人身间缝隙里窜出,几个纵跃率先扑到秦川身前,在秦川身前欢快地摇着尾巴不住乱跳。 随后跟来的兄弟两好似怕被黑豹抢了风头,上来一左一右拉住秦川的胳膊不住摇动。 一个说:“小叔,云飞哥说你枪法如神,吓得那个汉纳根不敢和你比试,可是真的?” 另一个又抢着问:“小叔、小叔,徐桐哥说你能一人操弄洋炮,弹无虚发,连那些洋教官都直竖大拇指,你哪天也要教跑,我也要学得小叔这样的本事。” 秦川现在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孩子,不管多累,只要他一看见着两个活泼聪慧的孩子,一身的疲劳就都冲的无影无踪。 秦川笑着道:“打枪、操炮那都是小本事,只能对付几人或数十人,要学你们就要学万人敌的本事,要学会指挥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大本事。” 秦震南摇晃着秦川的胳膊大声道:“小叔,我们听你的,就学那万人敌的本事,你要教我们。” “好!好!” 秦川一边乐呵呵地任凭两个孩子拉扯着,一边道:“要学万人敌的本事,你们首先要好好读书,书读好了,我就送你们去学那万人敌的本事。” 见两个孩子还要纠缠秦川,一边喜滋滋乐得合不拢嘴的秦氏呵斥两个孩子。 “你们两都不要再闹了,小叔累了一天早都乏了,先让小叔进去洗漱休息休息。” 这两个孩子很听秦氏的话,虽然还是有些不舍,可都松开手,唯有黑豹还在不住地在秦川面前欢蹦乱跳个不停。秦川心里有事,见两个孩子松开手,只和脸上喜意融融的秦氏点点头,就向楼里走。 秦氏在身后喊道:“楼上洗面水和茶都冲好了,还有,是不是要他们开饭?” “你们吃吧,我马上还要出去,晚上不在家里吃。” 秦川一边回答,一边头也不回地进了小楼,他要在参加闵成俊的宴请前,先见到汉恩,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 虽然已是傍晚,可租界里还沉浸在北洋大校的兴奋中,街头巷尾煤气路灯下,到处都有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着大出风头的盐团和神勇非凡的盐团头领秦川。只不过在这兴奋的气氛中,多少还夹杂着一丝异样。 因为德璀林开的赌盘,不仅所有人都不认为盐团会拔得头筹,也更没有多少人认为秦川在和汉纳根的比武中会获胜,以至于校阅结果让人大跌眼镜不说,买盐团和秦川输的,都赔的稀里哗啦。在这街头巷尾兴奋议论中,许多小酒馆里却是一片愁云惨淡,赌输了的贩夫走卒和街头的混混们三五成群聚到小酒馆里,或埋头喝着闷酒,或恨恨咒骂汉纳根没胆色、或大骂天津武备学堂的的洋教官不好生传授学生军,更有借着酒劲的莽汉,高声大骂淮军不争气。 离着利顺德酒店一里多路的宝顺大道边,被路边煤气灯灯火映照的泛着昏黄色光晕的马路边的一条宽阔的巷子里,则是灯火通明,巷子里的街边两侧一顺水都是雕梁画栋二层木楼的酒楼花楼,这些酒楼花楼里家家灯火辉煌。 仿佛是要让人知道这里与众不同,巷子里也很罕见地装着煤气路灯,昏黄摇曳的光影让巷子里显得暖洋洋的,各家酒楼里不时飘出阵阵莺声燕语和男人粗狂的笑声。 这里就是租界里著名的红灯区,这里的妓院不仅有英国人开的,还有日本人和中国人开设的。 巷子口外,两侧顺着大道开着十几家酒吧、酒馆,因为天刚擦黑,来这里欢愉的酒客们都还没到,酒馆、酒吧里的客人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显得冷清万分。 两辆黄包车顺着大道飞快地跑过来,在离着巷口最远处的一间门脸最小的中式小酒馆前停下,一身黑色西装的秦川和短衣打扮的楚云飞、徐桐下了车。 秦川看看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走到小酒馆门前,透过玻璃窗看了看里面,只见酒馆里清清冷冷的只有一桌客人,汉恩正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发年轻男子在慢慢喝着酒,两个洋人一边慢慢浅酌,一边低声说着话。 秦川抬腿走进店门,一个年轻的酒保立刻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询问。 见到秦川进来,汉恩和那个年轻洋人都急忙站起身。秦川和汉恩略一点头,就直接走过去在两人的桌旁坐下。楚云飞和徐桐则在靠门边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只是要了两杯茶,轻抿着茶水,两双警惕的目光门里门外四处巡视不停。 酒保陪着笑询问了秦川要喝些什么?秦川只是要了杯绍兴黄酒。待酒保离开,汉恩才指着那个金发年轻人低声给秦川介绍。 “秦。。。。。。” “秦大人,这位就是我在电话里说的,按照你的意思找来的英国人,这就是奥尔丁顿先生,一个月前刚刚从香港来到天津,这些天一直住在我那里,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些天,我已经把你的意思向他讲了,只不过咱们的这位年轻先生还有些不放心。” 见汉恩介绍,奥尔丁顿有些紧张地就要起身,却被秦川伸手拉住。 秦川先对汉恩道:“汉,以后不要再大人、大人的,私下场合,你就称呼我的字吧。” 秦川又转过头,仔细打量着奥尔丁顿。 奥尔丁顿二十五六岁年纪,一头金发不说,脸型瘦削,皮肤很白皙,一双蓝色的眼睛清澈中透着质朴,虽然略有些紧张,可神态上不卑不亢,一双手的手指修长细腻,指甲也修饰的很整洁,一身蓝色西装虽然看得出已经穿了很久,可不仅洗的干干净,而且熨烫的板板整整,唯一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就是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按照前几天汉恩在电话中的说法,这个奥尔丁顿虽说现在是个刚刚毕业想要到中国淘金的穷学生,可祖上却是英国有名的贵族,虽然落魄了,可这个奥尔丁顿居然还顶着一个爵士爵位,从奥尔丁顿的穿着修饰上,秦川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那一种强烈的荣耀感。 秦川对于汉恩找来的这个奥尔丁顿很是满意:“听汉说,你在英国读过大学。。。。。。” 第一百零二章 诱之以利 秦川对于汉恩找来的这个奥尔丁顿很是满意:“听汉说,你在英国读过大学?” 感觉到奥尔丁顿还有些拘谨,秦川微笑着看着汉恩,示意汉恩译给奥尔丁顿。 秦川讲的是德语,汉恩忙用英语转述,奥尔丁顿轻轻吐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英语回答点头称是。 秦川能熟练使用的还是德语,而奥尔丁顿不懂德语,为了能有效沟通,当然也出于保密需要,谨慎的秦川还是采用上次和吴调卿、李经方会面时的做法。 秦川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道:“我还要赶时间,有什么问题就说吧。” 秦川手腕上亮闪闪精致异常的手表顿时吸引了奥尔丁顿的眼球,显然这个奥尔丁顿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虽然现在有些穷困潦倒,可毕竟有家族的底蕴。 奥尔丁顿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的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秦川见状,举起酒杯:“奥尔丁顿先生,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愿我们合作愉快,我们先干一杯。” 奥尔丁顿和汉恩都喝的是中国北方的烧刀子,虽然酒劲很大,可汉恩和奥尔丁顿两人都一口喝下半杯,秦川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发涩的黄酒就放下了杯子。 有了这半杯酒壮胆,奥尔丁顿不再犹豫,略微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口问秦川。 “尊敬的秦先生,请问,虽然我要赴任的奥文银行,是汉恩先生在你的授意下在智力注册的真实银行,哦,确切地说应该是法律上真正的银行,但在智利那个南美国家并没有真正的总行存在。现在,您要我在朝鲜的汉城用您出的钱再开办一家分行,这本来不算什么,可要我以那个根本就莫须有的在智利发现什么大银矿,需要巨额开发资金的名义,在朝鲜高息吸储,我认为这有很大风险。” 奥尔丁顿越说语言越流畅:“尊敬的秦先生,因为按照汉恩先生的说法,在朝鲜的吸储月利是百分之五,三月利息是百分之二十,半年竟然达到惊人的百分之六十,以我的学识来看,这么高的利息是无法偿付的,不管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银矿有多大,产生的利润有多么丰厚,这都是不可能弥补上这样大的利息,除非您不想真正兑现承诺。” “所以,我认为我个人会承担极大风险,甚至有可能承担罪名。尽管您给我的年薪极高,竟然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万鹰洋的高薪,可我。。。。。。” 对于奥尔丁顿的担忧,秦川认为很正常,如果他毫无异议地痛快答应,这倒不正常了。 秦川笑了笑道:“年轻的奥尔丁顿先生,我很喜欢你的坦率,你有如此想法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你在英国的大学学习让你掌握了丰富的学识;第二,说明你是一个非常坦率的绅士。我想再一次说,我很高兴结识你。” 秦川伸手掏出香烟,汉恩忙掏出一盒火柴给秦川点燃。 秦川吸了一口香烟道:“我可以告诉你,不管这个银行结局如何,你都不会承担任何罪名,因为我们从没有犯罪。如果银行最终以某个不可预知和无法阻挡的原因破产,那不是你这个经理所能管控的,所以,您个人不会有任何罪名。而且我们没有抢劫谁,甚至也没有逼迫谁一定把钱存到我们的银行,凡是来你在朝鲜的银行存钱的,那都是自愿的,说白了,他们都是冲着高息才把钱自愿存到你的银行的。” “所以说,即便最后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偿还储户,最多也就是欺诈。” 秦川狡黠地看着奥尔丁顿笑了笑:“据我所知,不要说在智利,就是在英国,现在也根本就没有欺诈罪这个罪名,尤其是这件事跟英国没关系,智利政府更没有那个精力和能力来把咱们怎么样。” “至于这个以开发大银矿做幌子的银行高息吸储的原因,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秦川绝对不会让奥尔丁顿先生做在良心上过不去的事情。” “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合作,那么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而且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具体说就是明年的七月末,到那时,你如果愿意回英国或者到其他什么国家,我再额外赠送你一万英镑。” “哦,两万英镑!” 秦川的话音一落,汉恩和奥尔丁顿两人同时低声惊呼,奥尔丁顿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要知道,现在英镑实行的是金本位制,一万英镑在英国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折合成银子,那就是近五万两。 秦川没理会两人的情绪变化,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是学金融的,这也正是我们这个国家,确切地说是我所需要的,我很快就会在天津开设一家注定会是我们这个国家最大,实力也最为雄厚的西方那样的银行,如果你愿意加入,一年以后我可以根据你的能力在我的银行里给你安排一个相应职位,年薪可以暂定三万六千鹰洋。当然,这只是初期的薪金,如果你证明了你自己的能力,你的薪金还会得到提高。” 三万六千鹰洋的年薪,差不多就是一天一百鹰洋,这样的好待遇,就是在欧美也极难得到,秦川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见奥尔丁顿涨红着脸迟迟不作声,汉恩有些焦急地要开口催促,却被秦川止住。 好半晌,神情激动的奥尔丁顿才重重吐出一口长气,神态坚定地点头答应。 “尊敬的秦先生,我接受你的邀请。” “很好!” 秦川松了口气的,狠狠吸了口香烟,伸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汉恩。 “汉,这是一万鹰洋的银票,你一会就到利顺德,以智利奥文银行在大清和朝鲜分行经理奥尔丁顿爵士的名义,包下两间客房,正式打出奥文银行驻东亚办事处的牌子,奥尔丁顿今晚就要住到利顺德,再不要回你那里。至于人员,明天你和李明方去找大德亨天津分号的金立三商议,要他帮着找几个可靠的人,另外,你再找你的朋友高林,要他帮忙找几个懂金融的洋人。” “还有,一会你再去洋行里,多买几套体面的内外服装以及相应的随身物品,然后我会给奥尔丁顿和你准备好一大笔钱作为在朝鲜开办分行的资本金,然后等我的消息。现在朝鲜的王室内务府督办闵成俊来天津了,一会我就要去见他,我会和他说好,你和奥尔丁顿随闵成俊一起去朝鲜,我会想办法让这个闵成俊帮助你们,等把那个分行建起来,你就赶快回来。。。。。。” 汉恩一边听着秦川叮嘱,一边不住口地翻译给奥尔丁顿。 秦川又向汉恩仔细交代了一些细节,这才喊来酒保结账,和汉恩及奥尔丁顿起身出了酒馆。 看着汉恩和奥尔丁顿匆匆离开后,秦川才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第一辆黄包车,楚云飞和徐桐依然坐到第二辆车上,秦川用脚轻轻一顿车板,拉车的车夫立刻调转车头用力拉动车子,在车子启动后,加快脚步,很快小跑了起来。 由于要出租界去天津城里,所以在宝顺路上,要顺着秦川来时的路走一段。 这时,路边的酒馆里的酒客已经多了起来,坐在车上的秦川无意间看向路边的酒馆,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落尽他的眼中。。。。。。 第一百零三章 门神后人 由于要出租界去天津城里,所以在宝顺路上,要顺着秦川来时的路走一段。 这时,路边的酒馆里的酒客已经多了起来,坐在车上的秦川无意间看向路边的酒馆,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落尽他的眼中。 路边一间日本人开设的清酒馆里,一个身着西装的矮个子男人,正陪着一个身着青色马褂身材稍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出来。 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可借着煤气路灯昏黄的灯光,目光锐利的秦川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矮个子男人。 “石川五一!” “日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石川五一,秦川的心里就没来由地一紧。 因为距离太近,坐在车上的秦川不好回头再看,闭目回想着刚才闪过的那一幕。 两个人脸色泛红,走路脚步虚浮,显然他们在清酒馆里已经呆了好一阵,那种带着些许酸味的清酒肯定也没少灌。而最主要的,还是从那个穿马褂男人说话的口型上,秦川可以判断出他们说的是汉语,也就是说,这个穿马褂的中年男人不是日本人,而是汉人。 因为绝对不会有两个日本人,在日本人开设的清酒馆里互相不说母语。 估计自己坐的黄包车应该已经跑出三十米外,在昏暗的环境中,又是这样远的距离,一般人绝对不可能再看清自己,秦川这才飞快地探出头向清酒馆方向看去,只见石川五一已经把那个马褂汉人送上车,他自己也喊来一辆黄包车,上了车,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 天津城果然不愧是九河下梢的北方交通枢纽、通商大埠,虽然天色已黑下来,可从东关直到城里,街道两侧的买卖铺户依然都还开着张,家家都是灯火通明,街道上点着油灯摆混沌摊的,叫卖糖炒栗子、熏蛋、卤肉各色小吃的的摊贩到处都是,虽然不像租界里马路上有煤气灯照明,可干街主道上也都很明亮,熙熙攘攘的人流以及晚上出来纳凉消暑的人们并不比白日少多少。 天津城里的气氛比之租界要火热的多,从东关外开始,直到针市街,到处都有一伙一群老老少少的人们聚在一起高声议论着北洋大校的事情,以及租界里洋人德璀林开赌盘赔的血本无归。黄包车经过人来人往狭窄的街道,路边人们的议论声都飘进秦川的耳朵。 这些议论的人们,说到高兴处,不时在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和叫好声,尤其是关于秦川和盐团的事情,不仅说的有鼻子有眼,内容更是神乎其神。 有说这盐团首领秦川是刚从国外回来不假,可他却不是平头百姓,在西洋就是英吉利的军官,而且官职还不小。 也有的说,这个姓秦的盐团首领不是从英吉利回来的,而是从法兰西国回来的,说他要回国时,法兰西皇帝爱惜他这个人才,死活不让他走,他还是偷着自己跑回来的呢。 更有的说,这个盐团首领在国外家中颇有产业,开着好多大买卖,这不,一回来就在天津卫,新建了许多工厂,他那几个厂出的洋布、罐头这些可都是洋玩意,比许多西洋国出的东西都要好的不知多少。 还有的说,他听挚盐厅的亲戚说,这个姓秦的还要鼓捣比洋人的细盐还要细白得多的精盐,咱们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很快就要吃到这没有一点泥土的好盐了,咱们天津卫因为有了这个秦大人开的这些京城和南边上海都没有的厂,天津卫繁华指日可待等等。 更让秦川忍俊不禁的是,还有一个老者说他是秦琼九十五带嫡传玄孙,要不怎会如此神武。 好在秦川穿着便衣,否则现在秦川出现在这天津城里,恐怕立马就得被围个水泄不通,风光绝对不会亚于他穿越前世上广受欢迎的任何一位明星。 秦川倒没什么,可跟在后面的楚云飞和徐桐那可听得喜滋滋的,直到下了车,这两个年轻人还看着秦川嘿嘿傻笑不止。 怡然居虽不以菜肴闻名于天津,可这里的环境在天津城里那是数一数二的酒楼,虽然只是三层木楼,可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现在这个时候,虽说这怡然居还远称不上是天津卫最好的饭庄酒楼,可这怡然居也自有特色,据说酒楼主厨的爷爷是御厨,现在所作菜肴颇有皇家风味。 对于吃的,秦川本就不是很讲究,可对于吃饭的环境就挑剔的多。因为要造新船的缘故,秦川带着李明方和卞常胜、王得胜、杨德明、查连标、袁雨春五人曾宴请张士珩和机器局的几个主要中外工程技术人员,地点就是在这里,这里的挣蹦鲤鱼秦川很是喜欢。 因为来过,秦川已经熟门熟路,问了满脸是笑迎上来的伙计几句就自顾自地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伙计忙侧着身从秦川身边抢过去,一溜小跑着上到二楼引路。 怡然居不仅外观古朴端正,里面装饰和桌椅也是华而不俗,都是雕花硬木所制,庭柱楼栏都刷着明亮的红漆,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楼是散客大厅,早已经坐满了酒客,二楼三楼才是雅间。 有些让秦川感到奇怪的,虽然是闵成俊宴请他,可这酒楼酒席选择上一定都是张士珩在办,既然是张士珩办的,可怎么没有到品味最高的三楼雅间,而是在二楼靠右的一间。 雅间的门外站着两个头戴黑色朝笠,身穿宽衣大袖的周衣,下穿巴基,腰挂日本武士刀的的中年汉子。 虽然秦川感觉这两个人是朝鲜人,而且还是有功夫的那种,可对与他们携带日本武士刀还是感觉很奇怪。 秦川之所以一眼就认得出这两人是朝鲜人,是因为这两人的服装很特别,只有朝鲜人才会穿这种有些别扭的服装。 所谓周衣,就是朝鲜人的外衣正装,很像汉唐时期的衣服。 而所谓巴基,就是朝鲜人的宽腿裤子。 朝鲜的笠,也就是官帽,分为好多种,这可是分等级的,虽然几经改革,可这个时候依然庶民不能戴笠,这说明这两人应该是有官职的朝鲜人。 秦川估计,这两个人恐怕就是类似北京城皇宫里的那些大内高手带刀侍卫,只不过,面前站着的这两人是朝鲜的大内高手罢了。 见到秦川等人上楼,那两个人虽没动,可一双眼睛却冷冷地看过来。 见雅间门口有人阻路,楚云飞和徐桐一挽袖子抢到前面。。。。。。 第一百零四章 不是太监 见楚云飞和徐桐两个愣头青要上前,吓得引路的伙计急忙小跑到雅间外颤着声音向里面禀报。 “张。。。。。。大人,秦大人到。。。。。。了。” 伙计话音一落,就听雅间里面一阵响动。 借着这功夫,秦川也看清楚,雅间门外站立的两个朝鲜武士腰间,挂着的可不是什么日本武士刀,而是朝鲜的环刀,虽然两种刀外形很像,可还是有些明显的区别,朝鲜的环刀刀身要更弯曲些。 仅一会功夫,满脸笑容的张士珩就拉开门,带着李和和一个身穿紫色暗花锦缎周衣,高挽发髻矮胖的中年人迎出雅间。 那个矮胖的中年人,在校场时秦川就见过,知道这就是闵成俊,只是在校场时因为离得远,秦川只看清了闵成俊的大致容貌,却看不仔细,这时近了,看清闵成俊的容貌后又有些诧异。 在秦川的想象里,既然这个闵成俊是朝鲜王室的内务府督办,那就应该是太监,可看这个闵成俊虽然矮胖,可高喉重须,虽不能说是气宇轩昂,倒也是一个端庄的男人,分明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他一个不是太监的人,怎么会是朝鲜内务府的督办? 奶奶的,莫非这个张士珩在骗老子? 张士珩可不知秦川所想,满脸是笑地给秦川引见闵成俊,闵成俊倒是神态极为谦恭,一点没有的架势,热情地和秦川拱手寒暄起来。 初期秦川还有些不适应,不仅因为闵成俊是外人,也不是仅仅因为对方这个朝鲜王室内务府督办的头衔,而是始终纠结于闵成俊是否是个太监。 不过,秦川和闵成俊寒暄一阵,慢慢也就想明白了,朝鲜现在是清朝的附庸国,朝鲜王室的所有礼仪都只能比照清朝亲王,否则就是僭越。 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朝鲜王室在大清的地位,其实就是大清一省督抚的地位,而且还是权利最小的那一个省的督抚。据说,现在在朝鲜的大清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这个三品官,在朝鲜都有极高的权威。 朝鲜国王对袁世凯如此,若是在北洋首臣李鸿章面前,那朝鲜国王都得仰视。 也就是说,这个闵成俊在大清的官场,差不多就是一省督抚的管家,至多也就相当于掌管一省钱粮的官员罢了。如此看来,这个闵成俊倒也的确算不得什么。 想到这些,秦川的心态渐渐平稳下来。 张士珩一边张罗着要秦川进房间,一边让伙计把楚云飞、徐桐带到隔壁雅间用茶,他自己领着秦川就要进雅间叙话。 不想,因为有那两个木然如石像般站立在雅间门两侧的朝鲜人在,楚云飞和徐桐就是不肯走,一心也想留在门外,还是在秦川催促下,两人才一万个不愿地进了隔壁雅间。 张士珩领着众人进入雅间,张士珩自然坐在主位,拉着秦川坐到他的左侧下手,李和和闵成俊则坐到了张士珩的右侧,早就等在雅间里的两个身着朝鲜粉色裙装、如花似玉的侍女静静地站到闵成俊身后。 张士珩订下的这个雅间面积很大,房间里面非常宽敞,正对面是两扇镶着玻璃的雕花窗棂,两侧靠墙都立着满面墙的古董架,上面摆着不少鼎、瓶、香炉一类的古董。 秦川上次宴请张士珩时,张士珩就告诉过他,这些古董都是赝品。 和上次秦川来时稍有不同的是,原先房间四角各摆着一个近两米高的青铜蜡台,此时蜡台上面的台面上都已点燃粗粗的红色西洋蜡烛,足有四五十支,将雅间内映照的通明,四壁刷着桐油的木质板壁在烛光映照下,闪着摇曳的亮光,让房间里显得雍容华贵,极有情致。 酒菜是张士珩早就点下的,秦川一到,张士珩就大声吩咐伙计上菜。 首先上来的是八个冷盘,分别是红油麻辣肚丝、盐水卤鸭丝、糖醋荷藕、凉拌海参、蜜汁山药、生拌龙鱼肠、清香蜇丝、醋拌苦瓜片。 这八个冷盘点的极为讲究,不仅有荤有素,菜品素雅清淡,山珍海味俱全,最为难得的是,这八个冷盘色分五色,红、白、青、绿、黑;味聚五种,麻、辣、甜、咸、苦。显是张士珩为了这桌酒席,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借着上菜的时间,张士珩有些歉意地向秦川解释他为什么把房间定在这里二楼的原因。 原来,这三楼全部和二楼大部分雅间都被日本洋行定下了,也不知今天这些东洋人放着租界里那么多日本餐馆不去,却偏要在这里搞什么庆典聚会,二楼只剩下靠楼梯这三间,因为这第二间稍大些,所以张士珩就选了这一间。 至于酒水,则是闵成俊带来的朝鲜特产烧酎,这烧酎装潢极为精致,至少在这个时期是如此,都是用类似现代弧形酒瓶的细瓷瓶盛装,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在房间里。 在两个侍女给众人斟酒间,张士珩笑着告诉秦川。 “鸣鸿,为了宴请你,今日为兄和闵兄可是大费周章,这菜肴就不多说了,就说这酒水,这是朝鲜王宫里的酒,名叫烧酎,在朝鲜,这烧酎禁止民间酿制,只有王室才能喝到这酒。这烧酎据说是元代传入朝鲜,由大麦、红薯、大米制作,经三蒸而得,度数虽说不是很高,可清爽纯净、甘甜可口,倒也是不可多得之物。” 闵成俊满脸是笑站起身:“秦大人,下官一向仰慕中华风物,对大清极是亲近,在朝鲜不仅和在弊处京师的袁慰亭袁大人交厚,和张大人、李大人也是多年旧交,此次来天津,下官一是公干,二就是想和他们叙叙旧。” “只是不想,和张大人一见面,张大人就大赞秦大人年轻有为,生财有道,堪比陶朱公在世,令下官极为敬佩。还有今日校场,下官有幸见到秦大人豪气干云,技压群雄,更让下官敬佩不已。今日能再次和秦大人同饮,下官实是荣幸之至。” 闵成俊说着,回身从身后是女手中拿过一个雕着花纹地细长红木木盒递给秦川。 “秦大人,初次见面,不成敬意,一点朝鲜特产而已,还望秦大人笑纳。” 初次见面就推辞对方的礼物,这也不是客人所为,更何况,这木盒竟然是红木所制,里面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秦川也不客,气笑着接在手里。 只不过,秦川在手里暗暗掂量,着精美的木盒却并不感觉很压手,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东?” “闵兄,恭敬不如从命,秦某那就愧收了。” 见秦川毫不做作,欣然收下他的礼品,闵成俊不由大为高兴,端起斟满烧酎的酒杯。 “秦大人豪气,下官先敬秦大人一杯,已成敬意。” 见闵成俊言辞恳切,全无一点外藩高官的骄横,秦川也站起身笑着道:“闵兄,楚宝兄一向对秦某关爱有加,言语中自然多有谬赞,秦某汗颜。今日虽是初会,可见微知著,足感闵兄昭昭盛情,闵兄即和我这二位兄长有旧,那我们也是兄弟,今日我们兄弟相聚,岂有你我独饮之理,来,这第一杯酒咱们同饮为快。” “好!” 张士珩见秦川和闵成俊相谈极好,不由心里大为高兴,第一个叫起好来,张士珩和李和也起身端起酒杯,四人大笑一饮而尽。 这烧酎到不愧是朝鲜王室之物,入口清新香甜,度数也不高,按秦川的感觉,应该在二十度左右,唯一不足的是细品之下,多少有些酸味。 接下来,在张士珩相劝之下,几人一边品尝着做工精美、味道色泽各异的菜肴,一边推杯换盏,边聊边喝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如坠五里雾中 秦川和张士珩、闵成俊、李和几人推杯换盏间,虽然知道这闵成俊宴请自己是在打他工厂里出产东西的主意,可他是客人,即不好过于冷淡,也不好自己主动提起,以免落了下乘,便和闵成俊东拉西扯起来。 两人言谈中,主要是秦川向闵成俊请教些朝鲜山川地物风土人情。只不过,有意无意间,秦川只往汉城、平壤地区以及朝鲜王室官员身上聊,闵成俊倒是有来必答,不仅没见识回答的很仔细,就是一些秦川没问的逸闻趣事也说了不少。在和秦川闲聊时,闵成俊言谈举止间不仅让人感到十分亲和,而且幽默风趣,总有一种使人如沐春风的感受。 一席交谈,不由让秦川对闵成俊好感大增,同时也在心里暗赞这闵成俊,这看来可不是仅有虚名,倒也果然是个人物。 张士珩看来对朝鲜的情形十分了解,在秦川和闵成俊交谈时,不时插话解说,一时间倒也说的好不热闹。 通过这一番交谈,秦川倒是对朝鲜的情况了解颇多,不仅知道朝鲜王室虽然处处以大清亲王级礼制自矜,王室也有宦官,只是却不似清朝皇宫这般严谨,闵成俊这个闵妃亲属所在的内务府督办一职,一向就不是宦官所为。 还有,在朝鲜李氏王朝,虽然闵妃是一女流,却聪慧精明,驾驭权术手段高明,能左右朝王朝政。也正因为有闵妃在,在朝里,闵氏族人大行其道,像闵成俊这样的外戚还有许多,著名的有朝鲜王室吏曹判书闵长镐、兵曹判书闵泳韶、工曹判书闵致久,右议政闵圭镐、礼曹判书闵泳达、参议内务府事闵泳俊、刑曹判书闵泳焕,闵氏一族,在朝鲜大权独揽,可谓炙手可热。 通过张士珩的解说,秦川知道,闵成俊所说的判书,大致就是清朝的六部尚书,右议政,基本就是副丞相。 李和看来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只是偶尔插上一嘴,多半时候都是怡然自得地慢慢品着这朝鲜王室的烧酎。 酒过三巡,又有伙计进来,撤掉凉盘,开始换上热菜,张士珩告诉秦川,这热菜又分水路两道。 首先上来的八道菜肴是水八道,分别是清氽赤鳞鱼、清蒸江瑶柱、水煮鲍鱼、清蒸广肚、红焖蛤士蟆、清炖鱼翅羹、清蒸鲥鱼、清炖裙边。 这些河海水鲜,有些秦川认得,有些则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在有张士珩这个出身世家的“吃货”在,为了让秦川充分感觉到他的殷勤之意,不住口地一道一道地给秦川介绍,才让可以说是两世为人的秦川顿时大开眼界。 所谓赤鳞鱼,又名斑纹鱼,乃泰山山涧溪流中所生,体长只有20厘米左右,肉质细嫩,味道鲜美,乃泰山独有之美味,有补脑润肺之效;江瑶柱,乃是一种蚌类,型似牛耳,又称牛耳螺,壳薄肉厚,肉质细嫩,有滋阴补肾之功。《津门杂咏》曾有海鲜第一江瑶柱之说;广肚,则是产于浙江、广东的鳘鱼鰾,色泽淡黄半透明,有温养胃腹之效; 张士珩夹起一根江瑶柱放到秦川面前的口碟中,嘿嘿笑着道:“鸣鸿,这江瑶柱若要有滋阴养肾之功,则需趁热品尝,凉了功效可就差了。” 张士珩说完,也不管秦川如何,自己夹起一根细长白嫩的江瑶柱放进口中,细滋慢味地嚼了起来。 张士珩说完,闵成俊也连连劝菜,看着秦川连着品尝了几道美味,连声赞叹不绝,闵成俊和张士珩交换了一下眼色,张士珩轻磕一声放下筷子。 “鸣鸿,哥哥有一事相求。” 秦川心道:“来了,这是要到正题了。” 秦川也放系筷子,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嘴角,不以为意地说道:“楚宝兄,咱们还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张士珩点点头道:“鸣鸿,即是如此,那哥哥也就不兜圈子了,你那色布,在咱天津卫和京师,有你定死了价格,那些布商们眼看着供不应求,可就是不敢抬高价格。可在南洋那就不同了,据说你的色布在那里价格翻了几倍,一船货物只要运到那里,那可就是大把的银子往口袋里流啊!” “还有,你那一两个月后就要投产的其它几个厂的好东西,为兄也都看好,真要如你所说,那些精盐、香烟、肥皂、罐头,哪一样运出去,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提到银子,张士珩看着秦川的眼睛早已不由冒出熠熠的光亮,仿佛坐在他面前的秦川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秦川装作不解地道:“楚宝兄,你的意思也要做这生意?” 张士珩一拍大腿急且地道:“是啊!鸣鸿,你不能让为兄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大把捞钱吧!总得关照哥哥一下不是。” 秦川故作诧异地道:“这些东西的外销权,都早已让小威廉、盛大人、吴调卿、叶紫其他们几个拿走啦,你要分杯羹,那可就得找他们了。” 张士珩苦着脸道:“鸣鸿,找他们?那岂不是与虎谋皮。为兄的意思,是要你出面找他们通融一下,为兄也不要太多,只想让他们让出朝鲜即可,朝鲜这地方小,市场有限不说,他们一时也顾不上这里。当然,鸣鸿不要跟他们说是为兄的意思。” 见秦川沉默不语,张士珩急着道:“鸣鸿,这件事要是成了,我和平镶、闵兄三人就把这事揽下了,赚到的银钱,你拿四成,其余六成我们几个按出钱出力大小来分。平镶的平远号,每月都要往朝鲜跑一两趟,为兄这几年都是用平镶的船拉些朝鲜的土特产,有他的船在,咱们连运费都省了,咱的货物真要用平镶的船运过去,那可就是相当于去朝鲜拉银子啊。”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很是吃了一惊,他万没没想到,李和竟然也干这个!不由抬头看向李和。 李和见秦川望过来,苦笑了笑正要开口,一旁的张士珩看出秦川的心思,忙笑着抢过话头。 “鸣鸿,平镶为人极是厚道,帮着为兄捎带货物的事情可是我央求了好久他才应允的,若不是他的军舰买煤等着用钱,到现在他也不会答应为兄。” 北洋舰队的军舰买煤,怎么还要做管带的自己掏钱? 张士珩的话让秦川更加不解,见秦川疑惑的目光转向自己,李和叹口气涩涩地说道。 “鸣鸿,是这样。原本军舰用煤都是北洋营务处自开平煤矿采办,都是热值高、火势旺的开平五槽煤,可自从江苏候补道张翼张燕谋接任开平总办后,再就不给北洋五槽煤了,营务处采办回来的都是热值相对低了很多的劣质煤。军舰用煤最为重要,煤质不好,军舰航速就会受影响,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李和的话更让秦川如坠五里雾中,开平矿务局不是北洋的产业吗? 既然是北洋的产业,又怎么不把好煤卖给北洋水师? 再说,这五槽煤又是什么东东? 第一百零六章 五槽煤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秦川正要开口询问,张士珩已苦笑着接过话头。 “鸣鸿,开平煤矿产的煤,按照煤层不同,煤质差别很大,煤层在开平都被俗称做槽,其中以第五层煤质最优,也就是平镶所说的五槽煤。五槽煤不仅火势旺盛,还烟少火白,世间少有,连洋人都夸赞不已。开平煤矿在唐廷枢任上,因为五槽煤煤质好,所以一向供给咱们北洋水师,还有为兄的天津机器局、招商轮船局和上海的江南机器局。” 张士珩一句烟少火白,让秦川心里不由就是一紧。 在穿越前,秦川依稀记得看过的一个资料,说甲午海战时,就是因为北洋舰队的锅炉冒出的滚滚黑浓烟又黑又重,才让日本舰队率先发现北洋舰队的踪迹,并立即开始备战,而直到一个小时后,北洋舰队才发现日本舰队的位置并开始准备迎战,也就是说日本舰队在这场海战中比北洋舰队整整多出一个小时的备战时间,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小时的提前准备,日本舰队才有宽裕的时间排出一个单纵阵型,把日本舰队舰船航速快,火炮射速疾的优势发挥至极致。 想到这些,秦川后颈不由一阵阵发冷。 张士珩不知秦川所想,继续解说着。 “可自从这个张燕谋接任后,开平就再也不给咱北洋五槽煤,而是只卖给咱们煤质最差的八槽煤。这八槽煤,渣滓甚多,原本船局两相概不买用,仅天津存货就有千数百吨,贬价招徕,尚无买主,正好让这个张燕谋都抵给北洋。” 李和探口气,语气低沉地补充道:“这八槽煤,不仅渣滓甚多,火势不盛烧起来没劲,对机器损害极大不说,还浓烟极大,军舰烧这样的煤,在茫茫大海上,在相距极远处,对方就可根据烟柱的情况判断出舰队的位置和舰只数量,一旦开战,对我北洋舰队危害极大,真不知如此愚昧无知之辈,竟然也成了大清的官员。。。。。。” 说到后来,情绪激动的李和忍不住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一阵杯盘乱跳。 秦川也忍不住愤愤地问张士珩:“楚宝,这开平不是北洋的产业吗?莫非中堂就任凭其胡作非为置之不理吗?” 张士珩无奈地摆摆手道:“鸣鸿,你有所不知,自从设置海军事务衙门后,这开平就不再归属北洋所辖。至于张燕谋如此胡作非为,并不是中堂大人置之不理,而是中堂他也无力制衡。” “这张燕谋,原为醇亲王随从,后经醇亲王保举,外放江苏候补道,最后又转到直隶矿物督办,夺了开平矿务局总办这个肥差。。。。。。” 不小心把开平矿务局总办说成肥差,张士珩也不由有些脸红,忙着又说道。 “虽说醇亲王已不在人世,可这张燕谋不知怎么搭上了翁同龢这条线,又有曾在当今圣上潜邸从龙的背景,他又怎么会买中堂的帐。再者说,翁同龢和中堂的恩怨,现在满朝皆知,这个张燕谋既然是翁同龢老狗的人,又怎能不处处难为北洋。所以说,北洋水师这是沾了中堂大人的光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见秦川犹自愤愤然,张士珩不想再在什么张燕谋身上多说,转了话题。 “鸣鸿,北洋的军舰用煤,费用只有那么些,又都在营务处那里,自然不会把平远号的用煤款单独拨付给平镶,所以平镶这也是不得已,想尽办法尽可能给他的平原号购置好煤,可这就需要额外的银钱了。所以,为兄就时常把和闵兄来往的货物用平镶的船夹带。。。。。。” 张士珩嘿嘿敢笑了几声:“也省了海关这笔税金。” 奶奶的,真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堂堂大清高官,身居高位不思经济民生富国强兵的大事,却一味拉帮结派,假公济私,拿国家大事当儿戏,这大清不亡,那可真就没天理了。 虽然秦川对于这个异族朝廷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巴不得它一夕而亡,可他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北洋舰队毁在日本人手中。只是,李和私下里买这五槽煤还好,如果即便他秦川出钱,给北洋水师买煤,这个张燕谋出于对李鸿章的记恨,恐怕对方也不会卖他。 莫非,这北洋水师就真的没救了!!! 想到这,秦川不由在心底泛起阵阵凉气,一股无奈的绝望瞬间布满全身。 看着神态落寞,脸色都有些发白的秦川,张士珩诧异地问秦川。 “鸣鸿,你没事吧?” 秦川叹口气,摇摇头:“没事。” 张士珩放下心,看着秦川道:“没事就好。鸣鸿,咱们还是说正事,你看。。。。。。” 秦川点头道:“一切就依楚宝兄,只要是我哪里出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吴调卿、盛大人还有小威廉和叶紫其那里都有我去说。但有一样,这些东西都只能拿到朝鲜去出售,最多也就销到海参崴,不能再销往其它地方。” “好!鸣鸿爽快!” 一听秦川答应,张士珩和闵成俊都不由大喜过望,两人喜滋滋地端起酒杯就要敬秦川酒。 “我还有一言。”秦川抬手止住张士珩和闵成俊。 “闵兄,我也有一事相求,如果闵兄肯帮忙,咱们这件事就算说定了,如果。。。。。。” 见秦川欲言又止,张士珩不由急着催促秦川。 “鸣鸿,你一向爽利,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 闵成俊也忙陪着笑道:“秦大人,可是在朝鲜有生意上的事情要下官帮忙?” “正是。” 张士珩一拍手:“鸣鸿,我当是什么事情呢,在咱大清到不敢说,可在朝鲜,哪会有闵兄办不了的,你就直说吧,需要帮什么忙。” 刚一说完,张士珩又感觉有些不妥,秦川刚刚答应把他的那些东西交给他运到朝鲜,怎么他又要在朝鲜做生意?莫非这秦川又改了主意,或者想要多分一杯羹? 一想到这,张士珩就心里直哆嗦,颤着音试探着问道:“鸣鸿,你的意思是。。。。。。” 秦川摆摆手笑了笑道:“楚宝兄,你放心,我答应下来的事情绝不会食言而肥。不过,我要事先强调,我一会说的事情,只能咱们几个知道,再不能入他人之耳。” 见秦川说得郑重,张士珩、闵成俊,包括李和都收起笑容盯着秦川,等着他的下文。 第一百零七章 天下攘攘 见秦川说得郑重,张士珩、闵成俊,包括李和都收起笑容,紧盯着秦川等着他的下文。 秦川一边在心里仔细字斟句酌地斟酌着,一边压低声音道:“是这样,我在智利的一个旧友,昨日委托在智利开设奥文银行的英国人奥尔丁顿爵士来到带给我一封信,说他在智利发现一处极大的银矿床,储量极为丰富,是个举世罕见的大矿富矿,甚至在一处矿洞里发现几百两一块的大银块。’ “我这个朋友在智利虽小有薄产,可在官面上却没什么势力,怕被人巧取豪夺,所以他在智利没敢声张,那片地他倾尽家财已经悄悄买下。只是现在苦于没有开采资金,所以悄悄找了这个在智利开设银行的奥尔丁顿爵士,奥尔丁顿已经实地查看过,确是如我那朋友所说是个巨大的富矿,按奥尔丁顿爵士估计,这个银矿应该储量在数十亿两。” “数十亿两!” 在张士珩和闵成俊的惊呼声中,秦川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士珩。 已经听得如醉如痴的张士珩颤着手接过照片,目光和照片一经接触,顿时目瞪口呆,眼神仿佛被照片吸住一般,再也挪不开。 闵成俊也急忙探过脑袋观瞧,只是目光看到照片,施了定身法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原来,照片上是一个山洞里的景象,在火把照耀下,洞壁四处白花花地闪着银光,地上更堆着几个棱角分明形体不匀的大块银块和一些散碎银块,显然这些银块都是从山洞壁上砸下来的。 秦川伸手去取张士珩手里的照片,拽了几次,张士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秦川一边向怀里揣着照片,一边接着说道:“只是这个矿埋藏极深,要想大规模开采,非要大面积剥离土石不可,再加上这个矿在偏远山区,要开采还得修铁路,所以费用极大,就是这个开着银行的奥尔丁顿爵士也感到难以承担。他们不愿在本土甚至北美声张此事,最后想到了南洋的印度和咱大清以及朝鲜这几个大量使用银钱的地方。” “我那朋友和奥尔丁顿爵士,想要在咱大清开设一家银行,以两月半成,三月一成五,半年三成、一年六成的利息高息吸储,然后用这笔钱在智利开矿。按我的朋友和这个奥尔丁顿爵士的估算,最晚用不了两年后,也就是后年六月左右,第一批银子就会开采出来,所以他们只接受最多一年的存单。” 半年三成,一年六成,也就是说只要存入一万两银子,半年下来,就是一万三,而存一年那可就是一万六千两啊!这可比高利贷没差多少。 秦川扫了一眼看起来没什么兴趣的李和一眼,把目光转向痴痴的张士珩和闵成俊。 “我那朋友原本是想要我帮助奥尔丁顿爵士,在租界里开设一处奥文银行的分行,因为筹备开办银行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耗时颇多,而且也担心储户不相信其信誉,正好听说小弟的银行很快就要开张,所以把在大清的业务委托给小弟即将开办的银行。” 秦川顿了顿看着闵成俊道:“因为小弟的银行要在十月开业,只答应帮他做到明年六月,也就是半年多一点,所以只接受半年存期的客户。另外,奥尔丁顿爵士还想在汉城开设一处分行,在那里小弟可是举目无亲,一切事情还请闵兄多多帮忙才好。” 见秦川并不是反悔在朝鲜销售产品的代理权问题,张士珩早已放下心来,不待闵成俊答应,张士珩抢着答应去起来。 “我当时什么事情,这点小事绝无问题。” 张士珩一边看着秦川揣着照片的口袋,一边追问着说道:“鸣鸿,你不是说那个奥尔丁顿爵士开采银矿需用时两载吗,你怎么只接受半年的存单,这又是为何?” 秦川淡然一笑道:“楚宝兄,是这样,暂时我的几个厂子都还在建设中,或者还在试生产,赚了钱,我还要添置设备扩大产能,所以暂时没有余钱帮着我那旧友。只不过,我估摸着等到明年六月,我的那几家工厂就会走上正轨,赚的银钱恐怕我都没处使。” “把存期只定到明年六月,我可以给到三成五的利息。这样的好处是,一来所有存到我的银行的储户,有我的那几个工厂的利润作担保,储户的存款绝对有保证;二来,那以后,我就有充足的钱款自己借给他,也好自己赚他这些高额利息。” 听秦川这么一说,张士珩更加亟不可待,因为他可是知道,秦川这几个厂子的东西那可都是好东西,真要正式产出,那可是财源滚滚,有秦川作担保,存进去的钱财绝对亏不了,也被人坑不了。 “鸣鸿,你那银行开张之后,最多接受多大存单?” 秦川知道张士珩以及动了心思,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想了想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只要有人信得过我秦某人。不过,汉城那边就需要闵兄多多帮忙了。” 闵成俊肯定地点头道:“秦大人万请放心,些许小事不足挂怀,这个奥。。。。。。爵士开设分行的事情,就全包在我身上。。。。。。” 闵成俊话音未落,二楼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不用细听,从那叽里哇啦的鸟叫一般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两个喝醉酒的日本人闹了起来。 张士珩皱皱眉头咒骂道:“这些东洋矮子,不喝酒的时候一个个都彬彬有礼,一喝多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来咱们喝酒。” 一杯酒下肚,那大着舌头的吵闹声不仅没停,反倒越来越近,几乎就在门外,闵成俊回身吩咐一个侍女去门外让侍卫将醉酒闹事的日本人赶开。 侍女出去传话后,门外随即响起鲜语呵斥声,和日语的责骂声,虽然争吵声没停,倒是离着门口越来越远。侍女在回来时,正好三个低眉顺眼的伙计来撤鱼鲜宴,没等三人撤完桌,来上第三道正席的三个伙计已经提盒端盘地走进房间,这六个伙计一进来,顿时把偌大的雅间占去小半间。 正席第一道大菜是烤全羊,用一个长方形大木盘盛着,由一高一矮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抬着,木盘上左右各放着两把餐刀,这烤全羊一端进雅间,顿时满室馨香。 张士珩道:“鸣鸿,今天这酒席虽是闵兄花费,可这菜品却都是为兄所点,为兄可是狠下了一些功夫。你看这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可皮脆里嫩,颇为适口。要做好这烤全羊,讲究可是不少,只要30斤左右的小羯羊,要用蒙人制成的料水浸泡,要有姜黄、安息茴香。。。。。。 在张士珩介绍这烤全羊的妙处时,那两个伙计端着木盘来到桌前,略一弯身正要把木盘放到桌上,一直微笑着听着兴致勃勃的张士珩介绍菜品的秦川,突然目光一紧,穆然断喝一声。 “慢!” 第一百零八章 刺客 正讲得兴头上的张士珩,被秦川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断喝吓得不由一哆嗦,一旁陪着笑脸不住点头的闵成俊也愣愣地看着秦川发呆,只有李和在秦川断喝声中回手去摸腰间的腰刀,不想却抓了个空,他的腰刀早已放到身后的古董架上。 与此同时,就在秦川断喝声未落之际,站在桌前端着木盘的两个伙计神态突变,笑眯眯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是凶戾之色,两人突然各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抓起木盘上的餐刀,右边的伙计抓起餐刀并不停留,一甩手手中的两把餐刀如两点寒星直奔还坐在那里发愣的闵成俊,靠近秦川的伙计则左手用力,将还在空中的木盘猛地撞向秦川脸颊,同时那伙计飞快地将右手两把餐刀中的一把交到左手,双手一分扑向秦川。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坐在椅子上还不及起身的秦川上身猛然后仰,堪堪让过带着风声撞过来的托盘,同时右腿奋力踢起,“砰”地一声踢在硬木桌面下,整张硬木八仙桌连带着桌上的碗碟杯筷“呼”地凌空飞起,狠狠地向两个伙计砸去。 “笃笃”两声,靠近闵成俊的那个伙计掷出的两把餐刀深深钉入硬木桌面,眼看着猛然飞起的桌子凌空拍来,那两个在桌前行刺的伙计忙伸出双掌拍向桌面,随着两声“嘭嘭”闷响,八仙桌“咣当一声跌落地板上,那些碗碟杯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两个刺客虽然将硬木八仙桌推开,可猝不及防中还是被撞得踉踉跄跄连退几步。 与此同时,已经站起身来的秦川右手一挥,将惊得脸色发白动弹不得的张士珩甩向墙角,张士珩后背“砰“地撞到墙板上摔倒在地,想是被这一撞清醒过来,张士珩顾不得痛处,一骨碌身爬起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墙角。 在秦川推开张士珩的同一时间,李和也一把抓住闵成俊的衣领将他甩到身后,自己转身冲向墙边的古董架去拿腰刀。两个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高声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向闵成俊身旁。 雅间的响动惊动了隔壁,隔壁的屋门“砰”一声大响,紧接着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秦川知道,这一定是雅间里桌椅杯盘和尖叫声,惊动了外面和醉鬼纠缠的闵成俊的保镖,以及隔壁的楚云飞和徐桐闻声冲出房间。 在秦川踢飞八仙桌的一瞬间,进到雅间里的六个伙计都把手中的菜盘、食盒扔到地上,迅速从身上抽出短刃,其中两个伙计更是伸手从食盒里拔出两把断掉刀尖的朝鲜环刀堵住门口。其余四个伙计则分成两组,挥刀恶狠狠地扑向秦川和闵成俊。 秦川虽然没有随身携带武器,可面对两个恶狠狠挥刀冲过来的刺客毫不畏惧,回手操起身后的硬质木椅,双手抡起,木椅带着风声狠狠扫向当头的那个刺客,刺客冲的过急,见秦川抡动木椅砸来,根本收不住脚步,只好一咬牙,抬起左臂硬架。 秦川力大椅沉,刺客单手如何能挡住,“咔嚓”一声,木椅重重砸在刺客左肩,一条左臂顿时耷拉下来,秦川手中的木椅也从中折断,只剩下露着白花花木茬的椅背还在秦川手中握着。 秦川这一椅力气极大,刺客被砸的一晃身身形不由一顿,如此机会秦川那会放过,秦川毫不迟疑,一侧身双手用力将带着尖锐木茬的椅背“噗”地扎进被椅子砸中的刺客前胸。 眼见被椅背刺中的刺客不活,秦川松开椅背,跨上一步横肩狠狠一撞,将垂死的刺客猛地撞向跟上来的另一个刺客,那个刺客急忙侧身躲开飞过来的刺客,却不想秦川一上步从飞开的刺客身后飞快闪出,铁钳般的左手闪电般准确抓住刺客持刀的右手腕,右臂一圈,已经紧紧勒住刺客脖子,不待刺客挣扎,秦川一扭身,借助腰胯的力量在颈骨断裂声中,将刺客狠狠甩出,刺客手中的短刀已经到了秦川手中。 在秦川力毙两人的这一会,雅间门口已经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知道上当的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和踹开房门从隔壁房间冲出来楚云飞以及徐桐,一心想要尽快冲进来,而两个手持断刃堵在里面的刺客则拼命挥舞手中的断刃,就是不让开屋门,几人就在门口“叮叮当当”地动起手来。外面的四人拼死要冲进来,保护各自的主人,里面的刺客则挥舞断刃拼命阻挡,不让外面的人冲进来,以便给里面的刺客争取时间。 虽然外面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加上楚云飞和徐桐,人数多与对方,可房间门狭小,门口又已被先冲到的闵成俊的两个保镖堵住,两人虽然手中的环刀要长于对手,可是因为墙壁门框的遮碍,无法挥舞发挥劈砍优势,只能不住伸缩挑、刺,一时间无法伤及刺客,而楚云飞和徐桐手中虽然都端着闪着幽兰色泽的左轮手枪,却因为无法冲到前面,只能再后面跳着脚干着急。 秦川抬眼看向门口,知道外面的人冲进来只是时间问题,忙转身看向正在搏斗的李和那边。 李和虽然及时抢到自己的腰刀,可却来不及拔出,只好挥舞连着鞘的腰刀和冲过来扑向闵成俊的刺客打斗。 这两个刺客脚步灵活,身体矫健,刀刺脚踢,挥舞着腰刀的李和被逼的步步后退。 这两个刺客的腿法极为奇特,虽然抬腿从不过膝,却招招迅捷凶狠,秦川在特种部队时倒是见过这种功夫,这种功夫名叫花郎道,乃是朝鲜一种古老的武术,用腿较多,凶狠快捷,特点就是踢腿脚尖基本不超过膝盖,和后世的跆拳道腿法大相庭径。 秦川一看就知道,李和不是这两个刺客的对手,只是两个刺客的目标明显是闵成俊,并不全力要杀死李和,这才给了李和一丝机会。 两个刺客中,一个刺客和李和奋力纠缠,另一个刺客却左冲右突一心想要扑到闵成俊近身,由于既要抵挡面前的刺客攻击,又要及时回护闵成俊,李和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匆忙间被那个一心想要刺杀闵成俊的刺客扑进近身,已到了李和腰刀刀身回护的死角,李和慌忙后退一步,在他身前的另一个刺客却借机一矮身,踏步急进举刀刺向李和前胸。 就在这危急时刻,秦川已经跃身扑到刺客身后,没等身体落地,右腿挂着风声扫在刺客右颊,“砰”的一声,一脚狠狠扫中举刀击杀李和的刺客右颊,将举刀刺向李和的刺客踢飞出去。危急中李和顾不得感激秦川,奋力挥手将连着鞘的腰刀奋力击向扑到闵成俊跟前刺客的后脑,正要举刀刺向闵成俊的刺客一低头,腰刀挂着风声从刺客头顶扫过,腰刀没有击中刺客,却将刺客头上的瓜皮小帽打落。 躲在墙角浑身抖得筛糠似的闵成俊,看着被打落帽子的刺客突然惊呼一声。 “金玉均!” 闵成俊喊声未落,雅间门口两声惨呼几乎同时响起,惨呼声中,“呯”的一声,在雅间门口又一声枪响,接着就是楚云飞愤怒呼喊奔跑着冲进房间的的喊声和脚步声,被认出身份的刺客再不犹豫,手臂一抖,握在手里的短刀已向闵成俊咽喉飞去,刺客本人掷出短刀后猛地一顿脚,猛地腾空而起合身撞向雕花窗棂。 眼见一点寒星疾射向闵成俊的要害,不及伤敌,秦川飞快地抖手也将手中的短刀掷出,秦川的短刀后发先至,两柄短刀叮当一声脆响,就在闵成俊眼前激碰在一起,“当当”两声钉在板壁上。 秦川顾不上闵成俊,在窗棂破碎声中一个箭步窜到窗前,伸头向外看去,见那刺客在惊散的人群中正蹲身四顾。秦川单手一按窗台正要跳出去,心里却没来由的突然一紧,眼角余光中感觉到人群中正有一双恶毒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犹豫间,刺客早已钻进人丛不见踪影。 秦川循着感觉在人群中搜寻那道让他感到不安目光,却并没找到来源,正思衬着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却猛然发现,一个身穿西装的熟悉背影一闪之后走进街边黑漆漆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大哥!” “大人!” “你没事吧!” 秦川有些遗憾地回过身,只见楚云飞和徐桐提着左轮手枪一脸惶急地站在他身后。 秦川看向闵成俊,惨白着脸的闵成俊正被他的一个保镖参扶着起身坐到一把刚被扶起的椅子上,除了气色不好,闵成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事。已经拔出腰刀的李和,走过去也拉起张士珩,扶着他坐下。再看雅间门口,堵门的两个刺客和闵成俊另一个保镖都已横身倒在地上,一个被环刀插进胸口,另一个却是眉心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闵成俊的那个保镖则是被那半截断了的环刀刺入小腹上部至死。 看着守在闵成俊身边提着还在滴血的环刀的那个保镖,不用问,这个保镖应该杀了一个刺客,被手枪打死的那个刺客,则应该是楚云飞的功劳。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敢于开枪射击又能准确击中目标的只有胆大心细的楚云飞。 看着一地死尸鲜血四溅的地上,张士珩一手紧紧抓着李和的手,惨这声音都有气无力地喊道:“鸣鸿,咱们是不是快些离开这里,以防再有刺客。” 秦川拽拽衣角,对张士珩道:“楚宝兄,放心再不会有刺客,刺客一击不中,早已遁去。倒是应该赶快查一查这楼上楼下还有没有刺客同党,他们又是怎么混进这怡然居扮成伙计行刺的。” 秦川正要吩咐楚云飞和徐桐其外面检查,去听的楼梯一阵响动,听声音跑上来不少人,这声音吓得张士珩和闵成俊都赶忙又站起身。 闵成俊的保镖和端起手枪的楚云飞、徐桐踏上一步挡在闵成俊和秦川身前。 张士珩也被李和一把拉到身后。。。。。。 第一百零九章 开化党 “张大人、秦大人,我是郑九,你们在哪里?” 来人刚一上楼,就高声喊了起来。 秦川心里暗暗赞叹,这郑九真不愧是天津卫的地头蛇,这才多大功夫,他就闻风赶来,而且一上楼就先出声表明身份,这是怕在混乱中被人误伤,非是干久了捕快的人不会有这心思。 “郑九、郑九,我在这里。” 一听是郑九来了,张士珩立时来了精神,连忙大声喊了起来。 听到张士珩的喊声,郑九带着十几个手持腰刀铁尺的捕快呼啦啦冲进雅间,前面的郑九冲到雅间里,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四处一扫,立刻判明了雅间里的情况。回身喝道:“哥几个,立马堵住这怡然居的前后门,然后在楼上楼下递给我仔细查,有什么可疑的人甭管干嘛的,一律先给我锁起来再说,有嘛事,自由张大人和秦大人给你们做主。还有,马上回去个人,再多调些人手来,要快。” 跟在郑九身后的那十几个衙役答应一声,哄的一声散去,紧接着就是楼上楼下一阵乱响,四下里不断响起呼喝声。 直到这时,张士珩才终于放下心来,等着一双冒着惊惧愤怒交织目光的眼睛,恶狠狠地对郑九道。 “郑班头,光天化日之下。。。。。。” 张士珩突然想到现在是晚上,说这光天化日多少有些语病,改口道:“在这太平盛世,竟然有不法之徒胆敢行刺本官,简直是胆大妄为,赶快关闭城门,大索四城,务要将凶犯锁拿收监,明正典刑,以正效尤。” 郑九瞟了一眼秦川,见秦川正看着那个被他踢中脸颊,此刻横躺在墙边,眼眶凹陷,口角眼角,甚至耳朵都流出血来已经咽了气的刺客沉思不语,郑九陪着笑对张士珩说道。 “张大人,咱这里不比别处,乃是中堂大人驻跸之地,又有诸多洋人,关闭四城这么大的事情,不要说我这个小小班头,就是天津县也不敢擅自做主,那可是要请示中堂定夺才行的。况且,刺客既已从酒楼脱身,此刻恐怕早已出了城,哪里还敢躲在城内藏匿。要大索四城,这闹得满城风雨不说,弄不好还会引来清议。张大人,莫不如。。。。。。” 郑九四下看了看,本想说从活口身上打主意,却见满地鲜血横流,早就没有一个喘气的,只好改口。 “不过,小的倒是可以安排人手盯紧咱天津卫的大小码头,一旦发现嫌犯,立即锁拿归案。” 见张士珩就要发作,李和轻轻笑了笑对张士珩道:“楚宝兄,郑班头所说极是,此刻大索四城已于事无补,况且,这刺客并不是冲着你来的,依我看,这些刺客多半是冲着闵兄和鸣鸿来的。” 李和这一说,张士珩也顿有所悟,讶然道:“鸣鸿,闵兄,平镶所讲似无虚言,我观之刺客也是此意,你们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哦!” 张士珩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难道是德璀林?莫不是赌盘大亏迁怒于鸣鸿。。。。。。” 张士珩信口胡言,让秦川不由苦笑:“楚宝兄,这一次德璀林最多也就亏输数万鹰洋,以他堂堂津海关税务司的头衔,怎会如此不智?要知道,此事一旦落败,他就得马上卷铺盖卷滚蛋。”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向闵成俊。 闵成俊站起身,对着秦川和李和就是深深一礼。 “下官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这厢有礼了,日后二位但有用得着下官之处,下官万无推辞。” 张士珩惊讶地问:“闵兄,这么说,这刺客确是冲着你来的?” 闵成俊眯着喷着怒火的眼睛,恨恨地道:“不错,正是冲着我来的,逃走那刺客,不是别人,乃是我朝鲜败类,昔日开化党人金玉均,我只恨前几年没有宰了他。” 关于朝鲜开化党,是朝鲜一个亲日厌清的政治团体,首脑之一就是金玉均,甲申政变就是开化党所为,这些事情,秦川多少了解一些。 张士珩诧异地问闵成俊:“闵兄,这么说前几年,日本人抗议说是你们在日本刺杀金玉均,这确有其事?” 闵成俊点头道:“不但确有其事,此事还一向是我一手筹划,只恨。。。。。。他这是来找我报私仇来了。” 秦川思索片刻摇摇头道:“不然,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这个金玉均怨恨闵兄不假,可他在朝鲜筹谋日久,昔日好友同谋部属众多,关系盘根错节,以他在朝鲜的关系,要刺杀闵兄,恐怕在朝鲜更易行事。选在闵兄来北洋公干之际,怕是另有图谋。” 张士珩惊诧道:“鸣鸿的意思,可是说这个金玉均是想在大清和朝鲜王室之间制造矛盾,以便让日本人从中渔利?” 李和面容森严地说道:“鸣鸿所讲,正是为兄心中所想,楚宝,你难道没想过,日本人怎么这么巧将这怡然居三楼全包下,还有,刺客进来前,又怎么会那么巧,有日本人酒醉闹事引开门外守卫?” 李和这一说,张士珩也明白了,不由羞恨交加,一跺脚冲着郑九喝道:“郑班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那两个闹事的日本人锁拿起来。还有,把今天在这怡然居的所有日本人都锁拿了,统统带回衙门问话。” 见郑九只是陪着笑就是不动窝,气的张士珩抬脚要踢郑九,却被李和拦阻。 “楚宝,修要难为郑班头,没有证据,日本人怎会承认,况且这事涉东洋人,岂能轻易这般行事?” 张士珩想想也是,没有证据,日本人一准不会承认,闹不好真要闹出个外交事件,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虽然如此,可张士珩还有些不甘心,咒骂道:“这些东洋矮子,早晚有你们好看。” 一旁的闵成俊冷笑道:“不劳张大人费心,既然这逆贼另有所图,那就更不能放过他。张大人,烦请你安排下去,封锁所有出海码头,我回去就给你送来逆贼的画像,按图缉拿,不要让他跑回日本。另外,我再安排得力人手,协助缉拿此贼,不手刃逆贼,决不罢休。” “好!” 张士珩也没什么好办法,既然闵成俊如此说,也只好照此办理。 “郑班头,这些事情你总能办的,快些安排下去。” 封锁码头这事,在郑九这个捕快头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只要不让他掺和到日本人的事里就行,听到张士珩一说,郑九二话没说,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招呼人手。 李和看着秦川道:“鸣鸿,为兄有一事请教。” 秦川笑着道:“可是问我如何看出这些刺客破绽?” 李和点点头:“正是。” 秦川不以为意地道:“很简单,有两点有异,一是这几个伙计中没有一个在前两次上菜时来过;二是。。。。。。” 秦川一指倾倒在地上的八仙桌上那两把插入桌面的餐刀:“他们带来的餐刀是开过刃的。。。。。。” 不知郑九什么时候回来,站在雅间门口一脸虔诚地连连拱手。 “秦大人慧眼如炬,真真折煞我们这些吃公门饭的人了。” 张士珩交待的那些事情,一盏茶的时间办完都是快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这郑九就转回来了,莫不是这小子在敷衍张士珩?而且,对于李九这么快就赶到这怡然居,秦川心里一直在猜忌。虽然如此,秦川还是笑着对里就说道。 “行了,郑班头,我还没问你呢,我们这里自打起来到结束,也就一会功夫,说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秦川这话一说,不仅是李和,就是张士珩和闵成俊也都马上意识到这个问题,都把眼睛看向郑九。 郑九嘿嘿干笑了几声道:“不瞒几位大人,张大人和李大人还有这位闵督办来这怡然居我倒还不知道,可秦大人一向很少进城,今日虽然秦大人来得晚些,又是便装,可秦大人一进城,我就得到消息。” “秦大人是今天街谈巷议的大英雄,这要是不小心要人认出来,那半个天津城还不闹起来。所以,得到消息后,小的就急着把兄弟们带来,就在这怡然居的楼下等候,以免百姓惊扰了秦大人。也是巧了,就遇上这档子事。” 郑九是这里的地头蛇,捕快头,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还真是失职,这个解释倒也没什么破绽。 见秦川等人不再询问,郑九一哈腰,对张士珩道:“张大人,您吩咐的事情,小的都已经安置妥当。还有一件事也要向几位大人禀报。” “讲。” 张士珩看着满地死尸和四溅的逐渐变成紫黑色的血迹,正想着离开,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 郑九依旧陪着笑小心地回答:“大人,这怡然居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刺客余党,酒楼的伙计和老板包括厨房里的厨师都被刺客一伙捆绑在后厨,这才冒充伙计上来行刺,至于那些日本人。。。。。。” 秦川早就不认为这件事会和怡然居的老板有关,听郑九讲到日本人吞吞吐吐的,不由催问。 郑九依旧陪着笑,更加小心地道:“日本人说他们今日是来聚餐庆贺什么洋行里做成了一桩什么大买卖,那两个醉酒的日本人,日本人说他们已经让人送回租界,其它的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这件事一定和日本人有关,甚至就是日本人指使金玉均刺杀闵成俊的,否则恰好两个日本人醉酒闹事时,此刻就正好赶到?又恰巧在刺客逃离时,在楼下看到石川五一? 只不过,既然和日本人有关,那在怡然居找不到任何和日本人有关的证据,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川暗暗叹口气对张士珩和闵成俊道:“楚宝兄、闵兄,这里血腥味太重,不适合你们二位在这里久待,既然郑班头来了,这里就交给他吧,拘押证人录取口供我们都帮不上。” 张士珩点点头,对闵成俊道:“闵兄,还是赶紧回驿馆休息,刺客的事情有郑班头在,他自会上心,天津县那里我也会去打招呼,更会禀报中堂。” 闵成俊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着张士珩和李和往外走,秦川有意无意地落在后头,在走廊上,看着张士珩等人吓了楼梯,郑九悄悄走到秦川身后。 第一百一十章 很是上道 “秦大人,还有和吩咐?” 秦川挥挥手,示意楚云飞和徐桐先行下楼,然后顺手从西装里怀掏出一张一百块鹰洋的银票递给郑九。 郑九显是见惯不惊,也不推辞,手掌一握,那张银票早不见了踪影。 “谢秦大人恩典!” 虽然揣了秦川的银票,可郑九依旧神色如常,看不出半分变化,只是向秦川身前凑了凑压低声音。 “秦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郑九毫不推辞就坦然接受自己的银票,如此上道,让秦川不由暗暗佩服。 秦川低声道:“严查各个口岸码头,租界里我去找吴调卿帮忙,就是不能让这个金玉均跑了。” “好!” “秦大人,您就瞧好吧,这个姓金的如果从咱们天津卫跑回日本去,我郑九就卷铺盖卷回家抱孩子去。” 怡然居楼下早被郑九带来的差役清出老大一片空地,围观的百姓都被差役当在远处,在除了差役再无一人空空的一楼厅堂里,秦川和张士珩、闵成俊、李和道别,看着郑九安排差役将几人护送走,秦川笑着问脸色有些发白的楚云飞。 “云飞,是不是还在想着方才枪杀刺客的事情?” 楚云飞先是摇头,接着又艰难地点点头,脸上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川拍拍楚云飞的肩头,又看了一眼一旁神情紧张中透着兴奋的徐桐。 “云飞,方才在楼上,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咱们,你死我活的事情,不要有什么负担。我第一次杀人,也和你差不多,心里忐忑了许久。” “大哥,你以前杀过人?” 楚云飞惊讶地问秦川,一旁的徐桐也是一脸讶色。 秦川还是在穿越前在南疆执行反恐任务时,有过这种经历,知道说漏了嘴,不在意地笑了笑。 “是的,我在南美时,路见不平杀了几个恶棍,这才不得已辗转回国。” 送走了张士珩、闵成俊的郑九,又快步走了回来。 “秦大人,从这城里到您那还有很远的路,我给您找来了三两黄包车,我再派些差役护送您回去。” “不用。” 秦川摆摆手:“郑班头,又要勘察现场,还要拘押证人,这里的事情多得很,我们就不麻烦你了,有那三辆黄包车就好。” 郑九忙道:“大人,刺客有人走脱,还不知他们有没有同党,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您是做大事的贵人,岂可以身轻涉险地。” 楚云飞和徐桐对望一眼,楚云飞也劝道:“大哥,按说那几个刺客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可这黑灯瞎火的,咱们还听郑班头的吧。” 见秦川还要推辞,郑九看了看楚云飞和徐桐手里的左轮手枪,笑着道:“大人,凭您的身手和这两位小哥手里的家伙,几个刺客倒也的确算不得什么,可是我手下那些兔崽子不知好歹,把您在这怡然居大展神威手刃刺客的事情给说了,现在在外面围观的百姓多数都是想着要看您的,你这一出去,哪里走得脱,万一要有刺客混在百姓里,那还了得。” 秦川不怕什么刺客,可他到真担心被这些百姓围观,苦笑了笑只得点头答应。 秦川一应允,郑九立刻抬腿就走,领着秦川直奔门外的三两黄包车。 秦川一出门,就听围观的百姓人群一阵骚动,人群里早有人喊了起来。 “秦大人!” “是他!” “就是他。” 随着这喊声一起,骚动的人群立刻向前涌来,慌得郑九一步迈上黄包车,站在车上炸雷是滴高喊道:“都给老子站住。” 别看郑九身材瘦削精干,可这嗓门倒是出奇地大,他这一嗓子,整条大街都听得到。 郑九在这大小官员多如牛毛的城里,论官职那真是芝麻绿豆大,可县官不如现管,在这些普通百姓甚至是混混里,郑九威势还真不是一般官员能比得了得,他这一喊,场面顿时得到控制。 郑九接着恶狠狠地喊道:“街坊四邻老少爷们,你们都把耳朵支起来,给老子听好了,今天有刺客意图对秦大人行刺,虽然多数刺客已被秦大人当场格杀,可还有刺客漏网,如今秦大人要打道回府,敢有人围观喧哗阻住秦大人去路,让刺客余党有机会再行不轨,老子一概拿他当刺客同党论处,一律锁拿县衙。” 郑九喊完,围观百姓果然再无人敢大声喧哗,郑九对着他手下的差役又喊了起来。 “兔崽子们,你们都听好了,凡有接近秦大人十步者,一律锁拿。” “还不快护送秦大人回府。” 郑九喊声一落,立刻就有十几个差役将秦川他们的三辆黄包车围住,又有五六个差役手持水火棍跑到前面,对着还犹豫着没离开大街上的年轻百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棍,那些还想多看秦川两眼的百姓顿时四处散开退到大街两边,在差役的吆喝声中,秦川他们的三辆黄包车顺着大街,在街道两边密密麻麻的围观百姓的万众瞩目下,一路跑出了天津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有所成 转眼已是金秋十月,河北京畿地区,正是天高云淡、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在秦川震旦公司制笔分厂内的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一身戎装的秦川和四十多个或西装革履或长袍马褂,里面甚至还有十几人戴着这年头国人并不常用的眼镜的中年人,围坐在用几张条桌临时拼凑起来的长桌周围,桌子上毫不吝惜地铺着用秦川震旦染厂出产的色泽鲜亮的墨绿色色布的桌布,上面摆了几大盘瓜果梨桃和四十几个茶盏,还有十几盒香烟,这些人一边喝茶吃着瓜果,一边互相兴奋地低声议论着。 一身挺括军装的楚云飞和徐桐腰扎宽宽棕色牛皮武装带,斜背着涂着桐油的棕黄色木壳的驳壳枪,腰挂盐团特制的军刀,脚穿黑亮马靴,精神抖擞地指挥着五六个身着盐团士兵服装,也是斜跨驳壳枪的卫兵,正在给围坐的这些差不多清一水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们斟茶倒水。 细看楚云飞,神态和往日大为不同,虽然有条不稳地指挥着手下卫兵斟茶递水地忙个不停,可一有闲暇,他就会忍不住笑眯眯地低头查看着胸前那亮闪闪的军衔,或者爱不释手地轻柔地抚摸腰间的枪管达到132mm的长管驳壳枪。 自从周馥借着北洋大校秦川和他的盐团风头正劲的机会,又给秦川争取了三营建制,正合计着怎么打这原有一营擦边球的秦川立刻来了精神,有了这总共四个营的编制,他的盐团那可就真的是团了,而且还是一个一点不掺假的加强团。在得到周馥首肯的第二天,秦川就对盐团重新进行了整编。 秦川把他的盐团重新整编成四个营,每营编有三个连,营部直属警卫、侦查、通信、辎重四个排,外加一个医务班。秦川这个盐团首领直属部队编有警卫、骑兵、炮兵、侦查、通信、辎重、医务七个连,参谋股和后勤股人员暂时缺编。因为整编现有人员不足,秦川又安排又从天津周边几个县精挑细选了几百名身材高大的新兵,盐团人数超过2800人,这才总算是把部队缺员大致凑足。 四个营中,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四人分任四个营长,石峰任警卫连长,徐桐任侦查连长,杜宝中、李玉田任骑兵正副连长、丘清河任炮兵连长、刘维法任辎重连连长、张靖方任通信连连长兼医务连连长。 参谋股股长周大经,虽然他的参谋股现在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人,可秦川要他一边自行物色人选,一边兼管警卫、通信、侦查、骑兵和炮兵五个连。 后勤股股长方靖规暂时兼管辎重、医务两个连。 部队整编后,除了秦川这个盐团实际首领不愿自称团长外,他这个盐团跟现代军队团的编制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缺憾就是没有军衔。没办法,他这个盐团是地方部队,现在不要说他手下这些人无官无职,就是他秦川也还是一个候补官,再说这大清朝也不认那些什么校官将官的军衔等级。 为了这军衔的事,初期秦川很是郁闷了一阵,思量良久,最后秦川一狠心,也不报备,就在盐团里自行设置军衔等级,两个股长、四个营长和七个直属连连长一律为少校,四个营里的十二个连长一律为上尉,其他副职按顺序设置军衔,军饷按军衔高低给付。 因为均线的高低直接决定军饷的多少,所以军衔的事让秦川颇费了一些心思,原本石峰一直带着护厂队,可石峰为人忠厚又没有多少文化,所以部队整编石峰坚持不做营长,没办法,秦川最后只好委屈他做了警卫连长。 楚云飞、周大经、徐桐、王西平这二十多个在天津武备学堂学习的年轻人,虽然升了官,可最苦的就是他们,周一到周五白天到武备学堂上课不说,晚上回来还要参加部队训练,管理内务,周一、周三、周五三天晚上,还要听秦川的军事课。 秦川在盐团里,除了楚云飞、周大经他们,班长以上的军官,以及有些文化的战士,每逢每周一、三、五这三天,秦川都要把他们集中起来,对他们单独进行训练、讲解战术要领,指挥、参谋、后勤、辎重等科目的理论课,炮兵更是单独训练讲解。 秦川也在军中明令,日后军衔晋升,战时以军功高低,平时以遵守军纪、训练勤惰、作战技艺高低为论。 还别说,自从设置军衔后,部队面貌大有变化,人人以遵守军纪,训练勤勉为荣。 在这几个月里,还有一件让秦川尤为振奋的事是,小威廉不仅给他买来了五千支德制88式步枪,还又给秦川从德国搞来300支长管驳壳枪,都是二十发插装弹匣。因为枪管长达132mm,这种枪还有一个别称,长瞄匣子。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秦川从小威廉那里知道,这种驳壳枪在德国并没有开始正式量产,甚至申请的专利也还没有下来,这300把手枪只是毛瑟兵工厂生产的样枪,专为向各国军队推荐用的,尤其是现在还没有连发的制式,只是半自动。 现在,这些驳壳枪秦川只配备给了警卫连和连以上军官,明年量产后,小威廉给他大批采购后,他才会扩大发放范围。 “各位前辈。” 秦川开口说话,这才惊醒了喜滋滋还在孤芳自赏着自己亮闪闪少校军衔的楚云飞。 今天可是自己这个大哥费尽心力从全国各处诚挚邀请来的客人们在天津的第一次全体聚会,秦川召集这个茶话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邀请这些留美幼童们来他们这震旦公司工作,按照徐桐爷爷徐子川私下的说法,是自己这个要成大事的大哥在招纳班底。。。。。。 楚云飞清楚秦川的心思,不由悄悄拽了拽衣襟,挺直腰板,精神抖擞地站在秦川侧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畅谈 秦川一开口,坐在条桌周围兴致勃勃交谈甚欢的这些昔日留美幼童们,都停止了交谈正襟危坐,目光紧紧盯视着秦川,盯视着这个学识丰富、心智极高、又极为爱惜看重人才的年轻人。 这些在张士珩和盛宣怀,甚至是周馥的大力帮助下,从全国各地挖来的昔日留美幼童们,有的一个月前就到了,有的则是前天才到天津,让秦川感到万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穿越小说中那些猪脚们振臂一呼就应者云集的王霸之气,在他万分诚挚的盛情邀请下,这些昔日留美幼童们只有四十来人应邀前来。 秦川清楚那些没有接受他邀请的人不来的缘故,这些人不肯屈就来他这里不外乎有三种原因。 一种是在国外的,这些人往往都混的不错,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西方,甚至美国,有大学学历的人才也还是稀缺资源。在十九世纪初,美国全国仅有24所大学,到现在也只有300所左右,而且无论私立还是公立,规模都很小。 秦川记得,1841年,美国密歇根大学开学时只有教授两人,学生六人。在现在这个时间,美国大学学生人数超过250名以上的,也只有九所。也就是说,美国一年毕业的大学生人数,只有区区两三千人。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二次工业革命正在美国蓬勃兴起,有学识的人才更是稀缺的紧,在人才如此稀缺的情况下,这些身在国外的人都会有着良好的待遇和安稳的生活,这些人基本都不会接受他的邀请回国。 第二种人,则是在国内的事业都有所成就,比如詹天佑,还有一些在北洋、南洋水师的人,甚至还有一些经商的,这些人也不会贸然接受他这个虽然有着后补官员身份,可实际上还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商人的邀请。 第三种和第二种差不多,这些人虽然没有什么成就,还在全国,特别是上海、福建、广东衙门里厮混的,可一心想着在仕途上要有所造就的人,这些人也是不会看中他的身份,认为跟着他秦川不会有什么出息,自然也不会来。 今天能到他这里来的这些人,则都是那些不安于现状,或者确切地说,都是不愿放弃所学,真心实意想要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想要为这个国家的发展做出些贡献的,这些人也正是秦川所万分期盼的。 所以,秦川对这些人极为重视,不仅每个到来的人秦川都会亲自当晚设宴盛情招待,促膝长谈,向这些人畅谈他在教育、实业上的诸多想法。这些人多数已经答应留下,帮助秦川实现他的梦想,可还有一些人,还在犹豫不绝,秦川今天就是想要做最后一次努力,力争把这些人才统统留下,一个也不放过。 秦川将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放在长桌上,上身略微前倾,目光真诚、语气低沉地说道。 “在坐的诸位,你们都是十七八年前,不畏世俗,不辞艰辛,怀着无限勇气,第一次走出我华夏古老国门的勇士、第一批敢于去睁眼看世界的民族英雄。” 这些昔日留美幼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给他们这么高的评价,称他们是勇士、民族英雄,秦川如此评价他们,让这些昔日幼童,如今已是历尽沧桑、回国后又尝尽无数心酸委屈、受到绝大多数世人漠视的中年人无不感慨良多,百感交集,许多人不由眼眶有些湿润,看着秦川的目光里,不自觉地从赞叹、称赞,慢慢转换成感激、知己。 这些人自从被迫中断学业,被清朝朝廷强令回国后,纷纷转行被安置到许多国内读书人不愿或者不能从事的位置后,此后再就被弃置一旁不管不问,个中辛酸苦辣,每个人都能数出一大堆,今天竟然有人如此看重他们的学识,如此高度评价他们,如此理解他们的凄苦艰辛,还许给他们欧美都难寻的高薪,这如何能不让这些人心绪激动,感慨万千。 “诸位。” 秦川用沉重的声音继续说道:“你们昔年120名平均年龄只有十二岁的懵懂幼童,别离父母兄弟姐妹,跨越浩瀚的太平洋,辗转来到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历经十五年风风雨雨,付出十数人埋骨异国的巨大代价,最终成为我华夏第一批接触掌握西方科学技术的英才人杰,你们各个都堪称是我华夏之英杰,可回国后却被人弃之如鄙履,犹如明珠暗投,珍宝蒙尘,让人叹为观止,实实让人可悲可叹。。。。。。” 秦川一席话话音未落,早已有人潸然泪下,想起至今埋骨异乡的朋友同学们,这些人人人心情俱都变得沉重无比,悲戚满胸。 秦川情感真挚但又十分沉重的低沉嗓音,在宽敞静寂的室内往复回荡着。 “。。。。。。你们在国外十数年,都掌握相当的西方现代学识,自然清楚西方列强那些被国人称之为奇巧淫技的科技之精髓,更清楚现今大清之积弊,也清楚当今大清已再不是昔日集万千荣耀与一身的老大中央帝国,还清楚当今蹒跚之大清,比之西方列强以相去甚远,长此以往,大清必会积重难返,最终也定会病入膏肓,如此情形,让我们这些堂堂华夏子民,情何以堪!” “我华夏若要恢复昔日荣光,重新崛起于世界,秦某以为,无怪乎有开启民智,强健国民体质、积极兴办西式教育、破除迷信弘扬科学、大力发展实业等途径。” “归国以来,秦某也正是按照上述所讲,努力尽一己绵薄之力。发展实业和兴办教育自不必说,昨天到今天早上这一个时辰,你们都看到震旦公司的这些工厂。震旦公司的这些工厂,虽然还没有西方大厂里那些复杂的机器设备,可生产的产品要么西方没有,要么就是产品功能品质强于西方。” “我有一个梦,震旦公司,不仅要有世界上最好的染厂,最好的罐头厂、最好的制笔厂、最好的精盐厂,最先进的制碱技术,这些你们都已经看到了。我还要建设世界上最优秀的化工企业,和欧美那些大公司一样优秀的钢铁企业,建立我们自己的机械制造业、汽车工业等等一系列优秀企业。。。。。。” “至于教育,你们也看到了,新建的集小学与中学于一身的震旦中学已经开学,虽然暂时还因为我们这样学校的学生无法走科举仕途之路,生源很少,可随着民智渐开,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已经通过租界里的《东方时报》、上海的《申报》和广州、汉口的报纸广为传播,在全国免费招收学生。” “唯一遗憾的是,兴办教育和弘扬科学做的还很不够,主要是缺乏人才。没有人才,一切都无从谈起,比如我一直想开办一所不输于西方列强的大学,可师资力量就是一个大问题。” “我的梦想,就是要建立一座能比肩于哈佛、耶鲁、普利斯顿、哥伦比亚、宾夕法尼亚、麻省理工学院那样的名牌优秀大学。。。。。。” “难道我华夏泱泱大国,四万万同胞中竟然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吗?” “有。” 越讲越激动的秦川不由自主地抬高声音,站起身情绪激昂地大声继续着他的演讲。 “那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在科技兴帮的未来;你们,就是重振雄风的希望。如果你们留在这里,你们就将从这里开始,用你们的才智,在华夏大地开启民智,转变民风,弘扬科学,创建世界第一流的企业。” 秦川重又坐到座位上,放缓声音:“诸位都是近一个月左右受邀来到天津的,我和你们各位都已经分别谈过,你们中有的已经答应我留在这里,帮助秦某共同实现心中所愿,有的还在犹豫,主要是认为跟着秦某这个候补官,再没有进阶的机会。” 秦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苦笑着道:“本来,自你们到来之后,虽然秦某分别宴请过各位,可大家共聚一堂举酒言欢,共叙别情,畅谈未来这件事还没有做,这两天急着把大家找来参观震旦公司的工厂、学校,今日一大早又召集大家座谈,听取大家的建议,也是秦某无奈之举,许多事情已经到了迫在眉睫,再也拖不起的境地。一会震旦建设银行,这也是华夏大地上第一家咱们国人自己开设的西式银行就要剪彩开业。还有震旦公司的产品竞标会也要在今天开始招标,千头万绪,今日之举秦某实属无奈,不周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说到这里,已经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打动这些人的词句,不由再次抬高了声音。 “秦某现在只想听诸位一句话,那就是你们是否愿意跟随秦某打拼这一片天地?” “愿意。” 坐在秦川右侧一个瘦削中等身材,面目清秀,身穿一套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神情激动地站起身首先表态。 “鸣鸿所为,并不以个人荣华为重,他所创立的这几家工厂别的不说,就只说这一个精盐厂,那就是每年成百上千万的钱财,有这么大的财富,还在竭尽心智患我民族兴衰存亡,其心令人赞叹,我荣耀垣第一个支持,回去我就辞了这北洋洋务大臣文案的差事,一心来帮助鸣鸿共创大业,为我民族复兴于世献上我这一份绵薄之力。’ 这个荣耀垣是广东人,字运道,是第四批留美学童,在美国学的就是西洋医学,回国后混的也还不赖,先是在北洋学堂继续学医,后改任北洋电报学堂教习,并被李鸿章聘为家庭教师,还任过驻纽约领事馆翻译。现在的身份是嗣任直隶候补道、北洋大臣洋务文案,因为后补官员职位的原因,荣耀垣也是这些人里现在唯一一个称呼秦川字的人。 原本秦川没有敢动这样人的心思,要知道这荣耀垣有李鸿章的背景,只要在这文案一职上做下去,日后搏个正途官职那是毫无问题的,可偏偏这个荣耀垣得知消息,自己跑来找到秦川,主动把招揽这些留美幼童的事情揽过去。现在又第一个站出来表态要跟着他秦川干,这让秦川不由大为兴奋,正要起身表示感激,留美幼童里又有人站起身来。 起身的这人中等身材,身体微胖,方脸浓须,一双眼睛神采奕奕,脸色涨红动情地大声说道。 “运道所言极是,秦大人所谋绝不是为一己私利,所谋乃是从根本上抗击列强军事欺压、经济掠夺、救亡图存的大业。秦大人把如此重要之大计交付于我等,正是秦大人慧眼识珠,看重我等,我等岂能留恋于虚无缥缈之仕途!唐国安决心已定,某亦全力辅佐秦大人,和秦大人共谋图存兴亡之大业。” 唐国安的表态,让秦川更是兴奋的心脏噗通通乱跳。 这个唐国安可是宝贝啊! 这可是后世国内第一学府清华大学的首任校长啊! 经他的手,派出留美的学生就有近千人,这样的人物表态支持,老子就不相信,还有谁会再有它想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规划 这个唐国安,是广东香山人,第二批赴美幼童之一,曾在美国耶鲁大学学习,虽然归国后郁郁不得志,可这唐国安却并不消沉,积极参与组织归国幼童们的活动,在耶鲁一同留学的这些人都把唐国安视为老大哥,他在留美幼童中极有威望。 有荣耀垣和唐国安这一表态,在坐的这些人纷纷表态,都表示要留在天津帮助秦川开办教育,兴办实业。 见此情景,秦川知道今天没有白费力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既然达到了目的,秦川再不客气,当场拿出预谋已久的一份名单,开始给这些人安排工作。 震旦中学校长,秦川就安排荣尚勤担任,在秦川的记忆中,这个荣尚勤后世就是一个教育家; 震旦大学校长,则毫无悬念地由唐国安担任,副校长由也是耶鲁毕业的钟文耀担任。 教授有哈弗的黄耀昌、哥伦比亚的吴仰曾、麻省理工学院的邓士聪、蔡锦章、邝荣光、罗国瑞、民国第一任电报总局局长唐元湛、卓仁志、耶鲁的梁普照、麻省理工学院曾任唐山路矿大学也就是现今西南交通大学校长的方伯梁,还有陆锡贵、唐致尧、朱锡绶、孙广明、林联盛、冯炳忠、邝炳光、程大器。 教授这个后世的学术职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明确的评审标准,既然开办的是大学,秦川也就勉为其难地直接称呼这些人为教授。虽然仅就学术水平来说,他们显然还有差距,可秦川并不是只任用他们任教,他还要从国外聘请高水平的人才来校担任教授。 震旦公司由李明方任常务执行董事长,震旦公司总经理由留美幼童之一的潘斯炽担任,副总经理周盛谏,总工程师陈荣贵、梁金荣。工程师有邝景扬、杨昌龄、林沛泉、卢祖华、袁长坤、陶廷赓。 盐团修械所所长兼工程师,陆德彰。 之所以任用陆德彰担任修械所所长,是因为秦川记得,这个陆德彰搞过水雷。既然对武器制造有研究,这样的人才秦川哪里会放过。 震旦医学院院长由曹茂祥担任,教授兼医师为同是从麻省回来的周传谔、朱汝淦、金大廷。 曾笃恭,就到租界里和艾筱枚一起主持《东方时报》。 委派吴焕荣赴美,联络在美国的留美幼童组建留美幼童同学会,积极联络美国各大学,聘请教授赴华任教或者担任客座教授,同时联系赴美留学事宜。 这个时候在美国的昔年留美幼童中,还有积极为在美华人奔走呐喊、作为第一个在美出版图书的华人、耶鲁毕业的作家编辑李恩富,有大清驻旧金山副总领事欧阳庚,在美国经商颇有成绩的李桂攀,有在美任律师的张康仁,这些人在美国的同学现在都不会是小人物,这些人脉不用甚为可惜。 至于荣耀垣,秦川任命荣耀垣任震旦集团执行董事长,负责代表秦川协调震旦集团所有企业的日常工作。 对于这个荣耀垣的任命,秦川是纠结了许久的,原本想要安排这个荣耀垣协助他主持盐团的事务,秦川知道,这个荣耀垣后来可是一个革命党人,是一个反清的人物,让他参与盐团的事情,秦川放心。 可问题是,荣耀垣现在的职务已经不在他之下,放到盐团名份上不好办。 本来秦川还想着把曾任过民国总理的唐绍仪、曾任过袁世凯外交总长的梁如浩、袁世凯当政时的北洋洋务总办天津大学校长蔡绍基、曾任外务部尚书民国交通总长的梁敦彦、曾任民国海军元帅的蔡廷干都招揽到自己手下,只不过让秦川万分沮丧的是,唐绍仪和梁如浩、蔡绍基现在都跟着袁世凯在朝鲜,梁敦彦则深受湖广总督张之洞重用,蔡廷干现在是北洋舰队鱼雷左一营都司,这些人都不可能到他这里来。 做完人事安排,秦川又拿出学校、医学院和银行、工业企业的发展宗旨和五年规划交给唐国安、容尚勤、曹茂祥、潘斯炽和容耀垣。 对于大学和中学,秦川并没有过多要求,只是在尊师重教基础上,要他们夯实基础,特别是在大学里要采取引进来走出去的教学方针,尽快和国际知名大学建立校际联系,尽快找到一批高水平的大学教授来校任教或担任客座教授。同时,也要现有的本校人员带同一批留学人员到国外名牌大学进修和学习深造。 如果说有什么要求,那就是秦川要求所有工科院系,都必须要注重科学实验研究,要培养有浓厚科研造诣的学者、工程师,而不是只培养出一群书呆子。 在秦川给震旦大学的五年规划里,要求震旦大学要力争在五年之内,将震旦大学建设成一个文、理、工院系齐全、具有一定水准的综合性大学。 为免除学生的后顾之忧,除所有学生免费食宿,还每年对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给予奖学金。 为了鼓励科学研究,建立浓厚的学术氛围,以及吸引国外更多高水平外籍学者来校任教或进行科学研究,秦川在震旦大学设立一个震旦基金会,每年拿出一百一十万鹰洋,设置物理、化学、机械工程、电学、化工工程、医学、建筑、人文、科研创新,以及优秀教师和优秀外籍教授奖金。 秦川对于医学院的要求并不高,引进培养人才倒是和震旦大学没有什么出入,唯一的额外要求是,秦川要求医学院要尽快给他的盐团培养出一批外科医生和护士。 对于震旦银行的要求就更加简单,只有八个字,稳健发展,诚信运营。 对于震旦集团的工矿企业,秦川倒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厚厚的一叠管理理念和发展计划书。 在管理理念上,虽然秦川不是学管理的,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些基本的管理思想秦川还是知道的,比如什么流水线,什么任务管理法、行为管理法,甚至后世大行于世的6s管理法等等,都做了介绍,这些新奇的管理模式,不仅让潘斯炽等厂长、工程师们感到震惊,就是唐国安这些校长教授们也都极为惊奇。 对于震旦集团工矿企业的发展规划,秦川也做了细致要求,在五年内,秦川规划要在完善现有工厂的基础上,做好一个中型钢铁企业、一个造船厂、一个器械制造及铁路车辆制造厂、一个大型化工企业、一条二百公里以内的铁路、一个汽车制造厂、一个综合食品加工企业的筹建准备及技术储备工作。 秦川尤其着重强调,这些工矿企业要发展,不仅要在管理理念上狠下功夫,最主要的还是要时刻和大学科研紧密结合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最新科技成果及时得到应用发展,也才能使这些工矿企业时刻拥有最先进的设备和制造生产工艺,也才能拥有最好的产品。 还有一条要求,也是秦川反复强调的,那就是所有工矿企业在生产过程中,要时刻把产品质量放在第一位。 秦川对于震旦集团工矿企业的规划,让在坐的几乎所有人都大感振奋,如果秦川的计划得以实施,那震旦集团不仅会是国内最大的现代企业,甚至也会是亚洲最大、门类最为齐全的现代企业,就是在世界上也会名声响亮。 如果说秦川方才的演讲深深地感动了这些昔年的留美幼童们,那么这些人现在则是被秦川规划的蓝图所深深吸引。秦川的规划不仅规模宏大、愿景辉煌,最主要的是秦川还拥有巨大的财力,有秦川这巨大的财力做后盾,通过这些人的努力,极有可能让秦川,确切地说是使这些昔年留美幼童们的梦想得以成真。 除了楚云飞、徐桐和十几个勤务兵外,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之中,都在热烈地议论秦川的这些宏大规划,以及实现的办法。 正当大家议论的极为热烈的时候,叶希莱和徐熙芳一脸焦急地急匆匆地跑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高朋云集 徐熙芳是清楚秦川对于这些人的心思的,见屋里气氛热烈,知道秦川大功告成,也不由露出笑容,凑到秦川身边低声对秦川说道。 “大人,外面周大人、盛大人他们都已经到了,就等着你出去给咱们的银行剪彩呢,你看。。。。。。” 秦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9点整,他的震旦银行就定在今天上午918剪彩开业。看看一个个情绪高涨,还在兴奋莫名地互相热烈议论着的这些刚刚招募到麾下的人才们,秦川不由露出开心的微笑。 为了抢时间,他可是一大早就把这些人都带到工厂参观,目的就是想要在震旦银行剪彩开业之前做好这件事,然后也带着招募到的这些宝贝们去参加银行剪彩以及随后的震旦集团产品竞价订购大会的现场会,让他们见识一下震旦集团的兴旺,感受到他秦川的经济实力是如何强大,让这些宝贝彻底安心在他这里帮助他,从而实现秦川心中不可示人的梦想。 “诸位,诸位。” 秦川连喊了几声,热烈至极的房间里才静了下来。 “今天是我们震旦银行开业剪彩和震旦产品竞价订购大会的大喜日子,现在时辰马上就到,现在,诸位都随我去见证我们震旦集团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 染厂对面方方正正水泥砌筑,青石磊就的震旦银行三层洋楼威气十足地耸立在马路边,虽然只有三层,可它的每一层都差不多有普通洋楼的两层高,所以显得十分高大突兀,一楼没有窗户,二三两层二十几扇两米多高镶着明晃晃大块玻璃的玻璃窗,让整座银行大楼充满活力。 现在,不仅绵延三里多长的近十家工厂占用的厂区围墙和内部厂房设施都已经建设完毕,并且早已都开始24小时作业全力投入生产。 厂区外面连带整条东街老街的马路和两侧的人行道也都整修一新,马路和两侧的人行道都是秦川出钱,用大块青石板铺成的石板路,马路和人行道的交界由排成笔直的两行青石条砌成,整条街道不仅干净整洁,更显得十分大气严正。 因为青石板铺设的道路最怕被铁质车轮碾压,所以在街两侧都立下醒目的标牌提示,禁止铁质车轮的大车进入。为了方便客商提货,杜宝中的大车店里专门购置了几十辆胶皮轱辘大车,为客商免费承运货物,到街口外的一个大货场再分发给客商。虽然街里这一段运费免收,可街里街外装卸货物的费用还是要收取的。 因为今天震旦银行要剪彩开业,银行高大宏伟的拱门前铺着大块的红色地毯,两侧摆满插着满满一篮蓝争奇斗艳鲜花的花篮,花篮上都拴着红色丝带,上面写着赠送花篮者的名讳。 银行大楼两侧的人行道上,还用芦席临时搭起几座高大的彩棚,彩棚里摆满一排排上面铺着红绸的桌椅,桌上每隔不远就放着盛装瓜果梨桃的大托盘,这是给一会产品竞价时观礼贵宾预备的。 因为剪彩的时辰马上就到了,李明方和新任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陪着一身官服的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张士珩,秦川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长芦盐运使胡燏棻,天津县县令张世芳,一月前新任北洋营务处总办的贾起胜,以及一个面色白净的中年太监,这些人正在拱门前陪着周馥小心说着话。在周馥等人身后,则是一大群要么西装革履要么长袍马褂的富商、绅士、洋商、淑女们在交谈。 震旦银行的总经理一职,秦川早已经交给他从大德亨重金挖来的大德亨在天津分号精明强干的经理金立三,之所以方才跟容耀垣交代震旦银行的事情,主要是要容耀垣清楚他的经营理念,在经营银行业务上不要过多干涉金立三。 而且,秦川也是想要容耀垣感觉得到,这个震旦银行虽然在震旦集团内,可在管理上由他绝对负责。 对于震旦银行的业务经营,秦川的意思是首先立足于天津、北京、广州、上海、汉口这五大城市设立分行,在银行业务运营成熟之后,再适机扩展。对于金立三想要在太原和张家口增设分行的想法,秦川坚持没有同意,只是同意金立三通过和大德亨以及其它山西钱庄银号的旧关系,同他们进行业务往来,比如可以考虑跨行运营,这样可以减少运营成本,同时也避免摊子一下铺的过大。 秦川领着四十来个“宝贝”人才从制笔厂出来时,不要说这四十来个见过世面的留洋人才吃惊,就是秦川这个今日剪彩的始作俑者也是大吃一惊,街道两侧站满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沿着人行道两侧都站着成排的荷枪实弹的盐团战士,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都会站满人。 秦川和这四十几个人才们一走上街道,立刻就引来看热闹的百姓一阵欢呼。 秦川现在可是天津卫的大名人,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候补官员,可名气却要比许多货真价实的大清官员大得多,颜值更是高的不得了,一出东街就会引来大群围观的粉丝们,以至于秦川现在出门都不敢穿军装,不带上墨镜礼帽那是绝不出门的。 徐熙芳和叶希来在前面引着路,以容耀垣、唐国安、曹茂祥、潘斯炽等人为首的这些人才都被引到一旁的彩棚里。 见到周馥,秦川急忙快步走上前,躬身施礼:“周大人,卑职来迟还请大人见谅!” 周馥看着这个给他挣足了脸面的的年轻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就用眼神示意秦川赶快招呼其他客人。 虽然来宾里周馥的官职不仅最高,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可秦川清楚他在周馥心中的地位,他也真心把周馥这个一直关心呵护他的上司当作自己的至亲长辈,两人现在根本不需要这些虚礼。 周馥一示意,秦川就转身要给盛宣怀施礼。 现在虽然秦川和盛宣怀熟的已经不能再熟了,两人平日里就是称兄道弟,可在人前秦川还是必须要给足盛宣怀的面子的。 哪知道还没等凑到盛宣怀身前,盛宣怀和李经方早就嘻嘻笑了起来。 李经方抢着道:“鸣鸿,我们就不需这些虚礼了,你还是赶快跟后面那些人打个招呼,这剪彩的时辰可马上就到了。” 秦川正巴不得如此,只是和那个太监以及张士珩、吴调卿以及胡燏棻、张世芳、贾起胜略为点了点头,又向站在盛宣怀身后的一个一直向他微笑的马褂中年人点头致意,就急忙向后面走。 因为职务和生意上的原因,秦川和张士芳、胡燏棻接触有些接触,秦川平素又会做人,和这两人也早都熟了。就是贾起盛也不是外人,自从贾起盛调任北洋营务局总办一职后,就经常往秦川的盐团跑,秦川也乐得和贾起胜多接触,一个月来,两人关系已经十分亲近。 至于站在盛宣怀身后的这个中年人,也是留美幼童之一,名叫黄开甲,现在的身份是盛宣怀的书办,也就是盛宣怀的秘书,这次召集这些留美幼童这个黄开甲可是出力不少。 那个太监,是昨晚从京城里来的,这是醇亲王府的大太监吴义,是秦川通过京城福隆绸缎庄的金胖子,向小醇亲王进献了20000块鹰洋才请来充门面的。昨晚秦川和李明方已经宴请了这个吴义,另外还奉送给这个吴义一张即将开张的震旦银行的三千块活期存单。 震旦银行总行设在天津,在京城有分行,吴义要兑现十分方便。 后面的那些人,主要有英商怡和洋行、礼合洋行、安利洋行、太古洋行、旗昌洋行、麦加利洋行、卜内门洋行、大来洋行,法商泰和洋行、润泰洋行,德商华昌洋行、瑞记洋行、高林洋行、泰来洋行、宝来洋行、爱理斯洋行,美国合利洋行,日本松昌洋行、内田洋行等七十多家外商洋行的经理和随员,以及英资丽如银行、有利银行、麦加利银行、汇丰银行,美资花旗银行,法资汇理银行,德资德华银行,比利时华比银行,日资横滨银行、正金银行的经理和随员。 除了这些外资洋行、银行的人,津门富商和震旦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各地行商巨贾也有上百人,这些人里有天津卫的韩、高、刘、石、穆、黄、杨、临、李、卞所谓八大家,其实是十几家富豪家主和主事的人,还有以新泰兴洋行宁星普为代表的内资洋行的经理们,包括太古洋行买办郑翼之、泰来洋行买办王铭槐都在场。 在秦川匆匆和这些人寒暄时,华人富商绅士主要都是恭贺开业大吉之类的祝贺之词,而洋商们多数则是在对秦川短短半年多就开创出如此局面纷纷表示惊叹赞赏之余,对秦川坚持要洋商们在洋行剪彩开业之后就要进行的震旦集团产品竞价订购大会上,必须要由他们先把外汇在震旦银行兑换成震旦银行内部发行的代金卷,然后才可以参加竞价会进行竞价很是不解。 英商丽如银行、有利银行、麦加利、汇丰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美国花旗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比利时华比银行、日本正金银行、横滨银行的一群经理们,更是不住追问。 还有《东方时报》上刊载的,秦川在南美的旧友和他的合作伙伴在南美某个国家发现的超大型银矿,在资金上向秦川求助是否是真的? 以及震旦银行在直到明年七月前,开出的活期储户储蓄利息,三日以上即可计息,日息十分之一厘,三个月利息一成五,半年三成、九个月六成的高息吸储是不是就是秦川为了在资金上支持这位旧友采取的举措? 是否明年七月后,这个大银矿就可以开采出银子? 日本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的经理,更是一直追着秦川的屁股后不住点滴追问。 震旦银行以如此高息吸储,是否有相应担保? 震旦银行是否接受外国人的存款? 外国银行,尤其是同为亚洲的日本银行是否可以和震旦银行合作共同对这个大型项目进行资金支持? 此外,这些洋行和洋人银行经理们,更加不理解的还是,现在这些西方列强除了美国现在实行金银复本位制,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法兰西、德意志、沙皇俄国、意大利、奥地利、比利时这些主要西方列强,甚至亚洲的日本都实行金本位制,他们发行的纸币数额都是和他们国库里的黄金等值的,在西方也可以随意使用这些纸币兑换黄金,就是实行金银复本位制的美利坚合众国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他们的纸币就是黄金,可为什么在这个即将开张的震旦银行进行兑换震旦银行代金卷时,直接用黄金兑换在汇率上还要高一些? 等等这些问题不一而足,洋人们的各种疑问塞满了秦川的耳朵。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明修栈道 洋商们所说的代金卷,是秦川对外宣称为方便震旦集团内部各家工厂都要进行独立核算的需要而在内部发行流通的代金凭证。说道代金卷,就不得不提秦川铸造的银元。 秦川现在已经在银行下属设置了一个造币厂,厂房就设在了染厂后面盐团兵营大楼旁,印刷纸币和铸造银元,现在机器设备不仅都已经安装完毕,首批三千万纸币和二百万银元也已经铸造出来现在就堆放在震旦银行的金库里。 这一时期的银元铸造,远没有后世发行货币那没多繁杂的手续,甚至也不需要朝廷或者那个部门批准,只要在直隶省备案即可,当然,前提是所铸银元必须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秦川的银元正面是麦穗组成的花环中,刀枪相交托着一只身裹火焰展翅飞腾的朱雀,背面是海水疆涯和雄壮威武的长城。 至于纸币则麻烦许多,这是需要户部批复的。现在只有几家大洋行和外商银行获准在大清发行纸币,只不过这对于用惯了银子的国民缺少吸引力,流通范围基本局限在上海和天津的租界里。 为了尽快把纸币发行出去,秦川在这里打了个擦边球,只在直隶按察使衙门备案发行震旦内部流通代金卷,也就是说他的纸币对外并没有宣称是真正的货币,只是在他的企业和银行里内部流通的一个代金凭证而已,既然不是货币,那也就自然不需要什么户部报备批复。 秦川准备发行的这种纸币,所有面额的纸币图案和银元相同,但表以不同的数字,此外就是尺寸大小和色彩的区别。 因为秦川印制纸币和铸造银元的设备都是从德国进口的,甚至纸币的纸张都是从德国进口,色彩都是秦川在楚云涛的实验室里亲自合成的特殊染料,染色庄重鲜亮不说,防伪上至少现在绝对无可仿制。就是铸造的银元含银量,也要比当今市面上流通的各种银元都要稍高。所以,震旦银行即将发行的纸币和银元印制铸造十分精美不说,银元图案凸痕清晰手感极好,秦川相信,他的银元很快就会大行于世。 对于铸造银元,周馥十分支持,他认为,堂堂大清,竟然没有自己的银元是万分不应该的。可对于秦川在震旦集团内部发行什么代金卷就打不以为然。 当然,秦川铸造银元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那也是要按章程按照铸造数量要缴纳一定数额的税金的。 关于印制纸币,秦川内心的想法不仅是绝对不能和周馥说的,也更不可能和这些大惑不解的洋人讲。面对这些洋行和外商银行经理的各种提问,秦川只有一句话,一会开张剪彩后,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答复的。 银行的开业庆典,在李明方和金立三的安排下,原本十分复杂,各种繁琐仪式举不胜数,甚至连赵公元帅的塑像都要抬出来,这让秦川头痛不已,最后还是秦川力排众议,坚持采用新式礼仪作为开业庆典,只进行剪彩,然后由总经理金立三宣布震旦银行开业,并简要介绍银行的开办宗旨、存贷手续和待遇等。 在一声高亢嘹亮的“吉时已到”的呼喊声中,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轰然炸响,在让人惬意的清凉秋风轻缓吹拂下,花花绿绿的鞭炮纸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空飞扬飘散,东街顿时洋溢在一片喜色当中。 浓重的硝烟气息中,在震旦银行正门前高大坚实的青石阶上,秦川周馥居中,左右是李经方和盛宣怀,私人四把剪刀放在早已横着拉开节成三朵大红花的二尺多宽红艳艳的丝绸彩带上,在《东方时报》派来的摄影记者架起来的两架德国蔡司公司制造的摄影机闪光灯的镁光闪耀中,四把剪刀同时剪下,剪落的三朵红色绸花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几个利顺德借来帮忙的年轻洋人服务生用托盘及时收走。 紧接着,就是精神抖擞,身穿一身藏蓝色西装,系着一条火红色领带的新任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上前高声宣布,震旦银行自今日起正式开张营业。然后金立三开始高声宣布,震旦银行的持业宗旨及运营章程。 “各位大人、各位同仁、各位父老,本行不仅是一家国人自己开设的资本充足的独资银行,更是秦川秦大人,以自有资产开设的大清第一家西式银行,本行以诚信经营为本,以震旦集团的所有企业为后盾依托,以支持各地铁路、道路和民族工业发展为主要经营方向,为所有需要资金支持的民族工业为主要服务对象,欢迎给位同仁、各位父老积极支持本行发展,为我们的民族发展兴旺尽一份力量。。。。。。本行接受国内外任何人或任何组织的存款,并保证会为客户保守秘密。” “各位父老同仁,本行承蒙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厚爱,把我们震旦银行作为直隶税赋的结算行,为保证各地上缴税赋银钱的成色,周大人决定,自今日起,所有各地上缴的税赋,只能以朱雀银元和震旦银行代金卷交付,也就是说,各地上交的税赋均需先到本行兑换成等值的朱雀银元,再行缴纳赋税。” “本行是我国人自己的银行,为感谢各地同仁和父老对本行的支持和厚爱,秦川秦大人决定,本行自今日起,在八个月之内,给予在本行存款的全体国人以高息优惠,开出的活期储户储蓄利息,三日以上即可计息,日息十分之一厘,月息半成,三月一成五,半年三成、九个月六成的高息惠泽万民,所有存款到期后,不论存入的是何种货币,一律给付相应的银子。” “哄。” 虽然这个新开张的震旦银行,高息揽存的消息早就因为租界里《东方时报》的刊载而盛传于天津卫,这些日子更是街谈巷议的谈资,天津卫几乎尽人皆知,可现在由震旦银行总经理金立三这个一向以诚信著称的原大德亨天津分号经理亲口说出,还是引起上万围观的百姓一阵惊呼。 “一直以来,大清流通的银元都是域外流入,没有一枚流通的银元是我大清铸造,秦大人深以为耻。现在本行自行铸造以我华夏古来驱邪却凶的神鸟朱雀为图案的银元,朱雀银元不仅制作精美,含银量更是居现今所有流通银元之首,两个时辰以后,今日所以在场人员在离开时,都可以免费领到一枚我们国人自己铸造的朱雀银元。” “哄!” 金立三的话,顿时又引来一阵惊讶和欢呼声。 “奶奶的,今天来观礼和看热闹的人挤满了东街半条街,足有两万来人,这震旦银行就是财大气粗,这一张嘴就送出这一两万白花花的银子啊!” “今儿爷们是来着了,这看了半天的热闹不说,还能白得这一块大洋。” 下面围观的百姓嘁嘁喳喳地大声议论着,金立三喊了半天才止住议论。 “还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明确告诉诸位,过一会我们还要在这里进行震旦集团产品竞价销售会,当场定下震旦集团下属所有工厂现今库存和明年五月以前的产品购买者。参加竞价销售大会的国内商家,可以使用白银结算,国外商家则必须以外币结算,所有参与竞价的商家,都必须把外币和白银先到震旦银行换成我们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以便于统一价格,我们的代金卷和我们发行的朱雀银元等值,以黄金兑换代金卷者,溢价半成给付。” “还有,本行发行的代金卷的额度,是以本行持有的黄金和银元额度为标准,绝不会超额发行,任何持有本行发行代金卷者,均可以到本行和本行的任何分行随时予以兑换成银元。” 接下来,开始公开登记首批存款,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给这刚开张的震旦银行壮壮生威。 首批存款登记就在银行青石台阶下的两侧排开几张铺着台布的条桌,几个银行职员铺开账簿准备登记存款开具存单。 在金立三的示意下,桌案前一个身着浅蓝色西装二十来岁年轻的银行职员扯着明亮悠长的嗓音喊了起来。 “震旦银行开始营业。” 悠长的嗓音未落,人群中一个身着马褂头戴小帽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首先走出人群,来到桌案前将手中一叠银票放到桌案上,负责登记和开具存单的以及负责收存的几个职员,各个都身穿浅蓝色西装的年轻职员迅速忙碌起来。 按照秦川的要求,震旦银行的所有职员必须身着西装,而且颜色都是蓝色,只是根据职位的不同,颜色深浅有别。 清点完银票,桌案前那个年轻职员又高声喊道:“直隶按察使周馥周大人首存十万两。” 喊声一落,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兴奋的喧嚣。 人们纷纷议论,百姓们议论的倒不是周馥怎么如此有钱,而是谈论直隶按察使周大人不仅把税赋结算的差事交给了这个震旦银行,她自己竟然也在这个新开张的震旦银行存了银子,这说明这个新式银号的信誉绝对有保障。 周馥家资虽然比不得盛宣怀,可家境优渥,拿出十几万银子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秦川请他给撑着个门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这笔钱,原本是周馥家人准备在青岛开办织厂的,现在只好推后。 几个银行职员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给周馥的管家开具好存单。 没等周馥的家人离开,太监吴义身后一个小太监拿着一叠银票也来到桌案前。 桌案前那个精神的银行职员又得意地喊了起来:“京城醇亲王府存银十万两。” 哄的一声,围观的人群哄然大哗。 醇亲王府也来存银!这醇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有他的存银在,那就是保证,不管是谁开的这震旦银行,都不敢卷款出走,那可就不仅是不要脑袋了,那是连九族都不要了。 “喂,我说二哥,你说我存在大德亨那点闲钱,是不是取出来放到秦大人这震旦银行里?” “喂,我说弟弟,这银行连醇王府和周大人都敢把钱放这,这银行看起来安稳的很,又有这么高的利息,把钱放这,那可跟放高利贷差不多。” 还有人低声核计着,是不是要从天津卫其它银号钱庄贷出银子来,然后再转存到震旦银行,净赚些利息。 更有人对于一会要给在场的人每人发一块银元的事情很上心,准备离开东街抓紧时间回去把老婆孩子都喊来,好多领几块白花花的大洋,却被别人扯住。 “得啦,爷们,您就别动这心思了,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到了街口才知道,现在的东街两侧的街口都被天津县衙的捕快守住,只许出不许进。” 就在围观的众人你一言,兴奋地互相议论的时候,在桌案前唱存的那个青年又不断地喊了起来。 “天津海关司盛宣怀盛大人,认存二十万。” “李经方李大公子,认存五万。” “长芦盐运使呼吁分胡大人认存一万。” “新任直隶铁路督办、怡和洋行买办吴调卿吴大人,认存五十万。” “天津机器局总办张士珩张大人,认存十万。” “天津县张世芳张大人,认存五千。” “天津卫长源杨家认存十万。” “新泰兴洋行买办、宁星普先生,认存五万。” “高林洋行经理高林先生、认存五万。” “山西富商李云栋先生,认存三十五万。”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着道了 在现场开具出十二张存单后,金立三宣布,震旦银行开业剪彩仪式结束,并郑重声明,此十二位客户,将成为震旦银行永久的贵宾,享受震旦银行最好的服务。 剪彩仪式一结束,震旦银行的职员们立刻把桌椅搬进震旦银行高大厚重的拱形大门内,接跟着这些身着统一蓝色挺括西装制服打着领带的职员进入银行的,则是准备参加今日震旦集团产品竞价销售大会的那些携带着装满大把外商银行本票的洋行和外资银行经理们,以及天津卫本地富商、银号、钱庄的洋行经理、买办,还有闻讯赶来天津的山东、直隶、山西、关外的各路商人和他们的随从跟班,这些人都是进去兑换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的。 其余前来观礼的宾客,则在彬彬有礼的震旦银行职员的引导下,上了旁边一座彩棚。 这些人可不是来参加爱竞价大会的,他们有的是和震旦集团有业务往来的客商,有的是本地和外地的钱庄、银号的掌柜的,上了彩棚的这些钱庄、银号的掌柜的,是做存贷生息的生意,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自己直接经营什么其它生意,他们今天来,是因为有许多想要参与竞价购货的商人怕没有足够的资金,需要根据情况向银行和钱庄借贷,如果趁着这个机会借贷出大笔资金,获利一定不会小了。 醇王府太监吴义,在仪式一结束,就过来喜滋滋地向秦川道别。 吴义要走,秦川也不挽留,只是亲亲热热地低声和这醇王府的太监头耳语几句,就让李明方把吴义送上标有醇王府标志的一两马车,在几个骑马的醇王府家丁的护持下,马车轻快地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马路,在万众瞩目中出了东街扬长而去。 长芦盐运使胡燏棻和天津县县令张世芳,平素和秦川并不十分亲近,两人今天能前来参加震旦银行的开业典礼给秦川捧场,本来就是冲着周馥和李经方的面子的,典礼一结束,两人也没什么心情在这里陪着干耗,和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等人道别后也早早离开。 染厂大门两侧侧,各有一座冲着街面开门的高大二层洋楼。左面的二层洋楼,一层都是带有明晃晃大扇玻璃的门市房,一溜共有二十四间,这是给震旦集团下属企业展放产品使用的,里面兼顾零售和批发,这样寻常客商就不必进入那些工厂,二层则是这些工厂设在这里的销售部。 右侧的二层洋楼,则是震旦集团总部和下属各个工厂的经理们日常办公的地方。现在,两侧的洋楼都还空着许多房间。 至于这些工厂的技术人员办公的地方,都设在各自的厂区里。 此刻,左侧的二层洋楼前,盐团的士兵在现在已经是震旦集团销售公司经理的叶希来的指挥下,已将在楼前围观的百姓驱离,在腾出来的楼前人行道上铺上红毡,又在上面一溜水地摆上几张条桌,再在条桌后摆上十几把椅子,叶希来招呼着十几个职员、账房在椅子上坐下,就在桌上摊开账簿笔墨砚台。 在叶希来等人就坐的对面马路上,分六排摆着几十把靠椅,这是留给一会参与竞价的洋行经理和各地客商们的。 借着这个乱哄哄的机会,秦川和李明方、金立三把周馥、盛宣怀、李经方、吴调卿、张士珩等人请上了正对着竞拍现场的彩棚。 彩棚里,在前面摆着一排条桌,这是李明方为了让客人们都能清楚看到竞拍场面安排的,如今偌大的彩棚里只有秦川和周馥等几人,秦川马上吩咐把条桌并在一处,改成一个大方桌,几人落座后,重新安置了瓜果,又有人给他们斟满茶水。楚云飞和徐桐把十几个护卫和勤务兵安排在彩棚四周,两人和一个身上交叉斜背着两把驳壳枪,中等身材,白白净净显得非常精干的小伙子上了彩棚,默默地站在彩棚角落里。 这个小伙子,是秦川新选用的卫士长,名叫高英。 自从上次秦川在怡然居遇到刺客,回来后楚云飞和徐桐就说什么也不离开秦川左右,晚上都是两人轮换值班,就是去武备学堂上课,两人都要轮换着去,气的秦川把两人大骂了一顿。最后,楚云飞、徐桐和石峰几人又请来了李明方和徐熙芳和杜宝中劝说,秦川才答应给自己配置贴身侍卫。选用侍卫的事情就由石峰、楚云飞和徐桐负责。 没想到,第二天三人就给秦川带来九个二十来岁各个精神抖擞的年轻人,秦川无奈,也只好苦笑着接受。这个高英,不仅人长得精神,有一手好功夫不说,偏偏对枪支极有悟性,入伍不久,就在射击方面脱颖而出,现在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不要说长短枪样样精熟,用这种枪管射击时上跳的厉害的驳壳枪射击,五十米之内都能差不多百发百中,这让秦川十分满意。 李经方,看了一眼居中而坐手中把玩着一枚色泽鲜亮棱角分明的朱雀银元的周馥,笑着对秦川说道。 “鸣鸿,你这大洋做的极精致,成色又足,中堂看后也称赞不已,还说你这朱雀银元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鹰洋比下去呢。” 对这一点,秦川倒是深信不疑。 虽说有劣币驱逐良币之说,可那是指官府强制定价同种面值的良劣货币才会出现的局面,和现在鹰洋和他的朱雀银元所处的环境不可同日而语。秦川相信,假以时日,民众很快就会愿意使用他的朱雀银元,而且因为成色的原因,他的朱雀银元的价值也会远高于鹰洋的价值。 现在,他的朱雀银元每枚含银量比鹰洋要高百分之三,比之大清的库平银,成色也只是差了一点点,含银量达到93,也就是说,每90块朱雀银元,就能兑换93块鹰洋,这还只是从含银量来说,如果考虑到制作精美的原因,那兑换比价还要更高些。日后随着民众越来越喜欢使用他的朱雀,朱雀银元和鹰洋的比价也会逐渐拉大,最终被赶出市场的一定是鹰洋。 李鸿章能有这眼光,倒也不愧是满清首屈一指的封疆大吏,不愧于中兴三大臣之一的名号。 所谓库平银,就是清朝国库收支使用的标准货币单位,起于康熙年间。马关条约规定,一库平两相当于372654克含银量为998的成色十足的纹银。 不待秦川回答,吴调卿看着金立三问道:“甲三,你的造币厂一天能铸多少银元?” 金立三瞥了秦川一眼,笑着道:“日出五万,若是加班加点,八万枚也没有问题。” 得到金立三答复,吴调卿转头对李经方道:“中堂大人好眼光,就凭这朱雀银元的成色和精致,鹰洋就比不了,再加上鸣鸿这造币厂的产量足够大,用不了三年,这直隶一带恐怕就没有鹰洋立足之地,从这一点来说,这鸣鸿倒是为朝廷做了一件大好事。” 盛宣怀也赞赏地点头对秦川道:“鸣鸿好手段,等民众不再使用鹰洋而只有朱雀银元流行于世之时,那些洋人就再不能随便铸造银元来和我们贸易,那时洋人们要么拿他们的本币来和咱们大清交易,要么就得把白银拿到震旦银行来换成朱雀银元,那样鸣鸿只要每枚收取半成的火耗。。。。。。” 所谓火耗,就是在将散碎银子铸成银锭时要产生些损耗和人工费用,这笔费用可多可少,多出来的自然就归了个人。 盛宣怀这一说,张士珩也明白过来,惊讶的半晌合不拢嘴,好久才用既羡慕又敬佩的目光看着秦川道。 “鸣鸿,要是收取半成火耗,那一年下来就是小三百万的净利啊!你这震旦洋行就是不放一分贷,那一年也价值不菲啊!” 被盛宣怀一语道破其中关窍,秦川不由没好气地白了盛宣怀一眼,转头对周馥苦笑着说道。 “大人,鸣鸿铸造这朱雀银元的初因,倒不是为这日后的火耗,只是有感于我堂堂天朝,竟然充斥洋人铸造的银币,而无我们大清自己铸造的银元,深感有失天朝体面,而并无它想。” “至于日后火耗生利,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大人任上,每年都要筑坝疏浚、修桥铺路,这处处都需要银子不是。另外,偶有天灾,更要大人赈济恢复,就更需银钱,那时鸣鸿每年定会拿出这火耗利钱,供大人施用。” 见秦川主动出血,盛宣怀狡黠地向秦川眨眨眼,和周馥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周馥也是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掏出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丝巾捂着嘴干咳起来。 明白着了两人的道,秦川心中不由发狠,暗道:“谁说老子到时候只收取半成火耗,奶奶的,老子到时候非要再多收些不可。” 见秦川主动出血,盛宣怀狡黠地向秦川眨眨眼,和周馥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周馥也是忍俊不禁,只是碍于身份,掏出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丝巾捂着嘴干咳起来。 明白着了两人的道,秦川心中不由发狠,暗道:“谁说老子到时候只收取半成火耗,奶奶的,老子到时候非要再多收些不可。” 不过,秦川懊恼归懊恼,他还真没把这三百来万放在心上,他看中的可不是这几百万的火耗,他看重的是日后这天下流通的银元都是由他的震旦银行而出,也就是说,他秦川相当于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大清的经济命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说破心思 盛宣怀收住笑,盯视着秦川问道:“鸣鸿,我还有几件事不明。” 秦川不知盛宣怀又要给自己下什么套,小心滴问道。 “盛大人,有何事不明?” 盛宣怀点点头道:“,鸣鸿,就是你卖给洋人东西,为什么只收取外币而不收银子?为什么洋人还必须把他们手中的外币,先要兑换成你们震旦银行发行的内部代金卷后才可以在竞拍中使用?又为什么直接使用黄金兑换你的代金卷会有些优惠?” “据我所知,现在列强都是实行金本位制,他们的纸币就是黄金,都可以在他们的国内兑换黄金,你收取的洋人纸币,就是黄金,给用黄金直接兑换者优惠,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盛宣怀的疑问,也正是周馥、吴调卿、李经方、张士珩等人所想,就是李明方最初也是疑惑不解,唯有金立三似有所悟,只是秦川点到为止并不仔细说明,金立三也没有多问,此时见盛宣怀提起,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秦川脸上。 对于盛宣怀所提疑问,秦川早有准备,放下心来笑了笑对盛宣怀说道。 “盛大人所虑,其实归结起来只是两个问题。” “哦!” 盛宣怀只是哼了一声,默默看着秦川并不出声。 “是这样,在洋人参与竞拍前,必须把他们的外币换成我们震旦集团内部流通的代金卷,完全是为了竞拍时计价方便。否则,以现在列强各国货币的比价,归结价位较为繁杂。” “比如,现在一英镑在英国可以兑换7322克黄金,一美元相当于1504克黄金,一法国法郎相当于029克黄金,一德国金马克相当于358克黄金,一卢布相当于0774克黄金,一日元相当于075克黄金。如此比照起来,也就是一英镑和25法郎、5美元、2个德国金马克、9个沙俄卢布、10个日元相当。” “还有,按照现今金银1:20的比价,咱们大清的库平银一两相当于1865克黄金,10两库平银相当于12美元,100块鹰洋相当于16英镑,又相当于400法郎和80美元、33德国金马克、150卢布、110日元,如此繁杂的兑换比率,在竞价时计算起来极不方便。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正是因为西方列强,包括东洋rb在内,都把金本位制作为本国货币之根本,日后还会有更多国家实行金本位制,这样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黄金被收存他们的国库,市面上流通的黄金也就会越来越少。”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如果市面上黄金越来越少,而白银越来越多,难免金价会越来越高,金银比价就会越拉越大。也就是说,长久来看,黄金会越来越贵,白银会越来越便宜。” 秦川循着思路侃侃而谈:“所以外商购货,我只收他们的本币而不收白银。虽然用他们的本币也会在他们的国内兑换成黄金,可一来我没那么多人手,二来也耗费精力,要兑换只能通过在咱们大清的西方列强银行兑换。这样,不仅也需要他们从国内对换城黄金运来大清,耗时很长,而且也不安全,最主要的还是,我也要付给他们手续费。所以,要他们直接使用黄金来购买我的商品,会给我省却很多精力。” 秦川对于外币兑换如此清楚,对列强的金本位制又有这么深刻清醒的认识,甚至还认为金银比价会越来越大,这不仅让包括金立三在内的金融老手都大感惊讶。更不要说周馥、盛宣怀、吴调卿、李经方、张士珩、李明方等人,这些人不由都悚然动容。 张士珩急不可待地问道:“鸣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现在应该把手里的银子都兑换成黄金?” 秦川肯定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咱们大清金少银多,又是实行银本位制,想要把手中的银子兑换成黄金恐怕不易。” 张士珩皱着眉想了想,有有些不解地问:“鸣鸿,既然你认为金价会越长越高,你还铸造什么银元,还花这么高的利息吸储去开什么银矿干嘛?” 吴调卿接过张士珩的话头道:“楚宝老弟,鸣鸿预测金价会涨,那也要有一定时间的,再说咱大清可是有银子就好用的地方。” 盛宣怀也思索着说道:“而且,洋人虽然实行金本位制,可他们并不是不收咱们的银子,咱们大清现在和洋人做生意每年都是顺差,洋人每年都会从咱们大清购买大量的生丝、茶叶、药材、皮货、瓷器等大宗物品,他们也需要用银子来购买咱们大清的东西。” “所以,他们虽然实行金本位制,可咱们买他们的东西,银子也是要的。而且,据我所知,现在美利坚和印度国内都可以流通白银,这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鸣鸿那个大银矿真要开采出来,鸣鸿贷给他旧友的这笔钱款,收益肯定不小。就是鸣鸿铸造这朱雀银元需要的大量银子,也都有了着落。” 吴调卿想了想道:“鸣鸿,是不是只要是洋人购买你的货物,就一定要使用黄金或者他们本国的货币?” 秦川笑道:“那是自然。” 李经方明白吴调卿的意思,插话道:“鸣鸿,如果洋人不在竞价销售大会上购买你的货物,而是从购买了你的货物的国人手中再买走你的东西,你不是还是收不到他们的本币吗?” 盛宣怀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伯行,你这财。。。。。。倒是痴了。” 盛宣怀本想说李经方财迷,可话到嘴边又收住。 “你想,这么多洋商,他英国人不要,难道美国人、德国人、rb人都不要,如果哪个洋商不参与竞价销售,到头来不要说他可能根本就拿不到货,即便从咱们大清的哪个商人手里购买,这么赚钱的东西,哪个国内商人会不加价,真要如此,那洋商免不了还要多出些血。” 说到这,盛宣怀笑着叹了口气:“鸣鸿,你倒是好算计,我说你怎么又死皮赖脸地把已经答应我们的海外代理权都加价把定金返还给我们了,原来你是打着囤积黄金的主意。” 秦川在月前突然想到黄金在几年内就要大涨这件事,顿时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把海外销售代理权都转让给了别人,可合同都和盛宣怀、小威廉、叶紫其他们签了,想要反悔有些不便,最后还是金立三出的主意,每份合同的定金都加五成返还给对方,另外再答应日后新厂让对方优先入股这才搞定。 被盛宣怀口无遮拦地说破心思,秦川不由一时语塞,脸上也微微泛红,神态也扭捏起来。 秦川的尴尬变化,让几人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就连一向忍忍的周馥,也不由把一口刚刚喝到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笑的周馥满脸通红地用手指着秦川说不出话来。 周馥的动作,更引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全无一点大清堂堂高官的样子。 彩棚里这几个大清官员欢快的笑声和手舞足蹈的样子,顿时引来彩棚附近围观百姓的瞩目,上千双眼睛看过来,这才让这些人堪堪止住笑,好半天盛宣怀才缓过气来,连喝几口茶水,才平顺了气息,强忍着笑指着秦川。 “鸣。。。。。。鸿,古人诚不欺我,食言而肥这句话用在你身上,那可是再贴切不过,不能就这么便宜你小子,用几十万银子就打发我们了,你还得再出点血。” 秦川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当着盛宣怀等人的面过于卖弄,知道不拿出些东西在盛宣怀面前不好交代,只好讪讪地道。 “每年年底,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按照市价换给你们一些金子。” 秦川话音一落,大喜过望的张士珩首先抢着道:“鸣鸿,还等什么年底,明儿我就来你这震旦银行换金子。” 张士珩的话顿时把秦川气了个半死,不由气急败坏地指着张士珩骂了来。 “你小子也太不地道,明天就来,老子哪里就有这许多金子,你看老子像不像金子,明天来你就把老子先换走得了。” 秦川的叫骂顿时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盛宣怀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对张士珩道。 “楚宝,鸣鸿出了这么多血,正在气头上,你偏要猴急地来跟他提什么金子,这不是触他霉头吗?” 对于秦川的叫骂,张士珩并不着恼,只是嘻嘻笑着对李经方道。 “伯行,你刚回国时跟我讲过,说是有个法兰西什么作家写过一本书,书里说的是一个吝啬鬼的事情,依我看这鸣鸿就是那个什么。。。。。。台。” 张士珩话音未落,李经方早已笑的不行,捂着肚子喘不上气来。 张士珩的话更气的秦川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我呸,你小子才是葛朗台呢。” 在座的,除了李经方和秦川,还有那个略知道一点点的张士珩,其他人都不清楚这个葛朗台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秦川这是吃了瘪,都急着催问李经方说说这葛朗台是怎么一回事。 李经方在众人的催促中,不顾秦川一再递眼色给他,笑着把巴尔扎克笔下的《欧也妮葛朗台》的故事梗概讲给大家听,顿时又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盛宣怀喝了口茶水摇着头道:“楚宝这比喻不恰当,鸣鸿爱财不假,可并不守财。俗话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鸣鸿的钱财,可是他心机智慧所得,并不是那个葛朗台那样省吃俭用口攒肚挪所来。” 盛宣怀这一说,吴调卿也忙着给气急败坏的秦川解围。 “不恰当,的确不恰当。晚上酒宴当罚楚宝一大盏。” 张士珩也感觉这玩笑有些开大了,嘻嘻笑着道:“当罚,当罚,晚上我自罚两大盏。” 盛宣怀喝了口茶,沉思片刻重又盯视着秦川,提出了一个更让秦川心惊肉跳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露富了 盛宣怀喝了口茶,沉思片刻重又盯视着秦川,提出了一个更让秦川心惊肉跳的问题! “鸣鸿,你说你这代金卷可随时到你的银行兑换,还说你这代金卷发放额度以震旦银行等值金银额度为限,也就是说你这代金卷是有实物金银做担保的,如此一来,你这代金卷岂不是就如同洋人的纸币一样,确切地说是和美利坚的金银复本位制相差不多了吗?” 盛宣怀的话,让秦川不由心里一激灵,偷眼看周馥等人,见这些人也都被盛宣怀的话说的发愣,不由心里暗暗咒骂着这鬼精灵的盛宣怀。 可咒骂归咒骂,他还得把这茬不着痕迹地遮掩过去,秦川故作轻松地笑着道。 “盛大人哪里话,纸币要在民间广为流通那才可称得上是货币,我这代金卷只是在我的震旦集团里流动,哪里比得了人家那正经儿的货币。” 盛宣怀疑惑地还要追问,不想对面传来叶希来的声音。 “诸位,现在竞拍销售大会正式开始。”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原先进到震旦银行里的那些洋行经理和外资银行的经理们,以及国内的客商们,此时不仅都已经带着他们的随从们提着大大小小装的鼓鼓囊囊的皮包从银行里出来,而且都已经在摆在青石板铺就的马路上的那上百把排成行的椅子上落座,因为人多,许多提着皮包的跟班随从就只好站在两侧的空地上。 从座位上看,洋商们都聚到一堆,国内客商自然也聚到一处。不过,若是仔细观看,这里面还有端倪,洋商们也以国别分开,英商们坐到一处,法、德、俄、日的洋行经理们又各自坐到一处。 看着那些摩拳擦掌,手中拿着震旦集团发给他们的产品介绍书,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停的中外客商们,盛宣怀不由感慨着说道。 “鸣鸿,初时你说要搞竞拍销售,我还不以为意,今天看了这场面,确是我错了,就这架势,你那些紧俏东西他们还不得抢破脑袋?” 吴调卿也感慨道:“看来我们都低估鸣鸿喽,论经商手段,鸣鸿堪为个中翘楚,就是我们这些老手也未必比得。” 盛宣怀点点头问秦川:“鸣鸿,你今日所要竞拍的所有这些货物,你心里估值几何?” 刚刚被盛宣怀的提问吓的还有些心惊肉跳的秦川,努力稳住心神,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情,思索了片刻小心地回答。 “这几个月生产出的东西,除了罐头外都没有销,再加上从十月一直到明年五月这八个月,估计。。。。。。估计差不多能有四五。。。。。。千万。” 秦川话音未落,张士珩手中端着的茶盏“咣当”一声跌落到桌案上,张着嘴大睁着两眼呆呆地看着秦川做不得声,半口茶水顺着张开的嘴角流到前胸都不觉。 不仅是张士珩,就是周馥、盛宣怀、吴调卿、李经方这些经过风雨,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也都不由讶然变色。 见众人如此,秦川不由大为懊悔,后悔自己就不应该搞这个什么竞价销售,这可是露富了。 秦川正懊恼着,感觉一旁的李明方在桌子下面悄悄踢了自己一脚,这才回过神来,忙轻描淡写地道。 “扣除原料人工,还有机器设备的折旧,这净利就要少了许多。” 见众人依旧一副不相信的眼神,秦川又忙苦笑着道:“这里面还有不少股份需要份子钱,所以这七七八八下来,也就没多少了。” 秦川这一说,众人颜色才稍缓,要知道他们几个在秦川的这些厂子里都是有股份的,秦川这次竞拍赚的越多,他们得的利也就越大,唯一的区别只是个人参股的厂子不同,股利大小不同罢了。 吴调卿叹口气道:“鸣鸿,如果你估值四五千万,那看今天这场合,恐怕销售收入八千万都不止。” 吴调卿的话,说得众人又是一惊。 八千万,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值,大清海关以往一年收息也不过三千多万两。 见众人看着自己眼神,秦川心里暗道:“奶奶的,这还是这些工厂没有再扩大生产,此外还有工人技艺不是很熟练的缘故,如果再扩大生产,或者再增开新厂,这收益还会更大,那时难免被人眼红,现在这大清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搞不好就被人给黑了。到那个时候,搞不好那可真像穿越前小品里那个姓赵的演员所说的,“人世间最最痛苦的,是人没了,钱还没花了”。 秦川心中暗叹,看起来,还真得抓紧拉大旗作虎皮,让洋人掺和进来才安稳。 “诸位。” 外面叶希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今日竞价销售的震旦集团产品,有一部分是近一两个月的库存,此外再就是所有这些工厂十月至明年五月前共八个月我们预估的产量。” “竞拍的程序是,所有商品现有库存量分作两份竞拍,此后每月产量为一份,竞价规则,以价高者得。以后八个月里每月产出,即便偶有超出今日竞拍量的部分,我们在销售时售价也以今日竞拍价为准。还有,现货要缴纳十足货款,后八个月的货物,竞价购得者,需缴纳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今日竞拍销售所得,九成净利,都将转入震旦银行,作为震旦银行代金卷的全额准备金。” 所谓银行的准备金,在这个时候的含义和后世有些不同,这个时候就是一种发行纸币的担保金,至于全额准备金,就是说,发行的代金卷金额,是和银行金库里的金银等价,有多少金银就发行多少代金卷,震旦银行的代金卷,就等同于金银。也就是说,叶希来这是在告诉人们,震旦银行的代金卷,绝对保险,你们都放心使用吧。 因为有方才盛宣怀的质疑,秦川现在很后悔授意叶希来说这些赤裸裸的话语,恨不得跑过去把叶希来的嘴捂上。偷眼看盛宣怀等人,见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叶希来主持竞拍,并没人再多看他一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开始竞拍,第一份标的,是我们震旦集团香烟厂出产的纯阳牌香烟,库存两万箱,月产万箱。” 叶希来站在桌案后面,一手举着一条在红色硬纸板上涂着桐油的整条香烟,一手举着一盒颜色鲜艳,上面绘着图案的单盒香烟高声道。 “香烟是什么,这不用我说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可这烟草最早生长在那里?又叫什么古称?甭管中外人士,你们恐怕都未必知晓。” “烟草,古称九叶云香草、相思草,还称还魂草,又称忘忧草。” “再说这烟草起源,都说这烟草起于南美后传入华夏,岂不知在咱华夏神州早已有之。” “nao” 一个瘦高的洋人在座位上用有些蹩脚的汉语大声道:“烟草是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时,从美洲带回我们欧洲的,然后又传入你们大清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丝所牵 “nao,nao” 叶希来满脸真诚地一边连连摇手一边大声道:“这位先生,这烟草确是出自我华夏神州,古已有之。” “在我神州2000多年前的汉朝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兴兵征蛮,下寨山谷,营中瘴气弥漫,士兵不安于生、武侯忧虑异常,询于土人,得九叶云香草,气味芬芳,可以避疫消瘴,乃采之分授士卒,燃后吸取其烟,烟瘴霍然。兹后将此草移植gs皋兰一带,又发觉烟草之功,能开胃健脾,化痰止咳,于是农人种植。” “烟草源于我华夏,更有其它佐证,至今我大清湘西土族仍有古来《烟源歌》流传于世,歌云:要说烟源三国起,征讨南蛮战火升。孔明亲自把兵督,沅澧两岸扎重兵。孟获战败无处躲,银坑洞内把身存。团团转转都围住,还用百草辣子薰。其中有种黄金叶,胜过其它几十份。眼看薰的命难保,孟获无奈现原形。那黄金叶,就是说的烟草。” “还有,现在咱大清西北sx洛川一带还有歌云:刘备吃烟一辈子,娶了孙权他妹子;关公抽了一口烟,斩了六将出五关;张飞抽了一口烟,鞭打吕布紫金冠;赵云抽了一口烟,长坂坡前杀的欢;孔明抽了一口烟,能掐会算变神仙;赵云当年不抽烟,他为袁绍把马牵;曹操一生不抽烟,无奈天下分三分。” “所以说,这烟草出自我华夏神州那是绝对假不了的。” “哈哈”,张士珩首先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真有还是叶希来杜撰,这sx洛川的歌谣逗得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是秦川忍俊不禁,只不过有刚才的经验,几人都不敢放声大笑,各个脸色别的涨红。 张士珩忍着笑道:“我看这sx洛川歌谣还要再加上一句:鸣鸿吸了一口烟,真金白银兜里装。” 张士珩的话,让几人再也把持不住,捂着嘴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周馥,也用衣袖遮住口,双肩抖个不停。 叶希来在对面看到彩棚里的情景,知道自己这一通话,引得自己的东家和几位大人高兴,心里兴奋,讲的更加起劲,讲到兴处,不仅手舞足蹈起来。 “吸了我这纯阳牌香烟,不仅提神健脑,还温润五脏,当真是每日一支烟,只慕香烟不慕仙。” 本来听叶希来说那sx歌谣有趣,众人就都刚刚收住笑,此时又听到叶希来胡诌诗句,李经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出声来。 “鸣鸿,你从哪里找来这个跑江湖耍把式的人,倒是好口才,只是把这卢照邻的好诗句都糟蹋了。” 盛宣怀笑吟吟地慢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顾做鸳鸯不慕仙。” 叶希来今日的竞拍说词,并不是秦川所授,秦川只是大概交代了竞拍的脉络,他万没想到这个叶希来竟然极有潜质,估计若是这个叶希来穿越到后世,跑到那个热门电视频道做个红红火火的主持人都不成问题。 不过,盛宣怀吟诵的这首绝句,也勾起了秦川的伤感,一想到自己形单影只穿越到这个时代,秦川心底那一股埋藏已久的惆怅就再也压制不住,秦川一时把持不住也情不自禁轻轻吟诵起来。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秦川穿越前,徐克执导的《倩女幽魂》中的主题曲,秦川一直对其十分喜爱,今日情有所致,不知不觉间也吟咏出来。 对于一直以铜臭味甚浓的赳赳武夫形象示人的秦川,竟然能吟颂出如此妙词佳句,倒是让盛宣怀、李经方、张士珩不由大为惊诧。 不知是心有所思,还是被盛宣怀和秦川勾起了兴致,一直只听不说的周馥也轻叹口气,眼光也有些迷离地悠悠说道。 卢照邻这首绝句,虽然妙语流传,可到底是过于直白,仅就意境来说,倒是鸣鸿所吟意境更深。不过,老夫倒是以为,宋时白衣卿相的《别思》更为上乘。 周馥言罢,也不管众人何想,低声轻咏。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华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繾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周馥能吟诵如此忧伤诗句,想是年轻时也有情丝所牵,众人都和秦川一样的心思,一时都没说话。 “我们纯阳牌香烟的产品介绍,你们都看过了。” 叶希来的喊声,适时响了起来。 “我们的香烟,不仅选用我们大清yngx大山里的上等烟叶作原料,还采用我们震旦集团独有的加工制作工艺制作,口感轻柔,回味悠长,吸后使人精神振奋。还因为我们在这香烟上加装了我们震旦的专利过滤嘴,能把这香烟烟气中对人身有害的东西去除,而独步海内。这样的香烟,不要说在大清,就是在欧美和世界各地,也必都会销售火爆。。。。。。” 叶希来鼓瑟如簧,把香烟的历史包括神话传说以及那顺口胡诌的功能都起劲吹嘘了一番,真好似天花乱坠一般,在做足了铺垫后,叶希来狠狠一挥手臂。 “第一标,纯阳牌香烟一万箱,每箱底价50块代金卷。” “一万箱,一万箱,最后说一遍,我们因为这滤嘴的材料特殊,极为难制,所以我们每月最多只能出产一万箱,这可是全世界每月仅有的一万箱。” 这个时候,香烟可是没有过滤嘴的,这个过滤嘴应该是几十年后才有的,滤嘴所使用的醋酸纤维都是秦川在实验室里制作出来的,产量十分有限,一月一万支差不多也就是现在最大的产量。不过,秦川也并不想要扩大生产。 在叶希来极具诱惑力的呼喊声中,长着一头金发,身材瘦长,活脱脱就是一根香烟的《英美烟草公司》的代表吩咐身边的一个通译,那个通译首先举手高喊了起来。 “《英美烟草公司》出价,每箱55元,一万箱。” 紧随其后,有人高喊:“东印度公司,60元,一万箱。” 盛宣怀远远看着那个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不由奇道:“这东印度公司一向只是向我们大清出口鸦片烟,没想到今日却要来咱tj卫买咱们的香烟,这世道还真是变了。” 吴调卿笑着道:“盛大人,昨天我在汇丰见过这个东印度公司驻大清的代表,他是从广州赶过来的,名叫查理。我听他们谈起这了要竞拍你这纯阳牌香烟的事,据我所知他们最高价可以接受150元的售价。” 150元,这可整整比底价多出了两倍,也就是说基本上是三块朱雀银元买上一条香烟,吴调卿的话让众人都惊讶不已。 150元,奶奶的,这可不能便宜了这些鸦片商,秦川冲李明方一使眼色,李明方起身到彩棚角落里低声跟楚云飞耳语几句,楚云飞默不作声地匆匆从后面下了彩棚。 “瑞记,70”坐在小威廉身旁的叶紫其高声喊道。 “英美烟草,75” “东印度公司,95” 看得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查理有些发狠,一次加上二十,似乎有意吓退跟进竞拍的人。 东印度公司的竞拍策略似乎奏效,底下再没了声音。 稍稍停顿之后,叶希来不失时机地喊道:“东印度公司,95元,还有没有人跟进?” “有没有?” “有没有?” 在叶希来一声紧是一声的催促下,英美烟草再次跟进。 “英美烟草,100元。” “东印度公司,110” 在英美烟草公司刚刚报出价格,东印度公司那个通译就在查理的催促下,毫不犹豫地再次报出竞价。110元,已经比底价整整高出70元,这一次英美烟草公司再没了声音。 “110元。” “东印度公司出价110,还有没有人加价?” “有没有人加价。” 叶希来连着催促了几遍,见再无人加价,叶希来高高举起了双手,正要宣布标的归属,不想下面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叶希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新泰兴出价120” 安然若素端坐在椅子上的宁星普身边站起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高声报出竞价。 120元,一万箱就是120万,不要说是宁星普,就是吴调卿、梁炎卿、王铭槐、郑翼之这几个在tj卫实力深厚的人,这120万也是个大数。况且这宁星普不是和别人争夺标的,这可是在和大名鼎鼎的东印度公司在争啊! 东印度公司是干嘛的,那可是代表英国政府利益在远东最大的公司,虽说这些年东印度公司的贸易特权以消失殆尽,公司也名存实亡,可垄断印度贸易数百年的公司底蕴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实力也不是一个宁星普所能比的,即便是近年声势日隆的英美烟草公司这样的大公司都败下阵来,这宁星普莫不是疯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宁星普神态安然地掏出一只精巧的鼻烟壶,放到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惬意地微微闭上眼睛。 “好!新泰兴120元。” “还有没有人加价?” 看来是真火了的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查理,涨红了脸用英语大声对着通译喊了一通,那个通译额上早已见了细汗,语音发颤地再次开口报出价来。 “140元。” “东印度公司出价140元。还有没有人加价?” “有没有?” 众人再看宁星普,宁星普却好像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再不出声。 神情兴奋的叶希来又问了几遍,见再无人加价,知道这香烟的竞价大获成功,也只好适可而止,高举起双手宣布。 “震旦公司纯阳牌香烟第一标竞价结束,标的归东印度公司所有。” 叶希来一宣布竞价结束,脸上露出喜色的查理马上催促手下提着皮包上前交钱领取提货单。 第一百二十章 还得抬价 吴调卿远远看着主持竞拍的叶希来和依旧安然而坐的宁星普,问秦川。 “鸣鸿,这宁星普和这个姓叶的配合的倒是十分默契,宁星普不会是你安排下的托吧?” 秦川笑了笑,算是承认。 见秦川承认,吴调卿点点头:“这就是了,不过你小子不会只是安排了这宁星普一个人,恐怕还安排了别人吧?” 见自己的安排都被老谋深算的吴调卿看破,秦川也不隐瞒:“除了宁星普,还有德国人高林和长芦盐纲所纲总杨少农。” 张士珩倒不关心秦川安排了谁做托,他关心的是秦川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为什么不把对方一次逼到底线。 张士珩有些不甘地问秦川:“鸣鸿,既然已经知晓这东印度公司出价的底线,为什么不把价钱砍足了,还给他留了10块?” 李经方白了张士珩一眼道:“我说楚宝,为人做事总要留有余地,只要对方有退路,他就不会和你鱼死网破地拼命,这一点鸣鸿做的就很好,比如他的色布,就对rb人留有余地,自己不仅得了许多便宜,rb人也没有和他死掐,这就是为人处世之道。” 周馥点点头轻声道:“伯行所言不差,鸣鸿做事从不把人往绝路上逼,虽说这是鸣鸿性格所致,可也实在是上乘处世之道,中堂大人就十分赞赏鸣鸿所为。” 李鸿章夸奖他,这说明李鸿章一直在关注他,这倒让秦川有些诧异。秦川本以为李鸿章不待见他,所以他对李鸿章也敬而远之,可从周馥的话里,到是自己错怪李鸿章了。 见张士珩有些尴尬,盛宣怀岔开话头笑着问秦川:“鸣鸿,这宁星普虽然是你的托,可也没见有人给宁星普通气,他怎么就知道东印度公司的人还会加价?你们是怎么联络的?” 盛宣怀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秦川笑着努努嘴,示意盛宣怀看叶希来身后的二楼窗口,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二楼。此刻二楼的窗户都大氅着,可窗口却没有一个人。 李经方道:“鸣鸿,是你在哪里做了手脚?不过,宁星普能看到,那其他人也都能看到啊?” “那是自然都能看到。” 秦川毫不在意地回答,让众人更加不解。 见众人还是不解其意,秦川只好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那几个窗口现在都没人,一会只要有人露面,就是要传达什么信息,有时候是一个窗口有人,有时候是两个或三个窗口有人,那里出现的人穿什么样的衣着,戴什么样的帽子,衣服和帽子的颜色如何,这些都有说道。我安排在下面的人就会清楚我的意思。不过,安排他们抬价的思路都和他们商量好了,一般情况下,并不需要再特殊给他们传递什么额外信息。” 接下来的竞拍依然十分激烈,不仅英美烟草公司每份竞拍都要参与到最后,就是rb人也坐不住了,也冲赤膊上阵和东印度公司及英美烟草公司厮杀起来,几次下来,不用宁星普参与,起标就是140,中标价都杀到160,只不过标的依然都是东印度公司一家独得。 看着彩棚外洋商们杀价杀得正欢,张士珩虽然看着眼热,可也知道自己的身家,暗暗咽了口口水,有些不解地问秦川。 “鸣鸿,现在市面上一盒香烟只有一角,估计若在欧美,恐怕还要多少再便宜一些,可按照东印度公司这个价格,那一盒香烟就要三角多,一块鹰洋还买不到三盒,这价格在咱们大清应该没有多少人会买。虽说你这香烟多了一个特殊的滤嘴,可怎么说也还是香烟,你看看这些洋人,就这架势,恐怕还要往上抬价,他们难道把你这香烟运回国内,就能赚钱?” 李经方撇撇嘴,白了张士珩一眼接过话头。 “楚宝,要我说你就是一个财迷土包子,在欧美上流社会,不仅那些绅士淑女自持身份讲究排场,就是产业工人也要比咱大清多得多,收入有许多也不菲,吸食香烟者众,甚至还有一种由干燥经过发酵的烟叶直接卷成的香烟,价格极贵,名唤雪茄,都有许多人在吸食。如果鸣鸿这带着滤嘴的香烟运到欧美,哪个人吸上这样与众不同的香烟,就表明其高人一等,就是一块钱一盒,恐怕都会供不应求。鸣鸿的库存加上最近八个月的产量,也就十万箱,五千万盒,真要让东印度公司一家独得,运到欧美,赚个两千多万还真不是难事。” 吴调卿也点点头道:“这十万箱香烟运到欧美,各个国家一分配,那还真没有多少东西,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洋人都爱赶时髦,只要没有其他人再有这带滤嘴的香烟和它争夺向下杀价,不要说销路,就是买上个好价钱也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东印度公司的查理果然有眼光,恐怕他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不惜巨资竞拍,看样子,他是必欲独得而后快。” 张士珩愣怔了半晌,猛然一拍大腿:“鸣鸿,如此说来,那岂不是说,这最后三个月的香烟,这个查理也一定会要,不要说150,就是200也并非不可能。” 盛宣怀也点头道:“鸣鸿,正是如此。依我看,你还得抬抬价,还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洋人。” 秦川挥手喊过楚云飞,轻声吩咐了几句,楚云飞又匆忙下了彩棚。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想是那些洋商们都有和吴调卿、李经方一样的心思,这最后三个月竞价尤为激烈,三月四月两个月的份额,几家竟然一路杀到200,五月的一万箱在宁星普、高林、杨少农三人和有些红了眼的rb松昌洋行的参与下,不愿功亏一篑的查理,最终以240块中标。 看着满头是汗,但显然很是兴奋的查理,盛宣怀道:“鸣鸿,宁星普、高林和杨少农可是出力不小,让你收获颇丰,你是要怎样酬谢他们?” 盛宣怀这一讲,张士珩、李经方、吴调卿几人都回过味来,这宁星普和高林、杨少农都是身价不菲的生意人,没有大好处,估计秦川都不好和这三人开口,不由齐齐把惊诧、羡慕的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现在心里非常恼恨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盛宣怀,不过众人都看着他,秦川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期期艾艾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又要捐输 秦川现在心里非常恼恨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盛宣怀,不过现在众人都看着他,万般无奈之下,秦川只好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答应和高林、宁星普、杨少农一起合伙做生意。” “什么生意?” 听说有生意,盛宣怀眼睛就不由一亮,急着追问秦川。 “鸣鸿,你今天把许多货物,甚至直到明年五月的产出都卖了,哪里还有这许多货物去做什么生意?” 在盛宣怀的追问下,秦川无奈苦笑着道:“我这香烟每月的产量,虽说只有一万箱,可抓抓紧每月也还能多产出一千箱。今天其它竞拍的货物,也都和这香烟差不多,多少都能还挤出一些。另外,这精盐数额很大,洋人们也不会都买了去。还有我和宁星普、高林、杨少农合开的那面粉厂出的面粉,这次是不打算拿出来的,也要先自己运到海外做生意,估计也能再赚些。” 在紧挨着秦川震旦厂区的最东端,也就是在秦川买下的那个早已用围墙圈起来,里面的几栋主体建筑都已经基本竣工了的震旦大学校址的对面,宁星普和高林以及杨少农买下一块占地面积颇大的地皮,建起了一个大型面粉厂,若不是秦川说起,这些人还真不清楚秦川也是这家面粉厂的股东。 那个厂区院墙高大,从外面只能看到里面数十个高大的粮仓和十几个巨大的青石库房。今年直隶hn小麦丰收,每日都有人赶着成队的大车向里面运送小麦,甚至淮北产麦区都有船运小麦过来,那个大面粉厂里面的机器声也一直轰轰的响个不停。 只不过,对于司空见惯的面粉厂,这几个人都没当回事,也从没人问起过秦川。 听说秦川要自己搞货运生意,盛宣怀不由心里一动,想要说什么,可瞥了李经方几人一眼,又把嘴闭上,只是端起茶盏一边轻轻抿着,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吴调卿思索着问道:“鸣鸿,高林在租界里和宁星普、杨少农办了一个船运公司,买了五艘一两千吨的二手货轮,可有你的股份?” “嗯。”秦川点点头。 吴调卿有些诧异地说道:“鸣鸿,你可把这船运的事情想简单了。” “航运虽然利大,可风险也极高,南洋马六甲一带,还有印度洋和阿拉伯海域,甚至大西洋上到处都有海盗,怡和的船运公司和欧美列强的大航运公司,他们的轮船除了航速快,在各处还都有他们的海军保护,海盗们不敢轻易招惹,一般没有政府撑腰的船队,那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尤其是南美和非洲这一带海域,更是危险环生,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鸣鸿,你可要慎重了。” 对于吴调卿的提醒,秦川倒是很感激,笑着道:“多谢提醒,这点我们早已想过了,也有些准备。况且我们的船队也不会到欧洲,基本上只会在印度洋的阿拉伯海域沿岸做生意,最远也不过就是北非的埃及。” 李经方眼睛一眨,看着秦川道:“鸣鸿,德国公使克林德致函中堂,说有他们的两艘两千二百吨、只配置了小口径火炮的海军训练舰,要在远东停留好长时间寻找卖主,所以会经常在我们的港口补充给养淡水,另外舰只维护保养也想请我们协助,开出的维护保养费用极高,中堂很是奇怪,这可是你请的护航舰只?” 这两艘所谓德国海军训练舰,是德国海军退役的岸防舰,舰龄都有十几年了,因为是私人购买,小威廉疏通费了许多周折不说,还花了差不多都能买条新舰的大价钱,才把这两艘二手舰给弄回来,又请克林德斡旋,这才得到李鸿章的同意,暂时可以在北洋水师的监管下在tj靠港。现在舰上的水手都是德国退役的水兵,秦川正在从盐团士兵中挑选水手呢。 秦川心道:“这李经方倒是反应极快,刚一提起话头,他就想到这些。” 心里苦笑的秦川只好点头道:“这是高林得知德国人有这两艘快退役的训练舰来远东,这才请他们护航保护的。” 盛宣怀思索着,有些不相信地又问秦川:“鸣鸿,你说你这船队不去欧美,最远只到埃及,这倒是好,可以不和这些购买了大批你的货物的洋商们争利,可阿拉伯海域一带地广人稀,市场太小,你这船队贩运些香料瓷器还可以,贩运大宗货物恐怕就无利可图了吧。” 对于盛宣怀不怀好意的提问,秦川这次是咬紧牙关就是坚决不肯再吐露半个字,气的盛宣怀直翻白眼看着秦川。 接下来的竞拍热度不减,主要集中在秦川的香皂、洗衣用的肥皂,还有新式钢笔、罐头、纯碱上,精盐虽然也是赚钱的东西,可这精盐毕竟产量太大,一般人也不可能全部吃下。 秦川震旦公司生产的肥皂就不说了,虽然洗涤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可再怎么说也只是洗衣的消耗品,只能走个价廉物美的路子。可那些色彩鲜艳,或香气浓郁,或淡雅清幽的香皂就大为不同,还是引来那些有外商银行做后盾的大批洋商们的青睐。 至于那些闪闪发光的新式钢笔就更引来洋商们的争抢,和这钢笔配套的新式墨水也吸引了洋商们的注意,这些所谓墨水并不是黑色,而是深浅不一的几种蓝色墨水,书写起来十分流利。 只是,对于这钢笔,国内的商人们根本无人问津。 罐头就更不用说,前一段时间这些洋商们运回国内的罐头已经让他们大发其财,许多洋商甚至还接受了政府的委托,准备大笔订购的。 竞拍中,洗衣用的肥皂主要被rb人和国内商人包销了,那些香皂竞价激烈,国内的商人只有几个一口京片子的京城商人合伙高价购得一份,以李云栋为首的sx商人购得一份,其它的都被欧美洋商们购得。 那些新式钢笔,则都是被欧美商人们竞得,高价的金尖钢笔被以怡和为首的英国商人们合伙竞得,普通钢笔则被以法国泰和洋行、润泰洋行和德国华昌洋行、泰来洋行,以及美国合利洋行为首的法、德、美商人购得,形单影只的荷兰、比利时的商人只能干瞅着发呆。 纯碱,则被专营此业的英国洋行卜内门在汇丰银行的大力支持下,独家占有。 制革厂出产的皮革制品销售一般,大宗的竞拍根本无人问津。 这样的情况让秦川也很无奈,看来这些皮革制品,除了供给自己的盐团使用,剩下的也只能在国内零售了。 至于精盐,虽然竞拍场面也很火爆,可每一份份额都很大,金额极多,资金规模小些的洋行和商人都做不得,最后只是小威廉的瑞记洋行和其他几个德国洋行合购一份,美国合利洋行购得一份,英国怡和、礼合、太古等几家大洋行合购四份,日商购得一份,剩下的则都被以杨少农等人为首的国内大盐商购得。 最后,叶希来宣布,下次竞拍将在三个月后再次举办,那时不仅要竞拍今日这些货物明年后几月的产量,还有两个新品参与竞拍。 一个是一种不同于钢笔,可以不用灌注墨水直接使用而且使用极久的新式笔,另一种货物则是震旦集团采用最新加工手段生产的特白面粉。 对于什么特白面粉,几个人倒没什么兴趣,倒是听说秦川又有一家制作新式笔的工厂投产,这几人可都动起了心思。 张士珩是因为手中没有多少闲钱,心里胡思乱想地核计着怎么筹些款,李经方是因为有周馥和盛宣怀在不好开口,吴调卿则是和李经方一个心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盛宣怀,嘻嘻一笑道:“鸣鸿,你这可就不地道了,你从我手中要回海外代理权时可是说过,再开新厂要允许我入股的,怎么好食言而肥?” 秦川一听这盛宣怀还要参股,不由有些急了。 “盛大人,这可不是才开的新厂,这工厂都筹备几个月了。。。。。。” 一直闷着头品茶的周馥忽然道:“好啦,鸣鸿,老夫出来这么久,身子有些乏了,既然你这竞拍已经结束,我看咱们也该散了。鸣鸿也该招呼远道而来的客商,还要准备晚间晚宴,你们也都散了吧。” 周馥这一说,其他人也不好再呆,都随着周馥起身下了彩棚。 见周馥给自己解了围,秦川不由投去感激的目光,亲自扶着周馥下了彩棚。 李经方和吴调卿首先告辞,上轿走了。张士珩眼光散乱地也告辞离开,只有打发走手下的盛宣怀一步不拉地跟在周馥身后。 秦川扶着周馥正要上周馥的那顶绿呢八抬大轿,周馥却突然停下脚,回头看看见只有盛宣怀一人,周馥盯视着秦川淡淡地道。 “鸣鸿,圣上为了给即将六十的老佛爷过寿,拨付巨款给老佛爷正在修园子,工程浩大,国库又不充裕,圣上每日心焦不止,君愁臣之过也,凡天下臣民皆有为君解忧之责,作为大清子民,鸣鸿怎能不为君分忧。我看这样,我这几日正好进京,你出一百万,老夫带你捐输,再替你向圣上求个牌匾。” 一百万,给慈禧建园子! 这周馥,怎么突然想起这事? 周馥的话让秦川不由愣住,正不知如何是好,周馥已经在几个跟班随从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看着呆愣在一旁的秦川,盛宣怀拍拍秦川肩头,低声道。 “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有了圣上的牌匾,会少却许多麻烦。” “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就把一百万的银票送到周大人府上。” “哦,还有。” 盛宣怀狡黠地笑着道:“如此一来,周大人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也不用你如何酬谢,我看这样,你那新式笔厂,我和周大人再要一股,股金多少你自己算,款项就由我和周大人在你那钢笔厂里的股息出。” 盛宣怀说完,呵呵笑着也上了周馥宽大的轿子,在周馥的一个长随示意下,周馥的八抬大轿稳稳地离开地面,在八个轿夫有力的肩膀托衬下,大轿平稳地离开东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拉杆大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秦川是懂得的,即便没有盛宣怀的劝告,秦川也会听从周馥的安排。他明白,这是周馥见他今天折腾的动静大了,难免遭人忌,是在为他早做绸缪,拉上一杆大旗来做保护他吓人的虎皮,秦川从心里感激周馥。 至于那一百万的银子,秦川倒不是舍不得,而是他觉得,现在要使用银子的地方太多,花费巨资修建什么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收益的圆明园,实在是得不偿失,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让它免遭涂炭? 如果真要被一把火烧了,那岂不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打水漂了! 这些钱应该投入国内的教育和现代化工业,那才是立国之基、兴国之本;投入国防,则是固疆守土之保障,振奋国民精神之正途。而这些,都是现在最紧迫的事情。 秦川暗暗叹息一声,他现在并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一切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川独自沮丧了半晌,才无奈地回身奔容耀垣、唐国安他们所在的彩棚走去。 因为竞拍结束,为了不影响竞拍到货物的中外商人提取货物,盐团的士兵和tj县衙门的差役已经在驱赶东街内看热闹的百姓,差役们一边赶人还一边高声吆喝。 “老少爷们,现在街口那里正在派发秦大人奉送大家伙的朱雀银元,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白花花的银子,都快些过去领取,离开的人不论老少,每人一块了。” 在差役的喊声中,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是有很多人迟迟不愿离开,很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地观看着这东街里的热烈场面。 现在的这条东街,早已不是半年前的模样。 东街的街道宽阔整洁,两侧商家的店面门脸都是秦川出钱整修的,在街上看过,都很漂亮。而在这东街上最有观赏性的,还是震旦集团厂区外面一水高大的围墙,宽大的院门,还有厂区对面堪称标志性建筑的高大厚重极有感官效果的震旦银行大楼。洋行大楼那方正坚实的楼体,看着就让人有一种安全感。还有银行东侧那一排漂亮的四合院,以及还在兴建的震旦大学和震旦高级中学的校园,处处让让耳目一新,比之tj城里的老街不知强了多少,甚至和租界里相比,也不遑多让。一些有心人,甚至都打起在这东街购置房产或在附近购置土地的心思。 容耀垣和唐国安、潘斯炽几十个人早已下了彩棚,正在兴奋地议论着刚才竞拍的事情。秦川的经济实力在这次竞拍上展露无疑,这些人再没有人还会怀疑秦川没有财力来实现早上给他们绘制的宏伟蓝图,他们正商量着抓紧时间回去接家人过来,就在这tj卫跟着秦川大干一场。 见秦川过来,兴奋的唐国安和容耀垣领着众人迎上来。 “秦大人,我们大家已经核计好了,今晚我们就走,各自回去抓紧时间把家眷都接过来,就在这tj卫一心跟着你好好干上一场。” 潘斯炽也激动地说道:“是啊!秦大人凭一己之力,就把震旦集团这些工厂搞的如此红火,我就不信,再有我们这些人,这震旦集团不发展成世界知名的大企业,那就没天理了。” 容耀垣大声道:“同学们,以实业兴我华夏的大好机会就在我们眼前,咱们今晚就走,都把家眷一起带过来,咱们好安心为秦大人做事。” “好!咱们现在就走。” 秦川看着这些已经彻底被自己“收复的宝贝”们,不由心花怒放,高兴的连连摆手道:“不急,不急。” “大家今晚参加完我在利顺德设下的晚宴,然后再走不迟。” “你们也都看到了,大学的教学、办公、科研的楼宇主体工程都差不多了,给你们安家的那一片四合院,我会再催促他们抓紧施工,一月后,你们的家人来到tj都会有最好的安身之处。” “还有,等到明年,我还要在这厂区、学校内外广设道路,遍植花草树木,这里不仅将是我华夏振兴之所在,还将是绿树如茵花草遍地的美景胜地。一会,你们都到咱们新开张的震旦银行,每人领取200块大洋作为旅途费用,早日把家在这里安下来,我将在这里扫榻相迎诸位。” 见众人人人振奋,唐国安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那个什么晚宴我们就不去了,今日所闻所见,让我们这颗已经沉寂多年的心又重新欢快地跳动起来,我们这就去领盘缠,今晚一定要走,早日回来,也好跟着秦大人您一起做大事。” “对,我们现在就走。” 此情此景也深深感染了秦川,秦川点头道:“也好!既然大家如此,咱们这就去领旅途费用。” 金立三喊来一个银行职员,领着这些人去领旅途费。容耀垣没有走,而是拿出了一封家信,委托同乡帮助把家人带来tj见街上百姓已经差不多散净,竞拍到货物的中外客商都忙着张罗着提取货物,可没竞拍到货物的一些洋行经理和国内客商还有许多人垂头丧气等在现场不肯离开,这些人有的用羡慕不已的目光看着那些喜气洋洋提取货物的同行们,更多的人则时不时地把热辣辣的眼神看向秦川。 害怕再被纠缠,秦川要李明方去找徐熙芳和叶希来以及高林、杨少农、宁星普等人,自己喊上金立三、容耀垣就要回他的小洋楼。 只是转过身,却发现十几步外,他的侍卫高英正在和一个身材瘦削的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在交谈。 这青年一身白色西装,头上一顶白色礼帽,肤色白皙,柳眉凤目,干净整洁不说,看着就让人心情不由一畅。 细看那青年眉眼,和高英很有些相似,但却看着更加英俊。 最让秦川感到惊奇的是,这青年手中还拿着一份《东方时报》。 要知道,这个时候识字的人不多,看报纸还是读书人的事情,而读书人又往往一心科举仕途,对于这时政经世之道又多颇为不屑。看这白衣青年穿戴,时尚西化,就知他即读过书,又不是那些食古不化的穷酸秀才,而是一个桀骜不驯,洒脱不羁的清爽豪放青年。 “莫非这青年也是留过洋的人才?” 一想到留洋人才,秦川爱才之心又起,脚步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家后人 正和那青年说着话的高英,猛然见到秦川走近,不由心中懊悔,自己这可是执勤时间,却丢下主子自己跑来和外人聊天,顿时窘迫万分。 “秦大人!我。。。。。。” 秦川却不以为意,只是看着那白衣青年,喊着高英的字问道。 “汉杰。这个小伙子是。。。。。。” “秦大人,这是我堂。。。。。。” 想是被秦川盯视的原因,那俊俏青年脸上微微一红,随即落落大方地接过高英的话。 “秦大人,我是高英的堂弟,高淼,字泽州。” 听说青年是高英的堂弟,秦川对于招揽这个青年更加期望,笑着问道。 “哦,高淼,泽州,不错,好名,好字。” “你读过书?能看报?” 秦川的话音未落,那青年顿时一脸不屑,正要开口,高英一脸羡慕地抢着说道。 “秦大人,我这堂。。。。。。弟岂止是读过书,他在租界里英国人开的教会学堂读了七年书,不仅能看报,他还向这个《东方时报》投书写文章呢。” 紧接着高英又一脸懊恼地道:“只可惜,当初叔父要给我出学费去那租界里读书,我父亲死活不愿。。。。。。” 教会学堂读了七年,应该是后世高中毕业的水平,还能给《东方时报》投稿,这更说明这个青年和一般的读书人不同,秦川愈发来了兴致,正要邀请高淼加入自己正准备开学的学校,身后的金立三插起话来。 “你们可是益德裕高家的人?” 高淼冷冷一笑,不屑地道:“哪里还有什么益德裕高家,十多年前高家长房就穷的不得已变卖了高家祖产,我们两家不但是高家旁系更是庶出,早早就被赶出高家。” 在津门八大家中,通过盐务发家的共有四家,分别是振德黄家、长源杨家、益照临张家、益德裕高家。因为高家经营很单一,只营盐务,不做它想,因而在tj盐商中资格最老,是tj卫盐商中名副其实的老大,在咸丰、同治年间就富甲一方。因为高家豪富,子孙生活奢华,家里每个主子都仆从如云,每每出行都前呼后拥,排场非常,就有如tj卫的红楼梦贾府一般。 如果说仅仅是奢华,这倒也罢了,偏偏高家不知从哪辈子起,好上了“放生”这一出。高家有专人负责,甚至耗费大量人力财力道各省去高价收购奇异活物,然后让好善的主人放生,以此为乐。有时要放生一个动物,竟然会带着几十口人浩浩荡荡地走上几千里路。 高家除了放生,还迷上了名声,为了显示自己是有钱人,博得散财乐施的好名声,不仅高家过大年,让穷人过小节,高家庆寿,穷人不用饿肚皮,就是高家某人生日、祭日或者随便什么纪念性的日子,都要广设粥棚,沿街分发钱物。甚至突然那天几个高家的爷们打赌,谁赢了,一高兴就贴出告示,说是某天高家要进行施舍。到那一天,那人就会站在高大的台阶上,对着早就等着的百姓漫天撒钱。对于上门求助的人,高价更是从不吝啬,每每有求必应,有时一天就要接待十几拨。就这样,高家的子孙早早就把偌大家业败得精光,光绪初年,就不得不开始变卖祖产,十几年前就穷的不得不分家散伙。 只不过,对于这高淼是否是什么益德裕高家的后人,秦川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如何招揽这个青年。 “泽州,你给《东方时报》的投稿都是哪些方面的?” 高淼不十分在意地回答:“也算不得什么,偷得那些稿件,有西方列强历史、西方的国体民俗、西方神话传说,还有一些关于格物天文方面的浅显知识。” 格物就是物理,懂得物理天文知识的人,在这个时候就是难得的人才。 秦川热切地对高淼道:“泽州,我这里马上要办一所大学和一所中小学联办的高级中学,现在缺少教师,你能否屈就先到这高级中学任教?待遇从优。” 听说邀请他担任教师,高淼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又不由暗淡下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高淼不说话,一旁的高英却脸色顿时焦急起来,连连替高淼推脱。 “秦大人,这可不妥。。。。。。叔父做生意离不开我这堂。。。。。。弟。” 见高淼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秦川不由有些失望,点点头转身要走。 一直低头不语的高淼却突然道:“秦大人。。。。。。” 见秦川回过头来,高淼又不由语塞,好半晌才红着脸对高英道。 “父亲托办的。。。。。。事,你。。。。。。” 一脸惶恐不安的高英看了秦川一眼,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着低声对秦川说道。 “秦大人,我叔父在城里开了个小钱庄,他听在按察使衙门的一个熟人说起,咱们的朱雀银元成色好,做工又精致,就找我询问,正好您那日给了我们这些侍卫每人十枚朱雀银元,我就给了叔父一枚。不想叔父看后,认为咱们这银元要远好于鹰洋,今天听说来东街看热闹的百姓都会得到一枚朱雀银元,叔父就在东街口和我堂兄带人摆起了摊子,以每枚一块鹰洋外加五个铜板的价格向得到朱雀银元的百姓收购。可今日得到银元的百姓有许多并不愿马上交换,叔父只收购到少量朱雀银元。这才打发堂弟来寻我,想要我问问,看看能否从咱们银行里兑换一些。” 朱雀银元和鹰洋比较,重量差不多,可含银量却高了百分之三,金立三按照含银量定了一枚鹰洋加4个铜板兑换一枚朱雀的比价。 听了高英的话,秦川不由心中高兴,忙问高淼。 “你父亲现在就核计着兑换朱雀银元,这么说,他是看涨这朱雀银元了?” 高淼有些自豪地点头:“那是自然,我父亲眼光一向很准。” 提到高淼的父亲,高英也很自豪地道:“秦大人,听我父亲说,当年分家时,他们兄弟两只分得少许田产,也就是我家现在的田地,他们哥两温饱倒是没有问题,可要积攒些银子却是不能,叔父便把他名下的田地抵押筹得十两银子跑些小买卖,只这些年下来,十几万都赚得。” 凭着十两银子起步做生意,就赚得十几万,这高淼的父亲不愧是高家后人,到确实不一般,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川不由心里暗暗赞叹。 其实,为了让朱雀银元尽快流通起来,秦川和金立三早有计划,一个是下功夫把银元做得精致,另一个就是一定要保证成色。再有一个,那就是要有意识地逐步抬高朱雀和鹰洋的比价。正因为如此,除了大宗批发购买震旦产品时必须要换成代金卷,秦川还要李明方安排,在东街、租界和tj城里设立了三处零售商行,专门销售包括色布在内的震旦公司的各种产品,而且有一条特别规定,那就是只收朱雀银元和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 朱雀银元的实际比价,按照金立三的估计,应该达到一块朱雀银元兑换一块鹰洋加五百个铜板的程度。 要知道,从道光初年起,银价猛涨,当时一两银子可兑换一吊铜钱,也就是一千文,到现在,已经涨到可兑换两千五六百文的程度。之所以一开始没有把这兑换比价一步到位,留下很大敞口,就是为了给逐渐太高比价留下空间。 可问题是,要兑换朱雀银元,现在只能到震旦银行总行来,金立三正准备在那几处商行附近设几个兑换点,然后由这些兑换点,包括总行和各地分行逐步抬高兑换价,只是银行初建,人手十分紧缺,一时还顾不到这些。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和他们想到一处了。 心中暗喜的秦川看了一眼金立三,转头对高淼道:“泽州,你父亲想要换多少?” 高淼道:“除了放出去的钱,现在家里还能拿出十万左右。” 秦川果断地对高淼道:“这样。回去跟你父亲说,他有多少鹰洋都拿来,我都按一比一的比价兑换给他朱雀银元和一部分代金卷。” 秦川的话让高淼和高英都不由一愣,明明朱雀银元价值要高于鹰洋,这样不是明摆着要给人家白白送钱吗? 看着发愣的高淼,金立三笑着接过话头:“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你父亲在租界里和城里我们震旦公司的商行附近,各开设一个朱雀银元和代金卷兑换处,要一块鹰洋加十个铜板兑换一块朱雀或者一块钱的代金卷,半月后就改成一块朱雀或者一块代金卷兑一块鹰洋加二十个铜板,以后每隔半月,都要提上十个铜板,我们震旦银行也和你们一样同步加价。” 看着还有些发愣的高淼,秦川轻轻一笑:“泽州,回去跟你父亲说,他开设这兑换点依然可以做钱庄生意,只是放出去的钱必须是朱雀银元,和鹰洋的比价也和兑换价一样,我也不给他工钱,只是他收回的鹰洋都可以拿到震旦银行找金经理,他都会以一比一的价格换给你父亲朱雀银元。” 见高淼还在发愣,有些兴奋的秦川微笑着对高淼道:“泽州,记住我和金经理方才的话,回去和你父亲讲,如果他愿意,就快些把兑换点开起来。” “哦,还有,我想邀请你到我们震旦高级中学任教的事情,你也再想想,月薪100朱雀银元,如果表现优异,还可以再加。” 秦川说完,心满意足地带着金立三、容耀垣向染厂大门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满眼金光 染厂内秦川小洋楼的二楼客厅里,已经长得十分雄壮的黑豹趴在斜靠在沙发上秦川的脚边,一双黑亮的眼睛警觉地扫视着客厅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秦川一边吸着带着过滤嘴的纯阳牌香烟,一边看着秦氏给容耀垣、金立三,以及刚刚上楼落座的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高林、宁星普、杨少农等人倒茶。 因为除了李明方,荣耀垣和众人都是初识,待秦氏给众人斟完茶下楼,秦川向前探着身子开始给荣耀垣和众人引荐。荣耀垣也清楚这些人要么是秦川手下在商业上的心腹大将,要么就是故交、好友和生意伙伴,秦川今日能把自己引进这个圈子,那是绝对看重自己的,所以在秦川给他向众人引荐介绍时,荣耀垣神态极为恭谨,每每都是先伸出手和几人握手致意。 金立三、徐熙芳等人也清楚秦川十分看重这些昔年的留童,眼见着这荣耀垣就要成为秦川的助臂,虽然对于这握手的礼节都还不习惯,可也知道这是洋人的礼节,几人对荣耀垣也十分热情,这让荣耀垣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介绍到叶希来时,荣耀垣和满脸敬佩地笑着道:“叶经理口才甚佳,把这竞拍主持的红红火火,估计许多拍品的价格比之内定都要高出许多吧?” 叶希来嘻嘻笑了笑,有些得意地瞥了秦川一眼,指着高林、宁星普、杨少农。 “荣先生过奖,单靠口齿伶俐那可不行,今日倒是多亏了这三位tj卫的大财主鼎力相助,没有他们几个烘托抬价,估计要少收几百万。” 荣耀垣见到秦川把高林、宁星普、杨少农三人找来,心里早已清楚这是秦川事先安排的托,只把笑意盈盈的目光看过去,对三人连连点头。 宁星普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我们几个出手,也就是帮帮场子,这功劳非你叶经理莫属。” 高林也笑着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道:“那是,如果没有叶经理你这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好口才,流到秦的腰包那白花花的银子一定会少许多。” 高林的话,又让众人想起叶希来胡吹香烟的事情,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杨少农忍住笑,问叶希来:“你那两首歌谣可是你胡编的?” 叶希来笑着摇头道:“哪里是胡编乱造,这还真确有其事。” 听叶希来说确有其事,包括秦川在内的众人都不又来了兴趣。 叶希来抿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道:“我以前去过湘西和sx洛川一带做生意,这两首歌要就是那时听到的,只不过那个关于三国的民谣,最后一句,就是说曹操一生不吸烟的那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 叶希来这一说,徐熙芳倒有些诧异,疑惑地问叶希来。 “陕甘一带出产水烟,这我倒是知道,听你这么说,这烟草还真是出自咱们华夏?” “不,不。” 高林道:“这烟草出自美洲,是由西班牙人带回欧洲的。” 杨少农也道:“这烟草却是出自南美,传到西洋再到咱们华夏,应该是万历年间利玛窦把烟草带到京师先给万历帝的,另外gd也有传入。明代名医张介宾所著《景岳全书》所载,此物自古未闻也,尽自于万历时始出于闵广之间,自后吴楚间皆种植矣。” 宁星普喝口茶,喜滋滋地对杨少农和高林道:“甭管这烟草到底出自哪里,现在能给咱们赚钱最重要,你们说是吧。” 高林和杨少农点头笑着道:“星普说的是,管它是哪里来的,能给咱们赚钱就好。” 秦川把手中已经快要吸完的香烟在茶几上一个当做烟缸的小瓷盘中捻息,点头道:“说的对,能赚钱就好。只不过咱们现在产量还是太少,要抓紧时间扩大生产。” 知道秦川要谈正事,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向秦川。 秦川起身走到靠窗摆放的一个五斗橱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叠写满字迹的白纸回到座位上坐下,把那叠纸张递给李明方。 “老李,这是咱们这些工厂扩大生产需要的设备清单,你明天去找小威廉,要他尽快从德国给咱们订购回来。” 秦川又拿起茶几上的那盒已经打开的纯阳牌香烟,抽出一支拿在手中,把目光转向徐熙芳。 “徐经理,从现在开始,咱们所有工厂的设备都要全力开动起来,在保证咱们竞拍出去的货物数量的基础上,尽可能多生产出产品,除留少量的产品交给咱们自己的几家商行自卖,其余的都留给咱们的船运公司。” 徐熙芳点点头,接着又有些为难地对秦川说道。 “东家,加班加点多抢出一些货物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现在除了许多工人还不熟练,还有就是咱们缺乏人手,我和云涛两个人实在有些跑不开。” 对于工人熟练问题,秦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只能靠时间熟练。 秦川点燃手中的香烟:“今天走的那些留童,各个都是人才,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我已经任命潘斯炽管理咱们这些工厂,你就协助他,有了潘斯炽和他那些做工程师的同学在,还有小威廉给咱们聘请的那些德国工程师、技工也快到了,这人手问题暂时就基本解决了。另外,再找些识字人又机灵的年轻人,都交给分给那些咱们的工程师和洋人们做助手,在咱们的大学、中学还没培养出人才之前,就只有靠他们了。” 秦川吸了口香烟,看着宁星普、高林和杨少农。 “给你们准备的精盐、特白的面粉、香皂,还有罐头和少量金笔墨水也足够你们把咱们那几条货船都装满了,明天老李就去海关办理手续缴纳税金,你们谁带队?何时能出发?还有通译的事情,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宁星普拍拍高林:“鸣鸿,这件事情我们三个已经核计好了,这一次我和高林去,有他德国人的身份,许多事情好办些。通译也通过德国公使克林德联系,在南洋等着咱们。至于出发时间,那就看你的货物什么时候装船了,只要装好货物,我和高林随时出发。” 秦川点头道:“明天就可以装船,三天后你们就出发吧。” 秦川吸着烟思索着又叮咛道:“咱们的货物在过印度前,一定不能出售,要到啊;阿拉伯海域波斯一带才可以出售,向西最远到埃及,不要过运河。” “不要看那里到处都是茫茫沙漠,可却遍布数不清的大小部落,那些大小部落的酋长们整天面对黄沙,可没有咱们这里的富豪们有雅兴,除了建宫殿、买骆驼牛羊,再就是积攒财富了,由于他们的钱花不出去,所以各个都富可敌国。他们手中都有大量的宝石、黄金,再有那里盛产上好的香料,不要说什么麝香,珍贵的龙涎香都很好寻。另外,那里还出产阿拉伯战马。” “现在的面粉你们也都看到了,不要说咱们大清现在吃的面粉都发灰,就是洋人进口的面粉也是如此,只有咱们的面粉才真正称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白面,更不要说雪白的精盐和精美的钢笔、香皂了,你们到了那里和那些酋长交易,只要宝石、黄金和上好的香料,再就是少量采购一些品种优良的阿拉伯马。” 秦川有些神往地眯起双眼:“我敢保证,你们去做这一趟生意,回来时保管被金子晃花了眼,满眼金光。” 高林兴奋第一拍手:“秦说得对,我知道那些酋长们黄金多的是,咱们这一趟一定会满载而归。”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筹谋大计 秦川的安排让众人都兴奋起来,只不过这几人或多或少都还有些疑虑。 徐熙芳犹豫着问秦川:“东家,按你说的,这些什么酋长一个个都好像是帝王一般,莫非他们都富可敌国?” 高林哈哈笑着接过话头:“徐经理,你不了解那些阿拉伯人,阿拉伯半岛地区虽归奥斯曼帝国管辖,可对于半岛的内陆沙漠地区一直无法完全掌控,即便是昔日的蒙古人也对那些游荡在沙漠腹地包括沙漠周边的阿拉伯人部落无能为力。” “尤其是因为奥斯曼帝国现在日趋衰落,对于这些部落就更无能为力,现在就是沿海地区,也基本上不受奥斯曼帝国控制。不管内陆沙漠地区还是沿海的阿拉伯人,数千年来,都是一部落方式存在,这些部落大的有几十万人,小的也有数万,在部落里,酋长就是他们的皇帝,酋长们世代相传,几千年来积攒了大量黄金珠宝,各个都富可敌国,金子多的没处放,只要咱们有好东西,恐怕就真像鸣鸿所说,咱们会被黄金晃得花了眼。” 高林说完,抑制不住兴奋哈哈大笑起来。 秦川忍着笑对众人说道:“高林先生说得对,阿拉伯半岛那里地广人稀,物资匮乏,那些酋长手里空握着大把的黄金珠宝没处使用,即便是在咱们大清常见的东西,运过去都是钱。这次咱们运过去的,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必须的货物,尤其是咱们这些货物还要比他们平常见到的好很多,这些酋长和部落贵族们绝对会舍得花大把的金子来买。一句话,那里现在就是人傻钱多。” 秦川的话,又引来众人一阵笑声。 秦川又点起一支香烟,吸了口对高林、宁星普和杨少农说道。 “这条商路咱们不能只做一次,要把眼光放长远,我想你们这次去,要在沿海地区选择一处落脚点,建起一个贸易公司,常年和阿拉伯人做生意,这样咱们的船队也会常年有生意做。” 秦川思索着又道:“咱们的船队会经常往来和阿拉伯半岛地区,咱们不仅要多培养水手,在那两艘炮舰上也要多安置人手,再请一些德国退役的海军官兵做教官,要尽快培养出咱们自己的人员操纵这两艘炮舰。” 秦川把目光转向荣耀垣:“运道,你们那些留童里,有不少人回国后都进入北洋、南洋水师,现在应该都是官佐甚至管带一类的职务,你再费费心,和他们多联系联系,咱们出高薪,看看他们能不能过来。即便不过来,能给咱们做做顾问也好。总之,就是要和他们都建立稳固的联系。” 秦川想了想又对荣耀垣道:“等到唐校长他们回来,你和他们再商量一下,你们最好能成立一个留童总会,不仅要和这些人保持联系,还要尽可能的和这些不在怎么震旦集团的人搞好关系。” 虽然不清楚秦川一定要联系那些不愿来震旦集团的人是何用意,可荣耀垣还是点头答应。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这次船队远航所带货物品种,以及各种货物数量的多寡,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后,秦川又把话题转到如何推广朱雀印愿和代金卷上。 对于代金卷,众人都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这些人都清楚秦川是在变相发行纸币,可多数人都不认为代金卷最终会成为一种货币,最多也就是会成为一种不是银票的银票,而且还是只有在震旦银行各个分行和总行间才能兑换的银票。 对于朱雀银元的推广使用上,众人发言都很踊跃,纷纷献计献策。最终秦川决定,暂时还是先在各个大的震旦银行分行所在地,也就是京城、汉口、上海、广州多开设朱雀银元兑换点。此外,储户取款要按照自愿原则给付鹰洋或者朱雀银元。至于震旦集团采购各种物资,则尽可能使用朱雀银元。 另外,从本月起,震旦集团内部所有员工,包括盐团人员的薪饷,一律用朱雀银元支付,回收的鹰洋除储户存入银行的鹰洋外,要全部重新铸造成朱雀银元。对于储户同意银行以朱雀银元支付的这一部分鹰洋,也要回炉重铸。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尽可能减少市面上流通的鹰洋数量,增加朱雀银元的供应。 众人议论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秦川又向徐熙芳交代了一番如何安置荣耀垣的住处,然后才留下李明方、金立三让众人散了。 送走众人,三人重新回到楼上落座,看着秦氏给他们三人重新换过茶,秦川才面容严肃地向金立三、李明方交代起来。 秦川看着李明方:“老李,关于把外币都换成黄金的事情,你和吴调卿合计的如何?” 李明方向前探过身子,对秦川道:“你的意思我和金经理已经和吴调卿说了,吴调卿已经和汇丰银行谈妥,咱们所有的外币这两日就悄悄送到汇丰银行,由金经理以咱们震旦银行的名义存到汇丰银行,同时和汇丰银行签订存款协议,三月内汇丰应以黄金给付咱们的存款,他们绝对会保守秘密。” 秦川点点头:“很好!他们要什么条件?” 金立三看着秦川:“大人,他们要百分之一的手续费。” 见秦川微微皱眉,半晌没出声,李明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没办法,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汇丰狮子大开口,看来我们也只能忍了。否则,就得咱们自己派人去各国国内兑换了。” 秦川长出口气,咬咬牙道:“就依他们,咱们自己没有这么多人手,而且兑换这么大笔的黄金会很麻烦。不过。。。。。。” 秦川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立三:“你和他们签订协议时,时间上不能是三个月,要在两月以内。此外还要加上一条,如果两月内汇丰不能按时兑付给我们等额黄金,每多十天,要付给我们百分之二的滞纳金。” 秦川吸了口手中的香烟,重重地吐出口中的青烟,仿佛要把心中的憋闷一股脑地都吐出来。 “和除汇丰外各个银行借款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金立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深蓝色的钢笔字。 震旦银行是集团里第一个使用钢笔作为一书写工具的地方,秦川还准备在大学和中学里都推广使用钢笔书写,毛笔字会作为一种单独科目在大学和中学开设。 之所以选择震旦银行先行使用钢笔,是因为按照秦川的要求,银行要完全仿照西方银行的模式书写账目,用毛笔记账太过不变。好在银行招收的职员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在吴调卿介绍来的汇丰银行的会计指导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些人都掌握了阿拉伯数字和西式记账法。 金立三一边看着小本子上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边向秦川汇报起来。 “按照大人的意思,我已经分别和德华、正金、横滨等十几家外资银行进行过接触,因为咱们借款的数额过大,这些经理们都不敢做主,不过因为咱们开出的八个月百分之十的利息很高,这些人都动了心思,都答应请示总行后尽快给我答复。另外,他们都提出要咱们提供抵押。” 金立三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这些人都对咱们坚持要以白银还款提出疑问。再有就是,日本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很想知道,大人借款是否是开发南美那个大银矿所用?“ 秦川轻轻一笑,点点头:“咱们借款数额巨大,他们要抵押也是常情。这样,就用咱们震旦这些工厂做抵押。你还可以告诉他们,我借这些款项,就是为了开发那个大银矿,这也是我们用白银还款的原因。” 李明方有些担忧地问秦川:“东家,你向这些外资银行借款数额多者千万,少者数百万,再加上国内吸储得来的银子,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会把银子存到咱们的震旦银行,可咱们给这么高的利息,想来存款数额一定很惊人,你把这么大笔的银子都投到那个万里之外的银矿上,万一有什么不测,这么大笔的银子都打水漂不说,咱们这些红红火火的厂子可就。。。。。。” 李明方说完,不只是他本人,就是金立三也是满脸忧色地看着秦川。 秦川清楚李明方和金立三的在担忧什么,可他现在又绝对不能把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即便是这两个自己视为心腹的人。 秦川故作轻松地笑着对两人说道:“不要担心,不要说这个银矿没有问题,就是真有什么问题,我也还会东山再起。就按我说的去做吧,以我的估计,明年六月,就会有大把的银子源源而来。” “哦,对了。” “跟那些外资银行的经理们签订协议时还要再加上一条,我们有权提前还款,每提前一月,利息减少百分之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静海 一月份,在北方天气早已变得十分寒冷,刚刚下过的一场纷纷扬扬的瑞雪将tj东南jh县的山川、大地、城镇、村落尽妆成一片银色,阳光照耀下,茫茫大地银光闪闪。凛冽的北风在空旷的田野中挟着啸声吹来,不时在雪野中卷起一片漫天雪雾,偶尔会在日光中幻起一片七彩光晕,远远看去,有些苍白的天空近乎和白茫茫的大地连成一色。 北方这个季节,俗话叫做“猫冬”,不要说农民们都躲在家里,就是一般长途贩运的脚夫都不会再出远门,这也让寒冷的冬季成为北方最静寂的时节。 “呜”,一阵干冷的北风卷着雪雾吹过一座小山,将山顶上几棵孤零零早已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干枯枝桠上的落雪尽数吹落。 站在这些树下的四十几个身穿盐团军服,腰扎棕色牛皮武装带,身上或斜背着驳壳枪,或皮带上挂着左轮短枪,还有许多人武装带上挂着修长的军刀,这些人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差不多人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架亮闪闪的黄铜镜体的望远镜。树上的落雪,将这些军人们弄的满头满身都是凉飕飕的雪粉。 “呸”。 长芦盐运使衙门巡盐团练参谋长周大经,一边吐着吹进口中冰冷的雪粒,一边用带着黑色牛皮手套的双手使劲拍打着身上敞着怀的黑色牛皮大衣上的落雪。 “司令”。 周大经口中的司令,自然指的是秦川。 秦川很反感盐团的人称呼他大人,可他也万分不愿给自己按个团长的头衔,思来想去,最后一咬牙,干脆就自封司令,反正他这个司令又不拿谁的饷钱。而最让秦川感到满意的是,司令这个官称可大可小,后世抗战时,那可是不管是百八十人队伍的头,还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兵团将军,都可以称作司令。 肤色黝黑,身材已经变得十分结实的周大经重新戴好大檐帽,看着满身落雪依然把黄铜镜身的八倍德国蔡司军用望远镜紧紧贴在眼眶上,身躯站得笔直观察着山下的秦川。 “这静海可比tj卫风大得多了,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弟兄们在这冰天雪地里已经训练了一上午,是不是这就收队,免得冻坏了,明天可就过元旦了,你看。。。。。。” 这里距离tj四十多里,是秦川专门请示周馥给盐团要来的一片训练场,这里虽然没有高山,可此处人烟较少,不仅四周有起伏的丘陵,中间还有大片的河谷冲积平原,方圆足有八十多里,实在是个士兵训练的好地方。 自入冬以来,秦川每天一大早都要带着全副武装的盐团进行二十公里武装越野来到这里,然后埋锅造饭,饭后就地展开训练,一切都是按照野外战时条件进行。 秦川则是每天带着盐团参谋股的人员,要么四处巡视,对于各营连的训练进行检查指导,要没就是在这座山丘上,居高临下查看各个训练部队的训练情况,间或再召集各营连主官和周大经的参谋股的参谋们讲解野战战术、参谋课程。 周大经所说的元旦,并不是后世的元旦,而是后世的春节。 对于为什么把春节称作元旦,秦川在穿越之初也十分茫然,后世可是元旦和春节各是各的日子,一头雾水的秦川,还是在查了许多历史书籍后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春节这个节日,在汉民族中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不过由于各朝各代的历法不同,具体那一天过春节日子并不统一。夏朝是正月初一,商朝是十二月初一,周朝是十一月初一,秦朝是十月初一,到了汉朝又恢复到正月初一,并且一直延续下来。 不仅是历代春节的日子不同,名称也不一样,在先秦时叫上日,元日,改岁、献岁等;到了两汉时,又被叫做三朝、岁旦、正旦、正日;魏晋南北朝时则称为元辰、元日、元首、岁朝等;到了唐宋,则称为元旦、岁日、新正、新元等名称;而清代,则叫元旦或者元日。 至于后世春节这个名称何时出现,秦川当然在书籍中是查找不到的。思来想去许久,秦川猛然想起,他在穿越前,好像听说过春节的又来好像和袁世凯有关。莫不是袁世凯确定了纯洁的名称?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在袁世凯成为大总统的时候。从那时起,秦川就暗暗下定决心,确定春节这个名称的荣耀,决不能在留给袁世凯。 对于周大经的建议,秦川并没有马上回答,举着望远镜又查看了训练场一会,这才放下望远镜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身后二十多个参谋们,把目光转向周大经。 “明儒。” 明儒是周大经的字。 周大经这些人,以前只有个别人有字,多数人都只有名,为了叫着方便,秦川都给这些人取了字。这个时候,基本上只有读过书的人家中子弟才有字,这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多数倒是这字和名是要相互照应,并不是凭白就可以随便称呼的。 比如说,周大经这个经字,经字字意原指织布的线,也可指道路,古意南北之道谓之经,或者也可指经经史子集里的经书,著大经者,明儒也。一个人的字起的是否好,并不是这个字意如何,而是看和他的名是否相配。 穿越之后,秦川对于这个时候字很是感兴趣,在研究了一番古人的名、字后,现在对于给人起字倒是有些上了瘾,找到机会就要一试身手。 秦川看着周大经:“你家乡冬季是否寒冷?比之这里又如何?” 周大经不明白秦川为何突然问起他家乡的气候,迟疑了一下道:“我家乡的气候要比这里暖和得多,听说sx榆林以北倒是和这里差不多。” 秦川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发白的天空,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直隶地区,像这样的温度,就算是寒冬,可在关外,那里冬季的温度可要比这里冷的多,最冷的天气里,用滴水成冰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而且越是往北,气温越低,冬季里长时间在外活动的人,冻掉耳朵都是常见的。” 能冻掉耳朵,这让周围的那些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参谋们都不由有些惊讶,就是一向稳重的周大经也不由有些变色。不过,周大经转念一想,又有些不以为然。 周大经笑了笑道:“司令,咱们是长芦盐运使衙门的团练,就是负责维持长芦盐运使衙门所辖地区的盐务秩序,你说的那鬼天气跟咱们可不搭边。” “我问你。” 秦川神色凝重地看着周大经:“你说,咱大清除了和侵略成性的英法打过仗,还最容易和那些列强开战?” 周大经略一思索道:“依我看,咱们和德国、美利坚都不太可能打起来,至于像欧洲那些小国更不可能,他们那些炮舰和咱们比起来那可差的远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俄国人。大清河俄国在西边和东北疆域相连,俄国人自康熙年间就不断侵蚀大清疆土,早有恶行。而且,一旦开战,最有可能就是在东北。” 秦川点点头道:“明儒,你只说对了一半。” 站在周大经身边的楚云飞有些愕然地问道:“大哥,难道还会有那个不开眼西方小国敢来咱大清撸虎须?” 秦川没有理会楚云飞,而是盯视着周大经:“你为什么不认为东洋rb会和大清开战?”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灌输 “你说rb人?” 周大经诧异地道:“司令,那个《东方时报》可是你要求我们不仅军官要每日必读,还要把报上的文章都读给咱们盐团的士兵,在《东方时报》上,我可是看过关于rb发生的琵琶湖事件和长崎事件的介绍,rb这个只有十来万军队的小小岛国怎么可能敢和咱大清动武?大清湘军、淮军以及各省绿营不下百万,是个打他一个都绰绰有余。再者,咱们北洋水师可要比rb海军的炮舰大得多,rb人要和咱们动手,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秦川看着周大经身后包括楚云飞在内的那些营连年轻主官和参谋:“你们是否也是这么看?” 这些盐团的军官们,对于秦川的询问,多数人都纷纷点头,那些没有点头的,从眼神中秦川也能看得出,都是和周大经一般的心思。 秦川神色忧郁地把目光转向周大经:“你既然读了《东方时报》,难道没看到rb海军近几年不断添置新船,发展极快吗?” 这几个月,秦川指示艾筱枚,在《东方时报》上尽可能多刊登rb的经济军事动态,甚至秦川还亲自动笔用笔名发表了几篇文章,虽然在报上现在宣扬中日早晚必有一战有些不合时宜,秦川还是在文章中隐含着做出提示。可听周大经所说,他所做的这些,还是没有让国人警醒,秦川心绪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周大经不以为意地问秦川:“司令,那报纸我倒是看了,也知道rb人添置了许多新船,可我听北洋水师的人说,rb人的铁甲舰个头都没有超过咱们的镇远、定远这两艘铁甲舰的,所以军舰的舰炮口径也没有定远、镇远的大,他们还说,连洋人都说咱们北洋水师世界第九,亚洲第一。” 秦川清澈的目光扫过这些生气勃勃的年轻人,苦笑着沉声说道。 “海军作战,不仅看吨位,还要看舰队整体航速,火炮口径和火炮射速,最主要的还有战术是否得当?官兵是否训练有素?以及指挥体系是否先进完善等等。就拿航速来说,咱们北洋水师的军舰,都是五六年前购买的不说,这些军舰购买的时间还相差极大,航速参差不齐,作战时,航速快的军舰就要等候航速慢的,这样整个舰队的航速就会都慢下来。就好比一头行动缓慢的牯牛,虽然有一身力气,可却难敌行动迅速的狼群。” “而最为重要的,还是北洋水师在作战思想和指挥体系上都比不过rb海军。” “rb海军和北洋水师虽然都师从西方列强,可rb人完全是不折不扣地向西方略强学习,真正按照西方的海战思想进行海军建设。而反观北洋水师,甚至整个大清的各个舰队,在这一点上都不如rb人。前一段的挂旗事件,你应该也在报纸上看到了。” 秦川所说的挂旗事件,是关于北洋水师总查琅威理辞职的事情。 琅威理是英国人,14岁进入皇家海军军校,16岁入皇家海军实习,以后一直在英国皇家海军服役。 1877年和1878年琅威理两次率领北洋水师在英国订购的军舰回国,严苛干练的作风给许多大清官员留下深刻印象,两年前去世曾任驻英大臣的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就曾评价其,为人诚实平和。 期间,北洋水师欲在英国这个老牌海上强国聘请一位海军顾问,帮助训练海军。在得到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和英国海军上将古德的强烈推荐后,聘请时任英国皇家海军中校的琅威理到北洋水师担任北洋水师副提督及北洋水师总查,负责北洋水师的组织、操演、教育和训练,月薪为白银600两。 琅威理原本不愿听命于李鸿章,可在古德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这件事。琅威理开出的条件是,如果要他来华任职,第一,须有调派弁勇之权;第二,须获得英国海军部批准;第三,他在华服役年限要作为他在英国皇家海军的军龄,并且不能影响他在英国皇家海军的正常升迁。 琅威理来到大清后,在北洋水师中治军严格,办事勤勉,认真按照英国海军的条令对北洋水师进行训练,表现出强烈的职业操守和责任感,为北洋水师官兵所敬惮。由于陆军出身的丁汝昌不懂海战,实际上琅威理负责北洋水师日常训练的全部事宜。就连丁汝昌都认为,琅威理为“洋员在水师中最得益者,琅总查为第一”。 但好景不长,1890年三月,北洋舰队停泊香港过冬,提督丁汝昌率领部分海军舰只出巡南洋。三月六日,在香港停泊的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突然降下提督旗,升起总兵旗。 按照《北洋海军章程》,舰队只设一提督,两个总兵,提督之下右翼总兵刘步蟾官衔最高,所以身为右翼总兵的刘步蟾下令升总兵旗,宣示代行舰队指挥。但琅威理认为,丁汝昌虽然不在舰队,但他这个副提督还在,理应继续悬挂提督旗。两人争持不下,最后闹到李鸿章那里,在得不到李鸿章支持的情况下,琅威理当场辞职,而李鸿章也没有挽留。 这件事在英国引起悍然大波,英国外交部甚至考虑要撤回所有在大清的英籍顾问。最后英国政府拒绝李鸿章另聘英国人担任海军顾问的请求,并撤回了部分在大清的人员,同时宣布,不再接受大清的海军学生学习。 秦川微微叹口气道:“虽然朗威理是外国人,可在大清水师中在海军作战指挥上还无人能出其右的时节,既然请人家过来并委以官职,在对水师没有危害的情况下,就应该充分尊重对方,接受对方的正当指挥。” “据我所知,朗威理不仅在海战上有着丰富的经验,人品也很不错,对于北洋水师也耗费了很多心血,是一个真心帮助北洋水师的外国人。可在咱们大清,并没有人真正认识到现代海战和以往的古老海战有何不同,还以为凭借老祖宗留下的那些水师战法就能驾驭手中的铁甲巨舰。北洋水师的军舰吨位虽大,可。。。。。。” 秦川脸色,愈发阴郁:“陆战也同样如此,现代热兵器战争和昔日冷兵器战争有着巨大的差异,以至于作战技法完全不同以往,再靠将士用命,士兵悍不畏死就能取得战争胜利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真正掌握热兵器的现代战争理论和思维以及技巧,才能在战争中战而胜之。否则,即便手中掌握再强大的武器,也会像拿着宝贝的傻瓜,在现代战争中一败涂地。” “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和rb人两年内必有一战。” 秦川语气坚定但略有些悲伤地说道:“不仅是在海上,在陆地上两国军队也会有生死相搏。rb人早有侵占朝鲜再图我大清东北,进而席卷亚洲大陆的野心,一旦我们海战失利,rb人就会在朝鲜发难,虽然rb人只有十来万军队,可rb人这些军队都是真正的现代军队,军官都有很深的现代军事素养,远非我们大清这些思维僵化固步自封的将领可比。” 秦川越说越激动:“大清军队虽多,甚至枪械火炮也要比rb人先进,可真要打起来依然难敌日军,原因就是大清的将领都不懂得现代军事理论,也不具备现代军事素养,都是一些靠冷兵器拼杀上来的人。虽然李中堂也意识到这一点,办起了军事学堂,可这些军事学堂毕业的学员,回到各个部队都没有受到重用,最多也就是个哨长,他们依然还要和其他人一样,还要一步步晋升。” 秦川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一挥手。 “一旦rb人从陆上入侵,那就一定从朝鲜侵入辽东,如果是冬季,就要忍受极度的严寒,这就是我坚持冬季训练的初衷。” “一旦在辽东开战,大清现在的各路军队,不管是淮军也就是现在的北洋陆军也好,还是湘军和各地绿营,都不会是日军的对手,能够和日军真正一战的,只能是我们。我们虽然只是直隶长芦盐运使衙门团练,可你们都清楚,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努力让你们,尤其是各级军官掌握现代作战思维和技巧,这也是我们盐团和大清各路军队最显著的差异。” “轰、轰、轰。。。。。。” 一阵爆炸声传来,秦川和众人都拿起手中的蔡司望远镜查看爆炸方向。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也会摆弄钱 一阵爆炸声传来,秦川和众人都拿起手中的蔡司望远镜查看爆炸方向。 离着秦川所在山丘一里外,五十四门德制克虏伯山炮一字排开,在盐团炮兵大队长丘清河的指挥下,五十四门山炮逐一开炮射击,炮弹呼啸着飞向五里外山坡上用红旗标出的一个长100米,宽50米的目标区,随着轰轰的爆炸声,落满积雪的目标区火光闪闪腾起团团烟雾。 这是秦川新近扩编的炮兵大队,正在进行火炮实射训练。 对现代炮兵威力有着深刻认识的秦川,对于盐团仅仅组建一个炮兵连自然十分不满意,待小威廉给他买来的一百零八门75mm克虏伯山炮一到货,立刻组建起一个炮兵大队。 对于炮兵,虽然北洋各部都配置有不少火炮,可北洋陆军中仍然只是把炮兵当作可有可无的辅助兵种,对于各部的炮兵队兵员编制并没有什么严格控制。至于饷械自理的盐团炮兵队的规模更不关他们什么事了。 鉴于这种情况,秦川索性就把他的炮兵连扩大成炮兵大队,不仅每班人员都按两倍编制兵员配置,每班配属的火炮也是双倍,都是下辖两门山炮;每排四班编制,其中一个排是辎重保障班,全排六门山炮;全连四排,一个辎重警务排,全连十八门山炮;大队下属三个连,共配置山炮五十四门,全大队有八百多人。 虽然北洋对于各部炮兵队不是很重视,可秦川的盐团毕竟只是一支准军事部队,配置上百门火炮还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秦川在炮兵大队只配置门山炮,但人员进行超额配制,并且要求各个炮班所有人员都要掌握火炮操作的各个阵位的技能,目的就是多培养一些炮兵人员,一旦需要拉上炮马上就可以再扩编出一个大队,甚至就是组建一个炮兵团人员都够用。 “司令,咱们这炮兵大队可是越来越有威势了。” 周大经一边观察着火炮实射,一边掩饰不住兴奋地说道。 “哼。” 一旁的楚云飞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任凭皮带把望远镜掉挂在胸前,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丘清河这小子,这些天每天都要打出几百发炮弹,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那么多银子扔水里都得有好大动静。” 听楚云飞抱怨,周大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打趣道:“我说云飞,你也别说丘清河,你那一个营每天不是也要打出几千发子弹,虽然比不得那些炮弹值钱,可买那些子弹的银子也不少,扔水里响动也不会小吧?” 楚云飞嘻嘻笑着道:“那可不一样,我那子弹可是要几百发才能比得上他一发炮弹。” 秦川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了一眼楚云飞。 “不要只盯着那些银子,如果平时不抓紧训练,一旦上了战场,怎么能有效杀伤敌人?” 楚云飞点点头,不无得意地瞥了身旁的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三个营长以及侦察连长徐桐一眼。 “大哥说的是,我手下那帮弟兄们,经过这几个月好像不要钱似地实弹射击,现在手上的准头都好多了。” 周大经也点头道:“司令,云飞那个营射击成绩确实提高很快,三个营里数他们的射击成绩最好。” 周大经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楚云飞道:“喂,对了。云飞你有什么好办法提高射击成绩,跟大伙都说说。” 听说周大经夸他的营射击水平高,楚云飞喜滋滋地挺起胸,可就是笑着不肯说。 一旁的徐桐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滑头的很,我是最近才知道,他在他的营里规定,每月考核射击成绩低于五十环的,还有在其它训练科目,比如拼刺、战壕、交替掩护冲锋等,各科考核中全营最后一百人,都要扣发两元军饷,每有一人次成绩被扣罚,所在班长、排长也要被相应扣发军饷。只有射击成绩在十发七十环才算合格,扣发的军饷全数都加给成绩好的。” “也不知这小子跟谁学的,专会摆弄这钱?” 楚云飞一挺脖子,翻着白眼理直气壮地道:“跟谁学的,跟我大哥学的。” 楚云飞这话,顿时让徐桐没了声音。偷眼看向气的哭笑不得的秦川,伸了伸舌头不再出声。 见徐桐吃瘪,一旁的三营长贺汝怀坏笑着道:“还别说,这小子这么一闹腾还真管用,他营里那些人一个个比着训练。我可听说这小子说过,除了骑马他的一营比不过杜宝中的骑兵连,其他各个科目,就是司令亲自训练的侦察连和警卫连,他也不在话下。” 一听楚云飞说过他的一营训练成绩比得过警卫连和侦察连这两个秦川亲自训练的部队,警卫连长石峰倒没说什么,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可徐桐顿时不干了。 “喂,我说楚云飞,一夸你你就尾巴翘上天了,你若不服气,咱两现在就比比。” 王西平伸手捣了得意的楚云飞一拳笑着说:“你小子不地道,要不是贺汝怀私下跟我说了,我还蒙在鼓里。” 听说楚云飞在训练上动脑筋,秦川不禁来了兴趣,走,咱们今天就去一营检查训练情况,如果云飞的做法效果好,咱们就在各部推广。 虽然早上刚刚落过雪,四周的空地和屋顶上还铺满洁白晶莹的白雪,在夕阳映照下熠熠闪着圣洁的辉光,可东街被青石条制成的马路牙子规划得整齐宽阔的青石板马路和路边的人行道上,却早已不见了积雪的踪影,甚至就连街边商家、铺户周围也都干燥整洁一尘不染,整条东街上的所有建筑的外墙和围墙都刷着亮白色涂料,屋顶都刷着枫红色,身在其中,仿佛处身异域,虽比不得租界里的建筑风格各异,也比不得它的高大,可也别具风情。 这些色彩艳丽的涂料,都是秦川新近开设的化工厂生产的防水外墙涂料,自然也是秦川申请了专利的。 虽然这样的不怕风吹雨淋的外墙涂料在后世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在这个年代,仍然还是抢手货,即便还刚刚开始生产,现在也仅仅是满足了东街上建筑的需要,可租界里已经有许多订购的客户,甚至京城里也有不少客户下了订单。 当然,这个防水涂料虽然也是赚钱的买卖,可要揣着大把赚钱点子的秦川满世界去买这个什么防水涂料,那还是秦川所不屑的。在欧美的专利生产,秦川都授权给了各国的大型化工企业,他只是坐收大把的专利费。 东街街道所以整洁,是因为秦川授意李明方联合东街的商家仿照租界里工部局成立了东街管理局董事会,由李明方兼任管理局主席,其他一切除了警察、法院,都按租界里设置,主要管理费用由秦川赞助,其它商家只是多少出些做个样子。因为有这个管理局的存在,东街有专门的清扫街道的部门,地上的落雪就是他们清理的。 因为东街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已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许多人开始在东街购置房产开设商肆酒楼,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怡和洋行兼高林洋行买办梁炎卿就在东街街尾买下一片土地。 得知梁炎卿在东街买了地皮,顿时吓了秦川一跳,同时也让秦川兴奋起来,这个虽然极为守财,行为也有些怪癖的梁炎卿,从不相信任何银行和企业,也从不向其它地方参股投钱,可唯独却笃信英资银行和英资企业,他的钱只存在汇丰银行,投资也是仅仅参股英资企业。不过,局秦川所知,这个梁炎卿也并不是绝对不投资英资以外的生意,比如这个梁炎卿对投资房地产特别感兴趣。 按照穿越前秦川在资料中的了解,这个梁炎卿投资地产十分有眼光,在地产上可是大赚特赚。 因为梁炎卿的缘故,秦川已经指示李明方,把这东街东西两面大片荒地都买下。 虽然已近傍晚,可东街上依然人流涌动,除了逛街看热闹的,多数人要么是远近州县做小本买卖来东街进货的,要么就是去震旦银行办理业务的各洋行、银号、tj卫的商家的职员,甚至一些小商小贩和普通百姓也有许多人把刚刚赚到又一时不用的余钱拿到震旦洋行存起来,更有一些准备摆夜场的小贩已经开始支设摊点准备夜买。 结束训练后,秦川领着周大经和警卫连先行骑马赶回来,除了杜宝中的骑兵连还要在野外训练,其它几个营连的部队还在后面回来的路上。 一踏上东街这块土地,秦川就忍不住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骑在大黑马上的秦川不由自主地就挺挺了本就笔直的腰板,满面笑容地和街边的店铺主人和熟人微笑着频频点头。 在路过一间两层起的酒楼时,秦川刚把目光转过去,就见酒楼里的暗影中动作迅速地转出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如此送礼 自从秦川酒楼遭遇刺客,秦川的安全保护级别就“被迫”被极大提高,即便是身处军旅之中也一样如此。酒楼中的人影一出现,策马走在秦川身后的高英就一提马缰,横在秦川和那人影的中间。 从酒楼中出来的不是别人,是穿着一身团花缎面外罩、露着白花花毛领皮马褂、头戴暖帽的郑九。 郑九在三个月前已经辞了tj县的班头差事,暗中由秦川资助,买下杜宝中大车店,将大车店前面的院墙扒掉,依着墙基起了一座二层半砖半木结构的酒楼,名字叫做“美味居”。郑九又从各省请来不少名厨,生意十分红火,在京城甚至还开了分店。 秦川资助郑九开这美味居,倒不是突然发了什么慈悲,做件好事,而是秦川看中了郑九不仅精明强干,又久在公门,三教九流人头都熟,是个收集情报的好手,资助他其实是暗中让郑九组织一帮人手,专门替秦川收集tj卫和京城里的各种消息。 除了秦川身边少数几人,tj卫还没人知道郑九是在给秦川做事,见郑九锦衣肥马,三天两头往来于tj卫和bj城,tj卫的混混们都以为郑九脑袋开了窍,忽然想起做生意,而且还一炮打响,都看着眼热不已。tj卫虽然不嫌贫,可这里许是开埠较早,又是九河下梢的南北交通枢纽之地,tj卫的人都很慕富,街谈巷议的话题谈资中,几个月来多是谈及郑九发迹。 高英见是郑九,这才把已经抽出半截的驳壳枪又插进皮套内,略微带住马缰,让出秦川。 虽然郑九锦衣华服,一看就知道是个小财东,可郑九身上那股精干劲倒是一点没少,只是面色好了很多,红光满面笑意盈盈地站在台阶上对着秦川拱手。 “秦大人,这天寒地冻的,最是需要进补,我这店里刚刚到货了几对熊掌,您老可想取一对拿回去享用?另外,您也有日子没来我这里关照小店生意,可否赏脸里面喝口茶,暖暖身子。” 一般情况,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每周五晚上,郑九都会派伙计把收集到的各种消息抄录好封在纸袋里,到染厂交给高英,今天郑九要亲自见自己,那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秦川心里想着,脸上并没丝毫变化,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亏你有心,你就让人把熊掌给我包好,我就喝杯茶再走。” 秦川说着,已经跳下马,回头对周大经和警卫连长石峰道:“你们先带着队伍回去,我喝口茶就走。” 周大经和石峰都知道郑九的事情,两人口里答应着,可勒着马缰都没动窝。 见秦川下马,高英和一众卫士也都跳下马,高英抢先紧紧跟在秦川身后随着郑九进了美味居。 酒楼里装饰的虽说不上奢华,可却也富丽堂皇优雅别致,虽是散台,可却都用半人多高的硬木雕花壁板隔开,处处显着整洁亮丽。此刻天尽旁晚,楼下散台早已坐满了酒客,多是各地来往的客商,也有少部分本地商绅和震旦集团下了班的职员,甚至还有几个洋人围在一桌品尝着各色佳肴。 秦川现在在tj卫早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尤其是那些和秦川打过交道的客商和震旦集团的职员,一见秦川进来,许多眼见的都急忙起身笑着和秦川打招呼。 “秦大人好!” “东家好!” 心里有事的秦川只是微笑着和众人点点头,就随着郑九穿过酒楼正堂,通过后门直接进了后边院子。 后院就是以前大车店的大半个院子,由一道高高的院墙把原来的院子一分为二,挨着酒楼这一侧是一片十几间的库房、厨房,经过一扇小门,这才来到美味居真正的后院。 后院里,两个提着铁尺的汉子正在院子里来回逡巡,见郑九领着秦川和一众卫士进来,急忙知趣地走到一边,卫士们不用高英指示,就有人守住院门,在秦川和高英随着郑九进了左手边一间房间后,其余的卫士都握着插在打开皮套的驳壳枪柄守在房间前。 这件房屋,是郑九在这里办公的地方,里面除了一张书案和几把木椅外,再就是几个大木柜,高英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就在秦川的示意下转身出去。郑九张罗着要给秦川沏茶,也被秦川阻住。 知道秦川还有事,郑九也不做作,把秦川让到书案后的靠椅上坐下,自己站在书案前,放低声音开始向秦川汇报情况。 “大人,昨日驻小站nx镇总兵、盛军总统卫汝贵带人亲自进京,去给大学士、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翁同龢送礼。” 状元出身的翁同龢,是同治、光绪两代皇帝的帝师,现在在京城里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卫汝贵去给翁同龢送礼这可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李鸿章不介意,并不算什么大事。对于郑九向他报告这件事,秦川感到很奇怪。 见秦川奇怪地看着他,郑九嘻嘻笑着道:“大人,你可知道这位卫大人给翁同龢送的是什么礼物?” 送什么礼物,给翁同龢这样的大人物送礼,除了真金白银,再就是珠宝、古董或者名人字画一类,除了这些还能送些什么?莫非这卫汝贵还敢给堂堂帝师偷偷送个女优不成? 见秦川还是疑惑不解,郑九强忍住笑道:“这为卫大人辛辛苦苦跑到京城,给翁同龢送了十六石半的小站粳米。” 这小站大米秦川倒是知道,是当年盛军首领周盛波、周盛传兄弟初到tj时,在驻军之地小站开垦六万亩稻田,又从朝鲜引来的稻种,产出的粳米十分有名。可这粳米即便再好,那也是米啊!再者,区区十六石半,也不过只有差不多一千斤,这又能价值几何? 这卫汝贵都是快六十的人了,怎么会这么不通情理? “翁同龢可收了?” 见秦川一脸愕然地发问,郑九早已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大人,若是在早年,这翁同龢就是当朝丞相,怎么会看上这区区十几石粳米,连面都没露,就让家人把咱们这位卫大人给打发回来了。” “对了,我还听说,去年这位卫大人也是如此送礼,同样也是这番模样,你说这卫汝贵好笑不好笑。” 忍着笑,郑九又道:“人都说这卫汝贵打仗勇猛悍不畏死,纵容手下那群骄兵悍将,最是护短,可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性情憨直,当真可笑。” 秦川响了半晌,自己也不觉哑然失笑,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堂堂二品武职大员,竟然如此送礼?如此不明事理?真不知道这卫汝贵哪里让李鸿章看中,竟把视为肱骨依靠的淮军直系部队的盛军交给了他。 不过,秦川很快就收住笑,自己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这么一件轶闻小事就要特意见他,一定还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 第一百三十章 攀附 秦川看着郑九道:“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郑九恭谨地回答:“回大人话,按您的吩咐,醇亲王那里咱们震旦银行开具的两万块朱雀银票,在下前日已经亲自交给了小王爷,庆郡王奕劻一万、礼亲王兼领班军机大臣世铎、新晋郡王衔的贝勒载漪、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翁同龢、敬事房总管太监李莲英等人都是一万,大学士吏部尚书麟书、大学士徐桐都是5000,这些都是送的咱们震旦银行的银票。” 要过年了,相关人员那里总要有些意思,而且秦川心底也真认为,借着过年这时节,各处走动一下,送些年礼或者礼金,这不仅是国人的礼仪,更对加深双方感情很有裨益,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当朝大员,和这些人攀上些关系绝对有自己的好处,尤其是对于自己这个没什么根底有富甲一方的人更为有用。 只不过秦川不惯于此道,只好都委托郑九开具礼单带自己送去。这样不显山不漏水地送礼,即给自己省却了麻烦,也让对方更安心接受。 醇亲王那里自不必说,虽然这个小王爷现在为了避嫌,年纪又小,在朝廷里也没有什么差事,可他毕竟是当今皇上光绪的亲哥哥,日后又有摄政王的身份,这棵大树可要提早就下功夫的。 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不仅位高权重,更是光绪的帝师,和他搞好关系,关键时候替自己说个好话,那也是很有力度的。 至于李莲英就更不用说,和慈禧面前第一红人拉上关系,关键时刻总归不会让自己吃亏。 至于礼亲王世铎、庆郡王奕劻、贝勒载漪和吏部尚书麟书这些人,虽然没有前面几位有分量,可和他们有些联系,总会给自己遮些风雨。 “他们都收下了?” 对于秦川的问题,郑九很不以为然。 “大人,虽然他们身在高位,可那么大笔的银子平素他们也不常见,怎么会不收。” 对于这礼金到底应该送多少,秦川本来心里没底,送多了怕引人注意,送少了,又怕对方看不上,这还是请教了张士珩的结果。 听说这些人都收下了他送的礼金,秦川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没说话。 郑九接着话头继续说着:“在醇亲王府上见到小王爷,小王爷说,大人上次托他进献给皇上的那支雕龙金笔,皇上很喜欢,对大人您能做出比洋人还好的东西,他很是欣慰,夸赞大人:能为洋人所不能为之事,甚好!” 那还是十月间的事情,秦川忽发奇想,让潘斯炽专门安排做了一支纯金外壳雕着五爪金龙的金笔,用锦盒装好,拜托金胖子通过小醇亲王送给了光绪。 郑九斟酌着低声说道:“在下给李莲英送银票时,李莲英好似无意地对我说,大人上次托周大人送上去的那一百万给老佛爷修园子的银票,老佛爷很高兴,倒是经常提起大人一片忠心。不过,接下来就没来由地说,要我转告大人,京畿之地多是平地,风大,要在下提醒大人多保重。” 对于光绪的夸赞,秦川心里很高兴,一支金笔值不了多少钱,可光绪年轻,对于这样的金笔一定喜欢,对他秦川也就有了印象,现在这个时候,慈禧并不干涉光绪这个皇帝的事情,许多事情光绪还都做得了主。 秦川正暗自得意,可听完郑九转述李莲英的话,却不由变色。 李莲英这是看在银票的份上警告自己,树大招风,要自己小心。 秦川有些紧张地问郑九:“给这些人送礼的时候,你还听到了什么?” 郑九眨着一双小眼思索着道:“其它人倒也没说什么,不过都夸赞大人年轻有为。” 郑九咽了口口水,仔细斟酌着继续说道:“不过,大人,现在京里的坊间可有不少说词,说大人富可敌国。” 秦川皱着眉思索了半晌,心里有了定见后,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秦川伸手从书案上取过一张宣纸,又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支镀金金笔,就在纸上刷刷地写起来,写好后,秦川又从书案上拿过一盒朱砂,按上自己的指纹,递给郑九。 “这是我的手令,你收好。你今晚就辛苦一趟,马上骑快马连夜去京城,明天早上一开城门就进城,先到咱们震旦银行在京城的分行哪我的手令开具一百万和一万的银票各一张,以最快的速度把一百万的这一张送到醇亲王的手上,让他在今天进宫时交给皇上,还是以助修圆明园的题目请皇上把这银票转交慈禧太后。” “咱们这是帮着当今皇帝取悦老佛爷,载沣是当今皇帝的亲哥哥,这件事他自然愿意去做。” “那张一万的银票,你找机会送给李莲英,也不要多说什么,见到银票,他自然明白。” 秦川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西式真皮钱夹,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递给郑九。 “你做的不错,这一千块朱雀,是给你的嘉奖。” 郑九小心地接过银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谢大人恩赏!” “起来说话,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郑九从地上爬起来,偷眼观察着秦川的表情迟疑地说道:“还有。。。。。。据在下手底下的人回报,昨日下午李经理去了周大人、盛大人还有李中堂大公子以及长芦盐运使胡燏棻那里。” 李明方去周馥、盛宣怀、李经方,以及长芦盐运使胡燏棻那里,是秦川吩咐的,目的自然也是年关送礼。虽然周馥和盛宣怀以及李经方都有震旦集团下属工厂的股份,平素也对自己关爱有加,可这应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至于长芦盐运使胡燏棻,那可是秦川的顶头上司,更是必须要去的。 对于郑九会向自己主动汇报震旦集团内部人的消息,秦川心里很高兴,只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很好!” “还有什么事情?” 秦川一边打量着屋子里那些上着锁的大木柜,一边问道。 郑九又把他得来的一些其它消息,逐一向秦川报告。 有盛宣怀正和李鸿章家庭英文教师、美国人丁家立,以及李鸿章幕僚伍廷芳等人商议,要在租界里开办一所《中西学院》传授西洋文化,拟议由伍廷芳任学堂总办,丁家立任总教习。 还有李鸿章五天前上奏折,恳请朝廷给武备学堂铁路总教习、德国克虏伯工程师包尔赏赐二等第三宝星勋章。 带着冯国璋、李纯、鄢玉春、周宪章、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等人去关外考察的聂士成,经过三个月的跋涉,现在已经身处hlj周馥四子周学熙前日来津,准备参加后年的科举大考。 以及,现任翰林院检讨宋育仁,在京城印发自著的《时务论》,书中主张君主立宪言论,在京城引起很大风波等等。。。。。。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远航归来 秦川在高英等几个卫士的护卫下从郑九的美味居出来时,郑九抢先跑到?33??房提了一对早就准备好了的用油纸包裹着的熊掌递到高英手中,又转头低声笑着对秦川道。 “大人,还有一件事,在下没说,那是因为李经理不让在下说给大人知晓。” 见秦川有些诧异,郑九低眉顺眼地陪着笑道:“李经理的意思,是要给大人一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就一定是好事情,秦川笑了笑没再问下去,而是搬鞍上马,带着队伍向染厂走去。 街上的行人早给秦川一行让开了路,沿着街道走过,看着两侧面貌一新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秦川心中隐隐生出一股自豪,在心底暗暗发誓。 “奶奶的,不要看现在还只是一条扩大了的东街变了模样,老子早晚要叫整个大清都天翻地覆。” 秦川的大黑马是纯种的德国军马,身体健壮高大,骑在马上身穿合体黑色皮大衣的秦川,比周围骑在马上的卫士们和身后的周大经等人要足足高出一头,黑衣黑马的秦川在骑兵的簇拥下,显得威风凛凛,杀气四溢。 远远的,骑在马上的秦川就看到染厂门前站着的那几个人,有李明方、容耀垣、金立三、徐熙芳、叶希来、潘斯炽、周盛谏、唐国安、钟文耀、荣尚勤、陆德彰、曹茂祥等人,背对着他的还有三个人,秦川只是觉得熟悉,却分辨不出是谁,这十几个人正站在那里有说有笑地说着话。 这段时间,秦川一心扑在盐团的训练上,工厂、银行、学校、医院这一大摊子事情,在白天根本没有时间来处理,好在金立三、潘斯炽和唐国安、叶希来这几人都精明干练能力极强,日常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又有容耀垣和秦川绝对信任的李明方、徐熙芳居中协调,一般的事情都不用秦川操心,只有必须秦川拍板决定的,或者有大额银钱往来的事情,才在晚上向秦川汇报。 不过,为了绝对掌握自己的这些工厂和银行、学校的情况,秦川还是要求这几个人每周都要定期集中向他汇报各自负责的工作情况。今天是年关前的最后一天,这些人更需要把这多半年来的事情向秦川进行全面汇报,看来是这些人知道秦川还没回来,都在门口等着秦川。 远远地见秦川一行骑马过来,一直在向这边看的金立三眼尖,最先看到秦川,喊了一声,众人都把目光看向秦川的方向,背对着秦川的三个人也把脸转过来,秦川这才看清那三人的面容,心中不由一阵惊喜。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少农和远赴海外的高林、宁星普。 心情兴奋的秦川双脚一磕马腹,大黑马修长的四条长腿一展,迈着轻快紧凑的碎步陡然冲出队伍,当先跑向染厂大门,秦川突然这一冲出队伍,慌得以高英为首的几个侍卫还有周大经也急忙催马跟上来。 在染厂门前,秦川急勒住马缰,正跑的顺畅的大黑马在一声响亮的嘶鸣中前蹄高高抬起,在原地转了小半圈才四蹄站稳,没等大黑马停稳,秦川早已飞身跳下马背,紧走几步来到众人面前,一手一个拉住高林和宁星普。 “星普大哥、老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虽然三个多月不见,可秦川却感觉和这两人感情更加亲近,不自觉间连称呼都和以往不同。 高林和宁星普见到秦川也感到亲热异常,宁星普紧紧拉住秦川的一只手,高林则哈哈大笑着用他那两条粗壮的手臂狠狠搂抱住秦川。 宁星普乐呵呵地对秦川道:“鸣鸿,我们今日下午才回来。” 金立三笑着告诉秦川:“东家,宁经理和高经理他们的船队一靠岸,就直接来找你,知道你不在,我和老李就把钱款和货物接收了,陪着他俩吃过饭就在这等你。” 秦川被高林那一双有力的臂膀累的都快喘不上气,顾不得和金立三说话,苦笑着趴在高林宽厚的肩上问道:“怎么样?这一趟还顺利吗?” 高林又用力狠狠抱了秦川一下,这才松开了双手,红润的脸上一双眼睛乐得都快成了一条线,右手一拳狠狠击打在自己的左掌上。 “顺利!” “顺利极了!” “阿拉伯那些地方简直遍地都是财富,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 “咳。” 李明方轻轻干咳了一声,打断高林的话:“东家,这里人多耳杂,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对,对。咱们进去说话。” 秦川一边说着,拉着两人就向里面走。 秦川的二楼客厅,虽然面积不小,可每天来的人多,还是有些挤,秦川这个人很念旧,又不愿意再换地方,无奈只好把客厅里的其他家具都搬走,只在客厅四面都摆上沙发和茶几,这里就好像一个小型会议室。 秦川在染厂对面的街上给李明方、楚大柱、徐熙芳还有秦氏他们盖的十几座四合院早已完工,秦氏现在白日送两个孩子上学后,才会过来帮着佣人吴嫂收拾打理房间,晚上在镇南和镇北两个孩子放学前再回去做饭,这个时候这里只剩下吴嫂一人。 知道今晚会有很多人来,麻利的吴嫂早就把茶杯摆放好,秦川领着这些人一上楼,吴嫂就提着热气腾腾的一把茶壶给众人斟茶。 借着这个功夫,秦川顾不得理早就冲上前来急着和秦川亲热的黑豹,急匆匆在盥洗室里擦了把脸就回到客厅,把身上的皮大衣顺手扔在沙发靠背上,就一屁股坐到平素他常坐的沙发里,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已经长得极威武壮实的黑豹的头,一边伸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纯阳牌香烟,还没等点燃就乐呵呵地问了起来。 宁星普刚要开口,见神情犹自兴奋不已的高林一口喝了大半盏滚烫的热茶混自不觉,向着秦川探出身子,只好笑了笑等着高林说话。 “说说,咱们这一趟生意如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有海盗 宁星普刚要开口,见神情犹自兴奋不已的高林一口喝了大半盏滚烫的热茶混自不觉,向着秦川探出身子,只好笑了笑等着高林说话。 高林用他那肥厚的手掌抹了一把嘴角,兴奋地对秦川诉说起来。 “秦,你真是做生意的天才,咱们这一趟生意可是赚大了!” 高林一边说着,一边极为夸张地张开他那两条粗壮的双臂,做了一个环保的姿势。 高林的动作,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宁星普笑着道:“鸣鸿,高林这一趟出海可是坐下病了,现在他一看到金子就眼花,一闻到香气就头晕。” 宁星普的话,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容耀垣甚至乐得把刚喝下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有些懵懂的黑豹不明所以,警觉地抬起头,一双黑亮的双眼不住在众人脸上反复逡巡。 客厅里热烈的气氛让高林更加兴奋,把他那双肥厚如熊掌的大手紧紧攥在一起,使劲揉搓不停。 “秦,我们这一次直接在迪拜靠港,按照宁的建议,我们先去拜访了迪拜部落的酋长阿赫利,我们送给他的的礼物让他大为惊讶。不仅同意我们在那里设置一个商行,还亲自帮助我们在他那里举办了一个竞拍大会。他还派人联络了上百个部落的酋长、贵族们,甚至还有远至内陆沙漠的。” “竞拍大会也是用你的法子,咱们那些精美的货物,让那些酋长们抢的几乎动了刀子。尤其是咱们那细腻的精盐、像雪一样洁白的面粉和精巧滑腻的香皂,还有那放在铁皮罐子里经年不腐的肉食罐头,这些都让那些酋长们惊叹万分。那些货物的竞拍价格,比在tj卫整整高出一倍还多。” “哈哈哈。。。。。。” 说到这里,兴奋的高林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畅快,纵情哈哈大笑起来。 和高林比要沉稳许多的宁星普,也被高林的情绪感染,满脸笑意地对秦川说道。 “鸣鸿,这次咱们远涉重洋到波斯一带做生意,确实是极为成功,全凭你眼光独到,这第一功非你莫属。” 一向不善言谈的李明方也感慨道:“宁经理所言甚是,在咱们这些人里,我跟着东家时间最久,若论眼光独到,东家绝对是我生平仅见。” 杨少农也附和着说道:“是啊,不要说这染厂一炮打响,单说这盐厂制成的精盐,就不仅一改老祖宗数千年晒盐、煮盐之古法,而且比之洋人新法又更上层楼。家父前几日曾言,说鸣鸿是有大智慧之人。细观鸣鸿步步所为,确如家父所言。” 容耀垣神色郑重地点头道:“是啊!鸣鸿这段时日,办工厂、兴教育,还创办国人第一家西式银行铸发新钱,经商手段更是前无古人。更有甚者,以一介文人之身,新法练兵也做得生气勃勃,令人眼界大开,能为此等事者,怎会是没有大智慧者所为!” 听着众人由衷的恭维,秦川心里虽喜,可也不由暗生警觉,这些人从眼光独到直说到有大智慧,再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到何种程度,现在自己羽翼未丰,又过早名声在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当真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川摆摆手止住众人,伸手取出火柴点燃一直拿在手里的香烟,深吸了一口稳稳心绪,笑着说道。 “好啦,你们说了半天,还没说这一趟咱们收入几何呢?” “秦。” 高林喝了口茶,虽然犹自兴奋不已,可脸上还是露出万分遗憾的神色说道:“先别说收入怎样,这一趟咱们倒是有两点估计不足。” 高林这一说,宁星普也探口气道:“是啊,这一趟西亚之行,第一,咱们货物带的少些。早知道这样,哪怕上次竞拍时多留些货物也好;这第二,是咱们对西亚阿拉伯人的了解太少。比如,咱们携带的许多色布,因为波斯人男子崇尚白色,女子喜黑,对色布需求不大,所以色布在那里就销量不好。还有,因为那里气候炎热,咱们带去的皮革制品,也不受欢迎。咱们的色布和皮革制品还是我们直入红海到了埃及,才把色布和皮革制品销售出去。” 宁星普的话,让秦川也直点头:“对,星普大哥说的是,这一次咱们出行是有些仓促,问题考虑的少些,好在你们这一次还算顺利,有了经验,下次带的货物就不会再有问题。” 见话题有些沉重,精明的金立三笑着道:“你们不是遇到海盗了吗,还不快把这海盗的事情说说。” 竟然还真遇到海盗了,这让秦川不由吃了一惊,再看宁星普和高林两人满不在乎的样子,想了想秦川不由哑然失笑。 看来高林对于什么海盗的事情毫无兴趣,遗憾地耸了耸肩,就端起叶希来刚刚给他添满的茶盏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宁星普只好笑着告诉秦川,他们在回来的途中,在靠近马六甲的海域,遇到了一伙海盗正在打劫一艘南洋货船,船队随行的两艘炮舰一出现,海盗扔下那艘被打劫的货船就逃之夭夭了,并没有什么风险。 见秦川放下心来,又要追问这一趟生意所获多寡,宁星普看了唐国安、容耀垣、潘斯炽等人一眼,笑着对秦川道。 “鸣鸿,我和高林可是在海上漂泊日久,骨头都晃软了,这才上岸多半天,腰都没有好好直一直就等着见你,我们可都乏了,要不是急着见你,早都回去好好睡上一大觉。今日天晚,我们也不靠扰你了,明日你得给我和高林接风,咱们就在利顺德设宴,你看如何?至于此行所获,我们都已经和明方、金经理交接点清了,你问他们就知道了。” 宁星普一说,秦川猛然一拍额头,不由满脸歉意地道:“怪我!怪我!” “我是见到你们光顾着高兴,倒把这茬给忘了。好!咱们一言为定,明日中午,咱们就在利顺德设宴,庆贺你们凯旋而归。” 见宁星普和杨少农拉着兴奋头过了,脸上已有倦意的高林起身,秦川嘻嘻笑着又说道。 “你们可要记着,这一趟远洋,你们不仅遇sh盗,那些海盗船上还有大炮,还险些被海盗得手,多亏了你们有两艘炮舰,你们才幸免遇难。这篇文章就叫《西行遇险记》,明天的《东方时报》就会刊载,明日一早我会让人把文稿送到你们府上,你们可要仔细看看哦。” 秦川的话,让宁星普和杨少农都有些愕然,高林也有些疑惑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秦川。 虽然遇sh盗,可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 再者说,这海盗也没有什么大炮啊? 哪里又有什么危险。。。。。。 几人满肚子疑惑地看了秦川半晌,见秦川一脸狡黠的笑意,宁星普首先明白了秦川华话里的意思,不由哈哈笑起来。 “对,我们就是遇上了海盗,高林还亲手开枪打死一个呢。” 屋子里的这些人都是精明人,宁星普如此一说,众人也都明白秦川话里之意,顿时又哈哈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校董会 送走宁星普、杨少农、高林三人,因为有了宁星普的暗示,秦川再不急着向金立三追问宁星普和高林此行的收获,而是首先听取唐国安、钟文耀、荣尚勤三人汇报关于学校的事情。 震旦大学和震旦中学自十月挂牌成立后,因为校园早在唐国安这些“留童”们决定来到震旦集团跟随秦川之前,就已经基本规划建设完成,教学用教室、学生宿舍,甚至教学用具和少量教学科研设备都已经准备好,所以学校工作开展的十分顺利。 按照唐国安、钟文耀和荣尚勤三人的汇报,这近三个月来,震旦大学和震旦中学已经从tj青岛、sh福州、gd汉口等开埠较早的城市招收了一千多名八岁至十五岁的学生。 之所以能在三个月内招收如此多的学生,主要得益于两点。 第一是,洋务运动已经开展很多年,西学早已不再被视作洪水猛兽,恰恰是掌握西学的年轻人在新开办的工厂里更容易找到工作。而且又有昔日那些留童做榜样,这些留童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有成为高官的人,可多少都有个一官半职,至不济的也有个体面的饭碗,这让许多无力攀附仕途、又想要子女有个安稳职业的家庭看到了希望。 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尽可能多地招到有为优秀青少年,秦川指示唐国安和荣尚勤在招生简章里明文规定,所有符合条件进入震旦大学和中学读书的学生,不仅在校衣食住行全由学校承担,每月每人还发给五块朱雀大洋做零用。 五块朱雀大洋,在这个时候可不是一笔小钱,一家数口一月花销都绰绰有余,这些学生除了零用,还能结余很多,家庭困难的可以寄回家里补贴家用。 如果有幸被选中送到国外留学,不仅学生们在国外的所有费用全部由学校承担,震旦大学还会每月寄给这些人的父母十块朱雀大洋,直到这些人回国为止。 如此好的条件自然十分诱人,只不过可惜的是,招收的这些学生,基本上没有多少能够直接进入震旦大学攻读大学课程的,只有六十多个在tjsh广州和香港教会学堂读过西学的学生能够勉强达到直接进大学的成度,其余的都要进入中学,甚至小一些或者基础太差的青少年都要从小学读起。 所以,现在震旦大学虽然开设了现代数学、物理学、化学、电学、现代冶炼、机械工程、化工工程、建筑工程、会计学、铁路工程、桥梁工程、地质勘探等一系列科目的预科专业,可每个学科的学生基本都只有个位数。不仅宽敞的教室里显得空荡荡的,就是校园里的师生也寥寥无几。 相反,倒是荣尚勤主持的震旦中学倒是挤了一千多个孩子,以至于原来为这些读小学的孩子们准备的宿舍和教室都远远不够,学校扩建是来不及了,那得等到开春以后,最后还是包下了几家客栈才解决住的问题。 至于教室,就只好先借用震旦大学的教室,反正现在也没有几个在校的学生。 此外,还有一个急迫的问题,就是缺少教师 荣尚勤花高薪从tjsh广州等地教会学校聘来的二十多个教师,面对一千多懵懵懂懂的孩子们早已不堪重负,荣尚勤无奈,只好找唐国安商量,在他没有找来足够的教师之前,只能由唐国安把他那些教授们派来兼课,还有副校长钟文耀也到震旦中学协助荣尚勤,这才总算勉强应对过去。 虽然唐国安和荣尚勤谈起学校的事情,可谓困难重重,处处都堪称百废待兴,这两人也整天忙的焦头烂额,两人却一谈起学校的事情,就兴奋的不得了,秦川能感觉到,他们的心中都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对于他们正在做的教学工作有着无限的热情。 被三人炽热的工作热情感染了的秦川,喊来吴嫂,让她取来十几瓶专门让小威廉从德国给他带来的啤酒,换上大号高脚杯,就在房间里和众人喝了起来。 钟文耀抿了口啤酒,笑着对唐国安道:“介臣兄,还不把焕荣兄的消息快些告诉秦大人?” 钟文耀这一说,唐国安才突然想起来,一边从西装里怀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一边笑着对秦川道。 “鸣鸿,焕荣从美国来信了,你看看。” 一听被派往美国,去和美国各大学建立联系以及派遣留学生的事情的吴焕荣有信,秦川顿时来了精神,伸手接过唐国安递过来的信,忙不迭地从牛皮纸信封里抽出厚厚的一叠写满字迹的信纸看了起来。 吴焕荣在信中说,因为有在美国做报纸编辑的李恩富和旧金山领事欧阳庚,以及经商的李桂攀、做律师的张康仁这些留童的热情协助,他在美国事情办的极为顺利,已经和哈弗、麻省、哥伦比亚大学联系妥当,对方同意接收留学生。但是有两个条件,一是这些学生必须达到他们的标准才能正式进入他们的大学学习;二是,不管是留学生还是对方派遣到tj的客座教授,他们要收取一定数额的费用。 这两个条件,在秦川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秦川立刻拍板,要唐国安和荣尚勤马上着手组织赴美留学的事情,人数越多越好。同时要唐国安再在震旦大学现有的教授中,也要分批选派部分教授赴美完成昔日没完成的学业或者进行深造。 在吴焕荣的信中,还有一件事让秦川很有些激动。 那就是吴焕荣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所在前年刚刚开办的一个名叫斯坦福的大学,这所大学是加利福尼亚州州长利兰斯坦福为纪念他早逝的儿子出资兴办的,斯坦福对于和震旦大学建立校际联系十分热情,亲自带着校长斯塔尔佐敦到旧金山找到吴焕荣联系。按照吴焕荣在信中所说,斯坦福表示,他十分愿意帮助这些中国孩子在美国学习,愿意在加州为留学的孩子们提供一切便利。 只不过,吴焕荣看起来对于和这所新办的大学合作不是很热情,吴焕荣提到,这所名叫斯坦福的大学,现在的学生只有一千人,教授也只有数十人,在美国名不见经传。 斯坦福,在后世那可是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名牌大学,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最主要的是,按照秦川的记忆,这所大学在明年随着斯坦福的去世,马上就要先入财政危机,震旦大学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得到讯多别的大学无法给予的好处。 秦川有些激动地交待唐国安:“介臣,你给吴焕荣回信,可以告诉他,他在美国要重点和这所斯坦福大学进行联系。” 唐国安显然早已看过信,对于秦川的指示很有些不解,刚要开口询问,被秦川截住话头。 “介臣,这所斯坦福大学也是新建,咱们震旦大学可以向对方学习借鉴的东西更多,和他们联系的越紧密,对咱们帮助越大。” 秦川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努力控制着心中的兴奋,对李明方和唐国安道:“介臣,我还有一个想法。” “我想在震旦大学设立一个校董会,老李担任董事长,另外在邀请一些有志于兴办教育的人担任懂事,比如宁星普、吴调卿、杨少农等,基金会的资金初期完全由我承担,后期也可接受捐款,学校的教学及发展都由懂事后决定。。。。。” 秦川的想法,和唐国安这些人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国外的大学也都是如此,只是这些人一直没有说,见秦川首先说了,唐国安和钟文耀、荣尚勤等人眼睛不由都为之一亮。 唐国安满含真情兴奋地对秦川说道:“鸣鸿,偌大一个大清,真心兴办教育,你是第一人,有你这样真心办教育的支持,我保证,一定把震旦大学办成一个人才辈出的名校。” 秦川连连兴奋地点头,然后开始和三人热烈地谈论起来。 见唐国安和秦川越说越热络,盐团修械所所长陆德彰有些坐不住,找着一个空隙,凑到秦川耳边低声说。 “大人,你要求的事情,我们以及搞出样品了,你看咱们何时去静海的靶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要制药 陆德彰的话,让秦川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地一抖,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惊喜从秦川的心底猛然蹿升起来,因为激动,秦川端着装满琥珀色啤酒的高脚杯的手都微微地有些颤抖,以至于刚刚添满的一杯酒都洒了出来。 这时秦川也终于清楚,为什么陆德彰自从见到自己,脸上就一直蕴含着喜色,眼神中也透着一股抑制不住跃跃欲试的急迫之情。 秦川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让自己心中那股难以言表的兴奋显得过于突兀。 秦川放下手中的酒杯,拿起茶几上的一条毛巾一边擦着洒在手上的啤酒,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明天就要过年了,初七之前部队都不会再去静海。这样,你一会就在你们修械所的小靶场上,按照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检测方式,做好准备,随时等我的命令。” “这。。。。。。” 陆德彰略一犹豫,愣怔了一会猛然兴奋地站起身。 “好,我这就去准备。” 陆德彰说完,几步奔到楼梯旁的衣帽架上,伸手取下自己的大檐帽和盐团连以上军官配发的黑色紧身皮大衣,随便把皮大衣搭在手臂上,“咚咚咚”,在一阵楼梯响声中匆匆下楼。 陆德彰这一打岔,唐国安、钟文耀、荣尚勤三人也意识到,秦川还有很多事情,他们几个占用的时间太久了。唐国安转头看看一旁苦笑的潘斯炽、周盛谏、金立三、李明方、叶希来、徐熙芳等人,唐国安笑着喊着曹茂祥的字说道。 “荣盛,你也抓紧时间,把事情说的简洁些。” 曹茂祥明白唐国安的意思,只不过他也有一肚子的话,哪里说简洁就简洁得了的,只好对着众人歉意地笑了笑,急忙汇报起来。 曹茂祥的震旦医学院紧挨着震旦大学,是一个方圆两万多坪的大院,大门两侧以两座对着街面开门的二层砖楼为院墙,一座是药房,暂时和普通的药房一样,只是售卖中草药,也有坐诊医生,相当于中医门诊。另一座用作附属医院的诊室和病房,这里既有中医也有西医诊室。院子里还有一座四层大楼,这是震旦医学院的教学楼。此外,在院子的后墙边,还有两个大厂房和几个仓库,两个大厂房中的一个是医学院分检清洗中草药的车间,另一个内部还在建设中,这是准备用来生产秦川指示的中成药和包扎外伤的纱布的车间。 学校里现在除了曹茂祥、周传谔、金大廷、朱汝淦等几个人,还聘请了几名有经验的中医,此外正在通过小威廉、吴焕荣和德国、美国方面联系,准备从德国、美国聘请几位医生前来教学授课。 医学院暂时还没有招收学生,按照计划,准备在日后的震旦中学里招收一些有志于医学的青年学生,现在曹茂祥他们几个除了和那几个有经验的中医在研制实验中草药止血药物,再就是给盐团医务连进行外伤急救培训。 盐团医务连的培训就不必说了,这是一支军队必须要具备的,有了这些通晓战场救护包扎的卫生员,战时不仅会挽救许多战士的生命,也会使盐团保持较高的战斗力。 但是,在秦川的心中,他更重视中成药的研究。 秦川记得,后世治疗一些常见疾病的中成药有很多,比如有清热解毒、止血、止泻、活血化瘀、安神,以及治疗感冒、肝病、止咳化痰等等一些列中成药,至于补肾壮阳的,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否有用的补药就更是数不胜数。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后世医疗技术发达的欧美,也没有多少有效的西药,也不过就是有金鸡纳霜算是特效药物,其它的现代西药药物基本没有,阿司匹林则还要再等几年,以至于西方现在治疗感冒,甚至还在使用烟叶和烧酒。 如果能研制出几种有效的中成药,不仅又多了一项财源,也会为国内百姓造福。 特别是消炎、止血、止痛方面中成药药物的研制,更为紧迫。秦川知道,不要说在现在,就是二十来年后的一战时期,战争中受伤死亡、致残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因为不能及时止血失血过多死亡,再就是伤口感染,也是伤兵们最大的生命威胁。 利用中医的偏方,还有已知的中草药的药物特性,再加上曹茂祥几人运用现代的药物萃取方法,甚至还有秦川这个“过来人”一旁指点,在医药方面,率先制成一些药物,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还是很容易的,甚至中医中药都会因此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大幅推广。 曹茂祥在汇报中提到,几个月来虽然花费不菲多方寻找,可得到的药方还是寥寥无几。另外,按照秦川的叮嘱,要和隆顺荣卞家联合研制中成药的事情也不顺利,卞家的家主已经明确拒绝了。 找不到药方,秦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虽然中医有很多方子治疗疾病,可中医们都各有师承,手中的药方也各有千秋,不过这些都是他们吃饭的本钱,绝不会轻易示人。 至于让曹茂祥和隆顺荣药庄联系两家联合研制中成药的事,是因为在秦川的记忆中,卞家的药庄现在很可能就在做这件事,因为他们的藿香正气水现在还没影呢。按照秦川的推测,卞家应该在这方面有一定经验。不过,对方既然拒绝,那也只好作罢。 秦川起身去一旁的五斗橱边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叠密密麻麻写满钢笔字的白纸,回到座位上坐下后递给曹茂祥。 秦川的父亲是中医院的药剂师,秦川家里不仅有许多中医书籍,还有许多中成药的方子,甚至他父亲一度还很想把秦川培养成一名中医,所以自小秦川就对许多中成药的药效、成分十分熟悉。原本秦川不想现在就把这些药方交给曹茂祥,他想等到曹茂祥他们在研制中成药上摸到路径后,再交给他们,可现在看来自己把研制中成药的事情想简单了。 秦川看着惊讶不已的曹茂祥在不断翻看自己给他的成分清晰的各个中成药的药方,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开始向众人交代他“蓄谋已久”的关于药方的来源。 “家父精通中医,只不过在国外那些洋人们并不信咱们的中医会有疗效,所以家父在国外也并没有以行医为生。不过,家里倒是有许多家父收藏的珍本书籍,这许多药方都是那医书上的,虽然这次我回国把那些医书失落了,可好在我记住了一些,都写在这里了。” “太好了!” 曹茂祥匆匆翻看完秦川的手稿,举着那手稿激动的说:“大人,这些药方,拿出去那可都是钱呐,说价值千金一点都不为过。” 秦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岂止是价值千金?如果采用我告诉你们的萃取方法,再结合西药的制药手段,制成不需要煎熬就能快速简便服用或者涂抹外敷的片剂、粉剂、甚至注射用的酊剂和药膏、药水,偶有感冒风寒,痢疾腹泻,百姓甚至都不需要看郎中和医生,自己就可以买药治病。” “你说说,这世界上只要有人,那个人不会有个头痛脑热的,这会是千金就能成的?” 秦川看了一眼正在给他和空的杯子添酒的潘斯炽,继续说道。 “这些药方里,不仅有止血、消炎的方子,还有治疗感冒、痢疾腹泻、发烧、咳嗽、清热解毒、镇痛安神的,还有治疗肝病、痨病的,这些方子的各种药物的成分、功效虽然我都写清楚了,可是各种药物的比例、如何在中草药中把有用的成分提取出来,这就要看你们的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有了竞争对手 兴高采烈的唐国安、钟文耀、容尚勤和如获至宝的曹茂祥离去后,作为总经理负责震旦集团下属所有工厂日常生产工作的潘斯炽,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的金立三和李明方等人一眼,就示意周盛谏、徐熙芳、叶希来等人,抓紧时间向秦川汇报震旦集团下属工厂的工作情况。 震旦集团下属的精盐厂、面粉厂、制笔厂、罐头厂、皮革厂、制皂厂、卷烟厂等工厂,都在两月前添置了从德国进口的机器设备,生产规模和产出都得到大幅提高。虽然产能提高较大,可所有产品依然供不应求,在每三月一次的竞拍订购会上,所有产品依然炙手可热,国内外的各路商家争抢的不亦乐乎,尤其是尝到甜头赚的盆满钵盈的洋商们更是抢疯了。 在秦川建议下,罐头厂还建立了一个酱菜车间,生产保鲜的各种袋装酱菜。这种装在小油纸袋中二两包装的震旦牌酱菜,虽然还比不得京城里六必居的酱菜有名,可重在便于携带和保存,销路也很不错。 另外,秦川还在制笔厂新建了两个大型车间,分别生产两种新式笔。 一个是制造虽然也是金属笔杆,可里面却有不同于钢笔的构造,而是有个带着小小铜质尖头,尖端镶嵌着一个微小的金属圆珠里面中空的笔尖,笔尖后面是一根细小的金属圆筒,圆筒里面装着一种蓝色油脂的笔芯,秦川给这钟笔取名叫原子笔。至于为什么叫做原子笔,秦川也不做说明。 另一种则是铅笔,这种和后世毫无区别的铅笔,其实早已经出现七八十年了,是美国人威廉门罗发明的。只不过,这种铅笔不要说国内从没有生产的厂家,甚至也从来没有在国内销售过。 这两种笔一出现,立刻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原子笔书写,字迹永远不会湮没,字迹可以永久保存,还不用像钢笔一样经常灌注墨水,只要更换一只笔芯就可以使用很久,这等等一系列优点被传的神乎其神,原子笔一推出,就立刻被兴奋的洋商们把几个月的产量“哄抢”一空。 在洋商们的“哄抢”下,又一个“骇人听闻”的恶果出现了,那就是一支原子笔的售价,竟然和构造要远远复杂的钢笔相差无几。 而铅笔的销售就差了很多,铅笔主要是被国内的商户购买走,用做日常记账使用。 即便随后秦川对于美国人发明的铅笔又做了一些改进,铅笔的销售也还是不十分理想。 比如,秦川在铅笔后面安上一小段橡皮,擦涂写错的字迹; 还比如,秦川用固体油墨染料制成的有着红蓝各半笔芯的所谓红蓝铅笔,也同样销量不佳。直到按照秦川的吩咐,叶希来在《东方时报》上大力宣传了好久,这种两色的红蓝铅笔才被小威廉代德国军队购买走了一批。虽然秦川清楚,随后的几十年间,这种红蓝两色的铅笔会在各国军队中得到大量使用,可还是有些沮丧。 新建不久的生产纯碱和硫酸以及染料的化工厂、印刷厂、造纸厂,不仅设备调试已经结束,印刷厂甚至都已经开始为卷烟厂和精盐厂、面粉厂、罐头厂、酱菜厂生产商标和包装的各种纸袋了。 新建的造纸厂,现在制成的纸张,除了少量新闻纸和印刷纸张,还生产销路不错的普通信笺及公文用纸,只不过由于在国内人们还习惯于毛笔书写,衙门里还在大量使用价格较贵的宣纸,所以新造纸厂对于这几种纸张一直不敢扩大产量。这些纸张,主要是震旦集团内部使用,再就是震旦中学学生用纸,再有就是租界里的洋商们使用。 虽然造纸厂生产的纸张种类有好几种,可秦川这个造纸厂的主打产品,竟然不是价格较高的新闻纸,而是后世再普通不过的牛皮纸,这也是建立造纸厂的初因。 说来很简单,那是秦川在看到酱菜厂订购大量小号瓷坛盛装酱菜时,突然想起了牛皮纸袋。进而又想到面粉厂用细布袋装面粉成本也很大,如果改成后世的小包装,使用牛皮纸来做包装,那会省下许多成本。 牛皮纸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在欧洲出现,只是秦川不清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后世大行其道的牛皮纸袋,在这个时期竟然从没有见到过,更没有听说过。 牛皮纸,最初还真是小牛皮做的,只不过那可是百年前贵族们才使用的起的。 造纸厂制造出来的牛皮纸,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的纸张,其抗拉强度很高,主要是制造牛皮纸的纸浆木材原料不是采用随便的什么杂木,而是必须用纤维较长的针叶树的木材制造纸浆,在蒸煮木材时,还要用烧碱和硫化碱来处理,再加入胶料和染料来增加其韧性。 当然,不仅红蓝铅笔和带橡皮擦的铅笔,就是牛皮纸袋,秦川也申请了实用专利。 看着一边注意倾听汇报,一边时不时把端在手中装满琥珀色啤酒的高脚杯送到口边,不时惬意地抿上一口的秦川,潘斯炽给叶希来使了个眼色。 叶希来看到潘斯炽的眼神,有些不情愿地苦笑了笑,看着秦川犹犹豫豫地说道。 “大人,咱们震旦集团出产的产品都很抢手,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咱们一拿出来就会很快销售一空,咱们几乎就没有库存。不过,这香烟最近倒是。。。。。。出了点问题。。。。。。” 心情愉悦,刚刚抿下一小口啤酒的秦川,在叶希来说出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刺激下,“噗嗤”一口,把含在嘴里只咽下一小半的啤酒都吐了出来,情急之下又被呛到,扯着脖子好一阵干咳,才在手忙脚乱的李明方、徐熙芳拍前胸敲后背的帮助下停了咳声。 憋红了脸的秦川喝了一大口啤酒,又喘了一会才急着问。 “你再说一遍,咱们的香烟怎么了?” 叶希来瞪了一眼一脸坏笑的潘斯炽,只好硬着头皮苦笑着说了起来。 “原本咱们的纯阳牌香烟卖的很不错,不仅是租借里的洋人,就是直隶、sxsd和关外也都有客商来买,张士珩他们鼓捣去朝鲜的数量也很大,咱们的市场越来越大,前景十分喜人。” “可现在租界里美国人开设的老晋隆洋行,开始大量从美国进口美国烟草公司的品海牌香烟,虽然这种美国烟很冲,质量和咱们的纯阳牌相比也没什么优势,可他们的售价总要比咱们的稍低一些,咱们降了几次价,他们也都是跟着降价。因为价格的原因,现在大半客商都去租界里进他们的。。。。。。” 秦川这才听明白,原来卷烟厂遇到竞争对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奸商师傅 市场竞争,在别人看起来很难的事情,可在秦川这个穿越人士的眼中那可就是小菜一碟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潘斯炽、周盛谏、徐熙芳、叶希来几人,秦川不由笑了起来。 见秦川发笑,周盛谏和徐熙芳倒没怎样,可潘斯炽不由窘迫起来,叶希来也有些羞愧地红着脸低声道:“大人,都怪我们。。。。。。” 秦川见状,忙摆手道:“老潘、老叶,这可怪不得你们。” “要知道,商人逐利,自古如此,只要是商人,他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挤垮自己的竞争对手,自己好获取最大的利润,否则就是一个半吊子的商人,早晚都要蚀本破产。” “不过,既然有竞争,那咱就要想办法怎样去占上风。” 古人称呼,如果对方有字,都要称呼对方的字,秦川初起也是这么做的,甚至还一度对于给别人取字很是上心。可时间一久,秦川对于不仅要记住对方的名,还要时刻记住对方的字,一个人就好是由两个名字一般,渐渐就感觉有些厌烦起来。近一段时间,秦川除了在周馥、盛宣怀等人面前,还包括一些场面上还要如此称呼,在盐团和他的震旦集团内部,差不多都直呼对方的姓了,年纪比他大的就在前面加上个老字,小的就加上个小字,简便了许多。 在秦川的影响下,现在盐团和震旦集团里的人互相称呼,也都这么老王老李地叫了起来。 虽然秦川没有怪罪,可潘斯炽还是有些不安,苦笑着摊开双手。 “大人,我和老叶倒是也想过怎么占个上风,这才降了几次售价,可。。。。。。” 潘斯炽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取过杯子,捧起装着啤酒的小橡木桶,给自己也添满一杯啤酒,一仰脖“咕咚咚”喝干了满满一杯啤酒。 对于香烟,虽然秦川这个穿越者很清楚吸烟的危害,可是在他的卷烟厂出现前,大清虽然没有卷烟售卖,可吸烟者早就大有人在,而且还是自明代开始,在关内外烟草就大行其道,只不过没有卷烟,吸烟者都是用那种有着中空长杆前面带着盛放烟丝烟叶铜勺的烟袋。 秦川记得穿越前看过一份关于烟草的资料,史载:在崇祯年间,民间种植烟草和吸食者就很普遍。据说已到“三尺童子莫不吃烟”,“男女老少人腰一囊”的地步;甚至在京师,也是“鬻者盈街”。以至于,气的崇祯甚至要禁烟。 清人吸烟,则是由朝鲜商人传入东北,皇太极一度下令禁烟。到崇祯六年,满清才开烟禁。清人入关后,由于八旗兵大多吸烟,吸烟的习惯在各地更加传开。在清初,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吸烟者极多。乾隆年间,大学时纪晓岚就是吸烟成癖。清代董潮的《东皋杂钞》中说,“大庭广众中以此为待客之具”。 只不过,那时吸烟和抽烟卷很不一样,一种就是吸烟袋锅或者是水烟,再一种则是吸鼻烟,鼻烟主要是有身份的人使用。 因为吸烟早已在国人中流传日久,即便他秦川现在不做香烟生意,总还是有人要做,也还是会有人吸。更何况,秦川可是清楚,这香烟的利要有多大。 后世,在国内排名靠前的利税大户,那可是非烟草公司莫属。 看着潘斯炽和叶希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秦川脑子里不由闪过了一个念头,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潘斯炽和叶希来愈发窘迫,秦川强收住笑。 “商业竞争可不能仅仅是降价一种手段,还有信誉、感情,关系、服务态度,当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要做到竞争强于对手,最主要的,那还是要有些手段。” “来,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见秦川说要给他们出主意,不仅潘斯炽和叶希来探过身想要听听秦川的主意,就是周盛谏、徐熙芳,甚至金立三、李明方、荣耀垣几人也竖起了耳朵。 见众人如此,秦川愈发卖起了关子,呷了口啤酒,惬意地在嘴里品了半天滋味,才缓缓说道。 “你们马上找几个高手匠人,雕刻梁山泊一百单八将的图案,然后再拿到咱们的印刷厂印在烟盒上。” 秦川的“馊”主意让潘斯炽和叶希来不由愣怔起来,就是金立三和李明方、徐熙芳、荣耀垣也呆呆地看着秦川。 半晌潘斯炽为难地说道:“大人,烟盒上就那么大丁点的地方,一百多个人物那怎么能都印上?” 秦川摆摆手道:“不是让你把这一百单八将都印到一个烟盒上,而是一个烟盒上只印一个人物。不管是宋江还是李逵,或者是什么智多星吴用,这么说吧,哪怕这一百单八将里的两口子,比如什么母夜叉孙二娘和菜园子张青,矮脚虎王英和一丈青扈三娘,也都要分开来,谁也不能搞特殊,都要一人呆在一个烟盒上。” 听秦川说的有趣,上楼来给众人添茶的吴嫂忍不住乐出声来。 秦川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只要是有人集齐了咱们纯阳牌香烟上这一百单八将,也就是一百零八个不同图案的烟盒,他就可以拿着这一套烟盒来咱们的销售商那里换取半块朱雀银元。” 秦川话音一落,李明方早已重重一拍手,兴奋得有些失声地喊道:“妙!” “东家,我早说你是陶朱再世,经商这花样可真是让你玩绝了!” 潘斯炽和徐熙芳还有些懵懂,可在李明方赞叹的时候,金立三和叶希来、荣耀垣也都一脸惊喜。 叶希来兴奋地说道:“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那些吸烟的人就会专门购买咱们的香烟,而且还不能停下,因为他要急着兑换那半块银元。” 叶希来重重一拍双手:“对了,我看咱也别半块了,干脆就一块,这样想着集齐这一百单八将的烟民就会更多。” 有些明白了秦川意思的潘斯炽,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 “只是,这手段虽然新颖,可总归也还是降价销售,如果老晋隆的美国人也再降价,恐怕这效果。。。。。。” 潘斯炽一边思索着,一边也顺手取过茶几上秦川那盒打开的纯阳牌香烟,取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青烟,慢慢地说道。 “大人的办法到是也启发了我,我看也不要印什么一百单八将了,咱们就按一条香烟十盒,一箱香烟里有五十条,每箱总数五百盒香烟,咱们就按这个数给销售商一定数量回扣就得了。这样,销售商得了钱,自然也就只进咱们的纯阳牌香烟了。” 秦川摇摇头道:“不好,这个办法很容易让美国人也学去。再说,这也便宜了那些销售商啊。” 见潘斯炽这个文人还有些迷糊,金立三忍不住笑着说道。 “潘经理,其实大人的意思你还没全懂。” 见潘斯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金立三笑着继续解释道。 “咱们销售的香烟,并不是每销售一百零八盒香烟,烟盒上面就一定会有全数的梁山泊一百单八将,甚至销售一千零八十盒,最多也只会出现五六套齐全的,这手段只要咱们自己的人不说出去,一般人短时间看不出个所以言来。” 叶希来狡黠地笑着抢过话头:“我说总经理,只要咱们想,他就是买一万零八百盒,他也未必能凑全多少套。这么说吧,只要你不想向外掏钱,别人就是买的再多,他也一套都不会凑出来。” 潘斯炽不解地问叶希来:“只要他买的够多,这怎么会凑不出来?” 叶希来嘿嘿笑着道:“我说大经理,只要咱们愿意,他就是凑不出来,比如要是咱们只印一百零七将,你说。。。。。。” 叶希来的话,顿时让众人笑的前仰后合,乱作一团。 笑了半晌,秦川点起一支纯阳牌香烟,吸了一口道:“一百零七将,这只可说笑,却不可当真,不过倒是不一定每一箱里的香烟都能凑全一套,依我看,每千盒里出现三四套齐全的也就可以了,如果再少,吸烟的人见不到甜头,几天就会被人戳穿。” 潘斯炽好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由大变。 “不对,这个办法有大漏洞。” 听潘斯炽说这个办法有漏洞,而且还是大漏洞,包括秦川在内,众人不由都收起笑容,诧异地看向潘斯炽。 潘斯炽苦笑着道:“你们想,这销售商从咱们这里购货,不开箱他倒是肯定不会知道每箱里都有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中的哪个人?可小贩零售时那可是一盒一盒地卖,买烟的人,只需要挑选他需要的来买,那不是还是每一百零八盒,咱们就要返还出去半块银元?” 在场的众人,都是明白人,潘斯炽这一说,众人顿时都呆住,秦川更是脸色微微有些发青。 这个法子,可是秦川穿越前偶然看过的一个相声段子,据说还是某一年春节晚会的精品,是著名相声演员马季说的单口相声,秦川依稀记得那个单口相声好像说的是一个推销员在推销什么《宇宙牌》香烟的事。 秦川在心里不由暗暗咒骂起来:“他奶奶的,这道听途说还真是害死人,没想到马季这样的名人也有想不到的,害得老子今天在这里出丑。” 秦川正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暗咒骂,不想叶希来却“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这好办。那咱们就不把这一百单八将印到烟盒上,而是印在比烟盒小一些的硬纸片上,咱们再把这硬纸片放到烟盒里封好。这样,零售时,就不会有人挑挑拣拣,他只有买到手里打开后才会知道,烟盒里到底是会出现梁山泊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里的哪位煞星,那时就是他买到二百母夜叉,那也得任命。” “好!” 秦川首先拍手叫起好来,心里暗暗想着:“奶奶的,以前在起点看那些穿越的猪脚们,各个聪明绝顶,仿佛周遭的古人们都是弱智一般,今天算是开眼了,即便多知道些历史,也算不得什么,古人们可能不知道什么臭氧层子,可这思维绝对不比后世人差。 大喜过望的潘斯炽哈哈大笑着指着叶希来,岔着声地叫道:“奸商!奸商!” 叶希来嘻嘻笑道:“我哪里配得上奸商这称呼,我这可都是这半年来跟着大人学的。” 叶希来的话,又让众人大笑了起来,金立三指着叶希来笑道。 “你小子,这分明是在说你是奸商弟子,大人是奸商师傅。” 金立三的话,再次让众人轰然大笑,就连秦川也忍不住,跟着众人笑作一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它好看 好半天,秦川才止住笑,吸了口手里的香烟,颇有些不屑地撇撇嘴。 “要说奸商,你们还真没亏说我,短斤少两我倒不会也不屑去做,可要说到这经商手段,那你们可还真不一定比得过我。什么刮奖销售、摇奖销售、积分销售,那手段可是多了去了。。。。。。” 秦川还要再讲下去时,看到潘斯炽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敬佩之色,不由停住口,心中暗想:“算了,这些歪门邪道还是哪天有时间单独教给很有奸商天赋的叶希来吧,可不要把潘斯炽这样的老实人给带坏了。” 见叶希来还意犹未尽地支着耳朵认真地听着,秦川摇摇手道:“这些东西,现在咱们还用不上,那天有时间再交给你也不迟。” 秦川抿了口啤酒,看着潘斯炽:“还有其它问题吗?” 心情大好的潘斯炽见秦川问他,呵呵笑着道:“这香烟的事情一解决,其它的问题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着潘斯炽话里有话,秦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听你的意思,还是有什么事情吧?” 一直没说话的负责震旦集团物资采购的徐熙芳接过话:“东家,是这样,经营英国卜内门化学公司纯碱的几家英商洋行告诉咱们,他们的纯碱要提价。” 卜内门化学公司,在英国国内号称四大公司之一,主要经营纯碱、化肥,以及一切和纯碱有关的化工产品,比如玻璃制品等,差不多垄断了世界上大部分纯碱市场。在大清,卜内门虽然自己没有洋行,可它的纯碱还有肥皂、玻璃,都是由英商洋行包销。秦川还知道,这个卜内门公司,就是在一白多年后,仍然是世界五大化工公司之一。在这个时候,其分公司就已经遍布世界各地。 “提价?” 秦川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啤酒,微微皱了皱眉道:“提就提吧,东西是他们的,卖多少钱那是人家的事情,再说他也不是只对咱们提价。” 徐熙芳见秦川不以为意,咧咧嘴道:“东家,这些英商洋行就是只对咱们震旦一家提价,对国内的其它用户都维持原售价不变。” 徐熙芳的话,让刚刚把那一小口啤酒咽了一半的秦川,又差一点呛着,急着喘了几口气才稳住。 “什么?你说什么?” “这些英商洋行只是对咱们震旦一家提价?” 徐熙芳的话,让秦川不由一阵惊讶。 看看屋子里的其它人,见李明方、周盛谏、叶希来都没什么表情,只有金立三和荣耀垣两人微微皱起眉头,秦川清楚,这些人大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潘斯炽淡然道:“是的,因为咱们的香皂销路好,不仅夺走了他们在rb和南洋的市场,就是在欧美也挤占了他们背后公司的高端产品市场份额。前一段时间,卜内门公司从英国派来一个代表找到过老叶,要求咱们大幅提高香皂的售价。因为咱们的产品都提前竞拍出去几个月的产量,不方便贸然涨价,所以我没答应他们。现在英商洋行提价,这一定是卜内门公司的人指使的,这是想要卡咱们的脖子,让咱们给他让步。” 潘斯炽一边自顾自地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一边又毫不在意地说道。 “大人,你放心,卜内门这一招还真拿不住咱们。” 潘斯炽呷了一口啤酒道:“首先,咱们手里的纯碱现在还有一个月的库存;其次,大人高瞻远瞩,早有准备,咱们的化工厂在德国定制的生产纯碱的设备已经开始进行调试了,只要咱们的设备一运转起来,不仅咱们再不用看卜内门的脸色,到时候恐怕他还得来求咱们呢。” “来求咱们?” 对于潘斯炽的话,容耀垣很是不解。他可是清楚卜内门公司的实力,这个时候这个卜内门化学公司那可是全世界都顶尖的大公司,世界各国许多化工产品都要从卜内门购进原料,和他们把关系闹僵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容耀垣现在已经深深参与了震旦集团的事务,知道秦川的震旦集团如今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大好时机,这个时候可不能为了一些小事因小失大。 不待潘斯炽回答,容耀垣担忧地说道:“大人还要扩大化工厂,日后恐怕咱们还有许多事情有求于卜内门,反正现在咱们的纯碱用量也不是很大,莫不如咱们就让他一步。。。。。。” 不待容耀垣说完,潘斯炽一摆手,十分感慨地对容耀垣道。 “运道兄,这件事如果放在半年前,即便我这个学化工的,也会和你一样心思。只不过,跟着大人这小半年来,我可是大大开了眼界,虽然秦大人没有进入过国外任何正规大学学习,都是自学,可所掌握的学识却是哈弗、麻省那些国外大学里的教授所万万不及的。” 可能是怕荣耀垣不信,潘斯炽一摆手道:“这么说吧,现在世界上有两种制碱法,一种是法国人吕布兰发明的吕布兰制碱法,还有一种是比利时人索尔维发明的索尔维法。吕布兰法制得的纯碱纯度低成本高不说,还难以连续作。至于索尔维法制碱,虽然纯度稍高些,成本也要比吕布兰低了许多,可还是存在成本和生产效率的问题,尤其是食盐利用率过低。而且,每生产一吨,就要产生差不多10立米左右的废渣废水,对环境污染很大。” “秦大人发明了一种新方法制碱,秦大人给它起了个名叫做联合制碱法。咱们这个新工艺,大幅度提高了食盐利用率,把洋人的那两种方法中,只有百分之七十的食盐利用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六,而且还可以同时产出氮肥,咱们不仅可以有纯碱可卖,现在还能有化肥来卖,成本要比洋人那两种方法低得多,按我的估计,成本最少也要低七成。” “低七成!” 这要是大规模生产起来,那还会有那个什么卜内门化学公司的活路! 潘斯炽的话,让众人都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向秦川。 潘斯炽得意地继续说着:“还有咱们这制碱法需要的设备,德国人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都得按照秦大人提供的图纸,德国人单独给咱们定制。” 所谓联合制碱法,这在秦川的大学课程里可算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项工艺,只不过在这个时候,即使不能说这是制碱业一个化时代的新工艺,也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制碱法。 而且最值得一说的,在真实的历史上,这个高明的新制碱工艺不是什么洋人发明的,而是一个叫侯德榜的中国“海龟”在三十年后发明的比吕布兰、索尔维要先进的侯氏制碱法的基础上,又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推出的。巧合的是,世界上第一次使用这两项新技术的公司,就是一个叫范旭东的中国人在tj开设的永利碱业公司。 “低七成?” 容耀垣吃惊地道:“如果咱们以那个售价,卜内门的纯碱那还怎么卖得出去?” “是的,只要咱们的产量足够大,老子就能把卜内门公司的纯碱挤死。” 秦川狠狠地把手中只剩下一小截的烟蒂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摁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后,轻轻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道。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咱们不仅缺乏技术力量,还缺少大量技术工人,现在咱们还得忍忍,再等几年,老子就要这个卜内门好看。” “还有,按照咱们定制的这套设备,纯碱产量咱们自己用不了。老叶,你在国内先寻找厂家,售价就比卜内门低两成,在国内先把纯碱市场抢过来。” 秦川看着潘斯炽:“纯碱的副产品氮肥,在国内暂时恐怕不会有销路,跟洋商们打个招呼,如果有包销的,可以都交给他们,当然,这也要竞价。” “即使这样,估计纯碱的产量还是富裕,我看这样,咱们香皂的生产还要再扩大。” “我这里有几种新型香皂的配方,有秋冬季滋润皮肤的,有去污能力强的,这次高林和星普大哥不是带回来不少香料吗,这些香料都不要卖了,都留下做香皂,你要能搞出来几个香味特殊的,说不定皇宫里都要使用咱们的香皂,在国外也会更抢手。” “另外,咱们还要生产洗衣粉,等过几天我把需要的设备图纸给你。。。。。。” “等等。” 秦川话音未落,早已忽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了神经 秦川话音未落,早已忽地从座位上站起身。 急匆匆紧走几步来到靠窗摆放的写字台前,拉开椅子坐下,也不管众人如何想,取过写字台上震旦造纸厂生产的一叠印着格子的纸和钢笔低着头就奋笔疾书起来。 众人先是诧异,不过马上又相视一笑,他们对于秦川一惊一乍的性情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压低声音,便又议论起这个倒霉的英国卜内门化学公司来。 过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秦川才又起身,拿着刚刚写好的上面画着好多图样的手稿回到众人中间重又坐下。 显得有些亢奋的秦川把手稿递给潘斯炽,自己抓起酒杯仰头将满满一大杯啤酒痛快地喝到肚子里,放下杯子,甚至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酒滴,便吩咐起来。 “老潘,这是我要的一个中型钢铁厂、一个大型化工厂、一个精细化工厂、一个大型机器设备制造厂、一个中型武器修械厂所需要的设备。此外,这里面还有一个铁路机车制造厂的全部设备。对了,还要再加上一座大型玻璃制造厂的全部设备。你先找人估价,看看咱们买这些设备一共要花费多少钱。时间要快,我给你一周时间。” 秦川扭头转向李明方:“老李,等到老潘他们估完价,你再和老潘他们一起去找英国人的汇丰银行、丽如银行、有利银行、麦加利银行,美国人的花旗银行和德国人的德华银行,还有法国人开的东方汇理银行、比利时的利比银行,记住一定要悄悄地暗中分别和他们单独谈,不要让他们知道咱们在和这么多家银行都在谈。” 见秦川搞得神神秘秘的,不仅是潘斯炽和李明方,就是金立三、容耀垣、徐熙芳、周盛谏、叶希来等人也都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秦川。 秦川也不解释,只是亢奋不已地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你们听清楚,我说的可不是把这些设备分拆开来去找他们代表咱们各自购买一部分设备,而是把我这手稿上面的所有设备都找一家来买。” 潘斯炽翻看了一会手稿,吃惊地看着秦川:“大人,这些工厂、设备我初略估摸一下,没有上千万的银子,恐怕下不来。” 潘斯炽的话先是让众人一阵兴奋,可紧接着众人又疑惑地大眼瞪小眼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都没说话,可眼里的迷茫说明,这些人都有些让秦川给搞糊涂了。 容耀垣试探着问秦川:“鸣鸿,你方才还说,现在咱们技术力量和技术工人都不足吗,制碱厂咱们还不敢马上大规模扩建,你怎么现在又突然要花费这么多银子来购买这么多设备?建这么多新厂?” 李明方也疑惑地问:“东家。” “再说咱们购进机器设备,一向都是通过小威廉的瑞记洋行来做,这多半年咱们和他合作的也很愉快,你这怎么突然又要去找那些大银行来办?再说,这上千万的大生意虽然很大,可也不用分开来去找这么多大银行啊,估计英国人的汇丰一家也能揽得下来,价格咱们也好和他们谈。找这么多家,如果是分开来购进设备,倒也好理解,那样这些洋行为了抢咱们的生意,会竞相降价,可你又不准。如果你打着分散各家银行来办的主意,分到每家的货款就又会少了很多,对方给咱们的优惠也会相应少下来?你说说,你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容耀垣和李明方两人的话,可谓正说到众人的心上,这也正是众人疑惑之处,几个人都看着秦川,等着他回答。 秦川见状,也明白了自己方才说话有些急了,这些人一时还没搞明白,不由自嘲地苦笑了起来。 秦川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两口稳了稳神后才放慢语速,语气坚决地说了起来。 “你们听好了,我现在慢慢给你们讲。” “首先,这件事要严格保密,不能让这些银行知道我们不只是在和他们自己谈,还在和别人谈;第二,我们和小威廉合作一向愉快这不假,但这样咱们就更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免得他来找我抱怨;第三,我交给老潘的手稿上开列的这些工厂设备,并不是让你们分开来让这些银行替咱们各自购买其中的一部分,而是每一家都要买这手稿上的全部东西。虽然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有些银行未必有这样的财力一次就拿出这么多,可如果他们接了咱们的这笔生意,这样大的单子,那一定是现付首付定金,然后货到付款,算下来,银行估计只要拿出百八十万也就够了;” 每一家都要买这手稿上的全部东西? 听了秦川的话,众人不由又都目瞪口呆起来。 “还有,老李的话也提醒了我,这第四吗,不仅要找这些外资银行,那些大些的洋行也不要放过,你们自己斟酌,不管什么东西,也要委托他们给咱们多少卖一些,比如可以找怡和洋行买五十辆火车头,找德国礼合洋行买十艘大型游艇啊什么的,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直接委托他们代购一些珠宝钻石一类的,或者委托他们从澳洲给咱们买十万头羊、八万头牛。总之一句话,你们就要想着法让在tj卫的这些洋行给咱们买东西,在他们的财力承受范围内,买的东西越多越好。” “对了,rb人的洋行千万不要忘了,rb那个鬼地方虽然没什么好东西,可也不能放过他们,看看他们能给咱们买些什么?” 秦川好似抢劫一般地一挥手:“大米,就要rb包括那个什么松昌洋行在内的洋行替咱们买五百万斤大米,小rb北海道的大米还是不错的。” “这第五条,你们尤其要记住,和这些外资银行和外商洋行签订的任何委托书,都要找我的律师赫德来完成,委托书要绝对符合各国和租界的法律程序,他们都要给咱们开一张委托货物总金额三成的银行本票作抵押。委托合同完成后,我们在把这抵押金返还给他们。” “还有,咱们和他们签署的委托书上一定要注明,除了那个中型钢铁厂和机器设备制造厂的设备可以在明年二月到货外,其它的合同都必须在年底前完成,否则和咱们签订委托合同的银行或者洋行就要赔偿咱们委托金,赔偿金额就是委托购买设备金额的一半,这在委托书上一定要写明。此外,还要在委托书上明确,我们是在收到货物后再和受托银行或者洋行用白银结算,而且是以现在的汇率结算。对方违约付给咱们赔偿金,也是以现在的汇率计算,而且我不要白银,我要外汇或者黄金。” “如果有的货物在六月前到达,咱们也不马上付款,而是要等到七月再结算货款。虽然咱们不会马上付款,可是会在结算付款时,按照他们货物到达tj的时间,给予他们一定利息,利率就按受托银行的利率计算。当然了,那也一样使用白银结算,而且汇率和利率也是按照现在的执行。” 秦川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酒杯,却发现酒杯早已空了,一旁的徐熙芳急忙捧起小橡木桶,又给秦川满满倒上一杯。 心中畅快至极的秦川端起酒杯,刚刚把杯子放到嘴边,就又无奈地放下杯子,因为他发现所有的人都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正用惊愕眼神在看着他,就好似在看着一个突然发了神经的病人一般。 秦川苦笑着正要开口,李明方痴痴地问道:“东家,如果咱们委托的这些银行把你开列的单子上的设备都买来,那咱们岂不是要新建许多重复的工厂。。。。。。”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还是脑子烧坏了 心中畅快至极的秦川刚刚端起酒杯,想要畅饮一杯,一舒长久以来深埋在心底的苦楚,可目光撇到众人,又讪讪地放下杯子。 因为秦川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正以绝不做做、绝对真实的呆若木鸡般的表情惊愕地看着他,就好似在看着一个突然发了神经的病人一般。 秦川苦笑着正要开口,李明方却已经痴痴地问了起来。 “东家。。。。。。如果咱们委托的这些银行,他们把你开列在单子上的设备都买来。。。。。。那咱们岂不是要新建许多重复的工厂吗?” “这么多一样的工厂,不要说咱们是否用得了,就是这厂址恐怕。。。。。。它们总不能都挤到一个地方吧,这还不搞的满大清都是咱们的厂子啊!” “都买来!” 秦川嘻嘻笑着道:“老子就是怕他们买不来,他们要是都买来,老子就全都要了。老子就建他七八个钢铁厂、七八个机器厂、再建他七八个化工厂。对了,湖广总督张之洞不是在汉阳正在建钢铁产吗,老子就再白送他一套。还有gdfjsxsxsd老子都白送他们。实在没人要,老子就把那些机器设备扔到海河里泡着。” “对,就是用一套,再扔他奶奶的几套。” 秦川这么疯疯癫癫地一同胡言乱语,更让这些人如坠五里雾中。 众人虽然不说话,可都在心中暗想:“莫非是钱多,把这位大人的脑子烧坏了?” 众人惊讶地看着好似得了什么求仙问道的秘籍似的秦川,得意洋洋地一边怡然地呷着德国啤酒,一边惬意地不时吸上一口纯阳牌香烟那副悠闲畅快的样子,就好似刚刚抽了大烟,飘飘欲仙。 看着秦川即不像是喝多了,也不像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神态清醒的很,几个人都把惊愕的目光看向李明方。 李明方苦笑着一摊手,转头去看金立三。 金立三略一思索,就不以为意地笑着道:“秦大人从建染厂开始,哪一步可有走错?” 李明方首先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没有。咱们东家眼光刁钻,看的又远,每一步都是谋定而后动。” 李明方这一说,金立三不由洒然一笑:“既然大人从未走错,那就依着他的意思办不就得了。” 秦川点头道:“老金说的对,你们就要不折不扣地按着我的意思,认认真真地去把这件事办妥。” 虽然还是搞不清秦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既然秦川和金立三都这么说了,众人也只好不再去想。 潘斯炽探过身,看着秦川道:“大人,我还有件事。” 神情畅快的秦川一挥手:“说。” 潘斯炽斟酌着说道:“大人的高足楚云涛,学识极高,在化工方面,我们这些留过学的都比不了,只是放在大人的实验室里明珠暗藏,独自搞他的那些实验,这实在是有些可惜了。我和老唐,可都是这么认为。现在咱们工厂和老唐的大学里都需要楚云涛这样的高水平人才,莫不如他一边跟着大人学习,一边到老唐的大学去教课,同时也在我们的这些工厂兼职做技术工作。。。。。。” 楚云涛不仅人聪明,在跟着秦川学习的这段时间里人又极为勤奋,再加上以前他就有不薄的化学底子,这半年来进步飞快。在秦川看来,单就化工知识来说,不要说潘斯炽他们这些人比不了,就是国外大学里的那些教授都不能比,他教授给楚云涛的那些先进的化工知识、理念和层次,可要比现在这个时代高出太多了。 秦川想了想,也认为潘斯炽的话有道理,点头道:“可以,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秦川把手中的香烟熄灭,又开口道:“设备的事情忙完后,老李你和老潘带上人去趟关外的锦州和北面的建昌,咱们要在锦州设一个货栈,以后凡是销往关外的货物,都在锦州这个货栈囤积,关外的客商也不用再进关到tj卫,就在锦州交割购买。另外,老李再在周边辽西地区,广置田产,建立一个大农庄,咱们制碱的副产品,化肥氯化铵也好有个用途,咱们示范好了,这化肥才会有人买,咱们也才好在国内推广。” “另外,在锦州还要再建一个畜牧场,养殖牛羊和繁育咱们的战马。” “哦,老李你记着,你去锦州的时候带上李玉田,他家是新民府的,辽西那地方他熟悉。” “老潘的任务是去一趟建昌,回国时在船上我听一个英国地质学家说起过,他说建昌不仅有几个大型铁矿,还有金矿、煤矿、石灰矿、白云石矿、石英砂、萤石矿,储量据他说还都很大,这些都是咱们办炼钢厂用得着的原料。你带几个人在哪里好好勘探一下,顺便把咱们的钢铁厂厂址选定。其它的那些新厂,都把厂址选在锦州就好。” “建昌属朝阳府管辖,回头我找周大人,让他给朝阳府和锦州府发给公文。” 秦川所说的建昌,其实是后世的凌源,民国时才改称凌源。 秦川可是记得,凌源有一个凌源钢铁公司,既然那里有钢铁公司,那附近就一定有铁矿。 秦川取出一支烟,不过并没有点燃,而是下意识地拿在手中把玩着,只是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邃,望着窗外西边天空被赤红色的晚霞映照的红彤彤天际,缓缓地自顾自地说道。 “现在,虽然因李中堂向朝廷力陈,北边俄患日急,朝廷也已经核复李中堂缓修卢汉铁路,转而先修筑关东铁路,在唐胥铁路的基础上,先延伸至山海关,再经锦州至奉天,然后至吉、黑两省,总长2000多里,以每里铁路10000银子两计算,所需款项就要超过2000万。只是现在国库匮乏,慈禧又要修园子。。。。。。” “现在每年只有区区二百万的费用,不要说修到吉、黑两省,铁路就是修到锦州也不知何年何月。” “咱们在建昌建钢铁厂,机器设备来往货物都需要铁路运输,而且建昌到锦州的铁路根本就没有在关东铁路的设计中。我想,既然tj至大沽的铁路是商办,建昌到锦州的铁路咱们也要求商办。如果可能,锦州至山海关的铁路也要咱们出资兴建。” 对于在锦州设置货栈和购置田产,甚至兴建畜牧场,这些众人都能理解,辽西地势平坦,水道纵横不说,单就离着tj近,这一点就是最大的优势。就是在建昌依铁矿建设钢铁厂,众人也没有异议,唯有秦川想要参与铁路修筑一事,众人疑虑重重。 兴建铁路,大清朝廷一向谨慎,多半不会允许民间自办,偶有为之,也是多方掣肘。如果官督民办,估计到是可能,可问题是,只要有官府参与,那可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搞不好这铁路就成为事实上的公产了。 众人议论了一会,都觉得心里不托底。 对于众人的疑虑,秦川思索良久,又试探着问众人。 “如果咱们出资修建这两段铁路,咱们又只要二十年的收益,二十年期一至,咱们就把路权交予朝廷,你们看看,我这办法是否可行?” 第一百四十章 稀罕东西 对于建钢铁厂,金立三很有些担忧,理由是,历朝历代包括大清都是盐铁专卖,不许民营,这也是直到现在国内还没有民营钢铁厂的原因。 对于这个问题,秦川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的想法和金立三有所不同。 历代包括现在的大清,都一直实行盐铁专卖这不假。 食盐专卖那是因为食盐关乎民生,历朝统治者都不敢掉以轻心。一旦放开,唯恐私盐泛滥,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少了一个重要的税源。虽然在长芦盐运署挂名候选,可秦川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大清候选官员,并不清楚现在光绪年间的全国盐税到底有多少,甚至就是长芦盐运署衙门一年的税收他也没有一点概念。不过,秦川倒是知道在道光年间,全国的盐税就有1200万两,那还是在每斤盐只征收几文铜板的情况下。 至于铁器不准私营,这个观念早就落后于时代不说,也非常没有必要。比如现在这个时候,铁器甚至都不可以出口到朝鲜这个属国,这就十分说不过去了,如果不准许出口到敌对国家,这还勉强。要知道,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冷兵器时代,输出一些可能制作刀剑兵器的铁,不可能危害到社稷安危,更何况是大清手工作坊里出产的那些质量并不算好的铁料了。 关于这一点,秦川相信,朝廷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官宦、吏员都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碍于祖制,没有人愿意操这个闲心罢了。尤其是现在北洋办洋务已经这么久了,这些陈旧观念在朝廷里更是早已淡了许多。 秦川把自己的想法跟几人说了,几人想了想,也觉得秦川说的有道理。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金立三建议秦川要先去找张士珩和李经方,请他们出面在李鸿章那里斡旋一下,由李鸿章给朝廷上个折子,就说tj机器局耗用精钢日甚,北洋又无炼钢铁之工厂,全凭购买西洋列强之物,所耗甚多云云。然后再讲明,震旦这个钢铁厂所产钢铁,除供给tj机器局,多余钢铁,不得私自贩卖,需有直隶按察使衙门文书方可销售等等约束。如此这般,想来更稳妥一些。 商议完这件事,潘斯炽也带着周盛谏、徐熙芳、叶希来走了,甚至容耀垣也借故离开,客厅里只剩下李明方和金立三。 荣耀垣、潘斯炽这些人都清楚,剩下的这两人要向秦川汇报请示的事情,才是震旦集团最机密的事情。虽然金立三跟秦川的日子也不是很长,可秦川交给他的差事决定了他在震旦集团的地位,金立三也因此才能和李明方比肩,一同成为秦川最信得过的心腹。 见其它人离开,李明方迫不及待地打开他一直放在身边的黑色提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写满字迹的清单,一看到那份清单,李明方就不由得两眼放光,抑制不住的喜悦瞬间爬满眉梢眼角。 “东家,我可真是服了你,要不是你力主成立这个航运公司,就不会有这一趟波斯之行,咱们也就错过了这笔大财,咱们这一次可真是赚大发了。” 看着眉开眼笑的李明方,秦川恨不得把那份清单从李明方手里抢过来自己看,可看着李明方一双手紧紧捏着那份清单,仿佛怕一松手那清单就会飞走的样子,还是强行忍住。 秦川端起一杯刚刚添满的啤酒,将后背舒服地靠到沙发上,一边小口抿着略带苦味但又充满浓郁麦芽香味的啤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明方,尽可能将神情表现的平淡一点,努力在两人面前显现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样子。 金立三笑着道:“老李,你就不要再买什么关子了,还是快些说吧。” 在金立三的催促下,李明方清了清喉咙,才用因为激动而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向秦川汇报宁星普他们这一趟的收获来。 “东家,宁星普和高林他们出去这一趟,运出去的是咱们自产的色布、面粉、罐头、香皂、精盐、钢笔和皮货,可带回来的却是金晃晃亮闪闪的黄金和珍珠、宝石,这一趟可真是太值了。。。。。。” 见李明方还要罗嗦,金立三又忍着笑催促。 “行啦,老李,你还是往下说这清单上的内容吧。” 李明方重重地咳了一声,涨红着脸向秦川探过身子。 “东家,这一趟咱们的货物卖的精光,一共换回来黄金六十八万两。” “六十八万两黄金!” 李明方报出的数字让秦川禁不住一颗小心肝猛然一颤,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心脏咚咚跳的自己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端在手中的酒杯里的啤酒都差点洒了出来。 即便按照现在的金银比价,一两黄金兑换二十两白银,这也是一千三百六十万两的巨资啊。 上千万的银子虽多,可秦川这多半年来倒也不是没见过,他现在账面上的资金也要远远超过八位数。只不过,秦川手里的大量的现银,除了留下少量的一部分交给铸币厂重铸成朱雀银元,大部分都让李明方和金立三通过租界里的外资银行、洋行换成了外汇,然后又暗中通过汇丰悄悄把换得的外汇在国外兑换成黄金运回来。现在,对面震旦洋行的地下金库里,就有几百万两黄金,还有更以百万计的金子正透过汇丰的渠道在路上没回来呢。 尽管如此,这个消息仍然让秦川兴奋不已,因为他并没有想到他这一宝算是押准了,在西亚卖出的货物价格可要比他在tj卖出的价格高了好多。 更何况,秦川再清楚不过,眼看着几个月后,这黄金对白银的比价就要蹦着高地往上冲,秦川怎能不兴奋! 秦川激动兴奋的表情只是引得金立三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比秦川还要兴奋的李明方则全然没有注意到秦川的变化,还是颤抖着声音兴奋地低声说着。 “各种珠宝那就更多了,花生米大小的各种宝石就装了满满八大匣:有极为珍贵的多半匣鸽血红和石榴红,其它还有蓝宝石、祖母绿、金绿猫眼、绿松石;另外还有,各色翡翠一大箱,玛瑙三大箱,紫水晶一大箱,玳瑁两大箱,上好缅玉三大箱,一尺多高的珊瑚就有十几棵。” 李明方越说越是兴奋:“东家,还有龙眼大的珍珠八百五十六颗,其中十八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尤为珍贵,仅这十八颗大珠子,我和老金估摸着每个就能值万两以上,若是十八颗合在一处出售,没个百八十万的都拿不走。” 李明方用略有些颤抖的手伸到茶几上,看样子是想从秦川的烟盒里取香烟。 李明方一向不吸烟,此时想是兴奋的过了头,秦川急忙伸手抢先替李明方取出一支递到他手里,那一边的金立三更是眼疾手快,“嚓地“一声擦然一根火柴给李明方刚刚放到口边的香烟点燃。 这要是放到平时,一向谨小慎微的李明方是绝对不会让秦川给他取烟,也绝不会任由金立三为他点燃的。 只不过李明方刚刚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就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又忙不迭地伸手把刚刚点燃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掐灭。 “咳咳,东家。” 李明方犹自掩饰不住兴奋地汇报着:“虽然宁星普他们带回来五十三个装满上好波斯香料的大箱子,可这都还算不得什么。” “你猜猜,他们还带回来什么稀罕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意外之喜 黄金、珠宝玉器,这些贵重的东西都让李明方说了,不过秦川本能地感觉着李明方要自己猜的东西应该是某种香料。 至于香料,秦川还真记不得多少香料名称。 虽然在秦川穿越前的大学课程里,在应用化学中的精细化工课程里就学过如何制作香水,可香料中的天然香料他也没记住多少,人工合成的香精他倒是知道很多。要说贵重一些的香料嘛,在他那个时代,也就是麝香了。 秦川本来是想着认输算了,他可懒得猜来猜去的。 只是,李明方汇报的宁星普西亚一行的收获实在巨大,甚至也大大超出秦川的设想,这让秦川也大为兴奋,心中起了合着李明方兴致的想法。 只是李明方让他猜,那又会是什么香料呢? 想了半晌,一个念头猛然在秦川脑海里闪过,秦川看着李明方不由促狭地笑了起来。 “老李,看你这么高兴,我猜一定是宁星普和高林这两个人,看你为了他们远航忙前忙后的,为了感激你,特意从波斯给你老李带回来一个身上能散发香气的香香公主了?” 秦川是突然想起了金庸小说《书剑恩仇录》,他记得那里面有一个异族酋长的女儿,传说她遍体生有一种天然的香气,此香气即非花香,也非粉香,沁人心扉,所到之处,奇香凝久不散。在金庸笔下,这个香香公主可是和书中的红花会舵主陈家洛情意绵绵。只不过,香香公主最后被乾隆俘获,从此和陈家洛断了姻缘。 巧合的是,乾隆还真有一位号称香妃的妃子容妃,乃阿里和卓之女,也不知是否就是金庸小说中香香公主的原型。 秦川一句话,顿时让金立三忍俊不禁,看着李明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李明方白了金立三一眼,不顾秦川的取笑,依旧执着地追问秦川:“东家,你倒是猜猜,看看他们到底带回来什么稀罕物?” 秦川无奈,可也不好消了李明方的兴致,只好一一说起他记得住的名贵香料。 首先,秦川排除了麝香。 因为秦川认为,西亚那里不产麝,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麝香。只好搜肠刮肚地把他能记得住的香料名称一一说起,什么苏合香、安息香、檀香、沉香、芝兰香、甘松香、印度熏香等等。 秦川猜了半天,李明方都一一摇头,最后还是李明方首先耐不住,自己告诉秦川谜底。 “东家,是龙涎香!” “龙涎香啊!” “宁星普和高林,整整带回来三百六十二斤的龙涎香啊!” 龙涎香,是海洋中抹香鲸肠道内的分泌物,它需要在海水中侵泡数十年后再干燥才会有香气,这种香料异香扑鼻、香味持久,久聚不散,香气酷似麝香但更为清幽,是配置高级香水不可或缺的奇香,成吨的名贵高级香水,也只需以克计的龙涎香再加以不同的香料搭配。因为龙涎香极为稀少,所以现在就是在皇宫内院里,也是极为稀少的珍品香料。 龙涎香不仅以奇香珍贵,它还是一种极为名贵的中药,有行气活血、散结止痛、止心痛、助精气、益精髓,还主治神昏气闷、心腹诸痛。 这还不算,其珍贵之处,还在于甚至在百年后,在科学极为发达的时候,这种龙涎香仍然不能由人工合成,所有龙涎香都是百分之百的自然界珍品。 也正因为此,它的价值远远超出黄金。 它在捕鱼业不是很发达的阿拉伯海域出现的最多,虽然抹香鲸差不多在各个大洋都有分布,不过在阿拉伯海域和非洲沿岸发现最多,秦川估计这可能和洋流有关。 秦川记得一件事,就是在后世,几个阿曼的渔民在海里捕鱼时偶然捞到八十公斤的龙涎香,竟然卖出了数百万美元的天价。 “好!” “太好了!” 宁星普他们意外带回来的龙涎香,这意外之喜不仅让秦川大为兴奋,也让他又想起了一件事。 秦川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啤酒,顾不得放下杯子,几步跑到写字台前,摊开纸笔,急匆匆又写又画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回来坐下,把手中几张写满字迹的稿纸递给李明方。 “老李,你这龙涎香也提醒了我,咱们这回又多了一个财源。你明天去找潘斯炽,把这个给他。这是制作香水需要的机器设备,要他也一同把设备买来。咱们也要办一个制造高级香水的工厂,生产出的香水专门销售到欧美,肯定会赚到大笔的银子。” “还有,这些龙涎香,一两都不能卖,都留着制作香水。” 对于制作香水,其相关工艺秦川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要知道,秦川在精细化工课程里所掌握的香水制作工艺,那可不是后世生产高级香水达到登峰造极地步的欧洲,特别是法国人现在所能掌握的。秦川绝对有信心,凭借他所拥有的,比这个时候法国人先进近百年的制作工艺,在世界范围内,把制作高级香水之王的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秦川心中暗暗道:“奶奶的,老子就先抢了你们的饭碗,看你们能把老子如何!” 宁星普他们带回来的龙涎香,李明方和金立三原本只是因为它珍贵而兴奋,只想着能卖上个好价钱,不想到了秦川这里,秦川却直接想到了要建制做高级香水的公司,这可是又多了一个财源啊! 两人的想法和秦川一比就高低立判,人和人还真就是不一样! 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敬佩神色。 李明方暗暗叹息一声,方才的兴奋也收束了许多,兴奋的神经也轻松了下来,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另外,高林他们还带宝贝似地回来一种咱们大清没有的东西,这个东西他们也带回来倒是不少,大小不一的也装了满满一大匣子。只是,这个东西在咱们大清不值钱。。。。。。” 李明方欲言又止,半天又颇有些不满地抱怨道:“只是可惜了那好几千斤的精盐和白面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秦川的心脏 是什么东西在大清不值钱?而高林却还把它当做宝贝? 见李明方说的奇怪,秦川不由追问起来。 “老李,到底是什么东西?高林还把它当成宝贝?” 李明方有些不经意地道:“是一种小石子,据高林说,这种小石子叫做钻石。” “钻石?” “还有钻石!” “而且,还是满满一大匣子的钻石!” 李明方的话,让秦川惊讶万分。 李明方倒没察觉秦川有什么异常,还是浑不在意地说着。 “高林说是宝石,其实我倒是见过租界里洋人们手上的戒子上,还有女人的脖子上带的项链有镶嵌过钻石的,到是光闪闪的煞是好看。只不过,高林带回来的这些石子,可没那些钻石光亮。高林解释说钻石要发光,是要经过切割打磨的,没经过切割的钻石都是这样。” “高林还说,这种叫做什么钻石的石子,别看在咱们大清不值钱,可在西洋却珍贵无比,在他们那里这石子要比咱们的鸽血红还要贵重。” 在李明方絮絮叨叨的话声中,秦川早已在一阵心脏剧烈跳动中,脸色绯红地靠在沙发上。秦川现在很担心,他这颗年轻的心脏,能否承受得住李明方带给他的一次强于一次的幸福冲击。 在这个时候,钻石这个在后世珍贵无比的宝贝,现在还只是在欧洲才代表着巨大的财富和价值,在中国还无人识得,在他们看来,钻石至多也不过就是一小颗吃不得摆不得的亮晶晶的小石子罢了。甚至这个时候就是在后世拉风得不得了的美国,钻石也体现不出后世的珍贵价值,美国人现在结婚交换钻戒,还不是什么时髦的事情。 如果能在这个钻石的真正价值还没有被世人认同的时候,大量收集一些,把散碎的小钻石做成钻戒、项链拿到欧洲去销售,那应该是很抢手。大个的就先留下,十年二十年后钻石必定就会像坐着火箭一样飞快地增值,就算是一种投资也不错。 而且,现在也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让钻石真正价值体现出来的过程加速。。。。。。 一想到这里,秦川就不免怦然心动。 “老李、老金,据我所知,这钻石的确极为珍贵,虽然在咱们大清还无人识货,可在欧洲,它可是最珍贵的宝石。在欧洲各国王室和贵族那里,钻石就是财富和权利的象征,各国国王的王冠上都镶嵌有许多珍贵的钻石,而且钻石个头越大越值钱。” “除了代表财富,因为钻石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宝石,他不会被磨损消失,会永远留存于世,他也被欧洲人视为忠贞爱情的标志,欧洲人现在已经有结婚时互赠钻戒的风俗,以示爱情忠贞久远。” 提到钻戒,秦川不由想起了那句关于钻石的著名广告词。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秦川心道:“奶奶的,甭管这钻石是否会恒久远,先让老子给你们创建一个流传于世的著名珠宝公司吧。” “还有,这钻石品质好坏有很多讲究,比如里面杂质越少越纯净价值也就越高,带有颜色的钻石就更珍贵,尤以红色钻石最为珍贵。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去挑选一下,除了颜色和纯净度好的挑选出来,再把两克拉以上的钻石也挑出来,先放在震旦银行的金库里单独收藏好。” “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克拉是多少。我告诉你们,克拉是一种计量单位,一克拉是西洋一克的十分之二。” “咱们如果只卖出这种钻石,虽然也会赚上许多,不过那可太便宜了那帮洋人,这钻石要经过加工做成成品才值钱。这样老李,你找小威廉,请他帮忙,让他去比利时安特卫普给咱们高薪找几个会切割钻石的匠人,再聘请几个西洋珠宝匠人,在国内也多找几个制作珠宝的高手匠人,咱们也成立一个珠宝公司,雕琢各种珠宝和金银首饰器物。” “下次咱们的船队再去波斯,除了黄金,还要大量收购钻石和上好的珍珠、翡翠玛瑙、香料,所有小些的钻石和其它宝石,都交给咱们的珠宝公司加工成成品戒指项链,都拿到欧洲去销售,保管能赚到大钱。至于其它的珠宝,就在国内售卖,也能卖上好价钱。” 见秦川又在钻石和珠宝上动了脑筋,不要说李明方,就是金立三也大为兴奋,几人就着话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又把开办珠宝公司的事情商量妥当。 “老李。” 秦川给自己又点燃一支香烟,打趣地问李明方:“还有什么好东西?总不至于就这么完了吧?” 李明方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满脸是笑地道:“还有最后一样东西,那就是你要宁星普、高林他们寻找的阿拉伯马,他们这回带回来三十六匹种马,各个高大神骏,比咱们大清的口外良马都要高出小半头。” 金立三插口道:“何止比咱们的马要强,就是比大人那匹德国坐骑也要强了不少。大人,不如你换一匹,我看中一匹白马,一根杂毛都没有,简直就是一朵白云似的。” “不。” 秦川摇摇手正要说话,李明方早已嗔怪地白了金立三一眼。 “老金,我说你怎么这么不晓事,你还不知道咱们东家的为人?他这人最是念旧,别看那披德国黑马才跟了东家几个月,他也是舍不得轻易说换就换了。” 秦川念旧,这是金立三深深感受到的,李明方责怪,金立三不由脸色微微一红。 见金立三发窘,秦川忙转过话头:“老李、老金,这次宁星普他们远航归来,收获颇丰,只是你们可要记住一点,咱们和他们几个是合伙做生意,虽说咱们为主,股份也是大头,可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是有他们的股份,这帐可就要算清楚了。” 秦川这话,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听了连连点头。 金立三也借着秦川的话头,忙着打开他的手提包,掏出几本厚厚的账本递给秦川。 “大人,这是银行开办以来的账目明细,铸币厂的铸币数量、存贷情况、同朝鲜奥尔丁顿爵士开设的银行来往账目,还有咱们和外资银行洋行借款账目,以及花旗银行替咱们兑换黄金的账目,还有今年的相关结算也都做好了,请您过目。” 金立三并没有像李明方那样,把银行的账目收支,以及年终利润,包括库存金、银、财物的数目这样极为机密敏感的东西一一道出,足见金立三为人精细谨慎,秦川不由在心里暗暗赞叹。 金立三的举动,也让李明方警醒,李明方见秦川接过金立三递过去的账目,不由面色一紧,也忙把手里的清单递给秦川,又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那鼓鼓囊囊的皮包里掏出十来本账本,双手捧着放到秦川身前的茶几上。 “东家,这是咱们旗下这些工厂、学校的固定资产、物资采购、销售和多半年来的基建、招兵、购买武器、机器等各项费用收支账目,也都拢好了。” 秦川点点头,开始翻看震旦银行的账目。 秦川虽然知道他旗下的这些工厂、银行都很赚钱,可他还真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今天他最急着想要知道的,也正是这些。 可看着看着,秦川原本笑意盎然的脸上慢慢没了笑容,及至翻看完震旦银行和李明方带来的那些工厂的所有账目后,秦川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万分,一双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紧抿着嘴角呆呆地沉思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未雨绸缪 秦川的变化,让金立三和李明方都诧异万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看了半天,也不明所以,最后都莫名其妙地呆坐着看着秦川。『8Δ1』中Δ文网 秦川吐出一口青烟,看着那渺渺淡淡的青烟在茶几上方渐渐散去,秦川语气凝重地开口说道。 “很好!” “账目明细都很清楚,你们做的很好。” 听到这句话,李明方和金立三都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两人正想着问问秦川,是不是账目上还有什么让秦川感到不满意的地方,秦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不想,秦川并没有再提他们带来的账目的事,而是又把话题转到船运公司上面。 “这次宁星普、高林他们带回来的黄金好办,就按照现时的市价折算成白银记账,其它所有珠宝、香料、马匹都要找外人定价,也都要以白银计价记好账目。” “我看这件事不要拖长,就是明天,你们两找宁星普、高林和杨少农,和他们一起商量,找来定价的人一定要他们认可,定价之后,所有这些东西,咱们都按照定好的价钱收购,记好船运公司的账目。船队所有消耗费用,也都从帐上支出。至于利润分成嘛,老金你和他们几个商议一下,这次所得,只拿出三成按持股比例分配,其余七cd留在账上,就作为船运公司的运营费用。还要跟他们讲明,如果他们那个愿意,只要他们有时间经营船运公司,我可以把这个船运公司的经营权交给他们,咱们只作为大股东。” 秦川的话,不由吓了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一跳,李明方更是口不遮拦急火火地道。 “东家,这可不行,你这是的哪门子疯啊!这航运公司一炮打响,以后每年都能跑个三四次,这大把的银子顺顺当当地就回来了,比sh的招商轮船公司赚的钱都容易,这样的好公司别人抢还抢不到呢,你怎么倒想推出去?” 秦川摆摆手,有些无奈地劝解李明方。 “老李,即便把这航运公司交给他们几个经营,可咱们还是占了七成股份的大股东,关键时候这航运公司还是咱们说了算。” “还有,你听我把话说完。这还只是第一步,不仅是航运公司,日后咱们所有的工厂,都要仿照西方股份制企业经营方式,改成股份制公司,只要不是必须要由咱们自己经营的,或者说不是需要很专业技术没有咱们独家掌握的秘诀的,都要逐渐采取这种方式。咱们只做股东,有的甚至也不一定要做大股东,比如现在的屠宰厂和罐头厂,还有制革厂、造纸厂等等。” “就是需要专业技术和有咱们独家掌握专业秘诀的工厂,也要引进股份制,包括精盐厂、面粉厂、制笔厂、香皂厂、化工厂等等。这第二类企业,也不是咱们要一直把持着经营权,日后在适当的时机,也是要逐渐减少股份,交出经营权。” 见李明方一脸焦急地还要劝阻,秦川抬手示意李明方听他讲完。 “虽然有些企业我们不再自己经营,可咱们并不是放手不管,我看过完年咱们就把震旦集团的牌子摘下来,各个工厂也都改成股份有限公司,在各个公司里都成立董事会,公司重要事务,比如人事任免、新增经营项目、重大设备采购等等一些列事情都要由董事会决定,以所占股份多寡,代表决定权的权重,也就是说,重大事情,只有掌握公司五成以上股份的懂事同意,才可施行,而且公司要单独核算。当然,咱们交出经营权的,比如航运公司这样的,公司里的董事会就要健全一些,正规一些。虽然引进了股东,可还由咱们自己的人经营的,可以先有个董事会的架构就可。” “另外,咱们的所有工厂改制后,董事长都是我,这一点不用多说,只是我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管理日常事务,咱们还是老规矩,老李你就任这所有企业的常务执行董事长,负责日常事务,老金协助你,有什么日常事务,你们两人商量着办。为了让你能腾开手,要成立一个震旦运营局,你们选一些信得过的人手,到怎么交出经营权的公司担任咱们的代表,这些代表的任务,就是监督这些企业的经营。这样一来,平素你们也不用各处跑,有问题他们就会找你们请示了。” “还有,所有交出经营权的公司,还要和那些股东们讲明,五年之内,震旦集团内部所有公司的原料采购、设备定制,产品销售都还由咱们负责集中办理。现在咱们震旦集团的采购和销售,包括总账房也都划到你的运营局里,依然有你负责。震旦银行也要依此办理,银行和其他企业不同的是,只是名义上如此,实际上只想我一人负责。。。。。。” 对于秦川没来由地突然要拆散震旦集团,还要在震旦集团内做这么大的动作,金立三和李明方都很惊讶,只是在秦川交代完后,金立三似有所悟,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甚至脸上还微微露出赞许之色。 李明方就不然,懵头懵脑地听完,就“气急败坏”问秦川。 “东家,你说了这么多,我倒是明白你的意思,可我还是搞不懂,你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实际上除了要找些人入股,其它的也还跟现在没什么分别啊?再说,咱们又不缺资金,干嘛要主动找人入股?这不是给人送钱,白白便宜了别人吗?” “对!” 金立三看了秦川一眼,微微一笑道:“老李,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大人的意思嘛其实就是你说的,就是要找些人入股,而且还最好是洋人入股,其它的所有事情,和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分别。” “要说和以前有设么分别的话吗?那就是你以后的身份和现在不同了,日后你是大人旗下所有公司企业的执行董事长,包括震旦银行在内。这么说吧,如果大人是震旦的总办,你就是大人的帮办,而我则是你的协理。” 金立三解释的恰到好处,秦川明白,金立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昔日大德亨的干将,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只是刚过而立之年,可却的确是个老于世故的人。 见秦川微微额,金立三对着依然还有些懵懂的李明方轻叹一声。 “老李,你可知树大招风?大人这也是用心良苦啊!” 只听完这句话,李明方顿时恍然大悟,仔细想了想震旦旗下这些工厂、银行,在短短多半年时间里,就展的如此迅猛,积累下骇人的巨大财富,这是何等惊世骇俗! 树大招风,难免遭人忌,远的不说,明朝那个号称富可敌国的沈万三,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一想到这些,李明方的额上不由冒出了一层细汗。 见李明方明白了他的用意,秦川无奈地苦笑起来,叹息一声轻声道。 “匹夫何罪,怀璧其罪。这话说的精辟啊。” “不虑久远,也不会安于现时。咱们还需早些未雨绸缪!” 第一百四十四章 精明人 对于秦川的无奈和忧虑,李明方也深以为然,倒是暗暗庆幸自己这个年轻的东家心思周密,早做这些筹谋,兴许就能化解了这些凶险,再好的办法,李明方也是没有,只是是轻轻叹息一声。81 中Δ┡文网 金立三则咋着一双精明的眼睛看着秦川道:“大人所虑,在下早有所备。” “哦?” 金立三的话让秦川不由一愣,难道金立三早就想到这些了? 金立三点点头道:“大人,你记得震旦银行楼内的布置吧?” 对于金立三所问,秦川更有些疑惑,那个大楼楼内的布置,是他和金立三还有租界里请来的建筑工程师亨利反复商议的。秦川还记得,银行地下金库的布局,就是按照金立三的要求做的改动。 现在震旦银行地下金库,不仅在一楼大厅设有两个互相看不到的出入口,在二楼还有一个出入口,这三个独立的出入口都安着厚重的铁门不说,这三处进入金库后先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在大厅里面三面墙壁上又有十二个厚厚的钢门,这十二座钢门的后面才是相互独立的金库。金库里外所有的门户,都要有两人同时拿着不同的钥匙开不同的锁,才可以进入,可以说,金库的防范十分严密。 在秦川看来,这金库唯一的不足,就是进出金库大厅的出入口太多些,如果现在的三个出入口改成一个就更好了。 不想金立三狡黠地微微一笑:“大人,咱们地下金库是一个大库套着十二个小库,那十二个小库分别有十二组人管理,每组的人,只清楚他们自己管理的库里都有什么东西,其它的金库里面都有什么,有多少,这些进出金库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些库里的东西,只有我和总账房的王经理,以及收存金银的业务股的股长心里有数,至于这十二座金库里到底存放了多少金银以及其它值钱的东西,那就只有我和总账房老王清楚了。” “为了避人耳目,现在每次进入金库大厅,不管是存放金银还是取出金银,虽然有三个出入口,可每次都只能从某一个出入口进去一拨人,直到他们出来,才可以从其他入口再进去下一波人。一天有多少人进入过金库大厅,送进去或者取出多少金银,也都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这么说吧,现在咱们的银行金库里,到底存有多少黄金和白银,除了我和总帐房老王外,就是大人您清楚了。” “好!好!” 对于金立三安排的如此周密,秦川不住点头赞许,他也终于清楚,金立三当时坚持如此设计金库的进出通道的原因了,这金立三不愧是在大德亨出来的人物,果然是个精明人。 李明方喟然地说道:“我那里的这些工厂的收支情况,比老金他们那里要差些,虽然这些工厂总的收支情况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各个工厂也都是单独立账,不是一个工厂账房里的人也不会知晓,不过每个工厂账房里知道所在工厂的财务情况的人多些,过完年我也要比照老金银行里办理,了解各个工厂,哦以后要叫公司了,知道公司财务情况的人越少越好。” “对!” 秦川松口气道:“你们既然都清楚我的想法,那就好办,一句话,就是咱们的底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清楚、也最能说清咱们家底的只能有咱们三个人。” 对于秦川的叮嘱,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连连点头。 “还有。” 秦川伸手去过啤酒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不管银行里还是工厂里账房里的人,他们的月薪少的也有五十块龙雀,多的要在二百以上,我没记错的话,老金你那个姓王的总账房应该是每月三百块。” 金立三点头道:“大人说的没错。” 秦川点点头道:“我吩咐你们的,咱们所有震旦集团的员工,年关都要加一个月的工钱,你们都做了吧?” 见金立三和李明方两人点头,秦川又道:“这样,不管是银行还是各个工厂里,对于能掌握咱们底细的人,还有其它一些关键之处的人员,过完年月薪都要加一倍。你那个总帐房王经理,他的职位很重要,他的月薪每月一千。” 秦川冷下脸,语带寒意地森森说道:“不过有一条,你们要跟他们都讲清楚,我给他们的高薪,他们在大清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如果想要安安稳稳地赚钱,那就都把他们的嘴巴闭紧。如果有那个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或者吃里扒外,那就由我来让他们闭嘴。” 秦川这冷冰冰,阴森森又明显带着威胁的语气,听得李明方和金立三都不由身子一紧。 见两人有些拘谨,秦川起身走到写字台前,拿过纸笔,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了一些字迹,又取过写字台上的朱砂,伸出食指粘上朱砂在两张纸上按上指纹,拿着这两张带有他的指纹的稿纸回到座位上,把两张稿纸摊在茶几上,示意两人观看。 “震旦集团能有今天,你们两功劳最大,这是给你们的。” 金立三和李明方伸头看过去,这两张纸是秦川签署的提款手令,上面分别写着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的名字,在他们名字下写着三十万朱雀银元的金额。 金立三和李明方虽然知道到年底了,秦川不会仅仅和普通员工一样只给他们两人也多加一个月的工钱,可也万万没有想到,秦川出手就是三十万。金立三和李明方现在每月的月薪都是2万朱雀,一年下来也不过二十四万,三十万比他们一年的薪资都要多。 金立三在大德亨时,虽然是大德亨tj分号的经理,做事也是兢兢业业,把大德亨tj分号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月薪也不过八百鹰洋,加上年底分红,最多也不过再多得几千也就罢了,加到一起一年也不过一万出头。不要说秦川给他的月薪足够高,在整个大清都找不出第二家,就是这一出手就是三十万,这气魄就让金立三感佩不已。 不过,金立三十五岁就在银号里学徒,到如今和银钱打交道已有十五六年,大场面也是见过的,虽然心中对秦川感佩万分,可脸上倒没表示太多,只是笑着说道。 “谢大人!” 按理说,李明方每月所得不菲,跟着秦川这大半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看着茶几上的那秦川给他的那三十万的提款手令,忍不住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张张嘴想要说话,可却有些哽咽地没有说出口。 秦川可不想听这两人说些什么感激之言,他只是要这两人心能和自己紧紧贴在一起就达到他的目的了。 秦川示意两人把他的手令揣到怀里,转过话头微微一笑道:“方才,老李说咱们现在引入股东是白白便宜了别人,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也要炒股 秦川示意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把他的手令揣到怀里后,这才转过话头微微一笑说道。 “方才,老李说咱们现在引入股东是白白便宜了别人,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秦川呷了口啤酒,语气轻松地接着说着。 “咱们旗下这些工厂都已步入正轨,如果实行股份制,任何人买了咱们的股份,那都是坐等着收钱,而且还是大把的收钱,不仅比把钱存到银行、钱庄、银号要多赚得多,就是比放高利贷,也差不了太多。既然是这么赚钱,自然不能让他们入股的份子钱简单地按照咱们当初投入的资金等值入股。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买入一股所要花费的银子,要几倍甚至十几倍于咱们当初拿出去购买设备建厂花费的银子。” “具体说,就是要根据那个工厂的每年收益高低,还有日后发展前景,包括那个工厂的产品的销售市场咱们是不是拥有垄断等等,在发售股份时要把我说的这几点都要开考虑去,然后再把那个工厂的股份进行溢价发售。” “溢价发售?” 对于溢价这个词,李明方和金立三显然都有些不解。 秦川摆摆手道:“这么说吧,简单地说,比如咱们的香皂厂,当初实际投资只有二十多万,二期扩大产能,又投入四十万,也就是说总投资是六十多万,一成股份按照投资也就是六万多一点。但是咱们现在的香皂厂年收益是投入的十几倍甚至更高,如果咱们还以六万多一成的股金卖出,那买的人一年后不要说就会把他的股金收回,还要十几倍儿十几倍的赚回去,那咱们岂不亏大了?” “所以,你们回去要把咱们各个工厂,哦。。。。。。不,是各个公司的股份溢价都算出来,然后再加上百分之十。总之,就是在这次溢价发行后,购买咱们股份的人,他们投入的股金每年的收益要超过一成,但要控制在而两成以内。。。。。。” “还有,咱们这次出售股份,不过要多吸收新股东,每个公司引进的新股东有一至二人或者一两家外资银行、洋行即可,出让的股份也不能多,算上咱们前期让出去的股份,加到一起不能超过三成,最好能控制在二成以内。” “溢价发售股份的事情,你们明天,也就是正月初一就要着手准备,不仅要尽快把咱们各个分公司的资产、股份计算清楚,还要按照我方才说的哪些要点,拿出一个溢价发售股份的章程来给我过目,如果没问题,咱们在商议具体如何发售,我的意思咱们还是需要采取竞价的方式。。。。。。” 说到这里,秦川不由心里一动,心道:“奶奶的,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老子也要成立一个股票交易所。” 中国这个时候可是早就有了股票和股票交易,现在sh就有外国人开设的股票交易所,国人购买十分踊跃,招商轮船和开平煤矿都在那里发行股票了,这要是在tj再开设一家交易所,保准有利可图不说,自己开设的股票交易所经营自己的股票买卖也更让人放心。到时候,老子也要好好炒炒这股票。 秦川前世没炒过股,可它有一个堂哥炒股,那时秦川就对堂哥讲述的炒股的事情异常感兴趣,如果不是身在部队,恐怕他也早已投身股海。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秦川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不,我刚才说的引进新股东的事情,你们可以先放一放。老金,咱们也要发行股票,对就发行股票,你明天去找汉恩,报纸的事情有艾筱枚他们张罗就可以了,要他抓紧在租界买下一座楼,不要太大,二层就够。要他在哪里开设一个股票交易所,专供股票交易,咱们的这些分公司的股票都到他那里交易。。。。。。” 对于所说俄股票交易所的事情,金立三和李明方不仅都清楚,甚至sh股票市场热度高涨这些事情,他们也都知道,这都得益于汉恩和艾筱枚主办的《东方时报》,秦川一提出来要办交易所,两人也顿时来了兴趣。金立三取来纸笔,三人就围坐在茶几旁,兴奋地商议起交易所的事情。 好半天,三人才商议完交易所的事情,看着时间不早,秦川又急忙打开打开金立三拿来的账本,找到向外资银行借款的账目明细,边仔细查看便询问起金立三和李明方。 金立三不愧是干了十几年银号买卖的精干人才,账本上向外资银行所借款项十分清楚。 向汇丰银行借款是四百万英镑;英资丽如、有利、麦加利三家合计借款柒佰贰拾万英镑;德国德华银行借款一百五十万金马克;法国汇理银行借款五千万法郎;比利时借款一千二百万比利时法郎;美国花旗银行借款九百万美元;rb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各借款五百二十万日元。 秦川看完账目看着金立三问道:“所有这些借来的外汇,有多少兑换成了黄金?” 金立三不看账目,就毫不迟疑地道:“英镑、法郎、德国金马克和日元都已经兑换完毕,这些黄金都已经放在咱们银行的金库里。另外,比利时法郎和美元也都已经兑换成黄金,只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tj见秦川微微皱起眉头,金立三忙笑着补充说道:“大人,我每周都要去汇丰了解情况,最近一次是昨天去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正准备等着撘船运送回来,只不过因为要搭船,船期不好确定,所以准确时间他们也说不准,不过估计会在三月份左右一定能运回来。” 秦川收起笑容,语气坚决地对金立三说道:“不行。你明天再去找他们,告诉他们,剩下这些黄金务必要在二月底运大tj要他们不要搭船,可以专门雇船运送,运费咱们出。再告诉汇丰,如果这笔黄金按时运回来,给他们的佣金咱们还可以再多给他们加百分之二。” 李明方吃惊地说道:“东家,这黄金就是咱们的,早一天晚一天运回来也没多大关系。再说雇专船运送,这本身就需要多花不少,干嘛还要再多给他们佣金?” 见秦川没回答李明方的发问,而是又抱起那个小橡木桶给还剩下多半杯啤酒的杯子添酒,金立三看着秦川。 “大人,明天我就去找汇丰。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向你禀报。” 秦川放下橡木桶,端起啤酒杯子抬头问金立三:“什么事情?” 金立三深吸口气目光紧盯着秦川:“花旗的经理唐森从昨天起已经找了我三次,据他说,他们总行来电,说是他们总行现在头寸吃紧,要求撤回借给咱们的款项。 “唐森还说,如果咱们把借款还给他们,这几个月的利息他们可以不要。”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子睡觉 “花旗竟然要求提前收回借款!” 听了金立三说花旗银行要收回借款,秦川不由吃了一惊,正在倒酒的手不禁一抖,心中涌起一阵极大的不安。 “奶奶的,这花旗银行的美国人怎么突然要收回借款?莫非花旗的美国人听到了什么风声?” 秦川捧着小橡木桶愣了一会,才急忙把橡木桶放到茶几上,神色惊疑不定地问金立三:“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从他们银行借出的款项,我们已经作为贷款放出去了。我还告诉他,我们震旦银行将会严格履行双方签订的借款合同。” 秦川点点头,对于金立三的答复,秦川还是很满意的。 金立三的回答可谓不卑不亢,话里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那就是提醒唐森,我们的借款是有合同文书的,这还款时间可是还没到期呢。 不过,秦川对于花旗要求提前收回借款,甚至不惜以损失利息为代价这件事,他心中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轻,相反都愈发强烈。 金立三舔了舔嘴唇,有道:“大人前天一早带队去镜海训练场,昨晚在镜海训练场野外露营也没回来,所以没有来得及及时向您报告此事。还有,今天唐森又找了我两次,还是坚持要收回借款。第一次说,对于给咱们造成的不便他深感歉意,只要咱们同意解除合同,他可以只收回百分之九十借给咱们的款项。我答复他说,大人在外未归,兹事体大,我不敢擅自做主,一切等大人回来定夺。” 对于花旗银行要提前收回借款,李明方十分惊讶,而且对方为了达到提前收回借款的目的,不惜放弃利息,甚至还宁愿少收回借款也不惜,这更让李明方满脸忧虑。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金立三竟然没事先跟自己透漏半分,这让李明方也深感诧异。 对于李明方诧异的眼神,金立三抱歉地笑着道:“老李,非是我不跟你讲,此事事关重大,我怕万一。。。。。。” 秦川看出李明方有些不满,摆摆手道:“老李,这事怨不得老金,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 秦川又拿起一支纯阳牌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秦川有一个习惯,只要一有心事,或者考虑什么事情,都会情不自禁地想着要吸烟。 秦川吐出那口青烟,脸上凝重地向李明方解释道:“你想,花旗竟然认可亏本也要提前从咱们这里收回借款,这要是传出去,那么多外资银行难免起疑心,恐怕会多半怀疑咱们到时还不上借款,万一有哪家银行跟进,就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那时咱们可就疲于应付了。” “你也知道,咱们的借款都换成了黄金,而且还是付给汇丰大笔佣金的,难不成咱们真要拿黄金去还款?” “要是那样,咱们岂不是白白搭着钱空忙一场。而且,最主要的还是,咱们震旦银行的信誉会多有损毁,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它发生的。” 金立三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川道:“大人,还有奇怪之处,这唐森特意叮嘱我,他们想要提前收回借款的事情,不要外传,说是他怕影响他们花旗的声誉。” “哦。” 花旗银行想要提前收回借款的事情,他们自己也怕人知道?这可奇了怪了! 一般情况下,要是想要收回借款,巴不得想要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目的就是给对方造成极大压力,对方为了信誉、脸面,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尽快还款,可这花旗如此,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唐森的做法让秦川也一时摸不到头脑,端着酒杯不由沉思起来。 李明方是个豁达的人,秦川这一解释,对于金立三没把花旗的事情告诉他,也就不放在心上,可这件事却把李明方一直憋在心里的担忧和不解都一股脑地勾了出来。 李明方忧思满面地皱着眉头对秦川抱怨道:“东家,咱们的这些工厂办的好好的,你就不应该又整这么大的阵仗。办银行我不反对,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定下那么高的利息?” “高息吸储我倒是懂,可那钱总得有个去处能赚到钱啊!” “你倒好,不仅用那么高的利息吸储,还以咱们的工厂做抵押从那些外资银行筹借大笔款项。这倒也罢了,可你又把吸储得来的钱都换成外币,再付出大笔佣金把这些外币和向外资银行借来的款项都换成黄金放在咱们银行的金库里存着,自古钱庄、银号就是以钱生钱,你这。。。。。。” “嗨!” 李明方重重叹息一声,接着埋怨着秦川。 “东家,你对外宣称,高息揽储和借款都是为了开什么大银矿,可这事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啊!咱们可是一文钱也没有向那个什么莫须有的银矿投过啊!咱们的钱,那可都换成金子在震旦银行的金库里躺着睡大觉呢?” 李明方又是一声叹息,一摊双手道:“这一来二去,耗费极多不说。到时候,存款和还款期限一到,别说本金,就是咱们用于偿付储户和偿还银行的利息的银子,那可就是老大一笔巨款啊。” 李明方越说越激动,脸色也越发不好看,转过头问金立三。 “老金,震旦银行总行和其它几个分号揽来的储金加到一起,恐怕不下千万了吧?” 震旦银行吸储金额,这可是银行的绝密,虽然李明方名义上也管着银行,可这么机密的事情,只能通过秦川说出口,他金立三是绝对不能说的。 对于李明方的问题,金立三只是苦笑了笑没出声。 金立三的态度,李明方也没在意,而是又转过头变声变调地继续埋怨着秦川。 “我大致算了一下,我估计咱们这么高的利息,这么长时间吸来的资金恐怕不下千万,甚至可能还要多的多,这么大笔的巨款的利息,再加上借款的利息,即便不算那些杂七杂八的佣金,到期后咱们拿出来的利息都会多的吓死人。再加上咱们把这许多资金都换成了黄金,到时候咱们去哪里找这么多银子来偿付?” “搞不好,咱们就得变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这些工厂。。。。。。” 因为过于激动,李明方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绛紫色。 “东家,你说说,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川清楚李明方如此情绪激动,完全是在替自己担忧,对于李明方极为不恭的态度和语气,秦川不仅没有感到不高兴,相反,心中倒是一股暖流涌了上来。 正思谋着如何跟李明方解释,一旁的金立三幽幽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大人如此是为了什么。” 李明方不满地瞪了金立三一眼:“那你告诉我,东家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白银贬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心为善 金立三一句话,惊得李明方顿时张口结舌地呆住,就是秦川也不由心里猛地一颤,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紧张的目光定定看着金立三。 好半晌,李明方才惊魂不定地痴痴问道。 “老金,你方才可是说,这白银要贬值?” 金立三瞟了定定看着他的秦川一眼,对李明方道。 “老李,不是我说这白银要贬值,是因为你追问大人如此做的道理,是大人心中所想,只不过是我说出来罢了。” 李明方转头看向秦川,见秦川脸上表情复杂地定定看着金立三不说话,李明方又只好转回头来惊异地看着金立三,等着金立三解释他那惊世骇俗的下文。 金立三却不着急,端起茶盏,好整以暇地轻轻吹开茶沫,浅酌一口,吧嗒吧嗒嘴,慢慢品着茶叶的清香。 金立三的神态,更让李明方急的心如火烧火燎一般,搓着手正要追问,却见金立三放下茶盏,低着头查看着茶盏里色泽淡绿的香茗,好似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水里,存在着无尽奥妙一般。 金立三一边观察着茶盏中淡绿色茶水上缓缓飘荡起的淡淡的水雾,一边慢悠悠地说了起来。 “老李,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大人所谓的那个大银矿,完全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事情。因为到现在为止,咱们并没有看到大人向那个什么银矿投过哪怕一文钱的银子。” “还有,你也说了,不管是钱庄还是银号,自古以来就是低吸高放,吸储然后放贷,依靠的就是利息差价才能生存。可大人倒好,只是用这吓煞人的高息吸来大量存款和借款,却分毫不贷,都换成大笔的黄金放到库里闲着。甚至有着可观火耗可图的铸币,他也让咱们尽可能少些地控制铸造数量。” “凡此种种,只有一种情况下,咱们不但不会亏钱,相反还能赚钱。” 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了金立三要说的是什么,可李明方还是忍不住脱口追问:“什么情况下?” 金立三伸手推开眼前的茶盏,语气淡然地说着。 “那就是黄金要升值,白银要贬值。而且,这白银贬值的幅度还要很大,时间还要在六月以前,否则咱们依然会出现巨亏。” 金立三抬头看着秦川:“花旗的唐森拼着蚀本也要提前收回借款这件事,更加佐证了我的想法。依我看来,花旗的东家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明方有些醒悟过来,转过头急不可耐地问秦川。 “东家,老金说得可是真的?” 虽然自己的做法有太多疑点可寻,可金立三这么快就看出自己的心思,这让秦川感到深深震惊。 “人才啊!人才!” 秦川在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就把这精明的金立三拉到自己手下,否则单是这计划泄露出去,说不得就要引起悍然大波,他的计划甚至功亏一篑都说不准。 秦川没有马上回答李明方和金立三的问题,而是伸手从茶几底下又取出两只高脚杯,亲手捧起小橡木桶给那两个空杯子添满闪着琥珀色晶莹光泽的啤酒,放下小橡木桶,又端起那两只刚刚添满啤酒的杯子分别递给金立三和李明方,他自己也端起酒杯。 “老李,老金说的是真的。老金不愧是在大德亨带了十多年的人,判断的极为准确。” 已经想好了对策的秦川,赞赏地看了金立三一眼,开始言辞凿凿地向两人讲述他如何判定白银即将贬值的原因。 按照秦川的说法,他从s传来的路透社的消息中得知,现在白银大量流通于西部的美国,它的的货币政策和实行金本位制的欧洲列国不同,美国事实上是采用金银复本位制的货币政策,流通的美元既可以以黄金支付,也可以用白银支付。也就是说,美元既不是像欧洲列强那样和黄金挂钩,也不是像印度卢比一样以白银为依托,而是黄金和白银以市场基价共同和美元挂钩。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持有美元的人,在想要兑付成金银时,他即可以把手中的美元兑换黄金,也可以兑换成白银。 据路透社的消息,美国议员约瑟夫普利策在其创办的美国纽约世界报上披露的消息。 美国银行业最大寡头摩根斯坦利和英国银行业巨子罗斯柴尔德家族设在美国的银行相勾结,在美国制造了一系列金融恐慌,导致美国银行和大小企业,尤其是东部地区的银行和企业开始拒绝接受白银而只接受黄金,以至于上至银行和企业、下至普通百姓,纷纷以手中的美元兑换黄金,让美国国库储备黄金急剧减少。 按照美国的金融规模,美国国库的储备黄金至少要保持一个亿的规模,只要黄金储备低于这个数字,美元的稳定性就要受到威胁。在大量银行、企业和民众的兑换挤兑之下,美国政府国库中的黄金储备很快告急。 摩根看到这一弱点,就联合罗斯柴尔德家族在美国的银行,说服曾经在竞选时他们以巨资资助过的美国总统克利夫兰,使克利夫兰向他们的银行私下发行巨额债券,用以支持稳定美元。作为交换,摩根和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银行以黄金支付这些债券款项。当然,他们是使用极低的低价来买进这些政府债卷的。 在这一消息被世界报披露后,这一暗中交易才被迫停止,据说共达成交易一亿六千二百万美元。 秦川斟酌着词句继续向两人解释道:“由于恐慌已经蔓延,甚至已经形成了一种趋势,所以按照现在这种情形,美国政府日后只有两条道路选择,要么只用白银支付美元,也就是形成事实上和印度、大清一样的银本位制的货币制度;要么就只能用黄金支付美元,从而从金银复本位制彻底转变为金本位制。” “对于这两种选择,不管美国政府最后选用哪一种,都意味着要实行单一货币制度。而在单一货币制度下,另一种货币就必须退出美国的流通体系。我估计,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恐怕最多半年内就会发生。如果那些以摩根为首的大银行突然抛出他们手中掌握的那些巨额债券,这一进程马上就能实现。” “你们说说,美国人会最终采用哪种货币政策?” 听得心惊胆颤的李明方喃喃地说道:“那还用问,美国是西方国家,自然是要和欧洲的列强一样,采用金本位制了。” “那你们再说说,那时白银会不会下跌?” 金立三苦笑着说道:“这自然是不用说了,美国的白银流通量恐怕要以数十亿计,那么大量的白银突然不能作为货币流通,那银价一定是大跌的。” 李明方一拍脑门,醒悟道:“我明白了东家,为什么在和那些外资银行签署的借款合同上,你都一再强调要我们注明,借款期限到期后,咱们一定要用白银还款了。东家,你这是想等到银价下跌,然后再低价把银子买回来,用这些低价买回来的银子再还给那些洋人,咱们好从而赚取白银贬值的差价。” 不过,李明方马上又担忧地问秦川:“东家,这里面还是有几个关窍,一是银价一定要在还款到期前下跌;二是,银价下跌的幅度要足够大;其三是,在银价下跌时,咱们要有足够的外币大量买入白银。” 秦川点点头道:“老李,你这是说到点子上了。你说的第一条,这没什么问题,恐慌一旦蔓延开来,只会越来越加剧,绝不会慢慢平静下来,如果再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就更是如此。越是恐慌,人们就越要加紧兑换黄金,甚至日常交易也会愿意使用黄金而不接受白银。所以,我估计快者三个月,慢一些也绝对不会拖过半年,白银一定会大幅贬值。”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问题,这也算不得什么了。只要美国实行金本位制,他就要大量补充国库黄金,即便是银价下跌的幅度不大,随着流通的黄金逐渐减少,金价也会大幅上升,只不过上升的势头慢一些罢了。金价上升,也就意味着白银贬值,这一趋势只要一经形成,就会逐步发展下去,只要咱们手里握有大量黄金,就是稳赚不赔的局面。” “至于你说的第三点吗,这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咱们过完年还要进行下一季度新增产能产出的货物竞拍,那时还会接受大把的外汇,如果这还不够,你们两再核计一下,一过完年,咱们就把二三两个季度的货物同时拿出来竞拍。” 听了秦川的解释,李明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轻松地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阴云褪去布满盈盈笑意。 金立三却没李明方那么高兴,思索着说道:“由于咱们国内流通的都是白银,银价下跌,虽然对于大清的百姓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咱们在使用白银购买国外的东西时就要比现在多花好多,甚至国内一些刚刚兴起,一些生产资料又必须从国外购买的洋务工厂,像s青岛、广州的民族企业都会受到不少影响。” “比如说细布、进口的棉花、洋油等等,这些东西都要因为银价下跌而涨价。从这个角度说,咱们高息吸储,也是帮了百姓减少些损失。大人此举,不仅是让咱们震旦立于不败之地,大人这也是为在咱们震旦银行存了款的百姓造福啊!” “大人所为,实在是一大善举!” 虽然秦川此举也是无意间帮助了存款的人减少了些损失,可秦川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做法竟然被金立三说成是什么善举。 秦川可是记得,蒲松龄聊斋志异开宗第一篇考城隍中,就有“有心为善,虽善不赏。”这一句,更何况他这可是无心为之,到了金立三嘴里,怎么就成了大大的善举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金立三的话还是说得秦川通体舒泰。 秦川举起酒杯,笑着对两个心腹道:“来,就为了咱们这善举,干杯。” 李明方也笑着道:“老金说得对,就是善举,干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就是打劫 三人喜笑颜开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金立三不等秦川动手,早自己抢着抱过小橡木桶又给三只空了的杯子添满酒。 金立三和李明方两人在遇到秦川之前,都没喝过这种带着苦味好似马尿的啤酒,只不过秦川自从那次在利顺德喝了一次啤酒后,就要小威廉定期给他从德国购买这种纯正的德国啤酒,甚至还一度张罗着要在天津卫建个啤酒厂。只是因为国内喝这啤酒的人实在是太少,怕生产的啤酒卖不出去,这才暂时罢手。 不过,因为小威廉每月都会通过来往于欧亚的货轮给秦川运来上百桶的啤酒,平素秦川请他们吃饭也都要请他们喝这德国啤酒,一来二去,这两人也都有些喜欢上这苦味中夹杂着浓郁麦芽香气的洋酒了。 金立三放下小橡木桶,没等落座就又有些担忧地问秦川。 “大人,花旗银行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提前收回咱们的借款,这一定是和方才咱们商议的白银可能贬值这件事有关,而且这美国人八九成是要实行金本位制的。从唐森叮嘱我保密的举动来看,花旗在美国的总行很可能通过什么渠道知晓了事情的内幕,为了怕坏了大事,他们自己也不敢声张,只想着从咱们这里悄悄把借款拿回去,尽量减少些损失。还有,从美国人认可少收回一成的借款,也要咱们放弃合同这一点来看,这次银价下跌的幅度,不会低于二至三成。” 秦川点点头道:“你分析的有道理,依我看,不仅仅是银价会下跌两三成以上,花旗的举动还告诉咱们,银价下跌的时间应该就在三、四个月之内。” 虽然对于秦川和金立三信誓旦旦的分析,李明方也认为极有道理,心里也有了底气,可对于如何答复花旗银行的唐森,李明方还是有些担忧。 “东家,那咱们借花旗的钱,到底还还是不还?” 金立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自然是不还了,要还他就要再多出些血。我说老李,美国人借给咱们钱,那可是有合同的,他要咱们自己退出合同,那他就得付出代价,一成是不够的,最少也要两成。” “两成!” 金立三的话,听得李明方心里直打鼓,有些心虚地说道:“我的天啊!向别人借钱,人家催要不还不说,这短短三个多月就要人家多付两成的赔款!两成,那可就是一百八十万美元啊,按照现在金银比价,那可就是一百五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就是打劫,这三个月也抢不到这么许多银子吧!” “对!就是打劫。” 秦川接过话,嘻嘻笑着道:“不要说老子和花旗签有合同,单就他们的钱现在在老子手里这一条,是老子欠他的钱,老子就是大爷。况且他们现在不敢声张,就更奈何不得老子了。” “不过吗。。。。。。” 秦川收起笑容:“花旗银行的前身是光绪八年,也就是西洋历法的1982年,由美国提尔曼家族创立的纽约城市银行,现在的花旗银行是由提尔曼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一同控制。曼提尔家族倒也罢了,可这洛克菲勒就不一般了,他现在是美国最富有的人,不仅是美国最大的石油公司的老板,在美国许多行业都有他的大笔投资,能量很大。” “而且,花旗又是美国在大清唯一一家开设分行的美国银行,日后咱们少不了和美国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来,来往资金恐怕都要经由花旗来完成。如果这次咱们在它身上赚的太狠了,恐怕会和花旗,甚至和洛克菲勒这个美国最大的富翁结下仇怨,所以。。。。。。” 虽然李明方有些不忍收取花旗多达两成的借款损失,可突然听到秦川话里的意思,是想要结好花旗,真要如此,那一百五十多万的银子可就飞走了,李明方又不由一阵心痛难舍。 李明方咧着嘴,吸了半晌冷气,哭丧着脸道:“东家,你说了这半天。。。。。。咱们还是要还钱?” “对,还钱。” 秦川的话,不仅李明方心里一阵冰凉,就是金立三也吃了一惊,有些不相信地问秦川:“大人,这钱。。。。。。咱们就这么还了?” 早已心中有了计较的秦川,点点头语气坚决第说道:“对,还钱。” “不过,这钱虽然要还,可却不能说还就还。” 秦川这一说,不仅李明方被秦川的话搞得有些糊涂,就是金立三也有些不明所以。 李明方心急似火地急着追问道:“我说东家,你这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啊?那可是一百五十多万两的银子啊!都足够把这唐胥铁路修到山海关了。” 看着李明方肉痛的样子,秦川端起酒杯小口抿了一下,淡淡地对两人说道。 “为了不和花旗结下仇怨,钱是要还的。不过嘛,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还给他们,要钱可以,可是老子却不能现在就给他,现在老子就是两个字,没钱。” “如果他们一定要收回借款,老子现在可以和他重新签订一份新的借款合同,在合同上可以注明,原定还款日期不变。但是,这要满足老子的两个条件。” “大人,是什么条件?” 金立三绝不相信秦川会这么轻易就把这到手的大把银子拱手送回去,可他又实在想不出秦川要从哪里下手捞回一把。 秦川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子,狡黠地笑着地对两人说道:“老金,你明天就可以给唐森回话,就说鉴于他们花旗总行头寸吃紧,为了两家日后继续合作,老子同意用美元还款,而且还是全额还款。” 李明方吃惊地打断秦川的话:“什么!就这么全都给他?” 秦川点点头道:“是的,咱们全额还款。” “不过,全额还款要有一个前提条件,花旗如果能满足我的条件,那一切都好办。” 金立三知道秦川一定是又有什么好点子,不由也急着追问起来。 “你要他和他们纽约的总行联系,就说震旦银行委托花旗在美国发售不低于六百万两的白银债券,债券的数额可以最高在一千万左右,债券期限是三个月,不计月息,债券到期后一并付给买咱们债券的人百分之五的利息。” “为了让他们放心,咱们可以以你金库里的等值黄金做抵押。” “还有,咱们虽然答应全额还款,而且还是用美元还款,可却不能现在就还,还是要等到上次合同中的时间还款,而且没有利息,这一点咱们可以和他们订立还款文书。还有,发行债券筹得的那些白银也不用运回来,就委托花旗在美国就地尽快兑换成美元。” “不,不是尽快。” “而是必须在四月中旬之前全部兑换成美元,否则剩余的白银他们要用美元抵偿给老子。” “然后,要花旗再用这些美元为震旦银行购买美国国内的钢铁、石油、机械制造、造船和生产武器弹药的公司的股票。当然,不能让他们白白帮咱们忙活,给他们的佣金就按发行债券总量的百分之五提取,都以美元支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关照英国人 李明方和金立三都听明白了,这是秦川还想着再多咬一口白银贬值这块“肥肉”。 金立三思索着没说话,李明方却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道:“东家,你说这白银真的就能贬值?” 秦川知道李明方怕白银到时候不会贬值,心中担忧,笑着道:“老李,你放心,这件事我有九成九的把握。” 秦川又转头问金立三:“老金,花旗的事情,你看怎样?” 金立三点点头:“大人,这件事我觉得能成。我们全额还款不说,再委托他们给咱们发行债券,他们还有佣金可赚,稳赚不赔,花旗又怎么会不答应。” 金立三有狡黠地笑着道:“不过,我是想,大人既然这么关照美国人,是不是也关照一下英国人?” 秦川一拍手:“好!咱们也关照一下英国人。” 秦川略一思索:“老金,你也同时找一下汇丰。印度现在可是和大清一样实行银本位制的,白银在印度大量流通,尤其是这些年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大量向大清输出鸦片,大清的白银被东印度公司大量运回印度,那里现在白银十分充足。就委托汇丰,让它和东印度公司联系,由东印度公司替咱们在印度发行一千万的白银债券,咱们也是用你金库里的等值黄金作抵押。” “不过,在印度发行债券筹得的白银就不要买什么股票了,要让东印度公司把筹来的白银尽快都换成黄金和各种外币,时间也是三月中旬之前。” 对于突发奇想,想要委托花旗和东印度公司代发债券的事情,秦川和金立三都很兴奋,两人顾不得一旁还有些忐忑迟疑的李明方,就兴高采烈地商议起细节来。 李明方知道秦川已经打定主意,心中虽然对于又要发什么劳什子债券还是感到有些不托底,可也清楚秦川决定了的事情那是谁说都不管用的。有些意兴阑珊的李明方干坐了好一会,好容易见两人商议差不多了,这才接过话头。 “东家,今天一早张士珩就打发人过来送年礼,说是这礼物是他和闵成俊、李和三人一同送的。你没在,我就代收了。” 李明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放到茶几上。 对于上下级和生意上有往来的客户之间,过年送些礼物,秦川一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何况张士珩,他可没少从自己这捞好处,他送些礼品也是应该的。 秦川没有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礼单,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张士珩派人送来的礼单上,礼品条目倒是不少,足足写了十几项。 大红的礼单上写着:百年全须高丽参三根,经年灵芝三棵,经年首乌三支,上等珊瑚八支,东海上等珍珠三十粒,紫水晶镇纸十块,高丽黄玉金蟾一尊,朝鲜白玉狮子一对,玳瑁、水晶扳指各十个,红、黄、白三色玉镯各十对,朝鲜螺钿漆盒十只,朝鲜虹缎三十匹,上好倭刀一百二十柄,上等倭扇二百把等等。 秦川对于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的价值基本没什么概念,出于百年后的思维,他只是对于高丽参、灵芝、首乌这些营养品的价值有些印象,这些东西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人工养殖的,绝对都是百分之百纯天然的。 李明方见秦川看着礼单,笑着道:“张士珩知道你不在,就让他派来的人直接找到我。这些东西,除了那尊高丽特产黄玉雕制的金蟾和那对朝鲜白玉狮子太大太重,你这里没处放,我就直接让人抬到院子里的会客室了,其它的都放在楼下交给吴嫂了。” 李明方看了一眼金立三,嘻嘻一笑又说道:“东家,老金看上那尊金蟾了,他说你这里既然没处放,莫不如就放到震旦银行的大厅里。不过东家,朝鲜黄玉虽然算不得多珍贵,可那么大一块朝鲜黄玉却也少见,那雕工也还不错,我估摸着这尊金蟾怎么也得值个几千块。就是那对玉狮子,也得值个千八百的。” 李明方一说,金立三倒有些不好意思,忙着解释道:“大人,三足金蟾乃吉祥之物,传说金蟾能口吐金钱,可以招财进宝,咱们震旦银行大厅里有些空的慌,摆那一尊黄玉金蟾,倒是正合了咱们银行生钱的寓意。” 秦川对于什么玉雕根雕的本就没什么兴趣,这两宗玉雕就是再值钱,对于他也没什么意义。 秦川点点头对金立三道:“即是你觉得放在你那里合适,明天你就找人搬走吧。” “对了。” 秦川看着两人又道:“你们二人都回去把自家家底拢一拢,看看你们各自都有多少银子,你们报个数给我,我给你们写个字据,老金就在银行里把你们两家的那些白银都换成黄金吧。” 秦川的意思,两人哪能不明白,这是秦川考虑到黄金要升值,再多给他们二人一些好处。对于秦川的细心,李明方和金立三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感激。 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感激的话,互相看了一眼,对秦川微微额首。 李明方一拍脑门,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地说道:“东家,你可不要忘了今晚的团圆饭啊。” “徐老先生可是很当回事情的,今天一大早就张罗着人收拾摆放会客室里的桌椅,开列了瓜果糖饴、鞭炮、红纸等等一大串的事物,我都让人帮着置办齐全了,年夜饭我也在怡然居定好。哦,还有,除了你让我准备下的几封红包压岁钱之外,徐老先生又让我额外准备一些红包,说要在今晚开设什么联、谜大会,总要有些彩头。” 李明方所说的徐老先生,就是徐桐的爷爷、徐熙芳的父亲徐子川,原本是徐子川看着秦川一个人过除夕也是冷冷清清的,特意跑来找秦川,要秦川除夕到徐家去。只是秦川哪里肯去,推说盐团的几个连营长家都没在本地,他要在除夕和这些人一同吃团圆饭守岁,为了不让秦氏和两个孩子孤单,也要把他们找过来。 哪知道徐子川闻听秦川要和盐团这帮远离家人的小伙子们一起过除夕,不由心中大为感慨,坚持着也要把他一家都带来和秦川一起陪着这帮年轻人度除夕。秦川见徐子川情意拳拳,只好答应下来。 随后,秦川为了不让徐子川一家显得孤单,又让李明方和楚大柱带着家人,顺便再把家眷不在天津卫的金立三、叶希来、汉恩、艾筱枚、医学院的曹茂祥也一同找来,大家凑到一起共度除夕。 当时说好,这件事就由李明方和徐子川负责筹备主持。 只不过,秦川这些天一直忙着训练,早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一经李明方提起,秦川才猛然想起来。 不过,当时只是说要共同守岁,这老爷子怎么还要来一个什么联迷大会啊? 秦川有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也好,这样大家也有些乐呵的事情,热热闹闹的,也就将就着算是搞了一个春节晚会吧。” “春节晚会?” 这个时候可是还没有春节这个词,这还等十多年后呢,见金立三和李明方诧异,秦川知道说走了嘴,忙着岔开。 “老李,除了我吩咐的压岁钱,记得当初我还要你给我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可都备好了?” 李明方笑着道:“东家,你交代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有办的妥妥当当,你就放心吧。” 秦川想了想又道:“徐老爷子不是说要你备些彩头吗,你就把今天张士珩他们送来的东西里,什么高丽参,灵芝,何首乌,水晶镇纸,红、黄、白三色玉镯各十对,朝鲜螺钿漆盒十只,朝鲜虹缎三十匹,倭扇二百把等等。都搬到会客室,另外再拿一万用红纸封好的朱雀现洋,每封十块,就拿这些做彩头。其它的那些什么珊瑚、珍珠、扳指一类都先存好,等着珠宝店开业都拿到那里去出售。至于那些倭刀,就先交给盐团吧,小日本别的东西都很一般,唯独这倭刀,倒是不错。” 听说秦川要拿这些礼品做彩头,李明方不由一咧嘴:“东家,不要说那些人参、首乌、灵芝和那十颗大珠子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就是那些珊瑚,可都是一尺来高,红莹莹的都是上品,在朝鲜可能不是很贵重,可在咱大清,拿到京城里都能买上几百两银子。还有那十块紫色水晶镇纸也都是值钱的东西,就是其它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这。。。。。。” 秦川摆摆手:“那镇纸给我留下两块,其它的东西都搬走。” 李明方知道再劝不住,苦笑了笑也只好作罢。 李明方临走时,又叮嘱秦川,告诉他半个小时之后,联迷大会就要开始,不要误了时间。 第一百五十章 每逢佳节倍思亲 李明方和金立三提前离开,一是李明方要回去接家眷,二是金立三见秦川自从回来一刻没得闲,晚上还要守岁,也想着要秦川稍事休息一会。 秦川虽然也感觉身体有些疲惫,可精神却很亢奋,本想着回到卧室在床上稍微躺一会,静静思考一下,可走到卧室门口脑袋里都还是关于白银贬值的事情,手握着门把手犹豫了半晌又折了回来,点燃一支香烟,就在客厅的地板上来回逡巡着踱起步来。 关于白银贬值的事,秦川在穿越前的一篇关于世界银价回顾的资料里了解的很清楚,美国发生白银恐慌的高峰就在五月,也就是离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美国的黄金储备已经远远低于警戒线,只剩下数千万的储备,导致美元基础动摇。以至于民间基本上已经拒绝使用白银,只接受美元和黄金,同时各大银行纷纷收紧信贷,许多企业因为筹措不到急需的黄金、美元购买生产资料和归还贷款,已经出现大面积破产潮。 更让美国政府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大量黄金急剧流出国外,这更不仅让市场上流动资金紧缺,甚至美元在世界上的信誉已经开始受到影响,从而为美国十九世纪末的的经济萧条埋下了祸根。 而促成美国最终实行金本位制的推手,则是五月份世界上白银存量最多的印度,突然宣布改银本位制为金本位制,白银从此不再作为印度流通货币的决定,这让白银的价值顿时大跌过半。而美国政府在苦苦支撑了两个多月后,也就是今年八月份,终于被迫宣布实行金本位制货币政策,这又导致金价上涨,白银在世界范围内也从此一蹶不振。 当然,白银和黄金比价是否下跌,和实行银本位制的大清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清朝是高度自给自足的农业国,百姓们日常衣食住行所需的一切物资,国内几乎都能满足,物价也几乎没有因为世界白银贬值而发生多少变动。如果说有些许影响,那也只是进口的细布、洋油、机器设备大幅度涨价,只不过这和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 对于借助这次世界范围内千载难逢的金银比价大波动,狠狠捞上一把这件事,秦川倒并不担心,因为他为此筹划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所有细节他都反复推敲过,甚至来往于欧亚和美洲的货轮往返时间,他都仔细了解考虑过。他的计划到现在来看,都是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得以实施。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现在比他的计划赚得更丰厚了些。 再有就是,他咬日本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还有比利时人的这一口,也更狠更重。尤其是对于列强中,国力最弱的日本人,秦川几乎可以说是从他们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虽然正金银行和横滨银行并不是日本央行,可只要能让日本人多出些血,让日本的国力能弱上一分,秦川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 而让秦川心中得意的,则是虽然日后在秦川手上吃了大亏,可这些西洋人和东洋的矮子偏偏却又找不到反悔的理由,因为他秦川还不够操纵货币的资格,银价下跌那可是英国佬和吃里扒外的美国人摩根斯坦利干的。而且,他秦川在和这些外资银行洋行签订的合同上,那可都是白纸黑字地写着呢,他要用白银还款,而且还是给了让借款方占了“很大便宜”的极优厚的收益。 一想到他从这些列强手里倒腾回来的那些此刻正在对面他的震旦银行地下金库里“躺着睡觉”的巨额黄金,秦川的心情就兴奋无比,尤其是一想到让东洋矮子吃了瘪,秦川心里就更加亢奋,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活力,若不是吴嫂就在楼下,秦川真想纵情大喊两声。 正想着接下来要怎样把这件事做得更妥帖,却看到一直趴在沙发边上壮硕的黑豹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在地板上转悠不停,秦川不觉一阵好笑。 秦川弓下身,伸手拍拍黑豹那柔顺光滑黑得发亮的脑袋。 见秦川和它亲热,黑豹那双灵动警觉的眼睛顿时露出亮光,热乎乎的嘴巴在秦川的手上噌个不停。 秦川又和黑豹亲热了一会,看看时候不早,急忙找来刷子和石蜡,先将马靴上的灰尘除去,然后仔细地在马靴上均匀地涂上一层石蜡,又拿起一块绒布使劲擦了好一会,直到脚上的马靴变的光亮鉴人才停住手。 每次收拾马靴,秦川就想起了鞋油,只不过,这鞋油还是得等到他设想中的精细化工厂建起来再说。 秦川收拾好马靴,又到盥洗室洗了把脸,额下微微冒出的毛茸茸的胡须也被他用剃刀小心地刮净,这才整整军服,带上那挺括的大檐帽,迈步下楼,黑豹也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秦川下楼。 楼下大厅里,高英坐在上发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吴嫂说着话,见秦川下楼急忙起身。 秦川吩咐完吴嫂一会喊卫士把张士珩送来的礼品都搬到外面的会客室,自己就带着高英走出小楼。 一出楼门,一股凛冽的北风就夹带着晶莹剔透的雪花扑面吹来,雪花落在秦川温热的脸颊上,片刻之间融化成冷冰冰的雪水,冷风和雪水的刺激让秦川精神不由为之一振。跟着秦川挤出楼门的黑豹,也不知是否是第一次见到这晶莹剔透的飞雪,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冲下台阶,又扑又蹦地追逐着飘飘荡荡的雪花,忙的不亦乐乎。 见下了雪,跟在秦川身后的高英,忙着就要跑回楼上去取秦川的皮大衣,却被兴致正高的秦川阻住。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染厂偌大的院子里早已铺上了一薄层洁白的白雪,举目望去,墙头房顶到处都是苍苍茫茫的一片。 虽然是除夕,可震旦集团的各个工厂并没有停工,这是李明方向秦川请示过的。 这个时候,国内所有的工厂或者手工作坊,在除夕都要停工,有的甚至直到正月十五都不会开工。个别的外资企业,虽然不理会汉民族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在除夕依然开工,但工钱却是和以往一样。 穿越过来的秦川,自然不会简单地停工或者开工,而是指示李明方,由于生产紧张,除夕所有工厂都不能停工,但是要给予工人适当补偿。除夕到大年初二这三天,再加上十五这一天,所有上工的工人,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给予平日三倍的工钱。另外,自初一开始,日后所有夜间上工的工人都要有夜班费。 这个时候,不要说没有节日上工多给工钱的工厂作坊,夜间上工还有什么夜班费就更无从说起,而且这还不是大清如此,就是欧美列强此时也是一样。 秦川此举,可谓在这个世界上首开节假日和夜班有额外报酬的先例。 三天前公布这一消息后,震旦集团各个工厂的工人就公推楚大柱和几个老工人来向秦川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之情,甚至还嚷着要凑钱给秦川立什么长生牌坊。租界里的东方时报更是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空前的震撼消息,甚至路透社在上海的记者站还来电反复向东方时报确认消息的准确性。 所以,今天虽然是除夕,可是震旦集团下属的工厂都没有停工,后院里车间里机器的轰响声隐约传来,前院除了院子里持枪巡逻、站岗值班的盐团士兵,再无它人随意走动。 仰面看着灰蒙蒙已经昏暗下来的空中洋洋洒洒随风飘扬的雪花,秦川心中畅快至极。 秦川正舒畅地享受着这美妙的漫天飞雪,眼角中猛然闪过一片粉色,把眼看去,那色彩却是沿着染厂院墙的墙边栽种的几十株寒梅,那些寒梅窮劲的枝桠上朵朵粉红色的梅花在风雪中争相怒放,煞是好看。 这些寒梅,是原来染厂的主人移植栽种的,平素干干瘦瘦的梅树并没有引起秦川的注意,不想这寒梅在一片粉妆素裹的时节开放,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触景生情,秦川不由想起了王安石梅花中的诗句,随口吟诵出来。 跟在秦川身后的高英,突然闻听秦川吟诵诗句,不觉又惊又喜,他一直以为秦川就是一个会做生意的赳赳武夫,哪里想到秦川竟然也能像那些满腹经纶的文人吟诗诵句,雅兴十足。 高英正想着听诗兴大发的秦川吟诵下去,却不想楚云飞突然领着十几个抬着梯子手拿十几个大红灯笼的盐团士兵,从染厂后院的角门里走出来。远远看见秦川,楚云飞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一声就要跑过来,秦川连忙摇手示意楚云飞抓紧挂灯笼。 穿越前,秦川的家乡每逢春节,家家户户都要挂红灯笼,秦川也一直以为这就是汉民族的春节习俗,可穿越后秦川才发现,这个时候春节只有满人才在院子里的高杆上悬挂红灯笼,汉人家庭都是在正月十五才挂红灯笼。 对于是否在除夕悬挂红灯笼,秦川初起也纠结了许久,可最后还是出于对于他原先那个世界里的无尽思念下了决心,甚至在去年还是在租界里一个人孤灯清影时,就在屋子里挂上了一盏亲手制作的大红灯笼。 到了今年,意气风发的秦川更不可能不悬挂灯笼,不仅他自己要悬挂灯笼,也不只是震旦集团的这些工厂、学校、银行,以及所有属于他的地方都要挂红灯笼,秦川甚至还指示李明方,要他以东街管理局的名义,要求东街所有买卖铺户和人家都要在除夕直到十五悬挂大红灯笼,当然,这些红灯笼都由李明方的管理局提供。 为了怕走水,秦川统一制式定制的大小不一的大红色的纱灯,里面并没有直接插上蜡烛,而是同时定制了玻璃灯罩,就好似在红色灯笼里装了一个简易的风灯,里面的灯碗里盛了满满的煤油,也就是所谓的洋油,足够燃上一整夜。 秦川站在楼前的台阶上,看着楚云飞指挥着那是十几个士兵分别在染厂前后院联通的两个角门、小食堂和即将召开什么联迷大会的会客室的门两侧,都各悬挂上一对红色纱灯,随即点燃,圆圆的红色纱灯里顿时蓬起一团黄白色火焰,鲜艳夺目的大红色光晕顿时将门口映照成一片红艳艳的赤色。 看着那一片红艳艳的辉光,秦川心中顿时漫起一种夹杂着一丝淡淡惆怅,却又说不分明的喜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怪怪的感觉 见几个士兵拿着灯笼、梯子要给他的小洋楼门前悬挂灯笼,楚云飞领着余下的士兵扛着一架木梯拎着两个个头最大的灯笼直奔染厂大门,秦川也一时兴起,背着手踏着薄薄的积雪,施施然向大门走去。 路过会客室,透过贴着大红窗花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徐桐正领着一些人在忙碌着。 会客室,也就是原先李明方的账房,里面经过改造,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平常用屏风隔断的大房间,除了偶尔秦川在这里见见不是很熟悉但又相对重要的客人,每到晚间,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课堂,秦川和徐子川还有已经在震旦中学临时担任教师的高淼,每晚都要在这里给盐团班以上军官讲课。 由于秦川在盐团里为了培养干部,除了营一级暂时不具备条件,连一下各级军官都是正副双配,一到晚上,这个大课堂里密密麻麻都是盐团的年轻军人。 秦川给盐团的军官讲授技、战术,以及图上造业等军事课程,徐子川教授国文,高淼则教授算学、格物和化学。 染厂门洞内,相向而立身上落满雪花的四个盐团士兵,见秦川过来,在值星哨长大声的口令声中,四人齐齐持枪敬礼,已经习惯了的秦川一边抬起右手回礼,一边迈步出了大门。 因为是除夕,大街上只有稀稀落落的零散行人,宽敞的街道上静悄悄的。 一出染厂大门,秦川眼前就顿时一亮。 在刚刚暗淡下来的天色中,银装素裹的大街上,家家红灯高悬,户户瑞彩纭纭,偌大一条东街赤霞昭昭,俱都笼罩在一片温馨、祥和的红色光影中。 看着这灯影憧憧,艳光遍洒,瑞雪飘飘的景色,秦川心中那一丝惆怅瞬间在胸中弥漫开来,那个在他心中留下最美好回忆的世界,也许和他现在相隔万里,也许就是咫尺之间,只是他却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感受到那个世界的风、感受那个世界的雨了。 惆怅了好一会,秦川才怅然若失地回过神来,却忽然惊讶地发现,染厂大门两侧没贴春联,再看对面的震旦银行,也没有春联的踪影,秦川不由有些奇怪地问起楚云飞。 一听秦川提起春联,楚云飞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楚云飞告诉秦川,说是徐子川说,秦川是天上星宿下凡,震旦集团所有的春联,非得秦川来写才成,所以春联这事也就撂下了。 听说要他写春联,秦川心里不由一阵苦笑。 秦川春联虽然并不擅长,可他倒也记得一些,勉强回忆或者照猫画虎的也不是不能写,关键是他的那一笔毛笔字那是绝对拿不出手的。 染厂大门两侧早已立好了两根高杆,楚云飞指挥着士兵正爬上梯子,将两个硕大的红色纱灯悬在高杆顶端。 染厂门前这两盏红色纱灯,和震旦银行大门两侧悬挂的红色灯笼一样,都是特大号的,直径足足有六尺,里面的灯火也更为硕大明亮,随着灯笼里面的灯火被点亮,染厂门前的雪地、牌匾,包括秦川等一众人,俱都人人身披赤霞,各个光彩熠熠。 “好!鸿运罩身,大吉大利!” 还沉浸在这宁静祥和的节日氛围中的秦川思绪,被一声略显苍老但又兴致勃勃的声音所打断。 秦川转头看去,东面街道上影影绰绰走来一群人,一直跟在在他身后黑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声不响地跑了过去,此刻正在那群人前面左一下右一下的和两个半大孩子在撒着欢。 随着人群走近,借着路边煤气路灯的黄色光影,秦川认出来人,来人正是徐子川、徐熙芳和徐桐的母亲胡氏,楚大柱夫妻俩,以及李明方和妻子刘氏,还有领着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半大孩子的秦氏,剩下的则是金立三和曹茂祥、叶希来等人。 让秦川有些意外的是,一个一身崭新青布长袍,头戴暖帽、眉眼和高淼、高英都有些相像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和徐子川手拉手走在一起,高淼则和秦氏、刘氏、胡氏亲热地边走边低声说笑着,还不时把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看过来。 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是高淼的父亲高德恒。因为开设兑换朱雀银元兑换点的事情,高德恒特意要高淼引领着来拜谢过秦川。 高德恒原本坚决不同意高淼到震旦中学做什么教师,也正是那一次,高淼当着秦川的面说他父亲反对,秦川又当面向高德恒讲了许多大道理,答应让高淼先来救救急,等到外聘的教师到了之后,高淼就可以自便,自觉受了秦川大恩的高德恒这才勉强答应。 外表阳刚中透着俊俏阴柔之美的高淼,在震旦中学里不仅课讲得好,更深得学生喜爱,甚至在给盐团这些小伙子们讲课时也大受欢迎。就是秦川,自己也不知为何,每次看到高淼,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总是怪怪的。 徐子川、秦氏、李明方、金立三、叶希来、曹茂祥这些人的家,都住在染厂对面秦川集中建起的是三十几座四合院里,此时也都结伴而来到很正常。让秦川感到奇怪的是,今晚他并没有邀请高淼父女,他们怎么会和徐子川在一起。 不及走近、秦震南、秦震北两个孩子早已抢先跑到秦川身前,一左一右地拉住秦川的手,小叔小叔地叫个不停。 按照秦川的安排秦震南、秦震北兄弟二人,原本是要等到读完中学后,再送两人去德国读书的,可这兄弟两每日一放学就会领着黑豹钻到后院盐团的训练场,不是跑到楚云飞的一营,就是窜到石峰的警卫连,每天都搞得泥猴似的,秦氏找秦川商量后,秦川就直接把这兄弟俩送进武备学堂,白天在武备学堂学习,放学后和礼拜六、礼拜天都要去震旦中学,有专门的老师给兄弟俩上课,晚上就随着盐团的军官旁听秦川和徐子川、高淼的课程。 虽然秦川不是这兄弟俩的亲叔叔,可秦川十分喜爱两个小家伙,视这兄弟俩就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 高德恒抢前几步给秦川见礼,秦川回礼后正要询问,金立三已经哈哈笑着凑着趣道。 “好一个鸿运罩身,徐老爷子这话讲的吉利,咱们大人明年定然官运亨,通财源广进。” 楚大柱的妻子范氏的性格十分开朗,和楚大柱简直判若两人,呵呵笑着接过话。 “秦大人鸿运加身,哪里只能官运亨通、财源广进,这还得再加上喜结连理呢。” 胡氏、刘氏、范氏几个,虽然是妇人,可巧的是,这三人包括秦氏竟然都通晓文墨,胡氏、范氏、刘氏、秦氏,都是因为娘家家境优渥,自幼在家读过私塾,除了楚大柱外,他们的男人又都多少有个功名,耳濡目染之下竟然各个都能吟诗做句。 她们几个平素也知道,李明方、徐子川、徐熙芳和金立三、叶希来都是秦川的心腹,就是楚大柱因为有两个深得秦川喜爱的好儿子,更得秦川信任,所以这几个女人在秦川面前说起话来都随便的很。 李明方的妻子刘氏也是个快人快语的人,这时也不甘落后,嘻嘻笑着道:“姐姐说得对,东方时报上可是登过大人那首七言绝句,那可真是情意绵绵,至今我还记得。” 不等刘氏说完,徐熙芳的妻子胡氏早已开口吟诵起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一首诗还没颂完,胡氏、刘氏、范氏,还有秦氏四个女人早都用手掩着嘴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平日秦川和这四人都是叔嫂相称,倒也没什么拘束,可如此谈笑却还从未有过,虽然感觉着今日这几个妇人有些怪怪的,可也一时摸不着头脑。见李明方和楚大柱、徐熙芳气的频频瞪视自己的妻子,秦川正想着打个哈哈把这页揭过去,徐子川早已经笑呵呵地开口。 “大人,今日除夕,不仅大人大吉大利,老朽也是双喜临门。” “哦,徐老爷子这是又有什么喜事?” 借着徐子川的话,秦川急忙岔开方才的话题。 徐子川摸着颚下已经斑白的胡须,喜滋滋地一指一旁脸色泛红,矜持地站在一旁的高淼。 “大人,今日除夕,老朽又收了高淼做义子,你说这是不是双喜临门。” 高淼拜徐子川为义父,这事怎么事先一点端倪也没有? 虽然秦川心里奇怪,可见高德恒和徐子川很是亲热,也不好多问,只是拱手连连道贺。 秦川喊着高淼的字道:“星潋,你一人有高叔父和徐老爷子两人疼爱,倒是羡慕你了。” “那有什么好羡慕的。。。。。。” 刘氏掩着嘴笑着刚说了半句,就被李明方一瞪眼止住不说。只是刘氏虽然不再说下去,可手脚却不闲着,嗤嗤笑着和胡氏、秦氏、范氏几个女人互相推推搡搡地又嘻嘻哈哈笑个不停,高淼则扭捏地站在一旁,脸色红红的,感觉就像个乖巧女子一般。 几人这一笑,搞得秦川更加摸不着头脑,正想着如何解脱,一旁的叶希来却好似没看到这几个妇人嬉笑打闹的场面,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都说瑞雪兆丰年,依我看,这瑞雪正应了大人这鸿运,若是能吟上几首诗句,那可就锦上添花了。” “对。” 徐子川首先赞同:“大人的震旦集团运势红火,又有这瑞雪吉兆,无诗岂不惜哉。这样,今日咱们就人人赋诗一首,以为大人贺。” 一听徐子川要来真的,叶希来急得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不要说你们这些人肚子里都是文章,就是几位嫂夫人也都各个满腹经纶,吟诗作赋我和大人哪里比得了。” 叶希来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他推辞倒不是为了自己,他是怕秦川这个“海龟”不懂得这些文人们的雅致,不会什么诗文,在众人之前露了窃。 哪知道他的话音一落,秦川身后的高英“噗嗤”一声笑着道:“高经理,吟诗做赋你自己不成也就罢了,你怎知我们司令不成,我们司令刚才还在院子里吟诵什么,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呢。” “对,对。” 徐子川道:“今日喜事连连,都是大人吉兆,今日也不必绞尽脑汁自作诗词,就是以雪为题,找得前人诗句即可。” 没等众人应答,身后有人喊道:“雪夜吟诗,倒是风雅之事,也算上我们一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又遇故人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一顶暖轿引领着四辆黄包车已经来到染厂门前,张士珩掀着轿帘探出半张脸正嘻嘻地笑着。 暖轿刚一落地,身着皮裘、头戴有着青金石顶子黑色水獭皮暖帽的张士珩早就跳了出来,他身后的四辆黄包车上,一身缎面团花马褂的李和和西装革履、外罩带着水獭皮毛领神采奕奕的汉恩,以及身着细布青色长衫脸上刮得干干净净举止潇洒的艾筱枚也走下车,在李和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岁上下,面目清秀的便装中年人。 汉恩在帮着奥尔丁顿安排好在朝鲜的银行事务后,在两月前就已回到天津,现在整天正和艾筱枚忙着在国内外招聘记者和设立记者站的事情。虽然整天不得闲,可从汉恩和艾筱枚两人的神态上看得出,这两人现在应该就是属于“忙并快乐着”的那一类人。 人还没到跟前,张士珩哈哈笑着就说了起来。 “哈哈,好你个鸣鸿,除夕之夜,你却要搞联迷大会,真想不到你这个海龟也能想出这么风雅的事情来,而且竟然也不知会一声,这可要罚你。” “对,就罚你一大杯啤酒。你这西洋的啤酒喝着虽有些怪味,可倒也别有风味。” 张士珩性情本就随和,再加上和秦川早就熟了,两人平素相见言谈之间倒最是随便。尤其是从秦川嘴里听到过“海龟”这个谐音的有趣新词后,张士珩就海龟海龟地叫个没完。 秦川笑着道:“楚宝,你这耳目倒是灵的很,联迷大会倒是不假,不过倒是没请你这不速之客。” 张士珩也不着脑,冲着徐子川拱拱手,又和李明方、金立三、徐熙芳、叶希来几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转头白了秦川一眼。 “你这海龟,到底是远离我华夏多年,遥遥数千年华夏礼仪岂是你这长于番邦之人所能知晓?不过,你回到华夏也有经年,莫非就没听说过王子安所云,‘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一句吗?” 秦川撇撇嘴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倒是听说过,只不过我还听说过‘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这句话,除夕之夜,正是阖家团圆之时,你不好生在家呆着,却跑到我这里骗酒喝,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失了路否?” 张士珩所说的王子安,乃是唐代诗人王勃,“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句话,则是出自王勃最著名的骈体文滕王阁序。对仗之句正是“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张士珩不屑地笑道:“我这是‘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 “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这一句,也是出自滕王阁序,意思是“在亲暇的日子里尽情欢乐。” 看着秦川和张士珩两人斗嘴,众人早已见惯,只是抿着嘴笑却无人劝解。 张士珩身后的李和上前一步,嘻嘻笑着拦住两人,拉着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暗影里看不清面容的三十来岁中年人走过来,给秦川介绍起来。 “鸣鸿,这是曹嘉祥,字惜麟,也是留童,现在北洋水师镇远舰任枪炮大副,前一段回乡处理夫人丧事,三日前才回到天津,听闻鸣鸿你广招他们这些昔年留童并委以重任,惜麟对你可是赞誉有加,今日你邀我守岁,我就把他也带来了。” 一听这个曹嘉祥也是留童,秦川不由又来了精神,连声表示欢迎,只是还没等秦川充分表达出“期盼之情”,身后早有人岔着声地喊了起来。 “惜麟,果真是你。” “玉尘,是你!”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的曹茂祥早已疾步冲到前面,伸手和同样惊喜无比的曹嘉祥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看着曹茂祥、曹嘉祥两个大男人泪眼婆娑又哭又笑地互述别情,众人不仅好一阵唏嘘慨叹。 张士珩感叹道:“玉尘、惜麟,你们两人堪称‘渡尽劫波兄弟在’,这久别相逢之情过会再聊,咱们还是借着这瑞雪吉兆,吟上几首诗句,好进去欢愉喝酒,你们兄弟再借酒当歌互述别情吧。” 张士珩话音才落,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一个渡尽劫波!为此佳句,就应浮一大白。” “浮一大白”,原指罚一大杯酒,后指满饮一大杯酒。此句出自汉代刘向说苑善说:“魏文侯与大夫饮酒,使公乘不仁为觞政,曰:饮不醮者,浮一大白。” 众人回头看时,却见沿着街道飘然走来一个精神矍铄,白须黑发,发髻高挽,身材高挑,着一袭灰色道袍背着一个包裹的古稀道士。 “了然。” 楚云飞眼尖,首先高喊起来。 秦川细看,果然正是了然道士,心中不由一阵惊喜。 自从上次在天津城里茶楼上遇到了然,秦川就极感震撼,不过他还是总是怀疑这个了然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游方道士,说到自己的事,那是纯粹懵上了。只是,今天了然突然出现,让秦川的想法又发生些许变化。 秦川心中暗想,如果了然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野道士,他又怎么敢再回来“骗”自己! 秦川正迟疑着,了然已走到秦川身前,对着秦川打了个稽首。 “老道俗事已了,正想着寻一处安身之地,不想却见秦施主这里紫气蕴茵,正合老道温养修道之意,街口那座怡然居就很合老道心意,不知秦施主能否给老道安置一二?” 了然开口就提怡然居,让秦川不由惊诧万分,要知道清楚怡然居就是秦川产业的人,算上郑九都不会超过五个人,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了然怎么么就会知道? 莫非这了然就是活神仙,算出来这怡然居和老子有牵连! 在场的众人,除了秦川,只有李明方和楚云飞见过了然,也知道了然的手段,两人怔怔地看着秦川,不知秦川如何安排这了然。其它众人自然不知道了然的来路,见了然突兀,都有些诧异,被了然搅了雅兴的张士珩更是不耐,翻着眼睛斥责起来。 “你这老道好不晓事,道士清修,都选那山野清净之处,哪有你这般,偏却欲在这闹市里安身,想是趁这良辰吉日来打秋风吧。” 张士珩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了然眼前:“这银票你且拿去,趁着现在天色未晚,快些进城到吕祖堂挂个单,还能有一口好吃食。” 了然看了张士珩递过来的银票一眼,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在秦川和张士珩脸上转了半晌,微微一笑只是盯着秦川不语。 见张士珩就要发作,秦川忙拉了张士珩一把,对着了然一拱手。 “道长所求,只是小事一桩,那怡然居虽不是秦某所开,可秦某在那里给道长寻个居处却是不难。道长真要看中那怡然居,一会我就差人过去和店主接洽,想那店主必不会拂了秦某薄面。只是今日天色已晚,秦某也正和亲朋相聚一同守岁,不如道长暂且随我等一处,等怡然居那边料理周全,道长再过去安歇不迟。” “你看可好?” 了然呵呵一笑:“客随主便,那老道就谢过秦施主。” 秦川和了然一番问答,听得众人诧异不已,众人没想到,秦川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这老道的非分之求。 只是众人都不知这老道是什么来路,都没再出声。 秦川也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张罗着就要引着众人进去,不想张士珩却拦住秦川。。。。。。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斗诗 张士珩瞥了一眼了然,就嘻嘻笑着对秦川道:“方才我还在轿子上就听见有人说,鸣鸿会吟诗,这总得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虽然徐子川看出了然和秦川不仅相识,这了然还有些来历,又多少揣摩出秦川心思,可一来徐子川认为就这样把了然让进去,害怕众人再纠缠起来;二是,徐子川今日兴致正高,自离开陕西就没有过吟诗雕句的雅兴,今日这机会,徐子川这个老童生又怎肯轻易放过。 徐子川附和着张士珩说道:“张大人说得是,如此良辰美景,怎能无诗?咱们今日就以雪为题,也不需自制诗词,只需说得上古人应景之作即可。” “好!” 张士珩首先赞成,一指楚云飞:“你小子跟着鸣鸿最久,又最得鸣鸿欢心,近墨者黑,就你先来抛砖吧。” 张士珩故意不说近朱者赤,楚云飞哪里听不出来,想着要发作,又碍于张士珩身份,正愣怔着,却见秦川一点头,楚云飞只好咽了口口水,暗暗瞪了张士珩一眼。 “说就说,你们听好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张士珩哼了一声道:“这首柳宗元的江雪倒是不错,虽然也是咏雪,可这境遇却和今日不和,勉强算你过关。” 见张士珩编排自己的儿子,范氏撇撇嘴道:“我也抛一块砖,可不要砸到哪一个,你们听好了。”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张士珩听得出范氏有些不满,嘻嘻一笑赞道:“好!韩昌黎这首七言绝句构思新颖,联想奇妙,前两句里,都、惊二字最宜玩味,后两句则更是传神。嫂夫人这首韩昌黎的春雪,倒是和今日情景甚为相合。” “听我来。” 见范氏气恼张士珩,刘氏也上前一步:“我这也有一首韩昌黎的七言。” “当春天地争奢华,洛阳园苑尤纷拏。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 “好诗!” 徐子川望着漫空飞雪,忍不住兴致勃勃地大声赞道:“好一个连天花!韩昌黎这首七言,正是倒出瑞雪祥瑞之意。” 一旁的李和淡淡地道:“我也有一首。” “尽道丰年瑞,丰年事若何。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李和所咏,乃是唐末著名道士罗隐的雪,这首绝句题目是“雪”,诗却非是咏雪,而是发了一通雪是否是祥瑞的议论。要知道绝句长于抒情而拙于议论,五言绝句又篇幅极狭,短短几句有此议论,实是不易。只不过,罗隐的这首五言,多少有些愤世嫉俗针砭朝局的意味,此时李和道来,却是很不合时宜。 别人倒还罢了,张士珩却不免心中忐忑,正想着岔开,一旁的了然却突然开口。 “漫天坠,扑地飞,白占许多田地。冻杀吾民都是你!难道是国家祥瑞?” 这首咏雪,乃是元代张鸣善的一首元曲小令,词牌名唤作落梅风。了然所咏,比之李和更加直白,听了也更不合时宜,张士珩皱皱眉就要开口,秦川见状正想说话为了然解脱,一旁的秦氏却抢在先。 “我也有一首。”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岐。” 秦氏这首七言,乃是唐代诗人高骈的对雪。因为雪花为六角,所以雪花又名六出,岐字字义乃是岔道的意思。秦氏这首对雪,含义虽比之李和和了然两人所咏稍好,可也隐隐含着愤懑,想是让了然和李和的诗句勾起了心酸。 张士珩看了秦川一眼,转头道:“我有一首孟东野的晚雪吟,你们听来。” “贫富喜雪晴,出门意皆饶。镜海见纤悉,冰天步飘飘。一一仙子行,家家尘声销。小儿击玉指,大耋歌圣朝。睿气流不尽,瑞仙何复廖。始知望幸色,终疑异礼招。市井亦清洁,闾阎耸岧峣。苍生愿东顾,翠华乃西遥。天念岂薄厚,宸衷多忧焦。忧焦至太平,以兹时比尧。古耳有未通,新词有潜韶。甘为酒伶摈,坐耻歌女娇。选音不易言,裁正逢今朝。今朝前古文,律异同一调。愿于尧馆中,奏尽抑郁谣。 张士珩所说孟东野,就是唐代诗人孟郊。孟郊的诗,长于白描,不用辞藻典故,言语平淡而又力避平庸浅显。其诗或精思苦炼,或雕刻奇险,意境多思深意远。唐人张为称孟郊的诗“清奇僻苦主”,苏轼则称其为“郊寒”。 孟郊的这首诗,大意是不管贫富都一样,都喜爱瑞雪,当今天子不论对贫民还是富贵之人都是一样,绝无薄厚之分。天子的心中对于世间有贫富也是很忧虑。天子既然有此想,这世道就会越来越好,假以时日,世道也会和尧舜时代相比肩。 不过,张士珩却是借诗指意,他是借着诗中最后几句中的“选音不易言”这句,提醒众人不能口无遮拦。 徐熙芳的妻子,也就是徐桐的母亲胡氏,听出张士珩诗中之意,也听得出秦氏心中苦楚,同是陕西逃难来的,更加清楚秦氏的身世,暗叹一声说道。 “我也有一首。” “饥乌夜相啄,疮声互悲鸣。冰肠一直刀,天杀无曲情。大雪压梧桐,折柴堕峥嵘。安知鸾凤巢,不与枭鸢倾。下有幸灾儿,拾遗多新争。但求彼失所,但夸此经营。君子亦拾遗,拾遗非拾名。将补鸾凤巢,免于枭鸢并。因为饥雪吟,至晓竟不平。” 胡氏这首诗,也是孟郊所作,名曰饥雪吟。 胡氏上半首是应和秦氏的心境,下半首则是告诫张士珩,她们和张士珩不是一类人,不喜就可以离开。 在场的人,除了楚大柱和楚云飞、高英外,其它人俱都明白其意,张士珩不由脸上微微一红。 艾筱枚笑着道:“当此瑞雪飘飘,吟诗弄句好不风雅,倒也勾起兴致,我也有一首孟东野的诗雪” 艾筱枚说完,当即朗声吟诵。 “忽然太行雪,昨夜飞入来。崚嶒堕庭中,严白何皑皑。奴婢晓开户,四肢冻徘徊。咽言词不成,告知情状摧。官给未入门,家人尽以灰。意劝莫笑雪,笑雪贫为灾。将暖此残疾,典卖争致怀。教令再举手,夸耀馀生才。强起吐巧词,委屈多新裁。为尔做非夫,忍耻轰喝雷。书之与君子,庶免生闲猜。” “好!” 艾筱枚诵罢,众人齐声叫好。 众人喝彩,倒不是因为诗好,而是因为艾筱枚巧借诗意,化解几个女人对张士珩的不满,张士珩也感激地冲着艾筱枚一拱手。 因为胡氏直言,怕张士珩下不来台,正急得心焦的徐熙芳见艾筱枚化解了这尴尬场面,急忙说道:“我也有一首元代王初的七言。” “句芒宫树已先开,珠蕊琼花斗剪裁。散作上林今夜雪,送教春色一时来。” 句芒,相传是少昊后裔,神话中的木神,主管草木生发。 李明方和徐熙芳一般心思,也急着接道:“我有一首南宋韩元吉的鹧鸪天雪” “山绕江城蜡又残, 朔风垂地雪成团。 莫将带雨梨花认, 且作临风柳絮看。 烟杳渺, 路弥漫。 千林犹待月争寒。 凭君细酌羔儿酒, 倚遍琼楼十二阑。” 金立三也接口道:“我也有了,宋朝张鎡的如梦令雪” “人在骖鸾深院。 误认落梅疏片。 凌乱舞东风, 云淡水平天远。 帘卷。 帘卷。 飞上绣裀不见。” 高淼也接口道:“我也有张鎡的一首词,是南乡子雪” “翠袖怯春寒。 对雪偏宜傍彩阑。 弱骨丰肌无限韵, 凭肩。 共看南窗玉数杆。 羔酒莫留残。 更觉娇随饮量宽。 小立妖娇何所似, 风前。 柳絮飞时见牡丹。” “好!” “当真是绝妙好词!” 高淼一诵完张鎡的这首南乡子,立刻引来几个女人的齐声叫好。 仅就这首南乡子的意境来说,在秦川看来就比不得金立三的如梦令,更比不得李明方的鹧鸪天。若说韵味,高淼的这首南乡子倒还算上乘之作。只不过,秦川觉得这首南乡子胭脂气太重,若是女人吟来倒还好些,高淼虽然清秀俊俏,可到底是一个大男人,吟诵这样的词,秦川很是不感冒。 对于你个女人的喝彩,秦川更是在心里暗笑,真想不到这俊俏小白脸在那个时代倒是都受欢迎,看这样子,这几个女人倒都是他的粉丝了。 不过,秦川对于高淼那略带磁性的中音,倒是很喜欢,听着心里就是舒坦,也说不清为什么。 刘氏笑着道:“星潋这南乡子倒却是好词,只不过我更觉得星潋若是吟诵南宋史达祖的龙吟曲雪,倒是更妙,看我替你诵来。” 刘氏说完,也不管高淼是否答应,就笑吟吟地吟诵起来。 “梦回虚白初生, 便凝冷月通窗户。 不知夜久, 都无人见, 玉妃起舞。 银界回天, 琼田易地, 晃然非故。 想儿童健意, 生愁霁色, 情频在、窥帘处。 一片樵林钓浦。 是天教、王维画取。 未如授简, 先将高兴, 收归妙句。 江路梅愁, 霸陵人老, 又骑驴去。 过章台, 记得春风乍见, 倚帘吹絮。” 哪知道刘氏刚把一首龙吟曲诵完,胡氏、范氏、刘氏三人就笑到一处,就连刚刚想起辛酸往事的秦氏,也禁不住背转身掩口笑个不停。 胡氏忍着笑对有些尴尬,站在那里讪讪笑着的高淼道:“星潋,依我看,刘姐姐这首龙吟曲不妙,此情此景应诵一首蝶恋花,你看我的。” 胡氏也如刘氏一般,对着高淼说过,就转头独自吟诵起来。 “灯火已收正月半。 一夜东风, 吹得寒威转。 怪得美人贪睡暖。 飞瑛积玉千林变。 道是柳绵春尚浅。 比著梅花, 花已都凌乱。 漠漠一天迷望眼。 多情更把征衣点。” 胡氏一首蝶恋花诵完,几个女人又是一阵旁若无人地推搡嬉笑。 这场面,让秦川疑惑不已,再看众人,李明方、徐熙芳、楚大柱三人相对苦笑不止,金立三和叶希来两人只把一双眼望着空中,看着漫天飏飏飞雪。 了然老道,却把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在高淼和秦川,以及秦氏和曹嘉祥身上晃来晃去,似是若有所思。 再看艾筱枚、张士珩、曹茂祥、曹嘉祥、李和几人,则都和自己一样,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至于汉恩,更是一头雾水地傻傻地看着几个女人不知所措。 高德恒和高淼父女,想是和众人不熟,此刻都显得有些尴尬,徐子川则是摸着胡须默默想着什么。 再看身后,高英有些讪讪地站在一边低着头,秦震南、秦震北兄弟俩拉着楚云飞的手,三人都呆呆地看着几个不知发了什么疯的女人们。 看着几个女人笑个不停,还是张士珩忍不住,看着曹茂祥、曹嘉祥笑着道:“想不到几位夫人都是满腹文章,好生叫人敬佩。你们二人是不是也来助个兴?” 见张士珩点将,二人也不推辞,曹茂祥来了一首宋代吴祖皋的清平乐,对雪,曹嘉祥也是一首清平乐,却是南宋孙道绚的咏雪词。 两人吟诵时,几个女人才停住笑。 徐子川微叹一声道:“老朽也和上一首。” “飘洒千里雪,倏忽度龙沙。从云合且散,因风复卷斜。拂草如连蝶,落树似飞花。若赠离居者,折以代瑶华。” 徐子川这首五言诗,乃是五代时裴子野的咏雪。 徐子川话音未落,了然忽然放声作歌。 “白鸥问我泊孤舟。 是身留。 是心留。 心若留时、何时锁眉头。 风拍小帘灯晕舞, 对闲影, 冷清清, 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 花外楼。 柳下舟。 梦也梦也, 梦不到、寒水空流。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 都道无人愁似我, 今夜雪, 有梅花, 似我愁。” 这首词是宋朝蒋捷的梅花引荆溪阻雪,梅花引这一词牌较为古朴,佳作传世不多,再加上了然似诵似念,清朗空寂的声音随着漫天飘飘洒洒的飞雪,辗转往复,好似余音随风于空环绕,一时间竟把众人都听的呆住。 第一百五十四章 金戈争鸣 这首词是宋朝蒋捷的梅花引荆溪阻雪,梅花引这一词牌较为古朴,佳作传世不多,再加上了然似诵似念,清朗空寂的声音随着漫天飘飘洒洒的飞雪,辗转往复,好似余音随风于空环绕,一时间竟把众人都听的呆住。 愣怔了半晌,张士珩神色恭敬地对着了然就是深深一揖:“张某方才言语无状,还望道长海涵!” 张士珩虽然贪财,可并不贪墨,所得之财,也都还算得上取之有道。最让秦川看重的,不仅是张士珩性情随和,还因为张士珩并无一般上位者装腔作势令人生厌的习气。相反,张士珩倒是为人坦荡不羁,堪称正人君子。 了然微微一笑道:“不妨事。” 张士珩有不甘地问了然:“张某观道长道法精深,想必是有道高士,散仙一类人物。。。。。。” 不等张士珩把话说完,了然飘然作歌道:“同为懒慢园林客,共对萧条雨雪天。小酌酒巡销永夜,大开口笑送残年。久将时背成遗老,多被人呼作散仙。呼作散仙应有以,曾看东海变桑田。” 歌罢,了然对张士珩一稽首,算是对张士珩回礼,然后了然再不理张士珩,却转头对众人说道。 “方才诸位施主所言诗词,除了裴子野的那一首,其余或是墨客骚人所云风花雪月卿卿我我之词,或是山水风情之话,甚是闲淡。秦施主乃赳赳武夫,来日必会金戈铁马驰骋疆场,这咏雪之娱,可有大气磅礴之词,或是金戈铁马之音否?” 张士珩略一思索道:“这个容易,道长听好。” “洁野凝晨曜,装墀带夕晖。集条分树玉,拂浪影泉玑。色洒妆台粉,花飘绮席衣。入扇萦离匣,点素皎残机。” 了然摇摇头道:“这首咏雪,虽是唐太宗之作,可帝王之气甚浓,算不得大气之作。” 张士珩不甘心地接着道:“道长再看这一首如何?“ “拂曙辟行宫,寒皋野望通。每云低远岫,飞雪无长空。赋象恒依物,萦回屡逐风。为知勤恤意,先此示年丰。” 了然淡淡一笑道:“此诗乃李隆基所作野次喜雪,倒是远比李世民的那首大气许多,只是还是称不得磅礴。” 张士珩想想也是,不由有些气馁,搜肠刮肚想了半晌也没所得,忽然看见楚云飞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看着他,不由有些气恼,一指楚云飞。 “看你小子就不是好东西,我是不成,莫不是你能?对了,还离不开这雪字。” 楚云飞毫不退缩地一撇嘴道:“大气什么的我倒是不能,不过老道说得那个金戈之音我倒是有一首。” 楚云飞说完也不看众人脸色,只是张口道来:“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楚云飞吟诵的这首五言,乃是唐代诗人卢纶的塞下曲,虽不是大气磅礴,可却听来痛快淋漓。 “好。” 张士珩紧跟着道:“算你小子能,还能再找出一首吗?” 楚云飞也不推辞,张口就吟:“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这一首五言,则是唐代王维的观猎,更是气势不凡,金戈铁马之意尽显。 “好!” 这一次不仅是张士珩叫好,众人也都齐声喝好。 张士珩也来了精神,高声道:“不错,还能再来否?” 就在众人都伸颈等待时,楚云飞却痛快地一摇头:“没了。我就记住这两首。”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张士珩捧着肚子笑了半晌才强忍住笑指着楚云飞道:“好好!果然没说错你,你小子还真是近墨者黑。” 楚云飞的话让秦川也忍俊不禁,正强忍住,却看见汉恩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禁打趣汉恩道:“不知你这洋人能否也来上一首?” 秦川本是随口一说,不想汉恩却毫不在乎地答应下来,上前几步就开始用他那还有些生硬的汉语高声吟诵起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汉恩这一首,是杜甫的七言绝句。 汉恩吟罢,转头问了然:“道长,他们刚才是千里暮云平,我这是万里,我这首可是有气势?” 汉恩的话顿时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就是了然也不由莞尔,张士珩更是笑得弯着腰指着汉恩。 “我呸,这首杜工部的绝句我们大清三岁孩童都能吟诵,你个洋人也敢说气势。” 汉恩见众人不认可,又吟诵道:“飞雪待春风,徘徊乱绕空。君看是花处,偏在洛城东。” 汉恩这一首唐代诗人刘方平的春雪,倒是不错,众人都收住笑。 张士珩点点头道:“这一首倒是不错,比之上一首倒是多了许多气势,还能再来么?”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一首是唐代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虽然汉恩倒也读的抑扬顿挫,可无奈这首问刘十九却和气势半点关系都没有。汉恩吟罢,自是又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张士珩忽然停住笑,一指秦川说道:“这半天倒把你这主角忘了,论魄力,我们这些人倒是没有比得上你的,你又是指挥数千挥刀拿枪的盐丁团总,这气势也好,金戈之音也罢,你都占了,你就来一首吧。” 秦川早就知道躲不过今日这场景,在心里已经有了腹稿,张士珩一说,秦川也不做作,张口就来。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夜风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做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秦川这首诗,乃是唐代边塞诗人岑参的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西师出征。 “好!” 了然首先赞道:“秦施主所吟,果然意境峭拔,金戈争鸣,雄奇之气顿显。” 张士珩也点头道:“确如道长所言,我们不如鸣鸿。” 张士珩口里说着,一指周围已经暗下来的街道:“好了,有这么多人看着,咱们也该进去了。” 张士珩这一说,众人看时,果然见红灯映照的红晕茵茵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许多人,远处街口还有人男女老少零零散散地进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欺世盗名 秦川奇怪地问李明方:“老李,这大除夕的,这么多人跑到咱们这里做什么?” 李明方苦笑着正要开口,张士珩开口道:“还不都是你搞的花活,这些人都是来看你的烟花的。” 为了把这个不同寻常的除夕过好,秦川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比如他见识过这个时候的烟花,应该说这个时候的烟花水准已经很高了,并不比百年后的烟花有多大差别,唯一的不足,就是这时候烟花燃放后的色彩过少。虽然燃放后在空中也是红红绿绿的,可总没有后世那种姹紫嫣红般的感觉。 所以,秦川特意领着楚云涛,在实验室里试制合成了许多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的硝酸钾、硝酸钙、硝酸钠、硝酸镁、硝酸铝、硝酸钡、硝酸铜、硝酸锶、硝酸锂、硝酸钴等等一系列硝基系列的金属盐,以及碳酸铜、碳酸锶、草酸钠等其它金属盐类发色剂。 焰火中之所以会发出各色光芒,就是因为在普通火药、炸药里加上上述这些金属盐类发色剂。这些金属盐类在高温下能产生各种不同光芒,比如钠盐发黄光,锶盐发红光、钡盐发绿光,而铜盐则发蓝光、铝盐发白光、钾盐发紫光等等。而把不同的金属盐类在不同的比例混合,又会产生深浅不一的各种颜色,比如硝酸钾和硝酸钠按一定比例混合,就会发出橘红色光芒。 正是根据这种原理,把这些金属盐类按照不同顺序和比例放入烟花中,放出的焰火就会呈现出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 在教授给楚云涛如何在实验室里合成这些发色剂后,秦川又雇了几个巧手烟花匠人交给楚云涛,由着楚云涛领着这几个匠人一同制作烟花。在试制过程中,免不得要是先燃放以便不断改进,以至于这几个月来,每到夜晚,染厂后院的空中都会不断有炫丽的烟花绽放。也引得天津卫的许多百姓前来观瞧。 这件事甚至还惊动了周馥,在得知秦川已经试制出许多新式烟花后,硬生生从秦川这里取走二百支烟花,说是送到直隶总督衙门,要在除夕夜晚燃放。而且周馥还严厉警告秦川,除夕之夜燃放的烟花数额,绝对不能超过一百八十支。 秦川自然知晓周馥的意思,虽然感觉有些忍气吞声,可还是只好按照周馥的意思办。不过,秦川还是叮嘱楚云涛再多研制出几种周馥拿走的那些烟花里所没有的花样的烟花。 现在赶过来的等着看烟花的,虽然应该都是东街附近的百姓,可这大冷天等在外面也不是个事情。秦川犹豫了许久,回头吩咐高英。 “你去告诉这些百姓,就说是我秦川说得,烟花要在子时准时燃放,要大家先回家候着,不要冻着,子夜时分准保要大家看个够。” 见高英跑着去传话,张士珩搓搓有些冻得发红的双手,眼睛看着汉恩却笑着对秦川说道。 “鸣鸿,这天倒是愈发冷了,咱们还是进去烤烤你那红泥小火炉吧。” 张士珩一边说着,一边当先就向院子里走去。 众人也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跟着张士珩走进院子,只是一进染厂的大门,张士珩就一抽鼻子,眼睛一扫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哦!鸣鸿,几日没来,你这一院寒梅竟然都次第开放,清香袭人呐。” 张士珩这一嚷嚷,除了金立三、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这几人,其余众人看着这遍布院墙的红、白、黑三色梅花也都纷纷赞叹。 张士珩停下脚步,左右看了半天又感叹起来:“鸣鸿,你这染厂的虽然是生财宝地,可平素除了这些枯梅,再无绿叶掩映之趣,看着很是索然无味,倒是这梅花一开,顿觉典雅非凡,同平时大不一样。当真是: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张士珩所说,乃是宋代杜耒寒夜诗中的后一句,上一句是“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张士珩这一来,又勾起了徐子川的诗兴,徐子川一指靠着大门的几株白梅吟道。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做乾坤万里春。” 徐子川的这首诗,是元代王冕的白梅诗。 李和也道:“吾家洗砚池头熟,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李和这一首,也是王冕的咏梅诗。这两首诗读来,却是淡洁高雅,闻之令人耳目一新。 张士珩点头道:“王冕的这两首咏梅诗都很不错,自古以来咏梅诗句名片佳句甚多,比如宋匡业的,独立风前惟素笑,能超世外自归真。不过嘛,我倒是觉得还是陆放翁的卜算子最为精妙。” 张士珩说完,就独自吟诵起来。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张士珩这首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到不由让秦川也想起一首卜算子,忍不住开口吟诵。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好!” “好词!” 秦川声音未落,早已引得一片惊叹叫好声。 艾筱枚神情尤为激动,连声赞叹道:“好词!好词!堪称千古好词!” “陆放翁的卜算子,写的是梅花的寂寞高傲,孤芳自赏意味浓重,尽显哀怨、颓唐、隐逸之气,读之会有:天下可忧非一事,书生无地效孤忠的感觉。而鸣鸿这一首,反其意而为之,不仅突兀寒梅傲岸挺拔,花中豪杰之神,更表述坚冰不能损其骨,飞雪不能掩其俏,险境不能摧其志,读来令人耳目一新,叹为观止。明日见报,定当引得京中纸贵。” 了然眼中精光乱转,盯视着秦川喃喃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秦川心道:“算你们识货,这还真是天上之曲,这可是太祖爷爷几十年之后的诗词。” 不过,这卜算子毕竟是秦川“欺世盗名”,心中有鬼的他很是心虚,急忙催着众人进了会客室大厅。 第一百五十六章 都是急脾气 秦川随着众人正要进去,却见陆德彰和高英一先一后匆匆跑来,这两人显然都是想着要在秦川进去之前截住他,秦川只好转回身迎向两人。 见秦川停步,李明方也在门外停下来等着秦川。 陆德彰首先跑到秦川身前,虽然极力压低声音,可却依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司令,都已经准备妥了,你看什么时间开始?” 陆德彰的话让秦川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个陆德彰倒是一个急脾气。 秦川吩咐陆德彰的事情,原本是想等到子夜时分家家户户燃放鞭炮时,借着鞭炮的声响来遮掩他交给陆德彰的事情,可没想到陆德彰竟然这个时候就跑来了。 秦川侧耳听听,远远地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听声音还是在天津城里传来的。 他要做的事情那可是声音很大的,不要说他自己的几个工厂,就是整个东街差不多也都能听得到。仅靠这么小的动静遮掩,那可是不成的。 没等秦川想出办法,高英也跑到他身前,微微气喘地向秦川报告。 “司令,来的这些老百姓不只是咱这东街附近的,还有附近二三十里外乡下赶来看热闹的,我把你的话转述给那些百姓,可还有许多十几里外来的村民不肯走,说是他们如果转回去,晚上就不可能再过来了,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燃放烟花。。。。。。” 秦川心道:“这又是一个急脾气。” 老百姓不肯离开,这让秦川很为难,那些烟花说好了是要在子夜十分燃放庆贺除旧迎新的。 可是,这大雪天的,让这么多老百姓在雪地里干等着,这也不是个事情啊! 正有些苦恼的秦川看着亟不可待等着他答复的陆德彰和高英,突然心思一转露出笑容。 “高英,不用等了,你这就去安排,让石峰带人先搬出八十个烟花,其中的二十个送到后面靶场,其余六十个到拿到外面,现在就在染厂大门口外当众燃放。记住,这些烟花只能一个一个地燃放,千万不能图热闹,几个甚至十几个地一起放。” 烟花是一起放的越多越好看,一个一个的燃放效果就要差了许多,至少气氛就不会有那么热烈。 高英心里想着,可嘴上没说什么,转身跑着就去找石峰。 见高英离开,秦川低声对陆德彰道:“你去把周参谋长也找到你们的靶场,我一会就过去。” 听说秦川马上就要过去,陆德彰乐得转身就跑。 秦川这才转身把正仰头望天的李明方喊了过来:“老李,我还有事情,暂时就不进去了。” 一听秦川不进去,李明方不由有些急了。 “东家,这可不行,今天这猜谜大会可是都早就张罗了,东方时报的记者早都把照相机架起来了,现在就在屋子里,你这主角不到那怎么行?” 秦川忙摆手道:“老李,我是说我要晚进去一会,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急着要处理。这样,你跟大家解释一下,就说我过一会就到。” “还有,让徐老爷子和张士珩他们先把咱们的对联写好贴出去。再把我给两个孩子用黄金定制的压岁金钱给我备好,子夜前我一定回来,和大家伙一起吃这顿团圆饭。” 秦川又交代了一些细节,这才在李明方气恼的目光注视下,脚步匆匆地向后院走去,几个卫士跟上来,也被他毫不犹豫地制止。 虽然盐团在静海有一个野外训练场,可平常盐团训练打靶,还有修械所修理枪支也需要进行打靶试验,还有检验弹道,所有这些,这都需要就近有一个靶场。再加上陆德彰他们设计的双体船,虽然是交给张士珩主持的天津机器局制造,可平时停泊也需要有一个专用码头。 所有这一切,促使秦川又将从染厂开始沿着海河向东,直到属于秦川名下的最东端的工厂范围为止,整整八千多米长,从染厂后墙直到海河边差不多四百多米宽的一大块场地都买下来,再用两米多高的围墙圈起来。 被围墙圈起来的这一大片空地上,经过平整修缮,除了一处面积不大的简易码头被砖墙在里面和靶场隔开,若大的一个靶场里,只有迁进来的陆德彰的修械所和三个制造炸药、子弹、炮弹的三个厂房,空空荡荡的再无其它建筑,大片的空地被用作射击场地。这么长的靶场,就是试射这个时候的75mm火炮,都足够用的。 这个完全归属修械所管辖的靶场,平素就由石峰的警卫连负责警戒守备,除了修械所人员之外,可以不受阻碍进入的只有秦川和石峰两人,就连周大经这个盐团的参谋长都不清楚里面的详细情况。 现在,震旦集团所属的工厂和盐团的营区,再加上这个属于修械所的靶场,相互之间都被高大的围墙隔开。在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可是如果从空中看,这一大片围墙里,就好像一个被拉得很扁的目字,最前面的一层是这些工厂的厂区,中间是盐团的营区,紧靠着海河的最后面一层,就是修械所的靶场。 秦川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从染厂后院通过通往盐团营区的小门进去就进入了盐团的营区。 因为制盐、制碱需要消耗很大的电力,都是用租界里的电力花费很大不说,而且还要等租界里的电厂扩容才能满足秦川的需要,无奈之下,秦川只能自己解决。 还有制盐,以及染厂等几个工厂生产流程中也需要大量蒸汽,比如染厂在染整过程中,某些环节需要高温定型、高温助染,盐厂的蒸馏塔也需要蒸汽提供源源不断的高温等等,蒸汽用量较大。 秦川索性就在盐厂的院子里建起了一座热电车间,或者也可称作小型热电厂,这个热电车间,不仅发电能满足这些工厂的电力需要,多余的蒸汽除了供给盐厂、染厂这些工厂,还为整个厂区和盐团的营区供暖。 现在这所有的工厂里,不论是生产车间还是办公场所,都已经用上了暖气。秦川甚至已经采购了一座小型热电厂的成套设备,厂址都已经划定,只等着开春设备一到就开工建设,到那个时候,不仅是震旦大学和中学,以及对面震旦银行和那一大片新修的住宅都可以在冬季用上暖气,甚至还可以给这些用户提供煤气做饭烧水。 由于现在电力十分充足,不仅这一大片厂区都采用电力照明,就是整个盐团营区和后面的靶场,都是如此。 因为今晚是除夕,秦川已经下令把所有室内外的灯都点亮。 现在,这个营区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半年前那杂草遍地的模样。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条状营区,沿着围墙每隔二十米就是一盏路灯,每隔一百米设置的二层碉楼上还设有一盏大瓦数的聚光灯,不时在执勤哨兵的操控下,将明亮的光影在营区暗影里来回晃动,这些灯光将营区照的如同白昼。 借着明亮的灯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十几栋三层楼的营房相向而立,中间的空地上都铺满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大块青石板。再远处,平整的训练场被分成十几块,那是属于各个连队的训练场地。 虽然是除夕晚上,可营房外除了站岗执勤的哨兵,还有三人一组的游动哨和几个以班为单位的巡逻队,在长长的营区以及训练场里来回巡逻执勤。 看着整洁森严的盐团营区,秦川满意地点点头。 秦川走在甬道上,直奔通往后面修械所靶场的一处角门,那里在两个警卫连士兵的前面,陆德彰和周大经正等在那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式武器 修械所靶场里和盐团的营区一样,所有的灯光都已打开。不过,即使这样,因为靶场面积太大太空旷的原因,这里的亮度要明显弱于前院,四百米外的景物就有些模糊,再远一些,就看不清爽了。 靶场里,除了在修械所那座集办公教研于一身的二层楼的门前,以及三座车间厂房外,还有一百多米外的墙边相互间隔都有一百米远的四座地下仓库的入口处都有哨兵站岗外,只有在靶场一端身穿盐团军官制服、挂着少校肩章的卞常胜、杨德明、查连标、袁雨春四人满面喜气站在一张桌子后面。 这四个人,以及这段时间成天泡在天津机器局的王得胜,还有跟着他们一同借过来帮忙的那些天津机器局的技工,在两个月前都已经辞了机器局的差事,正式加入秦川的盐团了。秦川自然不会亏待这些宝贝们,他们的待遇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大幅提高,那些技工的工钱按照技术能力,工钱从五十大洋到一百大洋不等,王得胜、查连彪他们几个的月薪,也从一百鹰洋一下子变成三百朱雀大洋了。 要知道,清代就是一品官员的年俸也只有一百八十两,一个知县只有四五十两,张士珩这一级也不过百八十两的银子,分到一月,不过也就七八两。而他们一个月就是五十到三百块叮铛乱响的大洋,这可比那些官员强多了,甚至就是在租界里和机器局的那些洋人们都比不得他们。当然,如果要算上灰色收入,他们还是比不得这些大清的官员。 这样的高薪,在大清只要不做官,绝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卞常胜、查连标这些人又如何能不高兴。甚至得知他们拿这么高的薪水,机器局的那些技工还有洋人技师、工程师都有人打听着要来,这还是秦川害怕影响了机器局的运作,死活没敢要。不然的话,现在机器局的运转恐怕都是问题了。 虽然秦川没敢再要天津机器局的那些人,不过秦川估计,现在机器局的那些洋人工程师和技工,一旦他们和天津机器局签订的合同到期,绝对不会再有人会续签合同,估计这些人都会跑到他这里。那时候,他秦川可就不会再讲什么客气了。 因为修械所这半年来的工作很有成绩,秦川特意在年关前指示李明方,每人加发一个月的薪水。另外,因为王得胜主持的双体船也基本竣工,额外嘉奖王得胜两千大洋。 因为在秦川这个修械所这里,处处都和机器局不一样,腰包鼓鼓的这些技工和王得胜等人,现在各个都干劲十足,都卯足了劲想着怎么做些露脸的事情。 卞常胜、查连标等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十几个黑乎乎半尺多长的物件,因为离得远,刚刚进来的周大经和秦川还看不清那物件是什么东西。 桌子一侧的地下,还摆着大小的几个木箱子,以及二十来个外面贴着花花绿绿彩纸的二尺多高的烟花。在桌子前的地上,还有用麻包砌着十多米长半人高的掩体。 再向靶场东侧看,在距离掩体三十米至八十米左右的距离上,还用一人来高的木板摆成大小不等的十几个有空隙的圆圈。 心中奇怪的周大经见秦川脚步匆匆地直奔那张桌子,周大经一边紧紧跟在秦川身后,一边疑惑地低声问身旁的陆德彰。 “陆所长,这大半夜的,你这是搞什么花活?” 陆德彰只是抿着嘴,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笑了笑却并不回答周大经,近乎小跑着紧紧跟在大步走在前面的秦川身后。 “大家好!” 秦川走到近前,只是和卞常胜、袁雨春、查连标、杨德明四人打了个招呼,就直奔那张桌子。 陆德彰抢前几步来到桌子前,一指桌子上的东西。 “司令,就是这些。” 周大经这时也看清桌子上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个带着光滑木柄的圆柱形铁坨,看着似乎能有一两斤重的样子。 看着秦川拿着那铁锤模样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大经忍不住奇怪,一拉陆德彰。 陆德彰明白周大经的意思,这次不等周大经发问,就得意地说道:“,周参谋长,这叫手榴弹。这是咱们司令亲自设计的新式武器,用的时候把它投出去就成。” “手榴弹?新式武器?” 陆德彰的话让周大经更加疑惑:“就这么个铁坨,扔出去就成,难道这个东西就能砸死人?” 周大经的话让包括陆德彰在内的卞常胜、查连标这些修械所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川也忍俊不禁地笑着说:“你还别小看这个小铁家伙,它扔出去,不仅就能炸死人,而且还是一炸死伤一片。” 周大经没听清秦川说得是砸还是炸,按着他的思维惯性诧异地问:“就这么个小东西,它真能砸死人?还一砸一大片?” 秦川摇摇头,知道周大经听错了解释道:“我说的是炸,不是砸。这个东西里面有炸药,说白了它就是一个小炸弹,打仗的时候扔出去,在人群里一爆炸,会有很多死伤。” “是炸弹!” 周大经终于明白,秦川拿在手里的这个铁锤一样的东西竟然是炸弹。不过,周大经仍然对这个叫做什么手榴弹的东西感到非常不解,他不清楚秦川为什么要做这么小的一个炸弹? 秦川一边拧开手榴弹木柄后面的小铁盖,小心地从里面拉出一个系着一根细绳的小铁环,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会这里面的情况后,才开始向周大经解释起来。 “大经,这个东西叫手榴弹,说白了就是一种用手投掷的弹药。手榴弹这东西,一白多年前就在欧洲出现了,有圆形的也有咱们现在这种装有木柄的。手榴弹由弹体、引信两部分组成。他的爆炸原理很普通,刚才你看到的那个小铁环连接拉火管,拉火管再连接导火索,导火索的另一端连接雷管,最后由雷贯引爆这里面的tt炸药。” “不过,虽然手榴弹早就在欧洲出现了,可因为那时候还没有tt这种烈性炸药,以往手榴弹里面填充的都是黑火药,爆炸威力有限,所以手榴弹在欧洲早已经不受重视了,以至于现在欧洲包括美国在内的列强。。。。。。哦,不,应该说现在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军队,没有一家装备手榴弹。” 虽然周大经已经明白了这个手榴弹是干什么用的,可他还是对它能产生的作用很是怀疑。 “司令,虽然这手榴弹里面装的是tt,可毕竟这么小的东西装药量十分有限,爆炸产生的威力也不会有多大,打仗的时候。。。。。。” 周大经苦笑着道:“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周大经如此认为,这是很自然的事情,秦川道:“是的,紧紧依靠这么点炸药爆炸产生的威力,在战场上那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不过,咱们这个手榴弹可不仅仅是靠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伤人,而是主要依靠它爆炸产生的破片。。。。。。” 秦川举着手里的那颗手榴弹对周大经道:“你不要看这个铸造出来的铁头外表光滑,可里面都有许多预制刻槽,按我的估计,它爆炸的时候会产生一百到三百片左右的各种形状的小碎片,这些小破片炸到人的身体上,会因为炸到的部位和破片的形状以及破片和人体接触的角度不同,产生大小不一的伤口。说白了,一枚杀伤人员的手榴弹的威力大小,其实就是手榴弹的破片参数好坏。” “还有,这个木柄也很有讲究。有这个木柄,可以投掷的很远,一般成年人扔出五十米不是什么问题,臂力大的,可以投出八十米以外。还有,就是这个木柄还是一个稳定器,有了它,投掷起来落点会更加准确。” 秦川狡黠地冲着周大经笑道:“大经,你想想,如果咱们和东洋小日本开战,战场上咱们突然把这几十颗甚至上百颗的手榴弹扔掉他们密集的冲锋队形里,那会产生什么效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甲午一型 一想到上百颗这种手榴弹在密集队形冲击的敌人阵列里爆炸,数以万计的锋利弹片在人群里四处横飞,肆无忌惮地夺取敌人的生命的情景,就让周大经不由身子一紧,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周大经脸色有些发白地说道:“司令,这东西。。。。。。手榴弹的威力的确很大。不过,你说过,手榴弹这东西很早就在欧洲出现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列强的军队装备这种手榴弹,可保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也会装备。。。。。。” 秦川神色严峻地点点头:“是的,一旦他们再想起这手榴弹,列强的军队就会大量装备,这一点那是一定的,这也是我为什么现在要保密的原因。手榴弹这东西,虽然在实战中很有用,可也并不是多神秘的东西,原理也很简单,一旦列强们回过味来,他们要研制咱们这种手榴弹,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秦川接着对周大经说着:“手榴弹虽然威力大,可也并不是绝对的,它对疏散人员杀伤效果较小,对于密集队列杀伤效率就大多了。咱们盐团的冲锋队形,我一再强调要三四人一组,交替掩护,交替冲锋,不准许咱们盐团的队伍在冲锋时保持密集的队列,这也是一个原因。即便列强也装备了手榴弹,咱们只要时刻保持疏散队列,交战时,咱们受到的伤害也会降到最低。” “不过嘛。。。。。。” 秦川撇撇嘴笑了笑看着周大经道:“手榴弹这种东西,虽然在西方几百年前就有了,就是在几十年前,欧洲军队中也还很流行的装备,甚至他们还专门有一个受过投掷训练的掷弹兵这个兵种,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马上想得到会装备手榴弹。” 见周大经有些疑惑,秦川接着解释道:“因为他们以前装备的手榴弹,装的都黑是火药,投掷前还要先点燃导火索然后再投掷。一时半会还不会马上就想到换装tt,内部再用雷管引爆。所以,只要咱们在一年半内保护好这个秘密,到时候咱们就会给任何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周大经瞪大眼睛:“司令,你真的认为咱们和东洋的日本人,在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里就会开战?” 对于周大经马上就想到可能的对手是日本人,秦川很满意,这说明他这段时间反复向盐团的这些小伙子们灌输,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效果。 秦川严肃地点点头:“是的,最多一年半左右,一定就会开战,战争的导火索,很有可能就是朝鲜。” 周大经一撸袖子,恶狠狠地说道:“奶奶的,到时候老子一定要这些东洋矮子们好看,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 周大经的话,让一旁的陆德彰心中不由一阵暗笑。秦川的口头禅,倒是都让这个有些文质彬彬的参谋长学去了。 其实,陆德彰还不知道,现在岂止是周大经学会了秦川的口头禅,盐团里的人,十有八九现在都愿意说这句口头禅,这也算是秦川带给盐团的一种独特烙印吧。 秦川点点头对陆德彰说道:“陆所长,你现在就汇报这手榴弹的情况吧。” “是。” 虽然陆德彰还没有习惯盐团里回答上级的问话或者报告事情要立正的规矩,可还是不由挺了挺腰板。 “咱们这种手榴弹,弹体直径70mm,全长356mm,全重595克,延时4-5秒爆炸。。。。。。” 这种秦川设计的手榴弹,其实就是秦川按照记忆中的二十多年后德军著名的m1918式手榴弹的技术参数,也就是说,在他们面前的这种手榴弹,就是后世德制m1918的翻版。 虽然秦川还清楚更先进、更有威力的各式手榴弹、手雷的原理和制作技术,可秦川还是觉得,他现在受制于技术力量和工业制造水平,他拿出来的武器不管理念多么先进,只要一出现,不仅很快就会被西方列强掌握,甚至他们还能很快的加以改进,生产出比他的更优良的产品,用更为凶猛的火力来打击他,甚至会让他和他的盐团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秦川并不是唯武器论者,可让对手早早就掌握先进的武器技术,这绝对是秦川最不愿看到的。 列强们强大的技术和工业实力,绝对不是他秦川现在可以比得了的。这种情况,至少在今后较长一段时期会是如此。 所以,按照秦川的设想,在武器方面,他要一件一件地把他压箱底的好东西慢慢拿出来。不但如此,他还要把拿出来的每一件东西都从最低级的开始,一旦对方掌握,他就会马上拿出升级换代的新东西。也就是说,在武器方面,他要始终领先这个时代一点点,和对手交战时,他在武器方面要始终保持一定的优势,要始终让列强们追赶他的脚步。 正是基于上述观念,秦川把他的第一款手榴弹的对标标准定在m1918上。 虽然m1918不是德国陆军装备的第一款手榴弹,前面还有m1916、m1917这两种型号,可比较成熟的,还是这款m1918,这也是一战中德军的标准装备。 m1918由拉环、拉火绳、拉火管、硫磺、雷管等部件组成。拉火管的工作原理是将一团拉毛铜丝卷成团放在一根装满玻璃粉的细铁管内,铜丝一端连拉火绳,另一端连着导火索和硫磺,利用铜丝与玻璃粉的摩擦发火点燃导火索和硫磺。使用时拧开弹柄后面的保险盖,捅破防潮纸,拉出拉环套在手指上,即可投掷。或者拉动拉火环后再进行投掷。 陆德彰介绍完这款手榴弹的技术参数,一边不时盯着喜滋滋地拿着一颗手榴弹仔细查看的周大经,害怕周大经一不小心把手榴弹拉燃,一边对秦川说道。 “司令,拉火装置我们已经反复试验过了,可靠性很高,延时时间都在三秒至五秒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一再提醒的弹体破片密度,这需要试验。弹体的材料我们分别采用了薄钢板和铸铁,它们内部的预制槽刻画方式深度也都不一样,所以,这次我们分别只做了十种弹体材料和预制槽都不同的手榴弹,就是要从中选出效能最好的一种最终定型。” 对于陆德彰的工作,秦川很满意。自从陆德彰来到修械所,这里的工作气氛就焕然一新,各项工作都井井有条。 秦川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实验吧。对了,把那些烟花先点燃两个,剩下的在实验中也要点燃放了。” 秦川话音刚落,“咚”地一声,前面染厂大门方向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团硕大的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中绽放开来,随着烟花绽放,一阵阵欢呼声从前面随风飘来。 陆德彰一声令下,袁雨春拉出两个烟花到三十米外的空地上,“咚咚”地点燃,随着两团紫红色的烟花在夜空闪烁,陆德彰和卞常胜两人已经将两枚弹体上用红色油漆画着记号的手榴弹,准确滴投进三十米外的两个用木板圈起来的圆圈中。 手榴弹投出后,陆德彰和修械所的人都蹲到事先码好的沙包掩体后面,秦川一拉还在直挺挺站着等着看爆炸效果的周大经,两人也伏到掩体后。 “轰、轰” 两声震耳的巨响中,不但手榴弹爆炸的圆圈的木板被炸得四散横飞,就是附近几个圆圈的木板也都被爆炸产生的气浪震倒。 爆炸一过,查连标、杨德明两人就急忙跑过去,将被手榴弹炸的四分五裂上面布满弹片的碎木板收集起来,按照不同手榴弹造成的毁伤分开存放在一起。 初步效果还算不错,只要投出去能炸就好,至于破片参数、有效杀伤面积、临界安全距离这些实战技术参数,那是要在实验中逐步改进的。 看着目瞪口呆呆呆看着积雪飞扬留下两个大大的黑窟窿的爆炸点的周大经,秦川笑着问道。 “怎么样?” 周大经这才回过神来,兴奋地说道:“司令,那些木板如果换做是人,恐怕都会非死即伤,这要是打起仗来。哼,咱们盐团不打得那些小日本找不着北才怪。” 周大经的话,让秦川也有些兴奋起来。 “是的,咱们这手榴弹,按我的计划,杀伤半径要大于十米,最好能达到二十米。到时候,老子就是要炸的那些东洋矮子们找不到北。” “陆所长,继续试验。对了,咱们这手榴弹就叫甲午一型。” “还有,那个烟花也不要停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菜价的新式武器 对于秦川把这种手榴弹定名为甲午一型,陆德彰很有些奇怪。 今年是光绪十九年,明明是癸巳年,而明年光绪二十年才是甲午年,按照国外武器定型型号的惯例来说,这款手榴弹应该叫癸巳一型才对。除非最终定型时间是明年,可这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啊! 莫非眼前这个意气风发、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年轻人,在心里认为他们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最终把这款手榴弹搞定? 陆德彰心中不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这手榴弹的参数确定下来,非要把这甲午一型改成癸巳一型才罢休。 周大经可不管什么癸巳还是甲午的,他看着陆德彰和卞常胜投掷这手榴弹很是过瘾,早就手痒,见还剩下最后两颗,正有些惶急,看到秦川从卞常胜手里接过试验用的手榴弹,他也一把拉住陆德彰,非要亲手试试不可。 对于秦川和周大经要亲手投掷手榴弹,陆德彰十分不放心,亲自又手把手地向两人仔细讲解了一番这手榴弹投掷的要领。尤其提醒两人,手榴弹一定要扔出三十米外,要两人选择把手榴弹投掷到远一些的木板圈里。 见周大经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答应,陆德彰拉下脸来。 “周参谋长,虽然方才投掷的那些手榴弹,它们爆炸时还没有弹片飞过来,可还是要小心。” “因为咱们的手榴弹虽然装药量已经固定下来,可咱们这手榴弹弹体现在有两种材质,司令手里的那枚画着红圈的,那是用进口薄钢板冲压制成的,你手里的这枚,弹体是用咱们大清自己生产的铸铁制成的。薄钢板的倒好说,你这铸铁的就有些麻烦。咱们的铸铁质量不稳定,碳含量差异很大,爆炸时的碎片大小很难控制,如果有大一些的碎片,就很可能飞到三十米外。” 陆德彰的话,秦川很赞同,他可是知道,几十年后抗战时八路军自制的手榴弹,就因为使用的铸造生铁质量不稳定,经常会有手榴弹爆炸后弹体直接碎成两半的。 见陆德彰认起真来,周大经忙着连连点头答应。 周大经依照陆德彰的指点,拧开长木柄后面的小铁盖,从里面小心滴拉出那个小铁环,左手猛一用力扯断小铁环连着的拉火绳,右臂奋力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因为仍的过急,手榴弹虽然飞出去很远,足有五十多米,可准头就要差多了,落点离着最近的一个木板圈也还有四五米的距离。 “轰”地一声,周大经扔出去的手榴弹炸响,将那个木板圈靠近爆炸点一侧的几块木板炸的飞了起来,另一侧还有三块木板只是晃了几晃并没有倒下。 秦川看着周大经投掷完那枚手榴弹,一举手里那颗掂了半天的手榴弹道。 “大经,咱们这手榴弹有三四秒的的延时爆炸时间,投弹时大可不必慌张,要想投的远投的准,在可能的情况下,手臂要尽可能抡圆,就是这样。”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导火索,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在手中略一停留,就右臂奋力,手榴弹在空中急速飞行中旋转了几圈后,准准地落尽七十米外一个木板圈中轰然炸响,围成一圈的手榴弹顿时被炸得四散碎裂。 手榴弹响过,卞常胜、查连标、杨德明三人忙跑过去收集那些木板。然后查连标又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逐个炸点进行标注,准备明天分析爆炸参数。 陆德彰却奇怪地问秦川:“司令,你不是说现在全世界都还没有咱们这手榴弹,可看你投掷的姿势,却好似投过多少次早都熟了一般,莫非你以前自己做出过这手榴弹。” 秦川心里暗笑心道:“这手榴弹老子倒是没亲手做过,可却投过不知多少次了。” 秦川参军时,虽然国内已经开始生产和列装了手雷,可许多部队还大量配置木柄手榴弹,秦川在部队里,这投掷木柄手榴弹可是训练的必修科目。 还没等秦川想好怎么回答陆德彰的问题,意犹未尽的周大经看着地上还有两个箱子没有打开,一指那两个箱子。 “陆所长,不要小气,再拿出几个手榴弹过过瘾。” 见周大经注意到那两个箱子,陆德彰看了秦川一眼嘿嘿笑着道:“周参谋长,你看咱们这手榴弹到底能不能砸死人?” 陆德彰故意把炸说成砸,拿着周大经打趣。 周大经嘿嘿笑着道:“能,就是能砸死人。好啦,陆大所长,你快些把你那箱子里的手榴弹都拿出来,今天这除夕夜我就不放什么爆竹了,就拿这手榴弹好好过把瘾。” 周大经说着就要动手去开那两个木箱,却被陆德彰拦住。 “周参谋长,这里面可不是什么手榴弹,你还是放爆竹吧。” “不是手榴弹?” 周大经不相信地推开陆德彰:“不是手榴弹那还会是什么,难不成你还能再鼓捣出什么新式武器?” 陆德彰得意地笑着道:“还真让你说着了,这就是新式武器,而且还是比手榴弹更了不起的厉害东西。只不过,这么厉害的东西可不是我鼓捣出来的,这可是按照咱们司令亲手绘制的图纸鼓捣出来的。” “什么!还有新式武器?” 这手榴弹爆炸的威力周大经是见识了,真要突然用到战场上,那还得了! 周大经甚至认为,打起仗来,这手榴弹只要不停地抛出去,那可就好似成百上千颗炮弹,甭管是那支军队,都会被炸晕。这么厉害的东西出自自己这个年轻上司之手,已经让周大经震惊不已,难道说,自己这个聪明绝顶的上司,真的还有更厉害的新式武器。 陆德彰的话很是吓了周大经一跳,以为陆德彰在开玩笑,可看看一旁的秦川,见秦川只是微笑不语,周大经迟疑了片刻还是弯腰打开箱子。 周大经急着把目光看向箱子里,只不过,这一看却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箱子里只有一根50多毫米直径的一截黑黝黝的钢制管子,这个钢管一头开口,另一头却是封死的,在封死的这一端焊接着一根短短的细钢柱,钢柱下面是一块近乎方形的钢板。再细看,下面那个钢柱也是中空的钢管,在靠近上部的地方有一个长条的细槽,露出一个扳机似的开关,旁边一个小孔还露出一小截小手指粗细的牛皮带。 周大经用手掂了掂箱子里这个有些奇怪的钢管子,轻飘飘的,估计只有五六斤重。 周大经疑惑了半晌,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这才不由眼睛一亮。 这个箱子里装着十几枚50毫米粗细圆柱形炮弹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小东西带着一个小尖头,上下还不是一样粗细,越向下越细,末端还带着一个尾翼,看样子有一斤左右重。 周大经直起身,不屑地道:“我说陆大所长,你说这是咱们司令设计的新式武器,你这不是糟蹋咱们司令吗?咱们司令就设计这么个玩意?” 周大经撇着嘴继续说着:“就这么一小截铁管子也叫新式武器?几斤重的玩意,打人都不趁手,拿出去估计都换不来一车白菜。这几个吗,应该是炮弹,只不过这可比咱们的75毫米德国过山炮的炮弹小多了,炸起来一定比不过过山炮。” 陆德彰听闻周大经说他的宝贝换不来一车白菜,不由得意地一笑。 “哎,你还真说对了,我做这个铁管子,估计最多也就花费十几块朱雀大洋,如果多做一些,单个造价估计也就是几大车白菜钱。” 听着周大经和陆德彰说的有趣,秦川笑着道:“你们都说对了,咱们这件比手榴弹用处还大的东西,还就是白菜价的新式武器。”(。) 第一百六十章 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竟然比手榴弹用处还大!” 秦川的说法,让周大经再次大吃一惊。 虽然鉴于秦川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周大经无法不相信他的话,可对于这么一小截铁管子到底能有多大用处,周大经还是在心里很是怀疑。 秦川看出周大经的心思,也不多说,弯腰伸手拿起那一小截怪模怪样还带着机关的钢管,拿在手里仔细查看了半天,甚至还用手拉动那个扳机状的开关,然后一只手一拉那根露出的牛皮带,只听一声脆响,“咔”地一声,那个扳机状的东西顺着细钢管上的那个小槽猛地前冲到顶端。 周大经琢磨,这个扳机状的东西后面应该有一个小的弹簧作动力。 摆弄完那个扳机,秦川又借着灯光从前端观察起那一小截钢管里面的情况,甚至还伸出手指在里面摸了一下,这才把这个不起眼的古怪东西交给了陆德彰。 “老陆,你就把这个白菜价的宝贝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好!” 陆德彰手里拿着那一小截古怪东西开始介绍起来。只不过,说是介绍,其实是一半向周大经介绍这个古怪东西的用处,一半是在向秦川汇报。 “这东西,我们是按照司令设计的图纸研制的,司令给他起了个名称,叫掷弹筒。” “掷弹筒?” 周大经一指另一个箱子里的炮弹一样的东西问陆德彰:“你是说,这个东西就是发射这些小炮弹的?” “对。” 陆德彰肯定地点点头:“就是发射这些小炮弹的。因为它没有一般火炮那么笨重复杂,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所以,我们修械所里也管这东西叫手炮。不过,算起来还是掷弹筒这个名称贴切,因为发射时,这里面的弹药是沿着抛物线飞出去的。” “具体说吧,咱们这个掷弹筒的参数是:口径50,炮筒长260,全炮重28公斤,炮筒脚长170,炮筒脚板重12公斤,脚板厚度70” 见周大经还要发问,陆德彰摆摆手示意周大经听自己说下去。 “掷弹筒介于手榴弹和火炮之间,这主要从两方面比较。首先是射程。方才你也看到了,咱们手榴弹估计最远也就扔个百八十米,而75火炮的射程,现在有四五千米,这两个射程之间有很大一段火力空隙。特别是按照司令所说,作战时直接参与战斗的距离,主要在五百米以内,在这个距离上基本上凭借目视就可以杀伤敌人。如果单兵可以操作一件武器直接杀伤敌人,那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大战果。” “咱们这个掷弹筒,它的射程就是三百米。” “第二吗,当然是威力。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弹药,装药量是咱们手榴弹的两倍多,威力自然也就要比手榴弹大很多。但是,比起75过山炮的威力,那还要差了很多。” 陆德彰又有些遗憾地看着秦川道:“按照司令的要求,咱们这个掷弹筒是有膛线的,只是司令要求为了增加发射时掷弹筒内的气闭性,弹药上要增加一道紫铜箍。大清产铜量极少不说,咱们又要紫铜,生产少量的弹药还好说,可要大量生产,就有些困难。所以,我们在这一批试制的弹药上,都没装那一道紫铜箍。也正因为没有那道紫铜箍,发射时气闭性较差,射程也就只有三百米。” 见秦川没说话,陆德彰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们几个也琢磨过,如果达到司令要求的五百米的距离也不是没有办法,咱们可以把发射筒再加长一些,对射程的提高也会有效果。另外,如果不在弹药上加装紫铜带,咱们这掷弹筒也就没有必要一定要有膛线了,这样还可以节省成本。” 见陆德彰等着他表态,秦川微微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陆德彰说。 “弹药杀伤半径,暂时还没有进行实验,估计会和咱们的手榴弹差不多。。。。。。” 仅就威力而言,掷弹筒的效能要远低于60迫击炮,迫击炮的技术原理和工艺要求都不是很高,现在天津机器局的技术力量就足以完成。只不过,秦川还是基于忌惮列强甚至是日本的雄厚技术底蕴和强大的工业实力,他还不想现在就把迫击炮这个杀器过早地拿出来展现给列强,尤其是不能让日本人和俄国人过早地掌握迫击炮这件武器。 所以,秦川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杀伤效果较小的掷弹筒拿出来。 掷弹筒主要装备二战中的日军和德军,秦川还真没听说过别的国家军队列装过掷弹筒,如果说有,那也只是中国军队大量仿制装备过。 掷弹筒的口径基本都在50以下,所以重量较轻,可以单兵携带,掷弹筒手可以跟随部队冲锋,随时提供中等距离的火力支援,这也是它的一个显著优点。 由于发射药的装药量是固定不变的,靠调整掷弹筒的角度就可以确定发射距离瞄准目标,所以一般掷弹筒都没有配置瞄准具。也正因为没有瞄准具,只有经过长期训练的经验丰富的掷弹筒手才能准确击中目标。 至于陆德彰所说的这款掷弹筒的射程,加长筒身倒是一个解决办法,几十年后的八路军在无法加工膛线和缺少紫铜的情况下,也是采用了这个办法。不过,这会增加重量,不利于单兵携带。 秦川想了想对陆德彰说道:“300的射程近了些,还是要增加射程。我的意思是不要在筒身长度上做文章,还是要在弹药上加装紫铜弹带。我会跟徐经理打招呼,让他先找洋行想办法进口一些紫铜,为了保证货源充足,长远看,咱们也要在智利这个产铜大国开设驻外贸易机构,从智利大量购买紫铜和硝石。” “另外,你们也要对弹药多做些实验,保证现在掷弹筒的小口径弹药实现最佳杀伤效能。” 秦川对陆德彰他们的掷弹筒又提出了一些详细要求后,就要陆德彰开始演示发射。 因为掷弹筒射程较远,而且暂时也不好把握准头,所以陆德彰拿出来的都是检验射程和训练用的弹药,这种弹药除了没有装爆炸炸药,在形状、大小、重量和发射药装药量上都和实弹一模一样。 掷弹筒是由卞常胜操作,只间卞常胜蹲在地上,一手把掷弹筒斜斜地架好,另一只手拉开击发装置后又接过陆德彰递过来的一枚弹药就要装填,秦川急忙喊住卞常胜,示意自己要亲自来。 秦川接过掷弹筒,单膝跪地,左手握住筒身,右手接过一枚弹药从筒口装入,然后秦川伸出右臂平举在眼前,将拇指翘起略一目测瞄准,左手随即开始调整掷弹筒的倾斜角度,紧接着收回右手迅速拉动击发皮带。 只听“咚”地一声低沉的闷响,秦川装进去的那枚弹药已经画着弧线远远地飞了出去,只不过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周大经、陆德彰几个都看不清那枚弹药落点在哪里。 不用吩咐,卞常胜、查连标两人早已经跑过去。 秦川把掷弹筒放在地上,拍拍手站起身。 “老陆,掷弹筒发射的姿势应该像我方才那样,这个姿势要作为发射标准进行要求。另外。。。。。。” 秦川稍微思索了一下对周大经说道:“回头给修械所抽掉一个班的人员,专门作为武器示范使用。记着,抽调的人员要机灵一些。” 周大经点点头没等说话,陆德彰却疑惑地问道:“司令,咱们这掷弹筒你这两天见过?” 秦川没明白陆德彰的意思,摇摇头道:“没见过。” 陆德彰更加奇怪:“司令真的是第一次见过咱们这个掷弹筒?” 此时,秦川已经明白了陆德彰的意思,心里不由有些发慌,不过随即就想出了办法。 秦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老陆,你是说我既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掷弹筒,为什么感觉很熟练,是吗?” 陆德彰点点头,周大经此时也发现这个问题,也有些奇怪地看着秦川。 “这很简单,大经,你应该知道,我是教过丘清河他们炮兵大队的人,在没有瞄准镜的情况下,如何采用目测瞄准的方法开炮。” 因为上次在北洋校阅时,秦川的神勇表现让炮兵大队的人极为佩服,丘清河更是缠着秦川要秦川教他的炮兵们操炮技巧,秦川就顺便把目测瞄准的方法传授给了炮兵大队的那些小伙子们。这些,周大经是清楚的。 “要目测瞄准,只有这个姿势最适合操作掷弹筒。” 秦川的解释合情合理,陆德彰和周大经想想也是,就再没有追问下去。 周大经长长出了口气,然后语气中掩饰不住兴奋地对秦川说道:“司令,除开笨重的火炮,这掷弹筒和手榴弹这两个宝贝就应该算是当世最厉害的步兵武器了,日后一旦和东洋日本矮子开战,咱们盐团定会大出风头不可。” 心中也是极为兴奋的秦川正要说话,不想一旁的陆德彰开口道:“手榴弹和掷弹筒这两件新式武器的确十分厉害,不过要说是最厉害,那还不是,咱北洋就有比这两件还要厉害的东西。” 陆德彰的话让周大经不由一愣,就是秦川也有些发懵。 现在还会有什么武器比这手榴弹和掷弹筒还要凶横? 而且,竟然还是北洋就有? 秦川心道:“奶奶的,这出了鬼了,那么厉害的东西,老子怎么不知道?” “莫非。。。。。。还有和老子一样穿越过来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杀人利器 不等秦川开口,周大经早已忍不住,急不可耐地追问起来。 “陆所长,北洋有什么东西,竟然比咱们的手榴弹和掷弹筒还要厉害?” “枪。” “什么?什么?” “你说是枪?” 陆德彰的回答让周大经更为惊讶:“竟然还有比手榴弹和掷弹筒更加厉害的枪!” 陆德彰一提到比手榴弹和掷弹筒更加厉害的武器是枪,秦川脸上就有些变色,不由暗暗责备自己。 “奶奶的,老子怎么就糊涂了,竟然把这宝贝东西给忘了!” 陆德彰倒是没有注意到秦川的表情,继续和周大经说着。 “对,就是枪,只不过这种枪是可以连发的。” 听说是连发的,周大经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我说陆所长,你可吓了我一跳,你说的是格林炮吧。” 周大经所说的格林炮,也称格林机枪,是二十多年前由美国人查理乔登加特林发明的。此枪的特点是由多跟枪管圆形排列,依靠射手转动一个手柄,手动使枪管连续转动,从而完成连续不断的射击。 虽然这种格林炮射速也很高,可它需要射手一边摇动手柄一边射击,在射击过程中转动不是很灵活,不可能随意快速调整射击方向。此外,它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射手在战场上射击时,往往容易因紧张使手柄越转越快,造成格林炮卡壳或者炸膛。 陆德彰视乎对于这种可以连射的枪械也不是很感兴趣,有些随意地着。 “去年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我听北洋营务处的人说起过,说这种枪叫马克辛重机枪,李中堂在光绪十四年去欧洲的时候,正赶上这种机枪在英国召开新枪发布会,李中堂在英国见过这种机枪。据说当场演示时让李中堂大为惊讶,这种枪在半分钟里竟然打出去300发子弹,将一棵二尺来粗的大树打得当场拦腰折断。这种机枪射击时暴风骤雨般打出的子弹,震惊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以至于李中堂称这种机枪为赛电枪。” “只不过这种枪太贵了,一挺这个马克辛重机枪就是5000两银子。这还不算,据说李中堂主要是感觉这个马克辛机枪太过浪费子弹,如果要大量装备这种机枪,李中堂很担心弹药的费用。况且,那时正是和法国人的战事刚刚结束,李中堂手里的银子也是捉襟见肘的,碍于情面只买了两挺,回来也没下发,这两挺马克辛重机枪现在都还在营务处的库房里躺着呢。” “还有。” “我还听说,光绪十四年,两江总督左宗棠在金陵制造局开始仿制这种机枪,据说在光绪十五年造出来一挺。左宗棠死后,就再没了消息。” 对于鼎鼎大名的马克辛重机枪,秦川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这款机枪是美国人海勒姆斯蒂文斯马克辛1883年发明成功的,并与次年获得专利。马克辛还十分有远见地把自动武器可能用得上的机构都申报了专利。时至一百多年后,所有自动枪械制造依然遵循着马克辛首创的枪管后坐式、枪机后坐式和导气式这所谓的自动射击三大基本原理。 马克辛机枪是世界上第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以火药燃气为动力能源的自动武器。自从马克辛机枪问世,可以说拿破仑时代的热兵器战术从此完全没用了,只不过在一战前,一直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马克辛口径为762mm,枪重272千克,采用枪管短后坐自动方式,水冷枪管;采用容弹量为333发长帆布带供弹,弹带可以接续,理论射速每分钟600发,可以调节射速为每分钟100发的慢速射。缺点就是结构比较复杂,水冷枪管较为笨重,帆布带受潮后可靠性变差。 虽然如此,马克辛机枪还是被公认为是有史以来杀人最多的枪械,被马克辛杀死的人以百万计。 一战前,在南部非洲,曾经有过50名英军骑兵,使用一挺马克辛重机枪,不仅顶住5000名祖鲁人的进攻,还只用了一晚上就打死3000多人。 在亚洲,光绪十五年,也就是1899年的苏丹,2000英军被数万人围攻,在英军十余挺马克辛的疯狂扫射下,不到一天阵地前就有20000具尸体。 而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是,二十年后的一战时,在索姆河战役中,当时最早意识到马克辛巨大威势的德国人,在一天时间里,用上百挺马克辛重机枪杀死60000多英军,打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这种革命性的机枪价钱却是太贵,以至于问世至今已有十来年的时间里,欧洲的各国军队都没有大规模装备。据说英、法、德这些欧洲强国也是如此,一个师也只有个位数的马克辛,而且还是放在带有轮子的车上的水冷式。 但北洋在甲午前就有了马克辛重机枪,甚至还在几年前仿制出来,却在即将开始的甲午战场上依然一败涂地,毫无建树,还是让秦川大为震惊,同时心底也深深地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悲哀。 据他所知,在甲午的时候,日本陆军不要说没有这种革命性的大杀器,就是格林炮也没有装备过一挺,至于火炮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日本人力推维新数十年,也的的确确取得了洗心革面的变革成效,可终究是国小疲弱,陆军的军费不要说和满清朝廷相比,就是和北洋陆军相比也颇有不如。就比如在火炮上,清军不论在各式火炮的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远强于日本陆军,都是一水的欧洲货。反观日本陆军,他们甚至因为经费的原因,现在还装备着不少自制的青铜炮身的火炮。可。。。。。。 周大经对于每分钟射速高达600发的马克辛机枪也是很震惊,只是他也认为这种机枪太过于消耗弹药。 周大经舔舔嘴唇有些遗憾地说道:“马克辛机枪确实是好东西,只是这种枪确是消耗太大,真要装备个几十挺这东西,一天光子弹恐怕就得上百万发。” 秦川知道,对于马克辛重机枪在战场上的威力,面前这两人都没有深刻体会,也都没有对战争中持续自动火力重要性的概念。 秦川在心里,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对于周大经这个差不多相当于他的学生的参谋长,秦川明白,现在就让他担任参谋长这个工作确实是勉为其难了,这个年轻人不仅需要大量学习吸收现代军事知识,更需要不断开阔视野积累经验,尤其是实战经验对于他最为重要。 秦川相信,只要再给周大经一年时间,他就会成长起来。如果熬过甲午之战没有战死,经历过血与火磨练的周大经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参谋长。 对于机枪这种对步兵来说绝对堪称大杀器的好东西,秦川自然不会放过,他甚至心里冲动着是否把二战时德军装备的号称“死神”的mg-42通用机枪,还有他最为心仪的、抗战时国军和八路军都大量使用的b-26轻机枪的专利现在就申请下来。不过,秦川这个念头在秦川心里也就是一转便作罢。 秦川严肃地对周大经道:“大经,机枪是一种火力极为猛烈的步兵武器,在防御和进攻作战中都会起到步枪甚至火炮无法起到的作用,堪称现代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步兵利器。既然是一种步兵作战的利器,那我们就一定要有,而且还要尽可能地多装备。你以后还要在这方面多动动脑筋,要想着如何最大限度发挥这种利器的威力,这也包括手榴弹和掷弹筒。” 秦川如此郑重地教导,让周大经也不由心中一凛,思索着点了点头。 秦川转向陆德彰:“陆所长,手榴弹和掷弹筒一定要保密。” 见陆德彰郑重地点头答应,秦川又接着说道。 “手榴弹和掷弹筒的技术参数要尽快分析,争取早日定型。另外,对于马克辛机枪你们也要有所准备,我会想办法尽快从国外买来这种机枪,你们也要抽调人手,熟悉掌握这种自动火器的原理,你们修械所以后不仅要对咱们盐团装备马克辛后出现损坏进行修理,也要为咱们日后自己生产机枪做好技术储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秦川的苦恼 大年初七,这一天是一个罕见的好天气。 天津卫初七的早上,天虽然依旧寒冷,可连续刮了几天的料峭北风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大早,一轮火红的朝阳就把温暖、明亮的阳光洒满天津卫的大街小巷,一些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在阳光照耀下奕奕闪着刺目的光泽。大街小巷里,到处洒满花花绿绿细碎的鞭炮纸屑,空气中也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硝烟气息。 新年这个中国的传统节日,并不是仅仅是除夕这一天,而是从除夕开始直到正月十五,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原则上说,都算是过年。 俗话说,没到十五,就不算过完年。 在这半个月里,不管是公务缠身的达官贵人还是终日劳作的农夫,甚至就是平日里整天走街窜巷的小贩,除了必要的应酬外,都会慵懒地呆在家里,尽情地放松着身心。 在这些天里,达官显贵们自不必说,富商绅士或者家境优渥的人家也不需说,就是家境贫苦的人家,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平日里舍不得吃喝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一家人尽情欢乐享用。 只不过,这样慵懒消闲的好时光,却是和秦川这个现在天津卫最富有的人毫无半点关系。 一身戎装外罩黑色皮大衣,脚上穿着闪着黑亮光泽高腰马靴的秦川,站在他的小洋楼前清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正仰头眯着眼睛望着蔚蓝蔚蓝的天空出神。任凭在他身后十几步外静静站着的也是全副武装牵着六匹鞍鞯俱全战马的高英和四个卫士,以及在院子里匆匆走动忙着工作一脸喜气的工人们那诧异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过年,别人都会尽情享受阖家团圆和消闲轻松的乐趣,可这个春节却把秦川累个够呛。 这倒不是因为盐团的事情,盐团的这些小伙子们虽然绝大多数都不是本地人,不可能回家过年。甚至盐团也没有像北洋各部那样,在春节期间许多人都可以放假回家过年,留在军营里的人也可以尽情喝酒赌博。 盐团官兵的新年,却是这些一水二十岁左右、质朴的农村小伙子们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充满了新奇乐趣。 从大年初一开始,秦川就下令所有官兵只在早上出操,军官下午和晚上进行军事学习,除此之外的时间里,士兵都可以在营区里自由活动。所有士兵都可以有一天的假期出去游玩,当天没有轮到出军营的士兵,也可以在军营里参加除了赌博以外的各种娱乐活动。比如说,猜谜、趣味投掷和趣味射击,甚至还有官兵们自己编排的各地地方戏曲表演。 最让这些年轻人喜欢的,还是足球、篮球和排球比赛。 在军营里开展足球和篮球这两项体育活动,主要是秦川想让这些小伙子们在训练学习之余多一些娱乐活动。 开始的时候,秦川还想着亲自来教授足球,可让秦川有些意外的是,足球这项英国人发明的现代体育运动,在天津早在1860年就出现了,在1864年,天津卫甚至还出现了一支名为“辫子队”的民间足球队。就是在这个时候,也是常有天津卫的民间人士自发组成足球队大租界里和洋人比赛,德崔琳甚至还为此开过几次赌盘。 在这么一个有着如此身后足球底蕴的城市,在他的军营里那就更加好办,秦川直接从天津城里找来十几个懂的足球的人做教练。 而篮球这个两年前才在美国流行起来的体育运动,经过秦川的完善,也在军营里推广开来。 至于排球,算是秦川首开先河,因为后世的排球运动,还要在两年后才在美国出现呢。 这三项体育运动在军营里一经出现,立刻引起了这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的极大兴趣现在,现在盐团的各个连队都有篮球队和足球队、排球队。 篮球和排球倒是好说,场地就设在盐团司令部大楼的地下室。可足球就不好办了,即使是现在这大冬天,也只能在室外踢。虽然如此,一有空闲,这些小伙子们就争前恐后地上场踢球,料峭的北风中依然踢得满头热汗乐此不疲。 大年初三那一天,秦川甚至请高林出面,联系了租界里的洋人,由周大经带着盐团挑选出来的球队到租界踢了一场“友谊赛”,而且还引来了不少天津卫的老少爷们们围观。 所以,过年这几天里,盐团的事情倒没用秦川操心。 让秦川这些天里一直不得闲的,都是因为除夕那一天他安排布置的那些震旦集团的各项事务的缘故。 首先是震旦大学校董会的事情,原本秦川是打算都推出去,可大年初一李明方和唐国安就联袂来找秦川,说好了的李明方任校董会主席的事情李明方说什么也不干,坚持只同意任执行主席,主席这一职务还要秦川担任。 其实秦川何尝不想担任这个中国第一所大学的董事会主席,可那样的话,这个大学的资产就依然属于他秦川,这绝对是违背秦川的初衷的。只不过,秦川心中所想的,又不能跟这两人说的太直白。最后秦川只好折中,答应担任名誉校董会主席,这才勉强安抚了李明方。 吴调卿、宁星普、杨少农这三人,对于秦川邀请他们担任震旦大学校董,都很高兴,毫无悬念地都欣然接受。而让秦川感到十分意外的是,天津卫八大家之一的益德王家的二代家主王奎章,从东方时报上得知震旦大学要筹办校董会的事情,主动捐献一万两银子也要求进入校董会,同时他还代表天津人、现在贵州学政任上的严范孙捐了一万,还顺带着领着自己的两个孙子和严范孙的两个孙子也来学校读书,这让秦川不由大为兴奋。 在秦川的记忆中,这个严范孙和王奎章的儿子王益孙两人,正是日后南开大学的创办人,有这两人在,秦川对于校董会能否正常运作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忙完了震旦大学校董会的事情还不算,剩下的这些天里,秦川整天呆在他的小洋楼里,忙着和走马灯似的来向他汇报和各家外资银行签订合同、购买几个他“蓄谋已久”的新工厂设备的事情的李明方、金立三、潘斯炽等人商议汇总情况;在租界里筹办股票交易所和震旦下属各个工厂发售股票的事情,也都在这几天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在凌源建厂、在锦州买地、在锦州开办货栈、修建关外铁路,还有和花旗银行建立协作关系以及和汇丰商议由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发行债券的事情等等,这么一大堆事情,秦川往往是吃饭都是和这几个前来汇报情况的人边吃边商议,片刻都不得闲。 忙完了这些,到了晚上他还要忙高淼给他安排的“任务”。 原来除夕那晚,秦川从修械所的靶场回来,会客室里联迷大会正是进行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只不过震旦集团这些工厂、银行学校的春联还都没有写。秦川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徐子川坚持这些春联只能由秦川这个“下凡的星宿”自己动手。 秦川只记得住几个趣味联,哪里会写什么春联,最后还是高淼主动请缨,又好在徐子川竟然破天荒地痛快答应高淼可以带笔,这才让秦川躲过一劫。 让秦川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俊秀的高淼,不仅一手漂亮的瘦金体毛笔字写的钢钩铁划一般,才思竟然也极为出众,十几幅春联竟是一挥而就,博得众人一至赞誉,徐子川这个老童生自不必说,就是张士珩这个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也对高淼赞誉有加,一连声地劝着高淼参加大考,搏个出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才华横溢的高淼,对于什么科考并不上心,倒是缠着秦川索要钢笔字帖。 高淼的理由是,现在不仅震旦集团内大量使用钢笔做来往文书、合同,包括记账使用,震旦大中小学的学生也都在使用钢笔,因为没有钢笔这种硬笔字的字帖规范,学生和老师只好还是依照毛笔字体的笔式书写,写出来的字体五花八门啥样都有,继续一本标准的钢笔字帖规范。而这个重任,只能由秦川这个在天津卫堪称钢笔字祖宗的人来完成。 对于高淼的要求,徐子川和李明方、徐熙芳,还有秦氏、范氏、刘氏这几个女人都极为支持,逼得秦川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这些天,每天都要写到半夜,忙了这么久,好歹是把一本千字文用钢笔字工工整整抄写一遍。 秦川穿越前不仅练过硬笔书法,而且还颇有功底,一片千字文硬是让他用钢笔写出五种字体。唯一的缺憾,就是秦川这本字帖里,大量出现了简化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些繁体字不仅读起来晦涩难辨,书写更加费时费力,秦川也正好想着推广简体字呢,那就从这里开始吧。 只不过,让秦川感觉很苦恼的是,不知为什么,一有闲暇,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高淼,这让秦川很是无奈。秦川甚至想过,虽然高淼这个小伙子长得俊俏,可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啊!莫非老子不喜欢异性?也是。。。。。。 最近这几月,高淼倒是经常来染厂,或是来看高英,或是想自己请教化学和格物问题,每次和高淼在一起,秦川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那种愉悦淡淡的,若有若无,让人抓不到意思头绪。 秦川独自出了半天神,心绪轻松了不少,回头看看高英一干人,迈步向染厂大门走去。这些天一直在天津机器局忙着造船的王得胜,昨晚打来电话,新船已经造好,准备今天试航,要秦川过去观摩。 除了染厂大门,宽敞整洁的青石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已经有了不少人,因为东街的买卖铺户逐渐增多,现在东街已经是天津城、租界之外最为繁华的地方,购买东西和逛街的人每天都很多。(。) 第一百六十三章 点纸成金 染厂大门外,宽敞整洁的青石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已经有了不少人,因为东街的买卖铺户逐渐增多,街面又极是整洁,现在东街已经是天津卫地面上除了天津城里和租界之外最为繁华的地方,购买东西和逛街的人每天都很多。 染厂大门口,头戴貂皮暖帽,一身簇新的黑色锦缎马褂,红光满面笑意盈盈的李明方,正指使着几个盐团的士兵,把宽大敦实的大门柱上悬挂着的一个上面写着接福二字的大红纸袋里的一叠叠写着字迹的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套红印彩绘着各种吉祥图案的名片一般的硬纸板取出来,秦川不由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起来。 自从染厂开张,虽然李明方分管的摊子越来越大,事情也越来越繁琐,可李明方忙的却是越来越起劲,精神头也越来越足,整天脚不沾地地处处都有他的身影。 只见李明方指挥着那几个士兵,把掏出来的名片一叠叠码好,再由一人唱念投贴拜年者的名讳,另一人拿着一个厚厚的大本子,在上面用钢笔记录。 这个大本子很有意思,封面上用毛笔金字写着醒目的字迹,“亲到者四人:寿百龄老太爷,住百岁坊巷;富有余老爷,住元宝街;贵无极大人,住大学士牌楼;福照临老爷,住五福楼。” 按照李明方所说,这是京畿一带的习俗,虚拟的这四人,就是图个吉利讨个口彩。 天津卫距离京城只有不足300里的距离,不仅是离着北京最近的一处来往南北的通商大埠,又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行辕所在,和京师京畿之地交流往来密切,所以天津卫和京城的民俗风情也多有相似。 按照习俗,从初一到十五,差不多每一天都有一定名目,都有相应的事情要做。 比如初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拜年,庙会也都是自这一天开始。京畿一带的民俗,对于拜年非常重视,也是过年最重要的礼仪。 初一这一天,京畿之地的寻常百姓家,除了自己和家人要到长辈和亲朋好友处拜年,自家也要准备好食盒,在里面放置各种干果,称为吉利果,不论多少人来拜年,这个食盒里的干果都一定要保持着满满的,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和祝福。 至于达官贵人们,他们过年的习俗和寻常百姓又有些许不同,过年时这些人因为要拜访的人较多,分身乏术,便把一些平素关系不是很密切同僚拜年省却,为了不显得过于生疏,就派家人仆役到对方府邸送上自己的名片拜年,俗称飞帖。时日一久,慢慢地天津卫的富户们,不知从何时也开始兴起了这种风气。 富户们如此,主要是他们也有许多佃户和街坊邻居,这些人自知身份,不愿打扰主人,可又不好失了礼数,也就跟着投帖致贺,倒也省下许多麻烦。 据李明方所说,拜年送飞帖的习俗,自宋代开始就已有之,到了明代、清代,这一习俗也一直传承下来。有“拜年不必进府门,送上名片抵见人。各处贺岁皆如此,赠与纸店大笔金。”之说。 明代才子文征明也有诗云:“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后世的贺年片、贺年卡,显然就是秉持了这种飞帖的遗风。 就是受了这个飞帖的启发,秦川在两月前就指示潘丝炽安排印刷厂仿照后世贺年片、贺年卡的样式,赶印出五百万张贺年卡,用水路搭乘怡和洋行的火轮,抢着时间运到青岛、上海、福州、广东、香港、汉口等国内几个大城市。然当然,京师、开封、洛阳这几个内陆大城也是绝对不会少的。 让秦川意想不到的是,租界里的洋人们也对这贺年卡很感兴趣,不仅小威廉主动帮着秦川申请了专利,几个大洋行还找到印刷厂,要求给他们提前印制圣诞节的贺卡,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俄文、拉丁文的圣诞贺卡都有,一下子又预定出一千万张。 这种样式新颖的贺卡或者叫做飞帖的,一经推出,立刻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各个城市售卖的贺卡早早就都卖的一干二净。京城里福隆绸缎庄的金胖子,更是不顾风霜劳顿,阴历二十三当晚,带着一身胖肉连夜骑快马跑到天津卫。被马背颠得浑身肉痛连走路都直哆嗦的金胖子,就是这样还是缠着李明方和潘斯炽,硬是赶着加印了一万张套红烫金的高档货才罢休。 按照金胖子的说法,现在京城里人人都以一纸为荣,四处抢着买这“飞帖”,尤其是高档的飞帖更是枪手。以至于,一块大洋四十张的“飞帖”,现在在京里竟然买到了一块大洋十张的高价,高档的甚至被一些小贩炒到了一块大洋只能得到两张的地步。 原本就被每三天一刊的东方时报上所登载的秦川的那首哀怨缠绵、被艾筱枚命名为别思的诗词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城里,在这新颖的“飞帖”渲染下,秦川的大名更是搞的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这让初时对秦川要印制“飞帖”很是不以为意的金立三、李明方和潘丝炽很是吃惊,他们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小小的“飞帖”,竟然也能带来数十万大洋的利润。三人由此也对秦川更加佩服得不得了,私底下都说秦川果真是赵公明转世,否则又怎么会有点“纸”成金的本事。 见到秦川出来,李明方吩咐清点记录“飞帖”的几个士兵一会,就忙着过来。 秦川看着虽然有些清瘦可却面色极好神采奕奕的李明方,笑着劝道。 “老李,这些事情你就不要亲自动手了,不是给你配了两个书办帮你处理事情吗,这些事情你大可让他们办理。” 李明方乐呵呵地道:“东家,这可不行。前几日那些重要的飞帖,都已经交给你了,这几日送来的飞帖,都是一些和咱们有来往的买卖铺户的,再就是咱们震旦集团员工们的。这些客户们的帖子都要分检出来,然后咱们也好给人家回个帖,否则失了礼数。这几天收到的飞帖差不多有四五千份,以咱们的员工居多。这件事要别人来办,恐怕分检的不干净。” 秦川本来就有些疑惑,和震旦集团有商业联系的客户虽然很多,可外地的客商不可能都送来“飞帖”,这都初七了,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帖子。听了李明方的话,秦川才明白,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员工赶着给他送来他发明的这些新奇的“飞帖”来拜年。 秦川有些担忧地说道:“老李,你让各个厂子都给工人们传个话,就说我秦川谢谢大家,也理解大家的心意,只是要他们不要再花钱买这些贺年片了,太耗费钱财,只要他们努力工作就好。” 李明方苦笑着道:“东家,你是不知道,咱们的工人不要说外地逃难来的,就是本地人以往也都是家境艰难的农民居多,现在这些人在咱们震旦的各个厂子做工,每月都收入不菲,再加上东家你又搞了那个计件奖金,他们每月都能赚二、三十几的朱雀大洋,就是那些糊纸袋、粘火柴盒、香烟盒的,还有那些负责产品包装的女人们,也都能每月赚上十几块。” “再说,现在在咱们这些厂子做工的,和以往相比家家都是境况大好,就更不要说工厂和银行里的那些文员、职员了。这些人家在小门小户里,现在都堪称富户。我听说,现在周围几个县只有几亩薄地的农户,都打听着咱们工厂还什么时候找工人,都准备着卖了那几亩饿不死人的薄田来天津呢。” “东家,你说说,这大过年的,你不让他们表达一下对你的谢意,他们又怎能过意得去?” 说到这,李明方忽然笑了起来。 “东家,现在天津八大家可是又多出一家呢。” “哦?又多出哪一家?” 看着一脸懵懂的秦川,李明方笑的更起劲。 “哈哈,我说东家,你这可就是苏学士所云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秦川明白了李明方的意思,自己也不由自失地一笑。 “老李,天津卫这些人又是怎么编排的我的?” “财神秦!” “东家,天津卫的歌谣里称你是财神秦。都说东家你就是财神爷下凡,就是在你手下做事的,各个也都会跟着沾光,都会发家致富,这说的就是咱的那些工人。不说别的,就说这些跟着咱最久的那些陕西来的灾民,来的时候衣食住行都成问题,可现在一家家活的风光体面,他们哪一个又能不对东家你心存感激。过年了,他们也都知道东家你什么都不缺,可这份心意他们总是要表达一下的,花几百个铜板买一个飞帖,这也是应该的。” 秦川想想李明方说得话,也觉得这些人感激他,过年表达个心意也是人之常情,也就没再说什么。正想着离开,眼角瞟过大门两侧那一幅大大的描金红纸春联,目光不由又被春联上那一个个硕大的瘦金体金字所吸引。 春联的上联是:日月星三光并照,财如晓日腾云起。 下联是:天地人一体同春,利似春潮带雨来。 因为秦川日常就住在染厂里,这染厂也就被人视作震旦集团的总部,这幅对联不仅要气势十足,更要词义俱佳。这幅高淼除夕当晚当场拟就撰写的春联,不仅对仗工整,词义更是大气磅礴,绝对是上上之作,当时就赢得满堂喝彩。徐子川这老童生就不说了,就是张士珩这个正牌的进士,也大为称赞。甚至张士珩还一再怂恿高淼去参加大考,以搏个功名。 见秦川端详着那副气势非凡的春联,李明方盯视着秦川,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东家,你看这字体,这联意,这样样都是上佳之作,高淼才貌双全,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听着李明方说话吞吞吐吐的,秦川奇怪地转过头看向李明方,李明方忙掩饰着说道。 “东家,你让我和老金、老潘这些人都配备书办协助我们管理文案,依我看你那里倒是更需要一个靠得住又文采俱佳的书办,你看是不是就让高淼。。。。。。” 自除夕那日开始,每次这些人一提到高淼,总让秦川有种感觉,就是这些人都在变着法地说着高淼的好处。 秦川看了李明方一眼,只是哼了一声,也不表态,走到高英牵着的他的大黑马前就要搬鞍上马。 李明方见秦川要走,急着追了几步嘻嘻笑着道:“东家,你这几日忙,想必是没看过昨日的东方时报吧?” 这几天秦川整天忙得昏天黑地的,那里还顾得上看这如今天津卫和京城里已经打出名号的东方时报。 因为东方时报不仅有时政要闻,西洋史话、文艺副刊,还有商业信息、市井趣闻,所以成为上至官员,下至文人、商户甚至家境较好读书识字百姓喜爱的读物。 见李明方提到东方时报,秦川不由停下来,回头问李明方。 “有什么特殊消息吗?” 李明方目光闪烁地笑着道:“有啊。东家,高淼在这东方时报副刊上发表了一首和你那首别思的新诗。” 李明方说完,也不管秦川爱不爱听,就自顾自地吟诵起来。 “十里平湖绿满天,玉簪暗暗惜华年。若得雨盖能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高淼这首新诗,倒是和得极佳,只不过秦川心里觉得,这样粉脂气极重的诗,可不应该是高淼这种男人所写,若是一个女子所为倒是很和身份。 秦川本想说什么,可看见一旁的高英神态有些不自然,只是撇了撇嘴就搬鞍上马。 “老李,我去机器局,有事情派人到那里找我。”(。)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办很有钱 秦川这次去的,是天津机器局的西局。 天津机器局分东西两处,设在城东贾家沽的称东局,以制造火药、枪炮、子弹和水雷为主。设在城南海光寺的称西局,以制造军用器具、开化炮弹以及布置水雷用的船只和挖泥船为主。 天津城南门外三里的海光寺,是康熙四十四年一位法名成衡的高僧,因见此处河网纵横、坑塘密布,颇具泽国水乡南国风貌,是一处风水绝佳的好去处,因而在此化缘修建一座宝刹,取名普陀寺。因寺院周遭地势宏阔,普陀寺尽显气势轩昂,以致香火极盛。康熙五十八年南巡驻跸天津,兴之所至,赐名海光寺。乾隆元年,乾隆路径天津,题匾额“瀛蠕慈荫”。 因海光寺得康熙、乾隆二帝青睐,着实为海光寺带来许多好处,官商纷纷捐金、百姓时时香火供奉,一时间名声鹊起,由此大肆扩建。扩建后的海光寺不但殿宇弘敞,还于寺外半里,开凿环寺明渠两道,内渠宽八丈,外渠两丈,深约六尺。两渠北通城濠,南接海河。又在周边植柳万株,一时间,海光寺风物大变。 二次鸦片战争中,天津条约即是在此签署,海光寺也由此被称为签约寺。 所谓西局,是由铸铁厂、锤铁厂、锯木厂、洋枪厂、枪子厂、机器厂等十余个工厂组成,这些工厂环寺而建,大小房屋数百间,工匠近千。西局的造船能力尤为值得称道,早已能自造小火轮,还能制造舟桥船、挖泥船,甚至还造出了类是潜艇的水底机船。这也是秦川的新船,之所以在西局制造的原因。 在去西局的路上,虽然道路上走亲访友的人还是很多,可秦川却少了许多烦恼。 方才秦川一离开染厂大门,就有许多行人和商家店主站在路旁抢着和秦川打招呼拜年,搞得秦川一路穷于应付,直到出了东街走上大路,这才清静下来。 因为路上行人很多,虽然秦川心里急着想要见到他的那艘新船,可也不敢放马奔驰,只是耐着性子带着缰绳让大黑马迈着碎步一路小跑着,跟在秦川后面的高英和四个卫士,都把皮套里的驳壳枪插在腰间的皮带上,这样一旦有事便于迅速拔枪。 过了海光寺外明渠上的西平桥,就是西局的厂区。 西局机器厂的大门在这些工厂里最为气派,是一座大大的牌楼似的样子,远远地,秦川就看到大门前站慵懒地站着两个挂着腰刀的军兵,斜靠在门柱上一边打着哈气,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除了这两个站岗的卫兵,偌大一个机器厂周遭,竟然再没见到一个守卫,全无一点军机重地应有的警觉,看的秦川不由微微皱眉。 秦川一行到了门前,那两个卫兵也只是散漫地看了秦川等人几眼,就拢拢袖子,插着双手继续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不等秦川下马,大门里的门房里早已匆匆跑出来一脸喜气的王得胜,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袖口翻着棕色狐皮、黑团花缎面马褂,头戴黑色水獭暖帽,体态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人。 看到王得胜身后那人,秦川心里不由一动,心道:“怎会是他?”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次闵成俊遇刺时,他在租界里见到的那个和石川五一在一起的人。 不知为什么,秦川自从在利顺德第一次见到石川五一,就从心里对石川五一有着很深的戒备,以至于这个和石川五一来往密切的人也让秦川不由自主地产生出戒心。 秦川跳下马,把缰绳回手扔给一个刚刚跳下马背的的卫士,不等他开口,喜滋滋的王得胜笑着就给秦川施礼。 “大人,咱们的新式机船已经完工,就等着你来验看呢。” 看着王得胜清瘦的面容,秦川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王得胜的肩:“辛苦了。” 秦川的动作和话语,让王得胜心里不由一暖,眼睛也有些湿润,忙笑着道。 “不辛苦,不辛苦。大人,咱们还是去看看咱们的新式机船吧。” 秦川伸手拉住急着就要迈步的王得胜,看着一直站在一旁不住眼打量着秦川的那个中年人:“老王,这位是。。。。。。” 王得胜这时也想起自己忘记了给秦川介绍,忙歉意地冲着那中年人小小道:“大人,你看看我这人,这一高兴就把正是给忘了。” 王得胜拉了一把那个中年人对秦川道:“大人,这是机器局的书办刘芳刘先生,是张大人特意安排刘先生今日来听候大人支应的。” 不等秦川说话,刘芳早已笑着一个千打下去:“大人万安,刘芳拜见大人。” 刘芳这一施礼,倒让秦川有些不好意思,回身示意高英,高英急忙从斜背在肩上的棕色牛皮公文包里掏出一封红纸封着的朱雀大洋递给秦川。 秦川转回身伸手拉住刘芳的手,顺手把那一百朱雀大洋放在刘芳的手里,笑着说道。 “刘书办不可如此,不要再大人大人地叫,我这还只是一个候补官,并无实职。倒是今日秦某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刘书办,害的刘书办大过年的还得跑来这局子里,抱歉!抱歉!” 秦川方才拉着刘芳的手,就感觉手中握住硬物,一边说着一边把眼角余光瞟向刘芳的右手。却见刘芳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个闪着绿莹莹光彩的翠玉扳指。 虽然秦川不喜欢佩戴这时时兴的扳指、玉佩一类的饰物,可见的官宦商贾人物多了,也大致能分辨得出一些玉件质地好坏。这种颜色的翠玉,他倒是在盛宣怀的身上见过,只不过盛宣怀身上的那块翠玉不是扳指,而是一小块玉佩。 盛宣怀的东西那是定然价值不菲的,此时这个刘芳手上的扳指,可要比盛宣怀的那块玉佩要大了许多,这个书办倒是很有钱。 刘芳倒没想到秦川的心思,摸着硬邦邦的那一封银元,笑的眉眼都挤到一处,神态也更加恭谨,一边向怀里揣着那一封银元,一边连着声地道谢。 王德胜见自家大人并没有自持身份冷落了刘芳,也松下一口气来。 “大人,刘书办深得张大人信任,咱们造这新船,在东局里一应事务都是刘书办办理,不管是所需物料还是工匠人员,都是紧着咱们来,这也才有咱这新船这么快就拾掇下来的事情。” 刘芳摇着手道:“老王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讲,秦大人和张大人交厚,张大人早有叮嘱,我又怎敢有些许轻慢。” 为造这新船,秦川可是给了张士珩一万银子工本费,当时说好如果费用不足秦川还要再添,现在听这刘芳的口吻,这一万银子估计是让张士珩贪墨了。 就是不知,这刘芳不知是否也能分杯羹? 想着心事的秦川,和刘芳又寒暄几句,便随着刘芳、王得胜进了院子。 秦川心里想着他的船,一路上也无心多看,只是有一搭没一落心不在焉地和刘芳说着话。 机器厂因为要建造各种机船,自己有一个小型船坞,由一条人工开凿的水道和海河相连。离着老远,秦川就看到一个三十来米长,上面涂着灰色油漆、没有桅杆,镶着明晃晃玻璃的桅楼又较矮,但船体却有尖尖的两个船头的新颖的铁壳船,静静地停在船坞外面还没封冻的水面上。 秦川心中欢喜,不由紧走几步,和王得胜一前一后顺着一条跳板上了这艘双体船。见高英也要带着几个卫士上船,秦川挥手止住高英。刘芳额识趣地没有跟着上船。 这艘双体船虽然有两个船身,中间却是有舱室将两个船体牢固地连接在一起,尾舵就安置在这个起着连接两个船体作用的底舱里。两台安在船体尾部舱室内的德国最新型柴油发动机,通过传动机构推动螺旋桨提供动力。这两台柴油机的传动轴上还都带动一台发电机,为船舱里提供照明电力。 这两个船体,并不是简单的一个空壳,而是都设有带有间隔的三个水密舱,主要是为了防止船体漏水。在这六个隔舱里,都各自设置一个水泵,在漏水时向外排水用。 桅楼虽然看着不高,可却有上下两层,下面的一层有十五米长,十米宽,里面还没有布置隔舱。上面一层较小,这是驾驶舱和船长室,里面镶着柚木的舵轮显示安上不久,还没来得及刷上油漆。 虽然有两个船体,这艘双体船有足够的宽度,可船上并没有前后通行的甲板,人员从船头到船尾只能从一层的船舱里通过。 按照王得胜的介绍,这艘铁壳船船体都是焊接,经过试航,船体稳定性极好,只等内部再经过装修后,就可以顺着海河开到大沽出海进行海试。 看着心仪已久的这艘双体船,秦川心情激动到极点,舱里舱外逐一检视,哪里都要摸摸看看,好半晌才在驾驶舱里交代王得胜。 “你今天就张罗着把船开回到咱们染厂后院的船坞里,剩下的工作都在那里完成,有没有困难?” 在西局机器厂对船舱进行装修,人原材料都是现成的,回到染厂后院,在修械所那里做这些就要麻烦许多。 王得胜试探着道:“大人,按你的交待,我只是说这是一艘大人自制的游艇,再没人知晓别的。” 见秦川只是态度坚决地看着他,王得胜也不好再说,想了想道。 “大人,开回去在咱们那里做后面的工作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 王得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人,东局有两个德国工程师和三个技师,他们过完年和北洋签署的合同就到期,他们技术都很好,又不想马上就回国,很想到咱们震旦的工厂里工作,如果有他们在,这船就好办多了,不知。。。。。。” 听说有送上门来的洋人工程师和技师,秦川哪里肯放过,大手一挥:“就让他们都过来,那两个工程师的待遇就比照你们,那些技工,你和陆德彰合计办吧。” 正说着,就见把着东局大门的一个兵丁匆匆走过来,对着刘芳说了些什么,一旁的高英脸上顿时变色,不顾秦川不让他上船的命令,顺着跳板几步冲上船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惹下麻烦 西局机器局大门外,一个汗津津的盐团参谋一边呼呼喘着粗气,一边急的直搓手,在机器局大门外焦急地来回转着圈子。在他身旁,一匹战马不明所以地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随着自己的主人转个不停。 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从机器局院子里响起,那个参谋才停住脚,一脸希翼地伸着脖子看向机器局院子里。 五匹战马驮着秦川、高英和四个卫士,风驰电掣一般冲出机器局大门。 在大门外那个参谋的眼前,秦川猛然一紧马缰,胯下的大黑马在秦川有力的臂膀约束下,一声嘶鸣突然收住脚步,在惯性的冲击下,大黑马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划了小半圈才前蹄落地站稳。 相比秦川,高英和四个卫士控马的能力就差得多了。 高英的战马冲出秦川大黑马半个身位才停住,四个卫士的战马都冲过秦川十几米才堪堪勒住马,气的高英狠狠瞪了四个脸色微红的卫士一眼。 “怎么回事?”黑着脸的秦川,坐在马背上急着问那个参谋。 参谋小跑两步站到秦川的马前,开始急促地向秦川报告情况。因为紧张,这个年轻的参谋甚至都忘了向秦川敬礼。 原来,虽然今天是初七,按照秦川的要求,所有盐团部队官兵在正月十五前都不用外出训练,可偏偏杜宝中闲不住,昨晚就向秦川请示,说是他的骑兵连和其他部队不一样,骑兵是不能闲下来过久的,否则就是人娇马懒,骑兵必须经常活动着,这样才能保证时刻来去如风。 对于杜宝中的说法,秦川很是认同。 杜宝中的这个三百多人超大的骑兵连毕竟不是正规骑兵,秦川也压根就没想过战场上要他们冒着敌人密集的火力跃马扬刀冲锋,他要的是骑兵来去如风机动力强的这个优势。所以虽然杜宝中的骑兵连人人都配有马刀,可秦川在训练之初就强调,骑兵连要马战步战并重。 秦川的这个要求很合杜宝中胃口,东北的绺子就是如此,杜宝中带队训练的也十分起劲。 和东北的绺子唯一不同的,就是绺子们并不讲究骑战,他们的骑战不过就是马上射击,而骑兵连也有骑战挥刀肉搏的训练科目,教官是武备学堂请来的教官。 这小半年来,骑兵连在杜宝中的调教下,马上地下,射击格斗样样出众,马上射击更是有模有样。骑术就不用说了,就是步战,除了徐桐的侦察连和石峰的警卫连,其它部队都和骑兵连比不了这让秦川非常高兴,对于杜宝中的能力也更加刮目相看。 如果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那就是让秦川多少有些不满意的是,杜宝中那一身匪气也让骑兵连这些小伙子们学了个七七八八。 “近墨者黑。” 每次秦川看到那些桀骜的骑兵们,就免不得在心里嘀咕。 在得到秦川首肯后,杜宝中昨晚就带骑兵连连夜拉练去了,说好了今天回来。却不想,骑兵连在回来的路上出了问题。 杜宝中骑兵连的训练,除了秦川要求的科目外,他还自己加进去不少东西,因为秦川私底下暗示过他,这支骑兵部队,日后就是要在白山黑水间,犹如山间裹挟着如粉如沙冰冷刺骨雪粒的旋风一般,不仅要忽东忽西,来去无踪,又要无孔不入。 秦川没有明说的,杜宝中也是明白的,说白了,就是要他日后像在绺子事那样作战。虽然杜宝中不是很清楚秦川这个很有前途的候补官为何如此,可这倒是很是顺了他的心思,做起事来比之秦川交代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杜宝中可是本就对当今朝廷没有半分好感的前绺子,对于秦川的心思更不需要多想,只要这个他万分佩服的东主有要求,他可不管秦川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因此,杜宝中骑兵连的训练,除了必不可少的正规骑兵训练,杜宝中在训练中更重视骑兵忽散忽聚的灵动。每次行军中,杜宝中都会告诉手下目的的后,就时而以班、时而以排为单位,要各部分散行进。有时,甚至这些班排还要自行分成几组人马,以更小的单位行进。 这次回来途中,仍然是如此,却不想骑兵连一排三班的三个战士在路过马厂镇外时,被想是赌输了钱急红了眼的十几个盛军吕本元马队的人碰上。盛军的人见对方衣着光鲜,战马又都是膘肥体壮价值七八百两银子的口外良马,还是身单力孤的区区三人,为首的哨官就动起了心思,仗着人多,胡乱寻个借口就要抢夺马匹。 盛军分步营和马营,马营共五营,驻地就在马厂,由吕本元统带。 盛军的军纪在周盛波、周盛传兄弟时,还是很严整的,可到了卫汝贵和贾起胜时,在卫汝贵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就开始走下坡路,等到贾起胜调任北洋营务处,军纪就更加不堪。 这倒不是说卫汝贵如何无能,这卫汝贵督率部队训练倒是极严,唯独对于部队军纪不是很在意,加上卫汝贵为人又极是护短,这就更助长了盛军的骄横习气。尤其是马厂的马队五营,离着卫汝贵远些,在更加懒散的吕本元统带下,尤为不如,甚至日常训练都极为懈怠。 虽然人数较对方人少,可骑兵连的人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不仅骑术精湛,更让杜宝中带得匪气十足,他们不欺负别人也就罢了,那里容得下有人欺负他们,当时就拔出马刀,用刀背一阵乱砍。吕本元的人因为不是出来训练,所以除了那个哨官带着马刀,其它人都没带家伙,以至于十几个盛军马队的人连人带马被三个骑兵连的小伙子追得在镇外野地里乱跑。 一排的人随后又跟上来几波,见自家的人和盛军打起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哄而上,纵马加入战团就开始群殴。 骑兵连的人,差不多都是杜宝中从关外找来的东北人,这些人不仅性情刚烈,平素又多有骑马的底子,经过这半年训练,骑术更不是盛军这些人能比的,被这些人左兜右截圈做一处,一顿冷冰冰硬邦邦的刀背下去,这十几个盛军的人不是被打的头破血流就是手臂骨折。 只不过,虽然骑兵连的这些小伙子们动起手来毫不犹豫,可也知道毕竟不是两军对垒,也都没有下死手,这就给了盛军的机会,让两个机灵的拼死寻隙冲出战团跑回马厂镇里报信。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哨官这一哨人,当先冲出镇子来救人,又被三排随后赶上来骑术娴熟的五十多人的一个超大排一冲而散,吃了大亏。 听闻自家马队的人在镇外和盐团的人打起来,盛军马队其它几营的人也都纷纷跑出来助阵,眼看着对方人越来越多,盐团这一排人才呼啸一声打马飞奔去。 得到消息的杜宝中一边收拢人马急着赶回来,一边派人去马厂探寻盛军的动静,结果得知,盛怒的吕本元已经集结队伍追来了。据探报消息,盛军虽然没有携带枪械,可却人手一柄马刀。 杜宝中虽然平时有些桀骜不驯,可人却很聪明,知道这次是惹了麻烦,他这个有着“前科”又不入品级的团练小头目是绝对顶不住的,急忙带着他那一连人马快马加鞭一阵风似地跑回东街。 杜宝中回来没找到秦川,急忙把周大经、楚云飞、徐桐这些连营军官们喊到一起,把事情的头尾匆匆向大家说了。 楚云飞和徐桐这两个一听打架就兴奋的人,听说吕本元带着几营的马队追来,不由眼睛就放起光来,撸胳膊挽袖子地就咋呼着吹号喊人抄家伙。其它几个营连长也不肯示弱,扭头就要跑出去集合队伍。 还是石峰和周大经稳重一些,急忙喊住众人,一面派人去西局来找秦川;一面分派任务,做好应对准备。 虽然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可前些年打长毛,再近些的还有平捻,甚至就是各地剿灭土匪时,只要官兵一到都会把各地闹得乌烟瘴气,更不要说今天是打上门来的这群乱兵了,保不准伤人不说,说不好就会有人借机浑水摸鱼,大肆打砸一番,顺便偷抢些财物银钱。 要说什么地方最有钱,不用说,傻子都知道银行、钱庄里那堆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按照周大经的安排,盐团的各部首先以连为单位分散到震旦集团的各个工厂、学校还有震旦集团的住宅区里,石峰的警卫连负责染厂院内的警卫,楚云飞的一营和杜宝中的骑兵们作为主力负责应对打上门来的盛军。徐桐的侦察连进入震旦银行,负责银行的守卫。另外,贺汝怀、方维峻的三营、四营各分出一个连做好准备,一旦打起来就堵住东街的南北两个街口。 石峰和周大经再三强调,所有部队,步枪都要压满子弹,但子弹都不可以上膛,要关上保险,没有秦川的命令谁都不可以开枪。但是,所有部队都必须上刺刀,必要时可以使用刺刀,只要不扎死人就行。 听完参谋的报告,一直骑在马上的秦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自己这个成立不久的盐团和李鸿章最嫡系的部队起纠纷倒还好说,最多也不过就是赔些银子罢了。可现在吕本元带着马队追来,这搞不好双方就会大打出手,若是死了人,他这个盐团头获罪到不说,搞不好他辛辛苦苦给予无数希望的盐团就会被遣散,甚至砍了他秦川的脑袋都不好说。 秦川一指那个参谋:“你不必回东街,马上去找周大人和盛大人,向他们通报咱们的情形。” 秦川一句话没说完,双腿用力一磕大黑马的马腹,大黑马早已嘶鸣一声,四蹄奋力,“嗖”地窜了出去,风驰电掣般向东街的方向疾驰而去。 听得心旌摇曳的高英急忙呼喝一声,带着四个卫士拼命打马狂奔,紧紧跟在秦川马后。。。。。。(。)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法无天 东街,昔日繁华热闹的场面早已荡然无存,寻常百姓早都躲得不见踪影,宽阔整洁的街道上挤满了穿着五云褂、喝得醉醺醺的盛军马队的兵丁和他们的马匹,足足有六七百人,这些人此时都提着出鞘的马刀聚在染厂和震旦银行间的空地上,大声叫骂着。 果不出所料,气急败坏的吕本元一门心思想打上门来讨说法,找场子。可他手下的那些人和他的心思就不同了,一听说要去东街找场子打群架,立刻都来了精神,东街那可是秦财神的地方,街面繁华的很不说,但是秦财神的那些工厂店铺里好东西就不会少,如果顺手捞一把回来那可就是个肥年。更有那过年这些天赌输了钱的人,早就抱着来借机砸抢一番的心思。 所以,这些人一进东街,就有人闯进附近店铺开始砸抢,跟着吕本元的大队见此情景自然也不肯落后,一到染厂门前就乱了队形,有的冲进销售部抢东西,有的冲进各个工厂经理们办公的那一侧专门去打砸各个账房,更有机灵的,直接就撞进银行,想着在银行里大捞一票。 乱哄哄的乱兵们一窝蜂似地一冲,染厂门两侧的震旦集团销售部和办公楼一楼大厅的大门,以及震旦银行大厅的大玻璃门顿时都被打破。 银行还好些,有徐桐的侦察连早候在里面,乱兵一冲进来,早就忍不住怒火的徐桐一声令下,侦察连的二百多人立刻从大厅的各个侧门以及柜台后冲出来,在密麻麻雪亮刺刀逼迫下,惊得呆住的乱兵们被一阵枪托劈头盖脸地打出门,除了那个大玻璃门,震旦银行倒也没受多少损失。 对面销售部销售部和办公楼里面的景象可就惨多了,因为周大经没想到盛军的人一到东街,二话不说就开始打砸,所以并没有在染厂外面两侧的销售部和办公楼里布置警戒兵力,只是和楚云飞、杜宝中带着部分人提刀端枪堵在大门口,一见盛军的人一到就开始打砸,不由后悔不迭。 好在杜宝中反应得快,见销售部和办公楼的大门都被争抢着冲进去的乱兵堵住,跑回院子里一声唿哨,一直在院子里待命的骑兵连立时架上人梯,打破销售部和办公楼对着染厂院子里的窗户,从后面爬进去,一阵打斗之后,上百名盛军乱兵几乎人人挂彩狼狈地逃了出去,骑兵连的人也顺势从销售部和办公楼里冲出去,提着雪亮的马刀在两处大门外列队,这些人里许多人的刀上还留着血迹,看着更让乱兵胆寒。 杜宝中的人从后面冲进销售部和办公楼,楚云飞更不会闲着,回身怒喝一声,早就憋足了劲的一营的战士们奋力拉开两扇大门,呼啦一声从里面冲出六百多个身高体壮各个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战士,这些气的脸色通红的战士迅速在大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排成整齐的队列后,在楚云飞带领下,挺着如林的白晃晃刺刀,对着跃跃欲试想要冲进染厂的盛军就是一阵乱刺,这一阵刺刀,顿时扎得堵在染厂门前乱哄哄各自为战的盛军乱兵们鬼哭狼嚎连连后退。 不知为什么,清末清军虽然耗费巨资大量进口各式西洋快枪,可却都不同时购买枪支配用的刺刀,对使用刺刀格斗自然都很外行,面对密密匝匝顶在身前不断逼过来的闪着寒光的刺刀,提着马刀的盛军乱兵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如何应对。个别胆大斗狠的盛军,挥着马刀刚刚拨开面前的刺刀,没等挥刀砍过去,两侧就“唰唰”地刺来几把明晃晃的刺刀,退得及时倒还好说,稍晚一点点,胳膊腿就立马被扎出几个血窟窿。 虽然早有交待,不得刺对方要害部位,可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现在可不是在训练刺草靶,而是在和活生生的对手厮打搏斗,下手那会那么有准,急的周大经在人群后连声呼喊,才把挥舞着军刀刀背砍得正兴起的楚云飞喊住。 楚云飞虽然好勇斗狠,也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决不能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才大声命令一营的人退回来,就在染厂大门外挺着刺刀排成几列横队,和销售部、办公楼门前的骑兵连的人街起手来,严阵以待。 染厂、银行这边双方一动手,各处埋伏的盐团官兵马上都冲了出来,原本用来封堵街口的那两个连的士兵,端着刺刀把闯进街边商铺里抢东西的乱兵一个个都打了出来。多数乱兵本就是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来的,一见盐团的人端着刺刀胳膊腿乱捅,吓得纷纷向己方大队就跑。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许多乱兵宁可被人在胳膊腿上扎上一刀也舍不得把刚刚抢得的财物扔下。有的扛着成匹的绸缎,有的夹着抢来的皮袍,甚至还有人穿着抢来的簇新的马褂、手里提着腊肉火腿的,乱哄哄跑到染厂大门外的大队乱兵群里。清除了这些乱兵,街口的两个连,也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排成严整的队列在染厂两侧的街道上严阵以待。 盛军马队统领吕本元,本是一怒之下才带着队伍追来,在来的路上,被奔驰的马背一颠,再加上冷风裹着雪粒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倒是有些后悔起来。 纵兵闹事,这可不是小事情,搞不好这头上的顶戴都有可能保不住。可看着身边那名红着眼睛、头上裹着的白布还在渗血的哨官,还有周遭群情激奋纵马狂奔的部下,吕本元又不好回头,只得在心里暗暗懊悔。 及至进了东街,见到有人下马开始抢劫店铺,吕本元更是懊丧,本想喝止,看看那些跟在身遭的部下跃跃欲试热辣辣的眼神,却知已经无法约束。转念一想,事已至此,也只好先和盐团做过一场,打得越是热闹越好,这样也好把纵兵劫掠这个罪名遮掩住。就是李鸿章追究起来,还有卫汝贵在头上顶着,李鸿章也不能把罪责都安在盛军头上,大不了各打五十大板。搞好了,不仅因为李鸿章私底下庇护,这些抢得大把好处的马队官兵也免不得孝敬自己。如此一来,即得了好处,又在盛军里树起威望,说不准自己日后还兴许抢了卫汝贵这个不通世事,得罪了许多人的盛军总统的位置呢,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让吕本元心中有些不托底的是,他很害怕这个盐团头秦川并不和他动手,只是一味好言道歉,在赔些白花花的银子,那可就有些不美了。 正是抱了这个心思,盛军大股人马奔到染厂门外,一句场面话都不交代就开始大肆砸抢,吕本元也不制止,只是骑在马上冷眼旁观,及至见了自己的部下狼狈不堪地从震旦银行和销售部、办公楼里连滚带爬地退出来,还有染厂里面端着上了刺刀冲出来的大队盐团兵丁没头没脑地一阵乱扎,冲在前面的部下差不多人人挂彩,不由心中惊惧,他可没想到盐团的人竟然如此凶狠,竟然毫不把盛军这块响当当的牌子放在眼里。 吕本元再看四面端着都上了刺刀列队围过来的盐团士兵,心里更是惊讶。 这些盐团的人各个都是二十来岁体格健壮的年轻人不说,还一水的都是身高一米八以上,明显就比自己那些狼狈不堪的部下高出半头,不要说对方队列严整,只有马刀的部下想打都无处下口,就是单凭对方这些高大健壮的兵丁,单打独斗自己的人都一定不是对手,不由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吕本元心里暗暗祷告,这些无法无天的盐丁们,可不是连老子都敢动吧! 及至见到那些红着眼睛的盐团兵丁被周大经喊住,吕本元一颗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下,再看被刺刀逼迫聚拢在自己周围的这些部下看着他惊慌恐惧的眼神,吕本元也只好硬着头皮喊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盼着本官死 及至见到那些已经打红了眼的盐团兵丁被周大经喊住,吕本元一颗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下,再看在刺刀逼迫聚拢在自己周围的这些部下看着他那惊慌恐惧的眼神,吕本元心中气恼,可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只是恨恨地狠狠瞪了自己这些看着就让他窝心的手下一眼,自己硬着头皮喊了起来。 “大胆!尔等不过一介盐丁,区区民团而已,竟敢杀伤官军,莫不是想造反吗?” 因为秦川还没回来,站在染厂大门口的周大经、石峰、楚云飞三人只是恨恨地白了吕本元一眼,三人都没出声。 吕本元毕竟是朝廷命官,也是疆场上厮杀了二十来年的一员淮军悍将,虽然最近这十多年来养尊处优惯了,胸中那股豪气霸气也早都淡了,再不是昔日那个打起仗来不知性命为何物的强勇巴图鲁,可表面上依然威势十足,他这连贬带吓地一咋呼,原本那些满腔怒火挺着刺刀步步逼上来的盐团士兵,不由气势一滞停下脚步。 只是这样一来,吕本元胆气更壮,以为自己这个堂堂朝廷命官唬住了这些盐团的愣头青们,不禁有些得意。 吕本元正了正珊瑚顶子的二品官帽,又理了理绣着锦鸡补服的官衣,然后手捋着颌下黑白间杂的胡须一瞪三角眼,抬高声音对着站在染厂大门口的周大经、楚云飞和杜宝中三人声色俱厉地呼喝起来。 “尔等都是一群胆大妄为的刁民,你们抢劫盛军军马在先,又聚众持械殴打杀伤官军在后,眼里可还有王法吗?” 吕本元称盐团为刁民,不仅是摆明了不承认盐团是直隶一省的准军事地方武装,言语中更是含着轻蔑。至于持械聚众殴打杀伤官军这个罪名,这更是等同于直接指责盐团造反。 明明是盛军抢夺军马在先,可到了吕本元嘴里竟然变成是盐团抢马;明明是吕本元纵容部下打砸劫掠东街商户,却说成盐团聚众持械殴打杀伤官军。这种颠倒黑白的说辞,气得杜宝中和楚云飞额头上青筋都暴起。 “呸。” 杜宝中首先耐不住性子,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小子还会不会说人话?是你们先抢我们的马匹,又到东街打砸抢劫,莫非你这狗官瞎了眼不成。” 吕本元是总兵身份,正二品的官身,被杜宝中当众破口大骂,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用手中马鞭指着杜宝中恶狠狠地喊道。 “来人,先把这个刁民给我拿下,看本大人今天不扒了他的皮。” 吕本元喊声一落,他的几个亲兵本能着就要向上闯,可迈了几步,眼见一片白晃晃的刺刀竖在眼前,许多刺刀刀尖上还带着斑斑血迹,又都忙不迭地退回来,缩手缩脚地躲到吕本元马后。 吕本元见状不由大怒,挥手就是两马鞭,劈头盖脸地狠狠抽在几个亲兵头上。 “赌钱、嫖女人你们他妈的都抢着上前,到了真章你们他妈的都成了缩头乌龟王八蛋了,老子那些银子都给狗吃啦!” 气得脸色紫红的吕本元打骂完他的亲兵,顺手将手里的马鞭猛地甩到地上,一伸手从补服下的腰间掏出一支老式柯尔特转轮手枪,一催马就向前撞,口里恶狠狠地呼喝道。 “好一个大胆刁民,竟敢辱骂朝廷命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吕本元一边说着,一边抖着手就要对着杜宝中开枪。 一看吕本元真要动手,楚云飞顿时急了,伸手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咔”地板开机头大声喝道:“听我口令,全体举枪,弹上膛。” “奶奶的,都给老子听好了,要是有站在你们面前的哪个野地里跑来的兔崽子敢开枪,甭管什么大人小人的,你们就用子弹招呼他。打死人,都是老子一人顶缸。” 楚云飞口令一下,站在染厂门前的一营六百来名战士们“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推弹入膛,齐齐地举起手里的步枪对准眼前的盛军,吕本元当面的盐团一营队列里十几支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更是一齐指向吕本元。 这个时候的清军官兵,再不像几十年前那样懵懂,都清楚洋枪洋炮的厉害,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人人都知道厉害,原本还想仗着吕本元的官威来冲开盐团的队列,被盐团枪口这一指,这些人又都跌跌撞撞地狼狈退回去,他们这一退,顿时就把吕本元孤零零地显露出来。 见对方突然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吕本元也不由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紧紧勒住缰绳,生怕他的坐骑再不小心踏前一步,引得对面这些不知死活的盐丁们开枪。 及至见到对方并没有马上开枪,吕本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不过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这个堂堂二品大员总不能过于畏缩,折了威名不说,日后在盛军里恐怕都难以抬头。 虽然吕本元依旧紧紧拉住缰绳不敢再向前闯,可嘴上却还硬撑着。 “本大人是朝廷重庆镇总兵,堂堂二品大员,莫非你们想要杀官造反不成?” 一听吕本元提到杀官造反,楚云飞和周大经不由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有些惊色,楚云飞狠狠地瞪了吕本元一眼不再说话,唯有杜宝中轻轻哼了一声,把手里的马刀咔地插入鞘中,一伸手把腰间的两把驳壳枪拽了出来,双手提枪在大腿上一蹭,两把驳壳枪的机头顿时张开。 杜宝中提着两把大张着机头的驳壳枪,上前一步,轻蔑地看着吕本元。 杜宝中虽然没有说话,可动作眼神却是再明显不过,意思就是,“你小子有种就过来试试。” 吕本元舔舔嘴唇,暗暗咽了口口水,心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帮人中少不了有哪些亡命之徒,真要把他们招惹急了,那可是大大不妙。不过,这些人可以不怕他吕本元,可不代表秦川这个家大业大的团丁头也不怕。真要和秦川相比,他这个二品总兵可就是个没穿鞋的。 又见秦川迟迟没有出来,吕本元心里更觉底气上来。 “本大人不和你们这帮刁民一般见识,本大人要找你们那个姓秦的说话。怎么着,这姓秦的莫非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见本大人?” “呸。” 听着吕本元编排自己大哥,楚云飞心里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忽地举起手里的驳壳枪对准吕本元。 “你他妈的才是缩头乌龟,再敢编排我大哥,爷爷今儿就让你血溅当场。” 吕本元见惹急了楚云飞,心里顿时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就此停下也不好收场,这脸面那可就是丢尽了。 吕本元嘿嘿干笑了几声道:“呦呵,你小子有种,那就对本大人开枪。本大人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跑不了你小子,更跑不了那个姓秦的。” 吕本元一提起秦川,顿时让楚云飞有些泄气,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真要连累了秦川,那可不得了。 见自己抬出秦川这一招奏效,吕本元不由又胆气壮了起来,撇撇嘴嘲笑楚云飞。 “怎么着,不敢开枪啦?本官料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没人有胆子敢向本大人开枪。” 举着驳壳枪的楚云飞,被吕本元挤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可一想到秦川,还是下不了决心一枪毙了吕本元。 吕本元这一镇住楚云飞,躲在后面的那些盛军顿时也来了能耐,纷纷呼喝起来。 “开枪啊!你小子有种就冲我们大人开枪,杀朝廷命官,不灭了你的九族才怪。” “对,有种就冲我们大人开枪,谁不开枪谁是孙子。” “对,你们盐团的人要是不敢开枪,那就都是孙子。” 身后的盛军这一喊,不由气的吕本元七窍生烟,心道:“这一帮混蛋莫不是盼着本官死不成?真要激怒了这些人,一枪下去,老子哪里还能有命在。” 吕本元正想着回头喝止,却猛地心里一沉,只见脸色气的发白的杜宝中大踏步走上前,一把推开楚云飞,抬起右手用枪管“嗖“地把头上的大檐帽挑的飞出老远,对着吕本元骂道。 “狗官,你听好了,老子名叫杜宝中,现在就辞了盐团的差事,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跟秦大人再无关系,老子今天就杀一个朝廷命官让你们见识见识。” 杜宝中话一说完,一举双手,两支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吕本元就要扣动扳机,慌得周大经就要上前阻拦,可却明显已经来不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哪个说的 杜宝中说完,一举双手,两支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吕本元就要扣动扳机,慌得周大经抢步上前就要阻拦,可却明显已经来不及。 北洋的马队的武器早已经不是只有马刀,而是仿照西方军队的骑兵也都配有步枪,北洋马队的步枪都是一色的温彻斯特十三连发骑枪,只不过吕本元根本没想到,对方这支地方武装竟然敢和他这支北洋嫡系盛军马队动枪,还以为只是看到他这个朝廷堂堂二品大员和一帮子提着马刀的正牌子官军就会磕头求饶。 只不过,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懊悔不已的吕本元知道自己手下的这群混蛋们,此时已经彻底激怒了眼前这个一口东北口音的大个子,看着那两个让人心里发凉的黑洞洞的枪口,吕本元身子一软差点就坠下马来。 就在这时,却听染厂大门里猛地传来一声断喝。 “都给老子住手。” 随着话音,秦川大踏步从染厂院子里走出来。 原来,秦川一路打马疾驰匆匆奔回来,因为怕在东街大街上赶上双方已经动起手来,自己一时半会不能回到染厂掌握局面,所以没到东街就下了官道,沿着海河边一路纵马奔到染厂后面,从靶场后面的那个小船坞附近的一个小门进了后院。 秦川跳下马,也不等紧跟在后面的高英五人就大步疾奔染厂正门。 刚刚进到染厂前院,就看到警卫连的人都已经上了房顶和墙头,甚至在他的小洋楼前还堆起了沙袋,都士兵们架着子弹上膛的步枪对着院子外。 又见衣衫不整额头上还渗着着鲜血的李明方和脸上一大块青紫的徐熙芳、叶希来等人,领着一大群震旦集团的职员们紧张兮兮地站在院子里侧耳听着院子外的动静,以至于秦川带着一路小跑着跟在身后的高英和四个卫士到了他们身后都没人发现。 秦川正要向李明方询问外面的情况,正好听到吕本元还有盛军那一阵鼓噪,秦川心底那一股憋了许久的怒火不由猛地窜了上来。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李明方和几个职员,大步冲向院门,这才及时喊住就要暴走的杜宝中。 一见秦川,周大经、石峰、楚云飞三人顿时有了主心骨,楚云飞一挽袖子,恨恨地道。 “大哥,这群兔崽子太欺负人,你说怎么办?” 秦川没出声,推开楚云飞,迈着方步缓缓走到了还红着眼睛的杜宝中身前,只不过秦川也没和杜宝中多说,只是拍了拍杜宝中的肩就从他身边过去。 高英领着四个卫士紧紧跟在秦川身后,五个人十支张着机头的驳壳枪早已经提在手上。楚云飞、杜宝中、周大经见状,也都跟了上来。 骑在马上已经吓出一身冷汗的吕本元,见秦川神色平静地从染厂院子里走出来,以为秦川是害怕他手下真的开枪这才出来息事宁人的,不由又来了精神。 吕本元虽然看着虎视眈眈的杜宝中、楚云飞,还有高英这些提着驳壳枪的卫士还多少有些心虚,可看着秦川还是嘿嘿一笑。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秦财神吗,这是在院子里躲不住了,害怕你手下这些混蛋们真敢开枪打本大人吧?” “行。” 吕本元撇着嘴角嘻嘻笑着道:“算你小子识相,本大人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你看看,今儿这场面怎么个收法吧,这杀伤官军罪过可是不小。。。。。。” 吕本元一边说着一边心中暗喜,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民团头那可是号称秦财神的天津卫豪富,今天自己手下的这群混蛋们许多都是挂了彩的,要平了今天这事情,没个十万八万的都甭想打发走老子。 一想到十来万白花花的银子,吕本元心情不由大好,虽然口里还紧紧挤兑着秦川不放,可看着秦川目光的热度已经温暖了许多。 只是吕本元话还没说完,却不由脸上变色愣在马背上,因为他看见秦川推开挡在身前那几列持枪对着他的盐团士兵,顺手从一个战士手里夺过一支还上着刺刀的步枪,不由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秦川离着吕本元十来米远处站定,也不理喋喋不休的吕本元,好整以暇地“哗啦”一声拉开枪机,看了一眼弹仓,又“哗啦”一声再次推弹上膛,双手平端着步枪,这才平静地看着吕本元身后的那群愣怔怔看着他的盛军官兵,用手中的步枪一指。 “刚才是哪个说的,不敢开枪打你们大人的就是孙子?” 因为这些人一进东街,都想着借机抢些财物,包括五个哨官早都下了马,此刻竟然只有吕本元一人还骑在马上,被盐团用刺刀逼回来,也没人再骑上马,免得被对吗哪个不长眼的一枪打死。此刻,染厂和震旦银行中间这一大片空地上,到处都是盛军和他们的马匹,乱哄哄的挤成一片。 吕本元身后那些盛军,也和吕本元一样心思,以为秦川这个盐团头一出场,必定是要拿出大把的银子把自己这帮大爷们哄走息事,可没想到这个富得流油的盐团头一出场,根本就不提什么银子的事情,倒是用枪指着他们追问骂人的人,这群盛军官兵顿时都僵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不是他,那就是你了。” 秦川手里的步枪枪口指着一个盛军,语气淡淡地问着。 “不不,不是我。” “那就是你了?” “不、不,是小的。” 虽然秦川语气平淡,脸上的神色也很平常,可眼睛里却怎么看都是透着凶光,再让黑洞洞的枪口一指,这些盛军哪个能不胆战心惊,随着秦川枪口所指,那些军兵禁不住连连摇头急着推脱。 还有一些机灵些的,趁着秦川枪口还没有移动过来,急着就向身边的马匹后面挤。一个个在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原本应该是你们神仙打架,怎么老盯着我们这些大头兵。” 吕本元开始还有些发愣,可看着自己收下这些军兵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怒喝道。 “姓秦的,这话是本官说的,你能拿本官怎样?莫不成还能咬了本官的毬去?” 吕本元话音刚落,也不见秦川举枪瞄准,秦川只是把平端在手里的步枪枪口一抬,“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吕本元戴在头上的珊瑚顶子随着这一声枪响,“嗖”地飞上半空,吕本元头上的一绺头发也顺着额头耷拉下来。 吕本元身后的数百盛军,没想到秦川说开枪就开枪,一点预兆都没有,而且还是直接枪击他们的统领,一个个顿时都呆若木鸡。 再看秦川,却好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看也不看吕本元一眼,“哗啦”一声再次推弹上膛。 坐在马背地上的吕本元,枪声一响就顿时脸色惨白目光也瞬间变得茫然,整个一个人呆呆地僵在马背上,好半天吕本元才慢慢悠悠地抬起手,神色惨然地摸了一回头,又颤巍巍地伸手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痛的一咧嘴,确认自己除了被打飞官帽,伤及一绺头发后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凶性大起。 吕本元狞笑一声:“好!好!姓秦的,你小子有种,看本官送你上路。” 吕本元嘴里说着,右手举起手里的那把老式柯尔特转轮枪指向秦川就要扣动扳机,却见秦川依旧是一抬枪口,“砰”地又是一声枪声响起。 紧随着这声枪响是一声战马垂死的嘶鸣,只见吕本元跨下的战马一声悲鸣,两支前蹄猛然高高抬起,将吕本元仰面朝天掀落马下。 “砰”,吕本元手里的柯尔特也响了,只不过吕本元这一枪的子弹却不知飞到何处。 毫无防备的吕本元结结实实摔在青石板路面上,手里的柯尔特甩出去老远,晕晕乎乎的吕本元未及爬起来,又被一件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双腿上,一阵剧痛传来,双腿好似折断了一般,顿时痛的吕本元杀猪是滴嚎叫起来。 原来,秦川那一枪正中吕本元战马两眼中间,气绝的战马摔下来正好压住吕本元的双腿。 秦川这第二枪枪声一响,吕本元就摔下马去,众人都以为秦川一枪打死了吕本元,及到吕本元嚎叫起来,众人这才知道吕本元没死,只是被秦川一枪打死了战马。 仰面躺在地上的吕本元挣扎着要抽出被马匹压住的双腿,却因为浑身摔得好是散了架子一般,哪里使得上力气,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气的用胳膊支起上半身一手指着秦川,咬牙切齿地道。 “姓秦的,你小子够狠。” 秦川此时脸色已变得铁青,一双眼睛也透着森森杀气,“哗啦”一声再次推弹上膛,一顺枪身,枪口再次指向吕本元,恶狠狠地骂道。 “奶奶的,你的人先抢老子的马匹,你不但不对部下严加约束,却又带队砸老子的商铺,打伤老子的人,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劫掠民财,你信不信老子这就一枪打死你。” 秦川枪口这一指吕本元,几个过来正要帮着吕本元起身的亲兵见秦川动了杀机,顿时吓得跑开,吕本元也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再次仰面摔倒在青石板路面上,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昏死过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按我说的做 秦川枪口这一指吕本元,几个正跑过来要帮着吕本元起身的亲兵以为秦川动了杀机,顿时吓得又“哧溜”一下飞快地跑开,吕本元也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再次仰面摔倒在青石板路面上,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昏死过去。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秦川都决定不再理吕本元。 秦川缓步走上前,在大群的盛军身前站定,冷森森的目光扫向一众被如林的刺刀紧紧逼住的盛军官兵。这些盛军官兵,不论哪一个人,在秦川的目光扫过时,都会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盛军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财神爷似的人物竟然如此决绝,动起手来比鲁莽武夫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竟然毫无顾忌地就敢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开枪! 这么一个人物,如果那个不长眼的家伙这时候惹恼了他,那可就不会仅仅是打飞顶戴、射杀马匹那么简单了。 而盐团的官兵,看着秦川的眼神又有不同,他们以前看秦川,目光里更多的是羡慕、敬畏,而现在人人眼里更多的,则是尊崇之色。 秦川慑人的目光,在一个头上胡乱裹着一块渗着血迹白布的哨官身上停住。 这哨官不是别人,正是在马厂起了贪心要抢夺盐团马匹的,见秦川冷森森的目光停在他身上,顿时吓得心脏猛地一紧,双腿软的几乎站立不住。他心里清楚,今天秦川惹下大麻烦,丢官破财恐怕都是小事情,仅是射伤上官这一项,就够要了秦川半条命的。免不得这个盐丁头恨急了他这个始作俑者,要拿他出气。 就在这个哨官心里忐忑的要死时,秦川头也不回地一字一句地问杜宝中。 “杜连长,是这个人抢咱们的马匹吗?” 杜宝中回头用目光找了一圈,用手中的驳壳枪一指:“李二牛,过来,快看看是不是这个兔崽子抢你们的战马?” 应声从后面跑过来一个提着马刀,额角还有一块淤青的壮实士兵,来到跟前一指那个哨官:“连长,就是他,就是这个兔崽子要抢我们的战马。” 一看被指认出来,那哨官浑身不由发起抖来,看着秦川的目光里满是惊惧。 秦川语气平和地说道:“说吧,为什要劫夺我们的马匹?” 虽然秦川表情上看不出半点怨恨,语气也是淡淡的,可听在那哨官耳朵里,却像是就在耳边响起的声声战鼓,让这哨官的一颗心咚咚咚地激烈跳动不停。因为惊吓,哨官惨白着脸,干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 见哨官不语,气的杜宝中抡起右手,将手中驳壳枪长长的枪管向哨官脸上狠狠抽去。哨官吓得本能地双手抱头闭上双眼,等着承受这重重的一击。 只不过,杜宝中的枪管并没有落到哨官身上,而是被秦川一伸手里的步枪替他挡下。 “放下手,不要怕。” 秦川依旧是语气淡淡地说道:“只要你照实说,我不会难为你。” 哨官放下手,只是还是不敢开口,惊惧的目光不住偷眼看着秦川的脸色和杜宝中手里的驳壳枪。 “奶奶的,再不说话,看老子打折你的狗腿。” 早就耐不住性子的楚云飞,伸手从附近一个战士手里夺过一支步枪,调转枪托作势欲打。 “我说。”那哨官一边躲闪着一边颤声喊道。 哨官见楚云飞放下手里的步枪,低下头颤着声,带着哭腔说道:“秦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都是卑职一时犯了糊涂。。。。。。” “为什么抢马?” 秦川打断哨官的话,依旧追问着。 “还。。。。。。还不是赌输了,欠了赌债,这才。。。。。。” 秦川点点头又问:“欠了多少?” “三十多两。” “奶奶的,你小子赌输了钱就想抢老子们的马匹?” 听说这哨官是因为输了钱,才打起盐团马匹的主意,楚云飞不由气的又骂了起来。 秦川微微一笑:“你一个哨官,一年也就几十两银子的俸禄,这大过年的你一下就输了这么许多,见财起意这倒也难怪。” 秦川回头对依旧提着枪虎视眈眈的高英道:“取一百大洋。” 秦川的话让高英不由一愣,可看着秦川的眼神,才确认自己没听错。 虽然不知道秦川取大洋要做什么,可还是急忙把手里的驳壳枪插到腰间武装带上,打开身侧的公文包取出一封大洋递给秦川。 只是秦川并没有接那封大洋,而是一摆头,示意高英把大洋交给那个哨官。 要给这个惹下今天这场祸乱的罪魁祸首钱,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愣住。 秦川微微一皱眉,瞪了高英一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按照我说的做。” 高英这下不敢怠慢,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大洋塞到那更是惊讶的目瞪口呆的哨官手里。 那哨官紧紧赚着那硬邦邦的一封大洋,看着秦川更是张口结舌地不知所措。 秦川淡淡地对哨官说道:“这一百大洋,除了让你还上赌债,多出来的就当是对你的补偿,毕竟我们也打伤了你。” “不过嘛,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你抢马的事情据实都写出来,然后签字画押。周参谋长,去取纸笔来。” 周大经已经明白了秦川的意思,高兴地应了一声回身就去安排。 看着哨官脸上渐现为难之色,秦川也冷下脸来,盯视着哨官的冰冷目光里蕴满杀机,一字一句地说道。 “杜连长,他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就把他的两条腿都打折了,也免得他日后再行不轨。” 秦川冷森森满含杀机的语气,听得那哨官不由浑身一抖,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云飞。” 秦川对着楚云飞道:“让这些盛军兄弟整队,找几个箩筐把他们抢来的财物都装好。再把他们身上也都搜一搜,身上只要超过一两银子的钱财,都收了,也一并装好。” “对了。” 秦川喊住就要跑着去张罗的楚云飞:“把医务连喊来,给咱们的人还有这些受伤挂彩的盛军弟兄们都包扎一下。” 刚才一场混战,不仅盛军多数挂彩受伤,就是盐团的人也有许多受伤的,刚才顾不上,现在包扎一下倒是必要的,只是还要给盛军也包扎,这让楚云飞有些不愿。楚云飞正要说话,却被秦川一瞪眼,楚云飞这才一万个不情愿地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讪讪地走去安排。 秦川回头又喊来站在染厂门口依旧紧张兮兮向这边张望的李明方和徐熙芳、叶希来三人:“你们几个也别闲着。” “老李,你安排一下,把咱们自家还有东街上所有被抢商铺的损失都统计造册,再以东街管理局的名义写上一份状纸,状告重庆镇总兵吕本元纵兵劫掠。这个状纸要一式两份,要这些商家都在状纸上具名,分别递送按察使周大人和直隶总督衙门。” 秦川这一说,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三人都明白了秦川的意思,脸上的忧色大减,忙着答应一声赶紧去张罗秦川交代的差事。 不仅是北洋,这个时候各地的骑兵编制都要比步兵稍小,步兵一营的编制是五百零五人,有营官一名。分四哨,每哨一百零八人,设哨官一名,哨长一名,每哨分八队,每队十二至十四人。加上营官的亲兵,全营共有三十八队。其中劈山炮两队,抬枪八队,小枪九队,刀矛十九队。此外,又有长夫一百八十名。 而马队虽然每营有五百一十一人,设营官一名,帮办一名。分前后左右中五哨,每哨一百零二人,正副哨官各一名,看着人数要多些。但是一哨里只有马勇五十人,另有散勇五棚,每棚十人。此外又有伙夫、长夫八十一人。五百多人的一个马队营,其实只有马匹二百七十六匹。也就是说,北洋的马队一营只有二百七十六人是真正的骑兵。 所谓长夫,近似于辅兵,说白了就是做挑夫、马夫、辎重勤杂这一类的杂役。因此,盛军五营马队真正的骑兵满编接近一千四百人。只是因为不是战时,缺编这是一定的,这也是大清军队的一大特色。再加上正赶上过年,还有许多士兵回家,各营还在军营的,最多也只有一半的人。 吕本元这一次就是抱着大打出手的心思,算是倾巢而出,手下五个营头的骑兵凡是人还在军营的,都被他带来,有接近六百人马。 现在这些骑兵,在楚云飞指挥着盐团的士兵用刺刀逼迫下,盛军五个营迅速以营为单位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匹列队站好,然后就是分成十几组的盐团官兵开始逐一对这些盛军骑军进行搜身,甚至连他们牵在一旁的马背上的鞍具都仔细检查。 随在负责搜查的盐团官兵身后的,则是盐团医务连的一部分人,给那些头破血流,或者胳膊腿被刺刀扎伤的人进行消炎上药,然后再用这些骑兵们从来没见过的雪白雪白的纱布把他们的伤口包扎起来。 被盛军扔了一地的抢来的大件东西和不好藏匿的财物,都被他们偷偷扔在地上,待他们整队后,染厂和震旦银行中间这一段马路上,到处都扔着成匹的绫罗绸缎、色布、皮毛衣物、成条的香烟、大块的腊肉,火腿,甚至还有十几箱罐头和半扇猪肉。 这些东西,被盐团的士兵分门别类地装到几十个萝筐中。 在搜缴这些盛军骑兵身上的钱财时,不仅从他们身上搜出许多大洋,还有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面额不等的银票,以及金银首饰、玉器等大量财物。 这些盛军骑兵,多数人都很识趣,知道眼前的情形不同,被搜出藏匿在身上各处的钱物,只是默认倒霉也就罢了。 不过也有那些心有不甘的,偶尔就会有一些争持。这些人对着从他们身上搜出的数十上百的现银,成百上千的银票还有金银首饰,都会指天说地地发誓说,这些没写名字的银钱财物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甚至对于从他们某一个人身上一次搜出的十几件金银首饰,玉佩、玉镯,这些盛军也会死活都说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祖上传了十八代才传下来的东西。一句话,就是抵死不承认这些东西是他们抢来的。 每逢遇到这种情况,犹自愤恨不已的盐团士兵们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是几枪托打的对方不再争持为止。 虽然今天这件事情闹得不小,可以说是两部火拼的大罪过,可自己人赃俱获,又有商户具名的状纸,这些东西只要递上去,应该足以在李鸿章那里过得了关。 秦川正在低头默默思索着,却突然听得远远传来大队骑兵纵马疾驰才会有的密集、急促的马蹄声正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七十章 来个相熟的 这阵越来越近的急促的马蹄声,不仅秦川听到了,其它人也都听得到,被雪亮的刺刀团团围住的盛军眼中不由都露出轻松期待的目光。 楚云飞、杜宝中还有周大经都急着跑到秦川身边,楚云飞一边挽着袖子一边急匆匆地道:“大哥,应该是盛军旳援兵来了,咱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收拾他们吧。” 秦川摇摇头:“这声音是从南面总督衙门的方向过来的,怎么会是盛军。” “总督衙门。。。。。。” 听了秦川的话,三人都不由微微一怔。 秦川淡然一笑道:“这应该是总督衙门得到信息,派兵来弹压咱们和盛军的火拼来了。” 秦川这一说,三人都不由有些紧张。 秦川看了三人一眼,淡淡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是盛军抢劫咱们的马匹在先,吕本元又纵兵劫掠在后,理亏的是他们。” 秦川嘴上说得轻松,可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地翻腾个不停。 虽说事情缘由都是由盛军而起,可盛军前身毕竟是李鸿章绝对的心腹周盛波、周盛传兄弟的老部队,可以说盛军是李鸿章现在北洋各部中嫡系中的嫡系,堪称淮军的招牌,盛军大小将校莫不被李鸿章视作己出。自己此番折了盛军的威风,也就好似折了李鸿章的名头一般,这李鸿章难道真的能秉公而办? 还有,自己在西局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找周馥禀报这件事情,可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周馥的消息? 周馥自然也清楚这件事的窍要,是不是周馥不敢擅专,不得不去请示李鸿章? 可即便是这样,周馥先派人过来阻止吕本元不要把事情闹大岂不更好? 莫非。。。。。。? 不想还好,越想秦川心里就越是没底,好一会秦川才一咬牙,暗暗思衬着:“求人不如求己,这件事看起来还得自己来想办法了。” “明儒。” 秦川一着急又顺口喊出了周大经的字:“马上给艾筱枚打个电话,就说盛军马队劫掠东街,因阻止盛军劣行,盐团和盛军发生冲突,要他尽快派记者到咱们这里来,不仅要有文字记者,还要有摄影记者,把盛军的劣迹该写的写,该照的照。” 周大经转身要走,秦川沉着脸又喊住他。 “还有,你告诉艾筱枚,详细报道明天必须见报。但是,从现在开始算起,最迟一个时辰后,必须要他先把这件事情的号外发出去。” 秦川看了看表道:“时间是有些紧,不过也没关系,告诉他,不管刊印出多少张号外,哪怕就是十张,也必须在我说的时间后派人发到天津城里和总督衙门行在附近。” 周大经虽然年纪不大,可毕竟读过多年的书,多少明白了秦川的意思,知道事情紧急,听秦川交代完后转身就向染厂院子里跑。 秦川又问杜宝中:“那哨官口供可录好了?” 杜宝中一边应着,一边把有那哨官签字画押的供状递给秦川。 只是没等秦川细看这哨官供状,李明方和徐熙芳、叶希来也急匆匆走来,把震旦集团还有东街百姓遭劫掠的大致损失清单交给了秦川。 秦川匆匆看过哨官供状,以及震旦集团还有东街百姓遭劫掠的损失的清单,心里这才有了底,挥手示意李明方、徐熙芳、叶希来三人退下后,在楚云飞、杜宝中和高英领着的卫士簇拥下,手捏着损失清单和供状,背着手静静地望着街口方向。 急促的马蹄声在东街口外虽然稍稍放慢,可速度依然很快,一会功夫,两列马队在一个珊瑚顶子狮子补服三十来岁的从二品武官的率领下疾驰冲进街口。 只是一进街口,那带队的武官不由愣住,手里用力勒着缰绳慢慢带住马匹。 虽然街道两边的商铺大多门板碎裂,门户洞开,这些买卖铺户的老板和伙计都在一边整顿门户,一边不住口地大声咒骂着“天杀的盛军”,可大街上却相对平静的很,并没有他所想的乱军纵横劫掠甚至伤人的情形,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可远远地又见染厂那边黑压压地聚集了大批的人马,又不由心里一紧,一催马,急着向街里赶过去。 只不过,越到近处,这武官心里就越是奇怪,他已经能看清楚,染厂门前聚集着的大批人马,不仅有穿着五云褂的盛军,更多的则是身穿盐团那样式简洁鲜明军服的士兵。可让武官不解的是,五六百盛军马队竟然人马成列,安安静静地列着队伍。这哪里像是乱兵打上门来,说是接受检阅倒是不差。 再细看,那些人数众多的盐团士兵,各个端着上着雪亮刺刀的步枪,队列鲜明地围在盛军四周,更有数列平端着步枪面向着他们的盐团官兵,静静地看着他们这队不速之客,警戒之意尽显。 武官看了半晌,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不由哑然失笑起来。 随着一声口令,面对着他们的那几列戒意明显的盐团士兵顿时分作两处,步伐整齐地迅速走到街道两侧相向而立,让开道路。与此同时,染厂门前围着的许多人也闪开到一旁,那武官这才看清,一身戎装的秦川表情平淡地在那里负手而立,清澈的目光决然地看着自己。 见到秦川表情平静,武官一颗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只是翻身跳下马背的一瞬间,武官突然看见离着秦川不远处的盛军队列前倒毙着一匹鞍鞯俱全的死马,心里又是不由一紧,看着死马背上那鞍鞯样式,知道这是盛军的。再看盛军队列里那些胳膊腿以及头上裹着白色纱布的人,要远多于盐团的人,不由叹息一声,心知这是盛军吃亏了。 武官心道:“还真是让二哥说着了,这姓秦的还真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 武官一边心中想着,一边目光搜寻着吕本元,只是哪里都没见到吕本元的影子,只好大踏步向秦川走过来。 待到看清这武官,秦川也有些惊讶,离着十几步,秦川早已捏着手里的那几页写满字迹的宣纸,笑着拱手施礼。 “张大人,秦某这里有礼了。这是哪阵风,把你这刘公岛护军统领吹回天津卫了。” 这武官不是别人,正是张士珩的弟弟、刘公岛护军统领张文宣。 张文宣两月前回天津到李鸿章那里述职时,张士珩领着张文宣见过秦川,秦川对张士珩这个豪爽干练的弟弟也很有好感。而张文宣也知道哥哥和秦川的关系,再加上那次武备学堂校阅出足了风头的秦川也让张文宣钦佩不已,所以再次见到秦川,张文宣不仅没有生疏之感,倒是感觉着两人很是亲热。 见来的官员是张文宣,是个相熟的,秦川心里稍许有些底。 张文宣正要开口,却不想突然有人恶狠狠地高声喊了起来。 “德三,你来得正好,快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贼子拿下。” 突然有人喊他的字,张文宣不由一愣,循声望去,却见那匹倒毙在地的死马旁挣扎着坐起一个面目狰狞的人,不由吓了张文宣一跳,再细看时,更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自己“苏醒”过来的吕本元已经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正在那里面目狰狞地恶狠狠指着秦川咒骂着。 吕本元这一坐起来,他的几个亲兵立时就要跑过来帮助吕本元起身,被围住他们的盐团士兵刺刀一逼,几个亲兵忙不迭地又乖乖退回队列里。 秦川看了楚云飞一眼,楚云飞这才哼了一声,示意那些士兵不要阻拦,几个士兵这才闪到一旁。直到这时,吕本元的几个亲兵才又急忙跑过来,有的抬马,有的去搀扶吕本元。 搀扶吕本元的士兵架胳膊架腿地把吕本元扶起来后,又有人跑过去把吕本元那顶被马匹踩踏的有些变形的顶子给吕本元戴在头上。 站起身的吕本元愈加恼怒,气的红着眼睛指着那些盐团的士兵怒声道:“德三,你看看,这些盐丁都如此蛮横,这姓秦的贼子跋扈嚣张更可见一斑,今日不把他拿下明正典刑,日后咱们淮军这些老兄弟哪里还有颜面?”(。)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人不能走 此时,张文宣已经看得明白,看着地上的死马更是大致猜测出吕本元如此狼狈的缘由,不由苦笑着说道。 “道生兄,中堂要小弟来此,一是要小弟来催促道生兄快些去总督衙门,中堂只为等着道生兄一到就开席;二是交代了要道生兄把盛军马队遣回军营,再要小弟把两军各哨哨官带回总督衙门训诫,并没提到秦团总半句。小弟若是把秦团总一并带回,恐有违中堂均意。。。。。。” 听张文宣如此说,吕本元不由大怒,双臂用力挥开扶持他的亲兵,一把抓下头上变了形的官帽,指着上面那个黑洞洞的枪眼,又伸腿踢了地上的死马一脚,吼了起来。 “张德三,我可告诉你,这姓秦的枪击上官,按大清律,就是杵逆重罪,是不是把这姓秦的带回去,你就看着办吧!我这就找中堂说理去。” 吕本元一边忿忿地喊着,一边伸手去拉亲兵牵过来的一匹战马,搬着马鞍抬起一只脚就要上马,却不想两条腿被死马压得久了,有些麻木,两条腿站着还好,一条腿站着却吃不住力,腿一软就要跌倒,慌得几个亲兵连忙扶住,又手忙脚乱地差不多托着才把吕本元扶上马背。 吕本元一上马,他的亲兵还有已经列好队伍站的规规矩矩的盛军官兵也跟着就要上马,却听秦川淡淡地说道。 “吕总兵可以走,其它人都得留下。” 秦川一发话,楚云飞伸手拔出插在腰间皮带上的两只驳壳枪对着空中“啪啪”就是两枪,接着恨恨地喊了起来。 “盐团的弟兄们都听着,打砸的盛军只能离开一人一骑,其它人那个敢乱动,就给老子用刺刀招呼。” 楚云飞这一下令,盐团本已经放下的步枪又哗地一声重新端起来,一看盐团这架势,那些刚刚爬上马背的盛军又急忙下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吕本元。 气的脸色紫的像猪肝一样的吕本元用手指着秦川:“好,好,姓秦的,你等着本官!” 吕本元说完,回手狠狠拍了一下战马,催动着马匹单人独骑地一路冲出东街,气急败坏直奔直隶总督衙门而去。 吕本元走后,张文宣看着被盐团官兵用刺刀逼住的盛军,又看着吕本元狼狈不堪的背影,苦笑着一摊双手:“鸣鸿,你这又是何苦呢?” 秦川“哼”了一声,依旧语气淡淡地说道:“张大人,这些人都是打砸的事主,他们若是走了,我这官司可还怎么打?” 张文宣压低声音道:“鸣鸿,说实话,有没有这些人在,你今天的这场官司都不好打。” 秦川有些奇怪地问:“张大人,此话怎讲?” 张文宣叹口气道:“鸣鸿,你有所不知,今天这不是初七吗。” 正月初七,被称为人日,在唐代也被称作人胜节。汉族神话传说女娲第七天造人,因此汉人认为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为了庆贺,各地也由此衍生出许多风俗。 人日这一天,汉族女子用彩纸、丝帛、金箔、银箔剪成小人形状置于头上,称为戴人胜;吃七种蔬菜加米粉制成的羹,叫做七宝羹。 南方一些地方至今还保留着捞鱼生的习俗,寓意越捞越高,步步高升之意。而在北方,则用炒过的大米拌上饴糖,做成球状或者方形,叫做“响太平”,寓意太平安康之意。在北方,午饭还要吃面条,也是健康长寿之意。另外,初七人日这天,还有出游、登高、赋诗和一些祭祀的习俗。 唐代诗人高适人日寄杜二拾遗诗云: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看,梅花满枝空断肠。身在南番无所遇,心怀百忧复千虑。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 关于初七的一些习俗,秦川倒是知道一些,可初七又怎么样? 莫非这直隶地面上斜,竟然还有初七可以随意打砸劫掠这样的习俗? 秦川没有明白张文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张文宣没说话。 张文宣苦笑着道:“鸣鸿,你有所不知,每年初七,中堂都会宴请各营营官以上将领,大家都到齐了,就等着盛军马营这些人,中堂正要派人去催,不想你那个参谋追到总督衙门去找周大人,周大人闻说此事不敢耽搁,急着向中堂禀报,中堂这才派他的督标亲军马队来弹压。是周大人怕中堂的督标弹压不住,让鸣鸿你这里吃了亏,才让我带队来。” 张文宣看了那些规矩的盛军马队官兵一眼,摇摇头道:“鸣鸿,说实话,中堂和周大人都以为你这次会吃亏,没想到的是,倒是吕道生吃亏不小不说,还大折了颜面。” “只是。。。。。。若是你吃亏了,这还好说些,中堂定会好好安抚你一番,可这。。。。。。” 张文宣说了半句再就不说,只是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张文宣话音一落,楚云飞忿忿地道:“这是哪门子道理,难道只能我们盐团吃亏才行?” 脸上已经变色的秦川回头瞪了楚云飞一眼,呵斥道:“放肆,张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楚云飞退后一步,犹自气氛难平地低声嘟囔着。围在四周的周大经、杜宝中,还有几个营连长们,也都一个个脸现怒色,只是碍于秦川在场,才都没有出声。 其实,秦川虽然呵斥楚云飞,可心底的火气早就窜了起来。 李鸿章宴请北洋各营头的将领,若是在以往也就罢了,可今年这北洋的部队里可是又多了盐团这一支武力。况且秦川的盐团,论军队仪表还是军事技能,样样都不比那些同样是团练起家的北洋正规队伍差,这可是在北洋校阅时大家都见识过的。可就是这样,这支绝对堪称北洋,甚至也是全国最像军队的一支军队,怎么就是入不了他李鸿章的法眼! 说白了,无怪乎就是因为他秦川不是他李鸿章的老部下! 张文宣所说的意思,秦川也早已听的明白,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北洋的部队是不能吃亏的。这也让秦川终于想明白一点,那就是他的盐团始终没被李鸿章当作是北洋的一份子,他的盐团,也不过只是直隶一省的民团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盛军打砸劫掠也好,打伤他的盐团也罢,那些都会有李鸿章这个北洋第一人来处置,可他的盐团打了盛军,这就是大逆不道了,那就是打了李鸿章的脸了。而也是因为如此,他的盐团折了北洋的脸面,李鸿章处置起来就要想着如何给北洋这些将领们挣面子了。 秦川心中怒火愈盛,脸上的表情倒愈发平淡。 “张大人。” 秦川一指地上那装满盛军抢劫来的绸缎细软和成筐金银大洋的十几个箩筐。 “事情的起因想必张大人都已知晓,不说也摆。可这些,都是这些盛军劫掠东街百姓的财物。” 秦川又把手里拿着的那叠盛军打砸东街百姓和震旦集团损失的清单,以及盛军那个哨长图谋劫夺盐团马匹的供状都递给张文宣。 “这是损失清单和此次事件始作俑者的供状,就烦请张大人先行带回呈给李中堂过目。李中堂不是要把盛军和盐团的哨长以上军官都带回训诫吗?秦某这就代劳一次,押送他们到总督衙门,秦某也一同听训。至于盛军这些兵丁,都是参与了打砸的,也只好把他们都带上了。” 张文宣心知秦川心里动了火,正要相劝,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张文宣不由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远远的街道上,几个洋人正摆弄着一台照相机在对着被盛军打砸洗劫过的店铺拍照。 张文宣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原本已经要出口的话只得打住。 张文宣一拱手:“鸣鸿,既然如此,为兄那就先行一步,一切望好自为之。” 看着张文宣带着李鸿章的督标马队离去,秦川沉着脸吩咐周大经留在家约束部队,楚云飞带一营押送这些盛军,其它几个营长连长也都随他一同前去李鸿章的总督衙门。 秦川就是要看一看,这李鸿章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咬牙唱下去 直隶总督衙门,自雍正年间就一直设在保定,直到同治九年,直隶总督同时兼任牛庄、天津、登州三口通商事务大臣,这才开始驻跸天津。 不过,按照朝廷的要求,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要在每年冬天天津港封冻结冰后返回保定办理公务。但同时也有说法,就是如果天津有重要公务需要处理,这个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也还是可以留在天津的。也就是从那时起,直隶一省开始有了两个首府。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的建筑布局,基本上也是承袭前代府衙样式,但也多少受到北京皇家宫殿和北方民居建筑制式的影响。直隶总督衙门坐北朝南,东西宽1344米,南北长224米,占地三万余坪,有大门、仪门、大堂、二堂、官邸,以及上房五进的大院落,五进之后还有总督衙门府库正厅两侧的偏院里,还设有大量厢房,这里是总督衙门各级官吏办理公务之处。 总督府大门以外,还建有辕门、照壁、旗杆、乐亭鼓亭,东西班房,以及西辕门外专供每日报时及拜发奏折之用的炮台。如果以辕门为界,整个总督衙门相当于一座半封闭结构。 直隶总督府的辕门,其实就是一座高大厚重的石牌坊,两侧并没有什么遮拦。只是在原则上,以这个辕门为界,再向里就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了。 从辕门进去,是一座小广场,两侧各建有许多厢房,这就是所谓的东西班房,专供总督衙门所属吏员办理一般公务的地方。正对着辕门的,就是矗立在一米高石阶上的总督衙门高高大大的三开间黑色厚重的大门,大门正上方高悬一匾额,上书“直隶总督部院”六个金漆大字。大门外的两根旗杆高高耸立,竟然足足有二十多米高。 目光越过高大的围墙,可以看见总督府内有数十株依然绿意盎然的高大桧柏,不知什么原因,这古柏之上竟然有许多猫头鹰栖息。秦川听说过,这古柏群鹰,一向称为府内一景。 看着房脊高耸,院落沉沉的总督衙门,还有那高高的石阶两旁,蹲坐着的那两个硕大的面目威严的汉白玉狮子,寻常人都会不由在心底生出凛凛畏惧之意。 秦川带着楚云飞的一营,押送着盛军马队穿过辕门来到直隶总督衙门前的广场时,总督衙门前石阶下,早已排好三列荷枪实弹的总督府督标亲兵,李鸿章的督标亲兵都是各营精挑细选的,各个身材高大魁梧不说,武器也都是一色的曼利夏快枪,人人腰间还挂着腰刀,杀气腾腾地注视着秦川一行。 穿越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依然还没踏上过这石阶半步,对于这一点,秦川一向心中颇为有些遗憾。 到了总督衙门,秦川自然再没有拘押盛军的道理,只是要求盛军自成一队,二十五个哨官在队列前独自成列。盛军的官兵,虽然在外面嚣张跋扈,可到了这里,也都无人敢造次,依着楚云飞的安排,列队站好。 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四个营长和石峰、徐桐、杜宝中、李玉田、丘清河、刘维法、张靖方,以及四个营里的十二个连长,也是在秦川身后排成一列,楚云飞的一营也在秦川的要求下,在营连长们的身后持枪肃立。 虽然不再有人拘押他们,可在总督衙门前,那些盛军也没人敢放肆,只不过到了这里这些人心中都有了底,又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惊吓了一番的这些骑兵们算是彻底放松下来,队伍站的自然也就七零八落,歪歪斜斜。 反观盐团的队伍,就大不一样,五百多人的一个营,士兵们人人挺胸直视肃穆站立,队伍都是横看成排,竖看成列,就是放在身侧依然上着刺刀的步枪,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的光彩,都整齐划一。再有一身戎装,外罩紧身黑色皮衣,双手刻意戴上白色细绒布手套,标枪一般挺立在队伍最前列的秦川,更显得盐团非同一般的肃杀军姿十分突兀。 因为在来的路上,秦川已经看到有报童举着几张号外一路跑一路叫卖着盛军打砸东街的号外,沿途百姓看到秦川的盐团押着垂头丧气的盛军,更都大为惊异,就有许多好事的人开始跟随围观,这一路走来,人也越聚越多,到了总督衙门前时,围观的百姓已经聚集起上千人。此时盐团的军姿,更是引得围观百姓一阵阵喝彩。 秦川估计,这声音足以传进屋脊憧憧的总督衙门深处,只是不知道李鸿章此时对此会有何感受。 秦川刚刚站定一会功夫,张士珩就匆匆跑出大门,在石阶上略一观望,见秦川凛然站在队列前,张士珩一提袍角,就神色焦急地一路小跑着下了台阶跑到秦川身前。 一脸焦急的张士珩微微喘着粗气在秦川身前停下,没等站稳就气急败坏地埋怨起秦川。 “我说鸣鸿,虽说盛军的人劫夺马匹在先,又恃强凌弱打上你门去,甚至借机抢掠民财,可你打也打了,吕道生也被你好生羞辱一番,甚至中堂的颜面也被你折损许多,这些也就罢了,你本应见好就收才是。” “中堂也说只要训诫双方哨官,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让过你和吕道生,给你们二人存些颜面。可你倒好,竟然亲自带人把人赃都一股脑拿来这总督衙门,偏偏又有汉恩那个不长眼的报馆也参合进来,还发了一篇号外,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不要说整个天津卫明天就都会知晓此事,就是京城里明日也会让你搞的朝野振动。这件事这么一闹,现在就是中堂想要轻拿轻放也是不能。” 张士珩急的搓着手:“鸣鸿啊!鸣鸿!你这番亲自带人前来,说你不给中堂留颜面都是轻的,就是说你逼宫都不为过,如此作为,你让中堂如何做想?” “嗨!” 张士珩连气带集地重重一跺脚:“朝廷里和中堂过不去的大有人在,不要说那些成天没事找事风闻奏事的清流们,就是孙毓汶、翁同龢这两个军机大臣,就少不得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 秦川本来是一时气恼才如此安排,并没有多想事情原委以及可能的后果,听了张士珩的话,细细想想,自己也不由感到此事做的的确是孟浪了些。 李鸿章虽说位高权重,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要考虑部属的感受,自己打了盛军马队的人倒还好说,可吕本元毕竟是跟随李鸿章多年的部下,稍有偏持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自己这一闹,可就是把李鸿章放到火炉上烤了。 不处置盛军和吕本元,那就是李鸿章公而为私,偏袒自己部属;处置吕本元,又怕自己的部属寒心,甚至和他离心离德。 而处置盐团,不仅盛军被人人赃俱获,又让秦川闹得满城风雨,若是真有不公,李鸿章就会清誉有损,甚至也会给了朝廷上的政敌以口实,这可还是真的把李鸿章的退路都堵死了。 虽然秦川心中多少有些懊恼,可既然已经来了,那这出戏就得咬着牙唱下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礼不下庶人 秦川依然目光紧盯着总督府的大门,可语气却有些放软。 “李中堂怎么说?” 张士珩苦着脸道:“先时听你那个参谋禀报此事,中堂倒是当着我们大家的面骂了吕道生几句,随后就让德三去弹压。及至吕道生方才来到总督府好一顿哭诉,中堂再就没有说过话,只是听着众人议论。” “议论?” “议论什么?” 秦川最想知道李鸿章的态度,可既然李鸿章不出声,那就是对自己已经极为不满了,只是碍于事理,甚至也包括顾虑周馥这个自己的顶头上司的面子,这才没有多说什么。至于最后如何处置此事,恐怕就是想着看看众人的意思,到时候也好顺水推舟,免去些麻烦。所以,这些议论,对于秦川来说,那就十分重要了。 “还能议论什么?” 张士珩白了秦川一眼道:“那些武将们自然多数都是群情激奋,吵着要中堂严办你。” “严办我!” 秦川心中那股刚刚弱下去的怒火顿时又升腾起来,冷笑一声:“秦某人做错了什么事?又犯了哪条王法?倒让这些人群起声讨!我倒是很想知道,都是哪些人对我秦某人深恶痛绝。” 张士珩撇撇嘴,颇有些不屑地说道:“还能有谁,还不是老淮军的那些丘八大爷。” “力主严惩你的,是以卫汝贵、孙显寅、姜桂题、黄仕林、刘盛休、赵怀业、程允和为首的那些淮军老人。还有北洋舰队的一些人,比如方伯谦等人,差不多是一边倒地痛骂斥责你。因为事关兵事,其它人不好插口。” 淮军老人自然是和吕本元惺惺相惜,他们站在吕本元一边那是很自然的事情。对这些人,秦川倒也无话可说。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问张士珩。 “难道,就没有人说句公道话?” 张士珩叹口气道:“也不是没有,贾起胜、徐邦道、李和都为你辩白。只是他们几个,除了挂着总兵衔的徐邦道,贾起胜和李和都人微言轻,他们的话起不到多少作用。倒是叶大呆子在贾起胜、徐邦道他们和其它人争辩时,打了几次圆场,隐隐地也为你说了些好话,这才让中堂迟迟下不了决心。对了,还有宋庆、马玉昆、宋得胜这几个毅军的人一直都没出声。” 张士珩口中的叶大呆子,说的就是叶志超。 贾起胜、李和这两人替自己争辩,这是意料之中的,可徐邦道、叶志超这两人甘愿得罪这些李鸿章的老部属肯为自己说话,这倒是大出秦川的意外。 按照秦川的了解,徐邦道这个老将,虽然不是最初就随李鸿章征战的淮军老人,可也是在平捻时就进入淮军序列的,在淮军里也差不多有二十年的时间,这个时候肯为自己辩白,倒是算得上刚正不阿的人物。 至于叶志超,秦川对这个人一直就没有任何好感,这主要是受了穿越前主流史料上对叶志超的评价得来的看法。 主流史料上是这样描述叶志超在平壤之战中的“功绩”的:“左宝贵牺牲后,叶志超弃城逃走,狂奔五百里,退到中国境内。” 这个叶志超自从甲午战败后,下场很凄惨,清廷下令夺叶志超职,李鸿章奏请留营效力,不许。解送京师,下刑部审讯,定斩监候。庚子年才获释,次年去世。 这个叶志超,在这个时候能有如此态度,不由让秦川对其大增好感。 贾起胜、李和这两人也好,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叶志超、徐邦道也罢,这些人对于他秦川的态度都不是秦川最为看重的,秦川只是在心里对这些人的好感更强烈一些罢了。秦川最看重的,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周馥的态度。 “那周大人可说什么没有?” 张士珩唉声叹气地道:“鸣鸿,这件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还好,可你这盐团首领那是归着周大人的按察使衙门辖制,又事关北洋那些丘八们,周大人又怎好替你说项。周大人也只能默不作声,以避些嫌隙。就是盛杏荪,也是如此情形。” “不过,也正因为周大人不做声,那些丘八们才顾忌周大人的感受,不敢过分放肆,否则你就是长了八个脑袋,恐怕都不够砍的。你知道吗?吕道生这个王八蛋可是告你枪击上官,这可就是死罪。” 张士珩这后一句话,顿时又把秦川骨子里的那股倔强的脾气彻底勾了起来。 秦川冷笑一声道:“开枪阻止乱兵就是死罪?难道堂堂朝廷二品统兵大员纵兵劫掠民财就全无罪过吗?里面那些翎顶辉煌的大人们,岂不知绳不绕曲,法不阿贵这句话吗?” 见秦川依然不知利害,张士珩气的重重地一跺脚,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嗨,我说你个假洋鬼子,倒跟我引经据典拽起文来。绳不绕曲、法不阿贵,那是商鞅首倡,可你知道商鞅是怎么个下场?车裂而亡。” “礼记中早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一说,可那说的是什么?那说的是庶人就没有享受礼遇的资格。你虽是候补官身,可毕竟总是个候补,那就是庶民,就凭这,和吕道生这官司,你就打不赢。” “吕道生二品大员,早都够上大夫,不要说中堂,就是皇上处置,仅仅就是纵兵劫掠民财这一条,又没有人命干系,你以为会把他怎样?最多也就是一个革职留任而已,说不好过个一年半载,又会官复原职。历朝历代,这人情总是大于法。。。。。。” 苦口婆心全了半晌,见秦川依旧梗着脖子傲然而立,分明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张士珩不由急得哀求起来。 “我说鸣鸿,我可是求求你,虽说吕道生那个王八蛋给你扣的帽子不小,又有那些丘八们群情汹涌,可想来有周大人在,周大人不表态就是表态,言外之意大家都是懂的,中堂总是要顾忌周大人的颜面,所以掉脑袋这样的事情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你既然来了,事情又闹的如此不堪,中堂总要有个说法的才是,一会就会有个结果,到那时你可千万别犯拗脾气,认个错这件事情也就算过去,再大的处罚,有周大人在都会好办。” 张士珩还要再劝,不想张文宣冷着脸,带着几十个挂着腰刀的戈什哈大踏步从总督府大门走出来,张士珩不由愣住,紧张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领这个情 张文宣在石阶上站定,目光只在秦川和张士珩身上略一停留,就一扫而过,吸了口气对着下面高声说道。 “中堂均令:查盛军马队与盐团因故械斗,损毁民财,滋扰百姓,重庆镇总兵吕本元、长芦盐运使衙门盐团团总秦川虽有御下不严之责,然实系两部各营、哨官长纵容部属所致。着重庆镇总兵吕本元、长芦盐运使衙门团练团总秦川闭门思过三日,两部所属营、哨官长每人军棍三十,以示惩戒。毁坏财物,着地方统核后,一并赔付。” 盛军和盐团一番打斗,紧紧被说成是因故械斗,全然不顾劫夺马匹的事实,仅仅是因故两字一带而过。 明明是盛军劫掠民财,却被说成是损毁民财。甚至对吕本元和秦川这两个纵容两部械斗的主官的责罚,也仅仅是闭门思过而已。 至于被劫掠毁坏的财物,地方赔付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唯独却苦了这两部的五十多个营、哨官长。三十军棍虽然不多,可也不少,这也是李鸿章对朝野必不可少的交代。 明眼人都清楚,这是李鸿章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的手法。总之,这件注定要在朝野引起一番震动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揭过了。 张文宣一说完,秦川身后的盐团连、营长们虽然各个气氛难平,但却人人依然原地肃立无人出声。反倒是盛军那边站在队前的营官、哨官们顿时哗然。 张文宣皱皱眉头一挥手,立刻从他身后的总督府大门里走出来一大群提着军棍的总督府亲兵,这些提着军棍的亲兵一出来,就和随着张文宣出来的那一大群戈什哈汇到一处,一起乱哄哄地下了台阶就要行刑。 知道一天乌云都散了的张士珩,重重出了口长气,看着秦川喜滋滋地说道。 “鸣鸿,到底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中堂气量。。。。。。” 张士珩话没说完,秦川早已冲着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皱着眉头看着盛军那些气急败坏吵嚷着的张文宣,高声喊了起来。 “张大人,烦请回禀李中堂,如此处置,秦川不服。” 秦川这一嗓子,顿时惊得张士珩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地瞪着秦川说不出话来。 站在台阶上的张文宣也不由一愣,抬手阻住那些走下台阶要行刑的戈什哈和督府亲兵,略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川问道。 “秦团总,对中堂处置有何不服?你且说来,本官也好据实回禀。” 秦川不理会一旁急的直跺脚的张士珩高声道:“盛军劫夺盐团马匹在先,后又持械上门寻衅,此事不仅事起有因,也并非寻常械斗,这是其一;其二,重庆镇总兵吕本元不仅不约束部属,反纵兵借机劫掠民财,也非仅是损毁;其三,盐团虽是护盐团练,可也奉按察使衙门之命,有维护地方治安之责,制止乱兵劫掠,正是职责所在,不可以械斗视之;其四,即便谓之械斗,盐团所属所为,也皆是遵从秦川之命,若有惩戒,秦川自然一人承担,于秦川部属全不相干。还请张大人回禀李中堂,请李中堂明察。” “好!” “好汉子!” “够爷们!” 秦川话音一落,远处围观的百姓就是一阵轰然叫好。 天津卫之所以会有混混,就是因为天津卫的人,骨子里就有一股崇尚草根豪杰敢作敢当的习气,否则天津卫也不会有着许多混混大行其道。 秦川一个小小盐团团总,竟敢顶撞李鸿章,这自然狠得天津卫百姓们的胃口,围观的百姓情绪顿时高涨起来,许多年轻人甚至兴奋的脸色涨红,站在人群里为秦川的豪气尽力嘶声欢呼起来。 秦川这番话,摆明了是认为李鸿章处置过轻,不仅一再强调盛军劫掠民财,还咬住是吕本元纵容部属为之。对于盐团,竟然也不再认可是双方械斗,而是阻止乱兵劫掠,维持地方安稳。更声明盐团所为,都是听命于他,也就是说,秦川也不认可李鸿章处置自己部属。 张文宣怔怔地盯视了秦川半晌,才在台阶上远远地冲着秦川一拱手。 “秦团总所言,本官这就向中堂回禀。” 张文宣说完,丢下那一众愣在石阶下的戈什哈和督府亲兵,转身匆匆走进总督府大门里。 眼见这一场风雨被李鸿章轻轻揭过,却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可不想秦川这个二愣子愣是不领李鸿章这个情,非要坚持盛军抢劫民财,还硬要拉扯上吕本元这个李鸿章淮军旧属、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张士珩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李鸿章得到回禀后的态度,一个候补官竟然敢当众驳回李鸿章的处置,李鸿章闻听后那是一定会勃然震怒的。 李鸿章是何人?那可是掌握官民生杀大权的直隶第一人,惹恼了李鸿章。。。。。。 呆愣了半晌的张士珩越想越是气恼,抬起脚就想狠狠踢身旁这个愣头青,可转眼看到四周众人都把惊诧赞叹的目光看向秦川,张士珩只好把抬起的一只脚重重跺在地上。气得用有些颤抖的手,指着秦川恨恨地道。 “好!” “好!” “鸣鸿啊,鸣鸿,杀头知府,破家县令,这句话你总应该听过吧?直隶总督的权限那可是多少个知府加到一起都比不了的。你。。。。。。你。。。。。。” 张士珩差不多都带上了哭腔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可是惹下大祸了!” 张士珩狠狠瞪了一眼依旧标枪一般傲然挺立的秦川,一转身,撩起袍角一溜烟地就向总督府大门里跑,因为跑得过急,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张士珩在台阶上绊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一个戈什哈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张士珩顾不得谢那个戈什哈,蹬蹬几步窜上一米多高的石阶,一头扎进总督府。 秦川心里清楚,张士珩这是害怕李鸿章震怒之下要了自己的命,这才急着跑进去,尤其是看到张士珩因为心中焦急差一点绊倒,心里更是不由一热。 原本秦川对于贪财的张士珩多少有些不屑,可相处的久了,秦川发现张士珩不仅做事精细,知恩图报,对好友更是真情热诚,全无时下官场那些虚伪逢迎的习气,对张士珩的那一丝不屑也就淡了,甚至和张士珩的交往中,渐渐用上真情。今日一幕,更是让秦川心中感触颇深。心里暗想着,只要多过这一劫,今日之后,自己定要好好结纳张士珩。 只不过,对于方才所为,秦川不仅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相反他倒是内心中隐隐有着一丝期盼,他期盼着李鸿章能对他重重处罚。 当然,前提是不能掉脑袋,或者让他失去对盐团的控制。(。) 第一百七十五章 要打死老子 张文宣这一次回复的时间很短,大约只有两盏茶的功夫,就再次冷着脸走出大门在台阶上站定。 看着目光冷峻盯视着自己的张文宣,秦川心里不由一阵打鼓。 张文宣这么快就冷着脸出来,秦川能够想象得出,这一定是李鸿章勃然大怒,不再听从别人的劝告或者建议,甚至也可能不再考虑周馥的感受,要对自己痛下重手了。 秦川心道:“奶奶的,搞不好老子这次是演砸了,真要是被李鸿章一怒之下砍了脑袋,自己这几年的功夫可就全都白费了。” 秦川心里正七上八下地胡乱想着,又见张士珩急匆匆地又从总督府的大门里跑出来,看也没看下面的秦川一眼,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快冲下台阶,然后一头钻进台阶下那一大群李鸿章戈什哈和总督府亲兵人群里。 张士珩的样子,更让秦川心中发虚:“奶奶的,莫不是真的要砍了老子?张士珩这哥们去找刽子手商量,到时给老子一个痛快?” “要真是如此,难道老子真的就这么乖乖滴引颈赴死?任人宰割不成?” 秦川在心里飞快地思索着:“难道现在就挥兵造反?真要是这样,身后这些自己盐团的下属,又会有几人能跟随自己?” “中堂均令。”张文宣凝重的声音在台阶上响了起来。 “盛军马队与盐团两方械斗,殃及无辜百姓商民,恶劣顽冥以极,起因虽源于盛军,但两部官长均有统带部下无方,处置失当之责,实为难辞其咎。为严纲纪国法,以儆效尤,着重庆镇总兵吕本元罚奉一年,闭门思过一月。所部马队营、哨官长一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盐团所为,虽属无奈,然该部头领秦某,行为乖张,藐视上官,情有可原,法不容恕,非严加惩戒不足以服人,着军棍五十,以此诫勉于众。” 张文宣说完一挥手:“行刑。” 随着张文宣话音,台阶下的大群戈什哈和督抚亲兵,提着刀枪棍棒呼啦一下就恶狠狠地扑向盛军队前那二十多个营官、哨官,戈什哈和亲兵们三人一组,两人将被打的盛军军官连推带搡地按倒在还夹杂着雪沫的冰冷土地上,手脚麻利的退下对方的裤子,另一人挥起手中的军棍抡圆了就打,顿时间,总督府门前的小广场上,“啪啪”的军棍和皮肉接触声,以及盛军马队军官们高声哀嚎惨叫声响成一片。 听说只是挨五十军棍,秦川一颗提起来的小心脏终于安稳地放下,虽说五十军棍不是闹着玩的,可总归不是掉脑袋。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能活着,就是好。 只是秦川还有点奇怪,盛军那边早已打得鸡飞狗跳的,自己这边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动手。正犹自疑惑着,就见张士珩不知何时又跑到台阶上,正指使着两个戈什哈从总督府大门里的门房内抬出一条长凳,然后他自己又缩回门里,在哪那探头探脑地向自己这边看个不停。 再看张文宣,根本就不看自己这边,只是紧紧地盯着盛军那边行刑,目光须臾不离片刻。 难道是张家兄弟假公济私,偷偷关照自己,不打自己了? 秦川细一想,又觉得不会,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兄弟两就算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公然违背李鸿章的意思来偏袒自己。 那两个抬着长凳的戈什哈下了台阶,喊了一声,台阶下的一个什长模样的亲兵,提着棍子就乐呵呵地随着两人直奔秦川。 这三人到了秦川面前,把长凳放到地上,为首的一个戈什哈对着秦川微微一点头,笑着道:“秦大人,您也不要难为我们兄弟,您自己趴到凳子上吧。” 秦川这才明白,这是张士珩怕自己也被按到地上,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 秦川知道这五十军棍是躲不过去了,索性也就真的装一次光棍,一抖双肩脱下身上的黑色皮大衣,回手正要递给身后的楚云飞,却见后面红着眼睛的楚云飞、徐桐、杜宝中、石峰这二十几个营连长都已经涌了过来。 虽然眼睛红红的,泪光就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楚云飞却故作轻松地强笑着道:“大哥,打盛军那帮兔崽子,我们一营那帮小子打得最起劲,这军棍应该我替你挨。” 见杜宝中、徐桐抢到前面,楚云飞忙伸手一把拉住两人。 “喂,你们两个要做什么?这事你们可别跟老子抢,老子那可是从小就被私塾先生和家父打惯了的,戒尺板子三天两头就挨上一顿,这五十棍子哪能把老子怎样。” 秦川怎能不明白这些人的心思,虽然心里暖呼呼的,可还是一瞪眼:“奶奶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想让老子做缩头乌龟,或是存了让老子丢人现眼的心思?或者是你们这帮小子想着要抢老子司令这个位置?这可是李中堂指明要打盐团为首的。” 见众人都眼睛红红的还要争抢,秦川瞪起眼睛拉长声音,高声喝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立正。” 秦川一声令下,二十几个营连长不由把穿着黑色长筒马靴的脚跟并拢挺直身躯。 “全体都有,向后转,齐步走。” 楚云飞、徐桐、杜宝中这些人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可秦川的口令他们是必须遵从的,只好转过身子,按照秦川的口令,迈着已经很有模样的军人步伐,整齐地走向群情激奋但依旧站得整整齐齐的一营队列。 “立定。” 在这些营连长走到距离队伍十几步的位置时,秦川喊住众人,顺手把手上的皮大衣随随便便地扔到地上,又不忘叮嘱了一句。 “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打老子军棍的时候,哪个都不许回头。要是谁敢偷看老子丢人的场景,回去老子也打他五十军棍。” 叮嘱完,秦川解下腰间的武装带,连同上面皮套里插着的左轮手枪也都丢在地上,在寒风习习的冬日里,自己退下裤子,尽力显得潇洒至极的模样趴到长凳上。只是秦川刚一趴到长凳上,冰冷的长凳就凉的让秦川不由一激灵,心里不由骂起张士珩来。 “奶奶的,只想着搬凳子,也不想着给老子弄条软垫来。” 秦川双手紧紧抓住条凳的边缘,运足气息,等着忍受屁股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想那个为首的戈什哈,并没有马上下令动手打秦川,而是嬉皮笑脸地弯下身对秦川说了起来。 “秦大人,不要说五十军棍,就是二十军棍都能打死人,身体好的,还能坚持,身体弱的挨上十几下就会昏死过去。就您这么弱的身子骨,估计几下也就挺不住了。您可要仔细些,兄弟们可就要动手了。” 听了戈什哈的话,秦川不由气的差点骂起来。 秦川心道:“说老子身子骨弱,信不信老子徒手都能要了你们几个的小命。” 秦川正在心里咒骂着这个戈什哈,不想“啪”地一声响亮的皮肉接触木棍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楚从屁股上瞬间传遍全身,痛的秦川两腿紧绷,一颗心仿佛霎时间蹦到嗓子眼,上身一挺差点掉下凳子,急忙紧咬住牙用双手死死抓住长凳。 “一,二,三。。。。。。” 随着那冷冰冰一寸多粗的硬木棍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落在屁股上,秦川周身的神经便一下下震颤不已。 这军棍的痛楚可不同于刀枪伤害,刀枪伤害那只是一处一阵的痛,而这军棍痛楚,却是火辣辣的持续不断地从屁股上一波波传遍全身。原本秦川还没怎么拿这军棍当回事,此时才终于明白,这军棍的厉害,棍刑可不仅仅是肉体受到伤害,更是对人痛感神经的一种巨大考验。 这屁股上的一阵阵剧痛倒也罢了,不知为何,秦川突然想起了那个为首的戈什哈“二十辊子就能打死人”的话来! 脑海中也突然升腾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奶奶的,莫不是李鸿章恼羞成怒,虽然不好砍老子的脑袋,却要下重手用军棍打死老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嫌老子被打得少 秦川脑海中突然升腾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奶奶的,莫不是李鸿章恼羞成怒,虽然不好砍老子的脑袋,却要下重手用军棍打死老子!” 一想到这,秦川心中顿时一阵紧张,屁股上传来的那一阵阵巨大的痛楚霎时间也都已感觉不到,急忙在长凳上抬起头看向总督府大门方向。 总督府的大门里,张士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大门里东一头西一头地来回乱转,而张文宣依旧是看都不看自己这一边一眼,背着手站在石阶上只是望着那些已经被打完军棍,痛的哭爹喊娘的盛军那一边。 紧张间,秦川脑海中突然又是灵光一闪:“这戈什哈在二十辊子能打死人的后面还有话,好像是说身体弱的,挨上几下就能昏死过去。还有,这个戈什哈还说自己这身体弱。。。。。。莫非,是这个戈什哈在暗示自己,要自己装着昏死过去。。。。。。” 想到这,秦川心思马上又回到军棍上,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楚更加让人难以忍受,耳中只听得报数的戈什哈已经把数目喊到了三十。 秦川把心一横:“奶奶的,不管李鸿章是不是要治老子与死地,还是那个不明所以的戈什哈是否是在暗示自己,总归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先装死一回再说。” 想到这,秦川再不犹豫,脑袋一耷拉就垂到长凳一边,人也一动不动。 “停。” 秦川这一招还真奏效,为首的戈什哈马上喝住挥舞军棍的那个总督府亲兵。把手伸到秦川的鼻子附近试了试,一转身跑向张文宣。 那戈什哈跑到石阶下,仰着头向张文宣说了几句,张文宣这才把目光投到秦川身上,回头和早已跑到他身后一脸惶急的张士珩对望一眼,大步走进总督府。 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张文宣又大步走了回来,站在台阶上高声喊道:“中堂有令,盛军、盐团所部均即刻回归属地,不得稍有延误,滋扰百姓,否则定将严惩不贷。” 说完这几句话,张文宣转身和张士珩低声说了几句,又看了看趴在长凳上动也不动的秦川一眼,转身重又进入总督府。 虽然秦川装作昏死过去,少挨了不少棍子,可那一顿军棍打下来,也让他痛得不轻。张文宣一传出话来,楚云飞等人呼啦一下就都抢上来,也不管那些挨打的盛军军官们大呼小叫地吆喝着手下寻找门板,楚云飞一伏身就背起秦川。 因为秦川的屁股上早已是血肉模糊,完好的地方也都肿胀的发亮,仿佛轻轻碰一下都会戳破似的,也不敢给他穿上裤子,只好要高英给他提着,徐桐又忙着把秦川的皮大衣披在秦川身上。 屁股上追心刺骨般的痛楚,早让秦川顾不得什么威仪形象,任凭楚云飞背着撒腿就往回跑。 只是背着秦川的楚云飞一跑出督抚辕门,大群兴奋赞叹的百姓就聚拢过来,红着眼睛的徐桐、杜宝中挥舞着手枪就要喝骂赶人,早已经“自然苏醒”过来的秦川急忙喝止住自己这些红了眼的部下,强忍着屁股上钻心似的疼痛,故作轻松地笑着喊了起来。 “老少爷们,大家让一让,秦某谢谢大家伙的关心,只是秦某刚被打了军棍,这下半身还光着呢,这大冷天的,你们又怎么忍心再让秦某冻着。” 秦川这故作轻松的招呼顿时又引来一阵兴奋的叫好和赞叹声,当然道路也马上被几个穿着花鞋的混混们张罗着闪开。 人群让开道路,楚云飞背着秦川就向外跑,外面街道旁早有好事的百姓闲汉们点燃十几挂长长的鞭炮,背着秦川的楚云飞一冲出人群,那些鞭炮就“噼噼啪啪”地燃放起来,人群中还有人对着被楚云飞背在背上的秦川高喊起来。 “秦团总,够爷们!” “好汉子!” 甚至也不管秦川是不是天津卫的人,还有人高声喊着:“咱天津卫的爷们各个都是好样的,秦团总,您给咱天津卫的爷们挣脸啦,爷们谢啦!” 虽然明白这些百姓燃放鞭炮是在赞叹自己豪气光棍,很合了这些百姓们的胃口,可秦川心里总是怪怪的,心里想着:“这鞭炮放的,到好像是老子恶贯满盈,被军棍打了倒给他们出了口恶气似的,这天津卫的人还真是邪了门了。” 染厂院子内,小洋楼二楼秦川的卧室中,屁股皮开肉绽红肿的不成模样的秦川,正光着下身痛的呲牙咧嘴地趴在他那张宽大柔软的木床上,任凭医学院院长曹茂祥,领着周传谔、朱汝淦、金大廷,还有医学院的几个中医师,手忙脚乱地用酒精和碘酒处理他屁股上的伤口,然后又涂抹上厚厚一层带着馨香气味的药膏,一旁还有人拿着大卷雪白的纱布等着包扎。 周大经、楚云飞、徐桐、杜宝中、石峰、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刘维法等一大群盐团营连军官犹自激愤地垂手立在房间里,李明方、金立三、徐熙芳、叶希来这些人也都愁眉苦脸地立在一旁,饶是秦川这卧室宽敞,也被这三十来人挤得满满的。 虽然屁股上的伤口,在酒精和碘酒刺激下,一阵阵钻心似地疼着,可秦川还是强忍着叮嘱着自己的这些手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只要没出正月,你们都得约束各自部队,包括你们在内,谁都不准迈出东街半步,谁要是违抗军令,就都给老子滚蛋。还有,哎老李。” 见脸上还带着伤的李明方看过来,秦川叮嘱道:“和盛军这次打斗,到底是咱们盐团给东街这些百姓引来的无妄之灾,咱们截下的那些被抢财物,都让他们自己领回去,买卖铺户被砸的损失,你统计一下,咱们也都一一包赔,就是咱们震旦集团被打的职员,也都每人发给医药费。另外再额外给在这次打斗中咱们自己受伤的每人十块大洋。另外,还要拉个单子递到天津县衙和按察使衙门周大人那里。” “对了,名儒。” 秦川又转向周大经:“和盛军这一架,除了老子这屁股挨了这几十棍子外,,咱们盐团可谓大获全胜,兄弟们都出力不小,每人加发一月饷钱。” 不等周大经说话,楚云飞嘟囔着道:“大哥,钱不钱的倒好说,可这正月里才过了几天,你就不让我们出去,这还不把人都憋死啊!莫不是大哥你被李鸿章这顿军棍打怕了,害怕咱们再和盛军的人打起来。再说,你也没挨几十棍子,只是被打了不足二十下。” 楚云飞的话气的秦川直翻白眼,顺手抓起垫在额下的枕头向着楚云飞扔过去,却被楚云飞轻易地稳稳接在手中。 “怕!老子什么时候怕过?再遇到盛军的人,他们不惹咱们,你们也都不许主动挑起事端,可若是他们敢再招惹咱们,依样还给老子狠揍这帮孙子。” 秦川突然想起楚云飞的后半句话,瞪起眼睛道:“还有,你小子再说一遍,老子明明听到那个唱数的戈什哈唱出了三十,你怎么说是不足二十下?莫非你嫌老子被打的少了。” 徐桐也讪讪地笑着道:“司令,云飞倒是没说错,虽然我们都是背对着你,可那棍子的声音我也数着呢,确是不足二十,那个戈什哈数的急,一棍子刚打完就报出了下一个数目。” 秦川当时只是痛得很,再加上脑子里一惊一乍地想着怕李鸿章要了他的“老”命这件事,所以对于屁股上到底挨了几棍子,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秦川把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石峰、杜宝中、石峰、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刘维法这些人也都纷纷点头,印证两人所说不假。 按照楚云飞和徐桐所说,倒是确定了这戈什哈是有意为之,明显是偏袒自己,可自己和这个戈什哈并不认识啊!莫非这个戈什哈是个二百五,就是不识数? 正说着,张士珩手里拿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湿毛巾,急匆匆推门进来。 看到张士珩,秦川心里不由一动。(。)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幸亏想得早 见到张士珩,秦川心里不由热乎乎的,只是不愿表露出来,忍着屁股上一阵紧似一阵的钻心疼痛,笑着打起趣来。 “我说楚宝兄,你不在李中堂那里欢畅宴饮,这么早跑到我这里作甚?莫不是想看老子笑话?” 张士珩没理秦川,急着凑到近前看了看秦川屁股上的伤势,知道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肉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甩手把热乎乎的毛巾扔到秦川手上。 “看你那一脸晦气的样子,还是抓紧时间擦一擦,说不得一会李和他们就会来看你的伤势,到时候你这爱兵如子的大英雄,灰头土脸的可不好看。” 秦川抓起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又把毛巾扔给楚云飞,眼睛却看向张士珩,嘻嘻笑着道。 “楚宝兄,你这四品大员给我递送毛巾,我可消受不起。” 张士珩白了秦川一眼道:“想得美,你以为本大人愿意。这是吴嫂给你洗的毛巾,偏偏你小子这伤的不是地方,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拿进来了。要我给你端茶送水递手巾板,那得哪天上天开眼,等你发达了坐上督抚的座位再说。” 秦川撇撇嘴:“得啦,我也不稀罕什么督抚的位置,也更不稀罕你端茶送水,不过还算你有良心,看着我挨打找人搬了条凳子来,就是连条软垫都舍不得,害得我在那冷冰冰的凳子上冻了半晌。” 秦川这一说,气的张士珩直翻白眼,“呸”了秦川一口说道。 “哎,我说你小子还真没良心,有条凳子没让你小子趴在地上就不错了,还想着软垫?你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自己不晓,还有心思卖乖。” 听着张士珩的语气不善,秦川不由收住笑问张士珩。 “楚宝兄,德三进去后李中堂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张士珩哼了一声,又忍不住开始数落起秦川。 “本来中堂是有意放你一马,可你小子却不领情,德三把你的话一说,那些丘八们顿时就炸了锅,纷纷骂你给脸不要脸,都撺弄着要中堂严惩你。” 秦川淡淡地问:“我问你李中堂是怎么说?” 张士珩知道秦川心里不痛快,叹了一口气道:“鸣鸿,你也得将心比心,你若是在中堂那个位置又会这样?” 见秦川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显然就是等着知道李鸿章的态度,张士珩苦笑着摇摇头。 “鸣鸿,这次中堂想是被你气急了,再没犹豫,直接就冷着脸当场说出就如你所愿,所以也就有了这五十军棍。” 见秦川神态并没什么变化,张士珩叹口气又说道:“中堂这话一出口,那些丘八们倒是多数喜形于色,可却把哥哥吓个半死。五十军棍虽然不多,可这要看是谁打和打谁了。那些行刑的督抚亲兵和戈什哈,各个都势力得很,你得罪了中堂这是其一;那些丘八们又和这些亲兵、戈什哈都是一路,打起来哪里会给你手下留情。更何况要是万一有那个混账王八蛋起了坏心,找到那些行刑的戈什哈做些手脚,那可就要出大事情了。那些戈什哈真要下重手,五十军棍只要有一两下偏上一偏,就足以要了你小子的性命。” “要不是我急着出来找到那个相熟的领班戈什哈,塞给他500两银票,即便要不了你小子的性命,打你个半残那也就是举手之劳。” “还有,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云飞说的不错,你小子确实没有挨上那么多棍子,我大致数着,也就二十来下,他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多报了数目。” 张士珩的话一说完,不仅是秦川心里热热的,屋子里的人看向张士珩的目光温度也都陡然升高,李明方首先对着张士珩就一个千打下去。 “张大人,虽是大恩不言谢,可这份恩情我们都是忘不了的,东家身子不便,我替东家谢谢你!” 一见李明方给他行礼,张士珩连忙去拉李明方。 “哎,我说老李,什么你们我们的,听你这话莫不是拿我当了外人?鸣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来谢。” “鸣鸿,你说是吧?” 秦川心知张士珩一向贪财,今天为了自己一出手就是500两,这倒真是难为他了。 秦川点点头道:“楚宝说的是,他就是我秦川的好兄弟,都是自己人,哪里用得着谢来谢去的。” 秦川又转向张士珩,嘻嘻笑着道:“对了楚宝,还有那500两银子,那可是你自愿出的,我可不补给你。” 秦川在不知不觉间,连楚宝兄也不喊,直接就直呼楚宝。张士珩进士出身,又在官场里混了许多年,虽然是一字之差,可其中含义他却听得出,不由心中也是热乎乎地一仰头。 “老李你听听,还是鸣鸿说话让人受用,我可是一直想着就是这震旦的人。” “对了,我看东方时报上已经刊载,除了说是鸣鸿要把身后财产都交给震旦大学校董会,以为教化民族、开启民智所用,还要把震旦下属的所有工厂都以股票形式上市交易。我可是准备着多买些股票,成为震旦的股东呢。” 张士珩嘻嘻笑着轻轻捣了李明方一拳:“老李,你要谢我,那就私下给本大人透个信,看看本大人都要买那个厂子的股票。” 张士珩话音刚落,一阵放得很轻但依然听得出很急迫的楼板响动后,高英推门进来低声报告。 “司令,盛大人领着贾总办、李和李大人,还有一个姓徐的总兵官来看你了。” 盛宣怀不比张士珩,张士珩虽然也是四品大员,可为人随和,就是和秦川手下的人在一起也都没什么架子。可盛宣怀却和张士珩不同,盛宣怀虽然表面随和待人亲热,可骨子里却有一股清高,总是让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秦川一边吩咐李明方代他迎接,一边示意众人都退出去。 曹茂祥他们这时候也已经把秦川的伤口包扎好,给秦川轻轻盖上被子,曹茂祥也领着朱汝淦、金大廷一干医学院的医师们随着众人一同退出,卧室里只剩下张士珩和秦川两人。 盛宣怀在秦川这里也是熟门熟路,只一会功夫,盛宣怀就一个人蹬蹬上了楼直接进了秦川的卧室。 盛宣怀一进来,趴在床上的秦川就笑着道:“盛大人,李中堂今日大宴部属,楚宝跑出来也就罢了,你这李中堂面前的红人怎么也跑出来了?” 见秦川神态,知道他伤势无碍,盛宣怀也放下心来,笑了笑道。 “我可不是什么中堂面前的红人,现在在他那里我可是不受待见。周大人关心你的伤势,正好海关上也有些事情急着要处理,就向中堂告了假,这才先到你这。” 盛宣怀看了一眼张士珩笑着道:“楚宝,亏你是中堂的外甥,鸣鸿这事你跑进跑出的没人敢在中堂那里嚼舌头,否则你日后这日子可是不好混。鸣鸿伤势无碍,想来是你使了银子吧?” 张士珩不在意地笑笑:“我这机器局总办的差事你也知道,那就是一个闲散差事,平素也不和那些丘八们打多少交道,也碍不着他们,他们愿嚼舌头就随他们去。我倒是确是担心鸣鸿,这个财神爷要是被打坏了,我到哪去找这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来。” 张士珩虽然没有直接回答盛宣怀关于给秦川使银子的事情,可话里已经说得明白。 盛宣怀点点头对秦川道:“鸣鸿,还好有楚宝替你周旋,总算躲过这一劫,我和周大人也就放心了。还有,你可不要怪我和周大人,周大人要避嫌,不好当众替你说项,我则是不受中堂待见,说了也聊胜于无。” 盛宣怀两次说自己不受李鸿章待见,这倒让秦川有些奇怪,不管是穿越前看过的史料,还是穿越后所闻所见,这盛宣怀一直深得李鸿章赏识啊!又怎么不会受李鸿章待见? 虽然心里想着,却不敢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笑了笑道:“秦川先谢了周大人、盛大人对秦川的呵护之情,你们都一向尽力维护,秦川心里自是清楚,当时情势所迫,又怎会怪你们。” 又转头对张士珩说道:“楚宝,麻烦你去喊吴嫂,给盛大人上茶。” 盛宣怀摇摇手道:“茶我就不喝了,海关上确是有急事等着我去处理。你既然没事,我只说上几句话就走,再说徐剑农他们三个还在楼下大厅等着要见你呢。” 盛宣怀所说的徐剑农,就是现驻扎军粮城的徐州镇总兵、提督记名简放的徐邦道。 “对了。” 盛宣怀笑着看着秦川:“鸣鸿,你今天这光棍可是耍得好,我这一路来,在轿子里听街上不少闲汉、混混们都对你赞不绝口,估计再没混混们敢在你面前犯浑,就是到你这东街来,想来他们都得把花鞋脱了。” 秦川正想着“谦虚”几句,盛宣怀却收起笑容,看着秦川语气凝重地说道。 “鸣鸿,周大人说,如果你伤势无碍,他就过几日再来,让我先给你传个话。” 听说周馥有话,秦川也收起笑:“盛大人请讲。” “鸣鸿,周大人要我告诉你:成大器者需要忍忍,个人权威由来,或者是杀伐果决、或者是恩威并施,这许多事情都是靠着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所得,非是旦夕而至,一蹴可就。要你再不要学那些沽名钓誉的清流做派,如此取巧弄险可一绝不可二,当以此为戒,否则恐为终生憾事。” 周馥这话,分明是说,秦川是想以此收买军心。知道被人看破心思,秦川不免脸上微微一红。 见秦川有些发窘,盛宣怀呵呵一笑转身告辞,走到门前又停住脚,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又说道。 “鸣鸿,昨日周大人看过东方时报所载,就是关于你将身后财产尽数捐献震旦大学董事会的消息,还和我说过一句话,说你小小年纪,做事如此决绝,非有大智慧不能为之,日后成就绝非常人可比。今日你能躲过这一劫,想来和这件事也有莫大关系。” 秦川之所以做出如此安排,就是想要打消觊觎他巨额财产的人的念头,这也是为了自保。盛宣怀说他躲过这一劫和这件事有关,倒是不由让秦川心里一动。如果没有做出如此安排,只要他一死,他所有的财产就都是无主之物,那还不是任人宰割瓜分。 不,也并不都是无主之物,至少李经方、盛宣怀、周馥、张士珩、吴调卿这些有股份的人就会捷足先登,攫取到最大利益。 秦川不由暗自庆幸,奶奶的,幸亏老子想的早些,否则还真说不准这次就没了“老”命呢。 “哦。” 盛宣怀又换上郑重语气对秦川说道:“你在报上登了,说是你也要在租界里办了个和上海那边一样的股票交易所,出了正月你就要把你名下所有的工厂都发行股票,可以在那里交易买卖。你可记住了,买那些股票划算,可要先给我和周大人透个消息。” “还有,知会你一声,我过几天就要去上海,为招商局和怡和、太古之间的轮船运输订立齐价合同;另外,被焚毁的上海织布局也要恢复,中堂已经奏请朝廷委我为督办。我走的时候会把准备购买股票的银子存到你的震旦银行,到时候你就替我买吧。” 看着潇潇洒洒走出卧室的盛宣怀背影,秦川疑惑地问张士珩。 “楚宝,盛杏荪说他不得李中堂待见,这可是真的?” 张士珩咧了咧嘴,苦笑着点点头。 得到证实,秦川更加吃惊:“又是为何?” 张士珩叹口气道:“也不知这盛杏荪发了什么疯,这半年来几次向中堂进言,不但非要把已经致仕归家的刘铭传请出来,还要中堂委刘铭传统带关外各路北洋部属重任。说什么辽东必有大战,一旦开战,非刘铭传不足以维持云云。中堂和刘铭传颇有些过节,自是不会应允。不想这盛杏荪还不罢休,又几次越过中堂直接上书朝廷举荐刘铭传,如此一来自是令中堂不喜。。。。。。” 张士珩虽然还有些话没说出口,可刚刚说过的这些内容却让秦川不由大吃一惊。他还真没想到,这盛宣怀不但看出和日本人必有一战,竟然还敏锐地看出,一旦开战,关外北洋各部没有一个有足够名望统一指挥的人在,那些北洋部队就是各自为战的一盘散沙。 按照秦川的了解,中日海战,并非是北洋水师训练不足或者技战术的问题,那是确确实实是器不如人。可陆上之战,虽然原因很多,但北洋各部不服统带,则是其中很明显的一个主因。(。)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乍起 时光飞逝,正可谓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光绪二十年七月下旬。 在北方,七月已是艳阳高照的盛夏,苍茫大地早已被郁郁葱葱的茂密植被覆盖的严严实实,直隶平原上随处可见的麦田里,已是金波荡漾、麦浪滚滚。 盐团在镜海的训练场里,杀声四起,枪声阵阵,炮声隆隆,一队队一群群荷枪实弹的盐团士兵正在以连为单位,进行野战攻防实战演练。 在演练区域边缘一座树木茂盛的山丘上,分成十几组的三十几个年轻参谋,正通过架设在山丘上的炮队观瞄镜,一边观察着远处各个部队的战术演练情况,一边在地图上和本子上又写又画。参谋长周大经则不停地在这些参谋中间来回穿梭巡视,不时指导着这些年轻参谋们。 这一年多来,被秦川派到武备学堂学习的年轻人们,已经学完了武备学堂的基本科目,只差一个月就要毕业了。 这倒不是说武备学堂的课程是速成,只是这个时代的军事科目内容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秦川几乎每晚都要给班长以上军官讲授远远要比这个时代内容丰富得多的军事课程,不仅盐团军官们军事素养提高很快,在武备学堂学习的这些年轻人进步更是神速,对他们在武备学堂学习的成绩提高也更为有益。 正是得益于秦川给他们吃的“小灶”,这些人在武备学堂都是其中佼佼者,甚至在一向为德国教官引以为傲的参谋科目里,周大经等人的优秀素养也令德国人大为惊讶。 山丘顶端一棵树干高耸华盖如云的红松下,一身戎装的秦川,正手持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山下部队演练情况。 虽然只过了短短一年半的时间,秦川的肤色却变得更加黝黑,身体也显得更加健壮结实。 良久后,秦川放下望远镜,任凭那由牛皮带挂在脖子上的进口德国蔡司望远镜垂在胸前,身体斜斜靠在松树树干上,掏出纸烟点燃一支,深吸一口后,又重重地突出一口青烟,神态沉重地眯着眼望着那在眼前渺渺散开的淡蓝色烟雾出起神来。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半时间,可却发生了许多事情。 去年正月初七挨了军棍后,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可这伤的实在不是地方,着实让秦川受了不少罪,站不得坐不得的,差不多在床上趴了一个来月才行动自如。 自那以后,秦川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都一门心思扑在盐团训练上。他甚至还仿照绿营和北洋各部队的成例,也招收了二千多长夫,而且还都是按照盐团招兵的标准招收的,都是身材高大,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棒小伙子。这些长夫除了没有肩章帽徽,其它都和盐团士兵一样,不仅待遇相同,平时训练也都是混在各个连里。 另外,他在盐团的序列里,又成立了一个手枪连,手枪连每人一把驳壳枪,一把军刀。 天津震旦股票交易所一出正月,就在利顺德旁边的一所三层楼里如期开张了。 除了震旦大学、中学和医学院,以及震旦银行外,震旦所属所有工厂都拿出来上市,在东方时报刊登的招股说明书上也注明,所有工厂股票总额数初期一律为一百万股,本次各个工厂只拿出十万股上市出售,其余各工厂股份,除已经为其他股东所有的,所余都归震旦银行持有,日后会择日相机出售,不再另行公告。 交易规则中明确要求,所有购买股票的客户,必须将各种货币统一兑换成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才可参与股票交易。 国内客户到是无所谓,而关于外国人个人或者银行、洋行购买股票,必须以外币或黄金支付的规定,则在外资银行、洋行和个人投资者的强烈要求下,引来了列强住津领事们的集体抗议,洋人们强烈要求洋商、洋人们要有与大清国民相同的国民待遇。在得到交易所的强硬回应后,官司从周馥的按察使衙门一直打到李鸿章的总督衙门。最后,李鸿章以交易所地处租界,非直隶总督衙门所辖,一推了之。 交易所还规定,所有股票首日发行价均以集合竞价方式定价,所有股票都以记名形式发售,其后交易,以市场交易为准,但要在震旦股票交易所办理过户交易并得到股票交易所认同,在需交付百分之一过户费后,交易所就会办理。只有这样,股票持有者才能得到每年两次发放的红利。 所谓集合竞价,就是所有想要在第一天买到股票的人,都必须在新上市股票开盘的头一周前,通过交易所柜台交易员向交易所递交封着口的、里面写着购买某一只股票的数额,单股价值,及一定数额保证金的代金券或者震旦银行证明其在银行存入相应款项的证明。 也就是说,这个股票的价值是客户自己预测的自己可以接受的价格,并不是股票的最终价值,交易所在集合竞价前只提供一个指导性的底价。在收集到所有客户自己确认的购买股票的数额,单股金额后,交易所才会根据参与集合竞价的最多人最为认可的金额开出这只股票的开盘价。 所有参与集合竞价的客户,只有在先前递交的出价等于或者高于这个价格的客户,才会在首日交足金额的基础上购买到这只股票。出价低于这个金额的客户,就不会得到这只股票。当然,这些没得到股票的人的保证金那是需要返还的。 自从股票交易所开办以来,包括制作高档首饰的银楼、制作高级香水香料的精细化工公司、制作高档箱包的皮具公司、制售中成药的医药公司在内的这些新开办的公司在内的二十多家震旦所属公司,甚至刚刚宣告成立还在安装机器的钟表公司、玻璃公司、机器制造公司的股票交易都十分红火,当日开盘拿来出售的股票都被各个外资银行、洋行,国内在津的各大钱庄、银号,家境充实的富豪、乡绅、商人们,甚至小贩以及有些余钱的普通百姓们一抢而空。 所有股票,都无一例外地开出高价。 尤其是在去年七月份,震旦所属各个工厂发放上半年红利后,痛痛快快拿到丰厚真金白银回报的股票拥有者更加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国内的京城、青岛、上海、广州、汉口、太原的投资者纷纷携带巨资涌来天津参与股票投资,证券交易所人满为患,不得不在租界里另起了一座气派的四层带有巨大交易大厅的新证券交易所。就是这样,还是疲于应付。 好在以吴调卿、梁炎卿、郑翼之、王铭槐为首的一些头脑灵活的买办们,依托交易所办起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证券经纪公司,金立三和汉恩又根据秦川的指示适时在交易所内推行交易席位制,这才堪堪应付下来。 在今年,也就是光绪二十年正月过后,交易所派发了年底红利,震旦所属的上市公司股票又被推到一个让人咂舌的新高,制笔厂的股票竟然从开盘时的每股十八块大洋猛升到九十二块大洋。 看的眼热的其它商家,也都找到汉恩和李明方,商量着想要把自己的企业施行股份制从而在交易所挂牌上市。更有一些精明人,比如英商仁济洋行的黄献亭、礼合央行的高渤海等一大帮子买办们为首的,还专营起股票炒买炒卖赚取差价的事情,因为交易活跃,这些人一时间倒也赚得风生水起。甚至惹得那些银行、洋行,还有一些国内的钱庄、银号也加入进来。 股票交易所开办后,震旦银行发行的代金卷,在国内各大城市间流通的逐渐多了起来,虽然基本还是只起着银票的功能,可终于流通运转起来了。至于代金卷在天津卫,那近乎就是货真价实的货币了,市面上拿着代金卷购买商品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当然,大量余钱存到震旦银行时,这些商家富户们还是习惯先兑换成大洋再存入。 只不过,代金卷这个词现在已经没人使用了,因为坊间传说不知是哪里流出的,说震旦银行的金库里储备了大量黄金,它发行的代金卷数额并不是随意的,而是按照它金库里的黄金数额等额发行。之所以如此,就是震旦银行为了维持代金卷的信誉,一旦有意外,震旦银行可以拿黄金变现成足够的大洋给所有代金卷持有者变现。 有了这个说法,代金卷也阴错阳差地被百姓们称为金圆券,这让秦川不由哭笑不得。 还有去年五月,也果如秦川所预料的那样,在英国罗尔罗伊斯家族和美国摩根斯坦利等大洋行寡头的操纵下,美国大规模的金融恐慌终于凶猛地爆发了,美国几乎所有的银行和私人借贷者都开始拒绝接受白银。 这股巨大的金融恐慌迅速蔓延至欧洲,甚至印度这个和大英帝国有着极深经济联系、国内有着世界最大数量流通及储备白银的亚洲殖民地也被波及,印度为了免于损失,仅仅在几周后,就果断宣布,今后永远不再铸造白银货币,也不再允许白银作为货币流通。 在此背景下,国际白银价格灾难性地下跌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这场灾难性的金融恐慌,也由此引发了美国的经济萧条,活期借贷利率竟然高企至百分之七十,大量工厂和小业主破产倒闭。到了八月,美国政府迫于巨大的压力,不得不宣布废除谢尔曼白银法案,正式施行单一的金本位制,美元也从此开始称为美金。而这又导致世界范围内黄金进一步坚挺,金银比价拉开的速度也进一步加快。 在花旗银行和由英国汇丰银行帮助下,在美国和印度同时发行了巨额白银债券的秦川,因为早在恐慌爆发前就已经把美国筹得的一千万两白银和印度最终筹得的一千六百万两白银换成了美元、英镑和黄金。 在恐慌最激烈的时候,除了留足还款需要的差不多一半的资金,其余发行债券筹得的美元都在美国购买了大量钢铁、铁路、炼油、机器制造、化工等公司急剧贬值的股票。也就是说,这些股票没花秦川一毛钱,都是美国债权人免费送给他的几百万美元的股票。之所以购买美国股票,因为秦川知道,虽然现在他在美国购买的这些公司股票的价值如同垃圾一般,可几年后,这些股票的面值就会金光闪闪,就会为他赚取源源不断的巨大利润。 在印度发行的债券更加乐观,因为印度已经禁止白银作为货币流通,那些标明白银偿付的债券简直就是废纸一张,债券承发人,也就是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只好通汇丰和秦川商议善后事宜。 经过商谈,最后也采用和花旗在美国一样的处置手段,秦川只用相当于一千六百万白银价值的十分之一的英镑偿付了事。这还没算完,秦川又趁着印度人民手拿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急的直哭的时候,用债券筹得的资金反手低价购回两千八百多万两的银子运回国内。 因为秦川在国内向各个外资银行、洋行借了大笔的外币,那是写明了要用白银支付的。还有他在国内和朝鲜高息吸储筹得的巨额白银,那可都被他换成了黄金、外币,眼看着还款期限就要到了,这也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支付,他需要大笔的现银。 为了安抚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汇丰和东印度公司这两家大英帝国财团,秦川再次委托他们,用秦川向那些外资银行、洋行借得的外币中还没来得及兑换成黄金中的一部分,在印度购回数千万的白眼。当然,这是需要秦川支付一笔费用给他们的,也算是多少弥补他们一些损失。 在发生金融恐慌白银急剧贬值后,知道亏大了的所有借给秦川大把外币的这些外资银行、洋行的经理们,都不约而同地急匆匆地来找秦川时,秦川早已领着盐团出外进行野外训练了。急的团团打转的他们找到金立三时,金立三只是拿出有他们亲笔签名的合同给这些急的快要跳楼抹脖子的洋人和东洋矮子们看,那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至于其它的,都一切免谈。 这些外资银行、洋行经理们一闹腾,自然惊动了贪图高息在震旦银行存了钱的储户们,正在他们惊异不定的时候,租界里东方时报上又刊载出一篇据说是智利传来的消息,说是秦川投资的大银矿已经查明,根本就不是什么少有罕见的大矿富矿,而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开采价值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小矿、贫矿。这还不算,那个地方人迹罕至,秦川先期投入大笔银子修建的道路、铁路也都得废弃。 一句话,就是秦川投入的上千万的银子都打了水漂。 一时间各种传言纷沓而至,有说秦财神这次赔大发了,前一段时间赚的钱,这一次差不多赔的精光。还有人说,秦财神要破产了,正准备着变卖工厂呢。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又立刻在在震旦存了钱的储户们中间引起悍然大波,这些储户们纷纷涌到震旦银行在津、京、沪,还有上海、汉口的总行、分行吵着要提前取款,挤兑风潮发生了。 按照规矩,储户在存款到期前提前索要钱款,银行是不付利息的,在银行人员苦口婆心反复劝说无果的情况下,秦川在东方时报上发表声明。 秦川在声明里表示,不管出现何种情况,秦川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筹得款项分文不差支付储户存款,希望储户们不要恐慌提前提款,否则按规定银行不会支付利息,使储户受损。 这个声明一刊出,惊恐的储户们更加慌乱起来。 因为在这个声明里,秦川虽然没有明说,可差不多就是变相承认了投资受到巨大损失。也就是说,震旦银行有可能真的破产,如果银行破产,那他们存入的银子可就是替秦川打水漂了。 顿时间,震旦银行的总行、分行门前挤满了人,这些人任可不要利息也要坚决提前提款。 早有准备的震旦银行各分行这个时候再也不劝阻,而是要求所有提前取出银子的储户都要具名写一张自愿放弃利息的字句,然后分文不差地把储户们存入银行的银子本金还给了他们。 而就在储户们排了几天的队取回银子半个月后,也就是震旦银行高息储蓄还款的时间七月底,少数咬紧牙关坚持没有提前提出银子的储户,提心吊胆地拿着存单到震旦所属银行提款时,却不仅存款本金如数取回,还都如数得到了原定的高额利息,顿时让他们惊喜过望。这件事在经过东方时报报道后,得到消息提前提出银子的储户们顿时又是一阵顿足捶胸哀声一片。 而就在这时,东方时报再次刊出秦川的声明。 这次,秦川在声明里表示,虽然提前提取银子的储户自愿放弃利息,但他深感有负广大储户厚爱,为使广大储户减少损失,也为震旦银行信誉所想,他决定,出售留存的震旦所属工厂部分股票筹款,为所有在震旦银行存款超过三个月但提前提取现银的储户,赔偿超出市面银号钱庄利息的高息给予利息。 具体说,也就是这些人只要到震旦所属银行找到他们自己出具的放弃利息的字句得到确认他们当初存款的本金数额,就可以得到当时存款的百分之五的赔付利息。 据有心人估计,但是这笔补偿金,秦川就还得多拿出几百万两的银子。 这个声明顿时又为秦川引来社会各界一片赞誉,秦财神也变成了秦善人。京城里福隆绸缎庄的金胖子,更是夸张地给震旦银行送来了一块写着“仁心广布”四个金光闪闪大字的匾额。 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经震旦大学首届校董会研究决定,选送的首批数百名赴美留学幼童,在去年五月再次走出国门远赴大洋彼岸的美国求学,所有费用全部由震旦大学提供。这些幼童出洋前,都有其家长代为签署一份合同,所有人员学成后都必须自愿服务于震旦所属公司、企业,或者按照震旦大学校董会的要求,到其它地方从业。 此外,还有一件让秦川夜不能寐的大事发生了,那就是光绪二十年,也就是1894年、华夏历法中的甲午年1月11日,东边的大清附属国朝鲜,爆发了东学党起义。 朝鲜东学党起义首领名叫全唪准,全唪准早年加入朝鲜的一个带有宗教性质的会道门-东学道,东学道的意思是倡儒学,御西方天主教,提出口号“惩办贪官污吏,斥倭、斥洋”,东学党首先攻陷全罗道古阜郡,随后兵锋直指全罗道首府全州。朝鲜李氏王朝急忙派遣京军壮卫营正领官洪启薰为招讨使,率壮卫营分水陆两路开赴全州。 行前,洪启薰曾向国王李熙和闵妃进言,建议邀请清军入朝平叛被拒。 壮卫营是在驻扎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大臣袁世凯的亲自调教下,仿照西式军队训练出来的一支朝鲜部队,人数虽然不足千人,可武器都是西式快枪,还有山炮,是朝鲜举国最有战斗力的一支部队。 只不过,全唪准并没有和洪启薰的部队正面交锋,而是拖着洪启薰的壮卫营兜起圈子,最后在月坪洞大败洪启薰,并趁势一举夺取了全州。 深感义军势大的袁世凯,一面劝说朝鲜李氏王朝实际掌权者闵妃向清朝朝廷请兵,一面给李鸿章发电请李鸿章果断出兵扑灭东学道。得到袁世凯的奏请,为使朝鲜局势尽快平静,李鸿章当即批准,电令丁汝昌,于5月12日,将李和的平远号派至朝鲜。 按照中日在朝鲜甲申事件后,于1985年签署的天津条约中第三条规定,“将来朝鲜国若有变乱重大事件,日中两国或一国要派兵,先互行文知照,及其事定,仍即撤回,不再留防。”虽然清朝认定自己是朝鲜的宗主国,天津条约也仅仅是清朝当时的一个临时外交举措,可这一漏洞百出毫无国际法认知的清朝朝廷,却为甲午之祸留下了伏笔。 在6月1日朝鲜政府正式呈文向清朝朝廷求援,李鸿章上奏清廷后,于6月6日派遣直隶提督叶志超率古北口练军、太原镇总兵聂士成所部武毅军共910人登上“图南”号商船赴朝。同时,李鸿章指示驻日公使汪凤藻照会日本政府,“派兵援助,乃我天朝保护属邦旧例。。。。。。一一俟事竣,仍即撤回,不再留防。” 原以为按照天津条约第三条规定,只是大清出兵例行知照对方消息即可的李鸿章,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9日叶志超、聂士成在朝鲜登陆的同一天夜,日本驻朝鲜公使大鸟圭介带领日本警察和水兵数百人在仁川登陆。就在得到消息的李鸿章紧急要求驻日公使汪凤藻询问日本政府为何不知会大清就悍然出兵朝鲜时,大鸟圭介在第二天傍晚,竟然冒着大雨一路急进强行进入汉城。更让李鸿章和袁世凯惊讶至极的是,12日,日军正规军十一联队一个大队及部分工兵又在仁川再次登陆。 就在这时,驻日公使汪凤藻再度报告一个从日本探听来的消息,又有大批日军正规部队在朝鲜釜山登陆。 直到这时,李鸿章和袁世凯也终于明白日军并不是什么遵照条约同时出兵的问题了,而是另有重大阴谋。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大清朝廷在这个问题上却进退失据,只是一味照会日本政府,先是一再说明清军只是应朝鲜之请帮助平叛,现在叛乱已定,马上就会撤军,而后见日军咬定遵从内容含糊不清的条约百般拖延,又要袁世凯和日方代表大鸟圭介谈判双方同时撤军,反复无果后,知道惹了大祸的袁世凯以身体染病为由将朝鲜事务委托给他的幕僚唐绍仪,自己要求回国治病。 虽然到这个时候已经看清日本人不会就此摆手,可在出兵以强硬姿态回击震慑日本人,还是自己先行果断撤军让日军失去赖在朝鲜的理由时,7月3日,大鸟圭介竟然蛮横地要求朝鲜政府执行日本政府提出的要求改革朝鲜朝政,并下了最后通牒。 等等这一切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在大清朝廷引起一片哗然,主战主和各不相让,甚至还有人提出要追究袁世凯的罪责。 之所以发生战和争持,主要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认为国力远远弱于大清的日本会打胜这场战争,更何况还有甲申年袁世凯在朝鲜平定叛乱,打的日本人跑回去的昔日战绩,又有对大清陆海军强盛的信心支持。特别是,这个时候,包括所有列强在内的洋人们,也一边倒地认为十几万军队的日本人,绝对不是有着百万陆军的大清的对手。 甚至就是对北洋实力最清楚的李鸿章,虽然心里清楚北洋舰队和日本相比,那实在是器不如人,可对北洋陆军还是有着绝对信心的。 因为有中日天津条约的关系,也因为东学党敌视洋人、日本人的思绪,秦川数次通过周馥上书李鸿章。先是建议为不给东洋日本以任何出兵朝鲜口实,北洋坚决不出兵朝鲜平乱,而只以武器装备和帮助训练朝鲜军队为手段参与平叛。待到北洋出兵朝鲜,秦川有建议及早增兵平壤,集结大军做固守准备。并增调国内各处可战之兵至辽东半岛和山东,以备不时只需。另建议,迅速调集广东、南洋两支舰队至北洋,三大舰队合而为一,不求击敌,只求自保,专在旅顺至威海左近游动,使敌不敢放手在旅顺、山东及天津登陆开辟战场。 在最后一次上书中,秦川自请亲率盐团赴朝参战,也依然如此前所有这些上书一样,并没有得到李鸿章的回复,都是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 虽然秦川的进言都无一例外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北洋整军备战的节奏也依然是不紧不慢,可秦川却很清楚地感受到,正在朝鲜半岛上空酝酿着的那股凶猛的风暴已经渐渐旋转起来,他甚至已经嗅到了那风中浓烈萧杀之气的味道。 “司令。” 周大经的喊声,惊醒了沉思中的秦川。(。)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后的准备 “报告司令,山地攻防示范演练已准备就绪。” 提着望远镜站在距离秦川五六米外的一株灌木后的周大经,有些担忧地看着秦川。 多半年来,秦川一直都是忧思满腹的样子,平素也少有笑声,除了楚云飞还敢偶尔在秦川面前发几句牢骚,或者说几句俏皮话轻松一下气氛,其它人在秦川面前都能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最近这段时间,秦川安排下的作战训练都是山地攻防作战,今天的训练在秦川计划中,就是最后一次野外战术训练,其中很关键的一项就是这个示范演练。演练的目的是,检验防守方战壕设置、火力布置、人员防护;对进攻一方的检验,则是发起攻击后的战斗队形、小组交替掩护、各组协同攻击。此外,还有步炮协同。 秦川将已经快要烧到手指的烟蒂扔到地上,再用马靴使尽捻熄,这才一点头起身顺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秦川一动,高英和几个卫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紧紧跟着秦川、周大经向山下走去。 演练的攻防地点是一座只有四百多米高的山丘,山坡上阻挡射界较高的乔木灌木都早已清除,在距离山脚五百多米外的一道土棱后,借着地势修建了一个掩蔽部。掩蔽部四周分布着几处防御工事,都有石峰警卫连的士兵在警戒执勤。见到秦川,那些士兵只是脚跟并拢身体挺得笔直,并没有行举手礼。 这是按照秦川的要求,盐团所有官兵,在手中持有武器执勤时,都不必行举手礼。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掩蔽部外举目所及的所有这些官兵,人人都头戴一顶涂着草绿色油漆的钢盔。 要知道,这个时候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支部队佩戴钢盔。现代意义上的钢盔,还是一战时,也就是二十年后才出现。 盐团的钢盔,是秦川仿照一战时德军制式的17钢盔样式,在德国定制的。这种钢盔,不但有窄窄的帽檐,前后和两侧的高度不同,可以对耳朵和脖颈进行防护,里面的盔衬也很舒适。 钢盔也是通过小威廉在欧美做了专利申请的,这种新奇的钢盔,虽然被受理了专利,可却被欧美的洋人们很是嘲笑了一番,在欧美,这种钢盔就被称为秦氏盔。 因为盐团的官兵最近这两个月野外拉练都是带着这种秦氏盔,引得天津卫和北洋所属淮军的官兵好一阵稀奇,因为打了盛军马队的缘故,和盛军同气连枝的淮军各部都对盐团有了嫌隙,说起话来也更刻薄一些,他们讥讽盐团的官兵是贪生怕死的铁帽子兵。 其实,秦川本准备也给淮军的所有部队都定制这样的秦氏盔。可周馥反馈给他的消息让秦川十分泄气,北洋各部竟然没有一个将领愿意让自己的部下佩戴这种沉甸甸的“铁帽子”。按照周馥的说法,那些将领都不愿被人说贪生怕死。甚至秦川在周馥的眼睛里,也能看到些许愚懦之色。 这让秦川很无奈,最后也只是订购了两万顶了事。 还有一样东西也很抢眼,那就是在掩蔽部外的空地上,盐团直属辎重连的人,正在将摆成一溜的二十四挺闪着蓝咓咓光泽的马克辛重机枪从笨重的三脚架上拆卸下来,准备装箱。 眼前这些带着粗粗的冷却套的水冷式马克辛重机枪,是按照秦川提出的要求做了一些改进的。比如三脚架,还比如原来的帆布材质不可拆散的弹链存在许多弊端,秦川的设计就改为金属和帆布相结合,而且还是可拆散式。这项专利马克辛很感兴趣,直接就收购了。双方约定,每年按照各个使用这个专利的兵工厂产出数量得到的专利费中的一半,付给秦川。 秦川在四个营的十二个连队,都增加了一个机枪排,每排有两个班各配一挺重机枪,另一个班配备四具掷弹筒。 当然,掷弹筒现在也是保密的,秦川只有在这训练场才拿出来给部队训练使用。 掩蔽部里,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杜宝中、徐桐等二十几个营连长和一营营部的几个参谋都精神抖擞地等在掩蔽部里,有的兴奋地低声闲聊着,有的趴在炮队镜前观察着对面阵地的情况,秦川一走进来,这些人不约而同地脚跟并拢挺直身躯。秦川并没有回礼,只是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光彩,显示出心中的一股无以言表的兴奋。 虽然这些人现在都挂着秦川自设的少校军衔,可在秦川眼中,他们都是一个个未来的将军,他甚至时常想象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肩上都会有闪闪发光的将星。这多半年来,每当看到这些承载着他的无数希望的日渐成熟起来的部下,秦川的心底就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热浪,他梦想的信念、目标也就会更加明晰起来。 秦川虽然心里热辣辣的,可只是尽力掩饰着,挥挥手示意种人随意些,就独自走到掩蔽部观测孔前,看了看对面山丘回头看着二营长王西平和一营长楚云飞。 “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王西平和楚云飞都立正大声回答。 得到两人的回答,秦川冲周大经一点头,就转过身,手把着一架炮队镜观察起来。 周大经看了一眼一旁的炮兵连长丘清河,转头对楚云飞和王西平道:“开始吧。” 楚云飞一挽袖子,对着丘清河道:“川溪,三十块大洋一发的炮弹,你小子可没少糟蹋,我大哥这钱花得值不值,就看你的了。告诉你的炮兵,目标,小山丘,开炮。” 丘清河只是笑笑,就伸手抓起身后一架草绿色机身的金属电话机听筒,使劲摇动了电话机上的一个手柄后,对着话筒下达了命令。 “目标小山丘,开始矫正射击,五分钟后各炮十发极速射。” 虽然电话机早在十多年前就大行其道,可让人奇怪的是,后世战争题材影片中,常见的那种部队传达命令的军用电话机的价值,竟然没有被任何一个国家军队注意到。在秦川的授意和亲自指导下,和丹麦一家公司建立了联系,购买了制作电话机的电子元件,在震旦大学的实验室里完成了世界上第一部军用电话机的研制,并依托这个实验室建起了震旦电气公司。盐团使用的这种金属外壳的电话机,就是这个公司出产的。 丘清河放下电话十几秒后,一声由远及近的啸声从掩蔽部后三里多远的地方传过来,随即“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起,紧接着一团烟尘在山丘靠近顶部明显有人工修饰过的工事前几十米的地方腾起,泥土山石四处飞溅。 五分钟后,尖啸声再次传来,只不过这次的啸声要密集的多,随后山丘顶端的工事周围腾起大团打团爆炸产生的烟尘,密集的爆炸腾起的漫天烟尘,只是一会功夫就把山丘顶端严严实实地覆盖起来,烟尘中除了横飞的断枝碎石,还有被炸散的麻包的碎片被猛烈的气浪卷起。 “好!” 楚云飞兴奋地捣了丘清河一拳:“好小子,真有你的,我大哥这银子倒是没白让你糟蹋,就你这炮弹炸的,要是咱们真要和东洋小鬼子打起来,保准炸的他们哭爹喊娘。” 丘清河一撇嘴:“你小子嘴里就说不出好话,平日里那些炮弹可不是我愿意糟蹋,一月少搞几次实弹演习,司令都和我瞪眼。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咱们这么炮弹好似不要钱似地进行实弹射击,咱们这炮兵也不会这么快就运作娴熟。就我这些炮手,比武备学堂那些训练了两年的学生都不遑多让。” 楚云飞知道丘清河说的是实情,看了一直站在观察口前看着烟尘弥漫的山丘的秦川,又冲二营长王西平做了个鬼脸。 “牧野,川溪这炮打的又准又猛,就是不知道你那工事修的如何?” 王西平只是笑了笑道:“别贫嘴了,该你的兵发起攻击了。” “你就瞧好吧。” 楚云飞回头对一直等在身后的一个传令兵道:“传我的命令,命令一连发起攻击。” 传令兵跑出去不久,透过观察口可以看到,三百多头戴钢盔,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盐团士兵,在隆隆炮声中拉开散兵线,一声不响地向山丘上冲去。 这三百多的一个超大连队,在山丘半山腰距离被炮击覆盖区域还有一百米时,停了下来,官兵都持枪蹲伏在地,任凭空中落下的碎石打的头上钢盔不时叮铛乱响。 炮击很快停下来,尽管烟尘还没有散尽,山坡上的那三百多人在一个提着驳壳枪的军官指挥下,三四人一组,三四组又自成一小群,或单兵,或小组,交替掩护,冒着不住落下的碎石尘土,借助地形地物的遮掩,飞快地扑向山顶,随着烟尘消散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左侧山势稍缓,进攻的盐团士兵在那里最先突进对方阵地。 在盐团火红的军旗在阵地上飘扬起来时,秦川从炮队镜上移开双眼直起身,抬手看了看手表,点点头道。 “不错,炮击结束不到五分钟就突进对方阵地这个速度很好,走,咱们都到山上去看看。” 山丘顶端,完成攻击演练的一营官兵已经列队走下山丘,秦川带着二十多个营连长和三十多个参谋站在被炮击炸的残败不堪的工事上,查看着炮击效果。 王西平的防御工事修筑在山脊上,前后三道战壕,相互间都有交通壕沟通连接,机枪火力点用原木做了加固,甚至每隔一定间距还挖了防炮洞,可在方才这一顿凶猛准确的炮火中,三道工事还是被炸得一片狼藉,甚至有两个防炮洞的洞口都被炸塌了半边。 检视完阵地,站在战壕沿上的秦川,给围在周边的这些盐团军官、参谋们讲解起来。 “你们都看到了,再坚固的工事,在火炮的轰击下也不堪一击。防守一方,在作战时尤为重要的,就是要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你们要记住,在山区修筑防御工事,要尽可能地把工事修在山脊上,在敌人发起炮击前,阵地上只留下少量部队监视对方就可以了,其它人员都可以撤到山体的反斜面休息待命,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 “随着自动火器越来越多地使用,再沿用拿破仑时期的进攻战术,也就是排成密集队型发起进攻,进攻部队必然会损失惨重。” 秦川指着战壕里的几处重机枪阵地:“这些重机枪会给进攻的部队以致命打击。” “这就是我一再要求你们的,进攻时,部队必须以分散配合交替掩护的方式冲锋的原因。这一点,不要说日本人,现在在欧洲,那些列强的军队也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有,部队冲锋时,不仅要善于保护自己,还必须做到快、猛、狠这三个字,冲锋部队尽可能靠近炮击区域,这样在炮击过后才能以最短的时间贴近对方的阵地,不给对方以喘息时间。当然,夺取对方阵地还有许多战法,并不是呆板地一味猛冲猛打,要因时而异,比如集中力量猛攻一点,还比如两翼牵制正面突破等等。。。。。。” 秦川话没说完,目光却被山下远处飞驰而来一匹战马所吸引,一颗心也随之一沉。 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八十章 戈阳高继善 被午后太阳照的火辣辣的通往天津的官道上,七匹战马在马上骑士的驱策下,风驰电掣般一路疾驰,官道上行走的路人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地早早躲开,为首的黑马上,正是秦川。 在静海主持野战集训的秦川,接到急报,只好匆匆集合部队并把把部队交给周大经带回,他自己则带着那几个卫士快马驰回。 原来,刚刚从汉城赶回来的德国汉密尔顿号货轮带回消息,汉江附近海域有日军军舰游弋,禁止各国船只进入,他们无法和奥尔丁顿取得联系靠岸取回最后一批货物。另外,那个参谋报告说,奥尔丁顿有一封传回来的急电等着秦川回去处理。 奥尔丁顿在汉城开设的奥文银行,以月息百分之五、三月百分之二十的高息,大张旗鼓地招揽储户。开始的时候,朝鲜人被这高的惊人的利率着实惊吓不小,多数人都只是观望,只是有些小商人在这个装潢气派的智利银行试着储蓄,可眼见着到月期果真能拿回说好的利息,渐渐的前来储蓄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汉城地区的人,甚至南至釜山、北至平壤的世家、富户,富商、官宦们都被吸引过来。 眼见着银子只要送到这个气派的洋人开设的银行,到月就能足额拿回高的离谱的月息,从不拖欠,如此一来,来银行存款的客户热情越发高涨,到了后来汉城地区的百姓只要有些现银的,都会把银子送到银行里,更不要说那些富户们,差不多都把大把大把的银子送过来,甚至还有一些人把到手的利息连同本金一再存入,而且存期还越来越长。 虽然奥文银行也受到智利那个子虚乌有的什么大银矿的风波波及,在朝鲜引起不小的恐慌,可奥尔丁顿声称,奥文银行并没有参与那个所谓的大银矿开发,只是负责替他们联系开发资金,自己并不涉及。奥文银行的项目很大很多,有一座已经投产的铜矿不说,还有两座金矿正在勘探,而且有照片为证。 在奥尔丁顿及有说服力的声明说服下,这场风波很快平息下去。 及至到了今年初,甚至闵成俊都受不住诱惑,偷着把朝鲜国库里的库银都拿来银行储蓄。当然,这利息那是归他所有的。 于是,早于历史的庞氏骗局,提前在朝鲜出现了。 这个在百多年的后世,还骗的许多人趋之若鹜,在这个时候那还不是无往而不胜,奥文银行的金库早就堆得金山银山似的。 今年六月,秦川就已经开始安排金立三有计划地开始悄悄把奥尔丁顿在朝鲜吸引到的储蓄资金运回天津。按照计划,这艘德国注册的汉密尔顿号货轮就是去运回最后一批资金,据秦川所知,这最后一笔的数目巨大不说,还包括朝鲜国库里差不多所有的黄金,这笔钱他必须要一文不差地拿回来,否则那可就便宜那些为了发展军力,穷的都快当裤子的小鬼子了。 接近盐关浮桥,路上的行人也愈发多了起来,秦川也只好放慢马速,只是让已经跑的浑身汗津津的大黑马踏着碎步小跑着过了浮桥折向东街方向。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东街现在更具规模,也更趋繁华,地价大幅上升。现在,东街原有的一些小店铺,有许多都被人收购扩建,沿街的大都砖石结构的二三层的楼宇,布置也是仿照震旦销售部的方式,一楼的店面都镶嵌着明晃晃的大橱窗,里面陈列着货物样品。移植过来的沿街的银杏树婆娑的树冠,更给这一条东街带来许多生机勃勃的气机,放眼望去,一条宽阔整洁的东街,处处红墙绿瓦、绿树掩映,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穿梭于各个酒家商铺之间,好不热闹。 每次走在这条因他而兴的东街上,秦川都会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升起一股由衷的自豪,脚步也都会尽量放慢些。可今天不同,心里有事的秦川,任凭已经催马跑到他前面的高英高声催促路上的行人闪开道路,大黑马踏着紧凑的碎步紧紧跟在高英的后面。 “秦大人留步。” 随着喊声,一个伙计从街道边冲到街道上阻住去路,开路的高英也只好勒住马。秦川人的阻路的这个伙计,他是郑九的手下,抬头看时,果然已经到了郑九的怡然居。 见秦川停住马,那伙计急忙小跑着过来,脸上陪着笑,低声说道。 “大人,了然道长中午就让小的在这盯着,只等大人一回来就要小的务必拦住大人,把搭人情上楼去,说大人和一个有缘人今日必得一见,道长如今正在楼上和那人对弈。” 了然自从在怡然居安顿下来后,也果如他所说,只想着在这闹市中闭门静修,平素很少外出走动,每日里除了在后面给他单独僻出的小院里休息打坐,再就是上到这二楼只给他享用的一个临窗雅座喝茶观街景。偶尔秦川有闲暇,也会上到这二楼,和了然一边喝茶闲聊,一边对弈手谈,让他没想到的是,了然的棋艺竟然十分高超。 秦川的棋艺不是很高,穿越前也不过就是一个业余四段的水平,可好在百年后围棋棋理比之这时节大有发展,这才让秦川和了然堪堪抵住了然精妙强横的棋力。比如,这个时候围棋开局俱都首先下在天元位置,都还秉持着得中原者得天下的中腹至上思维,而忽视金角银边的子效;还比如和百年后的定式相比,这个时候定式数量也远没有那么繁杂和数量之多,个中缘由还是出在古人不重视边角上。 因为有这个优势,秦川往往都能在边角上大展神威,首先取得很大的实惠,看的了然两眼放光啧啧称奇,对于布局阶段秦川那开阔的眼界更是赞叹不已。不过,只要一过中盘,在了然精妙强横的奇招妙步反击下,优势就会大大缩小,秦川稍有不慎,就会输了棋局。 虽然秦川有急事,可对于了然这个半仙似的道人邀请,他还是决定先要上楼见见了然,特别是了然说的那个和他有缘的人。 秦川跳下马,交待高英几句,就带着两个侍卫进了怡然居,高英让伙计拴好马匹,自己领着其余的人匆匆回了染厂。 茶楼的二楼不像一楼大厅那样人满为患,楼上的茶客只有十几人,因为楼上虽然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厅,只用几十盆绿意盎然的花木做格挡把各个茶座分隔开来,不仅让每一桌茶客所在空间很大,空气流通微风习习,更让人有一种身处室外花园中的感觉。只不过,这楼上的茶资贵的有些离谱,也才打住了许多想要上楼品茶的人的心思。 秦川熟门熟路的,也不用伙计引路,只是在一楼大厅里和柜台后的郑九略一交换眼神,就带着两个卫士直接上楼。两个卫士上得楼来,只是用目光巡视一圈,就在靠近楼梯口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秦川则直奔靠窗的几大盆不知什么名目却长得十分茂盛的观赏乔木而去,这几盆乔木后面的位置,就是了然的专用茶座。 靠窗的雕花八仙桌上,除了两杯清茶,再就是以盘一下到尾声的棋局,正对着秦川的了然听到脚步声,只看了秦川一眼就放下捏在手里的一枚黑漆漆圆润厚实的云子站起身来。 和了然对弈那人犹自不觉,口中感慨道:“道长不仅棋艺高超,开局新颖,布局更是别开一方天地,让人有顿开茅塞之悟,次浦敬佩。” 了然微微一笑指着秦川道:“高施主,这开局谋势,老道可都是向秦施主学来。来,你们聊,老道有些乏了,先行一步。” 了然说完,也不给两人介绍,清幽的目光只在秦川脸上一转,就施施然迈着步子直奔楼梯下楼。 了然一说,那人也回头看到秦川,不由目光一亮,站起身打量着秦川。 秦川此时也看清,这人一身青色锦缎马褂四十来岁年纪,一根粗大的辫子垂在脑后,光光的额头上已经略有了皱纹,不过一双眼睛却英气勃勃,显得刚毅干练。 秦川一拱手:“秦川,字鸣鸿,为盐团主事,不知仁兄如何称呼,又在哪里高就?” 中年人也忙着拱手道:“高继善,字次浦,江西彭泽人氏,戊子科举人,候选县,现为戈阳县训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忘了高升号 高继善? 这个名字秦川倒是没听说过,尤其这个英气勃勃的中年人竟然是一个县学训导。虽然秦川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清代这个官职具体做什么,可想来应该就是后世一个县教育局一类的职务。 秦川虽然心里这样想着,口中还是客套着:“幸会!幸会!高兄请坐。”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然做过的椅子自顾坐下。 高继善坐下时,伙计已经过来给两人重新换过茶具,把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放到桌上,待要给两人斟茶时,秦川早已伸手拿过茶壶,示意伙计可以离开,然后亲手给高继善和自己斟满碧绿色散发着少许麦香味的茶水。 “高兄恭为戈阳训导,不知为何不在任上,却到这天津来。” 一提到这个问题,高继善脸色不由一暗,叹息一声。 高继善阴沉着脸说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都是朝鲜的事情。眼见着倭寇有借着此番朝鲜东学党的事情,意欲一举侵占朝鲜,将我大清千年藩篱据为己有,而朝廷竟浑然不觉,那些尸位素餐的朝廷大员依然觉得只要以理力争,倭寇就会消了那份狼子野心。抱着这份心思,对于一触即发的朝鲜战事,竟然瞻前顾后,不思备战御敌,白白耽搁了许多时间,看着让人心焦不已。” “此次我本是来津访亲,得知这些事情,一时心急也就去了直隶总督衙门求见李中堂,建议李中堂马上集结北洋水师出海,巡弋于朝鲜海域,一旦有变,便可一举歼灭倭寇海军。另一方面,大举集结直隶各部进入朝鲜,驱逐倭寇,以保藩篱不失。” 高继善一介书生,竟然能看出日本人意欲吞并朝鲜,并且敢于建议李鸿章出兵备战,这份眼力和胆识就让秦川惊讶。 只不过,高继善到底还是文人,并不晓得北洋水师的实力早已不如日本,真要巡弋朝鲜,那可不是明智之举。陆上出兵朝鲜,倒是可行,只是还是要先稳住阵脚,积极备战,只做固守到还可御敌于国门之外。 深感自己无力回天的秦川,心情也更加沉重起来。他知道,现在的情形,不仅北洋水师会导覆辙,就是朝鲜之战,北洋各部恐怕也难逃厄运,自己能在多大程度改变甲午败局,他的心中也变的愈加没底。 不过,秦川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急着追问。 “次浦兄,李中堂怎么说?” 提到李鸿章,高继善愈发愤懑,愤愤道:“李合肥竟然说我不知兵凶战危,所讲皆是书生空谈误国的胡言,按我所讲,北洋水师所属兵员和数百万银子购买的舰只都会葬身海底。” 说到这里,高继善忍不住重重一拍桌案:“花费国家大笔银子买来的铁甲巨舰,竟然不敢出海和倭寇一战,畏敌避战如斯,反倒说我书生误国。堂堂国家重臣,竟然如此不堪,岂不可悲!我看这李合肥是生平日子过得久了,全无当年平长毛的那股锐气了。” 秦川听得出,高继善对中日两国实力并不清楚,至于中日朝鲜一战的战守之道也全无考虑,还是抱着泱泱天朝大国的心态一味主战,李鸿章说他是书生空谈倒也并不为过。不过,秦川倒是从高继善的话里听得出,李鸿章对于中日两国的实力,确切地说是北洋和日本的军力心里清楚的很,至少已经明白北洋水师不是日本海军的对手。 秦川心里还惦记着留在朝鲜的那笔银子,心中有事,早想离去。可又一想,了然既然说高继善和自己有缘,想来必有深意。高继善虽然空谈,可这份眼光到还是不错,若是能把他招揽到自己手里,倒也多了一个人才。 一起了招揽之意,秦川不免动起了心思,想了一会,开始给高继善分析起中日海军的差距来。 秦川从海战要点,讲到日本倾举国之力打造海军,现在的军舰数量质量,早已在数年间超越了经费捉襟见肘的北洋水师。而现代海战,比拼的就是实力,如果一方实力足够强大,就不能只靠气血之勇,甚至战术得当就能战而胜之。现在,中日海上力量的实力对比,就已经达到这种程度。 在秦川耐着性子讲完,高继善的神态也逐渐由愤懑逐渐变得有些愕然,到最后甚至已是脸色苍白,惊愕地问道:“鸣鸿,你的意思是说,北洋水师决然敌不过倭寇海军?” 秦川肯定地点点头,神色忧郁地说道:“是的。” 高继善多少有些颓唐地接着说道:“鸣鸿。” 不知不觉间,高继善已经开始直呼秦川的字:“如此说来,李中堂说我书生空谈倒也并不为过,为兄倒确是妄言了。不过,海军输在器不如人,那陆军总不是这样吧?” 秦川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看的高继善不由疑惑起来。 秦川又仔细地给高继善分析起北洋陆军和日本陆军的差距。 在装备方面,步枪上,日本陆军装备的是村田十八年式步枪,性能一般,每次只能装弹一发。北洋陆军装备的步枪型号比较繁杂,差不多比较著名的步枪都有,有许多性能上还很出色,比如盛军就装备有一次压弹十三发温彻斯特步枪,其它部队还有曼利夏、俄国水连珠、德国毛瑟、林明顿等等,甚至还配备一些格林炮,在火力上要远远强于日军。 日本陆军虽然步枪性能一般,可胜在制式统一,便与后勤补充。北洋陆军在枪支上虽然性能不错,可因为制式繁杂,弹药型号不统一,不便于弹药补充。各种步枪型号口径不同,在平时还好说,可一旦到了战场上,找不到合适的弹药,那就出大问题了。 在火炮方面,北洋陆军优势比较明显,不论是700门的火炮数量还是质量都要远远强于日军。不过,北洋陆军一向不重视火炮使用,在训练上明显比不了日军。日军的火炮数量和质量虽然较少、较差,甚至因为经费的原因,还配备了不少射程和精度都较低的自制青铜山炮,可胜在训练充足。 在编制上,日军已经是一支完全西式化的现代陆军编制体制,配备大量掌握现代军事理论的军官。 而北洋陆军的编制还在沿用老一套,淮军的编制每哨八队,只有一个哨官,一个哨长和八个棚长或者叫队长。哨以上是营,每营只有一个营官,下设四哨,加上长夫大约700至800人不等。营是淮军最大的固定编制,营官以上的官职则是统领,每个统领统辖少则数营,多则十数营甚至数十营。完全还是旧时冷兵器作战那一套编制,存在着诸多缺陷。 首先,基层编制过于松散,没有西式军队排一级,只有相当于西方连一级的哨官和班一级的棚长或者队长。也就是说,现代军队最重要的基层指挥员排长,在淮军中找不到,连长直接指挥各个班长。还有营一级,只设营官一名,连个副营官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参谋了。这种情况直接导致军官不足,一个七八百人的大营,竟然只有九名军官,不到西方军队的一半。 这种情形在冷兵器作战时,要保持密集队形也还尚可,军官少些也就罢了。可要在现代步枪排枪的打击下,还保持密集队形,就会损失惨重。可拉开队形后,哨官又无法有效指挥不说,没有军官指挥,士兵战斗意志和主动性都会打折扣,小部队运用更无从谈起。 而营以上没有固定的编制,数量不等的营官只对一个统领负责,各个统领间关系平等,互不统属,作战时如果不是自己的统领或者统领亲信心腹,其它人根本无法指挥。这样情形带来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在有数十营上百营大集团作战时,如果没有一个绝对有威望权威的人亲临前方指挥,就会各自为战,各部互不统属。比如,在北洋各部里,就只有李鸿章亲临,才可指挥这些部队协同作战,除李鸿章外,北洋各部再无一人由此威望。 再有一个也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北洋陆军里没有团师一级的编制,更不要说军了,各部统领即便勉强指挥数十营的大兵团,这个统领也全无指挥大兵团作战经验,所具有的经验,仍然还是指挥自己那数千人所得。 军官除了在各部担任哨长的少量武备学堂毕业生外,哨官和各营营官,包括各部统领都不具备现代军事素养,在作战指挥和部队训练上,远远不如日军,更不要提最大效能发挥现代火器优势的战术了。 秦川叹了口气:“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北洋陆军在人数上远远不如日本陆军。虽然大清看是有百万军队,日本人只有十多万,可大清至今也没迅速集结各省部队,而只是一味指望仅靠北洋陆军这四五万部队同日军作战,一旦开战,在兵力上就首先吃亏。战争初期,一定出现以寡敌众的情况。即便在日后陆续投入那些在训练装备上还远远低于北洋陆军的各省部队,恐怕也无济于事。。。。。。” 听了秦川的分析,高继善早已脸色白得有如一张白纸,惊愕地瞪着一双有些失神的眼睛呆呆看着秦川,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于高继善的表情,秦川早已料到,知道这些一向看不起日本的国人们,对于他这些颠覆性的言辞要有个消化理解的过程,所以低着头也不打扰高继善,只是自顾自地慢慢喝着茶。不过,平日里那淡雅清香的茶水,此时喝在口中,却让秦川感觉到一阵阵的苦涩。 好半天,高继善才脸色有所恢复,脸上神态复杂,即忧虑万分又惭愧异常地开口说道。 “幸亏今日从营务处出来信步来到这东街,又偶然上了这茶楼,否则怎能见得到鸣鸿,高某真是三生有幸。鸣鸿今日一席话,对高某就犹如醍醐灌顶,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令高某眼界大开。如果没见鸣鸿,高某还不知要在坐井观天多久。” 高继善因为激动,说话也有些东一句西一句的,手扶着桌子站起身,对着秦川就是一揖。 “高某受教了。” 见触动了高继善,秦川忙起身拉着高继善坐下,正要就势劝说高继善归附自己,不想高继善又感慨地开口说道。 “听了鸣鸿所言,才终于知道叶志超一听关内外几只大军齐聚平壤,这叶志超为什么就会三番五次地不愿接这总统,几个电报打过来,要推荐李经方赴朝统率这一众部队。” 高继善的话让秦川不由一怔,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应该是清廷正式对日宣战后,才向平壤调集左宝贵的奉天练军、马玉昆统领的毅军、卫汝贵的盛军、丰升阿统领的奉天练军盛字营,以及叶志超的古北口练军,江自康统领的吴育仁北塘练军一部、聂士成的武毅军,还有吉林练军等三十多个营的各路大军,总计一万六千余人,可是怎么会现在就开始了向平壤调集兵力?莫非是自己上书进言,李鸿章听进去了? “还有,这高继善一介文人又去营务处做什么?” 高继善又是如何知道这些军事机密的? 而最让秦川惊异的是,叶志超竟也深知大清军制弊端,害怕自己这个直隶提督指挥不动各路人马,这才建议李经方一个文人做统帅,再由他负责作战筹划指挥。还真别说,这些淮军骄兵悍将,可以不听叶志超的,可却不会不听李经方这个李鸿章大公子的,李经方若是去了平壤,到说不定能败得好看些。 秦川盯着高继善急着追问:“次浦兄,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李中堂到底答应没答应叶志超的提议?” 高继善苦笑着道:“上次从被中堂训斥一番,正好驻北塘正定镇总兵吴育仁赶上这事,感念我一心为国,就招揽我入其麾下,任营务处帮办。,我气恼李中堂说我书生空谈,也就一气之下辞了阳戈训导的差事,去他的营务处。这些事情我都是听吴总兵说的。” “叶志超建议李经方去朝鲜的事情,我都是听吴总兵说的,据他所说,他和卫汝贵这些将领们都赞同,可伍廷芳、张佩纶这些幕僚们都不同意。幕僚们不同意的理由虽没明说,可意思大家都懂,无怪乎是怕一旦万一朝鲜战事不利,又给朝廷里那些正愁着找不到攻击李中堂把柄的人以口实。据说,李中堂犹豫了一日,才给叶志超回电拒绝。” 李鸿章犹豫一日才做决定? 这说明李鸿章也有着和叶志超一样的担心,清楚其中北洋各部之间的利害关系。不过,对于李鸿章最终没有同意李经方赴朝,倒让秦川深感惋惜,朝鲜一战这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高继善看了一下窗外西去的太阳,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鸣鸿,吴总兵受命,派五营赴朝。通永镇总兵江自康以率虎勇两营三哨昨日走了。剩下的义胜前营、通永练军左营、亲兵前营炮队两哨、北塘水雷营一哨,还有营务处的人,共一千一百人,由我率队,明日上午在大沽口上船,乘英国人的高升号商船去朝鲜,准备在牙山登陆。我今日来天津就是到北洋营务处催办军资,明日一早就将军资装船,我还得赶紧回去准备。” 高继善说完,对秦川拱了拱手就转身下楼。 高继善不知道,他一句高升号直震得秦川脑袋嗡嗡作响,人也呆愣在当场,就连高继善下楼离开他都没有去送送。 高升号! 高升号! 秦川嘴里喃喃地反复念叨着这个英国商船的名字,心潮激烈翻腾起伏不停。 这艘载着上千北洋官兵的性命的商船,就要在这次赴朝的途中,被日本海军不宣而战击沉,据说只有几十人被救脱险。 秦川在心里不由暗自懊恼:“奶奶的,我怎么把这件事情忘了!老子不来则已,既然阴错阳差地来到这个时代,虽然来不及完全改变甲午之战的结果,可这一船官兵的性命却一定要保全。” 想到这,秦川一拍桌子站起身,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大檐帽戴在头上,大踏步蹬蹬也走下楼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形象受损 在染厂院子里的小洋楼前跳下马,秦川把缰绳扔给身后的卫士,就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甚至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对门前两个警卫执勤的士兵的注目礼都没有任何表示,就直接推开门,迈着大步直奔楼上。 听到响动,高淼和高英几乎同时拉开各自所在房间的木门,探头看着秦川,见秦川自顾自上楼,高淼急忙回身取了一个大大的皮夹子,一边催着厨房里的吴嫂快些把茶沏好,一边追上楼去。 秦川上到二楼,见李明方和金立三早等在那里,秦川只是到盥洗室用是毛巾擦了把脸,就匆匆走到沙发前在李明方和金立三两人对面坐下,伸手接过追上来的高淼递过来的一封电报看了起来。 自从去年秦川挨了军棍后,就在李明方、金立三的一再劝说下,同意了高淼来给自己做了秘书,专门负责协助秦川处理一些文案工作。 高淼每日早上八点来小洋楼一楼一间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办公,晚上五时结束,专门负责各处送来的文件文书整理留档,然后汇总报秦川,有些需要秦川亲笔签字的文件文书,或者一些必须需要秦川紧急处理的文书文件,就由高淼直接送给秦川,如果秦川不在,也由高淼否则安排人员紧急告知秦川。 自从有了高淼这个文案或者秘书后,普通的相关需要向秦川轻视或者报告的文件文书,就再不用必须是李明方、金立三、潘斯炽、唐国安这些人亲自送来,而是只要他们把文件文书装到密封的文件袋中派人送来交给高淼就可以了。当然,一些机密或者只能口头向秦川汇报的事情或者相关文件文书,还是要他们自己过来的。 高淼不仅很勤奋,做事也很细心,一年多来事情做的井井有条不说,甚至成天忙于事务的秦川需要换洗添置的衣物,以及换季需要穿戴的应时内衣,高淼都主动操持,这让秦川这个没成家的大男人省却许多麻烦,对于高淼,秦川也越来越觉得离不开。慢慢的,甚至一些机密的事情也不再背着高淼。 高淼递过来的电报,是奥尔丁顿从朝鲜发来的,电报里说,由于秦川安排的早,银行里的存银绝大部分都悄悄装船运回天津,剩余少部分金银也已经倒运到汉江边的一出隐秘位置存放。日军进入汉城,他就带着秦川派去朝鲜协助他的银行职员跑了出来,也躲到了这处隐秘地点,现在不仅是日本人,就是许多朝鲜人也都在满世界地搜寻他,他万分希望秦川尽快想办法派人来接他。 奥尔丁顿在电报里还说,附近的港口已经有日本人的军舰出现。 这封电报虽然都是使用的暗语,可秦川却是能看得懂的,甚至他能通过字里行间看得出奥尔丁顿胆战心惊的心态。 秦川电报的过程中,吴嫂已经给几人沏上茶下楼。 秦川反复看了两遍电报,又思索了一小会,这才把电报重又递给高淼,看着高淼收好电报示意高英也坐下。 秦川抿了一小口滚烫的茶水,对金立三和李明方把奥尔丁顿的电报内容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又道。 “朝鲜的几千万银子绝大多数已经运回来了,但是现在还剩下包括一批金子在内的银钱,这次日本人是绝对抱着吞并朝鲜的决心而来,可你们也知道,直到现在朝廷是战是和还无定论,实是犯了兵家大忌。一方必欲得之而后快,而另一方在战和之间悠游寡断、踌躇不决,胜败已成必然。所以,朝鲜的这些东西不运出来,就会便宜了日本人。我决定,我亲自带人明天下午去朝鲜,把奥尔丁顿和咱们的人,还有那批财物都接回来。” 一听秦川要亲自去正闹的一触即发的朝鲜,三人都不由脸上变色,高淼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想到自己的身份远比不得金立三和李明方,只好把就要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仅高淼着急,李明方心里更急,大瞪着双眼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东家,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朝鲜那里早已是兵凶战危之地,你这么金贵的身份怎么可以去。” 金立三也急着道:“老李说得不错,大人万不可亲身涉险,人员和财物确是要接回来,可也没有必要大人亲自前去,徐桐不是带人去过几次吗,我看还是派徐桐带人去就可以了。” 秦川坚决地摇摇头:“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办,我找你们来并不是和你们商量,只是通报你们,这件事情就说到这里了。” 见秦川态度坚决,几人都不好再劝,金立三张张嘴没说什么,李明方更是急的直搓手,场面一时十分尴尬,好在秦川马上转换了话题。 秦川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纯阳牌”香烟,取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道。 “有几件事情,需要你们马上做。” “第一件事,老李,咱们船运公司的船都还在印度洋上呢,一时也是指不上。你马上连夜去找船,都要航速快一些的货轮,大小都行,最少要五艘以上,越多越好。至于价钱吗,不管多少,只要他给咱们跑一趟就行。记住,第一只告诉他们去朝鲜拉一趟货物;第二,明天中午他们必须出发;第三,不管他停在哪个码头,午后必须在天津外海集结到位。” 李明方还有些迟疑着没动身,秦川又想起一件事情。 “老李。忙完这事,还有事情要马上安排。” “从现在起,面粉公司、罐头公司,还有制药公司生产的面粉、罐头、纱布、止血消炎药物都不要再签订任何供货合同,还要叮嘱曹茂祥,尽可能多生产他们新研制成功的急救包和治疗冻伤药物。另外,还要联系吴调卿,要他帮忙通过铁路,向关外的锦州运送罐头和面粉,能运多少运多少,这些东西都放到锦州咱们那个货栈储存。还有,咱们锦州那个牧场里的马匹都要尽快转到凌源,做好在那里过冬的准备。” “好了,就这些了,先抓紧去雇船吧。” 见李明方还不起身,秦川不由沉下脸。 知道不能再劝,李明方只好苦笑着点点头,万分不愿地起身走了。 秦川又把目光转向金立三:“老金,咱们各个公司现在在市面上流动的股份都不多吧?” 金立三点点头道:“除了精盐公司在市面上流通的稍高一些,其它的大约都在百分之五左右,都是趁着上次白银贬值,传说大人要破产卖厂的时候,趁低价收回的。” 秦川点点头道:“这场中日朝鲜之战很快就会打起来,战阵一起人心就不稳,一旦开战,你就悄悄放出些消息,甚至也可以和老李商议一下,把一些公司的产品售价稍稍抬一抬,特别是面粉、罐头、制药这几个公司的产品更要如此。这样一来,市场上那些炒手们就会闻风而动,顺势把股价炒高,那时你再暗中把股票多放出一些。” 秦川的安排,就是想办法借机拉高股价,引得众人跟风,然后再在高处把手里的的股票卖出一些,等事情过了股价也低下来再反手买进,明显就是要在股市上狠赚一把。 这些手段,金立三哪里能不明白,不由有些兴奋地连连点头道:“妙!大人这一番摆布,可用三十六计里的无中生有、打草惊蛇、抛砖引玉、顺手牵羊、金蝉脱壳、上屋抽梯、李代桃僵七个妙计概括。大人,你就瞧好吧。” 知道金立三已经完全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秦川点点头又转了话题。 “还有,咱们铸币厂还要加班加点多铸造一些朱雀大洋,一旦开战,不仅大量军饷要用到现洋,就是市面上也免不了会有人担心手中咱们发行的金圆券不安稳,会急着换成大洋,手中多存一些大洋,也防着挤兑。” 秦川又交代了金立三一些银行方面的细务,金立三也匆匆离去。 送走金立三,秦川急着下楼到会议室去见盐团那些军官,起身也要下楼,却见高淼那原本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紧紧咬着嘴唇,眼眶里也隐隐含着泪光,微低着头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离去。 高淼的神态不由让秦川有些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停住脚问高淼。 “星潋,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高淼微微扭了一下头,看也不看秦川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倒是有些事情,我父亲说大清和日本人可能要打仗,一旦打起来,吃穿用度的东西都要涨价,他最近把余钱都用在购买咱们的面粉公司、罐头公司的股票上了。为了这件事,我还说了他,说他是要发国难财。” “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也要这么。。。。。。做。” 秦川听明白了高淼的意思,知道自己的“高大形象”在这个年轻小伙子眼里受损变了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只不过,高淼的话让秦川多少有些吃惊,他还真没想到,高淼的父亲竟然如此有眼光,还真是个做金融的人才。 只不过笑了半晌,见高淼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秦川不由收住笑说道。 “星潋,你认为我和你父亲是一丘之貉,所以。。。。。。” 话一出口,秦川又觉得这话对高淼的父亲有些不敬,没有接着说下去,收起笑容想了想道。 “星潋,这件事你看轻我了。我可以告诉你,一旦开战,战争就很有可能蔓延到辽东,我运到锦州的面粉和罐头、药品,就是为了军需供给,那时我不但不会涨一文钱,甚至还可能会白送出去,又怎会发国难财。” “再说,你父亲购买的是股票,又不是购买大批粮食囤积居奇,只是炒卖股票,赚那些投机商人们的钱罢了,哪里就是发国难财?这是你父亲有眼光,有商业头脑。” “这样,方才我交代金经理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算你泄密,你回去可以告诉你父亲,让他把能筹到的钱都去买我说的这几种股票。还有,你父亲倒是个金融人才,你回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去银行做事?如果他愿意,等这场仗打完了,就让他把生意都收了,到银行给金立三做个帮办,专门负责咱们震旦银行国内还有美国的股票这一块,待遇保管比他现在做这些生意赚钱。” 秦川说完,也不管高淼是何心思,自顾自转身下楼。(。)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带上大东西 一楼客厅里,高英正等在那里。 “人都到齐了吗?”秦川一边问话,一边直奔门口。 “都到齐了。” 高英回答着正要跟着秦川,秦川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吩咐道:“给我备马,一会我要去周大人府上。” 秦川要去的地方,就是前年除夕召开联迷晚会的会议室,现在这里其实倒更像是作战室。这处地点虽然和秦川的小洋楼只有数十步之遥,可门前时刻有卫兵站岗执勤,门窗更都用厚厚的密绒织就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在外面除了门前两盏明亮的灯光,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一丝亮光。 进门后,首先是一个不大的门厅,对门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两个身背短枪的士兵,桌子上放着一个本子,这是记录进入人员的登记本子。当然,作为盐团最高首脑的秦川,是不需要登记的。 绕过这张桌子,两人后面是一扇木门,这是守卫这里的卫兵休息的地方。桌子右侧,一扇高大厚重的木门通向里间。 里面的房间是一个灯火明亮的宽敞大厅,除了墙角处有两个木质卷柜,沿墙还摆放着几十把木椅外,粉刷的雪白的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地图,甚至屋子中央还摆了一张三米多宽,六米来长的硕大沙盘。 如果仔细看那沙盘上面标注的区域名称,就会发现这是从朝鲜半岛直到辽西的大沙盘。从沙盘上看,辽东半岛到辽西这一块,山川地形要清楚的多,鸭绿江、摩天岭、凤凰城、连山关、辽阳、奉天、锦州、山海关、牛庄、旅顺、金州都历历在目,而朝鲜半岛那一块,相对就要简略不少,除了山川轮廓,再就是河流走向和城市标注以及黄海部分海域。 这个沙盘上的辽东、辽西、辽中部分,都是随聂士成到关外考察八个多月的冯国璋送给秦川的测绘资料。 聂士成这一趟历时虽久,可收获也不小,聂士成硬是在东北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地转了个遍,所到之处,重要的山川地形、清军防务要地都测绘一番,绘制成便于携带的地图。因为有了秦川传授的等高线等先进绘图知识,冯国璋领着聂士成武毅军中那些武备学堂和开平学堂的毕业生们绘制的地图更加精细。聂士成回来后,秦川特意跑到芦台向聂士成表示祝贺,顺便也就向冯国璋索要了地图副本。 至于朝鲜半岛的地图,那是借助在朝鲜的奥尔丁顿找人大致绘制的,还有一部分则是通过闵成俊从袁世凯那里得到的。 秦川来到作战室时,周大经、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徐桐、杜宝中、李玉田、丘清河、石峰、刘维法、张靖方、张靖规、陆德彰一干人早已经到了,正围在沙盘前,热烈地讨论着朝鲜中日双方的驻防态势,见到秦川进来,都不约而同地双脚并拢立正肃立。 “很好!” 对于自己这些生龙活虎般的手下,能主动讨论朝鲜态势,这让秦川心里很是高兴。 “不过,你们不仅要研究朝鲜中日双方在汉城附近的现时态势,更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北面的平壤。” 秦川从方维峻手里接过一支打磨的十分光滑拇指粗细的短木棒,指着沙盘上平壤的位置。 “我已经得到消息,关内外的北洋部队,已有许多开始向朝鲜移动,各路大军很快就要在平壤集结,在朝鲜的大战一定会在那里展开。” 随着秦川手中木棒的移动,秦川继续说道。 “除此之外,你们还要研究一旦平壤失利,战火向北蔓延至国内后,中日双方在辽东、辽南最有可能的战场地势,日军可能的进攻方式,以及日军可能采取的战略战术等等。” 在秦川的灌输下,这些人早已认为清军此战在朝鲜必败,甚至北洋舰队都可能全军覆没,秦川如此一说,包括楚云飞在内的这些人各个脸上神色都喜忧参半,纷纷沉默不语。 这些人忧的是,不论是北洋水师还是北洋陆军,毕竟都是国人,他们的失败就是国家的失败,每个国人都会以为奇耻大辱,更何况这些早已以军人自居的盐团青年军官们。 而让他们心中隐隐的喜则是,虽然李鸿章不同意盐团去朝鲜,可战火一旦蔓延入辽东,盐团参战就顺理成章了,憋了一身的劲他们也就有了发泄之处,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替战败的袍泽报仇雪恨,也更可在国人面前一雪前耻。 秦川继续着他的话:“我给你们六天时间,然后每个人都要写出相关的分析报告。” 秦川吸了口气,故意放松语气说道:“还有,我明日要去一趟朝鲜,徐桐带一个排随我同去,在我不在部队这段时间,盐团训练都由周参谋长负责。” 朝鲜正要打仗,而秦川这个时候去,大家都不由一怔,犹豫着都没说话。 “听清楚没有。” 秦川突然提高声音,大声喝问,众人本能地立正高声回答:“听清楚了。” 秦川放缓声音:“既然听清楚了,那就散了吧陆德彰留下。” 对于秦川要去朝鲜,众人都很担心,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劝秦川,楚云飞好半天不愿移动脚步,总想开口劝秦川,至少也要他跟着秦川一同去,却被秦川一瞪眼,只好撅着嘴十分不情愿地随着众人出去。 “德彰,你那个游艇没问题吧?” 陆德彰一挺胸:“报告司令,游艇没有问题,随时可以出航。” “好!” “德彰,你辛苦一下,要连夜备足油料,我这次乘坐这个游艇出去,如果不出意外,我一到朝鲜就要马上返回,所以油料一定要充足。还有,咱们的那几个大家伙不要忘了带上,也要连夜装好。另外,再准备二十箱手榴弹装到船舱里,去吧。” 陆德彰出去后,秦川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注视着沙盘默默想着心事。 秦川在想,一会见到周馥,要如何向周馥解释自己这个时候去朝鲜的事情? 最好是能让周馥感觉自己不放心高升号的安全,这样万一自己得手,也算得上一个大功劳。 可万一。。。。。。 秦川正想着,高英推门进来低声向秦川报告:“司令,郑九求见。” 秦川点点头,示意高英让郑九进来。 高英出去一小会,郑九轻手轻脚地进来,到了秦川身前一墩身就要打千。 “算了,有什么事快些说。” 郑九直起身低声道:“大人,您还记得前一段时间上海美国租界里被打死的那个日本人吗?” 见秦川点头,郑九又道:“死的那个人就是上次在天津县城里要刺杀闵成俊的那个金玉均,刺客金钟宇正是闵成俊派去的。 秦川倒是听说过,最后刺客和背刺的尸体都被李鸿章送还给了朝鲜,尽管日本人也一再讨要。 郑九低着头道:“都怪小的一时不查,晚了这么多时日才得知就是金玉均,向大人禀告迟缓,小的向大人自请责罚。” 金玉均的事情,现在在秦川这里同眼前一触即发的战事相比,早已算不得什么事情。 “秦川摆摆手:”算了,还有什么事情。” 郑九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大人让我盯着的那个张大人机器局的书办刘芳,在傍晚前又去租界找那个石川五一了,两人只在酒吧里呆了一小会,石川五一就匆匆回了洋行,那个刘芳过了一会也没多喝酒,而是直接去了妓院。” 秦川早已经确定这个石川五一就是日本间谍,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日后闹的朝野沸沸扬扬的,说李鸿章外甥张士珩是日本间谍的说法有关。 帮张士珩这是一定的,只不过现在秦川更关心的是,石川五一这个日本间谍是否还做了些别的什么,比如现在中日两国开战在即,军事情报是要排在他的工作首位的。 想到这,秦川不由一激灵,高升号运兵去朝鲜就是现在最重要的情报。从他自高继善那里轻易就了解到高升号的启航时间以及装载的兵员数量这么重要的军事情报来看,这个时代的国人对于保密意识几乎没有,他能知道,那个刘芳难道就不能知道? 还有,北洋各路部队去朝鲜以及其它部署,都需要通过营务处调拨军资饷械,而营务处所需武器弹药有都要出自机器局,刘芳这个文案可是什么都知道。 秦川不由追问道:“石川五一是否又去了租界里的电报房?” “没有。” 郑九想了想道:“不过,在电报房关门前,日本使馆倒是有一个人去过电报房发报。” 秦川思索了一会又问郑九:“我让你查的张大人有否有倒卖军火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到张士珩,郑九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有些眉目,是张大人通过刘芳介绍,私下卖出去两门损坏的无法修复的克虏伯山炮,买主也是一个日本人。一切都是刘芳经手,具体卖给谁估计张大人也不清楚。” 偷眼看到秦川脸上有些变色,郑九又小心地说道:“修复山炮这些细致活,只有克虏伯的两个工程师能做,所以这山炮是否损毁的无法修复,自然也是他们说的算。况且以破铜烂铁的价格处理两门损毁了的山炮,在张大人看来也未必是什么大事。” 秦川想想,郑九的话也很有道理,看起来这张士珩还真有可能是被刘芳上下其手给骗了。 “张士珩今晚是住在机器局还是回家了?” 因为最近生产紧张,张士珩时常就住在机器局。 郑九道:“回大人,张大人今晚住在局子里没走。”(。)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太过小心 海上的清晨和陆地上有很大不同,天刚蒙蒙亮时,到处都是一片灰茫茫的,渐渐的,那灰色变得明亮起来,近处的海水也慢慢清晰起来,然后又慢慢的逐渐分得清远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海天分际线。 再过一会,东方的海天分际处在不知不觉间就冒出一蓬淡淡的白色光晕,那蓬白色的光晕初起时若有若无,随着周边色差渐渐明显,那蓬白色光晕也逐渐明朗起来。 又过一段时间,仿佛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一抹金色光晕突然间从海天分际处亮起,那白茫茫的雾气就好似被这金色的光芒融化了似的逐渐稀疏起来。 随着雾气逐渐消逝,一个下半部还被若隐若现的海天交际处遮挡的橘红色圆轮逐渐升起,待到那橘红色圆轮就要同那海水脱离的时候,仿佛束缚这橘红色金轮的力量彻底放弃了努力,那金轮奋然一跃冲出海面,霎时间四射的金色光芒蓬勃喷涌而出,一轮硕大的红日在天际间辉映,映照的万顷碧波金波荡漾。 仿佛被这金色光芒唤醒了一般,成群的白色海鸥从远处雾气中冲出,舒展着修长的翅膀在金光中翱翔飞腾,海鸥们时而振翅冲向天空,时而张开双翅在波光粼粼的海面疾掠而过,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在这逐渐喧闹起来的晨光里,黄海海面上,一支由五艘大小不一的客货轮组成的船队,正在不急不缓地慢吞吞向东方行驶,这五艘客货轮桅杆上的旗帜显示,这是两艘英国籍船只,还有德国籍、法国、丹麦各一艘。 在这支船队后面一海里的距离上,一艘有着怪异的双船体的游艇缓缓跟在后面,由于吃水较浅,再加上本身船体较轻,游艇不时随着波涛上下起伏。 这艘游艇的颜色尤其奇怪,并没有漆上靓丽明快的色彩,而是涂着一身暗黄和绿色形状大小不一的斑块,如果距离稍远一些,或者光线暗一些,不仔细观看,在茫茫的大海上很难发现这艘和海水颜色接近的小游艇。 这艘颜色奇怪的小游艇,正是秦川的那一搜双体船。 此刻,一身戎装的秦川正举着望远镜,站在驾驶室内,透过有着60多度倾斜角的大玻璃窗观察着远处的船队。 驾驶舱里除了秦川,还有一个正在操舵的盐团士兵和同样手举望远镜观察着前方船队的徐桐和一个参谋。 在高升号出发的当天下午,也就是23日,秦川就带着躲在船舱里的徐桐侦察连的一个排,乘坐被秦川命名为“出奇号”的双体船,从染厂后院的码头出发,顺着海河一路出海,在大沽外海和雇来的六艘外轮汇合。 因为一早已经通过李明方向几个外轮船长交代好各自的任务,秦川通过旗语和他们联络后,五艘外轮在前,一艘在后,秦川的“出奇号”居中,便追着高升号向东航行。 因为这艘英国怡和洋行所属的高升号的航速本就不快,最高航速也只有只有十四节,又装满了武器弹药和一千二百人,还有几十万的饷银,速度变得更慢。当天傍晚,秦川的船队便追上了高升号,通过旗语联络后,秦川被高升号上放下的小艇接到高升号上。 船上的高继善见到秦川很有些吃惊,秦川告诉高继善,他得到消息,高升号这艘载满赴朝援军运兵船的出航消息,很可能已经被藏匿在租界里的日本间谍石川五一所掌握,周馥担心高升号的安危,但是又苦于没有证据,不便更改出行计划,派他来追高升号,要船上的大清军兵更换船只,以防不测。 秦川还拿出了周馥的一张便笺,上面写明要秦川随同高升号赴朝,以保护高升号安全,并可相机便宜行事。 对于秦川的说辞,高继善先是十分惊讶,继而又很有些不以为然。虽然朝鲜形势紧张,可中日双方毕竟并没有开战,日本人就算知道高升号是运兵船,也无可奈何。更何况,这高升号是英国船,日本人就更拿高升号没有办法。而且,乘坐高升号赴朝,这是军令,如果他擅自改换船只,即便是为了船上官兵的安全,也是罪名不小。 不过,秦川搬出了周馥,这倒让高继善有些为难。周馥虽然主理直隶民政,管不到军队这一块,可毕竟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在直隶仅在李鸿章一人之下,若是拂了周馥的颜面,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想了半晌不得要领,最后找来李鸿章派到叶志超处随营参赞的汉纳根商议。 对于汉纳根出现在船上,秦川到并不以为意,因为周馥已经告诉他,李鸿章对于叶志超的担忧也很不放心,这才派汉纳根这个外国人去朝鲜,明着是随营参赞,实则是警告朝鲜诸将领,他有眼线在。 自从上次武备学堂校阅后,汉纳根虽然和秦川见面的时候还有些讪讪的,可他对秦川却十分佩服,心里早就没了芥蒂。 高继善和汉纳根商议后,最后决定船上官兵都转到跟随秦川一同来的法国商船“圣路易”号上,他们两人仍留高升号,这样,既不违背军令,又照顾了周馥的颜面。 秦川本想劝高继善换船,可见高继善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高升号上的仁字营官兵乘坐几只小艇往来穿梭地忙了一个时辰,才倒换完毕。依旧是高升号在前,以圣路易号为首的船队在后一海里的距离跟随,秦川的出奇号又在船队后远远地跟着。另外,秦川要求航速较快的鹦鹉螺号在他的后面,也保持一海里左右的距离航行。 第二天一早,又遇到了航速更加缓慢的北洋水师运送饷械的操江号。 操江号是江南制造局建造的一艘木壳木肋的机船,虽然上面也安装了八门火炮,可航速只有九节,自从到北洋水师后,就一直从事运输。由于和操江号结伴同行,高升号的速度也只好放慢,又过了一天一宿,知道25日,也就是今天早上,船队才接近朝鲜,按照徐桐的说法,以这样的速度航行的船队,要到中午时分才能赶到牙山。 “司令。” 徐桐放下望远镜,有些不满地说道:“这操江号的航速也太慢,否则以咱们出奇号二十六节的速度,昨天就到牙山了。这马上就到了,连个日本人的影都没见到,咱们是不是太小心里?” 秦川放下望远镜,摇摇头道:“小心?小心使得万年船。好啦,马上开饭,先让弟兄们吃饱喝足吧。” 徐桐哼了一声,回身拉开舱壁上的一块木门,进了后面的船舱,里面连同高英在内有四十多盐团士兵。 出奇号船小,不方便生火做饭,秦川他们一路上都是吃的罐头和冷馒头,秦川也没进船舱,就在驾驶舱就着冷水和一盒牛肉罐头,啃了多半个馒头在就吃不下去,只是靠在舱壁上,默默想着心事。 记得高升号被日本海军浪速号击沉的海域在丰岛附近,只是他也不清楚现在的位置,眼看着已经九点了,可还没见到日军军舰,莫非因为自己的出现,历史发生了些许改变?日本海军今天不会出现? “司令,有信号。” 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船队的参谋的喊声,把秦川从沉思中惊醒,急忙抓起望远镜观察前方的船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扼腕叹息 “司令,有信号。” 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前方船队的参谋的喊声,把秦川从沉思中惊醒,急忙抓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前方船队中吨位最大的圣路易号上发来旗语,说前面的高升号传来消息,“在他们前方十二点钟方向发现五条烟柱,怀疑对方是大吨位军舰。另据高升号所说,北洋水师在牙山只有济远、广乙两舰,所以判定对方很可能是日舰。谨慎起见,因操江号是悬挂青龙旗的北洋水师军舰,操江号将脱离编队,航向十一点钟暂避,英籍高升号保持航向不变。” 由于秦川所在的出奇号船型低矮,又没有桅杆,不能安排人在桅杆上观察瞭望,再加上出奇号和高升号相距过远,由于地球曲率的原因,在出奇号上根本看不到最前面的高升号,只能通过前面排水量最大的圣路易号设在桅杆上的观察人员瞭望,然后再把信息用旗语传给秦川。 “终于来了。” 秦川长长吐出一口气,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在他的心里萌发起来。 “告诉圣路易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和高升号的距离。再告诉后面的鹦鹉螺号跟紧咱们。” 秦川略有些激动地对闻声从船舱里跑出来的徐桐下达命令,稍微有些紧张的徐桐高声答应着转身对着船舱里喊道:“发信号,命令圣路易号务必保持和高升号距离,鹦鹉螺号跟紧。” 随着徐桐的命令,船舱里跑出三个手里拿着一堆信号旗的侦察排战士,三人跑出船舱上了甲板,忙碌一阵后,在出奇号不高的细小桅杆上挂出旗语信号。 看着三个战士挂好信号,徐桐命令他们留在甲板上待命,自己又跑进驾驶舱,一边挽着袖子一边用透着紧张的兴奋语气说道。 “司令,这片海域不仅有咱们大清和日本人的军舰,英国、法国。德国的都有,我这几次来朝鲜就都见过,你说前面的会是日本人的军舰吗? 秦川肯定地点点头:“是,一定是日本人的军舰。你去检查一下咱们准备的东西,一会听我命令,见机行事。” “好!” 徐桐答应着,一头钻进船舱。 随着前方不断传来旗语信号,前面的情形渐渐清晰起来。 在前面发现的不仅是日本海军军舰,而且还是正在和北洋水师的军舰在进行海战。 日军方面是吉野、浪速、秋津州三艘军舰,北洋水师方面是济远和广乙两艘军舰。 吉野号,是1893年刚刚竣工的新锐穹甲巡洋舰。由英国著名舰船设计师瓦茨依照阿根廷海军艾丝美拉达号改良而来,因为艾丝美拉达、致远、浪速的设计师都是英国人怀特,所以吉野和致远在“血统”上颇有些渊源。 作为一艘大型军舰,吉野的排水量为4150吨,舰长10973米,甚至超过了定远级铁甲舰,两侧坡面斜向水线下钢甲厚度更达到45英寸。尤为让日本人引以为傲的是它的航速,吉野的航速竟然达到惊人的23节,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快的军舰。 与它创纪录的航速同样令世人瞩目的还有它的强大武器,吉野的四门主炮都是6英寸的速射炮,有效射程8600米,射速为每分钟7发,还有八门47吋副炮。此外,还配有多达22门的哈奇开斯单管速射炮和五具鱼雷发射管。 这还不算,吉野舰上还配备了刚刚问世不久的专用火炮测距仪,这意味着吉野舰上火炮的测距、瞄准将更为精确便捷。强大的火力和超快的航速,使吉野舰被誉为此时世界最优秀的军舰。 吉野舰舰长,是在德国留学海军的河原要一大佐。 这样优秀的军舰自然价格昂贵,为了购买此舰,日本天皇曾带头集资,甚至宣布直到击败清国,他都每天只吃一顿饭。在日本天皇的鼓动下,日本举国踊跃捐献,以至于筹集到的资金竟然可以买上三艘吉野。 秦川穿越前看过一篇资料,说是吉野原本是李鸿章所定制,不过最终因为资金不足才被日本人抢购。实际上,李鸿章最终没钱购买的那一艘不是吉野,而是被智利海军买走的布兰科恩卡拉达号。该舰配有八英寸也就是203毫米主炮两门,六英寸也就是152毫米速射炮十门,哈奇开斯速射炮十二门,鱼雷发射管五具。除了在航速上比吉野慢了半节,火力和装甲都远在吉野号之上。 甲午后,世界舆论普遍认为,这艘李鸿章没钱买到的军舰,是甲午中日海战中的关键胜负手,也就是说,如果北洋水师没有因为钱的原因而购买到这艘最终被智利海军买走的军舰,中日甲午海战很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这不免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浪速号护卫巡洋舰排水量3650吨,最高航速18节,102英寸主炮两门。此外,浪速和北洋水师的致远号一样,都没有侧舷穹甲。虽然浪速号的航速、武备都比不过吉野,可它却有一位日后声名显赫的舰长,东乡平八郎。 至于秋津州号防护巡洋舰则是由英国设计,日本横须贺造船厂自行建造,今年三月份刚刚入役的新舰。排水量3100吨,最大航速19节,六英寸速射炮4门,4英寸速射炮6门。 北洋水师的济远号,虽然也是穹甲巡洋舰,可排水量仅有2300吨,航速也只有可怜的15节。有一门210毫米前主炮和一门150毫米后主炮,47毫米哈奇开斯速射炮2门,37毫米单管速射炮9门,金陵机器局制造铜炮4门,鱼雷发射管4具,管带方伯谦。 广乙号鱼雷巡洋舰,是福建船政局制造,四年前竣工入役。排水量1000吨,航速165节,刚刚换装了3门金陵制造局自产的120毫米速射炮,管带林国祥。 广乙舰和广甲、广丙原属广东水师,5月份在威海参加清廷第二次水师校阅后,在广丙舰管带程璧光的建议下,被李鸿章留在北洋水师。 相对于同出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设计或制造的如狼似虎的日军军舰,北洋水师这两艘军舰,无论吨位还是火力、航速,都远远比不得日本这三艘军舰,在秦川看来,这一战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的话,胜负结果不言自明。 “报。” 一直观察着前方旗语的那个参谋声音略有些颤抖地报告:“高升号传回消息,广乙舰受重伤,船身倾斜,正在向十一点钟方向退出战斗。” “报,济远舰正在全速向我方退来,日舰吉野、浪速、秋津州三舰衔尾追过来了。” “报。。。。。。报,济远舰升起白旗。” 因为紧张,那个参谋的声音都走了调,气的刚刚回到驾驶舱的徐桐一脚踢了过去。 “住手。” 秦川狠狠瞪了徐桐一眼:“初次上战场,没什么可责怪的。” 秦川又伸手拍了拍这个只有十九岁的参谋肩膀,淡淡地笑了笑道:“不要怕,有我在,日本人咬不到咱们,一会老子倒要狠狠咬他们一口。” 那个参谋涨红了脸,冲着秦川点点头重又挺直腰板紧张地观察前面的情况。 “打信号问问,济远号挂上白旗后是否停车?” 秦川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吩咐徐桐后就倚在舱壁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取出一支点燃,深吸了一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秦川的心里也有一丝紧张,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他担心自己偷梁换柱这一招能否骗过日本人。要知道,前世满载仁字营1200余北洋精锐的高升号被击沉后,直接导致牙山的清军少了三分之一的力量。 虽然秦川心里清楚,即便躲过眼前日军的堵截,仁字营也不可能再去牙山。 因为牙山地处汉城东南,又有日军自仁川登陆进入汉城,日军现在已经处于牙山清军侧后,牙山清军随时有被隔于敌后的危险境地,一旦日军集结足够兵力,牙山清军马上便会被敌重兵围困。 不过,这些北洋精锐就算是改到平壤,也总是多一份力量。 “报,济远号没有停车,依然全速向我方驶来。” 站在舱门口处的徐桐“呸”地吐了口口水。 “奶奶的,我还以为方伯谦这老小子要投降日本人呢,他这是想糊弄日本人,还是想跑啊。” “哼。” 秦川哼了一声道:“此战失败是一定的,实力不如人,这也怪不得方伯谦,又没有必须死战的理由,广乙重伤退出战斗,他率舰撤走原本也无可厚非,可他这一昏头挂出白旗,这方伯谦就死定了。” “报,日舰吉野正在快速接近济远号,济远号又挂出日军军旗。” 一听济远号挂出日军军旗,秦川顿时涨红脸,将手中吸了一半还带着火头的香烟在手中狠狠地碾碎,香烟上火头烫的手上起了泡都没有感觉,秦川面色狰狞地恨恨骂道。 “奶奶的,方伯谦哪里来的日本军旗?分明就是他早已存在船上,只等着这一天保命。但有此心,就其心可诛。” “报。” 参谋极力控制着紧张的情绪:“日舰浪速打出信号,要济远停车,济远号正在减速,准备停车。” “嗨。” 听说济远遵从日舰浪速的命令停车,徐桐气的一拳狠狠砸在舱壁上。 “该死的方伯谦,大清的颜面都让他丢尽了。” “济远停车了!” 这个消息让秦川脸上的神情,瞬间由羞愤转为极度的惊愕。 虽然秦川对于丰岛海战的过程并不清楚,可是他却知道,这个方伯谦最后是带着受伤的济远舰跑回威海了,不仅不提挂白旗的事情,而且还谎报军情,说重伤吉野,击毙敌酋云云。 可此时,济远号怎么会停车?(。)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目标 秋津州 “报,秋津州号向十一点钟方向转舵,意欲拦截操江号。日舰浪速,正减速向高升号靠近。” “报,济远又开始加速,已经越过高升号,正高速向我方驶来。只有日舰吉野尾追济远不放,还在逼近济远。” “奶奶的,该死的方伯谦明知道高升号是咱们的运兵船,竟然不管不顾不说,还利用日本人拦截高升号和操江号的机会,继续逃命,真是该死。” 徐桐一边大声咒骂着方伯谦,一边气的直跺脚。 在参谋不停地报告声中,已经能听见大口径舰炮沉闷的轰轰炮声。 随着炮声越来越近,在出奇号的右舷八百多米距离的航道上,济远和吉野远远地一前一后高速驶来,在低矮的出奇号上的秦川都已经能看清两艘军舰的影子。 挂着白旗和日军军旗的济远,只是闷声一炮不发地向前猛跑,而后面越追越近的吉野则不停地用前主炮一炮接一炮地猛烈轰击,恨不得一炮将其击沉。吉野舰上速射炮的炮弹炸出的巨大水柱在济远前后左右不时冒起,更让济远惶惶如惊弓之鸟。 “报,圣路易号询问,船队是否改变航向,躲避日舰?” “告诉他们。” 手把着望远镜紧紧盯视着济远舰上那血红的日本军旗的秦川,咬牙切齿地喝道:“船队所有船只保持航向,回到天津老子付给他们的船钱加倍。” “司令,咱们上去攻击吉野吧?” 徐桐气恼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吉野:“如果能击沉吉野,济远号回身参战,日舰浪速和秋津州就会扔下操江号和高升号赶过来救援,那样咱们就能救得了高升号和操江号。它们上面可还有不少武器弹药呢,那些东西可都是咱们在朝鲜部队急需的。” 望远镜紧贴在眼眶上的秦川没有回头,而是沉声呵斥徐桐。 “不要慌,沉住气。” “打仗要多动脑子。现在我们靠近吉野,必死无疑。不要说它上面150毫米的大炮,直接命中咱们会把出奇号炸成碎片,就是一发近失弹都能掀翻咱们的出奇号。还有它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47毫米哈奇开斯速射炮,也都能把咱们打成筛子。就咱们出奇号这层薄铁皮,在它面前就是纸糊的。” “要等机会,咱们必须一击而中,否则绝难全身而退。” “轰。” 一声沉闷的炮响传来,紧接着就见吉野甲板上闪过一团火光。 影影绰绰看得见吉野甲板上的人影乱跑,显然是济远舰尾炮发炮,击中了吉野。 “好!” 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个情况的徐桐,不禁大声叫起好来。 徐桐有些懊恼的说道:“我还以为这个胆小鬼方伯谦只会逃命不会开炮呢。” 只不过,济远这一炮并没能阻止紧追不舍的吉野的脚步,吉野号依然猛扑上来。同时,不断用舰上前部的几门速射炮猛轰济远。 又过了好一会,济远号尾炮炮口又是火光一闪,一发炮弹落在吉野舰首前几十米的地方,在海面溅起一小朵水花,徐桐正要惋惜地大呼,却不想那枚本应无法击中吉野的近失弹却忽然在海面上一弹,就好似用石子打水漂一般,弹起的炮弹竟然鬼使神差地一头撞进吉野侧舷装甲,惊得呆住的徐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着依旧航速不减,船舱内部也不见烟火的吉野从侧面高速驶过,秦川不由叹息一声。 “这是一枚实芯弹,应该没击中要害。” “报。” 负责观察前方圣路易号上打出旗语的参谋再次报告:“日舰浪速已经逼停高升号,浪速也在距离高升号四分之一海里处下锚,正在放小艇,估计是派人登船查看。秋津州截住操江号去路,操江号被迫转向驶回。” “司令。” 徐桐探寻地问秦川:“浪速停下来,咱们正好借着在它旁边经过时,突然靠过去狠狠干他一家伙。” “不。”秦川略一思索后摇摇头。 “发信号,告诉圣路易号带领船队转向,迎向操江号,然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按第二套计划不再到牙山,而是到朝鲜北部靠岸。另外,通知后面的鹦鹉螺号,要它不要改变航向,相机救援高升号落水船员,以防日本人狗急跳墙,击沉高升号。” 一听秦川不再管高升号,而是转而去救操江号,徐桐不由有些急了。 “司令,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一船武器弹药便宜了日本人?” “现在如果咱们攻击浪速,整个船队势必被秋津州和吉野前后堵住,即便咱们出奇号能冲出去,圣路易号上的那一千多人也都会成为对方俘虏。我的意思是攻击最西面的秋津州,然后趁着浪速救援秋津州的时候,船队借机撤离。” 秦川解释完自己的想法后,对徐桐下达命令。 “不要多讲,去准备吧。” 听说要攻击秋津州,徐桐兴奋的来不及答应,就一头重又扎进船舱。 “左舵,跟上前面的船队。” 秦川对舵手下达命令后,又回身对着船舱里命令道:“准备好掷弹筒。” 操江号的航速只有九节,又装满武器弹药,航速就更慢了,眼见着一身黑黢黢铁甲的秋津洲慢慢逼上来,黑洞洞的炮口都清晰可见,可操江号上那几门小炮打上去也就是给对方挠挠痒痒,早已吓得慌不择路,此时看到一队外籍商船迎面驶来,正中下怀,直奔商船队一头撞过来,想着借着这队外籍商船掩护,防止对方开炮。 “发信号,告诉操江号转到船队右侧,随同船队同行。” 带着十个手持掷弹筒的战士回到驾驶舱的徐桐,站在舱口探出身大声命令三个战士给操江号发出旗语。 操江号并没傻到会以为借助商船队就可以躲开秋津洲的追击,冲过来只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自然更不会想到船队后面的这艘不仔细看都找不到的小艇上竟然发来旗语,操江号来不及询问,就从商船队和出奇号中间的空隙穿过,然后一转舵就紧贴着船队的右侧随着商船队向北行驶。 对于贸然送上门来的这队外籍商船,秋津洲也没客气,直接挂出信号,命令船队停船等候日舰临检。 圣路易号挂出信号回答:“我们是外籍商船,不接受日舰临检。” 有些恼羞成怒的秋津洲号显然有些不耐烦,“嘭嘭嘭。”鸣放三发空包弹。 由于秋津洲已经距离船队不足一千米,三声大口径火炮的炮声十分响亮。 秋津洲再次发出信号,必须停船接受临检,否则后果自负。 犹豫了片刻后,圣路易号挂出信号:“为了船只和人员安全,我们准备接受日舰临检。” 圣路易号发出的信号,显然是告诉秦川,他们不愿冒险。 “司令,怎么办?是不是发信号给他们?” 见圣路易号要停船,徐桐不由有些焦急。 秦川手举着望远镜,一边观察着越来越近的秋津州舰上人员的活动情况,一边制止徐桐。 “不要再发信号,秋津洲会看到的。咱们的船靠向船队,等我命令。” 圣路易号显然只是给秦川打个招呼而已,并不准备为了钱就冒生命危险,并不等出奇号回复,只是过了一小会,就减慢船速慢慢停了下来。带头的圣路易号一停船,后面的四艘商船也跟着慢慢停下,只是这样一来操江号又有些慌乱,可显然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也跟着停了下来。 “报,秋津洲打出旗语,命令操江号投降,否则立即击沉。” 虽然隔着商船队,可既然船队已经停下,自己的船航速又慢的像在爬,操江号知道自己要想跑掉已经不可能,犹豫了一会在桅杆上慢悠悠升起一面白旗。 “他妈的,都是一群没骨气的。”徐桐恨恨地骂道。 见商船队和操江号都很顺从,秋津洲显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木壳船体的操江号上那几门小炮显然并不能让一身钢甲的秋津洲产生任何畏惧,秋津洲也放慢航速慢慢向船队靠过来,在接近到只有四百米左右的距离后才停下船,左舷的十几门大小口径的速射炮都掉转炮口对准商船队和操江号。虽然炮位上都有射手,可这些穿着白色海军夏装制服的日本水兵,在炮位上都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秋津洲再次发出旗语,命令所有船只下锚,在看着各船下锚后,秋津洲也下了铁锚。然后放下一艘舢板,五名水兵和一个身穿深色军官服的军官下到舢板上,水兵们操纵着舢板划向圣路易号。 显然,这是秋津洲不放心,想要看看这些船上到底装载了什么东西,如果有清军和武器弹药,那它是绝不会放过的。 只不过,秋津洲的舰长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因为他太过忽视船队后面的那艘模样和颜色都很奇怪的小艇了。 慢慢地,随波漂漂荡荡的出奇号已经漂出船队队列百余米,和已经下了锚稳稳停在海面上的秋津洲距离缩短到只有三百来米时,一直在出奇号驾驶舱里观察秋津洲上面情况的秦川,直到这时才终于露出笑容。 “掷弹筒准备。” 早已经做好准备,急的摩拳擦掌的徐桐得到命令不由喜出望外,一挥手,他身后的十个战士立刻钻出船舱,就在甲板上一字排开,两人一组迅速把轻巧的掷弹筒支在甲板上,射手一手把持掷弹筒,一手迅速伸出,竖起拇指测距瞄准,并随之调整掷弹筒的射角,一旁的装弹手则熟练地把短小的榴弹装入筒内。 对于掷弹筒这种秘密武器的训练,秦川一直抓得很紧,不仅手把手地教授盐团各营连的射手们操作,还把他压箱底的绝活,简易目测瞄准方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又毫不吝啬地拿出大批弹药供他们训练。通过这一年半的时间,秦川硬是用大量弹药把这些射手们练成手。 现在盐团的掷弹筒射手们,几乎都能做到一炮定位,第二炮击中静止目标的水平。这五个射手,更是其中佼佼者。更何况,秦川并不要求他们准确杀伤秋津州上的日军水兵,也不要求他们炸坏秋津州上面的火炮,只是要他们把榴弹打到秋津州的甲板上即可。在三百米的距离上,这些人完成任务绝无问题。 “发射。” 随着徐桐一声令下,五名射手同时拉动掷弹筒下面的牛皮绳,“嘭嘭嘭嘭嘭”五声闷响,五颗小榴弹飞速冲出筒口划着弧线扑向秋津洲。 对于这艘晃晃悠悠随波逐流慢腾腾逐渐漂过来的小艇,秋津洲上的日本海军的水兵们已经注意到它的存在了,只不过对于这么小吨位看是人畜无害的小艇,秋津洲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因为和秋津洲这艘一百多米长的大家伙相比,它实在是太小了,不要说用舰上47毫米哈奇开斯速射炮扫射会把它撕碎,就是秋津洲巨大的船身高速在它附近驶过溅起的波浪,都会让它翻沉。 当秋津洲舰上有人注意到从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艇舱里,跑到甲板上十来个身穿蓝灰色制服的军人模样的人时,虽然有些奇怪,可也没有提起丝毫警惕,因为整个船队都已经下锚接受大日本海军的临检了,即便有几个军人又能怎样? 况且,这些人的穿着和清军的五云褂又大相庭径,怎么看他们都不会是清军。 甚至在看到小艇上的人拿出几个又短又小的小铁管子在甲板上摆弄,依旧没有让他们在意,直到随着几声轻微的闷响传来,紧接着又见从那些人手中的小铁管内飞出五个小黑点,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飞向秋津洲,这才让舰上的日本人惊讶起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就在军官们呼喊着要军舰上的哈奇开斯速射炮炮口转向出奇号时,那几个小黑点已经飞快地凌空飞至,在甲板上“轰轰轰”地接连爆炸,虽然细小的弹片飞迸到火炮和舰桥上“叮当”乱响,甚至也传来几声水兵的惨叫声,可这样轻微的爆炸,至少已经让舰上的军官们安下心来。 只是随后的一幕又让他们惊诧万分,因为这些小炸弹并不是仅仅爆炸就完事了,它们爆炸后竟然在各自的炸点上腾起五大团色泽浓黄的烟雾,而且这烟雾还迅速扩散开来,几秒钟之内烟雾就弥漫了大半个甲板,舰上的水兵不仅看不到那个小艇,就是停在他们对面四百来米偌大一个船队都不见了踪影。 好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毒气弹一类的武器,这些水兵们虽然在略有些呛人的烟雾中目不视物,可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几个掷弹在秋津洲甲板上一爆炸,秦川就一拳重重砸在驾驶台上,大喊道:“左舵,目标秋津洲,全速前进。” 随着秦川的喊声,后舱负责操纵两台汽油发动机的战士迅速加大油门,让两台德国最新式汽油发动机瞬间重新轰鸣起来,机器轰鸣声中,重新获得动力的出奇号在经过启动的那一小会功夫后,船体移动的越来越轻快,速度也越来越快。 “嘎嘎嘎。” 随着秋津州舰上传来的那一阵哈奇开斯射击声,秦川明显感觉到出奇号船身一震,知道一定是出奇号中弹了,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顾忌这些,现在他必须冲上去,尽可能靠近秋津州。 秦川看着正在逐渐变淡已经扩散开来的烟雾中,那朦朦胧胧的体型巨大的秋津州的船身越来越近,秦川高声下达命令。 “鱼雷准备。” “二百米。” “一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米。” “发射。” 秦川喊声一过,只觉得出奇号的速度略一减缓,紧接着船身一轻。 知道鱼雷已经发射出去,秦川再不敢犹豫,高声命令:“右满舵,全速前进。” 出奇号发射的鱼雷,叫白头鱼雷,这是1866年英国工程师怀特黑德发明的,因为怀特黑德的音译为白头,所以这种鱼雷被称为白头鱼雷。这种鱼类还很原始,航速只有每秒三米左右,射程也只有可怜的640米。如果在稍远的距离发射这种鱼雷攻击高速航行的舰船,那就是白日做梦了。海战中第一次使用鱼雷,还是九年前的事情。 据说,德国现在有一种名为黑头的改进型鱼雷,要比这种白头鱼雷先进许多。只不过,黑头鱼雷现在德国不卖,这让秦川无奈之下只好选用白头鱼雷。 出奇号又冲出十几米,才划出一条弧线,就在秋津州号七十多米外转向北方,离着秋津州黑黢黢冷森森的船身最近时,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秦川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脱离秋津州,离它越远越好,因为按照白头鱼雷的速度,大约三十秒后就会撞到秋津州的侧舷装甲上,虽然这种鱼雷的速度乏善可陈,可爆炸威力却是威力巨大。 秦川在三月前试射过两次,只用一条鱼雷就把排水量一千吨左右的货轮直炸成两截,爆炸产生的海浪差一点就掀翻了出奇号。 在两台德国汽油发动机撕心裂肺的嘶叫声中,出奇号在秋津州上哈奇开斯射击的死角里越开越快,秋津州上已经有在逐渐淡去的烟雾中看到出奇号的哈奇开斯射手在调整射角,只等着出奇号一冲出死角就射击,非要把这释放烟雾的罪魁撕成碎片才罢休。 只是秦川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只想着尽快冲到安全范围,他可不想被两条鱼雷爆炸掀起的海浪把出奇号掀翻。 “嘎嘎嘎。” 一阵哈奇开斯的射击,打得出奇号船头前的海水中溅起一排水花。 “右舵。” 秦川一边下达命令,一边伸手从已经跑回驾驶舱的一个侦察排的战士后屁股上,背着的插着四枚手榴弹的弹袋里掏出一枚手榴弹。因为出奇号一转向,却是正对着秋津州上放下来的那艘小艇驶去。 “轰轰。” 两声猛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冲击波甚至让出奇号的艇身都一阵猛烈晃动。 爆炸声中,两团巨大的白色水柱在秋津州号侧舷腾起,在水柱腾起的瞬间,还笼罩着淡淡的烟雾的秋津州沉重的船体猛地歪向外侧,紧接着又重重地跌回来,在剧烈的摆动中,舰上不少水兵被高高地抛起跌进泛着淡黄色的海水中。 当在剧烈摆动中爆炸点露出水面的时候,可以看到,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黑洞,洞口的钢甲四散崩裂,就好似一个张着长满獠牙嗜血怪兽的巨口,正等着吞噬舰上那些日本水兵的血肉之躯。 只不过,所有这一切,秦川都无心欣赏,在出奇号经过被惊得目瞪口呆的那艘日军小艇时,顺手把手里已经拉过弦的手榴弹投进了日军小艇的船舱里。没等不知所措的日军反应,“轰”,又是一声爆炸,小艇上的几个日军早已血肉横飞。 出奇号又冲出了二百多米,才在秦川的命令下划着弧线再次调转船头放慢速度。 再看秋津州,方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巨大船身早已严重倾斜,浓浓的黑烟正从甲板上所有的空洞和缝隙中滚滚冒出,甲板上、舰桥上不断有日本水兵争先恐后地跳进黄绿色的海水中。 “好!过瘾!” 徐桐乐的跳着脚高声大呼小叫,出奇号上的其它盐团官兵也都兴奋地跳了起来。 秦川透过舱门看着远处只是两个黑点的浪速和高升号商船,强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命令道。 “发信号,通知圣路易号和操江号,马上起锚,全速向北。再迟了,浪速就冲过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船太小了 汉江,是朝鲜半岛的一条主要河流,是朝鲜的第四大河流,汉江是由起源于太白山的南汉江和起源于金刚山的北汉江所汇成,流经汉城,在江华湾注入黄海。 汉江自古以来,就是一条和中国进行贸易的重要交通水道,沿岸滩涂广布,码头众多,在汉江入海口的江华湾更是如此, 26日夜,月朗星稀,海风阵阵,朝鲜汉江江口江华湾岸边密布的芦苇,在清凉的海风吹拂下,枝干摇曳,发出唰唰的声响,和节奏很强的海浪声互相应和,好似一曲隐隐带有杀伐之音的乐章,在平静日久的海岸上奏响。 苇丛深处,一艘小艇正静悄悄地停靠在一座小沙洲上。 沙洲上的苇丛里,二十多个身穿蓝灰色制服头戴大檐帽,斜背着带有木盒护套驳壳枪的年轻人,两三人背靠着背坐在一起,静静地打着瞌睡。 虽然海风不时带来阵阵清凉,可密不透风的苇丛里,还是十分闷热,更有许多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 这小艇正是出奇号,那二十多个年轻人,也正是秦川盐团里徐桐的那一个侦察排的战士。 秦川在船舱里打了一会瞌睡,心里有事的他就再也睡不着,一个人走出船仓。 秦川站在甲板上,任凭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拂,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 秦川走动声惊醒了在小艇前后甲板上靠着舱壁打盹的高英和两个卫士。 这次来朝鲜,秦川只带了高英和两个卫士。 秦川摆手止住想要起身的高英和那两个卫士,示意他们继续休息,就一个人下了小艇,坐在沙洲边,默默想起了心事。 原来,前天上午,秦川出其不意突然用鱼雷炸沉秋津洲号巡洋舰后,忙着下令打旗语,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的船队马上起锚,向西北航行。 这时秦川才发现,小艇上的那根细小的铁质桅杆已经被秋津洲上的大口径哈奇开斯速射炮拦腰打折,惊得几个打旗语的战士面面相觑。如果方才被哈奇开斯速射炮打中船身,估计小艇里的人都不会幸免。 没有桅杆,旗语信号是挂不出去了,几个战士只好拿出信号旗传递信号。好在双方距离不远,也都看得清楚,以圣路易号为首的船队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手忙脚乱地拔锚起航,全速向北疾驶。 在船队拔锚时,远远地也响起了炮声,船队上的人都看得到,被日舰浪速逼停的高升号已经冒起滚滚浓烟。不用问,这是浪速开跑击沉了高升号。 高升号是英籍商船,日本人竟然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悍然开炮击沉,这让以圣路易号为首的这些外籍商船队更加胆战心惊。 在船队驶过出奇号附近时,知道逃过一劫的圣路易号和操江号上上的大清官兵,都在他们各自的甲板上,在两船上各自的军官带领下,给威风凛凛站在甲板上的秦川集体施千礼。甚至,各个船上还都拉响了汽笛,表达对秦川的感激。 看着船队远远离开,秦川并没有指挥出奇号驶离,也拒绝了摩拳擦掌的徐桐,要驾驶小艇靠近已经沉没的只剩下一小截桅杆的秋津洲,射杀那几百在海水中奋力挣扎的日本水兵的要求。 看着正快速驶来的浪速号巡洋舰越来越清晰的庞大舰体,徐桐恨恨地道:“司令,咱们击沉秋津洲这是两军交战,可日本人炸沉高升号这艘商船可就说不过去了,对这些日本人用不着讲什么仁慈,就应该把他们都开枪打死扔到大海里喂鱼。” 秦川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指西面的海面:“不管日本人炸沉高升号对不对,现在都不要紧了,你看,鹦鹉螺号上来了,他会救起高继善他们的。” 秦川又用下颚点了一下在海水中挣扎的那些日本水兵:“不是我不想杀了这群混蛋,而是现在咱们不能杀他们,他们活着对咱们用处更大。” “什么?他们活着倒对咱们有用处?” 秦川的话,如何也不能让徐桐理解。 秦川微微一笑道:“你想,如果咱们杀了这些日本人,浪速赶过来见了还不红了眼睛,它虽然追不上咱们,可要发起疯来去追咱们的船队可怎么办?” “圣路易号和操江号上可还有咱们一千多人呢。咱们现在留着这些水兵,浪速过来就不能不管,他就要先救人,等把这几百个水兵都救上来,没有两个时辰也差不多了,那时候船队早就走远了。即便日本人还要去追,在这茫茫大海上要追上已经跑了几个小时的船队,那可跟大海捞针也差不许多。” 已经明白过来的徐桐不由一拍额头,兴奋地说:“司令,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么说来,还真得留着这些王八蛋。” 即便浪速前来救援,秦川也没让出奇号立刻离开,只是让出奇号距离的更远一些,保持在浪速号四千米以外,在这个距离上,以浪速上的火炮瞄准手段,要击中出奇号这样小的目标是非常困难的。 果然,恼羞成怒的浪速在赶到现场后,立即放下舰上的所有小艇,全力搜救落水日本水兵,只是在得知秋津洲就是被远处那个形制奇怪的小游艇击沉的消息后,才气急败坏地使用舰炮猛轰了出奇号几炮。 虽然明知道浪速的舰炮不可能击中自己这个小目标,可秦川依然还是命令出奇号在远处不停游弋。 直到下午两点钟,眼见着航速只比出奇号慢了几节的吉野也赶了回来,秦川这才命令出奇号快速向东脱离战场。 汉城附近早已被日军完全占领,登陆的清军都在汉城以南的成欢、牙山一线,秦川自然是不敢大白天乘坐出奇号靠岸,只好在汉江口外洋水域寻了个荒岛躲了起来。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悄悄驶到汉江口边上,也就是现在的苇丛里。 自从出奇号建成,秦川就有意识地要徐桐带着他这一排人换上便装,每月一次定期来朝鲜,一来让徐桐他们适应乘船;二来也是让徐桐悄悄和奥尔丁顿建立起秘密联系通道,以备特殊情况下使用。 奥尔丁顿隐藏的秘密地点,徐桐是知道的,出奇号一藏好,徐桐就领着两个班的战士在夜色的掩护下上岸去寻找奥尔丁顿。 秦川伸手掏出一盒纯阳牌香烟,取出一支叼在嘴上,擦燃一根火柴点燃,刚吸了一口,就觉耳边一阵“嗡嗡”作响,接着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脸颊上,右掌一拍,“啪”地一声打在自己脸上,伸手看时,却是一个长腿蚊子。 高英轻轻跳下船,把手里的一个小玻璃瓶递给秦川。 “司令,这风油精很管用的,你也擦一擦吧。” 这风油精不仅是夏季驱蚊止痒的良药,还有治疗头痛感冒的功能,秦川怎会忘了这个好东西,这也是在曹茂祥制药公司新近研制出来的,侦察连的人人手一瓶,就是预防夜间蚊虫叮咬。 只不过,尽管苇丛里蚊子很多,可秦川却一直没擦这风油精,而原因很简单。 秦川在穿越前在特战大队时,教官是绝对禁止涂抹这些有异味的东西的,一些护肤品也一样禁止,因为对于嗅觉灵敏的对手,这些东西很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进而失去宝贵的生命。 秦川接过风油精,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擦上一些。 到现在为止,不要说还没见到一个日本兵,就是一个鬼影也都没见到。 再说,据秦川所知,这个时候的日军,武士道精神远没有后世那么坚决,战斗精神也没有日后那么旺盛,战斗意识更是乏善可陈。甚至这些日本兵的潜意识里,还有着一股小国寡民的弱势思维。只是在经过甲午和日俄之战后,心中那股忘乎所以,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邪恶思维才极度膨胀起来。 秦川相信,就是真有那个鼻子灵敏的像狗一样的日本兵闻到了风油精的气味,也绝不会意识到危险的存在。 秦川拧开瓶塞,滴出几滴风油精在掌心里,那几滴颜色淡绿的液体在手掌的温热下,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秦川将手掌心在右脸颊痒处涂抹一阵,那股辛凉的感觉顿时让痒处无恙。 “咕、咕、咕” 几声清脆有节奏的蛙鸣在苇丛外面响起,知道是出去寻找接应奥尔丁顿的徐桐回来了,秦川不由站起身。 蛙鸣一起,那二十几个打瞌睡的侦察排的战士都不约而同地警觉地醒来,虽然还是席地而坐,可都静静地抽出了腰间的驳壳枪,静静地张开机头。 又过了一会功夫,随着苇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一长串黑影牵着十多匹马在苇丛里踏着浅浅的水,深一脚浅一脚地直奔沙洲而来。 队伍里那些马匹的背上,都驼着两个贴着封条的沉重的木箱,虽然马匹都上着笼头,可从马匹喘气声就可以判断,这些马匹驮着的这些木箱子里的东西都很沉重,十几匹马驮着的这些木箱加在一起,估计重量要有十来吨。再看后面那一长窜的黑影,秦川心里更是暗暗叫苦不迭。 这些东西装上出奇号倒还好说,可再加上侦察排还有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人,超载了倒不说,关键是出奇号根本装不下,就是出奇号小的不能再小的甲板也站满人,也还是容不得这么多人。 出奇号载上这么多东西和人员,以出奇号发动机的马力,航速能比得过操江号就烧高香了。 万一在无遮无挡的大海上遇上日舰,那可是想跑都跑不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咱们不走了 秦川正在心里暗暗叫苦的时候,当先的徐桐领着一个廋高的西装洋人直奔秦川过来,这洋人不是别人,正是奥尔丁顿。 见到秦川,奥尔丁顿几步抢上前,远远地就张开双臂,踏着水就噼噼啪啪地冲到秦川身前,狠狠地一把拥抱住秦川。 “我亲爱的秦,终于把你盼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日本人如果抓住我,非杀了我不可。” 秦川苦笑着轻轻推开奥尔丁顿:“你是我的朋友,我秦川怎么会扔下朋友不管。” 见奥尔丁顿还要和秦川纠缠,徐桐抢上前低声道:“司令,东西太多了。” 徐桐没好气地一指奥尔丁顿:“他又带来不少人,你看。。。。。。” 徐桐这一说,奥尔丁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片刻还是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秦,这些箱子里都是黄金和白银,不带回去有些可惜。至于那些人吗。。。。。。” 奥尔丁顿急忙回身,操着有些生硬的汉语道:“大家都过来吧,见见秦先生。” 跟在奥尔丁顿身后的二十几个人,都静静地围过来一声不响地给秦川施礼。 秦川这才看清,奥尔丁顿带来的这二十多人里,除了八个是他从天津盐团里挑出来到汉城配合奥尔丁顿的人,其它的人里,有一个穿着朝鲜服装戴着纱帽的二十岁上下的朝鲜年轻人,剩下的则都是身穿马褂拖着辫子的国人。 奥尔丁顿指着那个年轻朝鲜人介绍道:“秦,这是我打猎时结识的朋友,他叫金九。” 又指着其他那十来个马褂的国人:“他们都是你们大清驻朝鲜总理通商大臣公署的,日军大部队一进汉城,就抓捕他们,他们是逃出来的,我在路上遇到他们正被日军追铺,是我救了他们,就把他们一起带到隐藏地点。” 奥尔丁顿一摊双手,又耸了耸肩,那意思是说,就是这个情况,你看着办吧。 金九,这个朝鲜人的名字秦川心里隐隐有些印象,可又一是想不起来。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他倒是更关心袁世凯,确切地说是更关心袁世凯在朝鲜的属员的安危。 通过唐国安他们搞的那个留**童联谊会,秦川知道,在朝鲜跟随袁世凯的就有几个是留**童。一个是二十年后曾任民国首任总理的唐绍仪,另一个好像是叫蔡绍基。 见秦川沉思不语,徐桐有些发急,低声道:“司令,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东西,这些箱子又都是重家伙,再加上带回来的这些人,和咱们的人合到一处有六七十人,要是都上了船,舱里装不下不说,这船速也起不来,如果遇到日本人的军舰,那咱们可就是死路一条啊。” 没等秦川开口,一个马褂中年人对着秦川一拱手。 “秦大人,在下丁翔,在通商公署衙门任书办,不知道大人船小,我们的确有些唐突了。这样,大人只管走你们的,我带着这些人走陆路去平壤,再经鸭绿江回国。” 丁翔说完,就要带着人走。 “慢。” 秦川喝住丁翔:“丁书办,汉城的情形怎样?” 丁翔叹口气道:“还能怎样?咱们的部队在朝鲜登陆后直接去了牙山,根本没进汉城一兵一卒。他们前脚刚过去,日本公使大鸟圭介就带着日本兵进了汉城,23日夜更是会同大院君带兵强行冲进王宫,劫持了朝鲜国王李熙,并强迫李曦发表声明,说朝鲜政府正式邀请日本人驱逐在朝鲜的大清军队。原本咱们是受邀来帮助他们平叛的,可现在咱们却成了被驱逐的对象。咱们大清,这次可是棋差一招,落了下风。” 丁翔看了那个朝鲜人金九一眼:“现在,日本人占领了汉城,可谓堵住了牙山我军的后路。听出去探听消息的这位金义士讲,日本人昨日已经集结在汉城和仁川的部队,南下去攻击牙山我军。” 这些事情,秦川早有准备,也并不很关心,见丁翔打住话,秦川又急着追问。 “丁书办,你们驻朝鲜总理交涉通商事务公署的人都怎样了?” 丁翔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忙道:“袁总理事前已经奉旨乘坐英国人的商船回天津了。24日一早,我们得知日本人进了朝鲜王宫,就都分头潜出汉城,唐书记和蔡先生各领一拨,我带一拨,已经和德国人联系好了船只,说好了到仁川汇合登船。可没想到,我们这一拨出城后碰到了一队日本兵,见我们是大清人,远远地就开枪,幸亏奥尔丁顿先生搭救,我们才跑过汉江。” 原有的历史上,袁世凯、唐绍仪、蔡绍基这些人,在甲午战前或战后都跑回国,这一点秦川是知道的。只不过,秦川一直有些担心,害怕因为他这只“蝴蝶”的原因,让历史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出现较大的偏差,使他不再对历史的轨迹有效掌控,那对他日后的发展会有很多困难。听说袁世凯、唐绍仪、蔡绍基这些人都安全回国,秦川一颗心这才放下。 转头对徐桐道:“马上把箱子都装上船,所有人也都抓紧时间上船。侦察排除了留下几个会开船的,其余都和我留下,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 不待徐桐说话,自觉给秦川找了麻烦的奥尔丁顿首先涨红着脸喊了起来:“o、o!” “秦,你不能留下。” 丁翔也万分愧疚地对秦川一拱手:“秦大人,都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你亲涉险地救助属员,令在下万分钦佩。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大人还是走吧。我们步行走陆路回国。” 徐桐也急着劝道:“司令,你怎么能留下?再怎样也不差你一人,你随船先走,我带人留在这里,等下一次船过来我们再走。” 秦川没有回答徐桐的话,而是笑着对丁翔道:“丁书办,虽然现在日本人还没有北上的意思,但一定会派出大量侦骑向平壤方面警戒搜索,你们几个走在路上,日本人一眼就能认得出你们,你们这些文人跋涉数百里多半千难万险,让你们独自离开无疑羊入虎口,我怎么会放心的下,你们还是坐船先走吧。” 见丁翔还要推辞,秦川转头对徐桐说道:“带你们我留下来,也不全是因为船小的原因。” 秦川目光炯炯地扫了一眼早已在沙洲上集合的侦察排那四十来个精壮的战士一眼,又转头看着徐桐,提高声音说道。 “刚才不是说汉城和仁川的日军已经集结南下牙山了吗,他们在汉城和牙山一定不会留下多少人,咱们正好大闹他一场,一方面可以牵制南下的日军分出兵力回援汉城,缓解牙山聂士成聂军门的压力;另一方面,也该咱们盐团扬威海外,让日本人看看,咱们泱泱华夏,从来不缺血性男儿。” “怎么样,你们有胆子跟老子一起狠揍小日本吗?” 秦川一番话,说得徐桐和侦察排的小伙子不禁心中热血涌动,徐桐一咬牙道:“司令,揍小日本那可没的说,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咱们盐团可没有孬种。” “好!那就抓紧时间,先把船上咱们的武器弹药卸下来,再把这些箱子装船。” 这次徐桐不再劝阻,而是转身去张罗侦察排的战士把马背上的箱子解下来,一个个搬进船舱。 虽然秦川说得意气风发,可丁翔和那十几个驻朝鲜总理交涉通商公署的人都听得出,这是秦川为了让他们尽快脱离险地才如此,不由得心中对秦川感佩万分。 丁翔正要说话,一旁的金九上前一步一拱手说道:“大人所为,金九敬佩万分。这几天出去打探情况,汉城和仁川的日本人情形我都知晓,小人愿意留下,跟随大人杀这些不请自来包藏祸心的日本人。” 有这个熟悉情况的朝鲜人帮助,秦川自是求之不得,赞赏了金九几句,就急着回到船舱里,点起蜡烛,借着烛光写了三封信。 第一封是写给周馥的,秦川在信里把丰岛海战的经过,详细给周馥记述清楚,包括他自请暗中护送高升号,也被他说成是奉周馥之命暗中掩护高升号,至于中途如何调包,如何击沉日舰秋津洲,还有济远号管带方伯谦如何挂白旗和日军军旗逃跑的事情,也都一一述说清楚。 另外,秦川在信里还告诉周馥,由于日舰拦截英籍高升号货轮,可以断定石川五一就是日本间谍,机器局的书办刘芬就是石川的同谋,可以抓捕询问。 最后,秦川慷慨激昂地在信里告诉周馥,以侦知驻防汉城和仁川的大股日军集结南下,攻击牙山、成欢我军,为牵制日军攻击,他要亲率不足半哨之军,袭扰汉城、仁川,已达振奋军心民心之效。日后,会相机撤往平壤。 另一封信是写给李明方和金立三的,在信里,秦川交代他们安置这批金银的事情。同时告诉李明方,中日双方已经事实上开战,要他抓紧时间向锦州转运相应物资。 最后一封是写给周大经的,在信里告诉周大经,要周大经务必安排船只在九月十三日之前,在平壤西北华津里沿岸和秦川取得联系,他要带着侦察排走海陆回天津。 写好了信,秦川走出船舱,见那些箱子都装运完毕,秦川把三封信交给高英,叮嘱高英一番,就催着奥尔丁顿和丁翔他们上船,然后指挥着侦察排的人把吃水已经变得很深的出奇号推出苇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初至平壤 朝鲜北部平安道首府平壤,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相传公元前2333年,檀君“王俭”建立朝鲜国,其首都阿斯达就位于现在的平壤,因此平壤又有王俭城之称。 只不过,后世史学家认为,檀君只是一个神话人物,如果朝鲜真的是公元前2333年建国,那么其历史就有5000多年了。 按照后世主流的史学观点,在朝鲜半岛上最早建国的,是公元前十一世纪左右的箕子侯国。 箕子侯国,在司马迁史记中就有记载,商纣王叔父箕子在周武王灭商之后,带着封地属民迁至朝鲜北部,建立侯国,并被周朝所承认,史称箕子朝鲜。箕子侯国直到汉代时,才被汉朝大将卫满所灭。其遗民部分南迁,又在汉江以南建立马韩。 此时,在平壤北门外牡丹峰脚还有建于十二世纪的箕子陵,位于乙密台之下。据高丽史记载,高丽肃宗七年,“高丽礼部奏:我国教化,自箕子始,而不载祀典。乞求其坟茔,立祠以祭。” 从那时起,数百年来,箕子陵就开始受到历代王朝祭祀。 但令人非常遗憾的是,箕子陵在1959年被拆除了。目的自然很简单,那就是去中国化的需要。 公元313年,崛起于中国东北的高句丽利用西晋衰弱之际南下朝鲜半岛,吞并了自汉代以来就属于中国的乐琅郡,也就是朝鲜半岛直到汉江以北地区,并恢复了平壤古称。此后,平壤先后成为高句丽、新罗、高丽、朝鲜王朝几个主要时期的北方重镇。 平壤山环水抱,城墙高大坚固共有城门六座:南为朱雀门,西南为静海门,西北为七星门,北为玄武门,东为长庆门,东南为大同门。玄武门跨牡丹峰修筑,数百米高的牡丹台仅靠城墙,在牡丹台上可俯瞰全城,因而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平壤城东紧依大同江,为平壤东面天然屏障,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处。 光绪二十年,即甲午年9月2日上午,秋高气爽烈日当空,平壤城南汉城至平壤大道上,在一面迎风招展上面绣着金色刀枪和一颗大大的五角金星的红绸大旗引导下,风尘仆仆走来一队马队。 说是走来一点不为过,这队马队共有有一百多匹马,马上有六十来个骑者,各个都汗流浃背衣衫积满灰尘,许多人胳膊腿以及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人人神色疲惫,不时擦着头上的汗水。 马队中除了四十来个身穿蓝灰色制服,腰扎插满子弹盒的棕色牛皮武装带,斜跨带着同样是棕色木盒的驳壳枪,背后斜背一把带鞘刀型似剑长刀,小腿上打着绑腿的军人外,还有二十余身穿藏青色军服,头戴带着黄色帽墙的桶形帽的矮小军人。这些穿着藏青色军服的矮小军人差不多各个都身上打着绷带,除了胳膊上有伤的,其余的双臂都被反绑在身后,垂头丧气地坐在马背上。 没有人的马匹背上,驮着四十多个棕色牛皮背包和二十几个弹药箱,还有几匹马背上驮着十几袋装着米面的麻袋和十几把捆成捆搭在马背上的连鞘日式军刀。 马上的骑者们疲惫不堪,而他们胯下的马匹,则更加不堪,比寻常马匹矮了半个头的身材本就不受人待见,还各个耸拉着脑袋,蹄声拖沓,脚步虚浮,看着就好似随时都能伏毙路上一般。 马队中身穿蓝灰色军服的军人,正是秦川率领的那一个侦察排。而那些身穿藏青色军服的矮个子伤兵,则都是侦察排抓获的日军俘虏。 原来,秦川送走奥尔丁顿和袁世凯交涉通商公署的丁翔等一干人后,在熟悉日军汉城地区情况的金九指引下,先是趁夜突袭驻扎在江华湾的日军第九混成旅团的骑兵小队,继而又就地设伏,伏击赶来查看情况的十里外驻扎负责沿江警戒的日军骑兵中队中队部及另一小队骑兵。 由于暗夜突击,日军毫无防备,再加上倾注了秦川许多心血的侦察连,都是秦川按照特种部队简化版进行训练的百里挑一的好手,在手榴弹和几十把驳壳枪的近距离猝然打击下,日军两个三十人编制的骑兵小队和一个十人中队部二十多分钟就全军覆灭。 接着,秦川带着缴获的日军马匹趁着夜色渡过汉江,在第二天一早,又乘骑日军马匹急袭还在懵懂间的仁川港口日军。 因为日军第九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带主力南下牙山、成欢攻击那里的叶志超、聂士成、江自康率领的三千多清军,偌大的汉城地区只剩日军一个大队,这个大队不仅要派出部队向汉江以北地区搜索侦查,还要负责控制汉城,兵力捉襟见肘早已不敷使用。虽然仁川港堆积大批本土运送来的粮弹物资,需要派驻大批部队守卫,可鉴于仁川港泊有日军军舰数艘,兵力有限的可怜的日军大队长只在仁川港驻有一个中队的步兵。 这个中队的日军,虽然昨晚看到江对面有火光,可也不清楚江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江北部队和逃散的朝鲜王宫卫队的散兵交火所致。因为,汉城附近并无中国军队,现在朝鲜的几千清军,都被第九混成旅团堵在汉城以南呢。 对于朝鲜国王的卫队战斗力,日军早已领教。 23日日军攻击王宫时,只死了一人就把近两千人的王宫卫队打得四散溃逃,不仅步枪缴获一千多支,还缴获大炮十八门。因此,仁川日军并没有过分重视对岸发生的情况,只等着吃过早饭后,再联系港口海军舰只过去查看。 只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早上刚刚出完早操,绝大多数人都还空着手的一百多人的日军中队,就被不知道是如何躲过岗哨闯进来的四十多骑着他们日本战马、服色又和清军大相庭径,手中挥舞着短枪长刀的中国人打得四散逃匿,死伤五六十人。这还不算,这伙中国人又用炸药包炸毁了日军堆积在港口的大批弹药和其它军用物资。 秦川在汉城这一闹,已经南下的第九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只好停下脚步,紧急抽掉一个大队回援汉城不说,主力部队赶到成欢的时间也整整延迟两日,而且因为前锋和主力距离过远,导致在29日前锋和已经从牙山撤至成欢的聂士成武毅军部队发生遭遇战后,无援军可派,死伤十余人。 直到从大鸟公使那里搞清楚,打红旗穿蓝灰色军装的这股清军,其实只是大清北洋隶属的一支民团队伍,而且数量只有三十多人后,大岛义昌才重又挥军南下。 8月1日日军攻下成欢,叶志超和聂士成、江自康退走后,大岛义昌也因汉城兵力薄弱不敢纵军追击,而是急急忙忙引兵回汉城。 为了显示日军武功,日本公使大鸟在汉城南郊搭建凯旋门,强迫大量朝鲜人鼓乐郊迎三十里。第九混成旅团更是在队伍前高举一面白旗,上面写着“成欢大战之战利品;清兵大败之证。” 白旗后面,是装载缴获清军枪支的车辆,还有用马拉着的清军八门火炮,甚至还有一面三角黄龙旗也被插在大炮上。 就在日军骄横不可一世,对着道路两旁的朝鲜人显摆时,从路边树林里突然飞出几十个黑乎乎尾巴还冒着青烟的小铁坨,落到日军队伍里就轰隆隆爆炸起来,顿时炸的日军血肉横飞,就连旅团长大岛义昌的坐骑也被炸死。等到日军追进树林,只看到远远地十几匹战马绝尘而去。派去追击的一个骑兵小队,也在半途遇到伏击,死伤大半逃回。 此后,秦川指挥这一个排的小股部队,在金九指引下,在汉城周边忽东忽西,时聚时散,不断袭扰杀伤日军,搞得大岛义昌每日疲于奔命,四处追剿而不得。 秦川这么一闹腾,金九也趁机将溃散至周边的朝鲜王宫卫队聚起数百人,在汉城周边闹得更加不可收拾。直到日军第五师团主力进入汉城后,秦川才挥兵向北,一路上将金九聚集起来的已经近千人的部队分散安置于汉城至平壤之间的道路附近,以便骚扰沿途向平壤开进的日军。他自己则率侦察排,一路疾行来到平壤。 因为在昨天就遇到驻守平壤的清军侦骑,秦川随身又携带着周馥签署的他的盐团团总文书,所以一路上都没遇到阻碍。 远远地已经看到平壤高大的城墙,队伍前面的秦川伸手在额角擦了把汗,回头高声喊道:“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咱们就要到平壤啦,也让先到的北洋各路大军,都看一看咱们盐团的风采。” 秦川这一喊,四十多个盐团士兵纷纷挺起因连日奔波已经有些发酸的腰板,拽衣襟正帽子,只一会功夫就神情大变,虽然依旧还是征尘满身,可各个神采奕奕,英气勃勃。 “司令,你看。前面江边好像有人。” 紧随在秦川身后的徐桐,坐在马背上伸着脖子用手指着前方对秦川说道。 自穿越以后,秦川的视力比之以往更加敏锐,他早已看到江边站着一大群人,只是离得有些远,他还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 徐桐略有些兴奋地在秦川身后低声道:“司令,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来迎接咱们的?” 秦川并没有马上回答徐桐的问题,而是用脚上马靴的马刺轻轻磕了一下马腹,让坐下的那匹瘦骨嶙峋精神萎靡的矮马勉强加快些脚步后,才头也不回地大声笑着说道。 “天津卫盐团徐大连长,率领麾下一排人,孤军深入敌后,毙伤倭兵数百,搅扰的驻汉城日军惶惶不可终日,这些事情不要说是这里,就是驻汉城的那些英、法、德公使馆的人,也早把消息传回天津,如此威风劲旅凯旋平壤,这里的官员怎会无人迎接?如果咱们回到天津,不要说直隶总督衙门,说不定皇帝老子都要降旨嘉奖你们呢。” 秦川故意提高声音,就是为了让所有的战士都听到。 果然,秦川这一番话,虽然对光绪皇帝有些大不敬,可内容却让这些年轻战士们兴奋不已,各个更加精神抖擞。 秦川虽然鼓动着身后的这些年轻人,可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前面那群人。 秦川倒不是想着知道都有谁来迎接他,而是他很担心这群人里有没有高继善。 因为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没有得到有关高继善和随他前来朝鲜的那一千多仁字营官兵安危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章 矮人骑矮马 随着距离那群站在大同江南岸江边人越来越近,秦川也渐渐看清楚,那群人里,不仅有高继善,还有仁字营洛佩德、吴炳文两个营官也都在,另外还有聂士成和他手下的冯国璋、李纯、李国华、于光炘、辛得林等一干人。 这些人秦川不仅认得,而且还都很熟悉,这几个人都曾和冯国璋一同来过他的盐团向他请教军事问题。 只有一个和聂士成并肩站在一起,同样穿着二品五官服饰的武官,这武官身材比聂士成要魁梧许多,年纪和聂士成相差不大,也在五十岁以上。 这些人远远地,都在笑逐颜开地看着秦川一行人。 只不过,此时秦川的心思已经不在这群人身上,他的目光早已被江北岸的五座高墙圈起的圆形大院子所吸引。 这些围墙都用石块和土坯磊就,高达四米,都是下面宽上面窄,围墙下面一人多高的地方留着许多孔洞,看着就知道这是射击孔。围墙外还都有壕沟环绕。还不仅仅是围墙高大,这些大院子还各个占地广泛,最大的一个竟然将一个小山丘整个围了起来。 “司令。” “司令。” 在身后的徐桐连声压着嗓子提醒下,秦川才回过神来,看看已经能看清聂士成等人眉眼,急忙翻身跳下马背,进走几步抢上前去。 没等秦川开口,聂士成畅快地“哈哈”大笑着早已迎上前来。 秦川离着老远就急忙躬身施礼:“聂大人,秦川何德何能,敢让大人亲来迎接。” 聂士成收住笑声,可依旧脸色畅快至极地笑着高声说道。 “鸣鸿,你能凭一己之力,先有击沉日军铁甲舰秋津洲,救出我北洋上千精锐之勇;后又仅率四十余人,就让你的五星战旗在汉城上空飘扬月余之威。中堂说你是,自他带兵以来,四十余年罕见智勇之奇才;圣上说你是北洋后起之栋梁,大清中兴之希望;坊间更赞你是当世之冠军侯,大清之赵子龙。鸣鸿做下如此豪迈之事,我聂功亭怎能不亲出迎候。” 所谓冠军侯,是说汉代武帝时的骁将霍去病。霍去病善骑射,佣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善于闪击、长途奔袭、以战养战和大纵深外线迂回作战,每战皆胜,从无败绩。最经典的战绩当属以未满二十年纪,随卫青被击匈奴,以八百轻骑斩杀匈奴两千,留下“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千古名句。被汉武帝封为冠军侯,取其勇冠三军之意。 能得到李鸿章和光绪的赞誉,这让秦川心中尤为兴奋。 自组建盐团以来,李鸿章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甚至还可以说有些冷淡。如今之赞语,必是由心而发。 而光绪能有此赞,也是一桩大好事,自此秦川这个名字恐怕会一直深深扎在光绪的心底。 至于坊间赞誉,就更让秦川心中兴奋不已。 古语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民心所向,这涛涛大水就能把他这艘小舟高高托举而起。 虽然心中兴奋,可秦川还是连连拱手:“战场杀敌,是我辈军人之本分,皇上和中堂赞誉,秦川愧不敢当。” 聂士成却不接他的话,伸手拉着秦川指着他身边的那个武官道:“鸣鸿,我来介绍,这是仁字营通勇镇总兵江自康江总兵。叶总统和各位将军正在商议军情,委托我俩前来迎接你这位大英雄。” 聂士成所说的叶总统,自然是指的叶志超,看来叶志超最终还是接下了入朝清军总统这一烫手的职位。 江自康,字福卿,初投湘军鲍日超部,作战勇猛,三年后就升为记名总兵,如今虽然归在仁字营吴育仁麾下驻兵北塘,可已是通永镇总兵,更被封为萨凌巴图鲁,建威将军。 其实秦川心中早就想着这人就是江自康,毕竟自己救下的上千兵勇那可都是仁字营的,而江自康现在就是平壤仁字营最高军官,高继善等人都来了,江自康没有不来的道理。 秦川忙着正要给江自康行礼,却被江自康一把拉住,满脸是笑地说道。 “秦指挥使,休要多礼,我老江可不愿讲究这些俗理,你是我们仁字营的大恩人,吴总兵来电说了,要我代他转告,秦指挥使恩情仁字营永不会忘,自此以后,仁字营自他以下,全体将士都会铭记于心,秦指挥使但有所需,仁字营绝不推辞。” 江自康所说的吴总兵,自然是远在天津的吴育仁。 只不过,江自康称呼自己是指挥使,这让秦川有些糊涂。 江自康一说完,一旁的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早已一个千打下,为首的高继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动情地说道。 “当初秦大人安排,高某本不以为然,只是碍于秦大人一番好意才勉强为之。如今想来,深感庆幸。否则,千余将士,此刻皆已葬身海底,高某岂能独活于世。” 洛佩德、吴炳文两人也高声道:“我们二人受高升号全体将士所托,谢大人救命之恩。日后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以报今番之大恩。” 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这一说,倒是让秦川心里热乎乎的,知道不仅这三人,恐怕那一千多高升号上的官兵也都是认可了自己,本想着再说些笼络的话,可瞥了一眼一旁的江自康,又强自忍住,没有说出口,伸手拉起三人。 “三位兄长,快快请起,日后再莫说什么救命之恩,咱们同为袍泽,战场相互救助,本是应有情分,哪里需要如此客套。再说,当初我也是出于谨慎,总是小心无大错,这才阴错阳错地让你们躲过一劫,并就此击沉秋津洲。” “说得好!” 聂士成感慨道:“同为袍泽,战场之上就应舍身救护,岂可独善其身。” 聂士成回身对冯国璋、李纯、于光炘、辛得林几人笑着道:“华甫、秀山,你们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对鸣鸿赞不绝口吗?还不快些参见秦大人。” 冯国璋、李纯、于光炘等人早就在后面急的不得了,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抢先和秦川打招呼,聂士成一有话,几人纷纷上前,亲热地给秦川见礼打起招呼。 几人和秦川早就十分熟悉,秦川有没有官架,在天津时,这些人甚至都和秦川称兄道弟,如今分别时日虽是不久,可这几人对于一个多月以来,秦川的赫赫战绩心中羡慕不已,已把秦川当成楷模,甚至就是秦川的粉丝,纷纷询问秦川大闹汉城的情形,搞的秦川恨不得多长几张嘴。只不过这样一来,倒把聂士成、江自康、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等一干人晾在一旁。 聂士成和高继善等人倒还无所谓,江自康早已有些不耐,强自忍了半晌,指着秦川身后徐桐那一排人牵着的马匹和那些日本俘虏,笑着说道。 “秦指挥使,那些马匹可是日本马?怎么都和这些日本兵差不多,都是如此矮小,比蒙古马还要矮上半头。莫非上天有意,矮人必骑矮马?” 秦川也感觉到冷落了江自康,忙笑着道:“正是,这些马匹都是日本骑兵部队的战马。不过说起来,这些马匹并不是真正的日本马,真正的日本马比这些马还要矮小。而且,真正的日本马也是蒙古马,传入日本后数百年逐渐演化才变得矮小。” 对于秦川说的,日本马不仅是蒙古马演化而来,而且比眼前这些矮马还要矮小,让这些人颇为惊讶。不过,转而又有些疑惑。 秦川见大家对此都有些兴趣,也正好就着这个话题说起,也不至于冷落了江自康。 秦川告诉众人,日本本土的马叫来苏马,祖先就是蒙古马,在日本繁衍数百年后就逐渐变的矮小不堪。明治维新后,日军发现日本马比欧洲列强的马匹差远了,个小力气差,跟中国的毛驴相差无几,骑在上面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靠这种马很难打赢骑战。 正好,在1867年,法国拿破仑三世送给日本26匹阿拉伯马,日本人就利用这些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阿拉伯马改良自己的日本马。经过二十多年的时间,日本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身高增加了十多厘米。可就是如此,现在的日本马平均身高也只有130厘米左右。 秦川的讲述,让众人惊奇不已,对于秦川所说“矮小的日本人骑在上面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这句话,再看着那二十来个矮小的日本俘虏,众人都不由哈哈大笑,就是聂士成和高继善也不由忍俊不禁。 聂士成笑着道:“鸣鸿不仅智勇双全,还所识渊博,实在难得。咱们也不要在这日头下晒着,还是城里叙话。” 聂士成说完,正要转身带头进城,不想却被秦川拦住。(。)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死抱成法 秦川拦住聂士成,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那些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高墙围子。 秦川看墙上那些青石泥土,还有那些环绕的壕沟土质还都很湿润,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新构筑不久。 如果是新筑,那就一定是已经到了平壤一个来月的清军所为,可清军为什么要耗费许多精力修建这些巨大的围子呢? 对于秦川的疑问,不仅是聂士成,就是江自康、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冯国璋、李纯、于光炘、辛得林等人也都感到愕然。 好半晌,聂士成才有些不解地告诉秦川:“鸣鸿,这些围子,在我们军中称作围堡,战时军兵藏身于此,敌军冲锋时可凭射孔射杀敌人,而敌人除非爬上这围墙,否则只有挨打的份。咱们这种围堡,自文正公组建湘军征剿长毛以来,就一直在使用,防守拒敌十分管用。有这五座大堡,再加上后面这条长城和两座炮台,这平壤南面防御定十分稳固,定可将敌拒于南岸,使日军绝难靠近江岸。” 聂士成所说的文正公,就是曾国藩。 曾国藩字伯函,号涤生,宗圣曾子七十世孙。官至两江总督、直隶总督、武英殿大学士,封一等勇毅侯,谥号文正。 曾国藩在太平天国时,以文人之身,投笔从戎组建湘军,历经大小数百战,旋扑旋起,力挽狂澜,最终攻灭太平天国。李鸿章初时也曾为曾国藩幕僚,后经曾国藩支持,自主淮军,方有后世成就。 曾国藩不仅在军事上是清朝中流砥柱,在理学上也声誉卓著,更以经济治世之道为官,建树卓越。在曾国藩的倡议下,建造了中国第一艘轮船,建立了第一所兵工学堂,印刷翻译了第一批西方书籍,还安排了第一批赴美留学生,也就是秦川四处招募的留**童们。可以说,曾国藩是中国近代化的开拓者。 曾国藩也因此种种,在后世获得极大赞誉,被称为中国近代政治家,理学家、文学家,湘军创立者和统帅。与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并称晚晴四大中兴名臣。 顺着聂士成所指,秦川发现,在江北岸距离江边二三百米,离着平壤城墙差不多一里左右的距离,与城墙平行建有一条长长的足有二里长,一人多高的长墙。 那道长墙和大同江之间的空地上,有一处荒地早被平整的干干净净,四门75mm克虏伯山炮在空地上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南岸,只在空地后面有十几个号衣前缀有一个大大的毅字,显示这些兵勇是马玉昆所率毅军的人。除此之外,偌大的炮兵阵地再无一人。 至于另一处炮兵阵地,江岸上并没出现,想是设在了长墙里面。 而大同江南、北两岸清军阵地的联络,靠一条浮桥维系。 聂士成继续说道:“有此五座大堡,我军在南岸进可攻退可守,实是稳妥老成之策。” 见秦川愈发吃惊,聂士成问道:“鸣鸿,如此摆布,可有何不妥之处?” 秦川苦笑着道:“围堡之中可否另有布置?” 江自康洒然一笑道:“这围堡高大坚固,敌军冲来,我军自可躲在里面射杀,对方却奈何我们不得,这里面哪里还需要什么布置。” 秦川此时已经明白了这围堡的意思,说白了,这所谓的围堡,就是一道寨墙罢了。 只是,聂士成和江自康他们既然说这是出自曾国藩,秦川倒有些不好开口,只是在心中暗叹不已,感慨在这变换剧烈的大时代中,清军最精锐的部队里,竟然还是如此固步自封、冥顽不化,不思因时而异,还死抱着数十年前已有成法不放,实在是令人可悲、可叹。 只不过,秦川又不能眼看着这坏处极大过时的防御工事不说,思虑了半晌,还是决定要努力让面前这两个北洋高级将领接受自己的看法。 秦川叹口气道:“这种围堡,惜时对付长毛管用,那是因为长毛火炮较少,而且那时开花炮更加稀缺,多是实芯弹,加之那时火炮精度不好,射程又近,这种围堡对付那时的长毛步兵冲击效用尚可。可今时早已不同往昔,现在火炮不仅射程增加,火炮威力也大增,精度更非往昔可比。依我看来,如果开战,我方将军兵置于堡内,正好给日军集中攻击的大好机会。” “日军只要炮弹足够多,即使不必使用步兵冲锋,也完全可以只用密集炮火轰击,就可尽情杀伤围堡内的我军,时间一久,堡内我军必会损伤殆尽,堡垒不攻自破。更不要说日军只要集中炮火轰击一处,很快就可以将一段堡墙击毁,那时再行发起冲锋,我方也就再无地形工事之利,这围堡又怎能持久?” “唯一管用的,只有这外壕尚可迟滞日军靠近。” 秦川一席话,让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种围堡传自昔日赫赫有名的湘军,几十年来,和湘军渊源颇深的淮军不管是固守一地还是围城困敌,莫不如此,而且每每效用非凡,屡试不爽。可现在到了秦川嘴里,这围堡竟然不堪一击。细细一想,秦川的话又句句合乎情理,这些人不由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江自康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 “秦指挥使多虑,先不说这围堡起自文正公,自那时以来屡试不爽,就说日本人哪里有那么多大炮?又怎能打得那么准。。。。。。” 江自康话说了一半,想起秦川前年在北洋武备学堂校阅时,就曾经施展过神炮绝技,几里外可是一炮就炸倒标志旗,那目标可是要比这围堡小的太多了,一时间不由语塞。 随即,江自康又不以为意地瞥了一眼秦川,淡然说道:“再者说,当兵吃粮,过的就是刀头添血的营生,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道理。” 江自康的话,不由让秦川心里蹿起一股怒火。虽说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也不能就拿士兵生命当儿戏。 秦川想要发作,又觉不妥,江自康不仅是前来迎接自己,更是二品的衔职,还何况自己初来平壤,总要和这些迂腐不堪的北洋将领们搞好关系,只得强自压住心中怒气。 聂士成到没有注意秦川脸色不虞,心中想起了月前在成欢和日军一战的情景,呆怔了一会,语气凝涩地问秦川。 “鸣鸿,若不如此,又当若何?” 穿越三年多来,秦川对于这个时代人们口语中那半文半白的造句形式早已熟悉,知道聂士成的意思,就是问他如果不这么做,那又应该怎样做? 秦川深吸口气,努力忘却江自康带给他的不快。 “聂大人,依鸣鸿看来,应在南岸广掘战壕数道,沿壕事先置好射击阵位,再做十几处藏兵坑道,以粗大原木做盖,上敷沙包土石数层,以避敌炮。数道战壕间又以壕沟坑道相连,以为交通。如此这般,敌炮击,则兵藏,敌攻击则沿壕分兵射击,敌在明,我在暗,敌若想攻入战壕,非付出巨大代价而不可得。” 秦川又指着那座被围堡包裹住的小山丘道:“南岸这座山丘是一个制高点,可作为我方防线支点,在那山丘之上,亦可如此办理,多置兵力于其上。只不过,山丘上的战壕要于下面平地上略有差异,山丘上的工事中,可在壕内依山挖掘浅洞若干,以让士兵躲避敌炮。” 秦川就站在江岸上,一边观察周遭地势,一边指指点点,一一述说如何设置防御阵地。甚至对于江面上只有一座浮桥,秦川也指出不妥,建议应设置两道浮桥,以防万一一座浮桥被日军炸断,还有备用浮桥可用,以免南岸部队被隔于大同江南岸,无法救援。 这个时候,不仅是国内如此,就是在欧美,也还依然秉持拿破仑时期的战争风格,双方对阵,防守的一方多是依照地形地物遮挡,或是建造坚固堡垒守御。 若是双方决战,往往各自将兵力排成横列数道,先以炮火互相轰击,然后拉成散兵线一边互相射击,双方一边相互靠近,比拼的就是勇气、军纪,甚至双方大队已经接近到几十米的距离,还都是直着身子举枪瞄准射击,不是打倒对方,就是被对方无情射杀,甚为血腥,最后直至展开肉搏。 而战壕战术还要等二十余年后的一战时,才会得到大规模应用。 此时秦川所讲,这些人都是闻所未闻,除了江自康心中不屑,其余众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 聂士成神情早已兴奋至极,一把拉住秦川的手就往城里拖。 “中堂夸赞,绝非虚言。鸣鸿对战争胜负之道颇有心得,此番所言,让人豁然开朗,实让我辈军伍老卒汗然。” “说实话,此前我对平壤之战并不看好,只想勉力以尽人事,听了鸣鸿此番话,我倒是对平壤一战信心满满。走,咱们城里细细述说,再报叶总统在平壤施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两支盛军 聂士成领着秦川一行人顺着浮桥过江,由大同门进了平壤城。 平壤不愧是做过都城的朝鲜北方重镇,城里不仅街道宽阔,房屋也颇为整齐。只不过,街上来来往往的多是穿着各色号衣形态不羁的清军,多少有些煞风景。 叶志超和聂士成的驻地都在城西,越往城西走,街道上穿着盛军号衣的人越多。一问之下才得知,卫汝贵的盛军人马最多,有六千多人,都驻扎在城南和城西。 而且,秦川还从聂士成那里知道,在平壤,还有另一支盛军,就是镶白旗护军统领丰升阿的奉天盛字营马步练军。 聂士成直接把秦川带到他的驻地门前,这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院落,并不如何光鲜。倒是对面叶志超的官邸,是一座气派的砖瓦大院落,门前立着高杆上飘着叶志超的认军旗,大门前站着十几个挂着腰刀的亲兵,显得官邸颇为雄壮。 在这里,江自康、高继善和秦川打过招呼就去了叶志超的官邸,他们还要进去参加叶志超主持的军事会议。进去前,高继善叮嘱洛佩德,要想着给秦川这几十人送些粮食和马料,洛佩德和吴炳文连连答应着急忙回了城北仁字营的驻地。 进了院子,聂士成直接领着秦川去了上房。 冯国璋、李纯、于光炘、辛得林四人则忙着给徐桐那一排人安排住处和饭食。另外,又有人去伙房张罗烧热水,给秦川一行人洗漱。 不要说在院子里没看到几个人,就是上房里,也是空荡荡的,除了摆放的规规矩矩的家具,连张纸片也不见,根本看不出这里住着统帅千人的将军,秦川不免有些奇怪。 聂士成喊来一个亲兵,取来一些纸张,就催促秦川快些把关于战壕防御的一些要领技巧书写出来。秦川也不用研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钢笔,就在桌上又写又画了起来。 虽然布置战壕的要点细节很多,可这些东西都在秦川脑子里,也不用多想,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写完。聂士成好似有什么急事似的,也不和秦川多啰嗦,一见秦川写就,拿起秦川的手稿,喊着冯国璋安排人给秦川倒洗澡水后,就急匆匆去见叶志超。 冯国璋指挥着两个亲兵搬来两个二尺多直径,半人多高的一个大木桶放到里间,里间有床铺和一个大大的梳妆台,只是这里也是什么生活用具都没有,甚至床铺上连被褥也不见,秦川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冯国璋,都是话到嘴边又打住。 那两个亲兵放好木桶,就拎来十几大桶热水倒到两个大木桶中,冯国璋又拿来两条毛巾和一块香皂交给秦川,秦川看那香皂,正是震旦公司的产品。 冯国璋本来要张罗两个亲兵帮助秦川洗浴,都被秦川撵出屋外。 这一月来,秦川日夜马不解鞍,枪不离身,都是和衣而睡,身上痒得不行,此时能放心轻松洗浴,早已喜出望外,虽然设施简陋些,不似在他的家里有他自己设计的淋浴,可现在能洗上热水澡,哪里还有什么讲究。 秦川匆忙喊来自己那两个卫士,取来换洗的衣物,然后关上门,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然后,秦川又搬过一张椅子,踩着椅子慢慢下到一个大木桶中蹲下,直到暖洋洋的的热水没过脖子为止。 虽然秦川很是享受热水浸泡的滋味,可不知道聂士成何时回来,也不敢在木桶里呆的久了,周身搓了一遍,又打上一遍香皂,冲洗后又换到另一个木桶中,再打过香皂洗净,这才跳出木桶,用一条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从里到外都换上干爽干净的衣物,对着梳妆台整理妥当推门出来。 聂士成还没回来,只有冯国璋等在外间。 秦川喊来自己的卫士把他换洗下来的衣物收走,冯国璋也唤来几个亲兵,合力把两大桶看着就让秦川脸红的脏水弄走。 秦川依着八仙桌坐到硬木靠椅上,刚想着掏出香烟,吸上一支,早有亲兵用托盘托着两大碗白米饭和一碗红烧肉、一碗冒着热气的蛋花汤、外加一碟朝鲜泡菜进来,还把一小坛酒水和一个酒碗也放到桌上。 秦川看看表,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最近这几天,因为急着要赶到平壤,都是在野外风餐露宿,带的罐头早都吃没了,只是啃些干粮,此时见到这香喷喷热乎乎的米饭和红烧肉,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秦川也不客气,端起碗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会功夫,就风卷残云般地把两大碗米饭和一大碗红烧肉吃了精光,就是那碟泡菜也被他吃得只剩下几小块才罢手。至于那碗蛋花汤,秦川连勺子也没用,直接端起碗来,直着脖子就几大口喝下。 放下汤碗,意犹未尽的秦川又打开那一小坛酒水,用鼻子嗅了嗅,闻着拿酒有些发酸的味道,知道这是朝鲜米酒,便又盖上盖子推到一边。 米酒的味道,秦川实在享受不了,他还是喜欢喝啤酒,不仅喜欢啤酒那金黄的颜色,更喜欢啤酒中那仿佛蕴含着人生苦短之理的淡淡苦涩味道。 亲兵收走碗筷,冯国璋早已亲手端着一壶沏好的茶和两个茶盏进来。 对于冯国璋,秦川一直是求贤若渴,早就想着要把冯国璋揽入怀中,收为己用,可慢慢倒是感觉得出,这冯国璋虽然聪明过人,学习起什么新事情新知识差不多一点就通,可功利心极重,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候补官,远没有聂士成总兵的身份高贵,怕是一时半会收不得此人。 只是,秦川总还是不死心,一见到冯国璋,马上热情地招呼坐下。 冯国璋很是佩服秦川在军事上的才气,加上秦川没有管架,在秦川面前他也早就习惯,见聂士成不在,也不和秦川客气,更不管什么尊卑之分,给秦川倒上茶,就一屁股坐在秦川对面。 不知为什么,秦川突然想起,今天他一直没见到周宪章和李国华两人,周宪章和李国华可是他的忠实粉丝,没有理由不和聂士成一道出城迎接自己啊? 莫非。。。。。。 秦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迟疑了半晌,试探着问冯国璋。 “华甫,怎么这半日没见显承和璧州?” 第一百九十三章 成欢之失 秦川一提到周宪章,冯国璋脸色不由阴沉下来,沉默了半晌才语气沉重地低声说道。 “璧州在城外忙于军务,一会就会转来看望大人,只是显承。。。。。。” 冯国璋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显承已在成欢战死!” 心中的预感得到证实,秦川心中早已一沉,伤感了许久,秦川才低声问冯国璋。 “华甫,显承是如何战死的?成欢之战又是何种情形?” 冯国璋深深叹口气,喝了一口清茶,取过桌子上秦川书写战壕构筑要领剩下的那叠宣纸,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一支震旦集团出产的金星牌金笔。 冯国璋手中的这支金星牌金笔,是秦川专门嘱咐潘斯炽定做的一千支特制钢笔,笔身镀金,上面精工雕刻有盐团的徽饰,还刻着号码,笔尖也是铱金的,不仅书写流利,仅是外观上就尊贵华美,堪称精品。这批金笔,秦川只发给盐团连以上军官使用,能送给冯国璋,显然秦川别有心思。不仅是冯国璋,李纯、于光炘、李国华、周宪章、辛得林也都有一支。 冯国璋拔下笔帽,伏在八仙桌上,用手中的金笔在宣纸上又写又画地开始给秦川讲述起成欢战事。 叶志超和聂士成第一次带到牙山的清军只有两千五百来人,眼看着日军在汉城的兵力逐渐增多,已经远远超过清军的兵力,这还不算如今在釜山登陆的部队。 叶志超和聂士成二人深感兵力不足,形势严峻,不得已只好一再电催李鸿章加派援兵。 及至江自康率两营兵至,总兵力始达三千八百八十人。 叶志超、聂士成二人正等着后续高继善引兵再至,不想先是接到李鸿章来电,告叶志超“中日朝鲜合议决裂,速备战守。”随后又接到“高升被倭击沉,边衅已开,顶备战事”的电报。又得知如今汉城南下的日军部队已经到达振威一带,逼近牙山。 两人感到事态严重,一旦开战,牙山清军势必以寡敌众。聂士成更认为“海道已梗,援军断难飞渡,牙山乃绝地不可守。公州背山面江,天生形胜,可以为后援”。建议叶志超率古北口练军移防公州,聂士成本人率其它部队移防成欢迎敌。 其实,叶志超和聂士成二人自接到高升号被日舰击沉的消息后,就已取得共识,认为驻守牙山已失去意义,此时全军应该迅速北上,得到陆上支援方可于日军决战。 只不过,这个想法已经无法向李鸿章报告了。因为,牙山至天津的电报线路,需要经汉城再至平壤,最后再至天津,此时汉城通往牙山的电报线已经被日军切断。 李鸿章坚持维持牙山驻军,目的就是待北路集结重兵后,南下汉城,造成和驻牙山清军对汉城南北夹击之势。此外,牙山驻军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阻断自釜山登陆的日军部队和汉城日军汇合。 得不到李鸿章的指示,叶志超又不敢擅自更改李鸿章的作战计划,聂士成也知道叶志超的难处,只好退而求其次,才提出这个建议。 聂士成的这个建议,虽然说是放弃牙山,可也没敢走远,成欢和牙山只相距五十公里,即便北路大军如期逼近汉城,这里一样可以造成对汉城日军的夹击之势。而叶志超移防公州,却可控制住清军向北的退路。应该说,聂士成的这个建议,还是抱着一旦形势不利,全军就可顺利北撤的心思。 叶志超当然明白聂士成的意思,正和他想到一处,哪能不同意。 于是,聂士成和江自康率两军的四个多营,赶赴成欢准备迎击来犯日军。谁知聂士成走后,叶志超又改变主义,留聂士成部记名总兵谭清远率仁字副一营留驻牙山,他自己带一营护送辎重赶赴公州,在半路上又在天安暂屯。 对于叶志超和聂士成撤离牙山,秦川是赞成的。 以秦川看来,他们不足四千人的兵力,能在一无后方,二没有坚固工事的朝鲜南部坚守,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留在牙山甚至汉江以南,绝无生路。这也说明,李鸿章一直还是认为他的北洋精锐,在战斗力上不仅不输于日军,甚至还要强于日军。 有这样的心思,这倒也怪不得李鸿章,不要说清军和日军在朝鲜的几次冲突中都占了上风,在这个时候,甚至是欧美列强,都一致认为清军陆军战力绝不输于日军。 只是,秦川对于叶志超把本就不足的兵力又分做三处,却是大惑不解。仔细想想,秦川估计还是叶志超不愿担上违背军令的罪名,在牙山留下一营,以示他并没有完全放弃牙山。 秦川认为,当时情况下,叶志超和聂士成就应该果断撤军北反,且战且走,绕路而归,这才是上策。虽然叶志超和聂士成如此布置,也是一个以“走”字为核心的部署,可秦川觉得,这二人在战、走之间忧犹寡断,以至战不能全力一击,退又拖泥带水,十分失算。 只不过,秦川心里想的这些,当着冯国璋的面,却不好说出口。秦川知道,聂士成非常看重冯国璋,而冯国璋也对聂士成十分感怀。 冯国璋不知秦川心中所想,很有些不甘地继续向秦川解说着成欢战事。 在日军开始对成欢发起进攻前,聂士成指挥部队连日构筑工事,三天时间构筑围堡壁垒六座,其中在成欢以东的月峰山上构筑四座,在成欢以西牛歇里山上和汉城南来道路西面各构筑一座。 江自康率一个营驻守牛歇里山,哨长尹得胜率炮队驻扎牛歇里山顶,营官许兆贵率一营防守月峰山。 不久后,聂士成派出的侦查人员探明,日军要在第二天凌晨分两路对成欢展开攻击,于是聂士成准备设伏先击其一路。 按照聂士成的部署,哨官徐照德率一哨伏于山侧,帮带冯义和率三百马队藏于安成河旁的树林中,帮带聂鹏程带四哨埋伏在安成渡西侧,营官魏家训带一营居中策应,于光炘、周宪章、李国华、辛得林等人率数十人埋伏在安成渡南岸佳龙里的民房里,以防日军抢占民房固守。 按照冯国璋的介绍,安成渡是汉城南下成欢的必经之地,两岸沼泽稻田交错,林木茂盛,确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对于聂士成设伏,秦川认为非常正确。只不过,对于聂士成的伏兵配置,秦川却大感遗憾。 秦川认为,聂士成在这场伏击战中有三处失误。 一是:投入兵力过少,聂士成只投入一千四百余人,也就是一半的兵力,没有一战溃敌的决心; 二是:伏击圈纵深过浅,一旦日军后续部队拼死冲击,不仅达不到伏击效果,甚至还可能遭受损失; 三是:于光炘这一路突前设伏兵力过与单薄,一旦出现意外,很可能不能全身而退。 说实话,在秦川看来,这样的伏击战,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打成一个击溃战,不可能彻底扭转战局。 果不其然,日军右翼前锋进入伏击圈后,双方发生激战,初时清军大获全胜,击毙日军桥本昌世少佐、松崎直臣大尉等四名军官,日军死伤五十余人。可随即日军后续部队赶到,局势瞬时翻转,帮带冯义和率领的三百马队首先不支撤出战斗,其它几部也只好后撤,只有在佳龙里的于光炘、周宪章等几十人被日军三面围攻,陷于重围。最终,周宪章和二十余名清军牺牲,余部在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等人率领下,拼死突围而出。 随后,恼羞成怒的日军第九混成旅团旅团长大岛义昌,指挥两路日军对清军成欢阵地发起猛烈炮击,清军连日构筑的围堡在日军两个多小时的猛烈炮火轰击下,纷纷坍塌,几处阵地易手。聂士成虽然督军反复冲杀,怎奈失去地势之优,兵力又相差悬殊,数次冲杀都无功而返。无奈之下,聂士成只好率军突围冲向天安,在叶志超接应下才稳住阵脚。 日军攻占成欢后,并没有马上全力追击聂士成,而是挥军杀向牙山。 牙山守军只有谭清远率领的一营清兵,不敢正面拒敌。谭清远也还算有些胆色,虽明知不敌,可也没有立刻遁走,而是率军撤出牙山驻地暗中隐匿于山区,本想夜间突然杀回,趁日军大胜,忘乎所以防守松懈时,狠狠咬日军一口。 不想,不知从哪里走漏了消息,日军夜间竟然暗暗在驻地设伏,谭清远夜袭不仅没“偷着鸡”,反倒失了“一大把米”,被日军候了个正着,死伤百多人不说,黑灯瞎火的被日军追出十几里,八门大炮丢的一门不剩。 谭清远带着残兵败将一路狂奔,直跑到天安见到叶志超、聂士成才收住脚。随后,三人又一路退到到公州,不几日又发现日军侦骑跟踪而至。 由于已和天津失去电报联络,叶志超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北撤。他们的撤退路线是绕道朝鲜东海岸,渡汉江、大同江,行程两千余里,历时月余,才最后来到平壤。 冯国璋讲完,秦川不由一阵唏嘘感叹。 在成欢,清军虽然以寡敌众,可叶、聂两军也并非没有机会,而是两人没有把握好,如果抓住机会,一击必得,那时平壤之战的时间恐怕就会大大延后,清军也会准备的更充分些。 正感叹间,聂士成沉着脸,迈着大步气哼哼走进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品指挥使 见到聂士成脸色不虞,冯国璋匆忙打声招呼就急忙避让出去。 秦川有些奇怪,急忙起身让聂士成坐下,自己也重又坐回椅子上。 不等秦川开口,聂士成早已忿忿说道:“都是一群冥顽不化,死抱成法的愚人,平壤危矣!” 秦川试探着问道:“聂大人,可是和那战壕之事有关?” 秦川一问,聂士成更加愤然,气哼哼地说道:“还能有那件事?。” 聂士成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对鸣鸿的战壕之法,叶总统倒是十分重视,交于卫、马、左、丰,以及一众将领传阅,又着我以成欢之战为例,分析围堡、战壕之优劣。哪知这些迂腐之辈,不仅对战壕之法嗤之以鼻,死抱围堡之术不放不说,还以月前将日寇小股逐出平壤为例,隐隐讥讽我和叶总统乃败军之将,畏敌避战。又说鸣鸿你,邀功幸进,只会一味取巧,不是真刀真枪一路拼杀上来的。” “真真可恨。” 说到后来,聂士成以掌击案,已是怒形于色。 聂士成所说的,卫、马、左、丰四人,就是盛军卫汝贵、毅军马玉昆、奉军左宝贵、奉军练军盛字营丰升阿这四路援朝大军的首领。 卫汝贵、马玉昆这两人秦川是见过的,和左宝贵、丰升阿二人虽未谋面,可秦川也了解一些两人的情况,这些人都是剿长毛时随曾国藩、李鸿章起家,现今年纪都在五十以上。只是对于这些思维固化,不愿与时俱进的垂垂老将,秦川也是无也可奈何,徒生感叹。 至于说他邀功幸进,秦川倒有些糊涂,不就是李鸿章和光绪夸奖几句嘛?怎么就成了老子邀功幸进? 还有,秦川对于一月前日军进犯平壤一事更是闻所未闻,只好向聂士成问起。 原来,一月前,在卫汝贵和马玉昆还没赶到平壤前,有一小股日军侦查队伍迫近大同江口,平壤电报局委员王锡祉电告天津李鸿章,李鸿章立刻急电到义州,又以快马追上正向平壤行进的卫汝贵、马玉昆,告知二人。 知道事急,大队人马绝对抢不到日军前面,一旦日军抢先进入平壤,破坏了平壤电报局的机器设备,即便他们夺回平壤,也会和天津失去联系。卫汝贵当机立断,派出自己亲兵一小队,由哨官曲德成率队快马疾进,卫汝贵自己也随后挑选精兵一部兼程赶路跟进。 8月2日,日军百余欲由大同江南岸船桥里渡江进城,也就是秦川进城的地方,那里按照朝鲜的习俗成为船桥里。已经赶到平壤的曲德成同平壤电报委员王锡祉、朝鲜平壤监司商议后,率自己本队及朝鲜兵百余出南门,隔江射击,惊走日军。 对于这样的战绩也拿出来夸耀,让秦川不由莞尔。 聂士成重重叹息一声站起身:“鸣鸿,原本叶总统令我率武毅军今日离开平壤回国募兵,武毅军大队已经一早出了北门,我是专为等你才多留一时。待听了鸣鸿你那战壕之法,我本不想离开平壤,只想在平壤和日军大战一场。可现在这些人冥顽不化,平壤已必不可守。如此看来,我非得马上离开,否则这些人即便不城破兵败,也会困守孤城坐以待毙。” 什么? 大战在即,这聂士成却要率兵离开平壤? 对于聂士成要走,而且还是奉了叶志超的命令,这不禁让秦川大吃一惊。 聂士成看出秦川有些不解,叹口气解释起来。 “鸣鸿,是这样。” “大院君从汉城暗中递来情报,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贵已经率领第五师团进入汉城,据说日军第三师团也要不日入朝,两个师团合组第一军,已经任命日军大将山县有朋为第一军军长。日军一个师团的兵力当在一万八千人左右,两个师团就是三万六千人。而咱们北洋现在平壤虽然汇聚数路大军,可总兵力也只有一万五千多,比之日军一个师团尚且不如。况且还要分兵驻守平壤至鸭绿江一线海岸重镇,以防日军在平壤后方登陆,断我归路。” 对于汉城这个刚刚被日本人扶植起来的大院君,竟然在这个时候和清军有联系,秦川有些惊讶。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大院君虽然一心想着上位,可对于日本人也并不感冒,他骨子里也更倾向中国,原因无它,就是中国这个老大帝国虽已宗主国的姿态高高在上,可对于朝鲜的国事总体来说还行对宽松,并不干涉它的内部事务。可日本人就不同了,日本人是要最终把朝鲜并入其版图的,必然会对他严加控制,大院君此时怕是已经有所感受,和平壤清军暗通曲款就是希望清军战胜,进而就如以往,驱逐日本人出境。 再想着自己在汉城和日军周旋这月余,朝鲜百姓对于中国也是极为认同,处处维护遮掩自己这一小股部队不说,还主动为其提供日军动向,这也才让他这一排人在汉城附近如鱼得水,搅扰的日军无法安生。 想到这,秦川不由心生感慨,“天朝上国,礼仪之邦”这个心态,真是害死国人,既然对方归附,就应断然将其归化为己,搞这些劳什子宗主国,做些什么?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否则,中国版图到如今不知还要大出多少。 聂士成又叹着气说道:“现在平壤城中粮草弹药仅足一月之需,一旦日军大队来攻,平壤即便守住,也会困守孤城。如果在外无援兵,时日一久,上万将士就是不战死,也会饿死。” “再者,即便援军如期赶来,统兵将领面对日军是否会拼死力战,解平壤之围,也甚是让人担心。所以,叶总统以禀明中堂,我率武毅军归国,迅即募兵扩营,以为后援。” 对于叶志超的担心,秦川倒是认为很有道理,甚至他也不认为坚守平壤就是上策。即便平壤成功顶住日军进攻,也会被随后赶来的日军第一军数万大军重重围困在城里。甚至,日军也极有可能在平壤后路登陆,那时平壤城里的这些北洋精锐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按照秦川的想法,此时聚集在平壤的北洋精锐都撤回国内,沿鸭绿江布防倒是最好的办法,那样至少不会担忧后路被断,然后在整军备战,再图后举,这才是上策。只是不要说他人微言轻,就是李鸿章同意,他也做不了主,至少朝廷里那些嚷的最凶主战的清流们,就绝不会答应。恐怕还会担上一个卖国的罪名。 只是秦川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就非得聂士成归国? 秦川正想着再问,聂士成看看天色以经不早,对秦川点点头道。 “叶总统说,平壤以为危卵,鸣鸿大才,实不易在此险地久留,须留有用之身以担大计。故此要我带鸣鸿一同归国,整顿盐团,以备战事之需。” 叶志超的意思,秦川自然明白,叶志超这是已经认为平壤之战凶多吉少,要他尽快离开,心中不由对叶志超生出许多好感。 秦川也站起身摇头道:“谢叶总统挂怀,中日此番朝鲜战事,乃是国战,盐团参战是一定的,只是鸣鸿现在还不想就走。” 见聂士成诧异,秦川又道:“俗话说,知己知彼,方百战百胜。我留在平壤,就是想就近观察日军战守之法。此前虽在汉城和日军周旋月余,可都是同小股日军游斗,对大集团日军攻守战法并不知悉,一旦做完此事,我即刻赶回国内,整顿部队出关和日寇血战到底。只是还需烦请聂大人,把我抓获的那些日军俘虏带回去。” 见秦川并不想跟他走,聂士成略一思索点点头。 “也好。既然如此,鸣鸿,我武毅军大队已走半日,我也不能再耽搁了,我这就出城。另外,你的战壕之法,我已知其概要,精细之处还需鸣鸿知会。我将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留下,还请鸣鸿费心教授。” 聂士成转身走到门口,又回转身看着秦川露出些笑容。 “鸣鸿,忘了告诉你,你那候补官的候补二字已经没了,皇上亲封你为长芦盐运使衙门正三品指挥使,赐号智勇巴图鲁,另赏银一万两。”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很是泄气 对于聂士成没有把冯国璋和李纯两人留下,秦川很有些遗憾。 秦川相信,只要能把这两人留在他的身边一段时日,他就有机会最终收服这两个日后大名鼎鼎的人物为己用。 送走了聂士成,秦川有意无意地向留下来的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询问冯国璋和李纯的情况,这才知道,聂士成很看重冯国璋,已经任命冯国璋为武毅军军械局总办。虽然武毅军军械局这个总办是聂士成自封的,并不是朝廷委派的官吏,可冯国璋毕竟在武毅军中已经有了一定地位,只要稍有功勋,日后晋为正式官职,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至于李纯的情况,也让秦川很是泄气。 因为,从于光炘口中知道,武毅军中的营官、记名总兵谭清远,正是李纯的亲姐夫,有了这层关系,李纯自然也不会投到他秦川的门下。 有些意兴阑珊的秦川,又和于光炘、李国华、辛辛得林三人闲谈了一会,于光炘三人就主动退出去,叮嘱秦川好生休息。 三人出去后,秦川的两个卫士忙着进来,在里间空无一物的雕花木床上,把秦川的行军被褥铺好。 秦川也觉得有些疲乏,喊来徐桐,吩咐排好岗哨,让其它战士也都好生休息后,就自己进到里间,解下腰间皮带,把军刀放到床边,又把皮套里的左轮手枪放在枕头下,这才和衣躺到床上。 升为指挥使,这让秦川很高兴,他倒不是在乎这个三品官职,而是他终于有了正式的身份,日后在辽东战场上他就有了更大的话语权,也更加可以把握盐团的行止。 只是,这个指挥使的三品官职来得晚了,如果在早来半年,他也可能拉来冯国璋。 至于那个什么智勇巴图鲁的封号,秦川则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还稍稍有些让他反感。 这是因为,巴图鲁是满语,也就是英雄、勇士的意思。 说实话,秦川对于明朝时满清入寇中原,在心里是非常抵触的,毕竟是外敌入侵,这在任何一个汉人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对于清末日益腐朽没落的满清朝廷,秦川则更是深恶痛绝。虽然他并不排斥满族,可对于这个满语的封号,他还是在心里觉得十分别扭。 关于升官和获得勇号的事情,虽然秦川只想了一会也就放下,可也一时睡不着,脑子里又塞满关于朝鲜战事的事来。 关于甲午之战,原来的历史秦川只是大致知晓,对于战争过程的细节,秦川并不清楚。而且,对于甲午的认知,他得来的渠道都是来源于穿越前读过的零零散散的主流史料。 比如后世主流史料或者教科书上,说的最多的,是北洋水师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北洋主帅李鸿章战前不思积极备战,一味指望洋人主持公道,调节议和;开战又指挥失误,朝廷又两派战合有岐,迟迟无法下决心。 再比如,还有关于北洋水师的黄海海战失利,以及最终威海全军覆没,就是因为李鸿章错误地主张保船制敌的结果。当然,还有慈禧修建颐和园挪用海军军费,以至于北洋水师数年无钱购置军舰等等。 对于这些责难,秦川认为并不完全属实。至少李鸿章不愿妄开战端,就不全是李鸿章之过。 李鸿章之所以战前极力主张议和,反被朝中一干抱着天朝大国陈旧思维,只会清谈的文人们指责畏敌避战,责难北洋耗费无数银钱,却不敢愤然一战。这实在是冤枉了李鸿章,李鸿章是深知北洋水师不敌日本海军,一旦开战,后果不堪的原因的。 而关于甲午陆战,后世主流史料又都是众口一词,那就是北洋将领中,除了聂士成和左宝贵,其他将领都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畏敌如虎的无能之辈,这才导致甲午陆战一败再败,直至战火烧过鸭绿江,辽东糜烂。而清军士兵,则都是各个英勇善战。一句话,就是兵是好兵,将是狗熊。甲午之败,全因北洋一众将领们怕死无能所致。 因有对李鸿章的不实指责,秦川现在对于后世主流史料对甲午陆战的看法,也产生了怀疑。 秦川认为,仅仅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北洋一众将领身上,就绝对难以让人认同。在他看来,不知是后世主流史料有意忽视还是另有什么原因,至少他们都没看到甲午之败的深层次原因。 比如中日军制问题、官兵素质问题、部队作战意识问题、国家对现代军队的投入和认可问题等等。 就拿兵员素质来说,在汉城时秦川就已经观察过,日本士兵虽然身高较矮,可和清军的士兵比较起来,用后世平定身体素质的各项指标来看,除了身高和胸围,日军尚不如清军,其它各项都要优于清军。 这倒不是国人都身体羸弱,而是清军招兵,只要看着身体健康就行,绝不管身高体重等其它事项。而且军中没有退役时间,以至于清军中年老体衰者比比皆是,更不要说还有吸食鸦片的大烟鬼了。 后世有许多资料在大谈甲午时,都将清军武器装备如何如何强于日军整理的清清楚楚,却绝口不提清军只重武器装备,却极为忽视部队训练。以为只要有了先进武器就可以战胜装备落后的一方。以至于,新兵们学会放枪就算是一个合格的士兵了。 虽然秦川在穿越前,只知道平壤一战清军战败,可却不知道具体情况,甚至辽东到底双方如何交战,以及战役经过如何,交战过程先后次序也都丝毫不清楚。 不过,秦川现在至少对眼前的平壤之战产生了很多疑问。 后世主流史料中说,平壤之战中日双方兵力相若,清军又在城里储备一月的粮弹,叶志超本应死守平壤,可却在平壤只和日军交战一天就弃城逃跑,狂奔五百里退过鸭绿江。而正因为叶志超的胆怯怯懦,致使清军损失惨重,将平壤拱手送给日军的指责云云,秦川就觉得有失公允。 秦川认为,就算是叶志超坚守平壤一月,又当如何? 其结果,很可能就是被日军重兵团团围于平壤。 如果李鸿章纠集北洋所有能战之兵齐赴朝鲜救援,日军也一定会大举增兵,日后在旅顺和山东登陆的日军几个师团就很可能齐至平壤,甚至还可能利用海军大胜的优势,在鸭绿江附近登陆,将北洋精锐全部聚歼在朝鲜境内。如果真要出现这最坏的结果,那日军在关外就将如入无人之境,满清也将处于再无能战之兵抵御日军攻击的窘况,日军也就真有可能杀入山海关,会兵于京城之外。 那么,自己留在平壤能不能做些什么呢?还有,如果平壤之战还如原有的历史一样失败,自己率盐团出关到辽东,又应该如何作战呢?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秦川才终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川被正房外的说话声惊醒。 秦川翻身起来,看看腕上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因为外面已经擦黑,房间里黑黢黢的,不过鼻子里倒是隐隐飘进猪肉的香味。秦川知道,这应该是洛佩德和吴炳文两个营官在自己熟睡时,送来了食物和马料。此刻,因为自己没醒,恐怕徐桐还没安排开饭呢。 秦川麻利地穿好已经被卫士擦的光亮的马靴,挂上军刀,插好手枪,又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大檐帽戴上,把面孔凑近梳妆台的镜子仔细观瞧了一番,这才转身走出卧房。 外面的客厅里早已点上明亮的灯火,从半敞开的房门看出去,自己的一个卫士站在门外执勤,徐桐和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陪着一个人正站在庭院里低声说着话。虽然外面月光皎洁,可因为秦川站在灯火明亮的房间里,却是看不清外面那个人的衣着面貌。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侦察排的人。 听到房间里响动,徐桐看见秦川出来,忙拉着那人进了房间。 那人进了房间,秦川也才看清楚来人。 来人是一个身穿黄卡其布德式军装,面容有些清廋的中年人,看着有些面熟,军服上铜纽扣在灯火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只是没扎腰带,也没带帽子。这军装秦川不仅认得,还非常熟悉,这是北洋武备学堂的制式服装。 不待徐桐报告来人情况,那人早已一个千打下。 “榆关武备学堂随营炮队学堂长王士珍,给秦大人请安。”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思细腻 王士珍,这个北洋三杰之龙、做过北洋政府陆军总长、参谋总长,甚至还一度署理过北洋政府总理的人物,就这么站在自己的面前,这让秦川的心脏不由一阵猛跳。 秦川也这才想起,在那年北洋校阅时,他是远远见过王士珍一面的。此时,秦川又起了招揽之心,急忙一把拉起王士珍,笑吟吟地拉着王士珍就要就坐。 “聘卿何须如此,来、来,快些坐下说话。” 秦川直呼其字,这倒让王士珍有些吃惊起来。 对于秦川的大名,王士珍可是早就如雷贯耳,先不说那年北洋校阅秦川一鸣惊人,也不说秦川长袖善舞财势显赫,更不说秦川才情高妙吟出“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致使京津之地一时洛阳纸贵的上佳之句,还不说秦川引一数十人孤军就敢在日军重兵汇集的汉城地区周旋月余,单就说秦川以一叶小艇一举击沉日军数千吨铁甲巨舰,就让人赞叹感佩不尽! 王士珍平素倒是很感叹自己不识秦川这样一个人物,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秦川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俊杰,怎么就知道自己的字?而且还对自己如此热诚? 王士珍心里疑惑,可也不敢造次,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新晋的三品指挥使,而他虽年已而立,可至今还是一介布衣。 心中有着这层心思,王士珍哪里肯坐,倒是最终被秦川硬生生按到座位上。 秦川喊徐桐快些沏茶,受宠若惊的王士珍复又起身,冲秦川一拱手。 “秦大人,茶就不必了,在下是奉叶总统之命,前来请秦大人过去,叶总统要给秦大人贺喜接风。” 叶志超要宴请自己,这让秦川吃惊不小,招揽王士珍的心思也被这个消息马上冲散。 徐桐道:“司令,王大哥已经来了好一会,因你还没睡醒,就一直等着呢。” 一听徐桐说,王士珍已经来了好一会,秦川顿时拉下脸来,训斥起徐桐。 “叶总统招我,怎么不马上叫醒我!” 没等徐桐解释,王士珍忙着说道:“秦大人莫怪这位徐兄弟,是叶总统知道秦大人这月来艰辛征战辛苦劳顿,特意叮嘱在下,若是来时秦大人睡下,要我务必不要吵醒秦大人。” 叶志超竟然如此细心体贴,这让秦川心中更加感激。可毕竟叶志超是平壤清军主帅,就是官阶上,也比自己高上好几级,更不要说还要年长许多。秦川不敢再耽搁,马上就要王士珍引路,急着要去见叶志超。 两个卫士要跟随秦川过去,也被秦川阻止,只是指示徐桐安排战士们抓紧吃饭休息。 对面的叶志超官邸,虽然外表看着光鲜宏大,可里面建筑却只是一般,就是一座普通的三进院落。 按照王士珍的介绍,这座宅院的主人是平壤的一个朴姓商人,因为叶志超到平壤比较晚,城里较好的宅院都已经被早到的卫汝贵、马玉昆、左宝贵、丰升阿四部所征用,叶志超只好选了这处做官邸。 除了大门外的十几个亲兵,头进院子里两旁的厢房和马厩里,都亮着灯火,也有一些亲兵进进出出,可进到二进院子,情景就大不一样,虽然这里也是灯火明亮,正房里更是灯火辉煌,,可院子里就静悄悄的,只有正房的门口站着两个亲兵,除此之外,院子里再无它人。 王士珍告诉秦川,这是叶志超多年的习惯,每晚都要静静读书,外人不得打扰。 关于叶志超每晚读书的事情,秦川曾听张士珩谈起,说叶志超幼年家贫,未能读书,后在军旅之中识字读书不坠。自移防直隶后,因为没有了战事,读书更是勤奋,李鸿章还就此对叶志超大为夸赞。盛军老帅周盛传、周盛波兄弟死后,李鸿章曾有意让叶志超接掌盛军。要知道,盛军不仅是李鸿章最嫡系的部队,也是北洋陆军中实力最强的,李鸿章肯把这样一支部队交给叶志超,可见对叶志超青睐有加。 能统领盛军,非得李鸿章绝对信任之人,这样的事情别人恐怕都要抢破脑袋去争,岂知叶志超却坚辞不受,认为外人去统带盛军,不易安抚军心,力荐贾起盛、卫汝贵分统盛军。通过这件事,李鸿章对叶志超为人更加看重,几年后就荐其担任直隶提督。 关于叶志超的为人,秦川也很有认识。 去年春节初七那天,他率盐团痛打盛军吕本元的马队后,惹得李鸿章盛怒,叶志超还仗义执言,很是为他说过些好话。就因为这件事,秦川虽没和叶志超有过交往,可却对叶志超印象很好。 另外,叶志超在山海关办了一所武备学堂,十分重视学习西方现代军事,这也让秦川刮目相看。 王士珍想是深得叶志超器重,在正房前只是和当值的两个亲兵点点头,也不通禀,就引着秦川直接进去。 正堂里点着十几根粗大的蜡烛,将宽敞的正堂里映照的十分明亮,迎面一张条案上,摆放着瓶、胆、锦盒,墙上挂着一副人物画卷,是一个头戴金冠跨骑黑虎,怀里抱着光灿灿金元宝的白面中年人。秦川虽不识得画中人物,却知道这应该是财神一类的朝鲜神话人物。只不过,条案两侧的靠椅上也是空无一人,秦川正疑惑着,被王士珍拽拽衣袖,跟着王士珍掀开左手边侧厅的锦帘进去。 侧厅里也是被粗大的蜡烛照得通明,正对着门摆放着一张书案,上面不仅有文房四宝,还放着一个金漆木匣,书案前的的青石地上,一个硕大的铜盆里燃着大半盆红亮亮的木炭,蒸腾的热气使侧厅里暖阳阳的。 这时节,虽然还是九月,可早晚已经很凉了,秦川这个年纪还不觉得怎样,可年纪大的多半都有些吃不消。普通人家倒也还罢了,可叶志超这样的统兵大员和许多富贵人家,经常会点上火盆。 书案一侧的一座古色古香的铜香炉里,正冒着渺渺香烟,闻起来似麝如兰,清香沁人。 这香气秦川也是十分熟悉,这也是他的震旦精细化工公司出产的上等香料,不仅有麝香等名贵香料,还惨杂着少许的龙涎香,售价高昂。不过,以叶志超这样的衔职,自然也是用得起的。 右手边靠墙摆放着的书架上,堆放着许多书籍,左手侧的地上则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一壶茶和两个茶盏,椅子也只有两把。一侧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副大大的地图,秦川眼尖,看得出这是平壤的地形图。 秦川随着王士珍进来时,叶志超正站在书案前的火盆边上,手捧着一本线装书正在展卷。 叶志超生的高大魁梧,比之秦川还要高出小半头,一张线条圆润的脸上,浓眉细眼,天生一副憨厚相。 张士珩曾经和秦川说过,叶志超为人憨厚,年轻时只做事,却少言语,被人称作叶大呆。不过,叶志超虽然长相憨厚,可作战却十分悍勇,年轻时每战必亲冒矢石,身先士卒。平捻时,曾有一次作战腰间中弹,倒地后又翻身跃起,挥刀杀入敌阵,浴血搏杀,甚是凶悍。 “大人,秦大人到。” 王士珍微一躬身,轻声向叶志超禀告。 叶志超抬头看向秦川,脸上早已挂满憨厚的笑意。 秦川脚上马靴后跟一碰,利落地给叶志超行了一个军礼。 “叶总统安好!” 叶志超上下打量着秦川,禁不住连声赞叹:“好!鸣鸿还是风采依旧。一见到鸣鸿,老夫就想起那年北洋校阅的情景,果真年轻有为,日后必成我北洋栋梁。” 叶志超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把手中的书卷扔到书案上,山前一步一把拉住秦川的手就向左侧的八仙桌走去。只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吩咐王士珍。 “聘卿,快些吩咐伙房,赶快摆酒,老夫要为鸣鸿接风洗尘。” 叶志超把秦川拉到桌旁,亲热地把秦川按到椅子上,又忙着给秦川斟茶。 叶志超可是朝廷堂堂二品大员,秦川这小小的指挥使虽然也是三品,可毕竟是长芦盐运使衙门所属,在那些眼高于顶的北洋将领们眼里,那可是不入流的,叶志超对他如此热情,倒让秦川坐立不安,几次要起身阻止,都被叶志超拦下。 斟好茶,叶志超坐到秦川对面,又亲热地嘘寒问暖起来。 对于秦川和他的那一排人在平壤吃住情况,还有什么需要都一一询问,极为周到细致。 因为早有准备,只是一会功夫王士珍就领着几个亲兵把酒菜用两个大托盘端进来,又一一把酒菜摆到八仙桌上。 叶志超是安徽合肥人,他的厨师也是家乡雇来的,菜肴都是徽菜。 摆上来的菜肴样数不多,只有两热两凉。两个热菜是花茹田鸡、葡萄鱼,两个冷盘是香椿拌鸡丝、麻辣黄瓜。酒水却不是安徽的,而是两壶温热的山西陈年竹叶青。 酒菜摆好,王士珍又从怀里掏出一盒硬质精装的纯阳牌香烟和一盒火柴放到桌上。 按照王士珍的说法,这是叶志超知道秦川吸烟,特意要王士珍想办法从营里一个营官那里搞来的。 对于叶志超的细心,秦川心里更是感觉暖暖的。 待王士珍领着亲兵退出去,叶志超再次亲自提壶给秦川添满酒,自己也随手倒上。 简单的开场白后,叶志超一边给秦川频频斟酒布菜,一边问起秦川击沉秋津洲以及在汉城袭扰日军的情况,说到精彩之处,叶志超数次忍不住击案高声叫好。 酒过三巡,叶志超拿起酒壶又给秦川斟满,目光炯炯地看着秦川说道。 “鸣鸿,中堂和周大人都甚是挂念你,你还在汉城时就数次来电询问,又再三嘱我派有力人员前往汉城寻找,我下午已给中堂和周大人去电,通报你的消息,他们二位在旁晚都已回电,要你尽快归国,不得再有迟误。只是下午听功亭派人传话,说是你意欲暂留平壤,待考察日军战法后再做归国打算?” “不知鸣鸿如此,却是何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百万之兵 对于叶志超的问题,秦川虽然在心里早有腹案,可是他已经对聂士成说过一遍,相信聂士成让人传的话里,一定已经把他的意思讲明了,叶志超此时再次问起,多少有些不相信的心思在里面。 秦川略一思索,看着叶志超缓声说道:“秦川以为,回国之后,必会率盐团出关与日军鏖战,暂留平壤,正是所谓知己知彼。” 听了秦川的话,叶志超脸色不由暗淡下来,呆坐半晌,才用审视的目光盯视着秦川沉声问道。 “听鸣鸿话里的意思,可是说,平壤之战我大清必败?日军此后还会乘势入侵我辽东?” 秦川并没有马上回答叶志超的话,而是伸手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擦燃一根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才心情沉重地吐出两个字。 “正是。” 秦川的话,让叶志超沉默了好一会,脸色也愈发黯淡,用手扶着桌子慢悠悠地站起身,背着双手在屋子中央步履沉重地踱起步来。 叶志超那一米八几的高达身躯,早已不复当年,背已经微微有些驼了,两鬓头发已经灰白,从背影看去,人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鸣鸿。” 叶志超在雕花窗棂前停住步,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头也不回地问秦川。 “你对牙山、成欢一战如何看?” 秦川盯视着手中那支刚点燃的香烟上冒起的渺渺青烟,长出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 “秦川以为,总统率大军驻守牙山,清剿东学党尚可,及至日军进占仁川、汉城,再困守牙山就是败笔。到了日军击沉高升号,战端已开,更应果断北返,不再它顾,坐等牙山、成欢一战已是毫无意义。不知总统以为如何?” 虽然离着叶志超有十几步的距离,可秦川还是听到叶志超一声重重的叹息。 “鸣鸿。” 叶志超依旧望着黑沉沉的窗外,沉默了一会,才语气愈发沉重地说道。 “自日军进入汉城,我就电告中堂,提出上、中、下三策应对朝鲜局势。” 叶志超沉重的声音在室内幽幽响起:“倭日益猖獗,韩急望救援。各国调处,卒无成效。此时速派水路大军由北来,超率所部由此前进,择要扼扎。托名护商,若至决裂,以免进兵无路。此上策也。否则,请派商轮三四只来牙,将我军撤回。盖我军为剿匪而来,匪既受抚,随即撤回,亦系正办。撤后行文各国公使及日廷,申前次同撤之约。如彼不依,秋后再图大举。是为中策。若守此不动,徒见韩人受困于日,绝望与我。且军士即无战事,久役露处,殊为可虑。 秦川听得明白,叶志超幽幽背诵出的,是他发给李鸿章的电文,内容是关于他率军驻防牙山时,对于朝鲜局势的建议。 叶志超的电文,显示出他对朝鲜战局深思熟虑的战略考虑,他提出的上策是:南北夹击汉城日军;中策是大军撤回,秋后准备妥当再图大举。 在秦川看来,叶志超的这两条建议,都是很有见地的。按照叶志超的电文推断,秦川认为,这份发给李鸿章的电报的时间,应该在六月份叶志超刚到牙山不久,也就是六月。如果,清廷真的按叶志超的建议行事,朝鲜战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叶志超又说道:“只是上、中两策朝廷不允,做下策又战和歧见,首鼠两端,纷争不已,以至白白浪费许多时间,不仅眼睁睁看着日军在朝鲜坐大,更致我所率南路大军有成欢、牙山之败。。。。。。” 稍一沉默,叶志超又执着地问秦川:“鸣鸿,你还没回答对成欢、牙山一战的看法?” 叶志超对于别人如何看待牙山、成欢一战,显然耿耿于怀,秦川不由在心中暗叹不已。 吸了口烟,秦川看着叶志超的背影轻声道:“总统,可否容秦川畅所欲言?” 叶志超有些佝偻的身躯微微一震,显然秦川的话让他有些吃惊。不过,叶志超的身躯随即又是一挺,甚至那微驼的后背也都倔强地挺直,语气淡淡地说道。 “此处虽非暗室,可也只有你我二人,鸣鸿但说无妨。” 秦川沉声道:“秦川以为,成欢、牙山一战,战败势所必然。我军虽有三千余,可汉城日军却几近一万,这是其一;其二,成欢、牙山孤悬敌后,日军不仅兵力优势,而且已占了先机,总统大军随时有被断了归路的危险,军心不稳,怎可战而胜之;其三。。。。。则是总统优柔,迟迟不愿放弃牙山,还是存了怕担弃守牙山之责的心思,致使兵力过于分散,使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更加单薄。” “否则,集中优势兵力,以一部牵制一路日军,而以大部猛击日军之另路,虽不至一举聚歼该路日军,定可给其大大杀伤,然后安然北撤,如此一来,定可震慑日军,使之不敢仓促北进,给我固守平壤大军以更多时间准备。” 看着依然默默望着黑沉沉的窗外的叶志超,秦川继续说道。 “不过,总统在牙山、成欢虽有傍徨,且小有所失,可毕竟把三千多北洋必败之师自敌后带回平壤。秦川以为,总统此举就是大功一件。” 秦川话音一落,叶志超霍地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了秦川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好似心头重压骤然一轻,心绪舒畅很多,脸色也带上些许红润,大步走回桌旁重又坐到椅子上。 叶志超端起桌上的酒盏举在眼前,慨然说道:“鸣鸿,中堂和周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眼光,日后必然前途无量。来,老夫敬你一盏。” 叶志超说完,也不等秦川说话,一仰头,将手中的那一盏颜色碧绿的竹叶青一口干下。 秦川方才的话,并不是假意奉承叶志超,而是他的真实想法。在秦川看来,虽然叶志超在牙山、成欢一战失误甚多,可那也并非叶志超一人过错。再者说,叶志超带兵分手公州,也是为了保有退路,否则一旦聂士成作战失利,又被日军截断北返归路,这三千北洋精锐恐怕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川也仰头把就喝了,伸手要取桌上的酒壶,叶志超早已抓到手中,伸手又给秦川和他自己的酒盏里添满碧绿的竹叶青,放下酒壶看着秦川说道。 “牙山、成欢一战,虽如鸣鸿所言,老夫失误甚多,可总归是把这三千多部队带回来了。日本小小岛国国力贫瘠,远远比不得大清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此次中日开战,日本需要速战速决,而大清则需要和其持久相持,时日一久,小小日本,必然国力不堪重负,那时我大军愤然反击,再取朝鲜岂不易如反掌。” 叶志超的意思就是和日本打一场持久战,秦川自然清楚,甚至也很认同,这场中日之战如果真要打上两三年,这最后的结果还真不好说。不过,这要有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北洋这些精锐不能败得太快太惨,另一个则是朝廷要有和日本不死不休的战争决心。此二者,缺其一点,都不可为。 终于遇到了明了自己的知己,叶志超对眼前这个让他赞叹不已的青年人也敞开心扉,娓娓向秦川讲述起来。 “鸣鸿,你可知日军可战之兵有多少?” 秦川点点头道:“日军共有七个师团,十二万三千余人。战时,还可以动员二十余万兵员。” “那鸣鸿可知我大清有多少可战之兵?” 对于这个时期的清朝,全国到底有多少陆军兵员,秦川心里可没数,只不过,在穿越前主流史料上都讲,清朝这时的兵力在百万以上。只不过,对于这个数字秦川一直将信将疑,想着听听叶志超的说法,就迟疑着摇摇头没说话。 “大清举国之兵,分为旗兵、绿营,以及由团练发展而来的防军。” “旗兵也就是以前的八旗,编为十四营,总额为二十五万四千七百。绿营人数要多,除新疆、盛京、吉林、黑龙江外,全国各省都有,合计四十二万四千余。再有就是防军。由湘、淮,还有张曜的嵩武军、左宗棠的楚军、宋庆的毅军等发展而来的防军,主要直隶和江淮南北,以及边防海防要地,总计三十二万三千。三者合计兵员一百万零一千余,实实在在的百万大军。” 叶志超的话,让秦川不由有些发呆。 虽然交通不便,可若及早准备,调集各处部队汇集山东、直隶、辽东,各处兵力绝对都可以远超过日本举国之兵,可是。。。。。。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不一样的叶志超 “鸣鸿。” 叶志超突然表情又是一暗,神态间也显得颇为意兴阑珊,自顾自端起酒盏,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关于我北洋的兵力,中堂在两月前给朝廷的海陆兵数折里,所述最为妥帖。” 叶志超背靠到椅背上,一双眼睛也微微半闭上,口中喃喃地轻声默念起来。 “。。。。。。大清可战之兵尽在直隶,计有威海绥巩军八营、护军两营,大连湾铭军十营,旅顺宋庆毅军八营,亲庆军六营,烟台嵩武军四营,北塘仁字营四营,大沽口炮队六百七十名,分驻天津盛军马步十六营,军粮城铭军马队两营,芦台武毅军两营,再有就是直隶及奉天练军,总计53281人。” 叶志超轻轻叹了一口气:“至于散落各省其余各部,剿匪维持治安尚可,疆场厮杀则绝无可能。即使这样,也还只是少数。以老夫看来,百万大军中,倒有六十余万一无所用,皆是坐糜粮饷之徒。” 看着目瞪口呆的秦川,叶志超不由苦笑着说道:“鸣鸿,朝廷虽有百万大军,不要说可战之兵甚少,就是这些营头都可用,可它们不仅分散各地,朝廷又不早作筹谋,一旦战事危急,多是缓不济事,即便战时远道而至,也是有先后之别,都是添油之举。就好似这次在朝鲜,先是牙山、成欢我军以劣势对敌,再是这次平壤依然如此,相信此战日军兵力定然远超我军。” 叶志超的话,深深震撼了秦川,虽然他知道原有历史的轨迹,也知道不仅平壤之战清军必败,还知道日军最后不仅侵入辽东,山东,打得清军全无招架之力,更致使北洋水师全军覆灭,可他万万没想到,清朝的军力竟然衰败至斯! 最让秦川惊讶的是,拥有百万大军的大清,竟然只有区区五万可战之兵,和日军甲午一战,竟然处处是以少敌多,以寡敌众! 不过,秦川多少还有一丝不信,日军虽然在朝鲜组建第一军,可日军现在朝鲜的部队最多也就两万,因为日军还要巩固对南部朝鲜的占领,日军能用来攻击平壤清军的兵力也就会在一万六七的样子。而按他所掌握的情况,现在聚集在平壤的数路清军,总兵力也要有一万五六的样子。两相比较,二者兵力应在伯仲之间啊?怎么还会以寡敌众? 看出秦川的心思,叶志超不由苦笑。 “鸣鸿,平壤除了我和功亭、江福卿所带来的部队,尚有卫汝贵盛军、马玉昆毅军、左宝贵和分统聂桂林的奉军,再有就是丰升阿奉天练字营以及吉林练军、高继善带来的仁字两营。” “其中,卫达三盛军人数最众,计有中军正营、中军副营、中军前营、中军右营、中军后营、左军正营、左军右营、右军正营、右军左营、右军右营、传字正营、亲军炮队营、亲军马队营等十三营,人数在6000余。” “马荆山所部毅军,自大东沟转陆路赴平壤,人数为2100,有前军正营、前军左营、前军起营、前军邱营。” “左冠庭奉军共计9营4026人,计有左营马队、左营步队、右营马队、靖边中营马队、靖边中营步队、靖边前营步队、靖边右营步队、靖边后营步队、靖边亲军炮队。” “丰升阿所率奉天练字营及吉林练军,有正红旗步队、正蓝旗步队、盛字左翼马队、盛字右翼马队、吉字左翼马队、吉字右翼马队等六营,合计1000余人。此外,江福卿和高次浦分统的仁字营共有四营2000余人,老夫的古北口练军三营1200余人。” 看着更加有些疑惑的秦川,叶志超叹口气:“虽然有营头三十四营,可左、丰两部缺员较多,实际人数只有14500余。朝鲜乃一半岛,平壤至鸭绿江陆路500余里,日军随时可在我大军身后登陆,断我大军归途。故几处海口均需分兵驻守,以备不虞。靖边右营步队、正蓝旗步队、盛字练军右军正营、盛字练军右军右营、吉字左翼马队,共五营共2035人驻守安州;盛字练军正红旗步队、吉字右翼马队,两营535人驻博川;盛军三营驻肃州。如此一来,平壤虽有三十四营,可人数已不足万人,大炮也只有二十八门。” 听了叶志超的话,秦川不由目瞪口呆。 秦川心道:“日军进攻平壤的兵力最少有16000余人,如此看来,日军兵力足足比平壤清军多出百分之六十,可后世那些主流史料却怎么胡说双方兵力不相伯仲。不要说日军人数远超清军,就是后是那些胡说八道的史料上一向吹嘘的清军大炮,至少在平壤一战中就肯定不及日军。要知道,日军的一个半师团,火炮最少也有四十多门。这还不算,据他在汉城所知,日军在汉城王宫里就收缴了王宫卫队的山炮三十门,这还没算上日军在牙山、成欢缴获的八门火炮。这七、八十门火炮即便有所损坏,或者没有全数带来平壤,攻击平壤的日军大炮总数也绝对不会少于五十门。” 看着神色忧虑的秦川,叶志超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 “就是如此情况,在我刚到平壤时,朝廷还一再电催老夫率部南进汉城,若不是老夫反复恳求,回复我军不善野战,而长于固守,若要南进,非有劲旅三万不可。这还要前后布置周密,否则依然难操胜卷。” 说到这,叶志超叹口气接着说道:“牙山、成欢一败,那些别有心思的朝廷大臣以及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痛的清流们,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甚至有的就是无中生有,纷纷上折子弹劾中堂。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们这些北洋的将领们更是首当其冲。” “比如,盛军的卫达三,就被人上了折子,说是卫达三引兵赴朝,一路上纵容部下劫掠朝鲜百姓,**掳掠、击杀朝鲜百姓等等罪名。” “哼。” 叶志超不屑地撇撇嘴:“卫达三虽然耿直愚钝,御下也甚为苛刻,可总归跟在中堂身后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是断不会有的。只不过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些折子一上,卫达三若仗打得好也还罢了,可平壤眼见着就是必输之局,这卫达三恐怕凶多吉少了。” “还比如张士珩,被那些清流们上折子告发,说张士珩乃日本间谍,不仅私售北洋军火,还泄露北洋军情。好在这张士珩乖巧,早在七月底,就自上罪己折,承认自己一时失察,受了贱人蒙蔽,将报废火炮私自贩卖,并将所获五万银子上缴,自请解职。并揭发日本洋行职员石川五一是日碟,和石川五一有联系的机器局的一个刘姓书办也已招供,证明张士珩所贩火炮,确是北洋报废火炮。有了这个口供,估计张士珩最多也就是免去官职,不会有大的麻烦。” “更有甚者,甚至有人上折子告发,说李经方是日本天皇的女婿。。。。。。” 叶志超又重重叹了口气:“张士珩倒还好说,可卫汝贵就不一样,那些攻讦中堂的人,知道直接参倒中堂不易,多半会抓住卫汝贵这个中堂的嫡系大将不放,必喻杀之而后快。老夫多次劝导,要王得胜及早解释清楚,以免后患。只是卫汝贵爽直,自以为自身清正,全不把老夫劝告当回事。” “嗨。” 叶志超仰头重重叹着气道:“卫达三愚钝,平壤之战胜了还好说,可平壤一败,估计他的那颗大好头颅也就在不是他的了。而朝鲜战事失败的替罪羊,则非老夫这个硬安在头上的总统莫属。” 朝鲜战败,卫汝贵被砍头,叶志超被定斩监候,两人也从此在主流史料上背负千载骂名,这些事情秦川是知道的。可他现在已经没心思替这两人惋惜,他现在只关心留在平壤这万余北洋精锐能否安然撤回国内。 “还有。” 叶志超叹口气道:“援军不能及时上来也还罢了,可开战在即,粮弹总要储备的充足吧,只是国内动作迟缓,说好的大炮,到现在还堆在大沽,现在平壤储备的弹药只够维持数日,粮食倒是有一些,可也不足一月。一旦日军大军齐至,四面围城,我军危矣。” 秦川记得穿越前的史料上都说,平壤清军储备的粮弹足可维持一月,怎么现在叶志超反倒说储备不足? 想了想,秦川有些明白了。 关于甲午战败,朝廷里以翁同龢为首的清流们,自然不会说平壤准备不足,那样岂不是为李鸿章的战败寻找借口了。况且,李鸿章也可能真的积极为平壤大军准备粮弹,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北洋没有专门的后勤部队,后勤调配混乱不堪,东西虽然准备了,可一时间运不上来罢了。 关于弹药,秦川比叶志超更为担忧。 清军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双方开战,远远的就会开枪射击,不管是否打中,都会以最密集的火力打击对手。这在平定长毛和平捻时到还可以,一顿枪炮,就会把对手打下去,弹药消耗也还算可以。可如果对上训练有素的日军,日军必然不会一触即溃,双方激战一久,清军的弹药消耗就会急剧增加,如果叶志超认为能维持数日,那实际情况下,恐怕还要打些折扣。 一想到这,秦川心里不由一阵发急。他可万万没想到,平壤一战,清军竟然被动至斯。不要说是叶志超,换上谁来指挥这一战,也一样都是必败的结局。 “还有。” 叶志超又苦笑着说道:“我这总统是败军之将,那几个人虽然嘴上不说,可老夫清楚,他们心里都是不服老夫做这总统,一旦战事紧急,老夫是否能指挥得动他们,都不好说。。。。。。” 叶志超说了一半,停住口,苦笑着连连摇头。 “总统。” 秦川紧紧盯着叶志超:“既然总统清楚,将这上万大军留在平壤是下策,而朝廷又不允平壤大军北撤,那。。。。。。总统欲作何打算?” 想了想,秦川皱着眉头又加上一句:“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朝廷保住这上万精锐,以图后举,何不就此把大军先行撤过鸭绿江?” 秦川的话似乎戳到了叶志超的痛处,叶志超沉默良久缓缓说道。 “不妥。” “鸣鸿,此时若要即刻撤军,不但是老夫的脑袋搬家,中堂也没法向朝廷交代,非得和日军打过一仗才可。” 见秦川一脸忧色,叶志超伸手抓过自己面前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盏重重蹲在桌上长身而起。 “鸣鸿大可宽心。虽然平壤一战势在必行,可咱们也不是没牙的老虎,要想攻下平壤这样的坚城,日军没有两万人绝难做到。况且,老夫已经得到消息,日军急于攻占平壤,已经北上的日军只有第五师团的一万三千余人,只比咱们守平壤的大军多出四成,并不占绝对优势。加之咱们又有坚城围堡,和日军周旋几日还是可以的,给日军一些教训咱们再撤不迟。那时,虽然老夫依旧会是平壤一战的替罪羊,可中堂好歹向朝廷也有个交代。” 叶志超这明显就是抱着想要为了朝廷保住在朝鲜的这一万多北洋精锐,以图撤回国内,到时再以这些部队为依托,和日军持久作战,哪怕为此丢了官位甚至脑袋,也再所不惜的心思。 看着表情决然的叶志超,秦川不由呆呆地愣住。 第一百九十九章 鸭蛋兵 直到半夜时分,因为心情不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秦川才从叶志超那里回来,秦川甚至没有理会指挥着两个卫士给他打来洗脸水的徐桐,一个人闷声进了正房里间,胡乱脱了马靴,解下武装带,就一头倒在床上,还是徐桐过来给他盖好的被子。 接下来几天,秦川的神色一直都很忧郁,整天只是在叶志超派来的王士珍的陪同下,带着徐桐、于光炘、辛得林、李国华和他的两个卫士,在平壤城四处转个不停,查看着各处的清军阵地。 只不过,卫汝贵、左宝贵、马玉昆,甚至就是江自康,对秦川都是避而不见,而且在左宝贵奉军把守的玄武门那里,还让左宝贵手下的一个姓赵的营官给挡了驾,甚至王士珍搬出叶志超这尊大神也没起什么作用。 那阻路的赵姓营官翻着白眼,只是轻蔑地瞥了秦川一眼,就十分傲慢地告诉王士珍,说他们左军门说了,玄武门和外面的牡丹台都是他们奉军的军事禁区,不允许外人随意窥探。气的秦川只能站在玄武门里,看着紧挨着城墙那几百米高、俊俏挺拔的牡丹台望台兴叹。 在平壤城里外越是查看,秦川的脸色就越是忧郁,这倒不是因为卫汝贵、左宝贵、马玉昆、江自康、丰升阿这些统兵大员不待见他,而是他对平壤的防御深深感到担忧。 清军在平壤的防御布置是这样,首先是在平壤城四周构筑了大量的堡垒和防御工事,所有的堡垒都是在南门外看到过的那种围堡,而防御工事要么是依托城墙,要么就是用土坯和石块在地面上构筑的掩体,就是不见一处战壕。 具体兵力部署是,左宝贵的奉军和丰升阿德盛字练军防守城北,按照王士珍的介绍,左宝贵在玄武门外的牡丹台至并岘高地构筑围堡五座,以遏制爱美、坎北两山以南之敌,在乙密台修筑胸墙,补强城郭,配置大炮四门;丰升阿的盛字练军驻扎在玄武门里,专司策应左宝贵的奉军;江自康率仁字虎勇两营驻守北门外山上;高继善率两营防守北面城墙,配置火炮四门;城南船桥里由马玉昆毅军及聂桂林率一营盛字练军防守,配置火炮八门;地势最为平缓的城南一段和城西,由盛军和叶志超的古北口练军防守,配置火炮十二门。 这样的防御,看似严密,可在秦川看来,还是停留在冷兵器为主的防守模式上,只重视利用城墙守御,对于城外的高地利用的不充分,完全无视这些高地可以作为整条战线火力支撑点的巨大价值,依旧是以围堡作为高地的火力支撑。殊不知,这样的围堡在战时不仅起不到多大作用,还会成为日军炮兵的靶子。要说能起到多大作用,最多也就是多吸引日军的炮火。 另外,对于清军的兵力布置,秦川也深为忧心。 叶志超这样布置兵力,明显是把城南和城西作为日军的主攻方向,因此也就把战斗力最强的盛军、古北口练军和马玉昆带来的练军放在了城南和城西。而城北和东北方向,不仅兵力不足,而且奉军和丰升阿的盛字练军的战斗力也较弱,特别是丰升阿的盛字练军更让秦川看得直咋舌。 秦川就亲眼见到,盛字练军不仅有明目张胆躺在驻地院子里抽大烟的,还见到一个丰升阿的部下在街上抢夺朝鲜百姓的东西,要不是秦川及时制止,说不好那几个兵丁就会挥刀砍人。联想到叶志超宴请的那晚,叶志超说过,有人弹劾卫汝贵的盛军,现在看来,多半就是丰升阿的盛字练军连累了卫汝贵。 特别是王士珍悄悄告诉秦川,丰升阿的盛字练军在国内被百姓称为“鸭蛋兵”,意思就是这支部队不禁碰。知道盛字练军的这个绰号,再想到要由这支鸭蛋兵策应左宝贵,更加让秦川忧虑。 忧心忡忡的秦川去找叶志超,把他的担忧向叶志超作了报告。也许是叶志超认为秦川是他的知己,或者还因为秦川在汉城骚扰日军的那一个多月的战绩,总之叶志超对秦川的担忧极为重视。拉着秦川在他的书房里的平壤城防图前,反复研究了半天,把原本作为卫汝贵盛军预备队的两营人马,调到城北,专司策应防守平壤东北方向的左宝贵奉军和在防守城北的江自康两营。 只不过,对于秦川加强牡丹台防御力量的建议,叶志超不置可否。 初时秦川还有些不解,还是王士珍悄悄告诉他,秦川才知道原委。 原来,左宝贵认为日军攻击平壤的主攻方向一定在城南和西南,一直要求他的奉军和马玉昆的毅军换防,由他的奉军防守城南大同江对岸船桥里。而叶志超虽然也认为城南和西南两个方向是日军攻击平壤的主攻方向,可他认为,奉军的战斗力比卫汝贵的盛军和马玉昆的毅军要差许多,自然不会同意左宝贵的要求。 左宝贵的换防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十分不满,自持牡丹台地势险要,也坚决拒绝别人插手牡丹台和玄武门的防御。对于左宝贵的固执,叶志超也只是一笑置之。 因为叶志超知道,明朝时,日本丰臣秀吉派出的侵朝大军,当年日军在防守平壤时,面对明朝总兵李如松的优势炮火,不仅依然守住牡丹台,还给了攻击牡丹台的明军以重大杀伤,最后李如松还是通过在南面和西南这两个方向攻进平壤才得手。 秦川知道,叶志超有了这样的心思,自然不会听进他的建议,他再怎么说也是不会让叶志超改变主意。知道无可挽回,秦川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不已。 不过,好在知道叶志超并不会在平壤坚守太久,秦川也没有再劝。只是他认为,既然要撤军,那就一定要给大军保住北撤的通道,江自康防守的北门外的那座二百多米高的山丘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坚持让叶志超严令江自康必须在北门外的上上构筑战壕。 对于秦川的这个建议,叶志超到没有过于坚持,而是亲自去找江自康,江自康这才勉强同意。不过,让秦川哭笑不得的是,江自康以士兵长途跋涉,刚从牙山回来为由,说他的士兵疲乏过度,需要休息准备应战日军,要求叶志超给他寻找民夫挖掘战壕。 眼看着大战在即,哪里有那么充裕的时间寻找民夫。 秦川无奈,只好去找高继善商量,由高继善的那两营给江自康的两营在城外北山上挖掘战壕。 对于秦川的这个要求,不仅是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两个营官也是一万个不愿,只是看在秦川救命之恩的份上,才捏着鼻子勉强答应。秦川自然明白几个人的心思,第二天就把徐桐那一排人都带到北山,和着高继善的两营一同替江自康的两营挖战壕。 高继善的两营兵丁,初起还对着看热闹的虎、勇两营骂骂咧咧地,可看到秦川带着他的那一排人人手一柄锋利的短铲,毫不惜力地挥汗如雨认认真真挖掘,慢慢地也都不做声。 秦川在北山上设计的战壕,分前、中、后三道,三道战壕都相距二十米,相互有之字形交通壕勾连,每到战壕里,还挖了许多仅能容一人藏身的浅洞。 对于这些浅洞,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都不明白,说是藏兵洞,可这洞又太浅,几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最后,还是秦川又喊来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当着这三人的面给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讲解了一阵,他们才知道这是防炮洞。而防炮洞之所以太浅,就是怕日军的火炮把洞口炸塌,里面的人出不来。浅一些,不用外面的人施救,只要人没受伤,都可以自己出来。 高继善在洞里洞外转了半天,最后连连赞叹秦川的奇妙构想,洛佩德、吴炳文两人更是惊喜,喊来了看热闹的江自康虎、勇两营的营官,把这防炮洞的事情一说,这两人也很高兴,当即喊来自己的部下,主动参与挖掘战壕。有了这些人加入,战壕的进度马上就大为加快,到了旁晚,三道战壕已经挖好。 就在高继善张罗着要留秦川等人在营里吃晚饭时,叶志超派人来通报,要高继善马上到叶志超的行辕开会。高继善不敢耽搁,匆匆和秦川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地骑上马走了。 不用问,叶志超召集的会议,那一定是军事会议。这么晚急着召集这些将领,那一定是有紧急军情,秦川默默算了算,今天是9月6日,记得日军要在十几日才会赶到平壤啊!这会是一个什么会议呢? 是清军要提前撤出平壤回国? 这个念头只是在秦川脑海里稍微闪了闪就不见了,之所以秦川把这个念头抛开,是因为秦川不相信李鸿章能顶住压力,断然下令撤军。除非是李鸿章嫌做这个直隶总督的位子腻了,想要提前回家养老。 只是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会议呢?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秦川脑海中升起,秦川不由暗暗自责起来。 奶奶的,怎么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呢。 第二百章 无奈出击 原来,秦川突然想起了,平壤的清军并没有一味坐等在平壤等候日军,而是在中间有过一次不成功的主动出击。只不过,是什么原因不成功,秦川可就不十分清楚了。 按照以前的历史轨迹,主动出击是没有成功,可并不代表这一次也同样不成功,毕竟这一次有了他这一只小小的蝴蝶呢。如果能先打掉日军一路,说不准这平壤就能多守几天,至少即便清军兵败,叶志超也会少了几分罪责。 秦川现在对叶志超的认识完全改变,在秦川看来,叶志超虽然不是什么正牌科举出身,可头脑确是无疑清楚的,战略眼光也很不错,清廷把叶志超撤职查办,绝对是自毁长城。因此,秦川早就想着如何帮叶志超摆脱平壤战败的困境。 想到这,秦川也没心思吃什么晚饭,和洛佩德、吴炳文两人打了招呼,带着徐桐那一排人也急匆匆地赶回驻地。 在叶志超行辕的大门口,果然看到有许多穿着号衣的亲兵呆在胡同里,三一群两一伙无聊地闲说着话。从号衣上的标识看得出,左宝贵、卫汝贵、江自康、丰升阿这些人都到了。 秦川现在虽然也是三品的官职,可他既不在北洋序列,也不是李鸿章指派来平壤的人员,确切地说,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没人通知他参加清军在平壤的最高军事会议,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一进院子,秦川就马上吩咐徐桐,要他派人火速上街购买肉食和白酒。 一万多清军进驻平壤,导致平壤物价飞涨,可只要有钱,在平壤现在还是想买什么都有。秦川在汉城和日军周旋这一个多月,大大小小也打了十几仗,打死几百日军。虽然日军一个个穷的叮铛乱响,可他们身上多少还是有些钱,缴获的日元也有一两万。尤其是打了大院君的一个亲属的土豪,在他家里起获白银十几万两,黄金珠宝也价值数万,现在徐桐的腰包鼓鼓的,这段时间的花销都是从这笔钱里支付的。 向徐桐交代完,秦川自己急着回到室内洗漱过后,就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等候消息。这些日子,虽然他不是天天到叶志超那里,可叶志超每天都会打发王士珍来他这里通报情况的。 只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秦川越是心急越是不见我是真的影子,等了半晌,也不见王士珍过来,倒是徐桐派出去采购的人回来,提着几十只鸡鸭,还用大车拉来二千斤牛肉和三只屠宰完的生猪,白酒也拉来两大车。按照秦川的吩咐,那些鸡鸭全部煮熟作为今晚的伙食,牛肉和猪肉,都要做成酱肉。另外,还要多多准备馒头。另外,今晚可以喝酒,只要不喝醉。 直到晚上八点多,秦川也没心思喝酒,只是匆匆吃过饭,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秦川喊来徐桐,才知道那几个清军统兵大员都已走了。秦川正核计着是不是主动过去叶志超那里打探消息,王士珍已经急匆匆跑来他这里。 王士珍是叶志超派来向秦川通报情况的,不等秦川询问,王士珍就急着把叶志超召集会议的事情一一向秦川通报。 原来,朝廷一再催逼李鸿章指挥入朝清军南下攻击日军,只是在叶志超坚决反对下,又有对清军实力万分了解的李鸿章暗中支持,这件事才一拖再拖。只不过,今天中午,不仅有李鸿章的电报,甚至还有光绪直接用电报发来的旨意,语气严厉地催逼叶志超出兵南下。想是李鸿章也被催逼的急了,李鸿章也在电文里要求叶志超在防护好后路的前提下,果断出击,击敌一路。叶志超无奈,犹豫良久,这才匆匆召集这个会议。 在会上,叶志超认为“日军乘胜大至,锋芒正锐,我军弹药不齐,地势不熟,不如各整队伍暂退瑷州,养精蓄锐,以图后举。” 当时,马玉昆、江自康、丰升阿等一干人虽然都没出声,可看神态倒是认同叶志超的观点。卫汝贵没表态,看样子是可有可无。只是盛军营务处总办盛星怀很不以为然,坚持支持出城迎击日军。 盛星怀也就是盛宣怀的弟弟,现在卫汝贵的盛军里做营务处总办。盛星怀和他哥哥盛宣怀大相庭径,盛星怀只有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早就鼓捣卫汝贵出城击敌,都被卫汝贵拦住,甚至还斥责过盛星怀几次。此刻,有光绪和李鸿章的电报,盛星怀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在会上就大方言词,坚决要求遵从光绪的旨意。 虽然盛星怀极力怂恿出击,可毕竟他要顾忌身份,言辞间还不敢太过分。 只不过左宝贵就不同了,按照王士珍的说法,左宝贵当时就拍案而起,慷慨陈词,怒色形面。 左宝贵怒声呵斥,“敌人悬军长驱,正宜出奇痛击。。。。。。若不战而退,何以对朝鲜而报国家哉?大丈夫建业立功,在此一举!至成败利钝,不惶计也。” 左宝贵的意思,前一半秦川听着尚可,可后几句秦川听着就有些不屑。 左宝贵还是有着建功立业的心思,只不过成败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仅从这一点看,左宝贵就不如叶志超多矣。 有左宝贵、盛星怀这些人一慷慨陈词,其它人都怕担上一个抗命的罪名,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叶志超也很无奈,最后决定,平壤各军,都要抽调出各自部队的八成人马,合组一军连营南下黄州,在那里迎击日军。因为按照探报得来的消息,日军一部数千人,前锋已经接近黄州。 按照秦川的记忆,这一次日军北犯是兵分四路,黄州这一路,应该是日军第五师团大岛第九混成旅团,也是兵力较为雄厚的一路。 按理,清军如果真要主动出击,就应该选择日军最弱的一路打,一举吃掉这一路,才会打乱日军进攻平壤的步骤。可以七千余人的清军,在野外攻击四、五千人的第第九混成旅团,最多也就是将其击溃。而按照清军现在的素质,即便实现这样的战役目的,也是千难万难。 不过,这也怪不得叶志超,这个时候,清军哨探的范围普遍较近,最多也就五六十里,至今也没有发现其它几路日军的消息,甚至都不知道日军是分四路来围攻平壤。而日军四路围攻的事情,秦川也没有办法告诉叶志超,说了叶志超和那些统兵将领们也未必会信。 想了想,秦川还是决定要亲自跟出去看看,万一有问题,也好随机应变。 “聘卿,你还没吃饭吧?” 见王士珍苦笑,秦川一摆头对徐桐道:“赶快给聘卿安排饭食。然后安排下去,那些酱肉和馒头今晚必须都做好,我这就去找叶总统。” 第二百零一章 出征 因为紧邻着大同江,平壤早上的空气总是湿漉漉的,城南、城西甚至还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晨雾之中。 天刚朦朦亮,秦川就全副武装地出现在正房门口,只不过他出来的还不是最早的,院子里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正和战士们在忙着整理行装。随着一阵锅勺撞击声,厨房里还不时飘散出阵阵诱人的肉香。 昨天晚上,秦川去找叶志超请战。初时叶志超坚决不同意秦川跟随大队去迎击日军,还是秦川反复说明,他正需要一场这样的野战,来实地观察日军的战斗力,叶志超才勉强同意。叶志超又考虑到秦川只有不足一哨的部队,怕打起来秦川出什么意外,又派人把高继善喊回来,亲自安排第二天出战由秦川来带高继善的那两营。 高继善不是一个气量小的人,不仅感激秦川的救命之恩,心底更是对秦川的军事能力感佩万分,哪里会不愿意,当即便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 大军出发的时间是寅时,高继善的那两营作为后队压阵。 看看时候不早,秦川正要招呼徐桐开饭,此时厢房门一开,一身鲜族装束的金九领着两个青年人走出来。 金九是昨天半夜进城的,被盛军的人带到秦川这里已经是子时了。 金九是按照秦川的要求,带着人去平壤西面的华津里寻找盐团接应船只的。金九带来消息,高英带着“出奇号”两天前就悄悄来到华津里,因为出奇号太扎眼,高英还带来十几艘三桅渔船,船工们都化妆成朝鲜渔民。白天他们就在华津里附近的海面上,一边打鱼,一边在岸上派人等候秦川来联系。 见到秦川,金九紧走几步来到秦川身前,一拱手有些歉意地说道。 “秦大人,我们这几日也是太疲乏,这一躺下就睡到这时候,时候不早,我们这就回去报信。” 秦川摇头笑着道:“也不差这一时,吃过早饭再走。” 金九坚决地摇摇头:“秦大人,你那些等在华津里的手下,急得都要发疯了,若不抓紧回去,天黑后就找不到他们了,他们又得担心一晚。再说,秦大人交代的那件要事更是耽误不得,报完信,我也要安排兄弟们抓紧办那件事。” 见金九态度坚决,秦川也没再挽留,伸手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封信交给金九,又吩咐徐桐要人给金九三人备马。 三匹鞍鞯具全的蒙古马牵来后,秦川又要徐桐给金九三人用油纸包了三只炖熟的肥鸡,几大块酱牛肉和十几个馒头,最后又要徐桐给金九拿来一袋银子。金九也不推辞,匆匆和秦川告别,就在于辛得林的陪同下出城。 送走金九,秦川也马上招呼开饭。 盐团的早饭一向都是很好,虽然是在平壤,可昨天秦川派人采购了很多东西,又是出发在即,自然也不会差。除了炖好的鸡鸭,还切了几盆酱肉,主食则是稀粥和馒头。吃过早饭,徐桐牵出那几十匹日本矮马,把弹药、和昨晚连夜酱好的大量酱肉都用油纸包好装到空了的弹药箱里,只留下三个战士看守驻地,秦川就带着徐桐那一排人,还有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出城。 秦川出的是南城,沿着浮桥过了大同江来到在船桥里的江边列队等候高继善和那两营人马。 虽然大军开拔时间定在寅时,秦川还是带着队伍提前半小时来到船桥里。此时,船桥里还是空荡荡的,除了毅军的围堡里传来阵阵喧哗声和兵器碰撞声,船桥里再不见有哪支队伍。 对于这场景,秦川表面并不以为意,可心里却暗暗叹息不止。 在秦川的记忆中,倒是知道有这么一次主动出击,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撤回来了。在秦川看来,这样倒是好事,因为他对清军和日军在野外遭遇并不看好,原因那是明摆着的。 首先,这次出击,虽然马玉昆、卫汝贵、左宝贵、江自康、丰升阿这几个总兵悉数出动,可叶志超并没随行,这是清军一贯的做法。打起仗来,这些自以为是的总兵们不可能协同行动,都会是各自为战。这样的一群散兵怎么可能是纪律严禁的日军的对手。而且,秦川估计,即便叶志超亲自出战,这些总兵也未必就会绝对听叶志超的指挥。 在秦川看来,如果单独拿出一支部队和日军同等人数的部队作战,估计效果都要比这些人一同带队作战要好很多。 当然,丰升阿的“鸭蛋兵”,那是除外的。 其次,这次清军出击,在秦川看来完全就是应付差事,没有周密部署不说,甚至日军行军位置都不清楚,只是遇到日军就打,毫无章法可言。这样的遭遇战,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互有伤亡,不可能给日军这路部队以重创。甚至搞不好,清军倒反有可能被对方打散击溃。 只不过,秦川这次主动要求出来,可不是只是来打酱油的,他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现在他只是需要等待机会。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其它事情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秦川指示徐桐把队伍拉到路边,每人牵着自己负责的马匹列队站好,秦川自己也背着手站到队前那杆迎着江风猎猎飞扬的火红色军旗下面,在初升的朝阳金色辉光照耀下,那面迎风招展的战旗犹如一团卷着烈焰的红色火焰,在空中翻翻滚滚,一片红光映照下,一身戎装的秦川仿佛罩上一层火红的光晕。 在差一刻就到寅时时,叶志超在一群亲兵簇拥下,骑着马远远地出现在城门口。叶志超显然也看到秦川和他的部队,望着军容严整,队列肃然的盐团官兵,叶志超只是呆呆地望着,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寅时一到,秦川右侧的那个大围堡里,“咚咚咚”响起三声号炮,紧接着几个围堡用原木做成的笨重的大门缓缓被人推开,然后就是一队队的毅军打着三角形的各色旗帜松松散散地走出围堡,走上大路奔南面开去。在十几个骑马亲兵维护下,走在队伍中间的马玉昆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秦川和他的三十多人的部下,又望了一眼叶志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随后,是左宝贵的奉军和卫汝贵的盛军以及江自康、高继善带着的仁字四个营头依次从城里出来,这些队伍也和毅军一样,都是走的稀稀拉拉,全然不见一丝紧张的样子,许多人甚至坐在装满麻袋、锅碗瓢盆还有成困成捆的原木和厚木板的大车上,嘻嘻哈哈地说着话。左宝贵和卫汝贵都是只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和叶志超拱拱手,就带着部下出城。只有江自康和高继善控马走到叶志超马前,寒暄了几句才随着队伍过江。 这数千人的队伍沿着大路一走动,倒也浩浩荡荡声势摄人。 出城的这些队伍,在经过秦川面前时,都好奇地对着盐团的队伍指指点点,只是他们的统领都是对此视而不见,一脸木然地纵马一溜小跑从秦川眼前跑过。只有高继善带着洛佩德、吴炳文两营队伍在秦川身前停下。 高继善和两个营官翻身下马,紧走几步来到秦川身前。 高继善对秦川拱拱手,一脸歉意地说道:“让大人久候,罪过!罪过!” 洛佩德和吴炳文两人,站在高继善身后也是陪着笑脸连连告罪。 秦川脸上挂上笑容道:“哪里有什么罪过,我也是刚刚赶到不久。” 高继善见秦川并不在意,也不多说,看了看已经越走越远的江自康两个营的背影道:“大人,咱们是不是也就开拔?” 秦川摇摇头道:“说好咱们是后队,盛字练军还没出城,咱们再等等。” 听说秦川要等丰升阿的部队,洛佩德不由笑出声来。 “大人,若要等他们,那还是要等上好一会,我们经过他们驻地时,还看到他们许多人倒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抽大烟呢。” 吴炳文轻蔑地撇撇嘴道:“旗人都是那个德行,要。。。。。。” 吴炳文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高继善摆手制止。 高继善看了秦川一眼对吴炳文、洛佩德说道:“秦大人说的是,既然昨晚已经定下行止,咱们就得依军令而行,何况叶总统还在那里看着呢。” 高继善一说,吴炳文和洛佩德只好都停住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低声说起话来。 果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丰升阿才领着八九百个没精打采的两营士兵除了城门,丰升阿只是和已经在城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叶志超略一拱手,就催促牵马的亲兵快走,把叶志超晾在那里。 眼见着丰升阿带着他那两营“烟鬼”走过,秦川也下令部队开拔,洛佩德营为前队,秦川和高继善带着十几个亲兵以及徐桐的那一排人居中,吴炳文营押后。看到秦川拉过一匹比他还要矮一头的的日本矮马,高继善忙笑着挡住秦川。又喊来一个亲兵让出一匹蒙古马,非要秦川换马。 看看那比蒙古马要矮了许多,跟毛驴差不多身高的日本矮马,秦川也觉得骑在这日本矮马上有失风度,自嘲地笑了笑也就不推辞,翻身上马正要催马前行,却忽然又想起叶志超,不由回头望向江对面城门处,只见叶志超依旧孤寂地骑在马上,默默望着自己这边。 看着落寞的叶志超,又想起叶志超堪称悲剧的后半生,秦川不由在心里对叶志超肃然起敬,勒转马头,就在马上举起右手,远远地给叶志超行了一个军礼。 秦川的举动显然大出叶志超意料,愣了片刻,叶志超回头说了什么,他身后的那些骑在马上的亲兵们都忙不迭地跳下马,叶志超这才转过身,冲着秦川高高举起右手摆动,久久不去。 虽然前面的队伍早都走得没影了,可丰升阿的队伍还是走的不紧不慢,队伍里甚至有人一边行军还一边勾肩搭背地大声说笑着。他们这一拖沓,搞的跟在后面的洛佩德也只好压住队伍,不敢走得过快。气的洛佩德几次派人回来请示要越过他们先行,都被秦川阻止。 就这样好不容易走了一个时辰后,丰升阿的队伍就已经不能仅仅用拖沓散漫来形容了,队伍里的那些旗人兵丁各个汗流浃背、东倒西歪,许多人甚至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一直坐在马上昏昏欲睡的丰升阿,好似知道跟在身后的自己这些兵丁的样子,见到路边有几处农舍,便吩咐牵马的亲兵直奔农舍。丰升阿这一走下大路,他身后的兵丁们呼啦一声就散了群,三三两两或奔农舍,或者寻个干净的草地呼呼啦啦躺到地上就掏出烟枪。 这群“鸭蛋兵”的样子,看的秦川不由直皱眉,这样的一群烟鬼也能打仗? 高继善也实在看不下去,问秦川:“大人,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行一步?” 秦川无奈,也只好点头同意。 第二百零二章 很是无奈 第二天旁晚,主动出击的清军大队来到中和。 清军的行军速度实在不能让秦川恭维,一天只走五十里,这还是急行军的行程。 不过,秦川这两天也发现了清军,确切地说应该是北洋系中淮军的一个优点,那就是卫汝贵盛军、马玉昆毅军和江自康、高继善的仁字营以及总兵夏青云带领的一营古北口练军的部队,他们每逢扎营,必然从随军的大车上取下原木和厚木板,两根圆木一组平放在地上,然后就把厚木板分做三道放置在原木上,原木和红木板上都有早已置好的孔洞,孔洞对上后,就用木楔乒乒乓乓地钉牢,然后在地上挖掘一道二尺来高的深沟,将订好的栅栏尖头冲上竖在沟中填上土,再在栅栏后支上一排圆木,这样不一会功夫,就会围着营地竖起一排坚固的栅栏。 然后,再在栅栏外,挖上一道壕沟,一座营寨就这样建成了。 虽然这样的栅栏无法抵御炮击,可要阻挡没有重火器的步兵,那还是很有效果的。 只不过,左宝贵的奉军和丰升阿的盛字练军就差很多,奉军只是在四面设置好岗哨,就会支起帐篷埋锅造饭。而盛字练军就更不用说了,不仅设置的岗哨没什么章法,哨兵初时还好,一到吃饭的时间,再就找不到哨兵的影子了。 在发现了北洋部队的这个好处后,秦川又指导洛佩德和吴炳文,在营地里四面用沙袋堆砌起十几个半人高的掩体,又亲自带着洛佩德、吴炳文在营地内外布置岗哨。 原本洛佩德、吴炳文还要在前后营门各搭上一座高高的木质碉楼,安排哨兵在上面瞭望,秦川看了不由哭笑不得地制止了。 在平原搭上一座高高的碉楼还是很有必要的,俗话说登高望远,在平原哪怕高上一两丈,也能多看出好远。可问题是,朝鲜多山,自平壤南下以来,除了河道、沟谷,到处都是山峰丘陵,想找一块大一些的平地都难,即便竖起碉楼,也比不得把岗哨设在高处强。更何况,宿营时,是一定要在附近的制高点上安排警戒兵力的。 今天宿营前,秦川见天色阴沉的厉害,就把原本打算在紧挨着盛军的一块平地上建营的洛佩德和吴炳文喊住,让他们把营地选在远离大队清军的路边一座不高的山丘上。 洛佩德、吴炳文两人虽然有些不解,可也没多问,招呼着手下的兵丁就在山丘上忙乎起来。 立营的时候,高继善又带着亲兵去卫汝贵营里,要和卫汝贵、左宝贵、丰升阿、江自康、夏青云这些统兵大员碰个头。按常理,既然叶志超把洛佩德、吴炳文这两个营头交给秦川,就应该秦川去参加这个碰头会。可那几个统兵大员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待见秦川,秦川也就懒得理会,只是要高继善独自去,他则留在营地里,领着于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一边四处查看营地,一边给几人讲解宿营的注意事项。 今天扎营的地方就在这座丘陵半山坡,帐篷都是环绕着山丘设置,靠近山脚处围着一圈坚固的栅栏,外面设置鹿寨,再外面又是一道壕沟,再在四面山脚设置岗哨。 秦川设置的岗哨和北洋清军部队设置的又有不同,秦川设置岗哨是明暗结合,山脚是明哨,栅栏里是暗哨。为了给这两营清军示范,秦川在每一处暗哨都安排一名盐团的士兵带着一个清军。 暗哨设置的位置也很有讲究,暗哨的位置,不仅要掩蔽,让外面偷偷摸进来的人很难发现,暗哨掩蔽的地方,还要视野开阔,要能看到前面明哨周围的各种动静,这样才能防止明哨被人摸了,暗哨还不知道。 因为营地本身就设在山丘上,而高出这个山丘的制高点都在六七百米之外,差不多已经超出了这个时候步枪的射程,所以秦川并没有在周围高地上安排兵力,而只是在山丘顶上,用沙袋堆砌一个环形掩体,环形掩体中间搭上几座帐篷,在上面安排半哨清军警戒值勤。 在朝鲜,这个时候晚上已经很凉了,清军各个营地晚上都要点燃大堆大堆的篝火取暖,秦川昨晚就严令禁止在营地里点篝火,结果搞的士兵们都大为不满,只不过看在秦川救命之恩的份上,没有人公开表示出来。不过,今晚秦川却主动要洛佩德、吴炳文安排清军大量收集柴草,在埋锅造饭的同时,营地里也同时生起篝火。 这还不算,又在一座大帐篷里放置了很多干燥的木柴,看着就好像要在这里呆上几天似的。 秦川领着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围着山丘四处查看了一圈,一路上不厌其烦地给几人不停地讲解如此设置营地、岗哨的原委,让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大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对秦川更是佩服得不得了。 及至转回营地,看到四处点起的篝火,清军以队为单位一边围着篝火烤火取暖,一边吃着晚饭,不由奇怪地问起来。 “秦大人,昨晚不让燃篝火,为什么今晚又准了?” 李国华的问题,也正是于光炘、辛得林,甚至还包括徐桐心中所想,几人都把目光看向秦川。 对于李国华提出的这个问题,秦川不由微微一笑。 “宿营禁止点燃篝火,这是因为一旦敌军夜间来袭,篝火就会为敌军指明我军的位置,一顿炮火,就会让咱们损失不小。只是今天和昨天倒有些不同,你们看看这天阴沉沉的,今晚必有大雨。敌人偷袭,多半都会选在下半夜,一下雨,这篝火也就自己熄了。” 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看看天,果然天色阴沉,想着秦川的话,不觉纷纷点头。 秦川又指着营地说道:“还有这营地,立营的根本,是不要离水源过远,尤其忌讳把营地设在山上,以免被敌人围住断了水源。可咱们今日,就偏偏把营地设在这山丘上。这是因为,咱们大军就在山谷里,敌军来袭,也不会单单把咱们围在山上。” 秦川又指着山谷道:“你们也看到了,咱们的大军都挤在山谷里,全然没人想着控制周围高地,咱们占住这个山丘,就相当于给咱们全军控制了一处制高点,万一有事,咱们也可以在山丘上居高临下,给大军提供火力掩护。” 秦川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着又说道:“这还只是一个好处,今晚这雨不知下的多大。俗话水水往低处流,一旦雨大,这雨水就都会汇集到山谷里,在山谷中宿营,那可就要遭罪了。” “秦大人。” 于光炘诧然道:“那大人是不是给那几位统领提个醒,要他们把营地迁到高处?否则。。。。。。” 秦川吐出一口青烟,苦笑着道:“不要说他们都已经把营地扎好,就是还没扎营,你以为那些人能听我的吗?” 于光炘这几人也都知道,那些统领们都不待见秦川,秦川就是说了,恐怕也没人理会他,不由都面面相觑。 秦川叹口气道:“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现在是秋天,雨季早已经过了,就是下雨,也不会有山洪,山谷里的人最多也就是遭些罪罢了。” 正说着,秦川远远看见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三人正站在自己的帐篷前说着话,知道这是高继善开完会回来了,正在等着自己,匆匆吩咐几人一声,就一边和围着篝火烤火和他打招呼的清军哨官点着头,一边绕过几个大堆篝火来到自己的帐篷前。 秦川和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虽然都有各自的帐篷,可从昨天开始,他们就都在秦川这里吃饭了。 见秦川回来,三人一边和秦川打着招呼,一边随着秦川进到帐篷里来,围着几个弹药箱架起的桌子坐到马扎上,早有盐团的战士给四个人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虽然是在野外扎营,可饭菜也还算丰盛,一盆山鸡炖蘑菇,一盘酱猪蹄,两大盘酱牛肉,主食是米饭、馒头。 山鸡是扎营时,徐桐带着他那一排人打来的。除了十几只山鸡,还有六只肥嘟嘟的野兔和一头三百多斤重的野猪。 看着徐桐和他那一排人,各个枪法精准,这两营仁字营官兵敬佩的连声叫好。 野兔、野猪洛佩德都没让动,说是要留着明天清早让两营官兵吃上热乎乎的红烧肉。 摆上饭菜后,又在秦川、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四人面前还都摆上半碗白酒。 这白就是秦川在平壤买来的,现在都装在牛皮袋中。 在军营中,秦川一向坚决禁酒,可知道清军这些将领们都要喝一些,算是入乡随俗,秦川也只好让几人喝一些,不过只是半碗。 这酒水,可不是朝鲜的米酒,平壤因为离着国内近,在平壤能买到东北的烧刀子。 在路上走了一天,他们也都累了,四个人先是喝了一小口酒,接着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次浦,会上怎么说?” 秦川一边吃着,一边问高继善。 高继善把口中的一块酱牛肉咽下去,苦笑着道:“还能怎么说?对于你建议在附近高地安排部队值守,都没人听。” 这个结果,高继善不说,秦川也会想得到,只是笑笑并没再说下去,想了想又问道。 “敌情怎样?” 高继善抹了把嘴道:“咱们这里是中和,离着黄州只有几十里,明天下午就能赶到。哨探上次在黄州附近发现日军的先头部队,这次就没敢接近黄州。不过想来,日军应该已经到了黄州。” 听着高继善的话,秦川不由一阵发呆。 因为怀疑日军到了黄州,就不敢去探查,这样的哨探还要他何用?大战在即,却如此儿戏,秦川不由暗暗叹息,这些清军的统兵大将也真够可以的了。 高继善又道:“他们判断,明日我军很可能就会和日军遭遇,已经按照左宝贵的提议定下计划。” 听说有了作战计划,秦川探探身问道:“计划是如何布置?” 高继善打了个饱嗝,取过汤勺喝了一口热鸡汤。 “明日行军,左宝贵主动要求在前,一旦遇到日军,奉军随即就发起攻击,后面大军要即刻两翼围上。” 这次大军差不多倾巢而出,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之所以说是冒了极大风险,这是因为清军哨探距离过近,一般只有几十里,对于数路日军的动向全无掌握,一旦被其它几路日军侦知清军大军离开平壤,日军趁机攻击平壤都是好的。如果日军再狠些,直接插到清军后路,这七千多部队很可能就被日军轻易击溃。那时日军再回头攻击平壤,平壤已无可战之兵,平壤必会唾手可得。真要如此,清军在朝鲜这一万多精锐,即便不全军覆没,也会折损大半。 而就是这样,这几个统兵大员竟然毫不珍惜这次的机会。按照这个打法,即便不被日军埋伏痛击,而是果真实现了计划,也仍然有大问题。 按照这个计划,中路的部队应该战斗力极强,能死死顶住日军,两翼才有机会包抄。如果中路部队顶不住日军,被日军突破击溃,然后日军就可趁着清军左右分兵,对清军实施分割包围聚歼。秦川的想法,即便按照这个计划,也应该由卫汝贵带着他的盛军在中路,奉军、毅军和江自康,以及自己带着的这两营仁字营的部队从两翼包抄。 不过,就是这样,也不可能给日军重创,日军完全可以凭借地势梯次抵抗节节后退。清军只能一击既退,不敢穷追以致远离平壤。而清军一旦后退,日军又会如影随形地紧紧跟住不放,搞不好倒会让日军牢牢粘住,一旦有哪支清军部队首先溃逃,立刻就会引起恐慌,全军就是一场大败。 而且,秦川认为,这一仗如果要打,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伏击。如果伏击成功,即便吃掉一部分日军,日军这一路也就再无进攻平壤的能力了。 秦川把他的担心说了,几个人顿时都呆住。过了半晌,高继善苍白着脸腾地站起身。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高继善转身要走,却被洛佩德一把拉住。 “总办留步。” 高继善不明所以,转身看着洛佩德。 洛佩德苦笑着道:“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一说,他们不会听你的倒是其次,多半还会被他们羞辱一番,这又何必呢?” 洛佩德的话,也说到了秦川的心里,对于这些甚为“勇猛”的老将们,秦川也是只有无奈叹息。 高继善一听顿时急红了脸,恨恨地说道:“被这些人羞辱又有何妨,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数千大军涉险而不管吧。” 吴炳文看看秦川道:“总办息怒,再怎么说咱们总归是一家人,哪里会不管。不过,这管也要有个管法,咱们且听听秦大人怎么说。” 吴炳文这一说,高继善立刻把目光看向秦川。 秦川叹口气道:“老洛说的没错,次浦你就是去了,他们也不会听你的。” 高继善呆了一呆不甘心地问:“那也要想个法子补救一二吧?” 秦川点点头:“补救的法子倒是有一个。” 一听秦川有法子补救,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秦川,等着听他有什么好办法。 秦川轻轻叹口气道:“既然他们不会听咱们的,咱们也不要听他们的,如果奉军接敌,咱们绝对不能去包抄日军侧翼,咱们就在奉军身后按兵不动,权当做咱们是全军的预备队。一旦奉军不支,咱们就杀上去,一定要挡住日军。只要咱们坚持住,两翼的部队一上来,咱们就赢了一半。” 洛佩德一拍双手道:“秦大人说的有理,咱们就按秦大人说的办。” 高继善和吴炳文也都纷纷赞成,不过吴炳文随即又皱着眉头对秦川说道:“大人,你方才担心日军打咱们的伏击,这又怎么办?” 对于吴炳文的担忧,秦川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秦川倒也并不十分担心。 要避免伏击,唯一的办法就是对路上险要的地方进行仔细搜索。可以左宝贵的脾气,恐怕还是不会听进去。只是清军行军队列拉得很开,日军就算设伏,也只会截住部分奉军,那时其它部队围拢上去,对日军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匆匆吃过饭,就都回去安歇。 秦川交待徐桐几句,就独自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和衣睡下。 因为心里有事,躺在行军床上的秦川辗转反侧折腾了好久也睡不着,直到外面的人声逐渐消失,秦川才渐渐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轰、轰、轰”,随着几声炸响,山下“啪、啪、啪”连续响起了枪声。 第二百零三章 雨夜混战 睡梦中的秦川,条件反射般地一滚身从行军床上翻到地下,右手早已从枕头下掏出手枪,侧耳听听外面的枪声,山下的枪声以响成一片,不过他所在的小山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秦川几步疾冲到帐篷门口,一口吹熄已经燃了大半截的蜡烛,掀开帐篷的门帘闪身冲出帐篷。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雨夜里四处都是黑沉沉的,视线不及二三十米,秋雨冷嗖嗖的,山风裹挟着黄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淋了秦川一身,秦川头脑也顿时清醒许多。 徐桐领着侦察排的人紧随着秦川冲出他们所在的三座帐篷,“呼啦”一下围在秦川身边。随后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也提着枪出来。及至这时,仁字营的官兵才大呼小叫地提着步枪慌乱地跑出帐篷。 仁字营的官兵之所以这么快就出来,这还是因为从昨晚开始,秦川就要求所有官兵不得脱衣睡觉。 “进入阵地!” “进入阵地!” 洛佩德、吴炳文两人,一边系着衣扣一边站在帐篷外恶狠狠地高声喊了来。 “不许喧哗。谁在乱叫,谁敢乱喊乱叫小心老子砍了他。” 应该说,仁字营的官兵也还算训练有素,在洛佩德、吴炳文的喝骂声中,很快安静下来,迅速地以哨为单位跑向昨晚就安排好的阵地,就在如注的雨水中躲在沙袋后面,架好步枪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大人。” 匆忙跑出帐篷的高继善,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慌慌张张地跑到秦川身前。 “大人,日本人打来了,怎么办?” “不要慌。” 秦川仔细听了会已经响成一片爆豆似的枪声,又看了看黑漆漆的营寨外,对来到他身前等候命令的洛佩德、吴炳文说道。 “马上传令下去,告诉咱们的人,日军不进攻谁也不准开枪。” “另外,再派人把咱们的明哨都撤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洛佩德应了一声,高声喊过几个亲兵,吩咐了几句,在秦川的示意下,徐桐就领着那几个亲兵顶着大雨冲进黑暗中。 秦川看看手腕上的那块夜光表,只见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秦川心里也十分担忧,在这样视线只有二三十米的雨夜里,如果日军突然发动夜袭,山下的清军就是一盘散沙,被纪律严明的日军一冲,数千清军立刻就是一个大溃败的局面。 可是,没听说在平壤开战前,清军遭受过什么大的损失啊? 过了一会,黑暗中徐桐就领着二十几个值哨的盐团战士和洛佩德的那几个亲兵,深一脚浅一脚地冒着大雨爬上山来。 “报告司令。” 徐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都查问过了,枪声是先从奉军营地那面响起的,随后各个营地就都响起了枪声,好像各个营地都打起来了。这雨下的太大,都跟断了线似的,只能听见枪声,什么都看不见。” “咱们营地周围可曾发现什么情况?” “没有。” 徐桐摇摇头道:“我都问过了,没有任何情况。” 秦川有些不死心地追问:“咱们的哨兵有没有听见喊杀声?” “比如用日语喊的声音。” 徐桐摇摇头:“没有。都问过了,除了枪声,咱们的人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见高继善、洛佩徳、吴炳文都在看着自己,秦川摇摇头说道。 “不像是日军大部队夜袭,最多也就是小股日军骚扰。” 高继善疑惑地问道:“大人,何以见得不是日军大股夜袭?” 秦川解释道:“这样的雨夜,二三十米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正是夜袭的好机会。日军如果大股来袭,早都冲进营地了,绝对不会只是远远地盲目射击。这样的一阵乱打,起不到多少效果。而日军如果发起冲锋,大多都会用日语高呼,现在不见动静,这说明日军的人数很少,这是其一;其二,我在汉城和日军周旋了一个多月,日军都是用的日造春田式步枪,那种步枪射击声有些特别,现在可没听见春田式步枪的射击声。” 高继善想了想道:“也不尽然。现在枪声响的这么密集,根本就分不出点,没听到日本步枪射击声,也很正常。” “不会。” 秦川摇头道:“虽然枪声密集,可如果日军有几千条步枪射击,还是会听出来的。” 秦川指着山丘下对高继善道:“可是你听,山下这枪声都是毛瑟、曼莉夏、雷明顿、李德菲尔德步枪的射击声,所以,即便山下有日军,也只是小股,只要天一亮,他们就会撤走。” 虽然听得秦川说得有理,三人还是将信将疑,高继善又试探着建议。 “大人,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能不能派人下去了解一下情况?” 吴炳文一摇头道:“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大雨,咱们的人下去,就是没遇见日军,都有可能被咱们自己人打死。” 秦川也点头同意吴炳文的判断:“老吴说得对,现在派人下去,搞不好就会被自己人误伤不说,咱们也找不到攻击的日军,也只有等了。” “轰、隆、隆。”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一阵炸雷响起,原本就如注的大雨愈发下的大了,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落在众人脸上身上,早已把几个人淋得落汤鸡是的,冷风一吹,秦川、洛佩徳、吴炳文还好些,可却冻的高继善不由一阵发抖。 秦川对洛佩徳、吴炳文道:“传令下去,告诉弟兄们,没有命令谁都不准下山,也不准随意开枪,在阵地上坚持一个时辰天就亮了,那时候每人发两块大洋。” “好!” 洛佩徳高兴地道:“这下就好办了,淋一个时辰的雨,就给这些兔崽子们两块大洋,没人会心里不愿。” 洛佩徳和吴炳文都喊来亲兵:“来人,各处传下去,告诉弟兄们,就说秦大人说了,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下山,更不准胡乱开枪,都在阵地上给老子守着,哪个敢违抗秦大人军令,老子非一刀砍了他。” “还有,让那些兔崽子们都听仔细了,秦大人说了,只要天一亮,就每人发两块大洋。” 一群亲兵们兴奋地答应一声,“哗”地四面散开,冒着大雨在泥泞中跑去传令。 “来吧,咱们也不要在雨地里等着了,都进到帐篷里等着。” 秦川说着,拉着高继善就向帐篷里走。 洛佩徳也要跟着进去,却被吴炳文一把拉住,对秦川道。 “大人尽管和高总办先进去,我和老洛还是到各处看看再回来。” 虽然秦川基本判定绝对不是日军大股来袭,况且又是在能见度这样差的雨夜,日军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营地,否则绝对不对这个清军唯一控制的制高点发起攻击。可秦川对于吴炳文要到各个阵地去察看,还是感到很满意。 大雨在天快亮时慢慢停了下来,山下的枪声也逐渐稀疏最后完全没了声音。 雨虽然停了,山谷中却升起了大团的白色雾气,能见度依然很差,站在这座不高的山丘山腰上,依然看不清山下的情况。不过,既然没了枪声,想必山谷中也不会有日军,心中担忧不已的高继善,顾不得危险,就带着十几个紧张兮兮的亲兵迫不及待地下山去打探情况去了。 直到太阳升起,山谷中的大雾才缓慢消退,山丘下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透过望远镜,站在营门前的秦川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清军各营地里的景象。 下了多半宿的大雨,山下大路两旁的低洼处早已成一片泽国。 山丘下面沿着道路两旁在平地上建起的清军营地,不管是奉军的,还是盛军、毅军以及江自康的仁字营,还有丰升阿德盛字练军的营地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营地里许多地方都积着半尺多的积水,营地里原本插得密密麻麻的认军旗不仅歪歪斜斜,还有一些在积水上漂着,许多帐篷被掀翻泡在水里,甚至还有一些栅栏不知是被雨水侵泡的还是被人推的歪倒一旁,营地里各处都是穿着五云褂浑身上下湿淋淋沾满泥浆的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的清军。 最让秦川吃惊的是,各个营地里,在空旷处,还都放着清军尸体,少的有几具,多的有十几具。 不过,让秦川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营地内外看见一具穿着藏青色日军军服的尸体。如果清军昨晚是和日军交战,这么激烈地打了两个多小时,怎么会不见一具日军尸体? 难道日军都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都有刀枪不入的神功。 就在秦川疑惑的时候,十几匹快马驮着清军沿着大路从北边疾奔过来,马匹奔腾的四蹄踏在道路上的水洼里,踏得泥浆四溅。 不用问,秦川就知道这些骑在马背上的清军是从平壤来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这十几个骑马的清军衣服都比较干爽,想必是夜间躲在哪里避雨了。如果是营地里的清军,他们身上不可能是这种情形。 可问题是,平壤来的人会是来传达什么军令呢? 莫非,日军提前出现在平壤附近了? 就在秦川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扯他的衣襟,回头看时,却见徐桐一脸苦笑地冲着他挤眉弄眼的。 心里奇怪的秦川正要发问,却见徐桐直拿目光示意他,秦川把目光四处一扫,却见周围站着的洛佩徳这一营的士兵,一个个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秦川这才醒悟过来,心里不由苦笑起来。 秦川故意高声道:“徐桐,去通知老洛、老吴,要他们马上埋锅造饭,把昨晚打来的那头野猪都炖了,好让弟兄们喝口热汤。另外,再把帐篷里的那些柴草都搬出来,多生些火,让弟兄们都把衣服烤干。” 见周围的士兵有许多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秦川不由心里暗笑。 “还有,让吴、洛两位营官知会下去,要两营所有哨官和棚长都到你那里去领赏钱,士兵每人两块,棚长五块,哨官五十。” 秦川这一说完,周围的仁字营士兵立刻各个笑逐颜开,有些机灵的,马上带头喊起来。 “谢秦大人赏!” 这些人一带头,顿时周围的士兵都跟着喊了起来。远一些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秦川就在营门前发赏,许多人都急着向这里跑来。 有几个士兵早已急不可耐,不等徐桐去找洛佩徳和吴炳文,早已钻出人群去跑着着自己的棚长报信。有人一带头,周围的士兵也都兴高采烈地跑去找自己的上司。 因为秦川早有准备,昨晚在一个大帐篷里放满了干柴,所以虽然昨晚一场大雨,可帐篷四周都挖了排水沟,帐篷里的干柴没有一根潮湿,此刻搬出来,捡那干些的地方堆起来,生了几十堆大大小小的火堆,仁字营和徐桐那一排的官兵们,各个都脱得光光的,围着火堆一边烘烤湿淋淋的衣服,一边兴奋地议论着。 另一边,各哨负责做饭的士兵,也都生火支灶,把切好的大洋大小的野猪肉块和成桶的蘑菇用大锅煮上,营地里顿时飘起一阵肉香。 徐桐拿出来的大洋,都是在汉城缴获的,三千多大洋多数都是鹰洋,也有一部分日本龙洋,只有很少的朱雀大洋。看着那些棚长、哨官一个个乐呵呵地拎着大洋回去分发,早已经换过衣服的洛佩徳和吴炳文两人不由喜笑颜开,对着也是一身干净军装的秦川连连称谢。 看着两营的哨官、棚长都领完大洋,秦川又让徐桐点出一千大洋,给洛佩徳和吴炳文。 起初洛佩徳和吴炳文说什么也不要,最后还是秦川要徐桐直接把大洋送到两人的营帐里,两人这才不再推辞。 拿了秦川的钱,洛佩徳还好些,吴炳文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待了一会,就没话找话地指着山下冷冰冰没有一丝烟火的清军营地对秦川说道。 “还是大人有远见,要不然,咱们也得和他们一样,咱这八百多弟兄们还得穿着湿衣服,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哼。” 洛佩徳哼了一声撇撇嘴道:“还热汤,他们今天早饭都吃不上了,还喝个鸟热汤。。。。。。” “咦!” 话说了一半的洛佩德停住口,有些惊讶地指着山下对秦川道。 “大人,你看,丰升阿那些鸭蛋兵怎么往回走啊?” 第二百零四章 一地鸡毛 秦川顺着洛佩德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丰升阿的那些“鸭蛋兵”草草收拾了帐篷,开始向来的路上匆匆离开。在丰升阿“鸭蛋兵”的后面,是紧随其后的的左宝贵奉军。 秦川再看其它营地,也是一样,只不过这些营地里,因为收拾的仔细些,他们还有栅栏要拆除,大群的士兵还在忙碌着,看样子也是要马上撤离。 山下的情形,直看的秦川目瞪口呆。 “难道就是因为夜间遇到小股日军骚扰,死伤了一些人就要撤回去?” 秦川正要说话,却见高继善脸色阴沉,脚上的靴子踏在泥地上,“啪嗒、啪嗒”地响着走进营地。 没等秦川询问,洛佩德早已经扯着他那大嗓门一句接一句地急着问道。 “高总办,昨晚上来了多少日本人?” “山下的大军为什么都都向回走,莫非被日本人一骚扰就怕了?” “唉。” 高继善走到秦川等人身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 “那有什么日本人,昨晚开始下起雨来后,因为视线不好,奉军的人又没见过日本人,都有些紧张。正好有几个打鱼归来的朝鲜百姓在奉军营前路过,听到响动,哨兵喊了几声,想是雨大,又正好赶上打雷,那几个朝鲜百姓没听见,也就没有回音。” “只是这样一来,哨兵以为是日本人摸营,就开了枪。只是他们这一开枪,其它营也以为是日本人夜里杀上来了,就都跟着胡乱开起枪来。四处枪声一响,各个营里的人就都慌了,打着打着就自己人之间打起来了。这不,打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亮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 高继善又长叹一声:“日本人还没看到影呢,自己人就死伤二百多。” 对于山下各营自己打起自己来这件事,秦川虽感无奈,可也没有办法。 清军各营之间互不统属,缺乏沟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他对于山下这数千大军仅仅经过这么一点挫折就撤军,还是有些惊讶。这次出战,那可是有光绪的旨意还有李鸿章的电令,下面这些人又都一个个明着暗着要么不表态,要么催逼叶志超出战,可现在怎么能说撤军就撤军呢? 这些人哪里还是坐镇一方的统兵上将,简直就是拿战事当儿戏。 秦川有些不甘地问高继善:“因为这么一场误会,就要撤军?” 见秦川苦笑着掏出香烟,从不吸烟的高继善伸手抢过秦川手里的香烟,秦川只好擦燃一根火柴给高继善点燃香烟,高继善只吸了一口,顿时就大声咳嗽起来。 好一会高继善才缓过气来,气的高继善甩手把那根只吸了一口的香烟丢到泥水里。 高继善苦笑着对秦川说道:“也不是只是因为这件事,刚才叶总统从平壤派人送来李中堂急电。” “什么急电?”吴炳文也抢着问道。 高继善皱着眉头道:“李中堂的急电是这样写的:拟挑七千余赴中和,相机迎敌,是否已行?揣度敌情,以元山至阳德一路可蹿我后路,关系犹重。前电商令派队拦头迎击,何不于此路设法雕剿而亟图黄州?若我进攻黄州,而阳德敌众绕扑我后,则进退失据,为患甚大。” 高继善怕秦川一时没有理解李鸿章电文的意思,又说道:“这封电报,就是告知已得知在朝鲜东海岸登陆日军一部正在向平壤进发,我出城大军恐被日军截断归路。中堂虽没明说,可那电报的意思大家都看得明白,还是要大军撤回平壤。” 原在天津的李鸿章竟然知道日军元山支队在开向平壤,而身在朝鲜的叶志超却不清楚,可见清军对情报搜集的有多么不堪。 秦川心里发苦,心道:“这都哪跟哪啊!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想着山下这些清军统兵大员,昨晚折腾一宿,恐怕都已灰心丧气,此时见到这封电报,哪里还会坚持迎击日军,也更不可能再去拦截元山来敌,自然会顺水推舟撤军回平壤了事。 想想清军对于此战差不多就是毫无准备,和日军交战也肯定不会给日军多大杀伤,如果真要撤回平壤,也还算是好事。 只不过,秦川多少还有些心有不甘。 因为他知道,日军围攻平壤的部队分作四路,总兵力虽有一万六千于人,可到达平壤的时间却并不统一。他们要正面迎击的,是大岛义昌率领的第九旅团,兵力在四千多,是最先到达平壤的日军,好像是在十二日。而平壤西北从元山过来的元山支队,兵力有四千七百多人。围攻平壤东北的朔宁支队有两千多人。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到达平壤外围的时间应该差不多,大概在十三至十四号左右。而日军进攻平壤的主力,是由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亲自率领,兵力有五千多人,是最后一个到达平壤的,大概在十五日左右。 因为日军四路部队到达平壤有几天的时间差,如果清军能很好地把握住这个机会,集中优势兵力,首先给日军一路或者两路以重创,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真要如此,平壤之战很可能就会改写。 而且,秦川原本也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坚持要求随队出战的。 只不过,看到清军这好似一盘散沙的数千大军,现在秦川已经对于依靠这些清军重创日军不抱任何希望。他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仅凭他这一只小小的“蝴蝶”,煽动翅膀就能改变平壤一战的结果。秦川在心里已经断定,他无力回天,平壤必失。 他现在所能做的,仅仅是如何能最大限度地减小这万余北洋精锐的损失。 想到这些,秦川不由感到一阵极度的落寞,那一刻秦川从心底感到自己是那么弱小,竟然还抱着要力挽狂澜的雄心是多么的可笑。 “大人!” “大人!” 见秦川双眼无神,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晃晃,慌得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连连呼唤,才让秦川缓过神来。 秦川重重叹息一声,心有不甘地把目光投向山下,看着山下狼狈不堪急匆匆后撤的清军,心中充满悲哀和无助。 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哪里知道秦川的心思,还以为秦川对于此次出击无果而终心中烦闷,正想着劝说秦川,不想秦川忽然双眼放光转头对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三人道。 “次浦、老洛、老吴,既然日军有从元山来的一路,那就说明日军很可能是分作数路来围攻平壤。日军现在在朝鲜的兵力最多也就两万人,日军能抽调出来的兵力也就一万五六。如今日军分兵,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如果抓不住这个机会,一旦日军各路部队齐聚平壤,平壤必失。” 高继善有些吃惊地看着秦川:“大人,你的意思是要咱们单独迎击这一路日军?” 洛佩德也吃惊地问秦川:“可咱们只有七八百人,这能行吗?” 秦川摇摇头道:“行,不过却不是咱们继续南下迎敌,而是撤回平壤。” 秦川这一说,顿时让三人糊涂起来,秦川也知道自己一时性急,没有把话说明白,急忙解释起来。 秦川的意思既不是单独率领这两营人继续南下迎敌,也不是就此撤回平壤,而是要越过大同江撤回平壤附近,确切地说是撤到平壤西南,在大同江附近寻找日军其余部队,然后抓住某一支部队,待其渡过大同江时,出其不意对其半渡而击。 秦川解释完,看着还有些犹豫的三人,秦川知道要达到目的,他就必须说服这三人。 “次浦、老洛、老吴,你们如果愿意帮我,咱们不仅可以缓解日军对平壤的压力,事成之后,你们就是奇功一件,加官进爵那是一定的。” 秦川这一说,洛佩德首先就不干了,一梗脖子红着脸说道。 “秦大人,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先不说平壤如何,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得,没有你秦大人,我们早都喂鱼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只要你秦大人有话,我洛佩德绝无二话。至于什么加官进爵,跟我洛佩德可没什么关系。” 吴炳文也慨然道:“对,老洛说得对,秦大人但有吩咐,我和老洛绝无二心。” 高继善思索了一会迟疑着说道:“是的,我高次浦此次投军,就是想着如何报效国家,可没想着什么加不加官,我也愿随大人。不过,咱们这么做,岂不是违抗军令?咱们又怎么跟山下那几个人说?” 秦川看了一眼山下已经走了一半的清军大队,对高继善道:“这好办,看样子这是要江自康德仁字营殿后。次浦,你现在就下去找江自康,就说咱们愿意做全军后卫,只是咱们不仅人少,还没有大炮,就让他把他那四门克虏伯山炮借给咱们。” 见高继善还在迟疑,洛佩德不满地说道:“我说高总办,你就别磨蹭了,既然咱们都决定跟着秦大人去干日本人,没有大炮怎么行。你只要把大炮借来就成,咱们的大炮虽然随着高升号沉到海里了,可咱们炮队的人还在咱们营里,咱们可不缺人手。” 高继善下山借炮,洛佩德和吴炳文也不闲着,马上催促手下军兵抓紧时间开饭,然后又张罗着收拾行装帐篷。 没过多久,高继善就回来告诉秦川,江自康听说秦川主动愿意担任全军后卫,没犹豫就把四门大炮和炮弹留下来。 有了炮,秦川放下心来,四人也匆忙吃过饭,就带着队伍下山。 远远看到秦川他们下山,江自康也不等着和秦川打招呼,留下四门山炮和炮弹,就带着他那两营呼呼啦啦走了。 秦川也不敢多停留,虽然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距离这里还有一天的路程,可他们的侦察部队免不了要前出侦查,还抓紧时间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把江自康留下的已经拆解好的山炮、炮弹分开绑到马背上,秦川也马上带着洛佩德、吴炳文两营队伍紧随着江自康的仁字营开拔。 跟着江自康他们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见前面的清军走得远了,秦川带着两营士兵就折向西面山沟。 第二百零五章 山精树鬼 从平壤沿着远山大道一直西行,距离平壤二十公里处就是一处大同江的渡口。平壤西面地势虽然很平缓,可这一带却都是低矮的丘陵,直到大同江岸边才稍微平坦一些。 在元山大道渡口,大陆两侧各有一座只有七八十多米高的山丘,距离江边只有不到一里地。两座山丘上林木茂密,因为是秋季,映山红开的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如果不是战争时期,这里的景致倒是十分好,就是评上个三,也不在话下。 虽然这两座不足百米的山丘并不算高,可站在山顶,不仅这一段大同江面一览无余,就是大同江哗哗的水声都听得见。 这段江面,比较开阔,足足有500多米,正午火辣辣的阳光照耀下,江水闪烁着琳琳波光。 这一段的江岸上,都是平展的卵石滩,渡口就设在码头边的江滩上,那里扎着几个芦棚,一个是艄公们寻常休息用的,还有一个茶棚,另一个稍大些的,里面驻守着守卫渡口的一棚清军。来往的商旅行人,都要通过江边这个渡口处的十几只木船摆渡才能通行。 此时,码头上等着过江的商旅行人络绎不绝,因为摆渡的船只都不大,一艘只能装十数人,十几个艄公来来往往地撑船摆渡,忙得不亦乐乎。那一棚十几个清军,多数都坐在茶棚里喝茶赌钱,剩下的几个在码头前临时设了哨卡,正在盘查过江的人。 说是哨卡,其实就是一个清军的临时收税点,是这几个清军想着自己捞些外快。 秦川站在扼守元山大道渡口这两座小山丘中左面小山上一棵合抱粗的松树旁,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对岸的情况。在秦川身后的树丛里,还有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金九、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和一个身穿仁字号衣、个子不高但很健壮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 这个健壮青年是配属给高继善的吴育仁亲军炮队的一个哨长,叫周大为,也是被秦川从高升号上救下的,此刻周大为手下的几个炮队士兵,正在十几步外的树丛中,把着一架炮队镜在观测山炮射击诸元。 所谓射击诸元,也就是炮击必备的标尺、高低、方向的参数,只有掌握了这些参数,炮兵才能准确命中目标。 秦川带着仁字营两营队伍,是在渡口附近遇见等候的金九的。 金九是按照秦川的吩咐,去华津里和高英联络。除此之外,秦川还交代金九,联络上高英后,要派人从元山渡口过江,沿三登、陵洞、天子山、遂安一路搜寻,一旦发现日军,马上回来就在渡口附近等候他。 这个时代,朝鲜虽然历朝一直都是中国的藩属国,可因为离着日本很近,在受到强烈中华文化影响的同时,也和日本有许多往来,因此许多朝鲜人都精通汉语和日语,在商人和文人、世家大族以及官员中更是如此,金九和他的一些朋友部下就是这样。 因为金九等人精通日语,在天子山遇到日军后,很快就探听明白,日军这一支部队正是第十旅团旅团长立见尚文指挥的朔宁支队。 朔宁支队兵力编成包括,缺一个小队的第十二联队第一大队,大队长为富田春壁少佐;缺第八中队的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为山口圭藏少佐;骑兵第五大队第三中队的两个小队;炮兵第五联队的一个中队。总兵力,合计约两千四百人。 日军朔宁支队是沿新溪、遂安、天子山、陵洞一路而来。昨天一早日军朔宁支队兵分两路,一路由第二十一联队第八中队作为先遣队沿祥原大道直奔平壤。立见尚文亲率支队主力沿三登大道向正北前进,在三登渡过险要的绿柳河,今天傍晚就能到达大同江对岸。 见秦川看了好久,高继善没什么事情可干就转头问金九。 “金壮士,你说得情报可准确?日军今天傍晚一定能到对岸?” 金九肯定地点点头道:“我们混在民夫中,听到日军谈论,因为他们在渡过绿柳河时耽搁了时间,立见尚文要求今天傍晚必须到达大同江,控制渡船,日军准备连夜渡江。” 高继善想了想对着秦川的背影说道:“大人,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如果咱们现在把这是几艘渡船都控制起来,日军今晚就算到了对岸,没有船他们也过不了江。” 是先控制渡船,还是把日军放过来待其半渡而击,在山上这些人中一直是有两种意见。 秦川倒也不是没想过,控制渡船。只不过,他心中一直怀疑,朔宁支队渡江后是运动到平壤西北,会同西南方向的日军元山支队一同攻击江自康驻防的平壤城外北山和左宝贵驻守的牡丹台。他看过牡丹台的地势,那里地形险要,只要布置得当,想要轻易夺取牡丹台,是很难做到的。 而城西和城南地势开阔平坦,很适合日军主力发起攻击。 虽然秦川知道,在原有的史料中,日军主力9000多人猛攻的这两个方向,在卫汝贵、马玉昆的坚守下,并没有得手。可秦川一直认为,日军在这两个方向没有得手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兵力不足,或者说兵力不占绝对优势。如果他此时控制了这里的渡船,日军就会沿江而上,不管是同野津道贯还是大岛义昌汇合,这些地方的兵力都会得到极大加强。如果被日军在这两个地势开阔方向突进城里,清军的损失绝对会更大,甚至会有部队来不及撤退就被日军合围聚歼。 秦川甚至认为,日军分兵四面围攻平壤是一大败笔,看是气势汹汹,其实哪里的兵力都不占绝对优势。比如说,一般来讲,进攻一方的兵力最少要在防守方的两倍以上。当然,以少胜多的战力也是比比皆是的,可那是建立在出其不意或者己方兵力战斗力远远高于对手的情况下。 如果平壤城内的清军战斗力再强一些,或者统兵将领能再有魄力一些,完全可以首先集中兵力,利用坚城击溃其一路,甚至歼灭一路。那样,日军围攻平壤的计划就彻底破产了。 秦川放下望远镜,转过身看着高继善耐心地解释起来。 “次蒲,现在控制渡船是最容易的,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船只渡江,日军绝对不会傻等在对岸,他们或者沿江搜寻渡船,或者同其它日军部队合兵。按现在的情形,日军朔宁支队如果不能在这里渡江,最有可能就是沿江寻找日军的其它部队,很可能就是从黄州方向过来的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按照大岛的行军方向,他的部队攻击方向应该是平壤城南,那里地势平坦易于展开兵力,一旦大岛的兵力得到加强,城南的压力就会陡增,那时。。。。。。” 不待秦川说完,洛佩德道:“我还是认为要把日军放过来,然后咱们趁其不备狠狠打他一下,先出口恶气再说。” 秦川点点头道:“我是赞同老洛的想法的,如果咱们在这里狠狠打日军朔宁支队一下,就会严重削弱朔宁支队的力量,这样他们即便到了平壤城下,也会因为力量严重削弱,起不到多大作用。” 吴炳文也说道:“对,咱们就在这打一场,这一战咱们在暗处,日军在明处,咱们胜算极大,如果咱们大胜,也会提振平壤城内的大军士气。” 见秦川、洛佩德、吴炳文都是一个意见,高继善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 秦川转头笑着问周大为:“大为,在夜里,你的人有没有把握准确炮击以渡口为中心方圆一里的地域?” 周大为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正在观测的部下,“嘿嘿”一笑。 “秦大人,自从上次在武备学堂北洋校阅,你露了那手神炮绝技,吴总兵回去可是狠狠训了我们一顿,从那时起,咱们仁字营就从武备学堂请了德国教官,每日苦练。不是跟你吹,现在咱们虽然比不得秦大人你,可在北洋咱们还不敢说比那个差。再说,这又不是打旗子,方圆一里这么大块的地方,咱们怎么会打不中,我保证,只要秦大人一声令下,一炸一个准。” 周大为炫耀是地说完,又问秦川:“秦大人,为什么要炮击以渡口为中心的这块区域,咱们要是一炸渡口,那日本人不是就过不来了?” 秦川点点头没有回答周大为的问题,而是看着众人问道。 “你们说,如果日军连夜渡江从傍晚开始连夜渡江,渡江后他们首先要做什么?” 洛佩德满不在乎地张口道:“那还用说,日本人过江之后一定要守好渡口,然后再派出哨探。” 于光炘摇摇头道:“如果日军夜间渡江,过来天就黑了,即使派出哨探也发现不了什么。我认为,日军先头部队过江后,会在渡口附近构筑防御工事,以保护渡口安全。另外,也要加强警戒,防止偷袭。” 对于两人说的,秦川显然不是很满意:“你们都只说了一部分,还不完全。” 秦川把目光移开,看向徐桐。 这两年来,徐桐这些盐团的年轻军官们,虽然有一部分人在武备学堂学习,可秦川每晚清楚都要给这些人上军事课,讲授现代军事知识,在秦川的细心传授下,盐团这些年轻人进步很快。秦川相信,至少仅就现代军事理论来说,盐团的军官们要远远强于这个时代人许多。 徐桐想也不想地说道:“仅有方才洛营官和于大哥说的这些还不够。” 徐桐一指脚下这座小山:“日军两千多人要渡江,渡口就要尽可能的扩大区域,否则一两千人都聚在一处会很混乱,万一遇到袭击也不易展开。咱们这里距离渡口虽然有差不多一里地,已经超出了步枪射程,可如果日军占领了咱们脚下和对面的这两座小山,就可以把袭击的对手远远挡在渡口外面。有了这两座小山后的大片区域,日军甚至可以在那里设置炮兵阵地。更好地保护后续部队顺利渡江。所以,我认为,日军渡江后,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派兵控制这两座小山。” 秦川赞许地点头道:“是的,日军先头部队渡江后,一定会首先控制这两座小山。如果我们不能悄悄打掉这两座山上的日军,我们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动到渡口附近,只能靠炮火轰击敌人。而要悄悄拿下这两座小山,就是我们今晚夜袭的关键。” “至于咱们为什么要炮击以渡口为中心的这一片区域,原因也很简单。日军既然是连夜渡江,咱们发起攻击时,日军正在不断地向这面运兵,也就是说会不断有增援兵力投入战场。如果咱们兵力足够多,那正好是咱们消灭日军的好机会,可砸门兵力不足,又是夜战,也只好阻止日军后续部队登岸。还有,连夜过江的日军,绝对不会离渡口过远,他们应该都会集中在渡口附近,差不多就在渡口方圆一里范围内。” 吴炳文看看周围的地势,对秦川说道:“这两座小山放不了太多的人,要拿下来倒是容易,不过不发出响动可就难了。” 秦川点头道:“老吴说得对,这两座小山每个上面最多也就能放一个小队,日军的一个小队有六十来人,要想不发出响动惊动渡口的日军的确很难。不过,好在咱们并不需要完全没有响动。咱们需要的,只是在咱们的部队运动到指定位置前不被这两座小山上的日军哨兵发现就成。” 洛佩德一摇头:“这也不容易,黑灯瞎火的,咱们的人摸着黑上山,又不知道日本人的哨兵在哪,不容易。” 秦川一笑说道:“咱们在山上留下人,也就不用再摸黑上山了,这样日军的哨兵设在哪,有几个咱们都会看的清清楚楚。” 秦川的话,不由让众人瞪大眼睛,高继善有些不相信地问秦川。 “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虽说这里林木茂盛,可就这么大点的小山,日本人上来怎么会看不到咱们的人?” 秦川微微一笑,目光看向徐桐:“徐连长,高大人不信,你就给高大人做做看。” “是。” 徐桐答应一声就转身跑去安排,众人知道徐桐是去藏人,也不好去看,都把目光转到渡口方向,接着议论晚上袭击日军的部署。 只过了半小时,徐桐就跑回来报告:“报告司令,侦察连已完成潜伏任务。”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原先站在众人后面的十几个侦察连的战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么短的时间,就是跑到山下也不会这么快就没影了! 就在众人惊诧中,秦川笑着说道:“现在,你们就把自己当作日军控制小山的先头部队,日军上山后,如果天已经黑了,那就更不要说了。你们现在就假想日军是在天还亮时上来的,查看山上是否有人,这肯定是首先要做的,你们现在就开始找吧。侦察连的几个战士就潜伏在这小山上,除非你们走到近前,否则估计你们很难发现他们。” 一听说要他们去找人,洛佩德和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早都来了精神,当先就四处寻找起来。看着几人找得有趣,吴炳文和周大为也不仅来了兴致,也跟着在山坡上四处寻找起来。只有高继善没有动,不过一双眼睛却早已四处查看起来。 众人在山坡上的草丛里、山石后、树上树下四处寻找,就差爬到树上去鸟窝里查看了,可找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 洛佩德站在山坡上跟徐桐一瞪眼喊道:“喂,我说小子,你手下那帮兔崽子不是跑到山下藏起来了吧?” 徐桐掩着嘴笑的直喘粗气说道:“洛大哥,看你说的,我的那些手下就在这山坡上,绝对没有跑到山下。” 洛佩德见徐桐说的认真,也知道有秦川在,徐桐也不敢骗他们,不过四处看看,山还是那座山,树木也还是那些树木,可怎么就不见人呢? 再看吴炳文、周大为、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也是一脸茫然,急性子的洛佩德首先耐不住对着徐桐喊了起来。 “喂,小子,让你的人出来吧,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在不在山坡上。老子还就不信了,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你的人就藏得住?莫非他们还都成了山精树鬼了?” 徐桐看向秦川,见秦川点点头,徐桐便把手指放到唇边,响亮地打了一声唿哨。 徐桐这一声唿哨不打紧,顿时就在山坡上呼呼啦啦站起十几个身披挂满青草落叶伪装网的侦察连战士,不仅身上披着几乎和草地落叶毫无二致的伪装网,他们头上的帽子上也都缠满树枝,甚至有的人头顶身上还插着不少红彤彤的映山红。最让众人惊异的,还是这些人的脸上还都用绿色颜料涂抹的几乎分不出哪里是耳朵,哪里是鼻子。这些战士就在众人身边突然冒出来,又是各个画的跟鬼似的样子顿时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各个惊讶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最夸张的还是洛佩德,就在他眼前一堆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枯叶中腾地站起一个战士,因为脸上画着油彩,突然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几乎就是近在咫尺,惊异中又一时分不出头脸,吓得洛佩德猛地向后一跃,后背“咚”地一声撞到一颗粗大的松树干上,一伸手“唰”地抽出腰刀,变颜变色地把雪亮的腰刀指向那个侦察连战士。 刚刚受了不小惊吓的众人,看着洛佩德的样子不由又哈哈大笑起来。 吴炳文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我说老洛,好啦,快些把刀收起来吧。方才要是对手,你早就没命了,那里还有机会拔刀。” 推荐、月票、评价! 您的支持,就是“云马”的动力! 衷心感谢“e、v、马木留克奇兵”等书友的鼎力支持! 今日两更,补上昨天的。 第二百零六章 渡口夜袭 洛佩德、吴炳文两个营的营地设在距离渡口三里外远离大路的山坳里,一回到营地,秦川就下令维护武器装备,同时生火做饭。 秦川下令后,侦察连的那一排人立刻开始拆解擦拭枪械,检查弹药,整理伪装用品。而那两营仁字营的人,则只是简单地查看下弹药也就草草结束。 问过洛佩德后,秦川才知道,不要说仁字营,也不要说北洋各个营头,现在就是所有清军都没有拆解擦拭枪械的习惯。当然,北洋水师除外。据秦川所知,北洋水师还是要经常清洗保养舰炮的。 对于一支不知道维护保养自己武器的军队,其军事素质可想而知,直听得秦川暗暗摇头不已。 见到侦察连的人熟练的拆解枪械,并认真地擦拭,一些清军感到很好奇,许多人都凑过去观看。秦川本想着就此教这些人如何维护保养武器准备,可要交会这八百来人,那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想了想秦川还是苦笑着放弃了这个想法。 午饭是路上经过集镇时买来的牛肉和土豆、萝卜几样蔬菜,依旧是大锅炖了。 和秦川在一起,最让这些仁字营官兵高兴的那就是伙食特别好。平时他们吃肉,都是菜多肉少,可秦川却要求要肉尽可能地多。相反,那些蔬菜到反成了调配味道的东西。 今天的午饭,不仅肉可劲造,香喷喷的大米饭也是随便吃,甚至秦川还把带来的所有白酒都拿了出来,每人半碗。唯一的要求就是,吃饱喝足后,所有人都不许随意走动,都要倒头大睡,养足精神,准备晚上夜袭日军。 吃过饭,徐桐领着两个班的侦察连战士,随身携带一些酱牛肉就出发前去潜伏。秦川和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三人又商量了一会晚上各处兵力分配以及需要注意的事宜,也都早早躲进帐篷休息。 晚饭时秦川则没有让生火,官兵们只是吃了些冷饭冷菜,每人分到一块酱牛肉。 不生火的原因很简单,就怕炊烟引起日军的注意。 到了傍晚,渡口那边的消息开始不断传来。 先是江对面发现日军,日军先头部队在出现在对岸的第一时间,首先控制了正在对岸的五只渡船,还在江心和这一面岸边的渡船,在发现对岸的日军后,都惊惶地顺流而下躲开日军。再有就是,驻守渡口的那一棚清军,已经撤向平壤方向。 然后日军利用控制的五只渡船,开始向对岸运兵,因为船少,日军每次渡过江的人数只有一个小队。 日军过江的部队果然是先控制渡口,待过江的第二批部队上岸后,也就是天擦黑的时候,派出两个小队分别占领了大路两侧的那两座小山。想必是日军急行军走得累了,控制扼守山丘的日军两个小队,只是简单地在山顶修筑工事后,就生活吃饭,然后支起帐篷睡觉了。日军岗哨设置的也很简单,只在背着江面的三面各设一个哨兵。 渡过江的日军就在河滩上支起帐篷,生火做饭。天黑前,日军在附近收集了很多柴草,在河滩上点起很多篝火。 最后的消息则是,日军的渡船一直在江面上往复运兵,一刻都没停下,在渡口河滩上的日军越来越多。 秦川和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从接到第一份军情时就聚到秦川的帐篷里,几个人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等候消息。只是,最后这一个消息,让高继善和吴炳文都有些吃惊。 高继善有些担心地问秦川:“大人,虽然日军不出咱们所料连夜渡江,可看日军这一刻不停的样子,到了咱们定下攻击的时间,他们在这边的人数恐怕比咱们还要多,你看。。。。。。” 吴炳文也说道:“是啊,咱们的兵本就不善夜战,再加上日军人数多与咱们,咱们恐怕讨不到多少好处。” “怕个毬啊!” 洛佩德端起酒碗一仰头,把他那只剩了个碗底的酒一口喝干。 “咱们不善夜战,日本人就善于夜战?人数多又怎么了?黑灯瞎火的,真要打起来,那可是咱们在暗处,日本人在明处。再说了,到时候咱们大炮一轰,日本人早就慌了,又找不到咱们,他还能拿咱们怎样?” 秦川也点头道:“老洛说得有理,咱们发起攻击的时间是丑时,也就是凌晨四点,那时不仅是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也是人睡的最沉的时候,咱们那四门山炮突然一轰,河滩上的日军迷迷糊糊被炸起来,不乱才是怪事。那时咱们三面开火,用不了多久日军就会死伤大半,人数也就马上变成劣势。等到天一放亮,咱们就撤走,让对岸的日军炮兵找都不到咱们。” 朝鲜半岛三面环海,海岸线长而复杂,地势东高西低,山地多集中在北部和东部,平原多集中在西部和南部河流中下游及海岸附近。因为朝鲜地势狭长,气候受海洋气候影响较大。 平壤虽地处半岛北部,可却靠近西海岸,这里的地势相对较为平缓,受海洋季风影响,夜间风势一向很大,在凉嗖嗖的夜风中,秦川在凌晨三点前,就带着队伍悄悄潜伏到距离扼守渡口的两个山丘一里外的树林里。 今晚夜袭的具体部署是这样,洛佩德带着他那一营沿着江岸从左侧悄悄接近渡口,在距离渡口一里外掩蔽待机;吴炳文带着他那一营沿着江岸从右侧悄悄接近渡口,也是在一里外掩蔽待机;秦川带着从洛佩德、吴炳文两营各抽出一哨的二百多人,以及一个班的侦察连在徐桐他们控制山丘后,沿着大路直插倒扼守渡口的两座小山丘对着渡口一侧的山脚下。 树林里,二百多仁字营的士兵坐在地上,虽然免不了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可因为出发前秦川有严令禁止喧哗,甚至也不准高声说话,这些仁字营的士兵倒也不敢造次。而且,夜风吹的树林里的树木枝叶阵阵摇曳,发出哗哗的响声,这些低声交谈的声音倒也被这阵阵“哗哗”作响的松涛声所掩盖。 盐团的那一个班的战士,虽然也坐在地上,可却静悄悄的没一丝声音。秦川和高继善两人在树林边缘靠在一棵高耸的落叶松树干的两侧,静静地看着远处黑黢黢的山丘。秦川的两个卫士,分在两人左右,紧紧地盯着那两座山丘。 本来,秦川安排高继善在后面大路上照看马匹,可高继善却非要跟着秦川一同上来,说是既然投笔从戎,就要及早熟悉战阵之事。秦川也没办法,只好由着高继善。 “大人,现在几点了。” 高继善有些耐不住性子,低声问秦川。 秦川看看腕上的手表,闪着荧光的表盘上数字和时针分针清晰可见。 “三点半了。” 高继善看着前面黑黢黢的山丘,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怎么还没有信号?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秦川知道高继善这个文人虽然有一腔热血,可第一次上战场难免有些紧张,就笑着低声安慰高继善。 “次蒲,且请安心。你放心,我的那些人的能耐我最清楚,对付日军的几个岗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到现在山丘上都没有任何动静,那就至少说明,他们并没有惊动日军。” 高继善想想也是,他可是见过昨天这些小伙子们掩蔽伪装的功夫,想必手上功夫也不会赖。 不过,高继善还是有些担心,又低声问秦川。 “大人,日本人在江岸上应该也会放哨兵的,那两营的人不会被发现吧?” “不会。” 秦川摇摇头说道:“次蒲,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一般来说,日军都不会把岗哨放到一里外,日军布置的岗哨我在汉城已经了解了,这也是我要他们在一里外待机的原因。还有,在这个距离,也可以保证在咱们的山炮炮击时,不会误伤到他们。” “司令,有信号。” 负责观察两座山丘的那两个卫士,用兴奋的声音低声向秦川报告。听说有信号,秦川身后坐在地上的那些仁字营的官兵哗啦站起身,顿时响起一阵步枪相互碰撞的声音。气的高继善回头低声呵斥起来。 秦川却没心思管这些,举起手里的望远镜看向山丘。 果然,只见两个山丘的半山坡上都亮起了一点细小的火光,那火光只是闪了几闪,就熄灭了。 秦川回过头,两个哨长已经个带着二十多个精干的士兵站到秦川身后。 秦川低声吩咐:“不要紧张,咱们的人已经解决掉了上面的哨兵,你们只要顺着下午看过的山路悄悄上去就成。” 两个哨长点点头,带着各自的人就静静地走出树林直奔山丘而去。 秦川回头跟高继善点点头,高继善也招呼着剩下的仁字营士兵,紧跟着秦川和他那一个班的侦察连战士走出树林。 秦川带着人沿着大路直奔两座山丘之间的山口,在路上遇到负责在下面观察山丘情况的金九和他的几个下属。金九只是和秦川点点头,就领着人跟在秦川身后。 秦川刚刚走到山口,远远地就见渡口处数十堆篝火闪烁着明亮的火光,将渡口附近方圆一里多的区域映照的通明。借着那数十堆篝火的亮光,秦川和高继善分头带着队伍小心地贴着两座山丘的边缘,在树木和一尺多高已经有些泛黄的蒿草遮挡下,迅速来到正对渡口的山丘那一侧的山脚下。 看着高继善和自己带着的这队人都隐没在黑暗中,秦川这才仔细观察起渡口的情况。 渡口那里,沿着元山大路两侧,在数十堆大堆的篝火中间,已经搭起八十多顶帐篷,许多帐篷的门帘都已放下,想是先渡过江的日军已经睡了。还有几十个日军正在忙着搭建帐篷,这些人应该是刚过来不久。渡口附近那几座芦棚里,则是挂着十几盏汽灯,将芦棚里照的十分明亮,十几个军官正在里面忙碌着。 渡口码头的栈桥上,还在不时有成队的日军顺着栈桥走上河滩。透过江面上的蒙蒙雾气,隐约能见到对岸也是篝火明亮。看得出,日军渡江是一刻都没得闲。 至于日军岗哨,果然如秦川所说,只是在营地外围,设置了十几个岗哨。 八十多顶帐篷,如果每顶帐篷里住着十个人,那就是八百,这还没算那些正在搭建帐篷,以及陆续从码头上下来的日军,秦川大致估算,日军现在江北的人数差不多有一千人,几乎就是一个大队的兵力。 以八百对一千,秦川也心里多少也有些打鼓,这若是带着盐团,秦川心里还有底,可此刻是带着仁字营的八百人。按照秦川的观察,清军打顺风仗还算可以,可一遇到硬仗恶仗,多半都会败下阵来。秦川不由在心里暗暗有些后悔,后悔再早些发起进攻就好了,那样日军在江北的兵力不会像现在这么多。 只不过,秦川实在不愿放弃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夜袭毫无准备的日军,绝对会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秦川看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过五分了,秦川没有再犹豫,一挥手,头也不回地下达命令。 “发信号。” 秦川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卫士就取出火柴,借着秦川身体的遮挡,擦燃一更火柴,把另一个卫士手中的一盏孔明灯点燃。孔明灯下那一团沾了煤油的棉絮燃烧后,瞬时间热气就将孔明灯的灯身涨开,随即那盏孔明灯就脱离卫士的手掌,飘飘荡荡第冉冉升起。 孔明灯,相传是三国时蜀国丞相诸葛亮发明,就是用细竹丝做骨架,外敷薄纸或者丝绸做成的灯笼。只不过,这孔明灯是下面开口,其它三面都是封死的。在开口处设一横担,上面用易燃物缠好,需要时就点燃下面那团易燃物,火势一起,就会产生热气,热气自然是向上升的,这热气就会推动孔明灯升上空中,在夜里尤其显眼。 据说,诸葛亮最初发明这孔明灯,就是为了夜间部队联系的。 孔明灯一升起,很快就引起了日军的注意,秦川在望远镜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还在搭建帐篷的日军都停下手来,诧异地望着在夜空中扶摇直上的那一盏灯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芦棚里的人家军官们,一大群日军军官跑出芦棚外,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人高声喊叫起来。想是感觉喊声太小,一个日军军官更是掏出腰间的手枪对着空中就是三枪。 这个日军军官开枪的本意是想要惊醒熟睡中的日军官兵,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枪声一响,扼守渡口大路的两座山丘上顿时连续响起了爆炸声,山丘顶上随着爆炸声爆出几团火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步枪射击声。 爆炸声和枪声惊醒了在帐篷里睡的正香的日军,有许多日军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只不过这一切都太迟了。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尖啸声,日军渡口附近的营地里顿时爆出大团打团的火球,75mm克虏伯山炮的炮弹在日军营地中接二连三的猛烈炸响,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不仅将炸点附近的日军高高炸飞到空中,还将一顶顶帐篷炸燃掀飞,肆虐的弹片更将日军一个个撕裂。一时间,营地中,日军官兵的残肢断臂碎肉鲜血四处飞溅。 许多日军的帐篷虽然一时没有被爆炸所波及,可日军在营地中点起的数十堆篝火却帮了秦川大忙,几颗炮弹落到篝火附近,顿时就将那大堆大堆的篝火炸的四散飞溅,带着红红炭火的篝火余烬飞散到日军的帐篷上马上就会燃烧起来,那些被点燃的棉布帐篷火势瞬间就会升腾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炮击,让营地里惊慌失措的日军混乱不堪,不要说拿武器,许多人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身子就从帐篷里跑出来,只是下身有那一块大和民族所独有的兜裆布,在营地里轰轰炸响的爆炸声和惨叫哀嚎声中没头苍蝇似地东一头西一头地乱跑乱撞。 落到江中的炮弹,不仅将残破的码头炸起了火,甚至还将两艘正要离开码头的渡船炸翻,在江中炸起一团团白花花的水柱。 周大为果然不是吹嘘,他的人炮击的范围十分准确,炮弹的落点都是以渡口为中心方圆一里之内。因为炮击的范围不大,基本就是以渡口为中心宽二百五十米长五百米的范围,所以虽然只有四门山炮,炮火却十分密集,秦川大致计算,单炮射速竟然达到每分钟八发。由于日军上千人都聚集渡口附近的狭小区域内,每一发炮弹的爆炸都能让日军死伤一片。 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日军营地内不断暴起的大团火光,秦川不由右拳重重砸在左掌上。 “好!” 秦川兴奋,还有比秦川更加兴奋的,秦川喊声未落,兴奋的满脸通红,声音都变了调的高继善就提着一把左轮手枪越过大路毫无顾忌地直着身子跑过来。 “好!” “炸得太好了!” 高继善的样子吓得秦川抢上几步一把把高继善扯到一棵大树后:“次蒲,小心日军射击。” 高继善靠着树干犹自兴奋不已,也不叫大人了,直接就呼秦川的字。 “鸣鸿,炸得好!炸得好啊!只是这一顿炮弹,就能把日本人炸死个七七八八。” 秦川笑着拍拍高继善的肩:“先不要高兴,咱们的大炮还是少了点,如果再多个几门那可就好了。现在咱们只是打了小鬼子一个措手不及,一会小鬼子缓过劲来,就有咱们好看了。” 说完,秦川伸手招过自己的一个卫士,那个卫士明白清楚的心思,急忙把两支带着木匣的驳壳枪递给秦川。 秦川虽然腰间皮带上别着一把左轮手枪,可作战时秦川却基本不用左轮。原因是,左轮手枪不仅射程近,装弹还少,打光子弹后,再次装填很耗费时间。所以,秦川的两支驳壳枪,平时都是由这个卫士背着。其实,秦川还有一支专用毛瑟步枪,只是这一次没有带来。 秦川从木匣中抽出两支在火光照耀下闪着蓝瓦瓦亮光的驳壳枪,检查了两支枪的弹匣,“咔、咔”地两声脆响,把弹匣重新装好,伸手接过卫士递过来的四个弹匣踹到裤兜里。然后自己解下挂在腰间的长刀反手别到后背,在武装带上插好。 “你负责保护高总办。” 秦川吩咐完这个卫士,就大声冲着两边树丛里的仁字营士兵以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侦察连的一班战士高声喊道。 “弟兄们,你们说,咱们的大炮炸的好不好!” “好!”秦川的喊声顿时引来两侧一百多人的齐声欢呼。 “咱们的大炮炸的虽好,可咱们的大炮毕竟太少,要想消灭渡口这些日军残兵败将,最后还得靠咱们手里的步枪,你们有没有胆量用你们手中的武器,狠揍小鬼子?” “有!” 在秦川极具鼓动的言语激励下,一百多人再次爆发出齐声欢呼。 “既然有胆量,那就跟我打小鬼子去。弟兄们,所有人前出一百五十步各自寻找掩蔽物,准备揍小鬼子。” 第二百零七章 出乎意料 一番情绪激昂的鼓动之后,秦川当先出发,弓着身子一路小跑到树丛边缘,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后蹲下身来。 侦察连的那一个班,紧随在秦川身后,迅速在秦川两侧找好掩蔽物,将背后腰间手榴弹袋里的四枚手榴弹掏出来,拧开后面的保险盖,拉出弹弦摆在身旁。 金九和他的几个手下都提着左轮手枪,弓着身随在秦川左右各自找好掩蔽物伏下身。 高继善也跟着秦川向前跑,那个负责保护高继善的秦川的卫士拦了几次都没拦下,只好一路紧随着高继善跑到秦川身后,这才有机会硬把高继善拉倒一颗大树后。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炮击炸的乱成一片,不过日军很快发现,炮弹只是集中落在渡口附近,又听到山丘这面喊声阵阵,知道清军就在山丘这一面,于是大群乱成一锅粥的日军纷纷沿着江岸朝两侧冲去。 几百米的炮击区域很快就跑了出去,大群狼狈不堪的日军刚刚松口气,却不想从黑暗中“啪、啪、啪”射来一阵密集的子弹,密集的弹雨瞬时就打倒了几十人,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晕头转向的日军慌不择路,前面的日军像一群马蜂一样,“嗡”地又转头向炮击区域跑回去,顿时又和后面冲出炮击区的大群日军撞到一起,大群衣衫不整甚至还有许多光着身子的日军顿时挤成一团。 “啪、啪、啪”在背后一阵紧似一阵的密集子弹射击中,日军又成片被打倒在地。 虽然两侧的仁字营官兵各只有三百来人,可他们手中都是一水的温彻斯特步枪,而且还是装弹七发的最新型号。虽然还是每打完一发就要拉动枪栓上膛,可这要比重新装填然后在拉拴上膛省时许多。这种多发装弹带弹仓的步枪,在这个时候被称作连发枪,射击速度大概是没有弹仓的步枪五六倍。 据说在欧美,这种带弹仓的步枪一出现,就受到人们的广泛青睐,因为他的射速高达每分钟28发,以至于在美国南北战争中,使用这种步枪的1600北军,在正面对射中,打败了由5500人组成的一支南军部队。所以,虽然两侧的仁字营官兵各只有三百来人,可子弹的密集程度倒好似有一千来人。 而日军的春田式步枪,就是每发射一发子弹都要重新装填的步枪,这种步枪的射速只有可怜的每分钟3发。 可以说,在这个时候,仅就武器装备的先进程度而言,北洋陆军要比日军先进的多。当然,大清的百万陆军并不是都能装备的起这种步枪的,甚至绝大多数部队,连那种老式步枪也没有几支。 其实,仁字营的装备在北洋陆军里还不是最好的,装备最好的是卫汝贵的盛军,盛军的步枪有一半是十三发装弹的步枪。 唯一让秦川感到有些遗憾的是,仁字营的人也和这个时候所有的清军一样,距离远远的就要开枪射击,如果把大群慌乱且毫无组织的日军再放近些开枪,还会给日军更大杀伤。 好在日军人群密集,仁字营的人虽然远远的就开枪射击,只要子弹能打到人群中,就会有人中弹倒下。 因为是慌乱中冲出炮击区域,日军不仅只有很少一部分拿着步枪冲出来,甚至许多人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虽然也有部分手中有武器的日军开枪还击,可大群日军的火力密集程度还是远远不如仁字营的人。 两侧仁字营的人在暗处,而日军身后就是燃烧着的营地,再加上在日军身后不断爆炸的炮弹的闪光,仁字营的人看日军很清楚,而日军却看不清仁字营的人在哪里。这就好像黑夜中一个人站在亮着灯光的窗外,黑暗中的人看他很清晰,而他要看到对方,就很困难。 许是仁字营的人打顺了手,枪声不仅越来越近,而且准头也大有提高,不管是趴在江岸上还是采用跪姿还击的日军,以及手中没有武器还在胡乱跑动躲避枪弹的日军,一会功夫就又被打倒一片。 只不过,日军到底还是训练有素,手中有武器的,都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抵抗还击,掩护着没武器的日军后撤。 在两侧仁字营密集的火力打击下,日军步步后退。不过,刚从炮击区域逃出来的日军也不敢再退回炮击区域,只是顺着炮击区域的边缘退向秦川所在的中间大路方向。一些手中没有武器的日军,甚至已经跑到了大路上。 见有日军冲过来,也不管对方手中是否有武器,随着秦川守在大路两侧的那两哨仁字营的人,不等秦川的命令,早已经“噼、噼、啪、啪”的开枪射击起来。虽然日军的背景火光闪闪,让黑暗中的仁字营的人能看得清楚跑过来的日军,可一是因为距离有些远,二是这些人的准头还是有些差,以至于虽然枪声不断,可倒下的日军并不多。 秦川想要制止,可看着那些打得正欢的仁字营的人,也只好一阵苦笑作罢。 不过,忙乱的射击虽然没有给日军造成多大伤亡,可见路口这里也有人拦截,空着手冲过来的日军又连滚带爬地退向渡口。只不过,他们只是退了一半就停住,因为再退就又要进入炮击区域,他们可是刚刚从哪里逃出来的。退进去,说不准就被那横飞的弹片夺走生命。 就在日军犹豫的这一会功夫,两侧退到中间大路上的日军人数越来越多,在两侧洛佩德、吴炳文带领的五六百人步步紧逼密集射击下,数百名残余日军很快就聚集到以大路为中心的很小一块区域,因为人员密集,以至于每一排子弹打过去,都会有成排的日军被打死打伤。 混乱中,日军人群里有人用日语大声呼喊起来。 秦川正在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全歼这个日军,一旁的金九突然对秦川道。 “秦大人,日军认为咱们这边人少,他们要冲咱们的山口。” 秦川一看,果然如金九所说,从两侧撤到中间那二三百个手中端着步枪的日军已经集结到大路上,看样子是要组织进攻队列,准备冲破山口脱离三面是敌的困境。 对于为什么日军突然选择沿大路突破包围的原因,秦川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这是因为,日军听到这个方向的枪声没有其它两个方向密集,认为这里清军力量最薄弱。不过,如果这数百日军一股脑冲过来,就凭附近这两哨人还真就挡不住,要知道,他手里现在可没有马克沁一类的自动武器。 秦川正有些担心,身后一阵响动,回头看时,却见徐桐带着人从小山上跑下来。 “马上集合你的人,都到大路两侧阻击日军。” 徐桐答应一声,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铜哨放在嘴上就使劲吹起来。 “嘟、嘟” 铜哨的哨音十分尖利,在“轰轰”的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中,哨音依旧听的很清晰。这样的哨子,盐团所有连长、排长人手一个,就是为了在战场上可以及时招呼自己的部队。 秦川本想把从山上下来的仁字营的人也安排到大路附近,可那两个哨长早已领着人对着已经开始冲锋的日军射击起来。 得到这四十来人的火力支持,这一面的枪声顿时密集起来。 虽然日军从枪声中能感觉到路口方向的兵力得到了加强,可这时他们已经进退维谷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反身向任何一个侧面发起冲击,这不仅是他们刚刚从那两个方向撤回来,而是此刻不管他们想向哪一个方向冲击,其它两个方向的清军都会立刻随后掩击。而且,时间越拖延,他们的伤亡就会越大,清军也就会把他们包围的越紧。 “叭、叭、叭” 想是日军指挥官很清楚此时所处的境地,匆忙间指挥集结起来的大群日军,来不及按部就班地组织,排着密集队形在二百米外就向路口发起冲锋。 日军的射击相对要准确的多,一阵阵密集的子弹打的秦川他们掩蔽的树林边缘的树木枝叶“噗噗”直落,被子弹集中的山石上更是火星乱飞。 几声惨叫传来,是几个打得高兴没掩蔽好自己的仁字营士兵中弹倒下。 “啪、啪、啪、叭、叭、趴” 密集的对射使双方不断有人中弹倒在地上,虽然大队冲锋的日军因为队形过于密集,在对射过程中冲在前面的士兵不断中弹倒下,可因为人数众多,又清楚只有拼死一击才能逃出生天的境地,日军并没有因为同伴不断死去的惨叫声而有丝毫犹豫,甚至他们顾不得擦去溅到脸上的同伴鲜血,也顾不得中弹倒地还没死去的同伴的大声惨叫,只是毫不犹豫地踏上同伴的躯体,义无反顾地向前猛冲。 秦川这边的两哨清军,在和日军相距较远时,还打的有板有眼,可随着身边不断有人中弹,看着那大群的黑影疯狂地猛扑过来,密集的枪声顿时显得有些凌乱。好在日军并不是想要冲进他们的阵地杀光他们,而是一心想着要夺路逃出包围,只是对着路口猛冲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来,清冷的月光照在江岸上,让双方的视线都好转起来,日军趁此机会,射击的更加准确,仁字营中弹的人数也越加多了起来。 转眼间,日军已经冲到离仁字营的防线五十多米的距离,已经有个别仁字营的士兵准备掉头逃走,秦川终于大声命令一直没有开枪的徐桐那一排人。 “手榴弹。” 随着秦川的喊声:“几十个黑乎乎东西从树丛里、山石后凌空飞出,在空中翻滚着落到疯狂冲锋的日军中间,瞬时间日军密集的队伍中就爆发出一团团火光和爆炸声。 手榴弹的爆炸声虽然远比不得炮弹爆炸的声音,可盐团的手榴弹都是在壳体内部预制了破片槽的,爆炸后产生的破片很均匀,在日军几乎人挨人的队伍中爆炸,杀伤效果并不比炮弹小多少,每一颗手榴弹横飞的锋利弹片,都会炸死炸伤十几个人日军。第一批四十来颗手榴弹爆炸后,立刻让日军死伤一大片。 这倒并不是盐团的手榴弹威力大得吓人,而是日军的队形实在是太密集了。 眼看着就要冲到路口,没想到清军竟然在这里还有几十门“小炮”,看着死伤一片的战友,没死的日军冲击队形不由一滞。就在这么一瞬间,又一批黑糊糊的东西又打着滚飞落到日军人群里。 随着“轰、轰、轰”一连串的爆炸声,被炸得血肉横飞的日军又死伤一片。 “打” 随着秦川的喊声,路口两侧六十多把驳壳枪突然射出一阵更加密集的弹雨,前面的日军大片大片中弹倒地。 徐桐的侦察排现在只有四十余人,可有一些是带着双枪的,这里面许多人驳壳枪玩的比秦川都要溜,虽然不敢说指哪打哪,可枪枪不脱靶还是都没问题的。五十多米的距离,正是驳壳枪的最佳射程,日军队形又十分密集,许多战士一个弹匣还没打完,日军就扔下一大片尸体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只是这时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洛佩德和吴炳文已经带着仁字营的人从两侧冲过来,从三面把残余的日军围在爆炸区域外围。日军此时已经不再抱突出重围的心思,不管有枪没枪的日军都趴到江岸满是鹅卵石子的地面上,用他们手中的步枪,勉强和三面围上来的仁字营对射起来。 徐桐侦察排的人都是短枪,日军一退下去,就超出了他们手中驳壳枪的射程,此刻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仁字营和日军残余部队“噼、噼、啪、啪”地互相射击。 和日军一拉开距离,仁字营的人又安稳下来,射击也慢慢变得有序起来。 洛佩德、吴炳文两人带着几百人从两侧射来的子弹打得江岸上的日军抬不起头,被死死压在地面上。 日军掩蔽的江岸,比秦川他们这一边的地势稍低,是一个缓缓的斜坡,虽然坡度很小,二百米外依然比秦川这里低了不少,这让仁字营占了很大便宜,再加上他们手里的七发步枪,射击速度明显快于日军,居高临下的射击虽然准头不足,可在成排的弹雨里,日军不断有人被流弹击中。 本来秦川对于歼灭这一千余人的日军,并没报多大希望,只是想着尽可能多杀伤一些日军的有生力量,没想到战况如此顺利,现在看来,要想歼灭这股日军,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秦川在汉城和日军周旋了一个多月,可这样大规模的战斗还是第一次经历。对于日军的战斗力,他已有了充分的认识。 在秦川看来,日军虽然已经是一支完全西化的现代军队,可也是刚从旧军队中转变过来不久,这一时期的日军虽然训练相对有素,可还没有后世那么强烈的武士道精神,战斗意志并不是十分顽强。这也是为什么在甲午战争中,人数相等甚至还要少的清军,往往能和日军针锋相对进行作战,而几十年后,击败日军就能追着数千国军乱跑的一个原因。当然,这也和日军的武器装备不是比清军精良有一定关系。 这次成功的出乎意料的夜袭,秦川并不想拖延太久,他对于这场已经相当于单方面屠杀的战斗已经没了兴趣。 秦川看了徐桐一眼:“别愣着啊,用你的掷弹筒给小鬼子来几下。” 因为掷弹筒弹药带的有限,每次作战秦川都只允许打几发,一听秦川有话,徐桐顿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掷弹筒。” 其实,几个掷弹筒手一直跟在秦川的后面,听到徐桐命令,立刻冲出树丛边缘单膝跪在地上,一字排开,几个掷弹筒手一手托住掷弹筒,一只手平伸在眼前,用拇指比划着目测距离,随后,又拉住掷弹筒下面的皮绳。一旁的弹药手,则迅速把一枚枚弹药放入掷弹筒。 “预备,放。” 随着徐桐的口令,几发掷弹筒弹药“嘭、嘭、嘭”地发射出去,准确滴落在日军掩蔽区域爆炸。 掷弹筒弹药虽然威力不大,可对日军的震慑却是极大,掷弹筒弹药落在满是鹅卵石的江岸上,顿时炸起大片的碎石,锋利的弹片和碎石大片大片飞起,将附近的日军炸的浑身鲜血淋漓,有被炸瞎了眼睛的日军捂着血肉模糊凄惨无比的脸,痛的乱奔乱跳,只不过他只站起来一会功夫,就被子弹打得马蜂窝似的扑倒在地。 江岸上的日军被清军密集的弹雨压得抬不起头不说,还要承受着清军居高临下的打击,每一阵弹雨都会有十几人丧命,这时又有清军的小炮打过来,日军战斗意志很快就彻底崩溃了,换季的枪声也顿时稀疏下来,多数日军只是紧紧地趴在地上。 轻松下来的秦川,突然想起高继善,急忙四处寻找,一打起来就把高继善给忘了。 这半天都没听到高继善的声音,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文人,可别出什么意外。 第二百零八章 缴获军旗 一想到高继善,秦川不由有些急了,急忙在仁字营黑影憧憧向着日军射击的人群里寻找,却怎么也不见高继善的踪影。 好半天,秦川才终于影影绰绰地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到高继善模糊的身影,此刻高继善正趴在石头上,用他手里的那把左轮手枪“啪啪”对着江岸上的日军打得正欢,全不管左轮手枪的子弹能否打到那么远。 秦川弓着身跑到高继善身前:“次浦,次浦。” 连喊了几声,高继善才听到叫声,转回头见是秦川,不由兴奋地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臂。 “鸣鸿,咱们胜了!咱们打胜了!” 秦川见高继善兴奋的像个孩子似的,知道高继善这个文人第一次参加战斗,而且还是一个大胜仗,心情自然是兴奋得不得了。 秦川也笑着道:“次浦,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咱们一个活口都见不到了。” 高继善兴奋地脱口道:“对,对。不能再打了,咱们抓几个活的,送回去献俘。” 高继善说完,站起身就喊他的亲兵,慌得秦川一把又把高继善按下身。这么远的距离,日军虽然不容易射中黑暗中的清军,可流弹也是能伤人的。 高继善吩咐跑过来的亲兵:“快去传令,告诉洛营官和吴营官,还有咱们这里的人,不要再开枪了,咱们要抓几个俘虏。” 亲兵跑走不一会,山口这边首先停止了射击,接着是吴炳文那边,只有洛佩德那里心有不甘地又打了一阵才停了下来。 “金九。” 秦川喊过金九吩咐:“对小鬼子喊话,告诉他们,再抵抗下去,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要他们投降。” 果然,金九一喊话,日军稀疏的枪声也很快就停了下来。 秦川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又让掷弹筒打了两轮,这时对面的日军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有人用日语喊着不要开枪,接着就有人慢慢站起身,手里挥舞着一件白色的衬衣。 见清军果真没有开枪,剩下的日军也都把手中的春田式步枪丢在地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在又放起一盏孔明灯后,炮击也很快停止,三面的仁字营官兵一拥而上,收缴投降日军的枪支,开始打扫战场。 秦川让金九问过俘虏,日军这支过江的部队,是山口圭藏为大队长的缺一个中队的第二十一联队第二大队,只差一个小队就全部过江了。 战果统计是,炸死、击毙日军三百四十二人,连同伤兵在内的俘虏四百五十六人,缴获完好步枪四百七十八支,美制韦森左轮手枪三十八支。日军第二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在第一轮炮击时就和大队的多数军官一起被炸死,这也是日军出现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 借着日军营地中的火光,秦川在日军营地中巡视着。 码头已经被炮弹炸毁,燃起的火焰还在闪烁着暗红色火焰,将渡口附近映照的忽明忽暗。地上,到处都是一个个弹坑和日军残缺的尸体和断肢碎肉,日军搭建的数十顶帐篷,几乎没有一顶完好,差不多都被烧得只剩下一些焦黑的残片。 “哇” 跟在秦川身后的高继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看的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时不时闭上眼睛,不敢正视那残酷的场面。看着秦川若无其事地从一具倒毙的日军尸体上迈过,高继善不由有些心慌,想着从一旁绕过,却不想一脚踩在半截被炸断的残肢上,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一只手正巧按在一个满脸都是黑紫色血块的日军尸体脖子上,顿时人高继善呕吐起来。 初次上战场的人,见到这种场面恶心呕吐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要说是高继善,就是秦川也一样如此。在汉城和日军缠斗的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秦川以及徐桐的那一排人,许多人都有过这种感受。 秦川急忙回身,想要去拉高继善,他的两个亲兵早已抢上去扶起高继善。 “次浦。” 秦川苦笑着说道:“不让你过来,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 说了一半,秦川突然停住,因为他的目光被高继善按到的那具日军尸体身下的东西吸引住。秦川蹲下身,伸手拉开那具尸体,露出下面的一个已经被血染成黑色的牛皮包来。这牛皮公文包,是日军的制式装备,一般用来装文件等重要东西。 秦川打开包,伸进手,只感觉里面的东西很轻软,抽出手不由大喜过望。因为秦川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面折叠的方方正正的日军军旗。兴奋的秦川迅速展开细看,正是第二十一联队的军旗。 日军第二十一联队的军旗,怎会会在这里? 要知道,日军联队以上的军旗,对于日军各个部队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日军的联队旗,都是日本天皇亲授,也因此规定,军旗在,则联队在,军旗丢,则联队裁。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会不随日军第二十一联队联队长在一起,而是跑到这个第二大队这里。 带着满肚子疑问,秦川又找来金九,要金九再找俘虏问明。 金九问过,秦川才搞清楚,原来日军第二十一联队只有第一、第二两个大队到了朝鲜,第一大队留守仁川,而第二十一联队联队长要在仁川等候后续部队登陆后,才会带着联队主力北上。日军联队长担心失去攻占平壤的功劳,这才让先期出发的第二大队大队长山口圭藏携带联队军旗前来。没想到,他的这一点私心,却直接导致第二十一联队被裁撤。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只不过,每天早上,大同江的江面都会升腾起白茫茫的雾气,这正好帮助秦川让仁字营的人有时间清理战场,然后押着俘虏撤走。日军的伤兵,秦川则一个都没有带走,而是直接把他们仍在江岸上。 由于江上大雾弥漫,对岸的日军无法看清对面的情况,也一直没有开炮。 撤离战场前,秦川还做了一件事,他给叶志超写了一封亲笔信,写好后封上口交给高继善,让高继善带着亲兵骑马先行,疾驰平壤向叶志超报捷。 其实,信的内容秦川没有全都跟高继善讲,因为秦川在信里除了向叶志超通报战果外,还特意表明,他秦川率仁字营截击日军,是行前奉了叶志超的单独命令。 秦川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帮叶志超一把,以便减轻日后朝廷追究叶志超弃守平壤的罪责。 秦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现在秦川并不同意后世主流史料的观点,也就是认为完全是叶志超的畏敌怯懦,在所谓兵力和日军不相上下,甚至还说什么平壤已经储备了一月粮弹的情况下,不思固守,却放弃平壤一路败逃回鸭绿江,致使中国失却数百年藩篱云云。 从秦川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看,完全不是那样,现在的事实是,清军兵力首先不是和日军差不多,而是差了六成左右,现在是以寡敌众;其次,平壤也根本没有所谓的一月粮弹,所谓的一月粮弹,要么还在路上,要么就根本还没起运,平壤现有的粮弹不要说够一个月使用,甚至也根本不足以支付一场大战。在这种情况下,叶志超能独断专行,不顾丢官罢职,依然把北洋陆军主力精锐带回国内,不仅不应该责难叶志超,甚至还应该嘉奖叶志超才对。 只不过,知道历史走向的秦川清楚,不仅是朝廷那些空谈误国的清流们不会饶过叶志超,在清流们的挑唆下,光绪也不会放过叶志超。叶志超就是一位悲剧英雄,不仅当世会成为甲午惨败的替罪羊,还要背负一世骂名。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秦川就要为这个敢于担当的叶志超正名。 第二百零九章 身染重疾 甲午年九月十二日,天一亮秦川就早早起床,外间的两个卫士听到响动探进头,见秦川自己动手已经叠好了被子,不由心中惊奇,马上手脚麻利地给秦川打来洗脸水。 原来,那日在渡口歼灭日军朔宁支队山口大队后,秦川在下午四点就押着俘虏携带大量缴获日军的武器弹药回到平壤。西门外,叶志超早已满面红光地带着古北口练军总兵夏青云、平壤电报局委员王锡祉、平壤司监闵丙奭、王士珍还有一些幕僚,以及大群亲兵等在城门口迎接秦川。 没看到卫汝贵、马玉昆、左宝贵、江自康、丰升阿这些人,秦川也没放在心中。 看着大群的俘虏被押进城早已乐得合不拢嘴的叶志超,显然怕秦川心中不满,忙着给秦川介绍王锡祉和平壤的父母官闵丙奭,同时又小心滴替那些没来的将领解释。对于叶志超的解释,秦川并没听进去,因为他现在还真没心思和这几个将领计较这些人情礼短。 他伏击日军朔宁支队,一是为了减轻平壤北面清军的压力,想着怎样帮助左宝贵守住易守难攻的牡丹台;二也是为叶志超和城内近万清军着想,那些人如何感受他自然无所谓。 当晚,叶志超亲自宴请秦川、高继善、洛佩德、吴炳文、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以及盐团那一排人还有洛、吴两营十几个哨长。宴席就在叶志超所在的院子里摆开八张八仙桌。叶志超带着夏青云亲自一一给众人斟酒,场面极为热烈。 显然,对于秦川仅率不足千人的队伍,就全歼日军一个差不多完整的大队九百余人,叶志超不仅极为高兴,更感到大为惊讶,这从给他们添酒上菜的亲兵和总兵夏青云的神情上就看得出来。王士珍则和徐桐、于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更是喝得高兴,只是酒席间王士珍对于自己没能参加这场战斗颇感惋惜。 秦川取得的这个战果,初时叶志超并不很相信,甚至还很怀疑,直到看到那些俘虏和缴获的武器以及日军军旗,叶志超才终于放下心来,也直到见到秦川进城后,他才亲拟电文向李鸿章报捷。 本以为很快就会收到李鸿章的回电,可迟迟不见李鸿章的回音,直到晚上九点多,也就是酒席快要结束时,平壤电报局委员王锡祉才兴冲冲地快步小跑着进到叶志超行辕的院子里。 王锡祉可不是什么朝鲜人,他是有着五品官身的大清北洋系的正牌官员,因为朝鲜的电报系统是李鸿章出资修建的,自然也就是李鸿章派人来主持。 王锡祉带来了三份电报,一份是李鸿章转来的光绪的旨意,另两份是李鸿章和周馥打来的电报。 光绪显然对于这个捷报非常兴奋,在旨意中对叶志超、秦川大加褒奖不说,还钦赐盐团为川字营,越级拔耀秦川为天津镇总兵,仍归按察使衙门统属。其它报上去的有功人员全部封赏,高继善知府记名,洛佩德、吴炳文、徐桐都是记名知县。同时,赏银五千两。 光绪在电报中要求叶志超,“以此役为勉,当求奋进击敌,勿有首鼠之念。” 光绪的意思很明白,对于叶志超不敢主动出击,还是颇有不满。 虽然光绪在旨意里钦赐盐团为川字营,也就是说秦川的盐团已经正是被列为大清的正规部队,可却仍归周馥这个文官节制,这让秦川不由有些奇怪。 对于盐团仍归按察使衙门节制,叶志超虽然也有些意外,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再就不提起。 李鸿章在电报中虽然也对叶志超和秦川极尽褒奖之辞,并赏白银三千两,可却告诫叶志超,“再勿存侥幸之心,当以中庸固守为要”。显然,李鸿章还是存了保全平壤再图进取的心思。 在电报结尾,李鸿章还告诉叶志超,所需粮弹,十日内必可到达。同时,要叶志超把光绪和他赏给有功将士的银子先行垫付,随后他再行补上。 对于李鸿章的电报,秦川还是能理解的。秦川也认为,现在已经失去了主动出击的好时机,此时几路日军距离平壤也来越近,也就意味着日军的部队相互之间更加接近。他不相信以清军现在的战斗力,以不足二倍的兵力就可以在野外围歼日军。秦川倒是认为,如果真要那样,搞不好倒是会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到那时,平壤几乎就不用守了。 只是秦川心中还是很沉重,就因为李鸿章提到的粮弹问题。因为,秦川清楚,李鸿章答应的粮弹再也没有机会送到平壤了。 至于周馥的电报则再简单不过,只是告诉秦川,说他以报李鸿章核准,要秦川“火速回津,整理队伍再图后举。” 拿着周馥的电报,秦川不由有些好笑。 因为不知为什么,秦川忽然想起穿越前,他的大学老师说起过,当年闹学潮时,许多家长因为担心学生胡闹,还有担心在学校的安全,纷纷编造各种理由发电报到学校要子女回家的事情。 虽然这几封电报各有含义,可叶志超依旧很兴奋,不管怎么说,是打了胜仗的,而且秦川还把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分给他。 看完电报,叶志超当场表态,他再拿出三千两,凑成一万。并且,当场就让人把一万银子搬到院子里。 渡口一战,虽然仁字营占尽优势,可也并非没有伤亡。此战仁字营阵亡三十六人,负伤一百二十余人。秦川当即决定,这些银子全归仁字营所有,具体数目他建议阵亡的每人一百两,就由高继善负责给其家人;负伤的,则按伤势轻重发给二十至四十两不等;其余每人五两,哨长五十两。剩下的就是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三人的。 秦川这个分法,高继善和洛佩德、吴炳文自然不干,几人推搡了半天,最后还是叶志超说话,高继善三人这才收下银子。 对于周馥要他火速回津一事,秦川很是无奈,毕竟周馥是他的顶头上司,如果见到周馥的电报还是迟迟不归,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另外,秦川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他很怕叶志超因为他的胜利而一时头脑发热,再想要他以奇兵迎击日军。所以,秦川夜半带着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回到对门的驻地,悄悄和徐桐交待几句就一头睡到床上。 第二天,秦川就忽然感到头晕无力,竟然不得起床。 秦川的病情自然吓得叶志超不清,亲自带着一个军中医生来为秦川诊病,看了秦川的模样,叶志超很快就心有所悟,当着秦川的面拟就给周馥的电文,报告秦川“数月风餐露宿,为国事奔波至艰。身染重疾,不得行止。” 随后,叶志超又委托平壤司监闵丙奭寻来几只上好山参给秦川“补养身体”。 秦川这一病,不仅周馥频繁来电询问,就是李鸿章也特意来电,要叶志超对秦川“勿要小心呵护”。 秦川这一趟就是三天,他也真是乏了,不要说这两个来月在朝鲜日夜转战周旋,就是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他就没得闲,这三天一趟下来,身心俱都轻松下来。几天来,每天除了吃饭、如厕,剩下的就是蒙头大睡,好不逍遥自在。 不过,知道今天是九月十二日,秦川就再也躺不住了,这不,一大早就主动起身,因为他的“病体”,必须在今天就得“痊愈”了。 秦川洗漱完,徐桐就亲自把一大碗热乎乎炖着人参的鸡肉端进来,秦川就这鸡肉、泡菜,连吃了两大碗米饭后,就让卫士收拾,同时告诉徐桐,让侦察排整理好行装。至于为什么,秦川没说,徐桐也没有再问。 现在,秦川在盐团里,现在应该说是在川字营里,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这倒不是秦川的位置,而是这么长的时间里,秦川所想所作,都会获得巨大成功,川字营的人都把秦川看得神似的。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初升的朝阳将院子里照的明亮亮暖洋洋的,秦川索性把门窗都敞开,有些昏暗的房间里顿时敞亮了许多。 秦川就在正厅里,呆坐起来。他在等候一个他既盼望已久,可心中又很是忐忑的消息。 第二百一十章 倏忽痊愈 秦川呆坐了半晌,不见有什么动静,取下挂在墙上的一支步枪拿在手上。 秦川受伤的这把步枪,是一支带有五发弹仓的德国毛瑟,这是王士珍从古北口练军那里搞来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秦川一直对德国毛瑟情有独钟。就好似男人喜欢女人的感觉,有的人喜欢妖娆漂亮,有的喜欢风情万种,还有的喜欢善解人意,也有的更喜欢朴实无华,秦川感觉,步枪来说,他喜欢的正是后者。 德制武器外表朴实无华,可内在却处处显出严谨精细,一丝不苟,就拿这支毛瑟来说,握在手中,感觉手感十分舒服,枪托、握把,甚至扳机和手掌、五指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好像这支步枪就是按照秦川的手掌五指特殊设计的一般。 秦川取来一块细布,熟练地拆解开枪机、枪栓,轻轻地擦拭一遍,又取来一根长长的细铁条,将细布缠在上面,顺着枪管伸进去,慢慢转动清理枪管内的膛线。末了,秦川又打开弹仓,取出子弹,将弹仓里面也仔仔细细地擦拭起来。 直到,再也找不到有尘垢的地方,秦川才将擦拭的干干净净的机件逐一装好,最后“咔”地一声关上弹仓,端起闪着亮光的步枪举在眼前,细细体味着德国毛瑟的神韵。 秦川这次来朝鲜,并没有携带他的专用毛瑟。平时他随身携带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只不过左轮手枪有效射程太短,只有微不足道的五十米,战场上根本济不得事。对于有一手出神入化好枪法的秦川,没有一支趁手的步枪,那是无论如何都难以让他接受的,这也是秦川要王士珍找来这支毛瑟的原因。 其实,秦川还有两支驳壳枪,在近战时,秦川更青睐使用驳壳枪。驳壳枪但容量大不说,有效射程超过一百米,枪身短,只要使用熟练,可以说指哪打哪,通过一年多的使用,秦川现在双手驳壳枪,就已经达到了这个程度。五十米之内,他可以甩手即中。只不过秦川顾忌身份,他的两支驳壳枪都有他的卫士背着,毕竟秦川现在也是正牌子官员,虽然他还不至于像那些清军将领不屑于带枪,可也总要注意形象不是。 “嘚、嘚、嘚”随着马匹的蹄声,几匹战马先后小跑着来到院外,紧接着对面叶志超行辕外传来一阵人声,过了不久又有更多的马匹离开。秦川侧耳听了半晌,再不没有了动静。 秦川很想让徐桐出去探听一番,可走到门口,见徐桐和战士们正在检查弹药,整理装备,秦川又忍住了心中的冲。 秦川正想着转身回去,却见从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人,秦川不由眼睛猛然一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士珍。王士珍看到秦川提着他给搞来的那支毛瑟精神抖擞地站在正房门口,不由微微一怔。 秦川“养病”这几天,叶志超每天都要王士珍给秦川通报军情,只不过在今天早上之前,秦川都是躺在床上的。 不过,王士珍也只是怔了一小会,当王士珍看到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德林领着侦察排的那群年轻人正在检查整理武器弹药,本就心思玲珑的王士珍不由笑了起来。 秦川虽然很想从王士珍的嘴里听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可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着招呼着王士珍进来说话。 借着上茶的时候,王士珍嘻嘻笑着对秦川说道。 “鸣鸿。” 王士珍年纪比秦川大,秦川也早想着笼络王士珍,一支要求王士珍不要叫大人,没人的时候可以直呼其字,王士珍起初坚决不同意,只是这几天和秦川接触的多了,有时一时兴起,往往就直接称呼秦川的字了。 “也总统说你病了几天,再躺下去恐怕身子骨真的有碍,今日叫我来给鸣鸿治病。初时我还纳闷,我哪里知晓杏林之术?又如何为鸣鸿诊治?” 王士珍狡黠地“嘿嘿”笑了笑道:“对于我的顾虑,也总统只是笑而不答。我也只好一头雾水地来了,直到见到鸣鸿,我才茅塞顿开。” 王士珍说完,早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俗话说,“人老滑,树老精”,此话果真不假,看起来叶志超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思。秦川想着,也不掩饰,也是大笑起来。 “聘卿,也总统可是让你通报军情?” 王士珍一听秦川提起正事,不由收起笑容,对秦川正色汇报。 “鸣鸿,叶总统让我来正是如此。” 接着,王士珍就开始向秦川通报日军的动向。 首先,大岛义昌所属日军第九混成旅团,包括西岛助义中佐的步兵第十一联队;缺一个大队的武田秀山中佐的步兵第二十一联队;骑兵第五大队一中队;永田龟少佐的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工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以及卫生队和野战医院。合计三千六百余人。第九混成旅团由黄州而来,昨晚已经夜宿中和,今日就会到平壤附近。 日军元山支队,昨天已经从成川出发,当天至柳洞坊,最晚明天就会赶到平壤北面。 而在渡口被秦川全歼了富田春壁一个不满编大队的朔宁支队,在当天天亮江上的晨雾散去后,先是派出小股部队过江查看情况,接着又派出大量侦骑在对岸进行大范围仔细搜索确认附近没有清军后,才小心翼翼地过江,草草收敛了战死的日军尸体,然后突然以急行军的速度,毅然直插平壤西北。 对于遭受重大损失,兵力薄弱的朔宁支队,坚持按照既定作战计划插向平壤后路,这让秦川甚至有些佩服日军朔宁支队的指挥官立见尚文了。如果这件事放在清军身上,估计早已原路返回或者沿江寻找野津道贯主力靠拢了。 虽然秦川认为日军执行战役战术目的坚决,可也认为有些呆板,如果他能再多一些部队,清军的战斗力再强一些,他完全可以在朔宁支队残部过江后,在路上对其进行再次围歼。只不过很遗憾,日军其它几路部队都在快速逼近平壤,平壤不可能再多给他兵力支持,而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秦川也绝不会只会这些野战经验极差的清军贸然攻击。渡口那一战,虽然极大提振了平壤清军的士气,甚至有些将领谈论日军时多有语带不屑之意,可秦川自己却并没有醺醺然,他很清楚,他在渡口之所以取得如此大胜,完全是因为日军一路走来,根本就没遇到过抵抗,过于大意疏忽,这才让他抓住机会。 此外,野津道贯指挥的第五师团主力昨天到达十二浦,目前正在抢渡大同江,两天内也会赶到平壤。 今天一早,已经在平壤各个方向发现了日军的小股骑兵侦察部队,平壤城内的清军游骑都已经撤回城里。 看着凝眉思索的秦川,王士珍笑着道:“鸣鸿,渡口一战,歼灭日军多少倒先不说,可这一战却把咱们平壤这近万大军的士气打出来了。我们从牙山、成欢败下来,多少让平壤的大军有些恐慌,就是叶总统也是如此。甚至那些将领们,还一度对叶总统颇为不敬。但现在可是不同,卫达三和左冠廷都嚷着要出城迎击日军,若不是叶总统压着,此刻怕是早都和日本人打生打死了。” 一听王士珍这么说,秦川不由吓了一跳。临战畏敌自是不行,可乐观轻敌更是军中大忌,马上就要打仗了,这个状态可不行。 秦川忽地站起身:“聘卿,渡口日军朔宁支队之所以大败,正是因为轻敌所致,我这就去找叶总统。” 见秦川抬腿要走,王士珍急忙一把拉住秦川,笑着说道。 “鸣鸿,你放宽心,叶总统和你是一样心思,这不是,他正在召集那些将领们开会呢。” “哦,对了。” 王士珍也站起身:“因为日军朔宁支队实力大减,估计他们是要去断咱们后路,只是这一来城北江福卿那里就安稳多了。叶总统还是担心大岛在城南这一路,怕马荆山他们抵挡不住,所以调仁字营洛佩徳那一营到城南,交由你统带,此刻估计那一营已经到了城南。” 对于叶志超抽调洛佩徳一营到城南参与防御,秦川也没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日军朔宁支队只剩一千多人,兵力和江自康差不多。加强地势开阔的城南的防御,也是应该的。交给自己,那就更好了,本来他也是要等着开战后去那里看一看,一是要看看毅军、盛军的战斗力到底如何?二也是后世史料对卫汝贵多有指责,他也是想要看看这卫汝贵到底怎样? 第二百一十一章 示好 一个小时后,王士珍带着秦川和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以及那一排人,牵着四十来匹马背上捆满了弹药箱和行李的日本矮马,浩浩荡荡地来到南城大同门。 既然要秦川率洛佩徳的一营加强南城防御,那就要时刻坚守在南城,如果经常往来于城西城南,平时倒还好说,可一旦打起来,就恐怕没那么充裕的时间了。所以,秦川索性就把驻地整个迁到南城。 看着有着两层飞檐的大同门城楼,秦川知道,他心中的甲午,从这时才真正开始了。 离着大同门不远的二十几处民居早已被征用做军营,洛佩徳的一营人就被安置在这里。秦川到来的时候,几个文武官员正在那里指挥着兵丁帮着洛佩徳安置他的部队,这让秦川不由吓了一跳。 这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那几个文武官员秦川大多认得,为首的正是身着二品武官服饰的盛军步队统领重庆镇总兵孙显寅。 另一个五品文官,是平壤电报局委员王锡祉。还有一个八品服饰年轻人,秦川也认得是盛宣怀的亲弟弟盛星怀。只有一个盛军服饰营官模样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秦川看着面生。 王士珍告诉秦川,这年轻人是盛军炮队营官,名叫江右清。中年人叫邱凤池,是盛军军械委员。而且,这个江右清、邱凤池和卫汝贵、孙显寅、王锡祉都是合肥人氏,也就是俗话说的老乡。 孙显寅以二品大员的身份,又是盛军步队统领,能不顾秦川和盛军的宿怨,亲自来给他的人安排驻地,这怎么说都让秦川感到意外。 孙显寅五十岁左右年级,面皮白净,长着一张笑脸,见到秦川一行人到了,孙显寅满脸是笑地领着几人迎上来连连表示慰问。又亲自领着带着秦川查看了一番他的新营地,还不住地问秦川是否满意。 面对满面笑意的孙显寅,秦川也连声相谢。 几人又寒暄一阵,孙显寅就在城下把秦川负责防御的大同门左侧那一段城墙指给秦川,接着就连声告罪后,带着王锡祉、盛星怀上马赶去叶志超行辕开会,留下江右清和邱凤池陪着秦川。 既然交待完毕,王士珍也急着走了。 见洛佩德已经把军营安置妥当,秦川喊上洛佩德,带着那一营军兵随着江右清、邱凤池就顺着城墙马道上了城。 平壤即是昔日朝鲜王城,又是朝鲜北部重镇,城墙不仅高大,也十分厚实坚固,城上有几丈宽,人员往来行走十分便利。 孙显寅负责的南城,城墙足有十多里,分给秦川的这一段有五里左右长度,从大同门一直向东,洛佩德一营人在上面一分散,顿时就显得稀稀落落。 秦川早已从叶志超那里知道,关于南城的防御情况。 在江对岸的三座大围堡里,原本由马玉昆率毅军两营和丰升阿盛字营的聂桂林一营驻守,孙显寅是带着三营盛军守御城墙的,江右清的炮队在城外江岸上和城墙东南角内各置一处炮台,每座炮台安置四门山炮。不过,对盛字营了解的叶志超总是放不下心,又指示卫汝贵派一营进驻盛字营聂桂林负责的那个围堡。这一营盛军是从孙显寅守卫城墙的三营里调出的,这样孙显寅就只剩下两营守卫城墙,兵力顿时就有些捉襟见肘。 十几里地的城墙要一千来人防守,确是远远不够的,这也是叶志超抽调洛佩徳一营来南城的原因。 秦川率洛佩徳这一营防守的城墙,西南方对着的大同江南岸清军最大的一座围堡,那里原叫栽松院,这座围堡称为一号堡,由马玉昆率一营驻守;再向西对着南面土器店和水桥湾这两处南面过来路口的围堡分别是二号和三号堡,分别由毅军一营和盛军及盛字营两营驻守。船桥则在一号和二号堡中间。 一号堡以西约一里,在大同江的江心有一个江心洲,因为型似羊角,故名羊角岛,在城下的大同江距离城墙又三百多米。 这一段的江边,都长着半人高的芦苇,只是在对着羊角岛的那三十多米长的一小段江边有一个小江湾,岸边拴着五只渔船。 应该说,秦川负责的这一段城墙,不是正对着船桥,因此日军即便击破对岸的围堡冲到城下,也基本不会从他这里攻城,防守显然轻松得多,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孙显寅并没有藏着私心难为秦川。 邱凤池陪着笑说道:“秦大人,可还有什么需求?” 秦川摇摇头:“多谢二位,我这里也没什么需求,只是一会要人去营务处再领些子弹即可。” 邱凤池笑着道:“秦大人,咱们在平壤这近万大军的步枪,有五六种型号,比较繁杂,型号一样的只有你们仁字营,都是温彻斯特,就是咱们盛军也不如你们,营务处子弹虽然还有许多,可偏就你们这9mm的子弹不多,温彻斯特的子弹大部分都被江福卿领走了,剩下的不多,昨天也都被我取回来。因为盛军也有一营使用的是温彻斯特步枪。秦大人也不要去江福卿那里讨要,回头我让人送些来就是。” 北洋陆军枪支虽然先进,几乎每出现一种性能先进的步枪北洋都会购买,以至于现在手中的武器欧美列强各个武器出口国的什么型号步枪都有。 北洋虽然步枪性能先进,可却给后勤带来无法弥补的困境。因为各国,各种型号的步枪子弹规格并不统一,基本上都是一种步枪配一型弹药。也就是说,各种步枪的子弹并不通用。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标准化的概念。 就拿现在来说,李鸿章倒是不遗余力地想尽办法给朝鲜大军尽快运送弹药粮食,可运到的弹药毫无计划,甚至可以说是一团乱麻。有的步枪在朝鲜的部队装备少,可却运送来很多。而有的步枪型号这些部队装备的较多,可运来的子弹却又少得可怜。尤其是这些部队手中的武器都是较为先进的连发步枪,射速较快,打起仗来火力那是没说的,可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弹药消耗过快。如果在国内作战还好些,较容易补充,可这是在朝鲜,又没有铁路,就是大路都不好走,要补充弹药,这又谈何容易! 真要和日军打起来,一旦没了子弹,就是手里有再先进的步枪,那也和烧火棍无疑。 关于弹药和步枪型号对不上的事情,江右清早就见怪不怪,他也没拿这件事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秦川脸色阴沉紧绷着嘴角不说话,江右清误解了秦川,还以为秦川不愿意拿他们盛军的东西。 江右清苦笑着对秦川道:“秦大人,上次吕总兵那件事,实是吕总兵的不是,害的秦大人吃了许多苦头,我们卫大人私下也说过吕总兵。卫大人有些护短这是不假,可为人心胸宽阔,那些事情早都忘却了。只是卫大人虽然也是五十好几的人,可面皮却薄的很,总归不愿在人前低头。卫大人对秦大人所作所为,心下佩服得紧,昨日我们几个喝酒还说起过你。还请秦大人务必多多海涵一二。” 见江右清说起,邱凤池也有些尴尬地笑着说:“明阳说的是,确是要请秦大人多多担待。我们卫大人如今遭小人屡进谗言,刚才王锡祉又拿来李中堂的斥责电报,把盛字营的许多事情,都算到咱们盛军身上,可他又偏偏性子犟,并不愿多做解释,朝鲜一仗,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恐怕。。。。。。” 江右清有些愤然地道:“还不都是那姓盛的小子搞的鬼。。。。。。” 江右清还要说下去,却被邱凤池使着眼色止住话头。 江右清所说的小人,指的是盛宣怀的弟弟盛星怀,这件事秦川不用问都想得明白。 不过,江右清和邱凤池方才所言,到是让秦川颇感诧异。按理,这些人都是卫汝贵的心腹,说起来应该和卫汝贵一样的心思。再想孙显寅今日所为,和两人的话相互印证,秦川倒是信了他们。其实,秦川心里早就对卫汝贵没了成见,甚至还一直想着如何能帮他一把,免了他的杀头之祸呢。 只是秦川有些不明白,这两人按理说没必要向自己解释这些。 可随即秦川就想明白了,这是这两人见自己这些时日风头正劲,想着自己这颗“新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闪亮登场,在自己这个“潜力股”上先打个伏笔,为卫汝贵减少一个对头,这自然是卫汝贵这些心腹愿意做的。 想清楚这些,秦川正想着怎么安慰一下两人,不想却突然从江对岸传来枪声。 却见对岸远处土器店那个路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十几个日军骑兵,对岸围堡里的清军显然发现了日军,于是开始“乒乒乓乓”用步枪射击起来,而且枪声还越来越密集,好似正在迎击数百猛攻过来的日军一般,直听得秦川苦笑连连。 秦川心道:“盛字营倒是不说也罢,可这毅军和盛军如此,其军事素养也可想而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试探 见到日军骑兵,江右清和邱凤池两人匆匆和秦川告辞走了。 把两人送到城墙马道,看着两人小跑着下了城墙,秦川这才急忙回到城上箭垛后,举起望远镜,就在城墙上观察起日军和围堡中清军的动作,他确实很想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个时代清军和日军的真实战斗力。 徐桐手里的望远镜,则在徐桐、洛佩徳、于光炘、辛得林、李国华几人手中来回流转不停。 清军如此密集的火力突然一开火,把那十几个日军骑兵顿时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勒转马头就远远地跑开。 这个时候的步枪,有效射程基本都在二三百米,超过了这个距离,子弹就不知飞到哪去了。如今骑兵和围堡中清军的距离,要远超过他们手中步枪的有效射程,所以清军火力虽密集,可因为距离过远,已经超出了他们手中步枪的有效射程,却奈何那十几个日军骑兵不得。 见清军只是盲目射击,回过神来的日军骑兵分出两骑回去报告,其它十来骑日军骑兵也不再跑远,驻马观察起清军阵地来。 过了一会,也许是发现距离过远,手中的步枪伤不到对方,清军的射击渐渐稀疏下来。就在这时,那十来个骑兵却突然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齐齐抽出马刀催马冲向清军围堡。 不要说日军骑兵只有十来人,就是人多也不可能用骑兵来冲击清军围堡,要知道日军的矮马可是爬不上清军围堡的那道石墙的。不要看清军在几百米外打不中,可若是这些日军骑兵冲到围堡前,只要稍一停留,那可就成了真的活靶子了。 洛佩德睁大眼睛吃惊地道:“他奶奶的,这小鬼子这是要干嘛?” 不要说洛佩德感到奇怪,围堡里的清军也是一样,日军骑兵的怪异举动,顿时又惹来清军一阵更加密集的射击。 初时秦川也有些奇怪,莫非这十几个日军骑兵得了失心疯?以为凭他们十来口马刀就能杀进数百清军驻守的围堡? 只不过紧接着在望远镜中出现的一幕,就顿时让秦川不由哭笑不得。 原来,日军骑兵在冲到距离围堡还有三百来米时,突然又勒转马头划了一个大圆圈又跑回路口。等到清军射击的枪声一稀疏下来,十来个日军又如法炮制,再引得清军一片枪声。 当日军骑兵第三次催马冲上来时,知道上当的清军这次再没人开枪,日军骑兵在冲到距离围堡四百米时,见清军不再开枪,不由勒马停了下来。犹豫了一阵,其中五骑突然纵马直奔船桥而来。 这次日军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真吓了清军一跳,在通往船桥大路两侧的栽松院和土器店两座围堡里的清军顿时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密集射击。 见达到目的,五个日军骑兵再次调转马头跑了回去。清军的举动,惹得十来个日军骑兵坐在马背上笑的前仰后合。 于光炘气得大骂起来:“下面这群混蛋都是白痴,马玉昆也太不争气,小鬼子就这么几个人,就让他们冲过来又能怎样?他们不是找死吗?” 因为秦川的原因,这些人现在已经习惯了称呼日军为小鬼子。 辛得林苦笑着道:“还真是一群白痴,就这么一会功夫,上万发的子弹就消耗没了。” 对于这个时候大规模清军作战,射击时全无讲求精准,只是一味以密集火力杀伤对手的做法,秦川感到很无奈。 秦川很清楚,北洋陆军虽然全部换装了这个时代的先进步枪,可思维还是停留在冷兵器厮杀时代,所作所为,完全和热兵器作战特点相脱离,这样的军队,就是拿着性能再先进的武器,也不可能发挥出武器的最大效能。 只不过,现在他是没任何办法的,不要说清军积习难改,几十年形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改得掉的,就是现在他去和马玉昆这些将领们说了,也肯定不会有人听他的。 “轰。” 一发炮弹在十来个日军骑兵身后爆炸,在干燥地面上爆炸的炮弹,霎时间将大团的泥土高高地炸起。 早就听得几人说话听的脸红的洛佩德叹口气道:“原本看着江右清这小子还像个样子,想不到他也一样不堪。” 因为江右清刚刚向秦川示好,徐桐、于光炘、辛得林、李国华几人都不好说什么,几人只是看了看秦川都没说话。 虽然这一炮打的准头差了许多,可还是吓得那十来个日军骑兵不轻,如果他们还停在原地,等炮兵调好了射击诸元,一顿炮弹过来那可真会要了他们的命。炮声一响,十几个日军骑兵再不敢放肆托大,急忙勒转马头,拼命打马向远处狂奔。 “小鬼子大部队上来了。” 拿着望远镜的李国华有些紧张地喊了起来,秦川急忙把望远镜转到远处的路口方向。而李国华手里的望远镜,随即又在几个人中流转起来。 德国造的东西就是精密细致,质量真是没的说,两里外的景物,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秦川可以清晰地看见从路口的山丘后转出来的一队日军。 来的这队日军人数不多,只有不到二百人,应该是大岛义昌这一路的先头部队的一个中队。 仓惶跑回去的日军骑兵在一个军官身前跳下马,应该是在向军官报告情况。那军官拿着望远镜向围堡和城墙看了一会,就抽出指挥刀指向栽松院的这个围堡。日军这个中队的一百多名端着比他们身高还要高的上了刺刀的步枪,开始结成密集队形,向栽松院和土器店这两处围堡冲来。在阳光照耀下,日军的刺刀好像鱼鳞一样闪烁着寒光。 “嘿!” 徐桐有些愕然地说道:“着小鬼子还真不知死活,他们一个大队都让咱们给灭了,他就这么一点人,就敢对咱们数百人的围堡发起攻击。” 秦川心里清楚,这倒不是日军不知死活,而是这个时候世界各国的军队通信联络都是一样,不仅不及时,也很不畅通,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有无线电发报机,部队之间的联络,都要靠通信侦查部队,只要部队一分开行动,相互间的联络就几乎是断绝的,联络的骑兵通信人员完全就是按照另一支部队的行军路途去冒蒙寻找。现在,秦川估计,虽然他歼灭日军朔宁支队富田春壁大队的消息,大岛义昌肯定还不知道。 在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日军心中,因为有成欢和牙山的经验,日军在心中不仅已经不在惧怕清军,甚至还有些蔑视。 不过,秦川倒并不担心,虽然下面清军的军事素养不高,可日军的战斗精神和武器装备也同样远没有达到几十年后的水准,仅凭这一个中队的日军,就想击破清军数百人据守的围堡,那还是绝对不可能的。 秦川放下望远镜问几人:“大岛义昌这一路日军,现在一定还不知道他们的朔宁支队被咱们歼灭了一个大队的消息。你们说说,日军一个中队的兵力,为什么要对围堡发起攻击?” “那还用说。” 洛佩德神情颇有些不愉地说道:“还不是小鬼子和咱们在牙山和成欢交了两次手都胜得轻松。” 洛佩德这一说,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都有些尴尬起来。 徐桐三人年纪不大,可心思却很细腻,看出于光炘三人神态有些讪然,略一思索说道。 “司令,依我看这是小鬼子想要在他们大部队上来之前,先试探一下咱们的虚实。” 对于徐桐的回答,秦川感到很满意,要知道秦川在盐团这些年轻人身上,为了提高他们的素养,可没少下工夫。 秦川点点头又道:“那你们再说说,小鬼子为什么不等他们的大部队上来后再对咱们进行试探?” 秦川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转向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三人。 对于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这三个年轻人,秦川打心里喜欢,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三个是从武备学堂毕业的,也不因为他们掌握了相当的现代军事知识,而是因为他们三个三人三人也是在武备学堂毕业后直接分到清军里,可他们却因为运气好,分到了聂士成的武毅军里。 在秦川看来,北洋这些将领里,只有聂士成和叶志超愿意接受西洋现代军事知识,也只有他们两人热兵器作战的特点。因为聂士成这个武毅军主将思想开放,这也就使得这三人并没有向分到其它营头的武备学堂毕业生一样,逐渐被清军中那些陈腐的旧思维、旧习惯所同化,他们只要再仔细雕琢一番,都会成为可造之材。 当然,秦川也是存了要招揽这几个人的心思。因为有了这个心思,秦川这段时间一有机会,就会想着启发这些人开启思维,用现代军事思维启发他们。 于光炘想了想道:“大人,我想小鬼子这个中队不待大部队上来就进行试探性进攻,是想要节省时间,他们大部队一到就知晓了咱们的实力和火力情况。” 秦川点点头又追问道:“可小鬼子这个中队指挥官,他为什么不顾危险,要给他们的大部队节省时间呢?” 辛得林犹豫了一下道:“大人,你是说小鬼子急于对平壤进攻?” 秦川满意地点点头道:“是的。” “你们想,现在咱们已经知道,日军是准备四路围攻平壤,平壤城这么大是,周遭方圆上百里,东面又是山地,还有大同江等几条河流阻隔,南面、西面和北面,虽然差不多都是丘陵地带,可也是河流众多,日军要互相联络十分困难,他们对平壤的围攻又要同时进行,所以只能是事先约定好了总攻平壤的时间。” “大人。” 于光炘吃惊地问秦川:“你说小鬼子对平壤的攻击只在这几天?” 秦川点点头:“是的,就在最近几天。具体说,就是日军四路大军齐聚平壤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思渺渺 衷心感谢“e、v、马木留克奇兵”等书友的鼎力支持! 。。。。。。 “轰、轰、轰” 秦川还要细致解释,却被一连串的炮弹爆炸声打断,秦川只好把目光重新投向战场。 日军那一个中队虽然兵力不多,可却很顽强,一边和两个围堡的清军对射,一边不顾伤亡向前猛冲,虽然不断有人被围堡中清军射出的子弹打倒,可矮小的日军却依然凶悍地挺着刺刀迅速冲向围堡。 眼看着日军已经冲到距离围堡只有二百多米,江岸上的清军炮兵阵地上再次开炮射击。这一次清军炮弹打得很准,几发炮弹都落在日军进攻的队伍里,每一发炮弹爆炸都会带起一片血光,将四周的日军炸的高高飞起,尸体在空中分成几块又落到地上。 横飞的弹片和四溅的血肉似乎让日军清醒了许多,清军大炮一响,日军顿时拖着尸体和伤员很快就退了下去。 日军的大部队是一个小时以后陆续到达的,虽然因为有土器店那里的连绵的丘陵遮挡,站在城墙上的秦川并没有看到日军有多少人,不过秦川在望远镜里看到,有大群腰间挂着欧式军刀的日军军官上到山丘上再用望远镜观察清军的阵地。 日军军官原本是不携带军刀的,只是在1885年,日本才为军官配发指挥刀。因为日本此时的军队改革师从法国,日本人又觉得既然是学习对方,那就要学的彻底,所以此时日军军官佩戴的军刀都是欧式。欧式军刀刀身弧度较大,在欧洲,这种军刀多为装饰性,并不实用,战场搏杀更是坑爹的很。 后世抗战时期,日军军官佩戴日本武士刀式军刀,还是1934年开始的。日本武士刀起源于中国唐朝时的唐刀,也称横刀。只不过在中国经历朝代变迁,唐刀的制法早已失传,不想却被日本人很好地保留下来。 1934年后日军军官虽然携带军刀,可并不是日本军部统一配发给军官的,而是军官要自备军刀。家境好的,或者祖上就是武士的,自然要挂上祖传武士刀以此炫耀家族荣耀。家境差点的军官,就只好随便买上一把了。 也许是为了印证秦川的猜想,很快日军第九混成旅团就将两个联队分成左右两翼,炮兵也是分开配置。日军匆匆布置好炮兵阵地后,就开始炮击清军围堡,步兵也在同一时间对三个围堡发起攻击,只是攻击规模依然不大,都还是中队规模。在秦川观察,日军的这次进攻性质还是试探。 从日军炮声判断,日军左翼有十门山炮,右翼有八门,也就是说日军第九混成旅团总计有十八门山炮,要远多于清军在南城的大炮。 日军的进攻,在三座围堡中的清军阻击和江岸上以及平壤成东南角的两座炮台上的八门山炮炮火打击下,日军并不坚决的攻击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叶志超没有明说,可实际上秦川带一营到南城,那是要听从孙显寅指挥的,因为就官职来说,孙显寅显然要比秦川的记名总兵高出一级。 南城的日军一出现,正在召集军事会议的叶志超等人就得到消息,大小将领也都匆匆返回各自的防地。站在城墙上的秦川,眼见着马玉昆带着大群亲兵出了大同门顺着船桥过江进到栽松院的围堡中。 对于马玉昆没有像其他清军将领住在城中,而是身临最前沿的围堡中驻守指挥,这让秦川吃惊不小,甚至对马玉昆的观感都大为转变。 孙显寅倒还果真不是做样子,一回到南城,就派人把秦川请去,向秦川通报最新的日军动向。 清军掌握的情况是:由东路过来的日军元山支队,已经进至平壤以北距离平壤仅二十公里的顺安附近,切断了清军北撤的后路。并有小股部队前出至坎北山、爱美山南麓的坎北院;损失惨重的日军朔宁支队正在逼近平壤西北的国主岘高地,叶志超他们的分析是,日军朔宁支队似乎准备沿大圣山南麓一线隔合并江于对岸的江自康部对峙;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指挥的日军第五师团主力,目前在十二浦正在渡江,估计最晚三天后也可以到达平壤城下;而他们面对的这股日军,则是大岛义昌的日军第九混成旅团。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平壤通往国内的电报线路已经被日军截断。 唯一一个好消息是,吕本元率领一营马队押送大批武器弹药及粮食已经赶到义州,只不过按现在的情形看,吕本元已经无法把这些平壤清军急需的物资运来了。 日军各路部队到达平壤,这些早就在预料之中,秦川听了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和国内联络的电报线路被日军破坏,使平壤彻底成为一座孤城,这让秦川多少感到有些不安。不过,随即秦川心里又感到一丝宽慰。因为电报断了,那就是说,现在平壤的任何事情都只能由平壤以叶志超为首的这些将领们自己拿主意了,叶志超想要把这近万北洋精锐带回国内的想法也就有了实施的基础。 只不过,让秦川担心的是,据说在原有的历史上,清军在平壤损失不小,尤其是突围的时候十分混乱,又被日军发现企图,沿途布置埋伏,致使清军损失极为惨重。虽然秦川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清军的混乱,可秦川却绝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个时代也就罢了,既然自己已经来了,那就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挽救这些惨死在日军手中的清军。 虽然后世有许多愤青们,一提到鞑子就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其斩尽杀绝才好,可秦川却不这样认为。 在秦川看来,虽然作为异族的满族人在二百多年前侵入中原,夺取大明的汉人江山。可满族人毕竟是少数,而且文化底蕴也极其浅薄,他们要稳固统治这偌大江山社稷,不仅要重用汉人,而且也要承袭汉人的文化传承。比如满族人现在都会说汉语,甚至还有许多满族人都已经不会说他们的母语了。还有,他们不仅基本沿袭了明代的制度,他们还要尊重孔子这位中华民族的圣贤以及礼仪。 秦川觉得,经过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长河的冲刷洗涤,应该说,满族人早已被汉化,绝大多数满族人,也就是所谓旗人,现在除了有那么一个身份每月会领到一分钱粮,普通满族人不仅和汉人没什么二致,甚至大多数满族人生活质量还赶不上家境好些的汉人。再讲什么蛮夷之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至少现在秦川从没想过清军都是异族的奴才,甚至是爪牙,而不对他们施以援手。 心情多少有些沉重的秦川,一路盘算着如何让平壤的这些清军尽最大可能减轻损失,不知不觉间回到自己的驻地。 虽然对于如何减轻平壤清军的损失这件事,秦川还没有什么头绪,可他知道,清军大概是在十五日夜或者是十六日凌晨开始突围的,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计算,他还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一进大门,秦川就让人上城去传令,城上只留下一哨人监视警戒,要徐桐、洛佩德、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把其它人都带下城。 徐桐、洛佩德他们下城后,秦川又向徐桐和洛佩德查问营里的粮食、肉蛋储备。 在秦川“养病”的那几日,按照秦川的吩咐,徐桐派人在城内外大肆采买,囤积了许多猪肉和牛肉以及鸡、鸭和蛋类。 问明储备情况,秦川吩咐把所有牛肉都制成酱肉,再把白面都制成炒面,然后用油纸袋按照每份二斤装到袋里封好。剩下的猪肉、鸡、鸭以及蛋类不要顾惜,这几天都要保证大家每顿有肉吃。 虽然秦川没有明说,可是洛佩德、于光炘几人都听得明白,那就是这几天要把这些都吃完。 看着秦川一一吩咐下去,洛佩德、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的脸色慢慢都阴郁下来。只不过,这几个人都没有问秦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秦川的催促下,很快就开饭了。 几人就在秦川所在的院子里摆上一张八仙桌,端上两大碗红烧肉,一陶盆鸡肉炖蘑菇,两碟朝鲜泡菜和半盆香喷喷的大米饭。有些沉闷的几人正要动筷吃饭,邱凤池领着十几个盛军兵丁,赶着两辆大车给秦川送来了四十箱子弹。 在弹药紧张的情况下,邱凤池还从盛军的手里分出这么多子弹给送过来,秦川自然心里感激,忙拉着邱凤池也坐到桌上,又让人取来几个空碗和一坛白酒,拍开泥封每人倒了半碗。 邱凤池很健谈,见秦川真心感激,他心里也很高兴,席间有意无意地总要替卫汝贵说些好话。 吃过饭,邱凤池告辞走后,秦川带着洛佩德、徐桐、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几人连同一哨人又上了城,把在城上警戒的那一哨人替换下去。 下午在城上的气氛很沉闷,虽然洛佩德、于光炘几人都没有问起秦川安排炒面和制作酱肉的事情,可秦川看得出,这几个人都清楚,这是秦川认为平壤必不可保,在做撤离或者说是逃亡的准备,所以这几个人都有意无意地离着秦川远一些。 如果说于光炘、李国华、辛得林这几人能猜到秦川的心思,秦川到并不以为意,毕竟这几个年轻人是受过武备学堂现代教育的,心思灵通倒也说得过去,可让秦川大跌眼镜的是,洛佩德个心直口快貌似豪爽不羁的人,竟然也猜到他的心思,这让秦川很有些意外。 虽然几人的心思秦川都清楚,可秦川也不敢说破,如果他现在说出平壤不保,必然军心大乱,如果平壤城里这几个统兵将领借机报复,甚至就是叶志超,安他一个战前扰乱军心的罪名,就是砍了他也并非不可能。 秦川可是记得,三国演义里那个聪明绝顶的杨修,从曹操一句“鸡肋”,就推断出曹操要撤军,进而提前收拾行装,惹得军心动荡,最终被曹操一刀砍了脑袋的事情。 直到晚上天黑,日军并没有再发起攻击,只是在土器店和水湾桥两处的丘陵上构筑工事,另外掩藏在丘陵后的炮兵向清军围堡开始炮击,想是日军已经安置好了炮兵阵地,一方面进行校准,准备大战。另一方面,秦川猜想日军也有意袭扰清军。 天黑后,马玉昆又从船桥上过来进城,然后会同孙显寅,两人又去叶志超处商议军情,直到二更天两人才回来,马玉昆又是出大同门去了栽松院那座围堡。吃过晚饭就一直坐在城上的秦川看的很清楚,他也在心中对马玉昆更加佩服。 秦川本准备着一个人再在城上多坐一会,可徐桐上来告诉秦川,说是王士珍来到驻地,秦川这才下了城。 王士珍所来不是为了别的,他是受叶志超的委派,前来向秦川通报日军军情的。想是叶志超怕孙显寅还在因为吕本元的事情记恨秦川,不把军情向秦川通报。 秦川又问起今天叶志超召集军事会议的情况,王士珍顿时就有些沉默起来。 见王士珍神态不虞,秦川也没有催问,而是自顾自地点起一支香烟,静静地吸起来。 好半天,王士珍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低声音对秦川说道。 “鸣鸿。。。。。。” 只不过,王士珍刚开口就有些说不下去,皱了半天眉头才又说道。 “叶总统的意思鸣鸿也是知道,平壤不可守,此时就应该乘日军立足未稳,全军断然放弃平壤杀出去。防守西北面的日军朔宁支队实力单薄,决然难敌我大军,此乃现时之上策。可是左宝贵全然不顾我平壤大军粮弹不济之状况,一味国家养兵千日,此时正是男儿报国之时。。。。。。” “哎。” 王士珍再次叹口气道:“实话对你说吧,平壤粮食尚可,据守月余断不至于闹粮荒,可炮弹、子弹就堪忧了。以我的估计,如果日军四面大举来攻,子弹、炮弹最多只够二三日。。。。。。” 王士珍的话,听得秦川心头猛然一颤,他虽然知道平壤弹药不多,可也绝没想到竟然缺少如斯! 王士珍看出秦川十分震惊,苦笑着接着说道。 “鸣鸿,据我所知,不管是盛军、毅军、奉军还是丰升阿的盛字练军,这次入朝,带的弹药都不算少。只不过,这个多少是跟以前比的不少。这次他们普遍携带了四个基数的弹药,按说支持一场大战也是足够了。” “可坏就坏在这些人都没想过,以往军中使用的枪械,都是单发的,就和日军现在使用的春田式步枪一样,都是打一枪就要在压上一发子弹,射速很慢。可咱们北洋现在装备的都是连发枪,射速要比日军的单发枪快了很多,也就是说,咱们和日军每打一场,日军如果平均消耗十发子弹,咱们的人就要平均消耗六七十发。再加上中和那一晚乱战,这子弹就消耗的更多了。。。。。。所以,我估计,咱们的弹药只够维持几天。” 王士珍的话,秦川是明白的,也就是说,入朝清军携带的弹药计算不对,清军还是用以前单发步枪的弹药基数计算的,全然没想到因为射速的提高,弹药基数也是要相应增加的。而且,秦川更加担忧的,还是王士珍还没说这每种步枪子弹多寡不一的问题呢。 心中烦躁的秦川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皱着眉头盯着王士珍问道。 “其他将领怎么说?” 王士珍苦笑着道:“还能怎么说,叶总统的意思和圣上的旨意相左,其它人虽然心里也是如叶总统这般想的,只是没有人开口罢了。” 王士珍的话让秦川大为奇怪,既然其他人也知道弹药不济,为什么都不说话? 王士珍长叹一声:“鸣鸿,你还不明白吗,这些人都怕担了丢失平壤的干系,哪里会有人出头。现在这帮子人,都是抱了一个心思,那就是等着叶总统担着这个罪责呢。” 王士珍的话,让秦川不由愕然发呆起来。 大战在即,这些清军统兵将领不但全然不考虑平壤近万大军的安危,却都想着战后如何推脱责任。这些人可都是堂堂朝廷统兵大将啊,都抱着这样的心思,这战争胜负已经完全没有异议了。 原本着秦川还在想,他既然来到这个时代,那他就一定要尽全力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甲午,而此刻他早已没了那个心思,他只是在感叹,仅仅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想改变甲午,无异于蝼蚁撼树。 秦川此时,只感觉自己就是一颗弱不禁风的小草,是那么渺小!又是那么无力!他所要奋力拨动的历史车轮更是那么的沉重! 脑袋乱成一团的秦川,甚至连王士珍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只感到浑身酸软,思维混沌一片,以至于都是卫士把他搀扶上床安寝的。 迷迷糊糊中,不知为什么,秦川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高淼的身影。。。。。。 第二百一十四章 想的多了 第二天一早,因为新驻地的院子太小,秦川也没有安排徐桐的人出早操,只是匆匆吃过早饭,秦川就领着洛佩德、徐桐、于光炘、辛得林上了城墙,替换下下半夜上城值守的那一哨人。 在城上,秦川在询问了李国华对面日军是否有情况后,就只带了两个卫士,沿着城墙对他所要防御的这一段进行巡视,查看各处情况。 按照秦川的安排,每三个时辰派在城墙上一哨人值守,由李国华、辛得林、于光炘、徐桐四人负责带队。同时要求,在城上不准举火,也不准交谈,更不准睡觉。要这四个人带队,主要是秦川害怕洛佩德这一营人平日舒散惯了,会有人偷懒。不过,根据昨晚徐桐和李国华的汇报,秦川对于仁字营官兵的素质还是很满意的。 按照秦川的吩咐,在昨天下午,城墙上就每隔十几步用沙袋摆好了掩体。因为正前方有城上的箭垛遮掩,并不需要另设防护,唯一需要的,就是要防备日军的山炮打到城上。所以,秦川安排的掩体很简单,就是在每个值守位置两侧摆上半人高,两米长的两列沙袋。 有了这些沙袋掩体,除非炮弹正好落在掩体里,否则绝对杀伤不了掩体中的人。如果落在掩体外,弹片都会被沙袋挡住。也就是说,即便日军的炮弹落到城墙上,一颗炮弹也只能杀伤两三个人而已。 秦川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城外,因为江上雾气的遮挡,秦川只能影影绰绰看到离他最近的栽松院的那座围堡,甚至联通大同江南北的那座船桥都有一半隐没在江雾中。倒是城下的那道所谓长城的长一里左右的胸墙,里外倒是看得很清楚,只不过长城里侧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唯有江右清在江岸上那座炮台里外,倒是有人影晃动。 虽然有两座围堡在江南护卫着船桥的那一端,可清军还是太大意了。 秦川暗想,如果是他带着盐团和日军换个位置,他就会趁着晨雾,悄悄摸上来,不仅对两座围堡发动突袭,甚至还要摸到城门下放上炸药,到时候三地同时动手,定会一举突进城内。 秦川虽然对于清军的松懈有些担忧,只是他清楚,清军的这些积习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尤其是那些多数是昔日战功卓著的老将领,更不会喜欢他去说教,搞不好恐怕还会招来一顿白眼。 不过,好在在秦川的记忆中,并没有日军偷袭平壤的印象。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秦川又回到上城马道的入口处,却见洛佩德叫人搬上来一把竹条编制的躺椅上来摆在秦川昨日呆过的地方,洛佩德见秦川回来,只是笑着指了指那把躺椅,就走到一旁坐到沙袋上,倚着箭垛和徐桐、于光炘闲聊起来。 因为今日上午轮到辛得林值班,辛得林一个人拎着步枪正在城上四处查看。 对于在城上防守,还摆上一把躺椅,这若是在盐团,秦川是绝对不会允许的,不过秦川想着洛佩德好意让人搬上来,自己若是不坐,会叫洛佩德很难看。再加上从昨天下午这几人就都有意躲着他,秦川也清楚他们的心思,所以也没犹豫,自顾自地舒服地躺到躺椅上。 因为紧邻江边,城上的空气让人感觉总是潮乎乎的,不过在秋日朝阳的光芒照耀下,倒是让人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因为昨晚睡得不好,秦川现在还感到头有些隐隐作痛。 沐浴在温暖阳光中的秦川,闭着眼睛左右摇了摇脖子,在躺椅上尽量舒展身体,好让自己更舒服些。 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养养神,可脑海里不由又想起昨日王士珍说的事情,只是越想越乱,头也越来越有些痛。秦川闭着眼睛努力想要不再想着王士珍说的话,恍惚间,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又闪过总是让人感到整洁干净、做事麻利的高淼的身影来。在秦川的印象里,高淼干净的有些过了头,甚至秦川都认为这个高淼有洁癖。 忽然间,秦川猛然想起昨晚恍惚间就想起过高淼? 这高淼可是个大男人,只不过人长得清秀些罢了。可再怎么清秀,他到底还是个男人啊! “奶奶的”,莫非老子有龙阳之癖? 一想到这些,秦川在躺椅上不由一激灵,“嗖”地一声猛地坐起身,搞得他身下的躺椅一阵乱摇。 知道自己有些突兀,秦川急忙四下看看,想知道是否引起别人注意。 只是秦川这一看不打紧,却见周围不仅是他的两个卫士,洛佩德、徐桐、于光炘几人,甚至稍近处的几个仁字营官兵都吃惊地瞪大眼睛在看着他。想起自己刚刚想着高淼这个大男人,秦川不由心里就是一阵发虚,甚至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都有些发烧。 秦川急着想要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正尴尬间,却见辛得林急匆匆跑过来。 “大人,对面的日军有动静。” 一听说日军有动静,众人的注意力马上从秦川身上转移到江对岸,秦川也暗暗松口气站起身看向江对岸。 江上的晨雾就是这样,太阳没出来之前,江面上白雾弥漫,就好似被层层叠叠的白纱严严实实地遮盖着,而阳光一温暖起来,那万道金光一会功夫就能将那弥漫的雾气驱赶的干干净净。此刻江面上的雾气早已散尽,视线还不错,但是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哪里有什么动静?怎么回事?” 洛佩德没听见枪声,也没有炮响,不由回头看向辛得林。 秦川也有些疑惑,见辛得林拿着徐桐的望远镜,一边接过卫士递过来的望远镜,一边问辛得林。 “什么情况?” 辛得林一指江对岸:“大人,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活动。” 秦川把望远镜举到眼前,在镜头视野里,果然看到对岸有几十个人影在晃动。 这些人影多半会是日军,因为如果不是日军,这些人此刻所在的位置已经越过了日军的区域,只要他们顺着江边绕过那座不高的山丘,就会看到清军栽松院的围堡。 只是这些人如果是日军,那日军在江边又会做什么呢? 如果要偷袭清军栽松院的围堡,此时已经天亮了,错过了最佳时机,而且这人也太少了些。 既然不是偷袭,那又会一大早跑到江边做什么? 就在秦川疑惑时,江面上十来朵细小的水花引起了他的注意,急忙轻轻转动望远镜焦距旋钮,以便看得更清晰些。 秦川的视力本就极好,这德国蔡司又性能极佳,绝对是军用望远镜中的精品,随着秦川手指的转动,镜头中的江面上,很快就出现了十二个若隐若现正在向北岸凫水的人头。 只是秦川虽然看清了江中有人,可还是有些奇怪,看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这些人的目标显然是江心的羊角岛,可这些日本人凫水到羊角岛上又要做什么呢? 秦川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那几个人一靠近羊角岛,就因为羊角岛上树木的遮挡脱离了秦川的视野。 只不过,这十来个脱得赤条条的日军很快就从羊角岛的这一面树丛里又钻了出来。 虽然日军已经注意到城上有人在观察他们,可这十来个日军并没犹豫,而是迅速地再次跳进江水中,奋力向江岸游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日军是要游到江湾里来抢江湾里的那几条渔船。 因为平壤附近的渔船,早都被清军收拢到这一面的江岸上,日军在对面根本就找不到渡江的船只。 “他奶奶的,着小鬼子是要抢船啊!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来人。” 洛佩德一边喊着,一边急匆匆就要顺着马道下城。 “慢着。” 秦川一边喊住洛佩德,一边伸出手去。 秦川的卫士麻利地从肩上摘下秦川的那支毛瑟1988式步枪递到秦川手中。 “老洛,你看小鬼子腹水的速度,等你下了城再去叫开城门赶到江边,小鬼子早都把船抢到手划进江水里了。” 想了想,洛佩德知道秦川说的有道理,这江边离着城墙足有三百米,等他转到城门叫开城再出去赶到江边,不要说开城会有一段时间,就是再赶到江边,仅这路途就有两三里。而羊角岛说是江心岛,其实还是离南岸近,日本人只要再有两三百米就到岸上,那时就算出城他也只能望船兴叹了。 可看着已经离着岸边不远的几个凫水的日军,洛佩德还是气的骂了起来。 “这小鬼子倒是奸猾,这是算准了咱们下去也来不及,这才明目张胆地过来抢船。” 说话间,见到秦川手里的步枪,洛佩德有些诧异地道。 “秦大人,这里离着那些船足有300米,你能打得中?” 听了洛佩德的话,徐桐不由一撇嘴:“能不能打得中?你就瞧好吧。咱们司令这枪法,那可没说的。就这距离,说打小鬼子左眼,就不会打他的右眼。” 对于秦川的枪法,当年在武备学堂校场上洛佩德那可是见过,他到不是怀疑秦川的枪法,而是因为这距离。这么远的距离,几乎就超出了步枪的有效射程,在这个距离上,绝大多数步枪的子弹都会不知道打哪去了。 如果手中拿着其它的步枪,秦川还真没有把握。 这倒不似因为别的原因,而是这个时候的步枪的确在射程上无法满足要求。不过,这款1888德国毛瑟的质量却没得说,三百米的距离不会偏差太远。当然,这还要考虑风向对弹道的影响。只不过,今天的天气很好,艳阳高照不说,还难得的无风。再这样的天气里,秦川甚至都不需要校射就可以准确击中目标。 秦川“哗啦”一声拉开枪机推弹上膛,就在箭垛前举枪瞄向江湾里那几艘渔船。 凫水过江的鬼子有十二个人,看得出这些鬼子的水性都很好,只一会功夫就都在江湾里凫到渔船边,纷纷攀着船邦翻上渔船。 见顺利抢到渔船,在渔船上的人兴奋的“哇哇”乱叫,甚至还有人站在渔船甲板上,赤条条举着双手,示威似地朝着秦川这边挥舞。 “啪” 就在这时,秦川手中的,毛瑟步枪发出一声脆响,随着枪声,那个挥舞着双手的日军胸前顿时爆出一团血花,向后一仰,噗通一声跌进江里。 “啪、啪、啪、啪” 随着连续又是四声枪响,四个从江水中爬上岸想要去解缆绳的日军,各个都是前胸中弹一头栽倒在江岸上。 之所以秦川没有选着打头,还是因为这距离实在过远,打头部不仅目标要小,头部晃动的速度还过快,稳妥起见,秦川还是选择了打胸部。 这毛瑟1888式,确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好枪,唯一的不足,就是弹仓容弹量小些,只有五发弹容量。 秦川伸手从卫士手中接过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匣,麻利地换上,“哗啦”一声,再次推弹上膛,举枪再次瞄向江湾。 惊慌失措的日军还真有股狠劲,虽然对方连发五枪,枪枪毙命,可剩下的七个人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岸解开缆绳,跳上船就要操动船桨把渔船驶离江岸。 只不过,秦川再没有开枪,甚至把已经举起的步枪又放下来。 秦川的举动,急的众人直搓手,洛佩德更是叫了起来。 “大人,开枪啊!再不打,这小鬼子就把船抢走了。” 秦川笑着道:“你们也试一试,这么好的把子,不用可就可惜了。” 秦川这一说,几人都知道秦川暂时不会再开枪,几人顾不得是否打得中,于光炘、辛得林举起步枪依着箭垛“啪、啪、啪”连着就是三枪。徐桐和洛佩德也不肯落后,从身旁的仁字营士兵手中抢过步枪,也是接连射击起来,只不过,他们三人这一阵射击都没有打中。 三人中,徐桐和于光炘、辛得林的枪法,原本都不错,只是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至于洛佩德,那就不必说了,清军营官一般都不拿枪,都只是佩戴腰刀,他的枪法就差得远了。 眼见着日军已经把五艘渔船荡向江中,秦川再次举枪,就在众人的乱枪中,“啪啪”两枪,又有两个没有划桨的日军中弹跌近江水中。 “打划桨的。” 洛佩德一边射击一边高喊,只不过,他再没听见秦川手中的步枪响起。洛佩德不由停下手,看向秦川。 却见秦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正在奋力划桨的日军微笑,于光炘、辛得林、徐桐也都停住手,惊讶地看着秦川。 第二百一十五章 欲擒故纵 云马身体有痒,去沈阳两天,万分抱歉!今日两更! 。。。。。。 眼看着剩下的日军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拼命划船冲出江湾,徐桐、于光炘、辛得林、洛佩徳都急的喊了起来。 “司令。” “大人!大人!” “怎么不开枪!” 其中洛佩徳的嗓门最大,急的脸红脖子粗地对秦川喊了起来。 “大人,怎么不打了!怎么眼看着小鬼子把船抢走了?” 几人不问还好,这一问,秦川更没了声音,只是冷冷地看着剩下的几个日军把船越划越快,眼看着就越过羊角岛驶入江心。 日军还没把渔船从江湾划入江中时,秦川并不是打不中,而是他突然有了一个新想法。 而且,后两枪他之所以要混在众人开枪后再打,目的就是不想让日军以为他是有意放纵,而是要日军以为他们是在乱枪中丧命。 秦川放下步枪看着几人笑着问道:“你们说,日本人拼着命过来抢船是要做什么?” 洛佩徳大着嗓门道:“那还用问,一定是他们觉得从船桥上过江就必须要把对岸的围堡先行拔出,这样太耽搁时间,所以要把部队用船运过江呗。” 秦川点点头又问:“那你再说说,日军如果要渡江,会选择在哪里?” 洛佩徳一指前面的江面:“这一带只有这里江水较缓,一过船桥江水就疾了,自然是在这里渡江。” 看着若有所思的徐桐、于光炘、辛得林,秦川又问。 “那你们再说说,日军用这五只渔船,一次能运送多少部队?” 于光炘看看在江中越来越远的几只小渔船,不假思索地说道。 “就这五只小船,一次最多也就运送一个小队的兵力。” 洛佩徳拍拍脑门对秦川道:“大人,你就不要一点点地说了,你快说说,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秦川笑着点头说道:“你们说的都不错,日军这是想从这里渡江,然后沿着江边攻击江岸上的炮台,再截断船桥,两面夹击南岸的围堡。当然,如果能一举攻下城门,那就更好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日军的主要目的还是我说的前面两个。” “日军只用这五只小船,一次只能渡过一个小队,也就是说,在我们还没发现时,他们最多只能度过一两个中队,往多说也就是一个大队的兵力。这八百多人如果打咱们一个出其不意,那还有可能得手,可如果咱们有防备,那吃亏的就是他们了。” 洛佩徳恍然大悟地说:“大人,你的意思是咱们故意让小鬼子把船抢走,引诱他们过江,然后咱们在这江北把过江的日军都给宰了。” “对。” 秦川笑着道:“就是这个意思。” 辛得林迟疑着说道:“大人,如果小鬼子过来的多,不是一个大队,是两个那又怎么办?” 秦川摇摇头:“不会,日军冒险偷渡过江,绝不会使用太多兵力,否则他们在南岸的兵力就会不足。如果他们过江的兵力过多,一旦被咱们发现,那这些日军就会面临咱们大炮的轰击。所以,日军只会把这偷渡的部队当作一支奇兵,一击得手,否则他们就危险了,最少也是伤亡惨重。” 洛佩徳一拍手:“大人,你说怎么办,咱们就听你的,这回还得让小鬼子好看。” 秦川略微思索一下对洛佩徳道:“老洛,你跟我去见孙显寅。” 虽然天空中依旧是月明星稀,可密密的芦苇荡却把江岸覆盖的严严实实。 江风吹得一人多高的芦苇荡哗哗作响,江岸上大片芦苇白色的花絮随着江风往复摇曳,就好似海滩上的潮水,一波波涌起,又一波波很快退下。苇荡“潮声”声中,虫声阵阵,夜风习习,好似在演奏着大自然的潮声曲。 在这喧嚣的秋夜中,离着江湾半里处黑黢黢的芦苇荡里,秦川正嘴里叼着一截苇杆斜躺在一个小土丘上,静静地望着夜空中那不住眨着“眼睛”的几颗稀疏的星星,暗影中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态,可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显出几许无奈,几许忧伤。 在他周围的苇荡里,除了徐桐、于光炘、辛得林、洛佩德和川字营的一排人,还影影绰绰或坐或躺着许多仁字营的官兵。 现在,已经是甲午年九月十五日凌晨。 秦川那天领着洛佩德去见孙显寅,孙显寅初时听闻日军要从这一段江面渡江,不由有些变颜变色,待到听完秦川的计划,这才神态稍安,可还是有些惊疑不定。孙显寅不敢做主,又拉着秦川去找卫汝贵。正巧卫汝贵和叶志超在城西巡视城防,就把秦川这欲擒故纵的计划说了。 让秦川大跌眼镜的是,对于这个计划,叶志超认为有些冒险,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隐含的意思秦川还是听得出的。反倒是卫汝贵对秦川这个计划大加赞赏,甚至卫汝贵还在孙显寅的一再示意下,带着些许忸怩,对于秦川的渡口之战说了些钦佩之词。 穿越前,秦川对卫汝贵印象一直是负面的,穿越后又有当年和吕本元的纠葛,对卫汝贵更是不屑。虽然秦川现在逐渐认为甲午朝鲜失败,清廷是拿卫汝贵和叶志超做了替罪羊,甚至卫汝贵还多少跟李鸿章“沾了光”才被砍了脑袋,死的冤屈,可也仅仅是抱了拉卫汝贵一把的心思。 不过,看着鬓发苍白的卫汝贵那忸怩得得神态,秦川心里倒是热辣了许多,他突然想起了老顽童周伯通。把周伯通和卫汝贵两相对比,这两人行事倒还真有些相像,这让秦川心中不由哑然失笑,在心里对于卫汝贵早已尽释前嫌。 叶志超是平壤各军总统,这个计划还是必须要叶志超点头的。如果是在别的部队,没有叶志超点头或许能行,可盛军是北洋嫡系中的嫡系,叶志超又是李鸿章力主亲点的,卫汝贵无论在别人面前怎样骄横,可无论如何都要给叶志超面子的。 秦川又把他的计划详细向叶志超说了,甚至一些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这才让叶志超勉强同意。由于担心秦川和孙显寅兵力不足出什么意外,叶志超本想着还要再给他们增加些兵力,可被秦川坚决拒绝了。此时日军大军压境,哪里的兵力都捉襟见肘,叶志超早已焦头烂额了,秦川自然不会再跟叶志超伸手。 为了不让叶志超担忧,秦川只是把仁字营的那一队水雷营的人要了过来。此外,又从仓库里取了十枚水雷。 因为平壤是朝鲜北方重镇,大同江出海口直到平壤这一段,江面宽阔,流量丰沛,即便是冬季,轮船也可以朔流而上,平壤仓库里的水雷就是预备在特殊时刻沿江布放阻止对方武装船只的。不仅是平壤,汉城也是如此,朝鲜掌管水雷的人员,还是北洋培养的。 十枚水雷都埋到从江湾奔向江右清炮台和城墙前那道长城的路上,因为水雷威力太大,埋设地点距离炮台和长城里清军埋伏的地点都很远,最远的有150米,最近的也在一百米以上。这些水雷都被改成了拉发式,这对仁字营的那队水雷营的人并不是什么难题。 秦川的部署是这样,由他率洛佩德那一营以及徐桐的一排人在苇荡中埋伏,孙显寅率两营盛军埋伏在长城里。长城对着江湾这一面,原本是开口的,无遮无挡,又按着秦川的要求摆起了半人高的沙袋掩体。城墙上,三个营只各留下一哨人。 秦川在苇荡里已经呆了两晚,让他没想到的是,昨天一天日军都没有动静,只是向清军在南岸的围堡打了一阵炮。 洛佩德的一营人倒还好些,可孙显寅的那两营盛军在外露宿一晚就怨声载道,搞得孙显寅几次派人来找秦川,想要把城外长城里的人撤回去一营,改成上下半夜轮换值守。还是秦川许下承诺,只要呆上一晚,秦川就给一块大洋,这才总算安抚住盛军的那两营人。 不过,对于日军迟迟不发动攻击,秦川心里也有些奇怪,仔细想想,认为应该是大岛义昌在等其它几路日军的消息。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头上带着芦苇编成的草帽伪装的侦察排战士,弓着身小心地从苇丛里钻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黄雀在后 钻出苇丛的战士,是派到江边观察对面日军动向的侦察组回来报告情况的。 侦查员带回来的情况是,他们没有发现对面有什么动静,不过却听到江心的羊角岛有声音,只是因为苇丛和江水的声音,他们听不清羊角岛上是什么声响,倒是感觉像是有许多人走动。 对于这个情况,初时包括秦川在内,洛佩德、徐桐、于光炘、辛得林等人都有些不解,可秦川细细一想也就明白。 这是由于这一带虽然水流平缓,可是江面宽阔,如果对岸的日军直接把部队送到北岸,每次运距过长,直接送部队过江时间会很长。日军为了不使北岸清军惊觉,应该是在上半夜就已经开始悄悄向羊角岛上运兵。因为有羊角岛上的树木遮挡,又是夜里,日军并不担心会被对岸的清军发觉。 秦川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见指针以指向凌晨一点,估计日军很快就会向这面运送兵力,抬头看向洛佩德。 “老洛,告诉弟兄们,没有命令谁都不许说话,更不许乱动,以免惊扰了日军。” 洛佩德点点头,起身亲自去各哨下达命令。 秦川又看向于光炘:“光炘,你去通知孙显寅,告诉他日军马上就要渡江,要他们沉住气,先让咱们埋的那几个大铁家伙狠狠炸上小鬼子一顿,然后再开枪。” 于光炘点点头,转身小跑着去找孙显寅。 徐桐低声骂了一句:“奶奶的,这小鬼子总算来了,还真会找时候,害的爷爷在这熬了两宿一天。” 顿了顿徐桐又问秦川:“司令,你说小鬼子这个时候渡江,是不是想趁着凌晨偷袭咱们的炮台和城门?” 秦川摇摇头:“这只是一个选项,这个时候偷袭咱们炮台倒是很有可能成功,可是如果他们过来的人少了,即便偷袭炮台得手,过来的这些小鬼子也都会死在咱们手上。毕竟他们过来容易,可要真炸了咱们的大炮,他们想要从这里渡江跑回去,那可就难了。” “所以,这股偷袭的日军,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即便过江也会藏在这苇荡里按兵不动,等到日军南岸的部队发起攻击时,最好是战斗打得正激烈的时候,突然杀出,不仅同样有可能得手,而且还很容易给咱们在南岸的部队造成混乱。” 如果是秦川,他一定会选择后者,如果在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南岸的清军突然发现被抄了后路,定然会军心大乱。 一旁的辛得林叹口气道:“要不是那几个老将不思进取,咱们其实也可以偷偷在对岸埋下一支伏兵,在双方打得激烈的时候突然冲击小鬼子后方,一定也会打得小鬼子措手不及。” 辛得林的话让秦川脑中不由灵光一,伸手重重拍了辛得林肩头一掌。 “不晚,等收拾完这股过江的小鬼子,咱们也去闹小鬼子后方。” “对。” 不知什么时候转回来的洛佩德兴奋地低声道:“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川用下颚一点辛得林:“你也到孙显寅那里,问问他这附近咱们是否还有船?如果有,就找人去准备好,一旦咱们消灭了这股小鬼子,就马上渡江。” “是。” 辛得林应了一声,起身就跑进黑暗中。 对于清军中的应答的那个“喳”字,秦川从心底就感觉厌恶,所以在盐团,现在应该说川字营里,按照秦川的要求,一律要说“是”,而不是“喳”。于光炘、辛得林他们几个这些天跟着久了,也都不知不觉“入乡随俗”了。 日军果然是从羊角岛向北岸转运兵力,随着不断有侦查员回来报告,日军的情况渐渐清晰起来。 日军过江偷袭部队,人员并不多,只有500多人,按照秦川对日军这个时候部队编制的了解,这应该是两个中队加一个大队部的配置。日军并没有在江湾上岸,而是在江湾边的苇荡里涉水上岸,躲在苇荡中,那五艘渔船也被拖进苇丛中。日军的掩蔽地点就在秦川他们埋伏地方前方400多米,甚至都可以听到日军枪械的碰撞声。 好在日军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派人在附近搜索,否则只要再向后走出几百米,就会和秦川所带的仁字营在苇荡里遭遇。 双方加在一起有一千多人,一方自以为没人知晓自己的存在,而另一方又故意装作不知道对方,就好似两只等候攻击猎物的猛兽,静静地掩藏在苇荡中。双方的不同就在于,其中一方是在等着攻击另一方。 如果用一句成语来描述双方,最恰当的应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然,日军就是那只螳螂,而仁字营则无疑是那只黄雀。 于光炘和辛得林很机警,两人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城墙根远远地绕到秦川身后才悄悄回来。 凌晨三点整,南岸的三座围堡那里几乎同时响起了枪炮声,枪声初起有些稀疏,只不过一瞬间就变得十分稠密,“噼噼啪啪”的枪声几乎分不出点,而随着“轰轰”的炮声,在清军南岸的三座围堡中顿时闪起团团火光。清军设在北岸的炮台,也就是江右清的炮兵阵地却不见发射炮弹支援南岸围堡抵御日军的攻击。 这情形,直急的洛佩德抓耳挠腮不已。 秦川知道,这是日军在昨天的炮击中,早已测好了三座围堡的方位,虽然在黑暗中无法观测,可只要调好射击诸元,就可以准确命中目标。而江右清这边,则由于看不清日军进攻的队伍,无法准确炮击对方,如果要开炮的话,最多也只能在围堡前进行拦阻射击,不过这条炮火拦阻带要尽量远离围堡,否则很容易误击围堡造成自伤。 双方的交战很激烈,枪声、炮声中还夹杂着隐约的日军喊叫声,可隐藏在苇荡中的这股日军就是一动不动。急的洛佩德几次低声跟秦川请命,要从背后突袭这股日军。当然,洛佩德的要求都被秦川阻止。 这个时候如果突然攻击苇荡中的日军,虽然会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突然暴起的仁字营在初时也会给毫无准备的日军一定杀伤,可双方兵力相差无几,日军这样一支已经完全西化训练有素的现代军队,在黑暗中反击,那可绝对不是仁字营所能抵挡的。 秦川侧耳听了听,除了南岸的枪炮声,平壤其它方向都没有动静,不由有些奇怪。 日军今天发起的是总攻,虽然到昨天傍晚为止,野津道贯指挥的第五师团主力还没到达城西,可今天应该也到了。既然是总攻,其它几个方向怎么没见动静? 其实秦川不知道,到昨晚,日军四个方向的部队已经建立起联络,野津道贯下令十五日凌晨五时整,各部发起对平壤总攻。因为野津道贯所率领的第五师团主力最快也要在凌晨四时以后才会赶到平壤西面进入攻击位置,而朔宁支队又遭受重创,大岛义昌很担心平壤清军会集中兵力突击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方向,思考再三,决定提前两个小时发起攻击,以便吸引平壤清军主力不敢轻易调动部队。 大岛义昌的提前行动,果然引得城内清军不敢妄动。这也从日军方面佐证了他们判断日军的主攻方向是城南和城西的猜想。 秦川很佩服和他同样隐藏在芦苇荡里的这股日军带队军官,虽然南岸打得震天动地,甚至城门也已经打开过几次,有数十清军和朝鲜轻壮扛着弹药箱跑过船桥向南岸围堡中运送弹药,可日军军官就是不为所动,一直在芦苇荡里忍忍不发。 开始只是洛佩德急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后来就连徐桐、于光炘、辛得林几人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甚至秦川心中也有些焦急。秦川心急,倒不是为了别的,他是在想,如果能早些消灭这股日军,他就可能早些过江,以便能更从容一些等待时机,从日军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猛扑出去,狠狠咬上一口,如果南岸的清军再能及时配合,给大岛义昌的第九旅团重创是极有可能的。 凌晨五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发白,平壤城北才响起轰轰的炮声,只是城西还是没什么动静。 见仁字营的士兵因为紧张,渐渐有些骚动不安,秦川再次严令,“所有人都关上手里步枪的保险,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声,否则格杀勿论”。 随着天色渐渐放亮,城门和城墙上,以及船桥那里的景物也清晰起来,江右清的炮兵阵地上,几门山炮也开始向南岸进行炮击。 只不过,如果细心就可以发现问题。因为,江右清的炮兵阵地外有一哨手持步枪的盛军在警戒。尤为特别的是,这一哨盛军并不是在阵地四周警戒,而是所有人只是在面向东方堆起的一道沙袋掩体后向着东面警戒,这不由让秦川哭笑不得。 按理说,炮兵阵地的情况,肯定会引起日军的怀疑,只是不知为什么,苇荡里的日军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南岸枪声阵阵,炮声隆隆,烟尘四起,甚至吹过来的风中都夹杂着硝烟和血腥气息,可北岸依然很平静,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北岸的江岸上白亮亮的。因为长城、船桥、城门都在西面,而日军躲藏的江湾在长城的东面,因为阳光的原因,躲在长城里的盛军很难看清东面的情况。甚至已经有人在长城侧面的沙袋强后向着东面江湾处探头探脑地张望起来。 就在这时,前面苇荡里突然传来明显的枪支碰撞声和日语说话的声音,听语气,日军应该是在整理队列。 徐桐低声对秦川道:“司令,日军要动手了。” 秦川没理会徐桐,而是皱着眉头思索着。秦川在想,日军为什么会在天色大亮的时候发起攻击呢。 见秦川皱着眉头不出声,洛佩德忍不住一步跨到秦川身边,洛佩德的身体正好挡住了东面射过来的阳光,让秦川身前不由一暗。 “大人,小鬼子动手了,咱们也出击吧?” 秦川猛然回过身,伸手拉开洛佩德,眯着眼看了看放射着万道金光的朝阳,不由骂了起来。 “奶奶的,这小鬼子还真狡猾,选择这个时候发起攻击,就是想着因为阳光刺眼,咱们的人看不清他们,而他们却能清楚地看清咱们的人。” 秦川这一说,洛佩德、徐桐、于光炘、辛得林几人也都明白过来,只不过这也让几人更加焦急起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水雷的威力 看着那刚刚升起放射着无穷热量和耀眼光辉的朝阳,秦川不仅在心中暗暗赞叹,这个日军军官不简单,竟然想到利用阳光的优势发起攻击。 不过想一想也不奇怪,日军的军官都是掌握现代文化知识的人,有知识的人头脑总会更丰富,也更加富有想象力。 在这一点上,中国古代就比不的日本人,在中国施行了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虽然在施行初期,甚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确对政治、经济、文化等治国理正的国家大计以有力的保障,可也在很大程度上对先人的思想思维产生无形禁锢,把人们的思维都禁锢在四书五经和华章佳句之中,对其它知识一概冠以“奇巧淫技”。 而日本人因为历史极端贫乏,甚至欧美人也一样如此,因为历史文化贫乏,他们的思维、思想也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他们一个极大的优势,他们的思想思维空白处很多,他们的新思维、新思路也就更易形成,甚至也会更容易接受新事物。 比如,同样是学习西方,日本人就更易接受,而国人接受的过程就极为缓慢。因为读书人都好在“奋勇”挤在科举这条显然更加“光明的大路上”。以至于,在这个时候的国人中,知道四书五经的人多,而了解现代科学知识的人却少之又少,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 “司令,那咱们马上行动吧?迟了,恐怕盛军会吃亏。” 随着徐桐的话音,在苇荡边缘观察的一个侦察排战士从苇丛的缝隙中迅速钻过来。 “报告,日军在苇荡里留下一个班看守船只,其余部队分为两路,每路一个中队。两路日军中,一路沿着江边向西,目标应该是炮台;另一路直奔长城,这一路人数较多差不多有三百人。” 对于日军巧妙利用阳光的优势发起对清军的攻击,不仅徐桐、洛佩德、于光炘、辛得林他们焦急,秦川心里也是一样,不敢再多耽搁。 “徐桐,你带一个班去解决看守船只的那一个班的小鬼子。” “老洛,你带两哨人尾随攻击炮台的那一路日军。” “其余的人,随我衔尾攻击进攻长城的这一路。” 徐桐和洛佩德低声应着,匆匆带着队伍在苇荡里消失,秦川这才伸手从卫士手中接过他那两只驳壳枪,搬开枪机,一挥手,带着两哨仁字营的人和三十来个侦察排的战士猫着腰钻出芦苇荡。 因为日军早已发觉盛军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所以一冲出芦苇荡就展开了攻击队形。 这个时候的日军进攻队列,远没有几十年后那么凶猛灵活,这时还是很呆板地沿袭着拿破仑时期的横列战术,一小队为单位拉成一排,两路日军都以以数列横队,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小心翼翼地逼向各自的目标。 进攻江右清炮兵阵地的那路日军,因为距离目标较远,为了和攻击“长城”的这一路同时打响,所以攻击速度较快。而在秦川正前方进攻“长城”的这一路,因为距离目标较近,很快就会进入“长城”里面埋伏的人的步枪射程,所以相对较谨慎,攻击队形保持的也较紧密。 这就给了秦川以足够时间,因为考虑到一旦打起来,没有时间构筑工事,所有的人只能就地卧倒射击,否则就容易被对面盛军的人打过来的流弹打伤,秦川把所有人拉成一排,侦察排的人分散在他的左侧,其余两哨仁字营的人则是在秦川的最右侧。 秦川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日军如果想要回头突围,必然会逃向江边夺船过江,所以必然是他的左侧靠近江边这一面承受的压力会最大。另一个好处是,在双方交战的最初,秦川这一面所有人都能有开枪射击的空间和视野。 秦川看着前面几百米外密密麻麻的日军刺刀上的闪光,弓着身加快脚步紧紧追着日军,他要尽可能在战斗打起来之前,靠近日军,否则他们的火力无法对日军构成威胁。 虽然早已经感觉到沙袋掩体后有清军埋伏,而且那些清军也已经发现他们,似乎就是早有准备,可眼见着离清军的阵地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到掩体后清军黑洞洞的枪口,可迟迟就是不见清军开枪,这让日军不由有些胆怯,前排攻击的脚步也不由慢慢放缓。 日军离清军掩体的距离越来越短,可清军依旧就是不开枪。 三百米,二百五十米,因为这时已经进入步枪射程,带队的日军中佐再不犹豫,举起手中的军刀猛然高喊一声。在他的命令下,所以日军瞬间直起身急速跑动着冲向沙袋掩体。 就在日军中佐下达命令的同时,秦川也快步疾冲。 秦川脚步一动,侦察排马上紧紧跟了上来。而仁字营那两哨人就要滞后许多,等到他们加快速度跑起来时,已经和秦川以及侦察排的人拉开了十来米的距离。 秦川带领这二百多人一跑起来,顿时声音大作,日军中佐听到身后有声音,急忙回头观看,顿时脸色惨白,知道自己落入清军圈套,当下再次转过头,举起军刀声嘶力竭地高喊起来。随着日军中佐的呼喊,全体攻击“长城”的日军,瞬时间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向着清军掩体义无反顾地猛冲过去。 可以说,日军中佐的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如果他停下来回身突围,必然会在开阔的江岸上遭到清军的前后夹击,而不顾身后决然突击前面的清军,就有可能一举突进掩体,那时再以掩体为依托反击后面的清军,则胜算会更大。 “轰、轰、轰、轰” 突如其来的连续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烟尘中冲锋的日军就好像是稻草人一般被猛烈的爆炸卷起的冲击波狠狠地抛上空中并撕裂,数不清的日军残肢断臂和碎肉弥漫在爆炸区域的空中,然后又混合着灰尘和污血纷纷扬扬洒落在被爆炸震得晕晕乎乎的幸存日军身上、脸上。 这五枚水雷那可是用来炸浑身上下都是精钢铁铸的军舰的,炸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得住。 要炸沉一艘皮糙肉厚武装到牙齿的军舰,一枚水雷的装药量比数十发炮弹都要大,更何况是五枚水雷一同爆炸。而且,大量炸药同时爆炸产生的威力,远不是分散爆炸的几十发炮弹爆炸的威力可比。这五枚水雷改造的地雷爆炸产生的烟雾,瞬间就将冲锋的日军队伍完全遮盖住。 “卧倒。” 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秦川高喊一声就顺着前冲的力量扑倒在地。 在布置任务的时候,秦川就已经下达命令,只要爆炸声一响,所有人必须卧倒。因为几百公斤重装药量的水雷爆炸,波及的范围那可不是一颗炮弹几十米杀伤范围可以相比的,这么大威力的爆炸,破片和炸起的碎石,飞到百米外都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侦察排和仁字营的两哨人都及时卧倒掩蔽,可炸起的碎石和泥土还是“哗哗”地落了众人一身,甚至秦川都感觉到“嗖嗖”的弹片、碎石从头上飞过。 原本应该在爆炸声一起,“长城”里面的盛军就应该开枪射击,可爆炸响起很久,秦川都没听到枪声,这让秦川大感奇怪。 抬头看时,秦川才搞清楚,原来那些躲在掩体后的盛军都被这爆炸的巨大威力吓得呆住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 盛军如此,身处爆炸中心的日军更加不堪,大群的日军在爆炸过后再不见一个站立的人,这倒不是日军在爆炸中都伤亡殆尽,因为身处爆炸中心的日军吗,要么被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撕成碎块,要么就被爆炸产生升的巨大冲气浪高高抛起又狠狠甩在地上,再要么,就是被气浪远远地掀飞。 这样的场景,就是见多识广的秦川也不由有些愕然。 眼见着有些被气浪掀飞的日军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身,而这个距离又不在秦川等人所处的位置的步枪射程,秦川不由急的对着对面的盛军大喊。 “射击。” 可秦川连喊几遍,不仅对面的盛军没有反应,就是身边的侦察排和仁字营的人也没有一个人开枪。 秦川正要发作,却猛然间感到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这才想起这么巨大的爆炸声,早已将众人震得发晕,耳膜即便不被震破,听力也至少是暂时失聪。 情急之下,秦川抬手举起驳壳枪对着那些刚刚爬起身来的日军就打。秦川这一动,那些仁字营的士兵也反应过来,这才对着日军“噼噼啪啪”地射击起来。只不过,仁字营离日军过远,基本都在射程边缘,虽然枪声响的很密集,可就是不见那些爬起来的日军再有那个倒下的。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仁字营一开枪,对面的盛军也醒悟过来,对着那些爬起来的日军就是一阵乱枪。虽然清军在惊惧之下匆忙开火,准头几乎没有,可几百人的一阵乱枪,不要说那许多大活人,就是一只兔子都跑不了,立时又有十几个日军被打倒。 被巨大爆炸震动后,人的思维都要有一段时间反应迟钝,就像这个时候的日军,许多人几乎没想过会遭到清军的射杀,没死的日军颤悠悠地从地上爬起身,完全就是本能的反应,即便身边的人不断被射杀也不为所动。 应该说,现在已经不是双方激战,而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全歼过江的日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轰、轰、轰” 江边又传来几声巨响,秦川看向江边,攻击炮台的那一路日军也同样被冲天而起的烟尘遮盖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跌眼镜 枪声,炮声在大同江南岸响成一片,围绕着南岸清军的三座堡垒到处都硝烟弥漫,弹片横飞,喊杀声不绝于耳。 在南岸,栽松院大围堡东南方向一里外一座长满灌木的低矮山丘上,手持望远镜的秦川,正伏在灌木丛中,举着望远镜紧张地观察着战场情况。在他身旁的树丛中,洛佩徳、徐桐、于光炘、辛得林几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激烈厮杀的战场。他们身后十几米外山丘反斜面一侧的树丛中,侦察排和仁字营的那一营人坐在树丛中,犹自兴奋地低声议论着早上北岸的那场战斗。 北岸那场战斗出奇的顺利,只用了二十来分钟的时间,战斗就结束了。渡江偷袭的一个中队的日军无一漏网,除了六十多个失去战斗力被俘的日军伤兵,其余全部被击毙。而仁字营和盛军的伤亡,则只有微不足道十二个轻伤,一个重伤,都是被流弹所伤,而且还都是自己人打的。 这倒不是因为日军战斗力低下,也不是因为清军战斗力如何强大,而是那十颗水雷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两处雷区的爆炸过后,身处爆炸中心的数百日军当场被炸死、震死二百多人,许多日军甚至都被炸成碎块,连尸体都找不到。其余没死的日军,要么身受重伤,要么被爆炸震得晕晕乎乎,几乎毫无抵抗能力。随后在一千多清军的乱枪中,又成片成片地倒下,侥幸活着的日军,都是被震晕的没来得及站起身。 战后看着满地残缺不全鲜血淋漓的尸体和飞的四处都是的碎肉,也算经历过大战场面的孙显寅都脸色发白,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川并没有多耽搁,因为对岸的枪炮声一阵紧是一阵,在孙显寅派的人带路下,沿着江边远远地绕到东面五里外一个隐秘的江湾里,乘坐三十多艘渔船悄悄渡江来到南岸。虽然这里已经离着战场有七八里远近,可秦川还是带着这五百来人远远地绕了个大圈子,最后才来到这里。 之所以选择这个山丘,是因为这里离栽松院围堡距离不远,秦川目测只有五百多米,而且高度也正合适。秦川伏在在山丘上,不仅能看清船桥和栽松院围堡里的情况,整个战场也都基本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还有一点,就是秦川看中了这座山丘上植被茂密,他这五百多人能很好地掩藏起来。 这座山丘茂密的植被一直延伸到山丘下大片成熟的高粱地,那高粱地原本一直蔓延至栽松院围堡,只是在修建围堡时,三百米内的高粱都被清军割了。原本剩下的高粱也会在这几日收割,只不过因为战事,朝鲜人还没来得及做。 对于清军的战斗力,秦川原本一向不以为然,可是今天在这大同江南岸的战场上,却让秦川看得大跌眼镜,他甚至不敢相信山丘下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竟会是一支清军在和训练有素的日军在顽强鏖战。 在山丘上秦川看得很清楚,大岛义昌的部署应该是分为左、中、右三路,右翼就是日军渡江被消灭的那一个中队,从兵力上看,日军的左翼显然是牵制策应其它两路进攻。 中路是大岛义昌率领的第九混成旅团主力,兵力有三个大队。 右翼是两个半大队的日军,日军的炮兵共有二十四门山炮,按照日军这个时候的编制,应该是一个炮兵大队外加一个中队的规模。 日军的炮兵分为两部分,两个中队也就是十二门山炮在中路大岛义昌主力的后部建立阵地,有一个中队的日军掩护。右翼的两个中队炮兵设置的阵地距离较远,在三里外的一处山坡上。 日军的炮兵阵地的位置,显然是有意设在北岸清军的炮火射程之外。不过,这样设置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缺点,就是日军并没有充分利用火炮多的优势来压制清军的炮火,而是只是想着为自己的步兵提供炮火支援,日军的炮兵只是让自己火炮的射程覆盖清军在南岸的三座围堡。 日军虽然兵分三路,可主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栽松院这处清军在南岸的最大一座围堡。日军右翼和中路主力从两面猛攻栽松院这座大围堡,对于其它两座围堡,日军右翼只是分出部分兵力在炮火掩护下对其进行攻击,主要目的就是牵制这两座围堡里的清军,使其不敢救援栽松院。 秦川所在的山丘正好位于日军进攻部队中路和右翼的中间靠后的位置,所以对整个战场看得很清楚。 秦川带着部队上到山丘上的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南岸的战斗从凌晨打到这时一直就没停顿,因为枪炮声从未间断过。日军就好似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不间断地对清军据守的围堡发起冲锋,可又一次又一次地被围堡里的清军密集的火力打退,每一次日军都会拖着尸体和伤员狼狈退回。而一旦日军撤回去,又都会遭到北岸江右清指挥的山炮的猛烈炮击,日军只有远远地退到一里外的大路转弯处才能脱离清军的炮火控制区域。期间,日军的山炮也不断从两侧对栽松院围堡进行炮击,只不过进攻的日军一靠近围堡,日军的炮火就不得不停止下来,因为日军害怕误伤到自己人。 日军的炮火虽然远比清军北岸的炮火猛烈得多,将三座围堡里炸的硝烟弥漫、火光闪闪,里面清军的帐篷都被炸成碎片在空中飞舞燃烧,甚至栽松院围堡中心那座大土丘上原本长得郁郁葱葱的数十颗高大的红松,都被炸的一棵不剩,留下的只是冒着青烟和炽烈的火焰,甚至还有浓浓的焦臭味。这焦臭的味道,是被日军炮火炸死的清军被烤焦的气味。 栽松院围堡里,有马玉昆毅军的一个半营,七百多人,在马玉昆的指挥下打得十分顽强,虽然在两侧日军炮火猛轰之下伤亡惨重,可每死伤一批,就又有人冲到围堡里面的墙下,用手中的步枪从射孔中向外射击。 虽然日军炮火十分猛烈,可栽松院一丈多高的石墙也很坚固,炮弹不断在围堡里外爆炸,可对那坚固的石墙几乎没造成什么影响,除非有炮弹直接命中石墙。只不过,山炮的弹道都是曲射,要想命中石墙,又谈何容易。 日军炮火猛烈,清军步枪射速远高于日军,射出的弹雨远较日军猛烈密集,又有围墙遮挡,一时间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在清军密集的弹雨打击下,冲锋的日军又一次潮水般地退回到远处的大路上,在几个日军军官声嘶力竭的呼喝下,又一批日军再次集结准备下一次进攻。 “轰、轰、轰” 日军的炮兵再一次开始对栽松院围堡进行猛烈炮击,日军的山炮都是75法国哈奇开斯山炮,口径虽然都不大,可二十多门山炮连续开火,声势还是很惊人,顿时在栽松院围堡中炸起团团火光,弹片、碎石肆意飞射,大团的烟尘将栽松院围堡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烟尘中不时传来清军的惨叫和呼嚎声。 日军每次炮击的时间都不是很长,大概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秦川判断,这是因为长途奔袭平壤的日军携带的弹药不多,而因为虽然日军控制了朝鲜国王,扶植起大院君,可对于朝鲜的地方政府,日军暂时还无力顾及,民间抵抗者也不乏有之,所以日军的后勤有些跟不上。 随着日军炮击结束,一里外大路上已经集结起来的日军一个中队,又拖着疲惫的脚步冒着北岸清军拦阻的炮火再次开始发起攻击。 随着笼罩着栽松院围堡的烟尘渐渐散去,饱受炮火摧残的栽松院逐渐清晰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在山丘上掩蔽的秦川等人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一次炮击竟然鬼使神差地炸塌了三十多米宽的一段寨墙。此时,那一段原本一丈多高的石墙,只剩下一人多高,炸塌下来的石块大部分散落在缺口处,日军甚至不用攀爬,踏着散落的石块就可直接越过寨墙冲进围堡。 正在快速通过清军炮火拦阻区的一个中队的日军,一见炮火炸塌了寨墙,顿时欢呼起来,在日军一个大尉军官的指挥下,冲锋的日军立刻端着闪着寒光的刺刀快步奔跑着猛扑向那段被炸塌的缺口。 躲在远处大路拐角集结地的日军,原本五个中队中,有四个中队轮番对栽松院围堡进行攻击,另一个日军中队看来是日军的预备队,一直没有参与进攻。由于看到了机会,立刻又从集结地冲出两个中队的日军,沿着大路冒着清军炮火猛冲过来。 在日军猛烈炮火下,在围堡中无遮无挡地清军早已死伤惨重,能支撑到现在,全仗着高大的寨墙才挡住日军的猛攻,只要日军一冲进去,没有刺刀的清军很难挡住日军,栽松院也很可能就此失手。 “大人,咱们冲下去吧!” 洛佩德“咔”地一声抽出腰刀,一脸焦急地向秦川请示。 秦川之所以一直未有动作,他是在等待机会,他要在日军疲惫不堪,全力对清军发起猛攻时,狠狠从背后猛击日军,这样才会给日军以最大打击,甚至一举击溃日军的进攻。只不过,这样的机会迟迟没有出现。 这有两个很出乎秦川意外的原因:一个是清军寨墙很坚固,火力又很猛烈,日军一直没有机会靠近;第二个原因是,秦川万万没想到,马玉昆指挥的毅军竟然如此顽强,虽然伤亡惨重,可马玉昆没有丝毫怯战的意思,手下的士兵虽然差不多各个带伤,也依然毫不退却,死死顶住日军的轮番猛攻。 这让秦川,不由大跌眼镜。 在后世,对于甲午中的清军无怪乎有几种观点,首先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清军的武器装备要比日军优良。这一点,在北洋陆军身上应该说还是对的,可在北洋水师来说,就有失偏颇了。战败的原因也无怪乎两种论点,一是说清军将领无能或者怯战怕死;二是说北洋清军缺乏训练,军事素质极差。 这些论点,原本秦川是相信的,只不过看了毅军和马玉昆的表现,秦川差不多完全推翻了存在心底的看法。在他现在看来,上述两种观点都不完全准确。清军将领的确有怯敌畏战的,可并不是全部,甚至也不是大多数,清军将领们虽然对于现代战争都极度缺乏了解,可在战场上并不缺乏勇猛壮烈之举,比如马玉昆就一直坚持在最前线。 至于士兵缺乏训练,秦川现在也不这么认为,原本他只以为盛军以及叶志超统领的芦台练军训练很不错,其它的北洋部队要差许多,可现在看至少毅军的单兵素质就不错。除了因为清军不重视肉搏,没有配备刺刀,也没有相应训练,可其它作战技能也还说得过去。至于日后表现不佳的,多半是平日训练不佳的非北洋部队或者是北洋临时征召的。 现在,因为日军炸塌了栽松院围堡寨墙,秦川也很着急,可他认为现在依然不是他出现的最佳时候,他相信以毅军在这多半日的英勇表现,还是能顶住日军的这次攻击,他还要等等,直到日军使出全力,那时才是他猝然出击的时刻。 秦川没有回答洛佩德,而是紧张地观察着围堡内外的情况。 果然,围堡里早已有几十个号衣褴褛的毅军结队聚集到缺口处,对着冲过来的大群日军猛烈射击,日军冲击的队伍也不断开枪和清军对射,清军的新式步枪这时再次显出不凡的威力,射速明显要比日军快得多,冲在前面的日军一排排被打倒,而清军被日军打死打伤的就要少得多。只不过,日军颇为顽强,前面的倒下,后面的毫不犹豫越过同伴的尸体继续猛冲。 日军的坚决终于得到效果,清军手中的连发步枪子弹很快打空,再要压弹自然来不及了,日军很快顺着缺口涌入围堡,和清军展开肉搏。一进入肉搏战,毅军很快不敌,日军虽然身材矮小,可拼刺技术却很娴熟,只一会功夫就有十几个毅军胸腹上冒出股股血箭倒在日军的刺刀下。余下的毅军这才顺着围堡的寨墙围着那个还在冒着烟火的大土丘向两侧退去,日军不失时机地端着刺刀在毅军身后猛追。 “啪、啪、啪”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端着带血的刺刀追着毅军的日军纷纷中弹倒地。开枪的是土丘后面转出来的毅军,他们手中的步枪连连向日军开枪,二十多个紧追在撤回去毅军身后的日军顿时非死即伤。只不过,顺着缺口大群的日军冲进围堡,纷纷还击,围着土丘追过去的日军这才有机会撤回去。 冲进围堡的日军分作两股,沿着土丘边缘,一边寻找着掩蔽物向两侧攻击,一边和毅军对射,一时间围堡中密集的枪声又响成一片。 听到围堡中枪声不断,大岛义昌指挥的那一路,也开始向栽松院围堡再次发起猛攻。围堡中毅军本就伤亡惨重,此时又要两面作战,情势十分危急。 秦川暗暗叹口气,知道自己的计划看来是行不通了,回身把望远镜递给卫士,顺手接过自己的两只驳壳枪,他要趁日军后面的部队没上来之前,带队从日军身后杀进围堡。 “司令,你看。” 没等秦川下命令,徐桐突然指着船桥方向惊呼起来。 秦川忙又拿过望远镜举在眼前看向船桥,视野中g的景象让秦川也不由呆住。。。。。。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一样的卫汝贵 望远镜视野中,只见没穿官衣的卫汝贵骑在马上,挥舞着腰刀正纵马冲过船桥,十几个亲兵在他的马后没命似地连滚带爬紧追,再后面则是两哨端着步枪紧跟再后面猛跑的盛军。 这奇特的景象,让秦川不由讶然。 秦川明白,这一定是卫汝贵看到栽松院围堡情况危急,率兵过来增援了。 可是,在秦川的记忆里,这卫汝贵不是被后世主流史料骂得体无完肤,活脱脱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畏敌避战、平壤失败的历史罪人吗! 可这样的一个千古罪人,怎么会临阵不避刀剑,在战斗最危机时刻,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冲杀在前呢? 虽然秦川现在已经认为卫汝贵并不是后世那些主流史料中所说的那样,可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秦川知道,卫汝贵应该在城西和叶志超指挥盛军、古北口练军抗击日军第五师团长野津道贯指挥的第五师团主力的进攻,可卫汝贵怎么跑到这城南了? 莫非城西失守了? 不会,如果真要那样,卫汝贵那还有闲暇跑到这里来。 是城西的日军退兵了? 秦川上午可是听到城西的炮声响的很猛,这是秦川也突然想到,他的注意力都被这城南战场吸引住了。 想到这,秦川不由又是一惊,急忙侧耳倾听城西方向的动静,西边果然没有了枪炮声,秦川这才放下心来。 没有枪炮声,那就说明那边战斗结束了,否则即使日军突进城内,也会发生巷战,枪声是难免的。 可难道是卫汝贵和叶志超指挥盛军和古北口练军,不仅成功挡住了日军第五师团主力的进攻,甚至还将如今第五师团主力打退了? 想到这,秦川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要知道日军第五师团主力可是有五千多人,而盛军和古北口练军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不足四千人。以四千对五千,能打得日军退兵? 若真是如此,这盛军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要是秦川知道,叶志超和卫汝贵不仅以少敌多,打退了日军第五师团主力的进攻,甚至还一度派出数百骑兵冲出城外追杀日军,恐怕更会惊讶的辨不出东西南北来。 就在秦川紧张思索的时候,洛佩德突然一声惊呼。 “这卫达三够狠,还真是条汉子。” 秦川再看,只见卫汝贵已经纵马冲到了栽松院围堡的侧面,看样子卫汝贵是想带着他那两哨援军直接从缺口处杀到日军后面,即挡住随后冲过来的日军后续部队,又从背后和毅军夹击冲进围堡的日军。 如果卫汝贵真的杀到缺口,那就不仅是他和毅军夹击冲进围堡里的日军那样简单,他自己也要承受日军的两面夹击。仅仅带着二百来人就敢如此,这卫汝贵也果真如洛佩德所说。 够狠! 以堂堂二品大员的身份,年近花甲的身体,还能亲身涉险,冒着枪林弹雨舍身杀敌,仅是这份胆色,就让人敬佩。 一时间,卫汝贵以往的种种不堪,顿时在秦川心中俱都化为乌有。而秦川心中的另一个信念也更加坚定,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卫汝贵冤屈至死。 “不好!”一旁的于光炘也是一声惊呼。 再看卫汝贵,只见他的战马突然前蹄一软,栽倒在地,马背上的卫汝贵被猛地甩出去,这一摔足足把卫汝贵甩出两丈多远,不仅头上的大帽飞出老远,手中的腰刀也没了踪影。 原来,第二波冲过来的日军发现卫汝贵的意图,一边快步冲锋,一边对着卫汝贵就是一阵乱枪,应该是卫汝贵的马匹中弹,这才把卫汝贵掀下马。 卫汝贵这一摔,慌得跟在他身后没命追来的十几个亲兵急忙跑过去围住卫汝贵,两个亲兵架起卫汝贵就往后跑,其余的亲兵挡在卫汝贵身后,一边向冲锋的日军射击,一边遮挡着卫汝贵。随后跟上来的那两哨盛军,也就地散开,一边掩护射击,一边跟着卫汝贵从栽松院后面的大门进到围堡里那座大土丘的后面。 因为有那座冒着烟火的土丘遮挡,秦川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因为卫汝贵亲自率兵增援,这让围堡里的毅军士气大振。在土丘两侧和日军对射的毅军已经不再满足于此,而是从两侧各涌出上百的盛军、毅军一边冲向日军,一边不停地用手中的步枪射击。 冲进围堡的日军此时活着还能作战的兵力加到一起也只有一百多人,他们手里那些打一枪就要再装填子弹的春田式步枪,那里是装备着一次压弹十几发的盛军的对手,在双方面对面几乎都毫无遮掩的对射中很快就倒下一片。 双方的对射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日军就扔下满地尸体,甚至伤兵都来不及拖走就回身逃到缺口,从那里连滚带爬地撤了出去。 也许是见到自己主帅身先士卒,二号围堡里的盛军也打开大门冲出一哨人,一边射击一边冲向缺口。 见已经冲进围堡的部队被清军又打了出来,外面的日军知道没有机会,也不再冲向围堡,就在距离围堡一百来米的地方就地卧倒,对冲过来的那一哨盛军拼命射击,掩护从缺口退出来的日军撤到他们身后。 冲过来的那一哨盛军本来也是策应栽松院围堡的,见日军已经被里面的毅军、盛军打出来,打了一阵枪也重新撤回二号围堡。 栽松院里的盛军、毅军把日军赶出缺口,在几个哨长指挥下想要再用石块堵上缺口,顿时就招来百米外的日军一阵弹雨,试了几次死伤了十几人,围堡里的人也只好摆手,就在围堡里缺口的两边用石块垒砌两道胸墙,以防止日军再从缺口冲进来。 也许是日军实在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这次日军冲过来的几百人再没有撤回去,而是就地开始挖起战壕。 直到这时,在山丘上观战的一干人才松了口气。 洛佩德看着栽松院围堡感叹道:“以往人都说,卫达三御下甚苛,一旦战时恐将士不肯用命,如今看来,传言多不可信。” 于光炘感慨道:“传言倒也未必是假,只是依在下看来,卫大人御下虽有不足,但战阵之上却肯身先士卒,此战又是抵御外辱,将士怎会不用命。” “噫!” “这小鬼子看来是训练过,这战壕挖的倒是很快。” 辛德林指着山丘下面的日军,有些吃惊地说道。 第二百二十章 生死对射 “这小鬼子看来是训练过,这战壕挖的倒是很快。” 辛德林指着山丘下面的日军,有些吃惊地说道。 众人看过去,果然日军在栽松院围堡缺口对面二百多米外就地挖掘的战壕已经大致现出雏形。 日军的战壕分为三道,前后相距都在二三十米的距离,只不过仓促中战壕间还没来得及挖出交通沟。 虽然日军战壕挖掘的速度很快,也显然经过训练,可这样的战壕间距,在秦川看来是绝对错误的。 因为秦川川字营装备的木柄手榴弹,即便是卧倒在地投掷,都会很容易投出二、三十米。如果下面的部队不是清军而是换做川字营,那么只要夺占一条战壕,就可以用手榴弹把后面两条战壕里的日军轻松炸出来。 对于辛德林的说法,徐桐很是不屑。 徐桐“哼”了一声:“这江边地湿,水汽又大,小鬼子这么半天才挖了这么一段,这要是在咱们盐团,那可早就被司令训了。” 众人虽然没有见识过盐团,现在应该叫川字营的人挖掘战壕,可徐桐带着那一排人的军事素质他们可都是见过,只是手里那种叫做驳壳枪的新式短枪打的那个准头,就让他们几个羡慕的不得了。所以,徐桐一说,众人虽然没说什么,可看着几人的眼神,都是信了。 初时见日军挖掘战壕,围堡里的毅军、盛军还躲在缺口处和没倒的围墙的射孔里向日军不停地射击,意图阻止日军。只是日军不顾伤亡,一边还击一边挖着战壕,随着日军战壕慢慢形成,有了更好掩体的日军火力渐渐就把毅军和盛军的火力压下去了,缺口处和日军对射的清军一会功夫就死伤了十几个。 这样的结果,不免让卫汝贵气得暴跳如雷。在山丘上的秦川望远镜视野中,卫汝贵几次要冲向缺口,都被马玉昆硬生生拉住。 和盛军、毅军相比,日军显然更加训练有素,射击的准头明显要高于清军,在一百米外的对射清军完全处于劣势地位。除了射孔里还在有清军不断向外射击,缺口处已经再没有清军出现。 对于几人要求冲下山丘和围堡里的盛军、毅军夹击日军的建议,秦川还是一概拒绝。因为,秦川还要等待最后的时机。 因为有了援军,而且刚才一场激战还硬是把日军从围堡里赶了出去,围堡里的清军士气大振,不知是马玉昆还是卫汝贵的命令,围堡里的清军在两个哨长的带领下,竟然不顾日军密集的射击,呐喊着从缺口处冲出来,一边向日军的战壕猛冲,一边不停地用手中的步枪向日军射击,压制战壕重的日军。 清军的步枪都是一次压上几发甚至十几发子弹的新式步枪,躲在掩体后和日军对射,日军有时间从容压子弹,可清军一旦发起冲锋,日军的没有弹仓的春田式步枪的劣势就立刻显露出来,日军基本只打出两枪,就被死伤了三四十人的清军冲进最前面的一道战壕。 在战壕中的搏杀,清军没占到任何便宜。 清军因为步枪上都没有刺刀,马上就被日军的刺刀刺死四十几人,清军完全是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远的枪打,进的就用枪托砸,几分钟后才总算把战壕里的日军消灭。 期间,后面两道战壕里的日军几次爬出半人多高的战壕想要冲过来,可都被围堡里的清军用密集的弹雨给压下去。 有了战壕为依托,战壕里的一百多清军想是知道了在狭窄空间里自己没有刺刀的短处,并没有试着冲过去再夺下下一道战壕,而只是开始和对面同样掩蔽在战壕里的清军互相对射起来。 在相距二三十米的两道战壕里互相射击,几乎就是互相用枪口互相指着对方的脑袋勾动扳机,这样近距离的射击,不仅比的是射击技术,更比的是勇气和胆色。双方任何一方爬出战壕逃跑,都会立刻被对方射杀,现在的局面只能是双方都硬撑着,就看谁最先坚持不住。 随着“乒乒乓乓”的射击声,不断有人中弹,而只要中弹都会毫无疑问地死亡,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伤兵。因为双方中弹的部位都是脑袋,一声声枪响,都会在对面打出一团红白相间的东西,那是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 虽然日军枪法精准,可在这样近的距离射击,精准已经不是什么优势了,即便没有有素的训练,也很难把子弹打飞。两道战壕里的日军胜在人数多,而清军胜在火力猛,虽然清军密集的射击压得对面战壕里的日军不敢轻易抬头,可往往那个日军突然从战壕中冒出头来,都会有一个清军被打的脑浆迸裂。当然,那个日军脑袋也随即会被几发子弹打得看不出模样。 一时间双方倒也打的平分秋色,只是大家都知道,这样打下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同归于尽。 这场近乎自杀式的对射,看的山丘上的众人都脸上变色。 秦川的心中,也同样感到无比的震惊! 训练有素的日军能做到这一点倒是还说的过去,可清军也能如此,这是秦川万万没想到的了。 秦川心中暗暗感慨,下面这些人到底是北洋的精锐,只是这样的精锐毕竟还是太少了,如果是国内刚刚扩充的新兵,在这样的场面下,恐怕早已崩溃了。 双方的主帅都意识到自己的部队处于危险中,于是纷纷派出援兵接应。 在山丘上的秦川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首先行动起来的是日军,因为情况危急,日军一次就将全部预备队投入进来,只不过日军预备队的集结地距离战场较远,而且他们一出现在大路上就遭到北岸清军炮兵的拦阻射击。 只不过,虽然清军的几门大炮不停地轰击,可究竟还是火炮数量过少,并不能给以散兵队形沿着大路快速奔跑过来的日军造成太大伤亡。 毅军和盛军也不甘示弱,因为日军和战壕里的清军正在进行着生死对射,流弹打的围堡缺口处的寨墙碎石乱飞,清军出去增援的两哨人是从寨门绕出去的。 日军和清军的援兵几乎同时接近两军争夺的战壕,为了阻止对方首先进入战壕,清军和日军都一边奔跑一边向对方射击。初时距离过远,又是在奔跑中匆忙射击,嗖嗖乱飞的子弹对双方造成的威胁都不大,可随着距离的缩短,增援的双方不断有人被子弹打倒。终于,双方的援兵在各自距离子弹疾射的战壕百米处,再也承受不住伤亡,开始就地卧倒互相射击起来。 虽然日军援兵较清军多,可清军远高于日军的步枪射速密集的火力,还是死死把日军压在地上抬不起头。 “轰、轰、轰” 一阵隆隆的炮声突然在栽松院围堡的另一侧炸响,秦川转头看过去,离着小山丘一里外,大岛义昌的中路日军一定是听到这面打得激烈,也再次开始向栽松院围堡发起攻击。 秦川心里不由暗暗庆幸,多亏日军的两路部队攻击协同不好,否则在方才日军突破围堡时大岛义昌发起攻击,那栽松院围堡还真就危险了。 “司令,咱们动手吧。” 徐桐忍不住问秦川,秦川点点头道。 “到时候了,小鬼子的预备队都拉出来了,是到了该咱们上场的时候了。” “大人,你看小鬼子的炮兵。” 就在秦川决定准备出击时,于光炘突然吃惊地喊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归去来兮 顺着于光炘手指的方向,秦川和众人看去,见原本设在远处的日军那两个中队的山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拆卸开绑到马背上,此刻正在一个小队的日军步兵护卫下,在高粱地里正急急忙忙地直奔栽松院围堡而来。 这个时候的高粱,可不像后世那样长得矮小,这时的高粱都长得一人多高。后世高粱矮小的原因,是因为不断选种育种改良的结果。 可是,日军的炮兵这是要运动到哪里去呢? 如果日军的炮兵再向前推进,那可就进入北岸清军火炮的射程以内了。 秦川再看日军炮兵的运动方向,很快就明白过来。 秦川挥手止住正摩拳擦掌地要带着部队冲下去的洛佩德:“咱们还要再等一等。” 一听还要再等,洛佩德瞪着眼睛不解地问秦川:“大人,还等什么?现在咱们从后面冲过去,一顿乱枪,保准打的小鬼子屁滚尿流。” 秦川笑了笑一指日军的炮兵:“咱们还要等它。” 洛佩德更加不解:“小鬼子把大炮都拆了,咱们还怕他个毬。” “大人。” 辛德林似有所悟地问秦川:“小鬼子把山炮运上来,是不是要直接轰击围堡的寨墙?” “对。” 秦川很满意地看了辛德林一眼:“双方离得近,小鬼子炮兵怕伤了自己人不敢开炮,如果还在原先的阵地那就成了摆设。我猜他们之所以敢把预备队都拉上来,正是想着把炮兵悄悄地在前面高粱地的边缘布置,然后用山炮平射直接炮击寨墙。小鬼子的人都在前面,只要他们突然开炮把这一大段寨墙炸毁,日军这一千来人就可以突然发起冲锋,一举突进寨墙。” 一听秦川如此说,几个人又都紧张起来。 辛德林问道:“大人,那咱们怎么办?” 洛佩德一晃头:“还有啥怎么办,咱们这就冲过去,小鬼子只有一个小队的步兵,那二百来个炮兵除了大炮手里都没有家伙,收拾他们那还不容易得很。” 秦川摇摇头道:“不,这一次咱们不干则以,要干就干他个大的。” 秦川回头冲着身后树丛中喊道:“周哨长。” 随着一阵树枝哗哗响声,仁字营炮队哨长周大为猫着腰爬上来。 秦川一指山丘下靠近围堡的高粱地边缘:“一会小鬼子的炮兵应该在那里设置阵地,在他们刚刚设置好还没来得及开炮前,我们就把小鬼子的炮兵收拾了,然后你领着你的人,调转炮口炮击大岛义昌指挥的中路日军,支援咱们在围堡里的部队。” 周大为兴奋地答应一声,回身又猫着腰跑回去招呼他的人。 “老洛。” “一会小鬼子的炮兵从咱们脚下过去之后,你带着两哨人和周大为的人悄悄掩在小鬼子后面,只等他们把山炮组装起来,就把这些小鬼子干掉。你们打响后,我就带人收拾前面那些小鬼子。” “是,你就瞧好吧。”洛佩德一挽袖子答应着。 秦川看着徐桐、于光炘、辛德林三人:“你们三个带着侦察排和剩下的弟兄们都跟着我,咱们去夹击前面的小鬼子。” 秦川拦住跃跃欲试的几个年轻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一仗,咱们不仅要杀的小鬼子胆寒,咱们的伤亡还要最小。” 见包括徐桐在内的几人都有些不以为然,秦川不由板起脸。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打仗勇敢不怕牺牲这固然是好,可那要看是如何牺牲以及是在什么情况下牺牲。现在大清积弱,列强们各个都虎视眈眈,都恨不得在大清这个老大中央帝国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肢解咱们中华民族老祖宗留下的大好河山。如果不让列强野心得逞,为中华民族再次崛起于世多保留一些元气,那就需要我们这些中华民族的子孙们去抗争,去流血。虽然流血是必然的,可抗争总是要有人做的,只有多保留这些努力抗争的仁人志士,让咱们自己少流些热血,才能多杀伤觊觎咱们祖宗基业的敌人。” 秦川并不是害怕流血甚至牺牲,但他深知这些北洋精锐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国内新扩充了许多营头,可那些新兵最多也就刚刚学会放枪,一打起仗来,那些新兵根本就起不了多大作用,甚至还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只有这些北洋的老兵,才是在辽东抗战中的中坚力量,他要尽一切努力,最大程度让这些精锐能更多回到辽东,那里才是他们抛洒热血地地方。 看着几人的表情,秦川知道这些人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气,可秦川也没心思和时间再教训他们,只是要他们把两个哨长喊过来,秦川对他们一一交待。 “啪、啪、啪、啪” 密集的枪声响个不停,偶尔还有流弹“嗖、嗖”地从头上飞过,秦川带着徐桐、于光炘、辛得林和侦察排以及仁字营的两哨人静静地趴在日军战壕侧翼的高粱地里,透过密实粗壮的高粱杆的缝隙,日军战壕里和对面清军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不管是对面的清军还是战壕里的日军,不断有人被乱飞的子弹打中,这出战场可以说就是一处修罗场,惨烈景象使人不忍目睹,双方阵地上一蓬蓬血雾不时暴起,空气中不仅弥漫着硝烟味,还有浓重得令人几欲作呕的血腥气。 秦川他们隐身的高粱地,就在日军战壕的侧后方。 日军挖掘战壕时,都将挖出的土堆在战壕前方,这样他们就不必把战壕挖的足够深也能隐藏住身体。此刻,一排排身穿藏青色军装,头上带着带有猩红色帽墙军帽的日军正趴在战壕前面胸墙后,全神贯注地对着前面百余米的清军不断地射击。 这些日军对于距离他们只有几十米的仁字营士兵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看着对面的清军不断有人被日军射杀,仁字营的官兵们一个个紧紧握住步枪的手都因为用力过猛,绷紧的手背都泛出青白色。只不过,没有人开枪,因为秦川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开枪。 秦川是在等,他要等洛佩德那里先动手。 秦川他们是在山坡上看着日军那个小队掩护着两个炮兵中队从他们脚下的高粱地里过去之后,才下到山丘下分作两拨,洛佩德带人悄悄尾随在日军炮兵身后,秦川则率人远远绕开插到日军这三道战壕的侧翼。 “啪、啪、啪、啪” 一阵密集的枪声和日军临死前的惨嚎声突然在身后响起,秦川知道,这是洛佩德开始领人突袭日军的两个炮兵中队了。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惨嚎声,引得正在战壕里和清军对射的日军不由停住射击惊愕地转头查看。 “手榴弹” 秦川恶狠狠地一声暴喝,随着秦川的吼声,早已经做好准备的侦察排战士们立刻把四十来颗拉燃的手榴弹“嗖嗖”地奋力投了出去。 战壕中的日军忽然见到四十来个黑黢黢的铁疙瘩从天而降,顿时大惊失色。在汉城时就和侦察排打过交道的大岛义昌第九混成旅他的日军部队,哪里会不清楚这要命的东西,一见那些尾巴上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在战壕里打着滚乱滚,许多人再也顾不得掩蔽,一回身嗖嗖地跳出战壕就跑。虽然日军还没找到躲避这种要命的铁疙瘩的好办法,可也知道离这些要命东西越远越好。 “轰、轰” 手榴弹连串在日军战壕内外爆炸,顿时炸的日军血肉乱飞死伤一片。 因为事发突然,硝烟中许多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日军还没搞明白发生了生么事情,秦川举起手中的毛瑟步枪“啪”地一枪,将一个刚从战壕里爬起来的日军大尉打得一头从又跌进战壕。随着秦川的枪声,秦川左右的二百来人手里的步枪“乒乒啪啪”顿时欢快地响了起来。他们手中步枪弹仓里十来发子弹,只用了十几秒就全部打空。 在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日军已经完全混乱,一个冲锋就可以杀进日军阵地,全歼剩下的这些日军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不过,秦川知道这样不行。 因为不仅仅是仁字营,几乎所有北洋清军现在都不是很重视白刃格斗,这从他们都不配备刺刀就很清楚。再有一点,这一阵突袭虽然给日军造成巨大杀伤,可日军依然还有数百人,乱战之中,有着丰富刺杀训练的日军肯定会给清军造成很大伤亡。现在是清军火力占优,用步枪远距离射杀日军,自己几乎不会付出多大代价。既然能用子弹解决问题,为什么要用清军并不擅长的方式呢。 所以,秦川只是要求仁字营的人在打响后,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打空自己步枪弹仓里的子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装填好。只是重新装弹后,秦川却不准他们继续射击。 秦川的判断是,日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遭受两面夹击,肯定是不会继续坚守的,最可能甚至也是最好的结果,就是马上撤离阵地,而一旦撤离阵地,那时他再下令冲锋,日军很快就会彻底崩溃,撤退也马上就会演变成溃散,这几百人尾随着日军追杀就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果不其然,对面和日军对峙的清军,在这一阵决斗似的对射中死伤了几十人,早已经打红了眼睛,一见有人在日军侧后打了起来,虽然一时没搞明白这是那支部队来协助自己,可也知道是友非敌,见日军混乱,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呼啦啦站起身,一边对着混乱的日军不断射击,一边冲了过来。 日军的春田式步枪那里还来得及装弹,十几个日军嚎叫着爬上战壕挺着刺刀准备拼死一搏,可人还没站稳就被清军一阵乱枪打成筛子。看着这些红了眼睛的清军冲过来,余下的日军那里还敢停留,在幸存的日军指挥官的命令下,纷纷爬出战壕,顺着大路撒开两腿往后狂奔。 直到这时,秦川才把手里的毛瑟回身交给卫士,拔出两支早已张开机头的驳壳枪,高声喊道。 “弟兄们,跟老子杀下果子。” “杀!” 仁字营和侦察排的战士们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怒吼,端着步枪向着溃散的日军猛扑过去。 日军普遍身体矮小,跑动起来速度明显不如清军,只一阵功夫,就追到日军身后50米内,要不是秦川有意控制部队,这些人早都追到日军身后直接用枪口抵着日军的后背射击。 仁字营的人按照秦川的吩咐,每一哨都分作三拨,三十来人冲到前面,也不用瞄准,只是对着乱糟糟向被捅了蜂窝的马蜂一般,撒腿猛跑的日军后背一阵乱枪,打光了子弹就退到后面。手中拿着压满子弹步枪的另一拨人随即跟上,又是一阵乱枪。每一轮乱枪打过,溃逃的日军都会死伤几十人。这场面,几乎就是一场屠杀。 虽然日军也知道这样下去对他们很不利,也组织过几次小部队阻击,甚至还有一些明知道会被身后紧追不舍的清军射杀的日军突然回身挺着刺刀准备和清军数死一搏,以掩护其余的日军逃命。可每一次都有秦川带着徐桐的侦察排抢到前面,四十来把驳壳枪一阵射击,几乎毫不停顿就冲过去,继续着这种屠杀。 仁字营的人也越打越顺手,大路上随处可见日军的尸体,前面溃逃的日军队伍也越来越小。 只不过,这样的场景只持续了二十来分钟,秦川就不得不亲自率领徐桐的侦察排和少量仁字营的人首当其冲地追击到日军身后,用他们手中的驳壳枪将日军打得死伤一片。 而仁字营多数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落在后面。 直到打光了手中驳壳枪的子弹,秦川才收拢住恋恋不舍的侦察排。眼看着剩下的一百余个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撒开两条小短腿没命狂奔的日军冲进远处的丘陵中。 秦川看着累的脸色发白快要喘不上气陆续追过来的仁字营的人,只能无奈地暗暗叹息。 “轰、轰、轰” 栽松院围堡方向响起了一阵猛似一阵的炮声,秦川回头看时,只见远处栽松院围堡大西南方向隐隐约约暴起团团烟尘,秦川知道这是洛佩德等人得手后,正在用缴获的日军山炮猛轰大岛义昌率领的中路日军。 其它两个围堡方向,那里的清军见到秦川等人击溃日军,也趁势杀出,牵制这两个围堡的日军本就不多,上千清军一杀出,早已节节败退远远地逃开。 秦川本想着借机扩大战果,再去抄大岛义昌的后路,可看到栽松院围堡西南方炮弹炸起的烟尘正在逐渐西移,知道大岛义昌一定是感觉到右翼的日军出了问题,正在率兵撤走,此时自己追过去,恐怕也只能追着日军的屁股后头打一阵枪了。 秦川心里又记挂着平壤其它几个方向的战事,只得泱泱地带着兴高采烈的仁字营和侦察排转回。 一路上,到处都是日军的尸体,一滩一滩的血迹让不宽的土路上湿漉漉的。自己协助盛军和毅军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秦川以为卫汝贵和马玉昆一定会在栽松院迎接自己凯旋,可到了围堡附近却根本没看到两人的影子,只是有许多毅军的士兵在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救治伤兵。而一队队满身硝烟的盛军,正在结队小跑着通过浮桥跑过大同江奔进城里。 对于没见到卫汝贵和马玉昆,于光炘和辛得林都很不满,就在这时,却见洛佩德急匆匆地迎上来。 见洛佩德脸色不对,秦川诧异地询问。 “老洛,可是城西的战况吃紧?盛军回去增援?” 脸色难看的洛佩德摇摇头:“不是。我问过了,城西那里的战斗在卫达三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叶总统和卫达三指挥盛军和古北口练军,不仅打退了日军第五师团主力的进攻,卫达三还派出骑兵出城追杀了一阵。” 洛佩德的话让秦川吃了一惊,城西的盛军和叶志超的古北口练军最多也只有三四千人,竟然能早早打退野津道贯指挥的日军第五师团主力,这盛军和古北口练军倒还真是了得。 最难能可贵的,这卫汝贵精锐还能指挥骑兵出城追杀,果然是一员悍将。 想了想,秦川又有些释然,盛军的战斗力刚刚可是见过,绝对是北洋的精锐。虽然军事训练和军事素质还有些不足,可面对面和日军作战,现在看并不吃亏,甚至依靠武器,还略有些占优。再有卫汝贵这样身先士卒的将领,凭借坚城,打败兵力并不占有绝对优势的日军,倒也是应该。 可是,看着盛军纷纷跑步进城,秦川还是有些奇怪,这些盛军急匆匆进城这又是去哪里? 猛然间,秦川脑海里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脸色也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上,日军在今天攻下了地势险恶的牡丹台,导致城北玄武门失守,而且左宝贵也当场战死。 可现在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啊?日军的朔宁支队已经受到重创,北面的日军兵力不多,左宝贵的奉军又有牡丹台地势之利,怎么还会发生不测呢? 再说,城北箕子陵和北山上还有江自康的两营部队啊?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秦川急着追问,洛佩德才把秦川拉到一旁,唉声叹气的事情原委告诉了秦川。 果然不出秦川所料,确实是牡丹台失守了,左宝贵也当场战死。这是因为,日军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取得联系后,认为兵力不足,便集中双方炮兵猛轰牡丹台的奉军围堡,同时由朔宁支队对城外江自康的仁字营助手的阵地发起佯攻。在日军几十门火炮的打击下,奉军的围堡纷纷坍塌失陷,半个时辰前终于被日军攻上牡丹台,并把山炮拉上山顶,直接炮轰玄武门,并一举突进玄武门内。左宝贵不仅战死,尸体也被日军抢走,还是叶志超带兵及时增援,才又把日军赶出城外。 失去了牡丹台,日军的炮火就可以直接威胁城墙上的守军,平壤的城防应该说已经就此崩溃。原有的历史上,叶志超也正是鉴于这种情况,才弃城撤退的。 不过,现在情况和原有的历史上有许多不同,现在日军大岛义昌的第九混成旅团和朔宁支队都受到重创,实力大为减弱。如果现在集中兵力在痛击朔宁支队,如果能将其歼灭,日军元山支队即便占据牡丹台,也不敢贸然孤军攻城。 只不过,洛佩德随后黑着脸告诉秦川的一个消息,却让秦川不由大张着嘴呆愣在当场。 洛佩德告诉秦川,城北的江自康把箕子陵阵地丢了,原因是仁字营没子弹了。确切地说,是仁字营手里还有一些子弹,但是没有了他们使用的温彻斯特11mm口径的步枪子弹了。而且,平壤的仓库里,也没有这种弹药了。而且,据洛佩德说,他刚刚听到来传令的盛星怀说,这一天弹药消耗极大,子弹炮弹都所剩无几,在坚持一天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时间再久,那就要耗尽弹药。 叶志超已经准备撤离的事情,刚刚把卫汝贵和马玉昆招进城里议事。 对于虽然因为自己的出现,使平壤战局稍稍有所改观,可依然还是没有彻底改变这场会战的结局,秦川虽然早有准备,可此刻心情依然还是十分沉重。 呆愣了半晌,神态颓唐低喃喃低吟。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即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吾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目标辽东 天津卫,清晨,一轮火红的朝阳在东方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映照在树木、青草枝叶的露珠上,使得那颗颗露珠闪耀着晶莹的光泽,好似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闪着熠熠的光亮。随着微风吹拂,树木枝叶上那熠熠的莹光,在四面八方闪烁不停,满世界都仿佛装点在珍珠的光彩中,使得这一个祥和的的清晨变得充满生机和活力。 只不过,天津卫东街秦川染厂后院里的气氛,此刻却和这平和充满生机的清晨有些格格不入,这里充满着凛凛杀气。 秦川一身戎装,身躯标枪般直直地挺立在军营大楼前的石阶上,在下面铺着青石板的操场上,七千余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川字营官兵肃穆地以营连为单位,排列的整整齐齐。他们手中的钢枪、军装上的铜制帽徽、纽扣都闪着亮晶晶冷森森的光泽,使得偌大的军营操场笼罩在一片肃穆萧杀气氛中。 秦川,回到天津已经三天了。 平壤牡丹台失守的当天夜里,深感责任重大的叶志超再次召集所有部将商议撤退事宜,因为左宝贵战死,以及清军弹药不敷使用,还有叶志超明确表示,身为主将,平壤失守罪责全由他一人承担。因此,对于叶志超选择撤退,再没人提出异议。一众将领,都耷拉着脑袋,有的一脸沮丧,更多的则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 对于放弃平壤,秦川可是清楚这个后果有多严重,平壤失守,给朝中的清流们提供了威力巨大的炮弹,这颗炮弹不仅毁灭了光绪对北洋,甚至对李鸿章的最后一丝信任和支持,也让光绪心中燃起了对于北洋熊熊的怒火。愤怒中,光绪将此前被他留中不发,弹劾北洋诸将的那些清流们自己都不相信的奏折一股脑地都批了下来。 最让秦川记忆深刻的,就是“罪魁祸首”叶志超收监,最后定了个斩监候。而卫汝贵,则是斩立决。 如果秦川没有亲身经历平壤一战倒也还罢了,可经此一战,他清楚的是叶志超和卫汝贵都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对待。叶志超虽不说是殚精竭虑,可至少也是苦心经营,至少为大清保存了实力。卫汝贵的盛军军纪怎样去除不好说,可卫汝贵也绝非贪生怕死,畏敌避战之辈,平壤一战更是打的可圈可点。 看着叶志超那明显有些佝偻的高大身躯,还有卫汝贵头上那花白的发辫,秦川打定主意,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叶志超和卫汝贵减轻罪责,至少也要留下这两人的性命。 叶志超的撤退部署让秦川很不感冒,甚至还有些不屑。 自从午后两点,就开始下起了大雨,这让平壤的中日两军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停战。 叶志超为了麻痹日军,提出先假意和日军谈判投降,然后再半夜时分,利用雨夜的掩护,各部递次悄悄撤出平壤。秦川知道,叶志超的这个“馊主意”并没有骗得了日军,倒是让日军判断出清军要在夜间撤退的企图,于是日军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连夜设伏,让清军吃了很大一个大亏。 不属于北洋在平壤作战序列的秦川,原本在这个军事会议上没有发言权,可这时他也不得不站出来,坚决反对叶志超的撤退部署。 秦川建议,先以小股部队,利用夜间大雨视线不好的有利条件,佯攻骚扰牡丹台和箕子陵等处的日军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使其不敢离开阵地。同时,再由他率领洛佩德一营携带缴获的日军火炮,在一支盛军骑兵的掩护下潜出平壤至日军第五师团主力附近,在雨夜中对其进行炮击,同时也适当进行佯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扰乱日军的判断,掩护平壤城内主力悄悄撤出城外北返。 在重压下有些不知所措的叶志超很快明白秦川的意图,知道秦川的办法要比自己的高明,立刻同意按照秦川的计划进行布置。配合秦川的盛军骑兵,就由孙显寅统带。 秦川的意思,本来是要卫汝贵亲率这支掩护炮队的骑兵,卫汝贵倒也为什么意见。因为,卫汝贵现在对于秦川从心里很是佩服,对于秦川的要求并没有抵触。不过,这件事却让叶志超坚决阻止了,最后才改为孙显寅。 初期秦川还坚持,可他也很快明白叶志超的心思。卫汝贵是清军大将,虽然是雨夜,可潜出炮击数千日军也是有很大危险的,万一有个闪失,那叶志超就会再添上一个罪名。 按照秦川的计划,天黑前清军在城内外就大肆调动,同时清军开始对元山支队和朔宁支队进行炮击,一副准备夺回阵地的架势。 入夜,清军提前饱餐一顿,数支兵马都轻装简行准备妥当,除了武器弹药和少量粮食,其它一律丢弃。三支部队分别在子时前潜到三处日军阵地前,突然一阵枪炮,然后就是呐喊着四处打枪,日军虽然严阵以待,可在大雨中,黑黢黢的只听见四处枪声,只好对着黑暗胡乱回击,一时间平壤北面、西南、南面三个方向枪炮声响成一片,一直打到寅时,枪炮声才渐渐稀疏。 秦川是在寅时后,才炸毁大炮,带着孙显寅、洛佩德一行冒着大雨在泥泞的大路上奔向西面的华津里。在那里直接上了他的出奇号,而安排洛佩德和孙显寅的那一哨骑兵登上预先准备好的十几艘渔船。 秦川叮嘱孙显寅和洛佩德,他们的渔船一定要紧贴着海岸向北,在鸭绿江口登岸。 秦川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几个小时后,在大东沟不远的海面上就会爆发一场中日之间的大海战,只有贴着海岸走,才不会被波及。 秦川自己,也极力压制住想要去参与那场大海战的冲动,在高英惊愕的目光中,下令抛弃出奇号的鱼雷,取直线直奔天津。 一回到天津,秦川就马上让高英把他在船上匆匆写就的中日平壤大战实录送到东方时报,要求务必在明日发出专刊,不仅要增加刊印数,还要免费发放。 秦川在中日平壤大战实录中,对于叶志超和卫汝贵着墨颇多,就是想要先为这两人造出舆论。 秦川只是回到染厂换了一身衣服,就急忙赶去周馥的府上。因为他听李明方讲,叶志超率领清军以至义州,平壤市售的消息已经通过电报传了回来,为准备大战,李鸿章已经任命周馥为前敌营务处总办兼总理后路粮台,马上就要出关去东北。 见到秦川,周馥万分高兴,简单地听了秦川的述说,就带着秦川去见李鸿章。 虽然李鸿章从没单独接见过秦川,可秦川还是经常能在公共场合见到李鸿章,这次见到李鸿章,很明显地感觉到,李鸿章衰老了许多。 李鸿章详细询问了平壤战况后,精神好了许多,甚至有些亢奋,马上命令幕僚,按照秦川的述说,给光绪发去电报。 秦川明白,这是李鸿章被清流们攻击的焦头乱额、疲于应付,在重压下突然找到反击的机会,给光绪的电报就是告诉光绪,那些清流们说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他李鸿章以及他的北洋军队并不是那些清谈误国的清流们说的那样不堪。 尤其是这是出自秦川这个击沉日舰秋津州、大闹汉城的英雄之口,这更让李鸿章倍感振奋。 发完电报,李鸿章又亲自宴请秦川,陪客中除了周馥还有李鸿章的女婿同时也是他的幕僚张佩纶、李经方。酒宴中,李鸿章又要秦川详细述说朝鲜战事,中日两军的优劣,以及秦川对战事的看法。只不过,酒宴刚刚开始不久,光绪的电报就来了。 光绪在电报里,要秦川和李鸿章、周馥火速进京,他要当面垂询问话。 虽然朝鲜军情紧急,可光绪相招,李鸿章和周馥也不敢怠慢,三人马上启程进京。最可怜的是秦川,从上岸直到这时,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赶赴北京。而就在他们还在路上,正被疾驰的马车颠得骨头都快散了的时候,接到了北洋水师黄海海战失利的噩耗。 见过光绪后,秦川没有等也是火烧屁股似的连夜向回赶的李鸿章和周馥,请示了两人后,秦川就只是带着高英等几个卫士,打马一路连夜奔回天津。 秦川对于光绪很不感冒,面色苍白瘦弱的光绪,在秦川看来只是一个没有主见又志大才疏的富家子弟,他并不适合做这个掌管天下亿兆子民的皇帝。朝鲜失利,黄海海战又让北洋水师受到重创,显然给光绪的打击不轻,在痛斥李鸿章后,对于秦川大加赞赏,甚至当场给秦川加上总兵衔,又特准秦川马上再招募十营,立即赶赴鸭绿江。 只是,光绪对于秦川已经向李鸿章说过的建议朝廷要积极在沿海备战,防止日军在旅顺和山东登陆的建议,光绪显然没有听进去,甚至翁同龢等人眼里还满是不屑。 对于这些,秦川已经毫不在意了,他知道,他并没有扭转乾坤,至少是到现在为止。他现在急需要做的,就是赶快整军备战。 从京里回到天津后,秦川几乎马不停蹄地四处奔忙,除了召集李明方、金立三这些人安排川字营出关作战的后勤事宜,又召集周大经、徐桐、楚云飞这些军官们研究布置扩军整编的事情,忙的可谓不亦乐乎。 不过,好在这些人都还算精干,到昨晚为止,所有这一切才算大致理出头绪。 虽然秦川早有“预见”地招了两三千辅兵,可加到一起也只有六千出头,没办法,秦川又紧急在天津城郊招来一千多灾民和农民中的轻壮,好歹凑上了七千多人。只是这新招来的一千多人,那是上不了战场的,这些人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甚至连枪都没摸过。暂时也只能一边训练一边作为辎重部队的人员。 虽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可秦川还是安排人去招兵,当然,再招来的兵是赶不上随他出征了。日后招来的这些人,秦川要求都带到锦州的庄园中抓紧训练。 因为光绪又准他增加十营,秦川再没有什么顾忌。 秦川把所有以前的辅兵,都正式编入作战部队。所有部队都一律以营为单位,只是人员少了些,不过那是需要日后慢慢补充。当然,辅兵主要补充道作战部队,也就是四个步兵营和侦查、骑兵、炮兵。整编后,楚云飞、王西平、贺汝怀、方维峻四个步兵营都扩大到八连制,基本上就是四个加强营。炮兵大队扩编为两个炮兵营,统归原炮兵大队长丘清河指挥。 因为昨晚已经接到李鸿章和周馥的指示,川字营今早就要出发,秦川整理好自己的行装后,就一直默默站在石阶上,看着手下的军官们整顿队伍。 “报告。” 周大经以已经很标准的军人姿态小跑着来到秦川身前:“司令,川字营全军整队完毕,请指示。” 秦川看着眼前肃穆凛然的数千部下,早已经心潮澎湃,他苦心经营了几年的这支部队,今天就要走向战场,就要随他为了民族荣耀、崛起去抛洒热血,这让秦川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心里想好的许多许多誓师出兵的鼓动语句,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出兵在即,不说些什么,在气势上总要差了一点。 秦川深深吸口气:“弟兄们,你们说,军人是干什么的?” “打仗。”已经被战前气氛勾起战意的数千人齐声高呼。 “错。” 秦川大声喊道:“军人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民族兴亡,是为了民族荣光而战。现在,东洋那个小小岛国日本,不仅悍然出兵朝鲜,夺我藩篱,还在前天偷袭我北洋水师。继而还会占我国土,杀我人民,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不能!” 七千多青年军人各个愤怒的涨红了脸,齐声高呼。 “对,不能。” 秦川纵声喊道:“我们和日本人打的是国战,是民族兴旺之战。所谓国战,那就是一旦开战,人无分老幼,地无分南北,人人皆有守土抵抗之责,更不要说我们军人。” 秦川一时兴起,竟然把几十年后委员长的抗战讲话搬了出来。 “现在,正是国家民族需要我辈军人之时,需要我们为民族国家奋起抗战之日,需要我们用子弹、用我们的热血去捍卫民族尊严。” “弟兄们,是男儿就随我秦川去辽东,去那白山黑水之间杀小鬼子。” “杀小鬼子!” “杀小鬼子!” “杀小鬼子!” 数千川字营官兵齐声怒吼,呐喊声不仅传遍东街,也传入租界,甚至更远的天津城里也隐约能听得见。 “好!出发,目标辽东。” 随着秦川一声令下,一面火红色川字营军旗霍然展开,在风中呼啦啦迎风飘扬,战旗上的刀枪在风中飞舞,仿佛要脱离战旗奋飞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