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风流》 001 前世今生 延绵不绝的禅音飘荡在耳畔,女人强撑着挣扎眼睛,破旧古刹似是破云的利剑,利落的插在这荒山野岭中。 瘦弱的身影被惨淡月色拉长,自斑驳的墙垣间垂下。 夜空中飘来一道极细的吱呀声,两个女人极其艰难,相互扶持往前走去。 女人身后像是被血铺就,红的血白的雪,对比极其鲜明。 绮玉不忍看小姐的伤痕,侧脸低声啜泣。 灯笼时明时暗,在一股冷风吹过,终是挣扎的灭去。 唐木阳羸弱的躯体被风一吹,隐隐就要倒下,她死不可惜,就是辜负了这从小一直陪着她长大的丫头。 “绮玉,我走不了了,你快点走!”唐木阳枯瘦的手轻轻推开身边的丫鬟,语气平静。 “小姐,我不走!今个就是豁出我的命,我也要把你给救出去!” 唐木阳敛去眸中的愤懑,艰难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姑娘,一切都是定数,今个,我是躲不过去了” 小丫头安慰着自己,口中斩钉截铁,眼泪却背叛了她,狠狠砸在地上,理智永远快于本能,因为她知道,小姐的占卜从来没出过错。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所猜想,空谷中传来阵阵马蹄声,唐木阳心一紧,眯着眼望着月光下奔在最前的身影。 “吁”为首的男人循着脚印找到这里,看雪地相互扶持的主仆,嗤笑一声。 翻身下马,身穿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缀,脚蹬一副鹿皮靴子,乌黑发丝上斜插黄杨木的簪子,张冉就这么直直的站在了她眼前。 “你们倒是让我好找啊”英俊的面容浮出阴冷,腰上抽出软鞭,狠甩在两人的身上! 绮玉尖叫的扑在小姐身上,替她挡去雨点般细密的鞭子。 男人眼底划过不耐,抽出腰侧的刀插进丫头的胸腔,温热的血噗的一下,溅在了唐木阳的脸上,身上。 唐木阳浑身僵硬,入目的是她平静的笑意,“小姐,奴婢不能伺候您了呢”血汹涌的从那身体的伤口里奔流出来,连带着她的生命,也一同消散在冰雪里。 “绮玉,绮玉!”唐木阳脸上的平静被打破,绝望的气息蔓延在空气中。 张冉拍手,“娘子,终于舍得动怒了?” 唐木阳脸色惨白,被夹过的手指因为没及时救治,现如今已经红肿不堪皲裂化脓。 她的目光像是刀子,朝那人刓去。 刚刚位居高位,这人就等不及了吗? 张冉蹲下身子,拿着马鞭敲打着她的脸颊,“娘子?别生气啊,好歹,我也给你那个丫鬟留了一个全尸……” 说话间,他已经拿出一条粗壮的麻绳,绑在她的手上,又将另一头系在马尾,他夹紧马腹狠狠甩了一下马鞭,“驾” 马儿迈开四肢飞速的在雪地奔驰,狂妄的笑声响彻在幽静的山谷。 泪眼朦胧里,那个气绝身亡的瘦弱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唐木阳像是一块破布似得被人拖在地上飞驰…… 渐渐的,意识有了一丝涣散,如果就能这样死去,也是上天的厚待,只是,好不甘愿,她好恨! 002 身死 耳侧有人说话,唐木阳血肉模糊的趴在那,努力想要听清楚。 奈何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相公,这是姐姐吗?”荒凉中,女子娇媚的声音响起,唐木阳拳头紧紧攥起,她就算是死都忘不了这个声音! “她人尽可夫,心肠毒辣,不配当你姐姐!”张冉双手缚在身后,冷眼望着她,其中嫌弃,不言而喻。 黄凝儿轻挽着他的手臂,丹凤眼中眸光流转,柔声道:“姐姐毕竟身子高贵,唐老爷要是知道了……” 张冉如今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自己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黄凝儿看似是在替他着想,却在里面挑拨是非。 “凝儿不必多虑,你以为那男人不知道吗?只是装傻罢了,只要我继续拥护他,这个女儿就算突然‘暴毙而亡’也丝毫不在乎。” 父亲吗?父亲!她原先以为父亲只是不苟言笑,但还是爱她这个女儿的,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 “大师,还请您帮我降服这恶鬼”不愿与她多周旋,张冉手指蓬头垢面的唐木阳,眼神带着蚀骨的恨意。 “施主,这女子命格奇特,本来应该顺势而为,可惜多次逆天而为,福祉尽丧,现如今就算留下,也只是家宅不宁罢了” 张冉嫌弃道,“既如此,还请大师除害!” “呵呵”唐木阳强撑着破布一样的身子,笑着笑着,眼泪就啪啪的掉在地上,“张冉,今时不同往日,这么早就忍不住要除掉我了?” “我福祉已尽,为什么你不清楚?你战无不胜是因为什么!不是我精心为你筹划?你生死一线,是我逆天而为,救了你!我心心念念都是你!都是你!” 北风啸啸,灯影重重,一瞬间,披头散发的唐木阳竟然如同鬼厉,生生的要取他性命! 张冉脸上扬起狠戾的怒意,抽出削贴如泥的匕首,嘴角笑容残忍。“那又如何?可惜你现在没用了!” 唐木阳伸出血肉模糊的手,狠狠捶着自己胸口,排山倒海的恨意抒发不出,她挣扎的张嘴。 “施主,时辰到了”张冉闻言冷冷一笑,“夫妻一场,就让我亲自送你一程!” 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个翠绿的扳指,分明是如玉般的面容,却像是人间最无情的修罗。 轻轻摩擦着桃木剑,缓缓的,一步步走向她。 “不要,不要”唐木阳疯狂的摇头,心底生起一股怯意。 嘴角扬起凉薄的笑意,他毅然的举起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剑插在她的心脏! 温热的血迹喷洒,染红了身下的枯草,黄凝儿在男人看不见得角落,肆意的笑了。 毫不留情一剑刺在手腕! 大口的鲜血从嘴里喷出,唐木阳痛不欲生之中,男人一把把的送到自己身体里。 原来,这才是世上极痛! 唐木阳视线涣散,鲜血止不住的从身体各处迸出,用尽最后的力量抬头,肆意狂笑,弥漫血色的眼睛恨恨盯着眼前三人。 “哈哈哈!”喉咙咯咯地响,她像破布似得趴在地上,满口鲜血,“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唐木阳在此发下血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就算永不超生,化为厉鬼,我也要同你们纠缠,不死不休!” 003 大寿 难受,脖子快要喘不过来气了,猛地睁开眼,模糊的景象让她来不及深思,肺憋得快要炸掉的感觉。 脖子上有根粗糙的麻绳勒着。 亭台楼阁,精致异常,皆是画中风景,两边穿山游廊,挂着各种鸟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唐木阳原先变小的挣扎力道,又猛地变大起来,同时,也引起了身后之人的警觉。 李妈妈咬紧牙关,使劲的勒着她,熟悉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伸出手来,紧紧的拉着脖子上的绳子,可惜,她此时身子瘦弱,如何能拉锯过常年伺候人的婆子? “三小姐,您到了底下可别埋怨奴才,这要怪,就怪您运气不好,没投在夫人的肚子里” 作为夫人的陪嫁丫头,她这些年,暗地没少处理这些不听话的。 看着不断挣扎,却又无济于事的唐木阳,眼神闪过不耐,没时间磨叽了,粗粝的大掌用力,狠狠的勒紧了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绳子。 渐渐的,手下那人挣扎力度越发的小,她得意的笑了。 可是,她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唐木阳的身子鬼魅起来,在她没回过神的时候,飞速的拿下自个的簪子,狠狠的推送到她的脖子里! 温热的血液溅在她的脸上,就如同张冉当时一刀穿透绮玉的胸膛的时候,原来,不管是谁,她的血都是热的啊。 李妈妈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她已经松开了绳子,手捂着突突往外流血的伤口。 她似乎还是不明白,为何短短的时间内,她竟然能逆转局势还要杀了自己,想要说话,但是嘴里咕噜咕噜不断冒出的鲜血,让她开不了口。 “不懂为何我都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唐木阳恢复了正常,轻轻吐出的气息,就像一条无骨的毒蛇,缠绕着对方。 她在李妈妈惧怕的眼神中走进,蹲下身子,贴着她的耳朵道,“地狱里不收恶鬼,可是记着了?” 那人在惊恐中没气的。 唐木阳把簪子拔出来,在她身上擦拭干净。 她坐在地上,伸手将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麻绳层层的解开,伸出手指,眯着眼睛,望着透过手指跳跃的阳光,直到眩晕后,才不舍的闭上眼睛,裂嘴笑了。 唐老夫人今日大寿,天蒙蒙亮就已经喧闹起来,各种飞禽走兽,奇珍异宝不要钱似得涌入到唐府。 唐老夫人底下三个儿子,目前都在朝廷中,但三个儿子最大的官职也不过是个二品的同知枢密院事,之所以此时这么多的人来祝寿,很大一部分还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 她年轻的时候和太后是手帕交,后来太后入宫,这么多年一直相互扶持着。 所以今日她做寿,来的大多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和女儿,也是想巴结着她,将来好在太后面前说上两句话。 太后现在疑心病重,也就和这个唐老夫人有些缘法,宫里选秀女,或者是给王亲贵胄选嫡妻的时候,这人说一句话,顶的上她们的千言万语! 004 惊艳绝伦 花园内,遥遥可见亭台楼榭,池馆水榭,数不尽的美景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鳞次栉比,坛内百花争妍斗艳,更有那数不尽的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园子高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正是如今最火热的借东风,大周朝崇尚武德,高祖更是数次亲自上阵杀敌,于是,在后院闺阁之中,最流行的就是这类的戏曲。 须臾,一个得体的妇人上前,身穿百褶如意月裙,乌发上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耳朵上是简单的珍珠挂坠,眼神柔和,雍容大方 郑姨娘笑意满满的给妇人递过一杯茶:“老夫人,今个韵儿给您点的戏,您可还喜欢?” 唐老夫人接过香茗,抿了一嘴,唇齿留香。 “不错,给她们看赏” 老太太看了郑姨娘一眼,她点头会意,婆子端出一个红木漆盘子,上面整整齐齐摆着几银子,红布掀开,顿时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戏台班主见此,惶恐的跪下,带着整个戏班子的人高呼,“祝唐夫人松鹤长春,笑口常开” 唐老夫人眉眼舒展开来,面对着纷至沓来的祝贺声,她也只微微颔首。 就在此时,后堂突然传出丝竹之声,伴着铮铮之声,一个身材曼妙,带着纱巾的妙龄姑娘,缓缓而出。 青丝墨染,腰肢细软,数不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无尽的神秘之感,众人遥遥望着台上女子尽情展现舞姿。 最让人惊讶的是,笛声越发高昂,那个女子身边,突然出现另外几个少女,她们手捧宣纸,围簇在白衣女子身边,而那个人,手拿一根毛笔,笔酣墨饱,眨眼间就在宣纸上留下一个个瑰宝。 “好!”随着她留下一个个墨宝,下面的人无不拍案叫绝。 女子摘下纱巾,露出素雅清淡的美丽面容,女子长相清秀,又露出惊艳的才艺,此刻越发显眼。 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松龄长岁月皤,桃捧日三千岁” 在座众人才明白,是老夫人的孙女来给祖母祝寿了,一时间,数不尽的赞叹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今日后,自个才华横溢,容貌绝双就会传遍京城,谁能想到那些卑如草芥的庶妹们? 却在此时,一道凄厉的叫声传遍院子,郑氏母女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眸子内闪过精光,好戏开场了! 琅玕阁内,唐木阳望着镜子内的容颜,脖颈还有火辣辣的痛楚,可是和脖颈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如玉般的小脸。 铜镜中少女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细细长长的眉毛直入鬓间。 虽未长开,但绝美的容颜已经初见端倪,她的娘亲美艳绝伦,却因为生了二月出生的妹妹,失了宠爱,后来为了护着妹妹性命,竟然跟着妹妹一起进了家庙!就算退到这种地步,家庙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没逃脱毒手,不得善终! 娘和妹妹还有自己,上辈子都是被那母女摆布的! 背叛,毒杀,那些人让她饱受挫骨扬灰之痛!这辈子,绝不让这些人善终! 005 凶险 郑氏心心念念想要当正室夫人,如果没记错,差不多也是半个月后要发生的事了吧? 袅袅香烟浮在眼前,她轻轻一吹,看那烟被打散,不成形状的消散在空气,俏丽的小脸上终露笑意来。 “我跟你们说,这过几日二小姐就要住进来了,你们都给我擦亮眼睛,收拾的干净利索点,不然有好果子吃” 一转头,看到正在镜子前梳头发的三小姐,浑身一颤,嘴角不自然的抽动起来。 尤其是对上她的笑意后,身子发麻,一下摔倒在地。 唐木阳温柔一笑,墨发如瀑,素雅面庞含笑,弯腰,在赵妈妈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扶起了她,“赵妈妈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这么不小心” “人老了,这不没站稳吗”她讪讪一笑,老脸上的枯皮顿时皱巴成一朵菊花,“三姑娘您这是刚从哪过来啊?” 她脸上的打量让她忍不住笑了。 “这就不是招妈妈该操心的事了”这会还想套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她傻。 “那……”看她还想说话,唐木阳笑了笑,“妈妈要是这么清闲的话,还是帮我去叫绮玉过来吧?” ………… 西园内,唐老夫人不悦皱眉,锐利的眼神朝郑姨娘飞去,郑姨娘装的歉疚,心中却得意不已,“老夫人您先别急,我派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定然是唐木阳那丫头浑身被剥的精光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快看,那是唐家的三姑娘吗?”她的名声不可谓不大,一个嫡女,唐家嫡女,却被屡次传出丑闻。 郑姨娘眸子紧紧一缩,眯着眼望着那人缓缓走来。 怎么,没死?! “祖母见谅,是孙女来得晚了” 唐老夫人本来也不是很待见她,这会见她摆出了姿态,也不愿让旁人看了笑话,不咸不淡道,“起来吧” 唐初韵心底不满,想起这死丫头寿礼也没准备,眸子一转,“祖母,我们几个可都是送了您礼物的,三妹妹也不能例外啊” 唐木阳笑意淡了。 “礼物的事不急,咱们是不是得先看看,那道声音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观文殿大学士卢毅之的母亲钱氏,她身穿莲青色万字福衣裳,灰白的发上插着金菊点翠折花金簪、耳朵挂着绿玉耳坠,雍容华贵,似是能夺了主人的风头。 钱氏的儿子是唐青云的上峰,她儿子一直受自个儿子压制,这老太婆却想在自个头上耀武扬威,也真是好意思。 唐老夫人有心想辩解,但是手被人捏了捏,她深吸口气,示意下人带着她们过去。 唐府建筑虽不是精巧绝伦,但也话费不少,独具匠心,风水极好,十几米的假山峥嵘挺拔,怪石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一路已经不少人发出赞叹声。 唐初韵小脸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可是唐木阳却一直扶着祖母的胳膊,无比的端庄大气。 郑氏越是往院子走,心底的不安越是强烈,她安排人杀了她,可如今这个死丫头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那…… 006 反击 “老夫人安好”门外守着的妈妈没想到来人这么多,垂下眸子,身子抖如筛子。 郑姨娘压下眉头,口气道:“里面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弄清楚了?” “都说唐家是当朝清流之派,可今日一看,也是沽名钓誉罢了,竟让一个妾室操办寿辰,这二房三房,真的没人了?唐老夫人这做派,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人群里,一个正房夫人出言讽刺。 唐老夫人脸上一冷,唐木阳的生母到家庙后,郑姨娘巧言哄骗了儿子执了中馈,她哥哥如今是银青光禄大夫,虽是从三品,但仕途顺畅,势必能成儿子的助力,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由她去了。 没想到今个却被人抓住了话柄,瞪了郑姨娘一眼,示意她退下。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先去院子内吧”她避而不谈,示意众人往院子内走。 “老夫人,不能进去啊!”那婆子眼神躲闪,不欲让众人入内。 唐木阳俏脸含怒,“好没规矩的婆子,连祖母都敢拦,难道就是趁着自己是姨娘身边的红人,就敢公然顶撞祖母了?!” 她的声音带着清脆,但是此刻夹杂着决然的气势和傲气,足以威慑恶奴。 婆子果真是被吓着了,惶恐不安,眼睛看看唐木阳,再看看郑姨娘。 “让开!”唐木阳的话起了作用,唐老夫人敲了一下拐杖,那婆子只能让开。 “啊!啊……”站稳身子,耳边便传来尖叫之声。 那些闺秀妇人无意抬头,眼前白花花一团肉跃入眼中,那人以诡异的姿势吊在树枝上,死不瞑目! 郑姨娘倒抽一口冷气! 早晨时候还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的老妈妈,此刻早已断气多时,更何况,她凸出的、死不瞑目的眼珠子,此时正狠狠的盯着她! 唐木阳垂下眸子,抬起袖子遮住了眼底的讽刺,一条人命? 就算是真的沾上了血又如何?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还担心手上不干净? “祖母!”唐木阳扶好受惊的寿星。 “死人了,死人啦!”是四姑娘唐初棠! 她的生母是段姨娘,只是当年犯错,被母亲发卖,后来被郑姨娘养在身边。 今年刚满十二,虽说是被郑姨娘养在身边,但郑姨娘怎么可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这些庶女都是被她当做棋子,目的只是陪衬自个的女儿罢了,初棠不知天高地厚,性子跋扈,以前没少给她穿小鞋。 她离那大树最近,不顾形象惊叫后,谁料那绳子一断,那尸体径直砸在她身上! “啊……”刺破耳膜的尖叫,兵荒马乱,那些妇人惊慌逃窜,而这四姑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郑姨娘怒极,安排随身丫鬟拖她回院子,省的在这丢人现眼,也是这个缘由,众人突然看到这四丫头身下湿润的泥土。 原来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大家别怕,没事的”郑姨娘叠声叫道,可惜没人搭理她罢了。 她脑子气的眩晕,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山了,不出明日,整个坊间都会流传开来今日大事,到时候,唐家的面子,可就彻底伤了! 007章 怎么可能?! 郑姨娘目光似寒针一般朝唐木阳扎来,是她,是她这个小贱人杀人了! 可是又是为什么?身强力壮干惯了活计的婆子,怎么可能是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唐木阳害了? 折损了心腹,郑姨娘比谁都愤怒,而且这婆子是自个身边的人,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怀疑她? 只是,现在不许她想太多,侧脸,大声道,“把管家喊来,今天竟然有贼人趁着老太太大寿的日子混进来,真是无法无天,怠慢了贵客们,夫人们见谅” 此时只能先平息外患,那小丫头片子,过后她有的法子整治她! 郑姨娘方才话里的意思巧妙,婆子死了,推到贼人身上,至于凶手如何来的,谁也说不准。 郑姨娘这是想拖着大家一起下水,所以就算将来流言漫天,他们也是受害一方! 唐木阳,暂且给你几日逍遥的时间,郑姨娘思忖了片刻,轻声在女儿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初韵了然的点点头,极度颤抖的身子,故作娇憨模样,“祖母,今个府上出了这档子事,大家受了不小的惊吓,不过公道自在人心,等查清楚了,自然会让坏人偿命” 她说了一半,微微停顿一下,话锋一转:“要我说,三妹赶紧把献给祖母的寿礼拿出来,一来压压惊,二来也让大家开开眼界” 唐老夫人颔首,方才那幕实在有失体统,要是三丫头拿出贺礼,就当缓和气氛了。 “好孩子,去吧”她看似语气温和,内里强硬,不容拒绝。 唐木阳身子微颤,双手不停绞着帕子,贝齿紧张的咬着下唇,不走不动。 她越是这样,郑氏母女越是兴奋,看来得来的消息是真的,这模样分明是没准备,怕丢人吧? 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期盼唐木阳摔的更惨! “三姑娘快去吧”周围有人催促道。 唐木阳似乎极为不情愿的点点头,交代绮玉几句话,绮玉连连点头,转身去了。 侍女拿画匆匆赶来,唐初韵眯眼,心中暗道,小贱人真的敢拿着以前画来做弄!在那丫头路过自个的时候,不动深色的伸脚,果然,绮玉没注意,狠狠摔倒在地。 伴随跌倒之声,还有茶壶碎裂以及画张撕裂之声。 绮玉手里的画成了两截,画卷上也多了一滩茶渍污痕,她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你个小贱蹄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郑姨娘敛去眸子里的笑意,厉声呵斥。 画毁了,没了祝寿的东西,看唐木阳她如何下台! 唐木阳乖巧站在祖母身边,徐徐道:“只是个小丫头,值不当祖母您生气,孙儿给您当场作一副画,祖母可不许嫌弃” 唐老夫人心中不喜,但也不想在今个当着这么多人和一个丫头计较,敷衍的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唐初韵心底有些疑惑,唐木阳这小下贱坯子,琴棋书画一律不精通,今个还敢狂妄的说当场作画,难道只为了替小丫头开脱? 她是疯了不成? 008章 以假乱真 不过,她双手抱胸,她巴不得这人更丢脸些呢! 不一会,在院子空旷的地方,就摆出了长案还有各色颜料。 “三妹,请?”唐初韵皮笑肉不笑的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唐木阳抬起裙摆,缓步走到长案旁,还未作画,不言不语,轻抿嘴角,淡雅祥和的气韵,就足以让人沉醉。 只是个十三的女娃啊,这要是等到及笄后,该是多么美! 唐木阳没主意到她们的视线,沉下心全神贯注的看着洁白的画纸,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一起了,手中的画笔在橘色暖光中嬉戏。她抿着嘴,眉眼里尽是认真。仿佛这一刻,已经融入到了画中,由浅入深,细腻勾画。 怎么会?唐初韵似要捏碎了帕子!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渐渐跃入纸上美到窒息的画。 不可能,不可能,只一个蠢货吗?她有什么资格画出这样美的牡丹画?! 还有祖母!她脸上尽是赞许的光,不行,不行!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目之所及是她柔美的侧脸,唐初韵却只觉得像是张牙舞爪的野兽,呼啸而来!她强忍着,没上前撕烂她的嘴脸。 良久,画终于好了。 她放下笔,唐初韵这会平静下来,分明嫉妒到极限,却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也不过如此嘛” “祖母,画还未完呢”唐木阳恍若未闻,脚步轻快,走到唐老夫人身侧,抓着她的袖子,软糯道。 林氏抬起眸子,讶声道:“还没完?” 一时间,数不清的视线纷纷朝着唐木阳射去。 “嗯”唐木阳点头,“画龙点睛,这还差点睛的一笔”说罢,示意丫头端来清澈的水。 将她手打湿,抓着她的手,将水珠撒在画上。 “不可”身后传来抽气声,这么好的画,竟然要被毁了?在场谁不知道,这墨迹未干,水一旦上去,会把墨给晕染开的。 “好漂亮啊!”一个女童眨巴黑曜石般的大眼,一脸迷醉的喊着,“那花开了!” 众人急忙望去,瞠目结舌! 纸上原先那还未全开放的牡丹花,在水挥洒上去后,渐渐变了形状,红的紫的白的,这儿一丛,那儿一簇,硕大的花朵无一相同颜色,此时花瓣肥厚,花蕊鲜艳,她们只觉得在纸上观看了一场白花盛开的奇景! “快看,那是蝴蝶吧,竟然真的引来了蝴蝶?”众人赫然发觉,那朵朵花儿盛开后,原先徘徊的蝴蝶,此刻竟然簇拥的朝着画儿飞去! 周围盛赞之声不绝于耳,唐木阳却沉静如水,仿佛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 华灯初上,月挂树梢,唐家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唐老夫人年纪大了,强撑了一天,精神不济,没等到在宫中当值的儿子,略带遗憾去睡了。 唐木阳坐在屋内,绮玉端着莲纹青花小碗推开了门。 “奴婢见小姐晚上服侍老太太,自己没吃多少,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的玉田香米粥,小姐,您多少吃点垫吧一下” 唐木阳站直身子,清冷的目光盯着黑色四方桌上散发甜香味道的粥,“小厨房?” 009 占卜 郑姨娘当年借口自己吃不惯大厨房的饭,求到祖母那里,给她弄了小厨房,当年她感恩戴得,殊不知,这小厨房里…… 自私,不懂事,跋扈。 郑姨娘谋划着,一步步毁掉了她的名声。 “小姐,您的意思是……”心灵通透,看她注视着那粥,马上想到了里面的龌龊事。 唐木阳摇头,“这件事暂且不提” 手指节奏的敲在桌子上,若有所思。 今天那副画,她在颜料里加了点花蜜,这才吸引了蝴蝶。 不过,她出了风头,定然成了那母女的眼中钉。 不过,前世的仇苦,是该算算了。 此时,郑姨娘的屋子,唐初韵挥手把桌子上的茶扫落在地,发泄着自个的怒气。 郑姨娘忙完回到院子,听到屋内的声响,扭头道:“把院子落锁,二小姐今晚就在这住下了,仔细让人守着院子” 跨进屋子,闪身就躲过一个茶盅,郑姨娘皱眉。 “韵儿,娘跟你说了多少次,要耐得住性子,你看看你大姐”唐初凝去年嫁到太子府,如今已经有两个年头了。 “娘你心里只有大姐,根本没我,祖母不疼我,亲娘也不爱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郑姨娘眯眯眼,都是那小贱人挑起的事,留着她是想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倒是小看了她。 她的生母夺走了她的尊荣,如今,她想牙在女儿头上? 不可能! 她低头柔声安慰…… “左于一,右余三,左余二,右亦是余二,左余三,右余一,左余四,则右亦是余四……” “一变……” “左余一右余两,左余两则右必余一……” “二变……”鼻翼间溢出了汗水,此刻两眼飞速的观察着手中的卦象,不敢有一丝懈怠。 十八次的演变后,晶莹的汗珠滴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是蝴蝶欲扇翅而飞。 待到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得出了结果,唐木阳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她的占卜之术是外祖父传给她的,外祖父承蒙先帝器重,测天道,读人心,被称之为神算。 她现在都不懂,为何外祖父会选中她继承了衣钵。 祖父曾言天机不可泄露,更时刻警示自己,切不可多次插手别人命格,否则必遭天谴。 祖父是对的,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外祖父临死前却紧紧抓着她的手,死不瞑目。 活了一世,她才知道,祖父肯定是测出她插手别人命格,会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所以才不能瞑目! 这次重生而来,她不再那么傻,顺应天命就好,冷冷静静当一个旁观者,收起眼前的蓍草,吹灭了眼前的油灯。 明日,明日定要…… 沉香院内,红纱幔帐的少女猛地打个哆嗦,惊惧的从睡梦中醒来,手紧紧装着宝蓝色锦缎刻丝薄被,浑身忍不住颤抖。 刚刚做的那场梦,简直是太可怕了,那老奴狰狞的嘴角,不断挥舞着手试图把她也拉到地狱里去。 周围环境幽暗,凉风阵阵,吹得人毛骨悚然。 010 断梦 唐初棠竭力喊道,“人都死哪去了!” 登时,急促的脚步响起,几个丫头跌跌撞撞跑来。 “四小姐恕罪,四小姐恕罪”两个丫头唯唯诺诺求饶。 “小贱蹄子整日就知道插科打诨!明个就让牙婆子把你们发卖到窑子里”她一身雪白的中衣,光着脚丫掐着两个丫头胳膊,咬牙切齿:“是不是今个你家小姐丢人了,你们不想伺候我了?” 莲花低声啜泣,“小姐,奴婢们不敢的” 唐初棠发泄过后,心情好了几分,“谅你们也不敢!” 四姑娘性子多变,只能顺着不能逆着,丫头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敛去眸子内的委屈,刻意俯低身子,“小姐,今个白天的事,本该出风头的是您,谁知被三小姐抢了先” 烛火摇晃,闪烁不定,唐初棠的目光阴鸷,“唐木阳那个小贱人,我不会让她好过!”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点头称是。 天未大亮,绮玉就伺候着唐木阳起来,收拾利索后,先往祖母的青松院请安。 “老夫人怕是还没醒吧?”绮玉看了眼东方露出的鱼肚白,心想,小姐是不是来的早了些。 唐木阳裙摆轻晃,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气度优雅,“老人家浅眠,昨个晚上歇息的早,怕是这会早就醒了”不止醒了,恐怕夜里还没睡好吧? 青松院外,日常伺候祖母的白妈妈,正在喂鹦鹉,估计是看到唐木阳了,有些诧异,不过,到底是人精,脸上马上就挂起了笑,“三小姐这么早就来请安了?” 白妈妈从小伺候祖母,见多识广,此时语气还带着些许的试探。 唐木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是啊,醒了就睡不着了,只能来叨扰祖母和白妈妈了,还请妈妈不嫌弃才好” 白妈妈赞许的点点头,“老夫人夜里睡的早,这会醒了,怕是正在看佛经,三小姐您等着,我去跟老夫人通报” 唐木阳点头,安静垂首等待,一盏茶之后,白妈妈掀开湘妃竹出来,“您随我进去吧” 祖母这会歪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神色恹恹,看她走来,也只是挥手示意她坐下。 “祖母,您是不是夜里没睡好?”唐木阳坐下后关切道。 唐老夫人叹气,“老毛病了,不碍事” 其实,是她昨夜做了不好的梦罢了,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花园惨死的婆子,甚至还梦到了自个老蚌生珠!她都当祖母了,丈夫又故去,怎么可能再怀上孩子! 梦里的恐惧像是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惯是信奉鬼神,思来想去,难道是上苍故意在给她提示? 唐老夫人视线投向孙女,她正在抿着茶水,青葱的手指搭配着那细腻的瓷器,果真是赏心悦目,不过,她想到一件事,端着茶杯,上下打量着唐木阳。 她这个孙女,曾经跟她外祖父学过些皮毛,不如…… “木阳,左右今日无事,祖母想要考校你一番,如果我梦到家中马圈里的马乱跳舞,且十多人对着马拍手,此梦吉凶如何?” 唐老夫人嘴角含笑,眼神却锐利无比,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011章 妊娠 这个孙女,曾经好像跟着王神算学过些皮毛,不如…… “离儿,左右今日无事,祖母想要考校你一番,如果我梦到家中马圈里的马乱跳舞,且十多人对着马拍手,此梦吉凶如何?”林氏嘴角含笑,眼神却锐利无比,紧紧盯着她的脸道。 唐木阳略带思索,细长的眉头簇起,郑重道:“孙女学艺不精,但也曾听过,马属火,马舞是起火之象,众人对马拍手自然是救火的含义,所以,凶中带吉!” 唐木阳说罢,唐老夫人摇摇头,情绪失落,紧绷直的身子也松懈下来,看来已经没了交谈下去的欲望。 看来算无遗漏的亲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屋内安静异常,似微风掠过泛起涟漪般静谧,不料,安静没沉浸多久,几道慌乱的脚步,跌跌撞撞进了她们的屋子。 小丫头满脸灰烬,惊慌失措道,“老夫人,不好了,小厨房着火了!” 唐木阳的嘴角,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轻轻扬了起来。 她歪着的身子猛地坐直,面上似是惊慌,又带着惊惧,颤巍巍往门外去。 唐木阳则安静的将她扶到了门外。 抬头挨着东梢间的地方,已经冒起了浓浓滚烟,眼前尘土落起灰屑,周围不少丫鬟家丁拿着家伙,大呼走水了。 唐老夫人惊魂未定,心中一个激灵,审视着原先娇蛮的孙女,细瓷般的肌肤,莹白的一小截皮肤裸露在外,紧缩眉头的样子,竟然和那个人如出一辙! 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还是她真的…… 唐木阳扭过头,乌黑发上插着的五瓣梅花银步摇微微抖动,黑如点漆的眼睛盯着唐老夫人,“祖母您喜静,我带着您避避吧” 她的语气似是羽毛,抚慰了祖母此时躁动的心。 “只是走水,这会也扑灭了,不妨事的”她摆手。 唐木阳坚持,转身扶着她坐在黄花梨透雕玫瑰椅。 屋子安静,两人都没主动说话,唐木阳安静站在她身侧。 小厨房的火很快被熄灭了,白妈妈说,是昨夜守夜的婆子贪吃,饭在那煮着,竟然睡着了,灶里的火星点着了旁边的稻草,这才导致了火灾。 那婆子已经被绑起来了,等候发落呢。 唐老夫人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心不在焉道,“打几个板子,罚两个月的月银,就此掀过” “是,老夫人慈悲”管家说了几声奉承话之后,疾步出去。 唐老夫人觉得自个脑袋此时是有毛病了,她觉得这场失火不是有人故意的,她有心欲问老蚌生珠是为何,可又开不了口。 就在她张口之际,白妈妈突然咳嗽一声,脸上带着不自在抢先开口道,“三小姐,老奴昨晚做了一个荒诞的梦,还想劳烦三小姐帮我解一下” 唐木阳笑意满满,“白妈妈这话折煞我了,别说您照顾了祖母这么些年,劳苦功高,久冲着您对我们这些晚辈的照顾,那我也是应该的” 白妈妈再没礼数也没胆子当着祖母的面说什么,与其说是白妈妈疑惑,倒不如说是祖母示意的。 见她应下对方老脸一红,“老奴昨晚梦到自己怀孕,不知这是何解?” 祖母的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 “白妈妈无须在意”唐木阳面色如常的站起来,双手作揖,朝她笑道:“怀孕,即妊娠之意,妊娠则为壬辰,这意味着,冯妈妈您的病在壬辰日可好” 白妈妈听罢,惊喜的看着老夫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012 人心 老夫人夜里时常惊悸,并有头疼耳鸣之症,就连大寿都频噩梦,原因竟然是此! “可是祖母”唐木阳欲言又止,脸庞上,挣扎之色渐起。 “怎么了?”喉头就像被棉花堵住一般她像绷紧的绳子,被人拉紧,又再次拉开。 叹息一声,“昨个祖母大寿本是喜事,谁知遇到那婆子暴毙,如是正常死去,倒是无妨,可是偏逢祖母寿辰,难免就带了些煞气,必然会冲撞祖母,如果不挡煞,恐怕……” “恐怕什么”白妈妈焦急询问。 “唉”唐木阳叹息,“小则患肠胃病、咽喉症、耳聋” “小则如此,那,大则呢?”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唐老夫人佯装镇定,声音颤抖。 空气静谧,对方紧紧屏住了呼吸。 “大则,大则……”唐木阳攥紧拳头,做了巨大决心后才道,“大则人口耗散,财物衰荡,官司缠身” “可是有错?”唐老夫人极于求证,猛地站起,却因胆怯,两腿颤颤抖动,不消片刻又坐回了原处。 “兹事重大,孙儿断不敢胡言乱语,或许孙儿只学了皮毛,看错了也未可知,祖母勿放在心上”唐木阳带着惭愧,告罪道。 祖母手腕上的佛珠是太后所赐,多年来片刻不离身,唐木阳垂眸,这个角度可撇到她手上拨弄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由此可见她挣扎之意多浓。 “去佛堂取佛经来,今日阳儿就陪着我这个老太婆诵会经念会佛” “好”唐木阳莞尔一笑,起身去拿佛经。 唐木阳走后,唐老夫人的镇定分崩瓦解,浑浊的眸子剧烈动荡,手捂着胸口,“你说她刚刚说的……” 白妈妈面带忧色,“依我看,不得不信,先是婆子暴毙,再就是夫人噩梦连连,今个早上小房间着火之事,三小姐的手伸的再长,也不能伸到我们院子来,奴婢也敲打了婆子,果真是不小心失火的,夫人,您乐善好施估计是老天不忍您受此痛楚,特意专程托梦给您,这个,咱们不能不放在心上啊……” 正值两人交谈之际,门外飘来银铃般的笑声,白妈妈停住话头,站直身子,眯眼看着唐初韵光彩夺目款款而来。 唐初韵觉得祖母看她有些异样,待仔细看看,却分明是寻常神色哪里有不同!明艳的脸上神采飞扬,轻轻走道祖母身前福了福身子。 她身着绣淡色迎春花梨花白长裙,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腰上挂着海棠金丝纹香囊,紫玉蝴蝶的长耳坠,乌发上插着垂银丝流苏翡翠坠子,整个人在淡淡的晨光里越发明媚动人秀丽无比。 唐老夫人面带僵硬,喜怒未辩,就连白妈妈,也轻叹气。 老夫人院子走水过了多半个时辰,即使两个院子再远,想必也早已听到了动静,可是,除了早早来这请安的三小姐外,根本没一个人露面! 眼下好不容易等掌中馈的郑姨娘带着二小姐来了,还打扮的如此光彩动人,难道知道了祖母院子失火,不应该魂不守舍的跑来看情况如何?怎么会有心情梳妆打扮!还把自个拾掇的这么隆重。 女孩爱俏,无可厚非,但在这节骨眼上还如此,岂不让人心寒! 况且,那婆子又是她院子里的,造成老夫人难受的罪魁祸首! 013 设套 郑姨娘察出不妥,岔开话题,“方才去小厨房看了下,多处有损毁,已经不能用了,我交代管家去外面找泥瓦匠人过来,务必用最短的时间给您拾掇好” “嗯,你费心了”不冷不热的回应。 段姨娘面露不忿,讨好的语气,“老夫人您太过仁慈,出这么大的事只是罚了那婆子两个月月钱,要我说,就应该把她杖毙,以儆效尤”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段姨娘热脸贴了冷屁股,表情讪讪。 段姨娘是在主母到家庙后纳上来的,面容美艳,性子却不怎么好, 她养着的五姑娘唐初月倒是和生母不大相同,性子安静,温婉可人。 唐家除了郑姨娘、段姨娘外,再就是王姨娘了。 郑姨娘独大,下面那两个都不敢得罪她,此时之间她拿起帕子,委屈的擦拭着眼泪,韩氏掀起眼皮子,语气凉薄,“谁给你受了委屈?” 郑姨娘眼泪扑簌簌往下流,“老夫人,那婆子说是下人,但也是条人命,不明不白死了”眸子闪过戾气,“还请老夫人还她一个公道!” 唐初韵见此,跪下,“祖母,您就应允了母亲吧” “闭嘴!”话音刚落,就听的一声厉呵,唐初韵受惊瞠目结舌的,不可思议望着她。 她是庶女不假,但母亲执掌中馈已经好些年头,再加上舅舅现在在朝中地位节节高升,颇得父亲赏识,所以,她名为庶女,实则比唐木阳的地位还要高! “一个姨娘,怎配称是你母亲!我悉心教育,难道就教出你这个不懂尊卑的混帐东西?!” 屋子里多了几道抽气声! 段姨娘嘴角不自觉的扯动,等着看好戏。 王姨娘低下头,只顾着看自个鞋面,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白妈妈心道,方才刚说这婆子不吉利,这会郑姨娘就来跟前说主持公道,老夫人不生气,怎么可能,她们却不知三小姐没费一兵一卒,就轻易赢转了局面。 唐木阳捧着佛经,从佛堂出来,不巧碰到了四姑娘唐初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昨天她在众目睽睽下被吓尿,都是眼前的这个贱人造成的! 她养在郑姨娘名下,自认为跟郑姨娘母女情深,关于尸体的事,她自个也能猜出些。 可惜没成功,还折损了姨娘心腹,害的自己名声扫地,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怎么能饶过唐木阳! 对上唐木阳晶亮的眼眸,恨意四起,看到经书后,嘴角浮起嘲笑。 “大清早,某人就恬不知耻的拿着东西来讨好祖母了?”说罢,侧头向丫头道,“还记得外祖家那个哈巴狗了没?有个骨头就不要脸的凑上去了,今个怪不得我看有人这么眼熟” 唐初雨生母低微,又被发卖,哪还有娘家?她嘴里说的外祖家,恐怕就是郑姨娘的娘家吧。 她的丫头望着对面几人,捂嘴笑了,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绮玉咬牙,小姐不受宠众所周知,可今日被庶女身边的丫头嘲讽,太可恨! “祖母吃斋念佛,我投其所好,誊写经书,又供在香案上几日,聊表孝心而已,做晚辈的,不就该这样?” 还亲自誊写,这代价不小,唐初雨眼睛微眯,飞快上前,再众人的惊呼声中,拿起佛经,不由分说的撕扯起来,撕扯碎片犹不过瘾,还狠狠的在地上踩了几脚。 让你去巴结,让你去当哈巴狗!现在经书没了,我看你拿什么来巴结! 014无辜 只是,对面怎么这么安静,而且,那人眼里还有得呈的笑意? 唐木阳笑意很快散去,神色惶恐。 这才对嘛,唐初雨得意。 唐木阳蹲在地上,手指拢着地上的碎屑,声音细小,“祖母说今个礼佛,这些经书一会要派上用场,可是现在……祖母肯定会生气的!” 什么,祖母要用的?几个呼吸间,唐初雨不安稍纵即逝,祖母用又怎样,反正祖母一项不喜欢唐木阳,一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身上就好。 游廊外是荷花池,把她推进去,不能出现在祖母面前,到时候黑白还不是任由自个说? 清晨的唐府很是安静,尤其此地挨着佛堂,就在她快要碰到唐木阳时,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唐木阳捡着碎屑的动作一顿,纤细手指握起,方才就差一步了…… 临死前,她已经知道亲身父亲的凉薄,只是,重回一世,她,还没做好准备。 “小姐!”小姐蹲在原地不起身,这不是不敬嘛!果然,老爷的眉头已经皱起了。 唐木阳狠咬一口舌尖,铁锈味道入喉,才拾起理智,抬头望去。 唐青云未满四十,有窥破人心的睿智,慧眼如炬的眸子,当然少不了嫌恶表情。 “父亲,三姐太可恶了,辱骂女儿不说,还把女儿抄给祖母的经书撕烂了!” 绮玉急红了眼睛,这不是颠倒黑白是什么?!明明是她撕了经书,还出言侮辱小姐,怎么都推到小姐身上? 小姐也不辩解,只是福了身子。 审视的眸子打量着她,眉头紧皱,没有求证,就严厉道,“你怎的一点嫡姐做派都没有?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只消几句话,已经敲定了唐木阳欺负妹妹,撕扯经书的事实! 唐初雨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得意不已。 “父亲,您果真这样想?”并没有解释,只是单单这样询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家里所有人看她不顺眼,解释了也只是浪费口舌,倒不如一声不吭,等着别人拆穿她拙劣谎言,那时候才叫狠狠打脸呢! 唐青云不欲多做纠缠,如果不是被这俩丫头缠住了,这会就该到了母亲屋子里。 “三姐,不是妹妹不懂长幼尊卑,祖母疼爱晚辈,咱们做孙女的自然要尽自己一份心力,这佛经虽然看似不珍贵,可是也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才誊写出来的,你怎么能说撕就撕了呢?” 语调极其温柔,却不敢直视唐木阳眼睛,一副弱者姿态。 “父亲……” “住嘴!”唐青云厉声打断了唐木阳,望着她的眼神,有不屑,有冷酷,有鄙视,就是没有一丝丝的温情。 “唐木阳没规没矩!身为人姐却心性极小,做事恶毒,从今天起,罚你祠堂面壁五日!抄写佛经十本!什么时候这性子磨没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一言既罢,周围空气凝结了! 下人互相对视,面壁,罚抄写经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可是最后一句,什么时候性子磨没了,什么时候出来? 这里哪里能有个期限?老爷明摆着不想放三小姐出来了。 白妈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015 拆穿 白妈妈是老夫人的贴身婆子,面子极其大,所以虽是下人,但唐青云却不在她面前摆老爷的架子。 未语先笑,讲眼前一幕尽收眼底,“看老爷刚从宫里回来吧?老夫人夜里没睡好,记挂着您呢!” 唐青云惭愧,“昨个母亲寿辰,没回来已是大不孝,还让母亲为我担忧……” “妈妈怎么这会在这?可是母亲那里……” 白妈妈似是没察觉出此时的剑拔弩张,“三小姐去佛堂请经书,却迟迟未归,老夫人心里记挂,让老奴来过来看看!” 闻言,唐青云身子一僵。 白妈妈投去视线,三小姐蹲在地上,裙摆上沾染了污迹,眼睛都哭红了,一片片捡着地上的碎屑。 四小姐神色不安,对上她的视线,强声道:“经书是我辛苦抄给祖母的!三姐看不得我,经书给撕扯的!” 白妈妈不欲多管闲事,但这经书是高僧慧能大师亲手所写,在佛祖面前供奉后,才赠与老夫人的,意义非同寻常! 如今被撕碎在地,肆意践踏,怎么可以就此罢休? 冷了脸,“老奴愚钝,竟不知四小姐字迹,和宝华寺慧能大师如出一辙!早知如此,四小姐何不早送去老夫人,害的老夫人辛苦从宝华寺求来这‘区区’几本经书!” 什么?!唐初雨眼眸动荡,那个贱人明明说是自己亲手抄写的,要送给祖母,谁知道,竟然是祖母自个求得! 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没法子说自己受骗了,更没法子辩解唐木阳骗她,让她误以为这经书出自她的手,一旦说出,前后矛盾,岂不是全部露馅? 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明明是指派三小姐来佛堂拿经书,她不拿经书,偏偏碰到你,还撕了跟‘你的’,却跟大师字迹一样的经书,说的过去?” “唐初雨!”唐青云虽不干涉内宅的事,但,并不代表别人能来愚弄他! “小姐,小姐”丫头惊叫,原来,唐初雨竟然晕倒在地了。 唐青云冷哼一声,指着唐木阳,“你再去取佛经过来,这点小事就不要惊动你祖母了” 唐木阳柔声说是。 白妈妈叹息一声,心中有计较,可主子们的是,她无法插嘴。 唐木阳早知父亲会包庇四妹,心里没了期待,心里更没委屈的念头。 她转身刚要离去,唐初雨刹那间睁开了眼,投个丫头一个眼神,丫头心领神会。 在她走进那对主仆的时候,一双手掌在唐木阳身后伸出,那恶奴狠一推,唐木阳身子摇晃欲坠! 绮玉作势要奔上去,电光火石之间,小姐栽倒的动作突然停住,力道一转,竟然直直朝着身后两人倒去! “啊!”凄厉的叫声响在耳畔。 绮玉动作停在原地,似乎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 小姐一只绣鞋踩着四小姐的芊芊玉手,另一只脚则巧妙的落在四小姐的昏睡的脸上! 唐初雨气急,却不能叫出声来,唐木阳裙角一摆,摇曳生姿的走了。 016 挑拨 唐木阳拿到经书,回到院子,唐青云已经走了。 只是,临走前得知母亲要三女儿作陪,念佛诵经,稍有些惊讶,本想说什么,但既然母亲示意,也不想拂了母亲的意,告罪后才离去。 唐老夫人拉着唐木阳,一来为寻求安慰,二来也是为了考校唐木阳,佛堂上枯燥,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看她是否能熬住。 可是,尊严巍峨佛像前,这个孙女静静的坐在蒲团上,表情无比虔诚,嘴中念念有声,不像是别人敷衍的模样。 “小姐”绮玉听的里面诵经声停下,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扶着她出来。 “三小姐……”就在两人快出老夫人院子之时,白妈妈叫住了她,唐木阳转身,疑惑的望着她。 白妈妈递来一个东西,“老夫人说,三小姐聪慧,为人又大气温婉,这佛经是老夫人亲手誊写的,以往每晚睡前,都要翻上两翻,如今亲手交给小姐,小姐有功夫的话,看看也是好的” 唐木阳仔笑了笑,她特意咬了大气两字,意有所知。 主仆二人回到院子,还未进院,听得里面叽叽喳喳声。 三四个小丫头聚在树下玩骨头子,看到主仆两人进来,只是慢吞吞的收起手上的动作,互相推搡着对方,散漫的朝两人走来。 “三小姐好”丫头们有气无力,敷衍的朝她福下身子。 “你们!”绮玉着急,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呵斥。 “绮玉”唐木阳开口喊住了她,面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意,“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先下去吧” 几个丫头一哄而散。 郑姨娘院子里面有二十多个丫头婆子伺候,小姐这里却不足六个!自从夫人走后,府里面的人越发的不拿小姐当回事,以前只是暗地里不上心罢了,现在竟然这般敷衍散漫起来! 唐木阳摘下头顶的珠翠,放下满头青丝,拿起桃木梳一下下梳着黑发,“她们蹦跶不了几日了” 绮玉欲再开口,“嘘”唐木阳青葱般的手指伸出,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粗重的脚步声传来,门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唐木阳细长的眉头顿时一皱。 “啪”的一下把梳子拍在梅花朱漆小几上,一脸冰冷,“谁家的规矩,婆子进小姐门都能踢的,是唐家的规矩不入你的眼,还是单单不把我放在眼里?” 婆子一瞬间没体味过来,片刻后,回过神,紧忙跪在地上,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别坏了郑姨娘大事,没人能救的了她! 干巴巴解释,“小姐,您可是想岔了,我是听说三小姐陪着老夫人在佛堂念经许久,这会肯定累的不行,心疼小姐……” “原来竟是我错怪了妈妈”唐木阳重新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着自己的黑发。 “是啊是啊”婆子手忙脚乱,不等唐木阳开口,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挤掉在一旁伺候的绮玉,从唐木阳手里夺过梳子。 舔着脸的给她梳着头发,还不忘嘟囔道,“三小姐,今个在佛堂外发生的事,老奴都知道了” 唐木阳闭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着,良久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017 三房 田妈妈眼前一亮,不遗余力道,“三小姐,恕老奴多嘴,有些事情,还是跟您说道说道好” 婆子看她似是听了进去的模样,继而缓声道,“小姐脖子上的伤,府里的人都知晓是怎么回事,那郑姨娘恶毒,容不下咱们啊……” 绮玉听她说话口无遮拦,知晓她生了坏心眼!突然插道,“田妈妈逾越了,主子的事情,哪里轮的到咱们当奴才的编排?” 田妈妈眼皮一跳,想扔了梳子骂那小贱人,又忌讳着那小姐在这,强忍着心底的怒意,“你个小蹄子知道什么!三小姐身边没母亲,周围又只有我一个亲厚的,我不为三小姐多思量些,谁还能为三小姐思量?” 唐木阳笑了,小小的梨涡像是盛满了琐碎的星光,神态拘谨,眼神却带着感动,欣喜。 伸手拉着她衣服下摆,怯懦道,“田妈妈是什么意思?郑姨娘母家越来越显赫,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官途也顺畅,我怕……” 田妈妈眼前一亮,似是在安慰她,表情却越发轻视,“三小姐聪慧,郑姨娘在府里一手遮天,老爷也多倚重,我听说,过不了几日,就要扶她为正室了” 唐木阳心里冷笑,不言不语,打算见招拆招。 察觉到对方考量的眼神,唐木阳脸上浮出一抹忧愁,“田妈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成了!田妈妈安抚似得拍拍她的后背,“这个不怕,老奴自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只要想法子让她活不成就好!” “什么!”阮里浑身剧烈一颤,“不成,不成,她就算待我再不好,我也不能害了她” “傻小姐呦!”田妈妈作势打了她一下,“郑姨娘心里早已记恨上了咱们,等她成了正室,肯定会多方刁难,奴婢们皮糙肉厚不打紧,可是小姐,您将来的婚事可是被她拿捏在手里呢……” 唐木阳表情躲闪,良久,才缓缓道,“好,田妈妈,我听你的” 田妈妈嘴角紧紧抿着,强压着兴奋,“那老奴就去准备了” “嗯”唐木阳任旧是小意躲闪的模样。 田妈妈走了,唐木阳打开窗户,感受凉意轻拂,眯眼望着欢快离去的婆子。 “我知道你的顾忌,但,一味的躲避只能让对方警惕,倒不如顺水推舟” 绮玉这才松了口气。 次日,唐木阳又被老太太叫到佛堂,说是为了给唐家祈福,唐木阳心里却明白,祖母认真祭拜送子观音,恐怕是在给二叔三叔求子了。 祖母共有三子,老大是唐青云,如今品级最高,最得老太太器重,二子唐云盛,现居承宣使,正四品官职,为人低调,却也是个难得的好官,曾经外放,月余前才回到府里。 可是,这人清高正直,子嗣却少,如今而立之年,也不过只有正室所生一双儿女罢了。 至于唐老夫人幼子唐云直,前些年娶了太子太傅的独女,现在官途顺畅,已经是正三品翰林学士,侍妾是不少,却没一个争气的,只有一个嫡子罢了。 所以说,这子嗣不旺,怪不得心急。 唐老夫人回过神后,“老了,说这些陈年往事干什么,你今年也十三了,身上穿的太素气,赶明我让白妈妈给你送两匹颜色鲜艳点的布子,穿上看着也喜气” “谢谢祖母”唐木阳替她垂着腿,唐老夫人舒服的眯着眼。 唐晚知道,这是她在唐家唯一的靠山,想要绊倒郑姨娘,在羽翼未丰满前,务必要夺得她的好感! “祖母,祖母!”正当两人说话的当口,佛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小儿欢快的叫声。 唐老夫人手里拨动念珠的动作一顿,睁开眼,惊喜的看着门外蹦蹦跳跳进来的唐庭宇。 他身后跟着乳母,以及三房的夫人孙氏。 孙氏娘家显赫,又和唐家三少爷青梅竹马,所以没有寻常儿媳妇毕恭毕敬的姿态。 唐老夫人知她性子泼辣,但因其娘家对儿子官途大有帮助,在诸多事情上,多了几分忍耐。 018 冲突 孙氏一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乌黑的鬓发上插着碧绿通透的碧玉金簪,种类虽不多,可是各个价值连城。 摇曳生姿的进来,许是香烛味让她有些不舒服,径直拿着帕子盖在鼻子上。 唐木阳轻轻的朝她福了福身子,“三婶好” 孙氏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和她相近的绮玉,清晰的听到一句晦气。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归根结底还是夫人以前掌家时候结下的梁子。 三房吃穿用度都是从公中所出,铺张浪费数不胜数,除此之外,孙氏纵容手下的婆子中饱私囊,唐木阳生母发卖了其中一个婆子,两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边的争锋,没有引起那边祖母俩的注意,唐老夫把唐庭宇搂紧怀里,心肝宝贝的叫着,“好长时间没见庭宇,都长这么高了” “可不是嘛,我娘家那可就这一个外孙,那可是当眼珠子似得疼”孙氏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有条不紊的扇着扇子。 唐木阳装作在欣赏墙壁上挂着的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唐老夫人知她的性子,也不理会,只是慈爱的摸着小孙子,叮嘱他这几天天热,可不要贪凉中了暑气,也不要贪凉,闹坏了肚子。 孙氏越听心里怒火越是高涨,这老太太还在装傻是不是? 丈夫收了个通房,她回娘家就是给唐家人好看,虽然回了家,多数也是想想听老太太个承诺,惩罚或是训斥唐云直!谁知婆婆装傻充愣的能力越发见长,愣是憋着一句话都不说! “啪!”的一声把扇子拍在茶几上,拉着儿子往外走“庭宇,这容不下咱们,走了!” 变故来的太快,唐老夫人的笑意未散,“刚来了就走?我还想留饭呢” 孙氏冷笑一声,斜睨望着唐木阳,“在您这呆着,我怕沾染了晦气!” “胡言乱语!”祖母脸色僵硬,被白妈妈扶着从蒲团上起身,“平日也就罢了,在佛堂上你也敢出言不逊!就不怕佛祖降罪吗!” 孙氏眼神飘忽,有点心虚。 但瞥见唐木阳,底气又足了,阴阳怪调道:“佛祖也是个明事理的,我说我心中所想,佛祖怎会怪罪!整个唐家,谁不知道唐木阳母女不祥!” 佛堂静谧无声,唐庭宇突然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唐木阳身侧, 抬腿就踢,边踢边嘟囔着,“都是你害的母亲不被祖母喜欢了!我踢死你,我踢死你!” 唐木阳身子瘦弱,唐庭宇却已七岁,长得壮,力气也出奇的大,这一脚一脚下来,却是专门跳着她的小腿踢!密密麻麻的痛楚已经从腿边蔓延了。 “宇儿快停下!”唐老夫人派人上前,绮玉也回过神,疾步上前,一时间兵荒马乱。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唐老夫人怒道,唐木阳像以前沉默寡言,无所事事还好,现在这丫头可是非同凡响! 上次按着她的法子,将那婆子找了个方位安顿下来,自个就再没做过恶梦! 圣上现在权利下放,唐家又从来都是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以后新皇称帝后,难免对唐家轻视,但是阳儿就不一样了,只要她有通天之术,那就是整个唐家的希望! 自太祖以来,历代皇帝信奉神佛,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阳儿身负当年神算的本事,以后成就一定非凡! 小辈们眼拙,她可不傻! 019 蛊惑 “我们三房人丁本就薄弱,母亲又不庇护,日后我们活不了了!” 唐老夫人青筋直跳的,厉声一喝,“嚎什么!盼着我死呢!” 唐老夫人到底还有这么多年的积威在,孙氏顿时噤声。 韩氏又道:“为人长辈,却没点表率,罚你抄写三本经书!抄完后亲自教到我手里!” “母亲,我手腕有些不大舒服……” 丈夫是个孝顺的人,一旦知道她顶撞婆婆,肯定会跟她黑脸。 她刚从娘家回来,还没笼络好丈夫的心呢,可不能再生枝节,便宜了那几个贱婢。 话还未说完,抬脸就看到婆婆发黑的脸,也不敢再说什么,愤然离去。 唐木阳起身告别。 韩氏疲惫的挥挥手。 琅玕阁内,绮玉掀开小姐裙角,看到细白莹润小腿上遍布青痕,捂住了嘴! “小姐!”怎么伤的这么厉害! “无妨”唐木阳盖住小腿,安抚着她。 当初那么痛的折磨都熬过来了,如今这么点痛就受不住了? 越是痛,将来下手才能更狠! 唐木阳坐在床榻上,莹润的小脸在金色朝阳的照射下,看不清喜怒。 “小姐,小姐!”绮玉迅速起身,田妈妈已经到了跟前,神秘兮兮道,“小姐,我已经照着您的吩咐,找好了东西……” 绮玉眼皮子一跳。 唐木阳迟疑,“我看这个法子行不通,郑姨娘为人谨慎,这个法子肯定害不了她,还是停手吧……” 田妈妈心内冷哼,郑姨娘肯定谨慎,但这次你必须得做,不然,怎能除了你? 想到这,她小意安慰,“小姐,您放心,等除掉了郑姨娘,府里总是要有管事人的,到时候夫人……” 用她生母做诱惑,果然好手段,唐木阳点头,“全靠妈妈了” 交谈罢,屋内传出几声细微的咳嗽。 “小姐,是不是昨夜着了凉?”绮玉担忧。 唐木阳整个脸都泛起了红潮,话也说不利索。 田妈妈眼珠子转了转,刻意寻问,“小姐咳嗽的这么厉害,用不用寻大夫?” 唐木阳用帕子捂住嘴,“估计是在佛堂着了凉,不妨事,待会拿点甘草熬点水喝就好了” “甘草啊”田妈妈轻念道。 “绮玉照顾好小姐,这点小事交由老奴就好了” 唐木阳浮出感激的笑容,“那就麻烦田妈妈了” 婆子走后,唐木阳咳嗽的动作停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轻轻抿了一杯茶。 “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在外院当护院是吧” “嗯”绮玉有点受宠若惊,“哥哥在府里当护院,只是性子有些憨厚” “叫你哥哥仔细着钱妈妈这几日的动作,最好能打听出来她是从哪个药铺买的药,记着,一定要小心点,不要走漏了风声……” 你给我挖坑,我乖乖跳进去就成,只是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 田妈妈在她身边迷惑教唆,实地里却暗自把买来的东西藏在自个院子里,打算过几日来一个人赃俱获。 以前吃过一次亏,这次哪里还能让她得手。 “出去迎着吧,有客人来了”唐木阳淡淡道。 019 芝麻糊 “小姐,二小姐,四小姐来了” 唐木阳放下手中的书,热络不已:“二姐和四妹来了?” 唐初雨嫌弃的瞥了一眼面前的摆设,今个从祖母那出来,二姐非要说和她来看这扫把星,不想拂了二姐的意,所以才跟来。 不过,听说她被唐庭宇踢伤了,让她心情好了几分。 唐初韵比老四有脑子,紧忙道:“你别起身,快坐下,我都听说了,怎么样,没事吧?还能不能走了?” 捏着小腿,她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没事,只是小孩子罢了” 唐初韵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这丫头在祖母大寿后,变化不小。  她本意是引着话题让她埋怨三房。 她再加油添醋的把那话传到三房耳朵里,对上三婶,这丫头肯定讨不了好,可是现在…… “二姐,和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咱们把人家当姐妹,人家可是跟咱们玩心眼呢”唐初雨没忘在她身上吃的亏,这会阴阳怪气。 “四妹,姐妹之间有点小摩擦是正常,你可别口无遮拦,坏了姐妹情分”一个眼神飞去,唐初雨打了个寒颤。 唐木阳则看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冷笑。 此时,绮玉端着一碗小食进来了,先是给屋子里的两个小姐行了礼,随后才毕恭毕敬送了过来。 “这是什么?”唐初雨的视线被吸住。 绮玉下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就是寻常的一些小吃食罢了” “呦,妹妹屋子里的丫头心眼真不少,只是小食还和我们藏着掖着……”唐初韵笑道。 唐木阳摇头,“只是芝麻烘干后磨成的粉,再加点水和蜂蜜调成的芝麻糊,闲着无聊,随意做的” 给绮玉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下去。 绮玉脸色潮红,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端着托盘,急慌慌的跟几个人告罪,慌不择路的跑出去了。 唐初韵望着绮玉狼狈脚步,眼中滑过一抹深意。 事到如今,两个人也没心情和她装姐妹情深,随意寒暄两句后,起身告退。 湖边,两个人站定,唐初雨不悦的撅着嘴,“二姐,我就不懂了,那个贱丫头这么可恶,还在祖母的宴会上夺了你的风头,我们为什么还要来看她!” 俩人在湖边交谈,亭子边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走来。 海棠眼尖,看到人影,大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在那干什么!” 唐初韵身边的婆子箭步上前,把不敢露头的田妈妈揪了出来。 “说!你偷偷摸摸的在那干什么呢!”海棠想邀功,俏脸一怒,双手掐腰的质问道。 田妈妈挣扎开来,舔着脸道,“给二小姐,四小姐问好,我是三小姐院子里的,大家都喊我田妈妈,我是郑姨娘的人” “哦?”唐初韵掀起眼皮子,“你明明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人,怎么就成了我姨娘的人?你这话……” 田妈妈哆嗦的伏下身子,“老奴说的句句属实,不信您大可以问……” “行了”不等她表衷心,唐初韵不耐烦打断,“没时间听你啰嗦,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田妈妈一听问的是这个,弯下的身子顿时挺直,大言不惭,“不是我自个吹嘘,凡是三小姐院子里的一举一动,没人比老奴更清楚了” “哦?”唐初韵语气明显怀疑,记起绮玉惊慌的表现,“你知道她最近弄的芝麻糊是怎么回事吗?” 妈妈伏低身子,“三小姐说老夫人最近肝肾不大好,特意寻了大夫,说是吃些芝麻能有些改善,三小姐就取了个巧,花了点心思把芝麻碾成粉,做成这芝麻糊” 两人了然,唐初雨脸上浮现喜意,这芝麻糊虽小,可是却是一番心意,自个抢在她前面送,祖母肯定会欢喜的。 “她倒是有心了”唐初韵黛眉微皱,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是”田妈妈慢吞吞起身,发现两人真的没打赏她的意思,这才悻悻走了。 “眼皮子浅的狗东西!”唐初雨看到二姐的视线在田妈妈身上,讨好道。 良久,唐初韵收回眼神,淡淡道,“四妹,在外面的时候说话注意点,隔墙有耳” 唐初雨讪讪一笑,“二姐教训的是,小妹受教了” 到底是没娘的孩子,做起事情来没一点风度,从小和她都在郑姨娘身前,可是却比不过段氏所生的唐初月有眼力劲,也比不过王姨娘生的唐初烟在父亲心中地位高。 整个唐家除了唐木阳和她的扫把星妹妹唐初乐,就数这丫头低微了。 想到这,唐初韵心情好了许多,敲打道,“祖母这几天肠胃不舒服,我准备去送点黑芝麻糊,四妹你觉得怎么样?” 唐初雨脸蛋一白,刚刚她还想着去尽孝心的,二姐这么说,岂不是…… “还是二姐你想的周到……” 精致大气的园子里,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020 风暴 韩氏这几日身子不畅快,下面的小辈见天的来表自个的孝心。 唐初韵进来之际,唐木阳和唐初月正在给老太太捶腿呢。 唐初月性子温婉,看到三姐也只是羞涩的给了她一个笑容,没有轻蔑。 上辈子郑姨娘做主,将她嫁给了断腿的纨绔,日子也不舒服。 唐初韵进屋子后,从丫头手里端过来芝麻糊,恭敬的递到韩氏手上。 撒娇说了自己惦念老祖宗的心思。 “你有心了”唐老夫人满意点头,正巧瞥见唐庭宇,放了碗,挥手示意他过来。 “祖母,好香啊”唐庭宇贪婪的望着小碗。 “小馋猫”韩氏刮了刮他的鼻子,“是你二姐姐送来的,你有口福了,来尝尝。” 唐初韵眼睁睁瞅着带来的吃食,就这么被那小子牛嚼牡丹的吃完了! “祖母,我还想吃” “呦,还想吃啊”韩氏喜的摸着他的脑袋,“你这食量可真随了你爹,想吃啊,快去求着你二姐姐再给你做些来,我可没那本事” “二姐姐……”唐庭宇颐指气使,“今个晚上我就要吃!” 唐初韵捏着拳头,让自己语气和蔼,“好,你等着啊” 什么东西,还敢指派自个! 唐家规矩不多,饭食可各自在各房院子食用,今夜韩氏高兴,让人去各房喊人,一道吃饭。 唐初韵压抑着心头狂喜,斜着眼望着与世无争的唐木阳,一会,保证让你终身难忘! 华灯初上,月亮斜挂在树梢,青松院满是欢声笑语。 丫鬟们鱼贯而出,把精致的吃食端了上来,唐青云恭敬的扶着老太太入座,自个方才入座。 韩氏看了一眼周围,喜气道,“寻常吃一顿饭,不用遵守那么多规矩” 三个儿子只老大在,老二老三和因为同僚有事,暂且来不了,就这,老太太也是挺高兴了。 郑姨娘坐在唐老夫人右侧,笑意满满的称赞她道,“老夫人,您院子师傅手多巧,这菜品精致不说,还能把萝卜雕成花呢” 众人的眼神顿时投到那盘菜上。 “就是讨个巧罢了”韩氏跟着太后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会见小辈们对花感兴趣,心情大好,“厨娘今个弄得不错,看赏” 白妈妈笑着解释,“老夫人,这可不是咱们厨房做的,是三小姐特意让小厨房刚才送过来的,那道菜外加这道鸡汤,我看模样不错,就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唐木阳陡然抬头,眯眼望着谦卑的郑姨娘,她根本没让人送来鸡汤和菜! “祖母,我要喝鸡汤,我要喝鸡汤”唐庭云哪里顾得这菜是谁送的,暴躁的跺脚喊道。 “好,给你盛鸡汤”韩氏心疼道。 郑姨娘长袖善舞,一会给唐青云夹个菜,一会又低声跟唐老夫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唐老夫人笑不拢嘴。 段氏美艳的脸上闪过不忿,勺子碰到碗壁,不断发出声响,唐木阳安静的吃菜,与这周围格格不入。 灯火摇曳的屋子,一家人看似和乐融融,可是,谁都没想到,在这平静表象下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惊心动魄! 021 阴谋 “轰隆” 惊雷劈开了天际,也照亮半个黑夜,胆小的瞬时扔了手里的筷子,一脸瑟缩。 年纪较小的几个孩子,被惊雷吓着了,这会忍不住哭闹起来。 惊雷之后,雷声愈发密集,黑沉的乌云铺天盖地袭来。 “快,把伺候几个少爷小姐的乳母喊来,贴身照顾着!”韩氏担心孩子,焦急喊道。 屋子内兵荒马乱。 唐青云顾不得身后慌乱,疾步到门外,抬头望着乌黑的天穹,眉头皱的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朝堂上今有术士方士受宠,外有武将专权,整个朝廷看似歌舞升平,却不知派系众多,盘根复杂,他们地位岌岌可危! 尤其今年年景堪舆,钦天监说过,今年是难得一见的百年大旱,百姓定然流离失所,名不聊生。 今年入春以来,从没降过一滴雨水!照着这个速度下去,今年农人恐怕是颗粒无收! 皇上前些日子发了罪己诏,却无成效,天子动辄大怒,好些同僚被牵连,他也走的如履薄冰。 若今天降大雨,解民生疾苦,天子心情大好,也能推翻那些整日妖言惑众之人先前言论,一举多得。 就是看着这老天下不下雨了…… 唐青云紧张思量之际,大厅上有了异动。 唐庭宇整个人像虾米一样拱起身子! 年纪尚小的他还不知如何发泄眼下的痛楚,挥手洒落碗筷,伴随而来的,还有他大声的哀嚎!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段氏被儿子吓的魂不附体。 唐老夫人也被眼下这一幕惊着了,他先前还只是捂着肚子叫疼,现在已经在地上打滚了。 “快!快去把少爷拉住!”到底阅历深,唐老夫人回过神后勃然大怒,地上还有刚刚他摔碎在地上的碗碟,孙子要是碰着伤着了那可怎么办! 来了!唐木阳笑意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唐青云暴怒声响在耳畔! “老爷,我们也不清楚啊,刚刚还没事的……”伺候唐庭宇的婆子大汗淋漓,惶恐解释。 “饭菜?饭菜?”婆子的话给段氏带来一丝理智!儿子刚才还没事,这会突然难受,问题只能放在这饭菜上! “把这婆子先绑起来,先去喊大夫!小少爷有什么差错!一个也别想好过!”唐老夫人厉呵。 变故袭来,郑姨娘短暂失神,可回味过来后,她内心几乎是狂喜! 唐木阳小厨房送来的东西,她让人加了五石散,等会联合她院子的婆子唱一出好戏! 里应外合,老夫人派人搜院子找到她们先前准备好的五石散,到时候…… 三房的命根子出事,证明送来的吃食有问题,她们再去搜查,完全就把自个摘出去了! 简直就是老天爷都帮着她! 那照顾唐庭宇的婆子痛哭流涕的爬来,额头磕的已然青肿,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解,“小少爷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才不舒服,可能是三姑娘送来的吃食,绝对跟奴婢没关系的” “胡闹”郑姨娘暴怒,故意摆上一副最正直无私的模样,“就凭着你一面之词,就能诬陷三小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022 真相 就在这时,原先翻滚着喊痛的唐庭云已经嘴唇乌黑,方才有些精力大喊大叫,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老奴该死啊!”田妈妈猛然跪倒在地。 “田妈妈,你这是……”郑姨娘嘴角笑意划过,可却故作不解道,“可是其中另有隐情?” 唐青云锐利的眸子落在田妈妈身上。 田妈妈咬牙,磕了几个响头,毅然抬头,“老爷,这事不该我这个当下人的开口,可是,老奴一辈子受老爷老夫人恩惠,不能昧着良心做人,其实,是三小姐在里面加了东西!” 唐木阳笑笑,此时一切都在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她没打断田妈妈的控诉。 倒是唐初韵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你是说,是三姐派人在菜里……” 说道一半没说完,及时闭嘴。 郑姨娘惋惜的叹气,犹豫心痛模样,“木阳,就算你对我有什么成见,也不用拉着你弟弟,他还小啊” 唐初韵也不甘落后,紧握着帕子,语气不认同,“妹妹,这次真是你做的不对了,宇弟是踢了你一脚让你丢了面子,可是,他年纪毕竟小,凡事你多担待点就是,下毒……” 说罢,惋惜的摇头。 她说的这句话已经让众人清楚了他们的矛盾,唐青云咬牙切齿疾步到唐木阳身前,伸长手臂指点着她,痛心疾首道:“先前我也只以为你是性子怪癖,和家里谁都没个热乎劲,今个才知道,你哪里是性子怪癖,你分明手段毒辣!现在竟然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唐青云的脸涨成猪肝色,手指颤抖的指着她,手臂挥高,想要将人掀倒在地! 就在他的手掌距离唐木阳脸蛋不足两手指的宽度,唐木阳突然抬起了脸,清亮的眸子盯着他的手掌,轻笑一声,随即眼神移到他的脸上。 唐青心里更等一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变了,变得有些陌生,让他看不透她心里想的什么了。 她的眼神带着轻蔑,带着讽刺,就是没有该对一个父亲应有的尊重和慕濡。 或许是她眼里的讽刺意味太重,彻底燃起了他心底的怒意,先前有着停顿的手,这会竟是牟足了劲的朝她脸飞来。 “父亲!”唐木阳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呵声,声音极其清透,瞬间穿透了整个屋子的嘈杂。 他的手停在了原地。 唐木阳冷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往常换了别的事,我吃点亏扛过去就成了,可是!”她加重了语气,“这事真不是我做的!” “事到如今了,你嘴硬还有什么用?”郑姨娘叹息“你要是早点认错,拿出解药来,你父亲和你三叔三婶,好歹还能饶你一次” 在这个节骨眼上,郑姨娘‘适当’的‘解围’可真是用心良苦。 唐木阳别过头,“父亲要是不信,那就去我院子搜一下即可,别再诬陷我一次那就不好了!” 她故意咬紧了再这一个字,就是提醒他,上一次冤枉了她的事情。 “好,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去琅玕阁好好给我搜查一番,既然她敢下药,那院子里一定有蛛丝马迹,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唐青云交代完下人,再也不看唐木阳,仿佛她是天底下最污秽的人。 “祖母,祖母……”唐庭宇没说话力气,躺在韩氏的胳膊上,气若游丝。 “祖母在呢,祖母在这呢”她紧紧抓着最疼爱的孙子的手,焦躁的看着外面,“大夫怎么还不来!” 天更加闷热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些搜她院子的人回来了。 023 狗咬狗 “老爷,老夫人……”管家恭敬的行礼,礼未成,郑姨娘就迫不及待道,“管家,可是搜到什么了?” 管家山羊胡抖了抖,汗水从额头滴到衣襟里。 察觉到老爷视线,急忙缩低身子,“老爷,琅玕阁内,并未,并未搜到……” 郑姨娘心一瞬间被人攥紧,随即投向站的跟青松似得唐木阳! 她分明交代下去了,难道是那个老奴吃里扒外,骗了她?! 田妈妈听到管家的话后,险些惊惧的晕过去,她分明,分明在小姐的卧室厨房藏了的,不可能没有! “你们定然没找仔细,在卧房和厨房,肯定是有的……”田妈妈不死心,一再攀咬,扯唐木阳下水。 白妈妈作为旁观者,已经明白了些什么,这婆子一个劲的扯着那两处地方,这漏洞还不明显? 唐初雨不甘心,想落井下石,不等她说话,看到唐初韵不赞同的目光。 蠢货,父亲已经生了疑心,这会插嘴,暴露的更快,就算没搜到证据,那也无妨,这桌子上的,不就是证据吗?那地上翻滚的人,不也是证据吗? 在这节骨眼上,威严苍老的声音飘来,韩氏怒视众人,“事有轻重缓急,放着人命不管,开始狗咬狗了?大夫呢?大夫找来了没有?! 唐庭宇呼吸越发缓慢,嘴唇乌黑,似下一刻就会撒手人寰。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韩氏话音刚落,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疾步奔来。 “大夫,快救我孙儿!” 请来的是从太医院退下来的秦大夫! 秦大夫不扭捏,甩开抓着他袖子,不住哀求他的段氏,掏出银针,扎在他周身几个大穴,等孩子不抽搐后,掏出银色的小刀,在他手指划了一刀。 乌黑的血迹从指尖流出。 “今个晚上吃了些什么?”朱大夫头也没抬。 “吃的,吃的……”孙氏捏着帕子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韩氏擦了擦汗,“都在桌子上了” 秦大夫起身打量着桌子上的吃食。 “秦大夫,这些菜有毒,您老小心”唐初雨挣脱了郑姨娘的束缚,小意提醒他。 郑姨娘面带忧色,指着凉透的鸡汤,悲伤道,“大夫,您看问题是否出在鸡汤上面?方才下人说……” 似乎想起家丑不可外扬一般,说了一半便捂住嘴了。 秦大夫舀起一勺汤,轻轻闻过,不止如此,还作势想要送到嘴里。 “秦大夫,这汤有古怪,您可别误食了”唐初韵适当开口提醒。 秦大夫在众人表里不一的面容中,面不改色尝了一口,琢磨了片刻,顿时把那汤勺扔回到瓷碗中! “嘭”的一声,点燃了某些人心底的喜悦。 郑姨娘故意往道,“怎么了?难道真的是汤里有问题?” “我且问你,你们说这汤有毒,可是什么毒?” “是,是五石散……”田妈妈抢着回答。 “五石散?”秦大夫低声重复一声。 田妈妈斩钉截铁,“是五石散,老奴亲眼所见的三小姐放进去的” 五石散服下后不禁容易上瘾,还会使人感到燥热急痴,长期服用还会导致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处难以想象,发狂痴呆,及至看见苍蝇也要拔剑追赶。 是已,朝廷曾三令五申,不许在坊间出现,更不许私人流通!田妈妈这句话,可谓是掀起了滔天剧浪! 郑姨娘就是要把事闹大,让任何人都包庇不了那个小贱人!  可是,千算万算,她根本没想到,这汤里就没有五石散! “好端端的鸡汤,怎会被下药?这小儿也不是中了五石散!”秦大夫摇头。 “老朽刚看到案子上有芝麻,这芝麻和鸡肉不能同食,严重会害了性命,小儿还小,吃了不少这东西……”秦大夫摇头解释。 “那可有解救的法子?秦大夫救命啊!”孙氏鬼哭狼嚎。 “这不难,从府上取些甘草,熬成水给小公子喝,可解毒” 可是,他没发现,在他说罢后,屋子里的几个人,神色陡然复杂起来。 秦大夫一头雾水,“怎么,贵府竟然没有甘草吗?” 一般来说,这些权贵家里会常备一些寻常的药草,就是防止不时之需,可看这些人模样,似乎另有隐情。 “都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快去寻甘草过来啊!”孙氏回过神,推搡着身边的丫头尖叫。 丫头跌跌撞撞的跑没了。 一盏茶的时候,丫头回来,面无人色,趴在地上,魂不附体道,“夫人,府里,府里没甘草了……” “这么大的府里,竟然没了甘草?!”韩氏刚放下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怒声呵斥。 丫头带着哭腔,“是郑姨娘,是郑姨娘让人把甘草都扔了,说是年头久了,改日再备好” 唐木阳几日前故意咳嗽,又让田妈妈知晓需要甘草,郑姨娘不让自己好过,自然会把甘草处理了,不便宜她。 却不知,唐木阳在这处等着她。 先是她女儿送来的芝麻糊,又是急慌慌派人去自己院子搜五石散,再加上婆子的诬陷,最后再加上这库房丫头的话,郑姨娘,还能摘出来吗? 024 杖毙 郑姨娘沉浸在变故里,浑身冰凉,她脑子放空,却在这时候,对上唐木阳那张秀美的脸。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却又狡诘的对自己眨巴了下眼睛。 唐木阳正色,缓步上前,朝韩氏道:“祖母,方才听说需要甘草,孙女让绮玉下去熬药了” 唐木阳察觉到父亲审视狐疑的目光,略带些后怕道,“还好昨日咳嗽,去外面临时买了些甘草,也亏的派上了用场,还是庭宇福泽深厚” 她说的坦荡,毕竟这几日她咳嗽,众人皆知的。 “什么?!”孙氏脸上一喜,“你是说真的?真的有甘草敖解药了?没唬我?”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唬三婶呢”唐木阳笑的无比纯良。 话音刚落,绮玉拿着托盘踏进屋子,也没行礼,疾步走到唐庭宇身前,跪着举起托盘。 “儿子,快喝”孙氏一把端起碗,也不顾灼热,一股脑灌入他嘴里。 喝完药,秦大夫把脉,点了点头,“无大碍了” “娘”唐庭宇睁开眼,委屈的喊了声娘。 孙氏心肠都被人揉碎了,“来人,把小少爷送回院里,小心看管” 儿子被人带走,孙氏没了忌讳,腾的起身,疾步到郑姨娘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手掌,在郑姨娘脸上狠扇了一巴掌! “娘!” “姨娘!” 一左一右不可置信的声音飘来。 郑姨娘脸马上就红了,头上的朱钗大半都掉落在地,她侧着脸,众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屋子里,一种风云欲来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孙氏打了一巴掌,犹显得不过瘾,又趁众人没回过神之际,再甩了一巴掌! 孙氏不顾唐青云铁青的脸,冷笑一声,“你胆子不小,手长的伸到我们三房身上了是吧?把三房的独苗害死了,大房就能霸占家产了是吧!” “弟妹,口说无凭,慎言!”唐青云国子脸上划过难堪,口气已经有些强硬了。 郑姨娘被打,损的是自己的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是自个房里人。 而唐木阳,像遗世独立的荷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唐初韵好抢别人的功劳,所以她故意将芝麻糊的事泄露。 假装咳嗽,没了甘草,郑姨娘把府里甘草扔了。 故意放纵田妈妈送鸡汤,却早些将那五石散换了。 一重重,一件件,看似不经意,却造成了现在难以挽回局势的场面! 唐青云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让郑姨娘好过,更何况,还有一个咄咄逼人,不肯退让的段氏! 而她,只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女儿,是一个无意间救了幼弟的功臣! 唐青云被弟媳妇逼得无奈,眼神撇见躲闪的田妈妈。一脚踢在她心窝上,“你这恶奴,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田妈妈面无人色,“老爷饶命,老奴真的亲眼看到三小姐放五石散在鸡汤里的,不敢欺瞒啊!”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段氏不屑了哼了一声。 唐木阳似是带着些无奈,“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我,那我问你,那是在什么时辰发生的事?” “就是……就是在一个时辰前”田妈妈斩钉截铁,一个时辰前曾看到三小姐在院子里走动,那时候没人,说这个时间点最好了,肯定没人拆穿。 唐初韵摇头,完了,一个时辰前,唐木阳那个丫头一直在伺候着祖母,是她亲眼见到的。 而唐木阳也笑了,一个时辰前,在琅玕阁外走动的不是她,而是穿着她衣服的绮玉! 大势已去,田妈妈激动的摇摆身子,“老爷,姨娘,救命啊,老奴……” 唐初韵摇头,“田妈妈,事到如今,你自顾不暇,再胡言乱语,小心惹火上身,带累了家人” 她故意咬重了家人儿子。 田妈妈被人拖下去,杖毙了。 “母亲,您好好歇息,儿子先走一步了”唐青云一眼未看郑姨娘一眼,拂袖而去。 韩氏跟着效仿,只说了一句好自为之,带着白妈妈回屋子歇息了。 室内重回寂静,唐木阳也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唐处韵扶着郑姨娘咬牙切齿道,“唐木阳!我知道!今晚都是你的手笔!你等着,你会生不如死的!” 唐木阳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脚步平稳,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直到外面的台阶上,方才停住脚步,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穹,勾唇一笑,“生不如死我且等着,倒是你们……” 未说出口的话,被掩在了夜风里。 025 测字 听雪阁里满是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郑姨娘从来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今晚却似是洪水冲破了河堤,无人敢上前劝告。 唐初韵听下人们说,父亲方才来过,扇了姨娘一巴掌,夜里去清风院苏姨娘那里住着了。 “娘,这次我们轻敌了” 郑姨娘推开她的手,“这次是她好运,下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田妈妈的尸体被人安置好了,家里人也敲打过,坏不了事”唐初韵体贴的替她敷着脸。 “那就好”郑姨娘望着案子上,足有小孩手腕粗的蜡烛,缓声道,“该重新谋划了……” 琅玕阁内,绮玉一扫几日前的阴霾,欢快给小姐卸下钗子。 透着铜镜,看她喜庆模样,唐木阳笑了,“就这么高兴?” “是啊”绮玉点头,“奴婢从来没有像今个这么高兴过!田妈妈这会已经伏法,郑姨娘吃了哑巴亏,都是小姐筹划的好” 唐木阳失笑,“就这么肯定是我的功劳?” 绮玉被问住了,手停在原处,似在绞尽脑汁的思考,她们好像什么都没做、 可是,造成这些局面,好像又离不开小姐的筹划…… “想不通就别想了”唐木阳把梳子塞到她手里,“继续梳头发吧” 绮玉不再纠结,今日一石三鸟,从哪个角度看,她们都是实至名归的大赢家。 唐木阳晚上睡得并不安生,梦里,一直有股不安弥漫着她,还有数不尽的嬉笑,嘲讽。 光影斑驳下,有一大刀迎头劈下,她刹时从梦魇醒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绮玉听到动静,揉着眼,拿着烛台跑来。 唐木阳深吸了口气,“绮玉,明个初几?” “明个初五”绮玉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 明天不是好日子,几年前,也就是在这一天,夫人和小小姐被送到家庙,从那之后,天壤之别。 绮玉发现在她说罢后,本来脸色难看的小姐,面色越发僵硬,就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明个就是初五了,六月初五……” 她擦了把汗,重活一世,她清楚的记着,前世,就是在这一日,自个一母同胞的幼妹摔下山涧,虽未危害生命,但一辈子落下了腿疾…… 母亲也因此郁郁寡欢。 她的妹妹啊…… 细白柔胰紧抓身下的被褥,贝齿狠狠咬着下唇。  “你先下去吧” 绮玉没法,只能举着烛台退下。 一夜无眠,次日,唐木阳依旧是第一个去给祖母请安。 韩氏精神也不大好,不过,她还是拉着唐木阳的手,略带担忧道,“看你眼皮子下面都是青色,夜里没睡好吧?” 唐木阳叹气,“一闭眼就是庭宇在地上哀呼不止的模样,就算今个再回想那一幕,依旧觉得惊心动魄……” “辛苦你了”韩氏爱怜道。 唐木阳垂眸一笑,掩住了眼底的讥讽,这是韩氏惯用的手法,要是真的怜惜她,昨夜田妈妈诬陷她往饭食里放了五石散,一句公道话都不替她说?还任凭那些下人随意去搜她的院子? 一切,都只因为自己那点利用价值罢了。 堂内,祖孙二人,面上含笑,心底却各自主张,唐木阳想去苍山一趟,那个囚禁着母亲和妹妹的地方。 妹妹有难,她必须得去的! 而韩氏,则想着法子,能更好的笼络这个孙女。 双方各怀鬼胎,白妈妈惊喜的声音传来,“老爷来了?” 唐青云脚步伴着声音进来,“圣上身体微恙,所以下朝较早,母亲呢?” 韩氏面带惊喜,唐木阳搀着她起身。 “母亲?”唐青云没想到唐木阳也在这里,眸内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父亲”唐木阳恭敬的朝他福了福身子。 唐青云淡淡的嗯了声。 韩氏急着让人摆饭,望着儿子一头愁绪,想着府里近几日鸡犬不宁,朝堂上,被那些方士弄的乌烟瘴气,仕途不顺,心疼不已。 韩氏还未开口,就听儿子凉薄朝孙女道,“平日无事就多看书、绣花,别整天消磨时光” 态度生疏,语气不好,韩氏直摇头,“看看,你们父女间咋就生疏成这个样子!” 她想到唐木阳那身本事,存着缓和两人之间关系的念头。 “爹平时不苟言笑惯了,其实心里还是疼爱我这个女儿的”唐木阳看父亲不开口,主动开口掩饰尴尬。 韩氏满意的点头,突然兴起,“青云,你还不知阳儿有多大的本事吧?以前和他外祖父学了几年,也算的上有所小成。”话音刚落,白妈妈已经端着笔墨纸砚进来了。 “母亲,何意?”唐青云疑惑。 “左右无事,想着让阳儿给你测个字……” “母亲!怎么连您也信这些荒诞……”唐青云皱眉。 “随便测一个字,费不了你多少时间,来试试吧”面对母亲再三相邀,唐青云沾满墨汁,凝神,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秦’字 “你能测出这是何意?我心中所想?”散漫的望着她。 唐木阳拿起宣纸,琢磨片刻,在唐青云母子神色不一的表情中,大声道,“好字!” 唐青云怒上心头,看看,他就说,一个草包能说出什么好话,偏母亲这么信任她! 还未开口呵斥,就听耳侧,传出推敲之声,“父亲,秦字和春字,上部相通,下部,只见‘禾’不见‘日’,前有秦桧擅权,这秦字太重,压得太阳没了光芒,想必……” 剩下的话,被她淹没在唇齿间。 如今圣上名号里带着春字,她点到为止,相信凭着父亲的才学,不难猜出她是何意。 果然,她说罢后,抬眸,对上唐青云面带惊骇的面容。 026 那个男人 唐青云顾不得吃饭,撩起袍子,匆匆赶往书房。 “哎,不是还没吃饭吗?”韩氏自言自语。 安静的陪她吃完饭,唐木阳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嘴道,“这些日子孙女一直心神不宁的,后来粗一算,家里这几日不大太平,得避一下灾气” 韩氏不疑有他,急忙问道,“可是有破解的法子?” 唐木阳勾唇,鱼儿已经上钩了,不过依旧不敢大意,斟酌了片刻,“苍山上静虚道人颇有风骨,道行颇深,外祖也曾对他赞赏有佳,不如去他那一趟,也能求出一个法子来……” “好”韩氏早就听闻那个道人的大名,不加犹豫应下了,临走前还让白妈妈准备不少银子,做捐赠用。 马车上,绮玉难掩雀跃,掀开车窗一角,静悄悄打量外面的世界。 “什么时辰了?”唐木阳询问。 绮玉以为是她打扰了小姐,收敛笑意,看了看日头,“差不多已经辰时了” “跟车夫说一声,让他快点” 绮玉点头,撩开车帘,小声催促着马夫。 苍山山高谷深,地形偏僻,间或还有野狼出没,鲜少有人进出,除了那个道观,还有她受苦的娘亲妹妹,怕是没旁人了。 “小姐没下帖子,冒然去拜访,要是去那扑了空怎么办!”绮玉有些不解。 城门已出,唐木阳神色放松,抿了一嘴茶水后,斜睨道,“谁说要去看那个道人了” 绮玉一头雾水,不是请静虚道,那是做什么?转念一想,苍山上,好像有一个念头久的她都快忘记的人…… “小姐!”绮玉一改原先前唯诺的模样,惊叫道,“使不得啊!” “你再大点声,好让旁人都知道,你家小姐阳奉阴违,去看她那有不祥之身的妹妹和母亲” 绮玉果断捂住了嘴。 小姐一但决定了什么,再也难更改,她抱着担忧的心,行在了路上。 马车走走停停半个时辰,唐木阳突然道,“绮玉,交代下去,让大家在这休息会” 绮玉点头,交代好之后,马车和随从都在原地休息了,小姐也下来了。 跟着小姐远走几步,退到只能看到了那些人的身影后,唐木阳拿着石头树枝在周围堵堵画画。 绮玉想起小时候,小姐为了出去玩耍,当时也是这么摆弄了一番院子里的石头树枝,最后贴身妈妈就在那圈里走不出来了! “小姐!”绮玉疾走几步,拉着她的袖子,生怕一转眼就看不到她人了,拉住她袖子,带着哭腔道,“小姐您又想干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再清楚不过,想跟我一道去,就牵着马,快点走,不然……” 话音未落,那小丫头就慌忙去牵马绳了。 一马二人飞速的消失树丛中。 不远处,几道身影在干裂的大道上飞驰,他们身后,是几道追赶的人群。 几丈外,那个身穿黑色铠甲,面容冷峻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弯弓,布满茧子的大手从身后的箭囊拿出几把箭矢,右手搭弓,须臾,箭破空而出,订在那些骏马的后肢上。 顿时,马儿吃痛嘶叫,前肢扬起,将人掀倒在地!那两人更是翻滚在地,扬起了一阵黄土。 “吁”唐木阳勒紧缰绳,警觉的注视着眼前。 “小姐……”绮玉开口询问。 “下马”唐木阳一脸严肃,低叱绮玉下马,下了马后,解下水袋倒在泥土上和好,不给绮玉开口说话机会,将泥抹在两人脸上。 荒郊野岭,凡事小心为上。 前面是个山壁,只有一处凸起,将前面的景色遮挡住,唐木阳主仆身子贴着墙壁,慢慢往前走。 到了交接处,唐木阳伸出头,第一眼看到策马为首的男人,迎着烈日,看不清楚他的具体面容。 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冰冷的光。地面上有干涸的血迹,似乎萦绕着数不清的怨气,他动了动腿,他身下的马儿,乖巧的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男人,虽一言不发,但周身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杀气,戾气缠绕在一起,笔直的身躯,像是一柄利剑,直直插入这天地间! 在唐木阳打量下,那个男人缓慢抬起了头…… 027 射杀 空气被凝滞,男人面容也越发清晰,这是一张极其年轻冷硬的面孔,五官在冰冷的头盔下,越发肃然,自然,英俊的不成样子。 他凝视着那几个人,目光中,是令人心惊的肃穆寂然,黝黑的眸子似是从未有人驻足过的寒潭,散发冰凉的气息。 他驱马上前,手中长枪利落指向地上的男人,“说,到底是谁指派的你们?” 腿上中箭的男人踉跄起身,冷笑道,“成王败寇,我认命,但是,你们休想从我嘴里撬出任何言语!” 话音刚落,他咬破牙槽的毒药,片刻功夫,尸体轰然倒地,躲在山角后的绮玉惊恐的捂住了嘴。 “你呢,你说不说?” 人命迅速消散在面前,程徽表情也未曾有一丝的波动,手中的长枪一挥,指向他的同伴。 “我,我说……” 男人天人交战,终究开口:“我们这次是受南历二皇子所托,在两日后,当今圣上祭司的祭坛上埋下火药,然后……”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不震惊,两日后圣上率百官祭司,如果他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岂不是…… “嘶~”在这节骨眼上,传出马儿嘶鸣声,唐木阳大惊,绮玉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主仆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出大事不妙。 “出来!”又是一道警告的声音。唐木阳知晓,她们已经被暴露。 这么隐秘的消息被她们听了去,后果可想而知,朝廷社稷重于一切,为了防止她们把消息泄露,引起朝廷百姓混乱,再者她身份不明,难保是那些人的同党,无论怎么说,今天轻易不能走。 “去家庙等我”唐木阳低声交代。 众目睽睽下,几道目光打量着自己。 “别动!”那个亡命之徒动作鬼魅,飞速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先发制人将她控制。 刀子贴着她的肌肤,那男人大笑,“程徽,姑娘是你们国家的人吧?细皮嫩肉的,换我也不亏,做个交易如何?” 这么近的姿势,唐木阳才看清那个男人,以及他身后飘扬着的斗大的程字旗帜。 单是这身装扮,结合上方才那些人喊他为将军,不难猜出这人身份。 程徽,这个名字在太过响亮,他带兵素来有鬼军之说,市井上流言,有程家军,可保千年基业不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唐木阳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见面了! 怪不得,怪不得这人好像就从地狱里走出的修罗一样,浑身煞气。 一切都井然有序,刺客都怀疑自己捏着的是个泥人。 “你抓我还真是一大失误”唐木阳轻而易举的猜透对面男人的心思,这时候,最不希望她活着的就是那个男人了。 借别人的手除掉她,不泄露情报,不散播危险,还不用他亲自动手,多好。 “怎么说?”劫持着她的男人六神无主,刀子使劲往里推,她的脖子划出一道血迹。 “咳咳”唐木阳吃痛,临危不惧的跟他解释。 “我不信!你和他是一伙的,你在骗我!”男人神色激动,思绪开始混乱起来。 唐木阳正和那人周旋之际,对面的那个男人,趁着她迷惑对方之际,光明正大的举起弓箭,唐木阳眸子狠狠一缩,这个男人,竟然真的不顾她的安慰,公然做出射杀的行径! 就在这个念头刚过,耳畔突然传来箭矢破空传来之声,接着,就是利器射入肉体发出的闷声。 028 生死一线 “铛”这是利器落地之声。 唐木阳捂着脖子,眼神带怒,那男人竟然罔顾她的性命,一箭就射了过来! 身后之人惨状可想而知。 此行的目的是搭救妹妹,不宜耽搁太长时间,没功夫墨迹,唐木阳起身往静虚观方向。 只是,没走几步,破空声响起,一个箭尾犹颤抖的箭,突兀的插在脚前坚硬的泥土中! “将军这是何意?” 程徽拉起了弓,箭头在阳光下折射下,泛出冰冷的光,漠然道,“你方才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会不知我此刻所想?” 夏日灼热的风吹来,唐木阳却感受不到暖意,冷意侵袭着她的躯体。 “大将军说笑,我只是个少不经事的弱女子,怎么能知晓您的心思呢?” 程徽夹紧马腹,马儿昂首阔步到她的身前,唐木阳沉思的时候,面前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呼吸。 倏的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陡然出现在眼前。 “可惜了”他薄薄的嘴唇淡然的吐出这几个字。 唐木阳心一沉,“将军什么意思,我再清楚不过,可惜冒然处置了我,不会太鲁莽了?难道将军就不怕我身份不同寻常,杀了我沾染上是非?” 她抬起头,一张脸上竟是污迹,倒是显得一双大眼,黑黢黢的,格外摄人心魄,她此时就像是褪去了原先蒙在珍珠外面的灰尘,发出夺目的光彩。 程徽被她的视线盯着,稍稍动了动身子,等她回过神后,对面那人已经恢复了原先淡漠冷硬的面容,那双堪比星辰的眸子里,多了几丝的嫌弃意味。 唐木阳无比感激满脸泥土的自己。 男人嗤笑一声,狂妄肯定道,“至少我从未见过有哪个皇亲国戚以这副面孔出现在荒郊野岭上”说着说着,眸子停在她的左脚。 鞋子在被黑衣人方才的拖拽中弄掉的,所以此时一双洁白的脚掌完全暴露在外,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那个跟饺子似得脚丫,不自在的蜷缩了一下。 女人眼神犹带着戒备,但依旧不躲闪,不退缩。 “将军得胜归来,身为子民,我本该为将军凯旋欢欣鼓舞,可是,据我所知,如今大军还驻扎在城外十里,等着陛下的使节去宣旨进京!可是现在将军却无端的出现在我京城地界,这……” 多亏这些日子得了祖母的欢心,不然也不会得知这等隐秘的事情,这次去宣旨的不是别人,偏是她的老子! 果然,在她说罢,那人眉头微微一动。 程徽冷声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说话间,已经有杀意流出。 唐木阳心中一动,疾声厉色道,“我说出如此隐秘的事情,就是为了让将军相信我的身份,如今将军执意一意孤行,后果,恐怕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毒辣的日头晒着几人,唐木阳浑身汗涔涔的。 那些披着厚厚铠甲的男人们,他们却没一丝异动,就像雕塑一般,身躯笔直的,和她对峙。 没人知道此刻看似平静的她,心底是如何的焦灼,更没人知道,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她的至亲,正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动了,那人动了,此刻无异于魔鬼的程徽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接着,笑了…… 竟然在这么严肃的时刻,在她生死最重要的时刻,裂开嘴笑了! 029 戏弄 他竟然在自个生死关头,裂开嘴笑了! 这一笑使得程徽的手下,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多年沙场的驰骋,将军早断了常人七情六欲,今天虽是对她不自量力的嘲讽,但确实是笑了!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手里的长枪挥舞,动若蛟龙,直插她颈部,尖锐的利器,和她娇嫩的皮肤,就只差分毫距离! “就算你身份尊贵如何?在这荒郊野岭,就算是我杀了你,谁会知道”表情略带不屑,长枪往前递了几寸,“退一步来讲,就算知道是我做的又如何” 唐木阳表情越发僵硬,“将军不明我的身份,害怕放走我后,我或许会妖言惑众,扰乱了祭司” “又怕我和那些黑衣人一伙,一会等放虎归山,所以想除之我而后快,可是,你想过没,没准我还有同伙呢?趁着我拖延你的时候,同伙先去通风报信了呢?” 唐木阳一字一句道,“现在,你能拿我如何?” 她在赌,大赌这个性子高傲的男人,经得起经不起她的挑衅。“去周围找找还有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人交代了手下两句。 “你是个聪明的”程徽耐心用尽,“直接说你的条件” “我想活命” “哦?”他挑眉,“你用什么换你的命?是你的同伴?” 唐木阳没任何犹豫,点头。 从她这个角度,看到那人眼神夹杂着不屑,不知是讽刺还是其它,说了句,“你倒是识趣” 双方各自清楚对方打算,一个想拖延时间,另一个等一网打尽后,双双送她们去西天。 可是,谁也没办法拒绝。 “将军,是还有一个人走过的痕迹,看来是有同伙”副将回报道。 程徽望向那个男人,“所以,现在交易吗?” 唐木阳在前带路,那些人在后面小心跟上。 唐木阳将人带到先前跟唐家人分开的地方,只是希望先前布置好的奇门遁甲,能暂时把人给困住。 至于她方才离开的时候,担心那些人出不口,故意在生门的位置留下明显的缺口,只要他们长着眼睛,肯定能出去。 果然,走到那处茂密的树林,那些人早就没了踪迹。 “等等”就在唐木阳踏入其中,并带众人进去之际,身后男人开口喊停。 唐木阳后背一僵,颤栗袭上心头,怎么回事?难道是发现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小丫头耍诈?同伙就在前面,你们不来,我可是要走了” 唐木阳轻快的踏入到阵中,速度飞快的往前走。 害怕她逃跑,那几个人迅速追了上去,警惕暂时也放下,能有什么不妥?难道这么多男的,还看不住一个小丫头不成? 唐木阳扭头一看,快了,快了,只有一个人了,只要他们都进来了,她就再也不怕威胁了。 “咔”最后一脚踩碎树枝的声音飘来,唐木阳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脚步轻移,几个闪身之间,已经走出了阵法。 “将军,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副将凑到程徽的身边,擦擦胳膊,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似乎不论怎么走,都不会走出去,而且,方才那个带路的姑娘,也不见了踪迹。 “她呢?”程徽浓眉一皱,杀气四溢。 030 救妹 周墩环顾四周,在东北拐角的地方,发现一道声影。 “在那里,在那里!”几人异口同声道。 程徽眯着眼,自打在这个鬼打墙似得地方徘徊,他就肯定了事出有因,他们在这走的艰辛,处处受限,她却似无障碍。 程徽嘴唇紧抿,冷声道,“拿弓箭来” 周墩心有不忍,他清楚将军的为人,她老实点,祭祀后,将军肯定会放了她,但现在…… 看那个快消失的背影,他把弓箭递去。 唐木阳的结局已定,片刻后,就会成一具尸体。 因为,没人能在戏弄了将军后还全身而退,更没人能从他的箭下逃生! “嗖”箭矢划破长空,以锐不可当之势,射向远处。 只是,“叮”的一声,那只利箭,竟然没能射向她,而是射在了那个粗粗的树干上! 程徽一身寒气,一连抽出几只箭矢,拉开大弓,手指搭在上面,那三只箭,像是有眼睛一般,迅速的射向那道幽蓝。 “笃笃笃”再次的打空,冥冥中似有一道屏障,总会有东西替她挡住那些利箭! “将军,咱们好像已经陷在阵法里了,都出不去” “为事如意十八九,八门若遇开休生。诸事逢之皆趁情,伤宜捕猎终须获,杜好邀遮及隐形。景上投书并破阵……” 远处,少女渐行渐远的身躯渐渐远去,空气里,只剩下她清脆的嗓音,不同于里面的气氛凝重,她的声音格外空灵于肆意。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稀稀落落从头顶穿下,周围已经有了窃窃私语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大懂,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咒语?” “我们不会是遇到妖精了吧?那妖精这会离去,难道是想着找同伴来吃我们吗?” 周围此类喋喋不休的声音不绝于耳! “住嘴!”副将低呵,一个个没眼力见的,再说不怕将军的箭朝着他们啊。 “她是谁?”程徽眯眼。 ………… 原地,先前那匹老马还在悠闲啃着绿草,唐木阳翻身上马,一人一骑迅速消失在黄色的山道间。 苍山脚下,隐约可见静虚观,唐木阳弃马,迅速在地上起了一个卦象,得出大利北方,望着险峻的山峰,抬腿上山。 “小姐,小姐……” 脸花的看不清本来模样的绮玉,又哭又笑的朝她奔来,脑袋上是草屑,脚上鞋子丢了一只,狼狈至极。 “小姐……”看她还安然无恙,绮玉大哭。 “好了,别忘了我们的正经事,按脚程来算府里的人也到了静虚观,你去拖住他们” “那小姐你呢”绮玉似乎还带着惊慌,瞪大眼睛,紧抓着她的袖子。 “我还得去家庙,你难道忘了?” 话音刚落,西北方嗖的传来几声爆破声,她扭头望去,那个方向是她刚才困住那些人的地方,看来是找不到出口,发信号来找救兵了。 唐木阳迅速起身,“没时间了,你到了静虚观,换了衣裳,你身上的衣服,记得给烧了” 绮玉还是有些呆滞,直到小姐敲了她脑袋一下,才慌忙点点头。 “小姐,您小心”说罢,毅然决然的奔向山头。 唐木阳拿出水袋,用仅剩下的水洗了把脸,露出本来面木后,匆匆奔向山头。 031 坠崖 笔直山峦,涌现一大一小身影,正是正午,年小的丫头脸颊通红,汗珠摔在地面,速成几瓣,落入龟裂地面。 她身后,跟着一肥硕妇人。 “小蹄子你慢点?累死老娘你就高兴了?大热天的,你咋就这么能找事呢?!” 她本就肥硕,整个人都是肿的,和她成对比的,是神情惶恐,瘦的跟麻杆似得丫头。 听到她叫骂,小姑娘下意识的抖了下身子,小脸上满是惊惧。 “娘前两天就一直病着,整夜咳嗽的睡不着,我想着趁着今个中午,上山给娘采点药……” 武妈妈面若冰霜,病了就等死成了,难道还想好了,再回唐家?她是郑姨娘派来监视那病秧子的,这些年狐假虎威,倒是过得畅快。 不过,近些年府里送的东西越来越少了,看来,这府里也快忘了有这一号人了。 想到往后要跟这母女一起过贫困日子,武妈妈心头满是怒火。 双手抱胸,“你娘那不要脸的,早就治不好了,不如早毒药解脱了,也省的受罪!” “不许你这么说我娘!”小姑娘脸上带着怯懦,圆滚大眼怒视着对方,“我娘一定能长命百岁!比你活的久!” “哎,你这小蹄子活的不耐烦了是吧?还敢给我顶嘴?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说罢,双手开始在腰上摸着,“我的鞭子呢,今个我就抽你,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小姑娘慌了,看她摸着浑身,意图找鞭子,以前记忆涌上脑海,转身便朝那最高山脉奔去。 “小蹄子,你竟然敢跑!”武妈妈翻了半天没找到鞭子,抬头不见死丫头踪迹,大怒之下撩起粗裙飞快奔去。 一人跑一人追,须臾,便到了最顶部,不同山下燥热,此处清风徐徐,倒是凉爽。 “你跑啊,你再跑啊!”武妈妈大声喘着气。 小丫头身后就是断崖,只是刚才草木茂密,遮挡了大半,没看的清楚,如果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恐怕连个尸骨也存不下了。 武妈妈同样看到,一个念头迅速浮现,这个丫头一死,夫人那孱弱身子,大悲之后也活不成了,这样,自己就自由了。 眸子闪过雀跃的光,没有迟疑,慢慢逼近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都是命啊! 小丫头人小,却不傻,意识到对方意图后,浑身颤抖,小手紧抱着筐子,里面是她为母亲摘来的草药。 近了,越来越近了。 “小小姐,你还是自个跳下去吧,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些了断!不然,要老奴下手,就没那么温柔了” 往前走一步,是豺狼,往后退一步,是万劫不复,小姑娘蹲下身子,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你就去死吧……”武妈妈大声喊道,只是手还未伸出,腰上便传来一股大力。 再然后,就是整个身子失重的感觉。 “啊……”她在人世发出最后一声,带着不甘和不可置信的叫声。 小丫头倏的抬起头,一道人影由模糊,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032 生母 唐木阳抬起头,迅速的眨去眼里的泪水,浑身是忍不住的战栗。  刚才,还好她来的及时,谢天谢地,她来的及时! 唐木阳蹲下身子,不敢往前走,害怕吓着了幼妹,府里就连一个庶女都过着锦衣玉食日子,可是她的妹妹,一个嫡女,却是朝不保夕。 小姑娘擦拭掉眼睛,她戒备的打量着来人,还没放下警惕。 唐木阳泪水忍不住,溅在地上,“小妹,是我,我是你姐姐” “不,你不是,娘说,姐姐不要我们了,你不是我姐姐” 唐木阳抹去泪水,裂开嘴:“我是你亲姐姐,我叫唐木阳,你小时候见过我的,是姐姐来的晚了,以后,姐姐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了!” 起身,小心到她身前,伸着脏兮兮的小手,拭去她的眼泪,又描绘着她的眉眼。 警惕逐渐褪去,“姐姐?我看过娘的画,你不是画上模样” “是与不是,我们去问问娘” 唐木阳把她瘦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摸着她单薄的后背,第一次感受到重生来的喜悦。 这一世,她能保住妹妹的健康,扭转她的命格,就算让她折寿,那又何妨! “走吧,你带着我去见见……娘”这个字她曾以为已经许多年不说会说不出口,可是现在,却那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好”小姑娘主动拉着她的手,走了两步后,扭头看着身后。 唐木阳轻声道,“是不是觉得姐姐做的太狠了?” 妹妹抬头,声音尤带哭腔,“不是,是她太坏,我都知道的……” 唐木阳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世界上从不乏心怀鬼胎之人,同样,也有带着光明的虔诚之徒,你要多念着那些给你温暖的人,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至于那些心怀叵测的,不要理会,姐姐都会帮你处理掉的。 妹妹二月出生,一生已是坎坷,她不想,不愿在她生命再添黑暗,那些血腥的,不见天日的毒辣,交给她就好。 她的手上有了人命,不在乎再多。 一大一小脚程不慢,半个时辰后,两人到了唐家家庙。 唐木阳亲眼见到,妹妹扑在一个妇人怀里。 妹妹这么亲近她,想必值得信赖的人吧? “小姐,您去哪了,有没有事?”她听人说,小小姐跟武妈妈一起出去了,吓得魂不守舍。 “娘”没来的回宋妈妈的话,她便撒娇朝着女人跑去。 “今个去哪了?知不知道娘和宋妈妈都很担心你?你没事吧?武妈妈呢?” “武妈妈她……”小小身子突然打了个寒颤,方才之事历历在目,她带着委屈,“武妈妈想把我推下山崖!” “什么!”宋妈妈顾不得其他,抓住她的肩头上下打量她,又惊又怒道,“她!她竟然敢……” 宋妈妈紧咬着嘴唇,她明知道那婆娘没怀好意,可是终究能力有限,护不全两人周旋,她是恶毒点,可不至于害人性命,谁知…… “咳咳……咳咳……”女人声嘶力竭的咳嗽,宋妈妈急忙拍她后背,女人却打断了,着急追问,“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逃脱的?” “是一个叫唐木阳的,说是我姐姐的人救了我的,周妈妈自作孽,掉下山崖了“ “木阳?”女人声音拔高,四处张望,“她人呢?” “夫人,您别着急”宋妈妈看她咳嗽厉害,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来了,姐姐把我送到门口了,就在那……”小丫头伸手一指。 女人伸长了脖子去看,可惜,那处地方,空空如也。 “走了?连一面都不愿意见吗?” 033 故人 清虚观虽隐秘,寻常香客拜访不得,但清虚道人的名头极盛,数次为先帝、如今天子的座上宾,更不论那些达官贵人,没少削尖了脑袋想和清虚观攀上关系。 但,清虚道人不太热衷和俗世人牵绊,见客极少,神秘之极。但常人不清楚的是,他和唐木阳却是莫逆之交。 纠其原因,多亏了她祖父。 夜幕低垂,周围便是群山峻岭,虫子在草丛窃窃私语,绮玉小心护着手里的灯笼,不让它灭掉。 一主一仆两人终于到了清虚道人的厢房外。 “两位施主,师傅已经入睡了,说是今晚不见故人” 唐木阳只觉得心头有一团怒火,不停的烧着她,听见小道士的阻拦,冷笑一声,朗声道,“清虚道人果然是世外高人,凡尘的丁点羁绊都能割断,既如此,以后唐木阳再不来打扰就是!” 她刚说完,屋子里就传来噼里啪啦东西碎裂的声音,过了许久,才传来那道带着沙哑,还佯装镇定的“进来” “在外等我”唐木阳冷声交代。 “咯吱”门被人打开,又被人关上。 踏进屋子,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和摆在屏风旁边黑色漆戏婴博古架,纤细的手指划过旧窑十样锦的茶盅,轻轻拿起,再一丢,摔在地上,清冽的声响后,那茶盅顿时碎成了好几瓣! “哎呦,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呐,心情不好找我老道出气就好,何苦为难我的宝贝啊” 茶盅碎后,屏风里躲着的老道再也忍不住,窜了出来。 唐木阳冷笑,“你要是再不出去,我摔在地上的可不是这十样锦的茶盅,就是你那柜子里珍藏着的那一套,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我年纪小,做事冒失,您当长辈的可别跟我计较” 捉蛇打七寸,对付人也不例外,只要找到对方的弱点稍加威胁,谁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果然,话音刚落,那老道开始苦笑,“小祖宗,你这一连许多日子不来,一来就使劲的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啊” “你在屋子里吃银芽鸡丝吧?就这点事还瞒着我,还不许我进来,看来,这一年你是丝毫没长进” 说也奇怪,外人不染俗物的世外高人,偏喜欢这些铜臭之物,美酒,荤素更是不忌。 清虚道人叹口气,“知道瞒不住你,还不如早些让你进来,我还能保住我的茶盅” “喝茶”清虚道人递过一杯茶,“你最爱喝的” 唐木阳放下茶杯,视线透过潋滟的水纹,似有些惊魂未定。 “小友,小友?”清虚道人在她面前挥挥手。 唐木阳表情不好,“你这道观跟我家家庙这么近,就不知平日多照拂那母女?” 他面有无奈,“不是我不照拂,你娘那脾气多拗?我送的东西,这都被送回来了。” “小友此次过来,不会只是来追究我的这个吧?” “自然不是,你从太后宫里得来的那个观音大士的图,这次我走的时候要带走” “使不得!”他嘴角抽了抽,“那观音图可是绝笔,世间难有,不能给你” “君子不强人所难”唐木阳手指敲打着杯壁,神色自然。 清虚道人目光游移,肝也跟着唐木阳的动作直颤,她每动一次,他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034 挖坑 “成,允了你,允了你就是”清虚道人怕她脾气不好,摔了宝贝,委曲求全。 密林中,火把大亮,点燃了这片天空。 一行人灰头土脸,从迷阵中出来。 程徽身后,跟着帐下的谋士和军师。 “好本事,区区一迷阵,三个时辰才出来!”他的声音透着凉意,怒气不止。 几个谋士互相看着对方,不敢辩解,将军嫌花的时间多,但他不知的是,如若不是摆阵的人放水,故意透出几个破绽,他们怕是要被困好几日。 “传我命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 这厢被闹得天翻地覆,那头,唐木烟一行人已经回府。 琅玕阁,丫头小心的捧着衣物,替她换好衣服,“小姐,方才白妈妈说,让您早些过去,老夫人等着您呢” “嗯,好”唐木阳掀了掀眼皮子,展开身子,任由丫头给她整理衣物。 衣服穿好,唐木阳似无意道,“你来我这几个年头了?” 丫头面带不解,但依旧谨慎回道,“第三个年头了” “三年啊,时间真不短了”唐木阳轻笑,随即跨出了院子。 很快,几人到了老夫人的青松院外。 里面已经有几人在那候着了。 “三姐好面子,每次都是姗姗来迟”唐初雨飞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唐木阳没理会她酸酸的语气,恭敬的朝韩氏及父亲福了福身子。 “坐吧”韩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道,“你辛苦了” 唐初雨撇嘴,辛苦什么啊!还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唐木阳绕了那么大的圈子,不就是为了家庙里那两个扫把星? 祖母也真是老了,看不出她这点花花肠子。 “哎呀”唐木阳入座,耳畔传来一声惊叫,抬头,看到二姐惊慌的拿帕子捂住嘴的面容。 “青天白日,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唐青云疼爱她,但场合不同,他还是要维护颜面。 “爹,你咋不由分说的就批评人家”唐初韵不满的撅嘴,郑姨娘朝着唐青云投去含笑的表情,唐青云偃旗息鼓。 郑姨娘嘴角浮出极淡的笑意,轻瞥一眼唐初雨,唐初雨会意“父亲,你看三姐身上带着那个荷包,针脚和夫人的一模一样……” 说罢,整个屋子都寂然起来。 唐木阳似是惶恐的站直身子,紧捏着荷包一角,状似惊慌,心中却不免好笑。 在院内,丫头给她系上荷包,她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还真的以为她一点都不设防? 她的母亲和妹妹,两个人像是耻辱,深打在唐家这门楣上,这些人无非是想靠着她去家庙来打击她。 她和扫把星纠缠不清,又借着祖母的信任,阳奉阴违,势必引起祖母的不满,今个指证了她,让祖母对她失望,从而再疏远自个,这不就是那些人的目的? 可是,螳螂捕蝉,殊不知,黄雀在后啊。 “唐木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氏笑意顿消,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寒意。 如若这孙女真去家庙看了那两人…… 035 蛇蝎妇人 唐木阳捏着荷包,低声道,“荷包是丫头系上的,孙女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厅内,她的辩解无比苍白、无力。 “呦三小姐,您去就去吧,还一味的遮掩做什么?母女情深,血脉相连,谁还能嚼舌根不成?”段姨娘声音洋洋得意。 段姨娘从她解下簇新的荷包,啧啧连声,“这儿好的手艺,我也是这么多年没见到过了,其实也就咱们夫人有这手艺吧?” 这盆脏水,无论如何都要泼到她头上了。 “没有做过便是真没做过,这荷包我也是第一次见,如果真如姨娘所说,这是母亲给我做的,那我会在这个场合戴出来?给你们机会拆穿我吗?” 唐木阳目光祈求的望着韩氏,韩氏不为所动,只稍侧了侧头,避开她的视线,一个举动,证明了她的态度。 “这就不知了,或许你觉得没人认得夫人的手艺,所以才有恃无恐” 段姨娘咄咄逼人,她最爱做的就是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而且早就记恨唐木阳母女,正愁没机会来整治。 唐木阳冷笑,指着跟来的丫头,“你把这荷包的来历跟大家说清楚!” 无霜咚的跪在了地上,四肢紧贴地面,“小姐,是,是您昨个从家庙那拿来的,还说这是夫人的手艺,让我仔细保管着,小姐,您这时候可不能不认账啊” “父亲,您的意思呢?”唐木阳平静的转过身子,定定望着唐青云。 唐青云目光厌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放不下那对母女,那就一道去陪着她们吧” 语罢,大堂内各人不约而同露出欣喜表情。郑姨娘脸上露出这几日来最为舒心的笑意。 “父亲,去家庙伺候母亲可以,但临走前,总是要还给我一个公道!”她掷地有声,从段姨娘手中夺过那个荷包,箭步到白妈妈身前。 泫然欲泣道,“白妈妈,早年长公主出嫁之际,您曾帮着绣过嫁妆,今个木阳劳烦您一次,您帮我看看,这荷包上的丝线到底是何来历!” 白妈妈并不推辞,她本就赏识三小姐,此时,更是有心帮她一把。 白妈妈道,“这是顾绣的手法,看起来确实挺像夫人的手艺,可是这丝线,却是云州特有的凤凰飞” 这个丝线颜色繁多,绣出的不论是花卉还是景物,极其有神韵,因为珍贵,所以少有,而前段时间老夫人生辰,太后曾经赐了唐家一些…… 一个远在别处的夫人,如何能拿到唐家的东西? 郑姨娘看白妈妈不语,后背一凉,轻声挽救,“三小姐,都这节骨眼上了,您就别死撑了,你父亲罚你去家庙,也只是想让修身养性,过段日子还会接你回来的,你又何必扯不相干的出来?” 唐木阳孤零零站在屋子中间,闻言讽刺一笑,“姨娘,结果未出,您这定论未免下的太早了些吧?” “三小姐你做错了事,我这当长辈的不过提点你一下,到成了我的不是”郑姨娘委屈的往唐青云身上靠了靠。 唐青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当做是无声的安慰。 036 御赐之物 “白妈妈,可是有结果了?”唐木阳双目明亮,等着回答。 白妈妈一板一眼,“丝线确定是凤凰飞,别处没有,府上有,那是老夫人生辰,太后给的恩德” 她这话,已经替唐木阳摘干净了! 家庙没这些东西,唐家唯独库房有,而这库房,现在管事的是郑姨娘的人。 郑姨娘笑意散去,“或许是前些日子,下人去家庙带东西夹带了些吧?” 唐木阳朗声道,“如果我没记错,府上每月都是初十派人去家庙送家用的” 看她想开口,她打断道,“凑巧的是,祖母生辰是在十八,今日才初七,这半才半月余,姨娘就又派人去送了一次?是谁送的?有没有单子?对了,这些年,姨娘都是往家庙送过什么东西,库房应该有记录吧?不妨让人送来单子,我好看看,这些年姨娘到底‘孝敬’了我娘什么东西!” 唐木阳等的就是这刻!这么些年,她当家后,贪了多少东西!又曾经给她娘孝敬过多少东西! 她们以为一个荷包就算计了自己,却不知,自己掉下这坑,就是为了把她们都拉下来! 情势陡变,唐初韵的脸色僵硬。 “大胆!你竟然敢怀疑祖母!”事到如今,她只能找这个理由。 “是,我在怀疑”唐木阳没隐藏,堂而皇之说了出口! 迎接她的,自然是众人惊愕的眸子。 唐木阳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我质疑,是因为郑姨娘辜负了祖母的希望!姨娘不秉公处理,在一些蝇头小利上大做文章,害的家宅不宁,祖母忧心,试问,我质疑有何之错?” 众人皆知,这是三姑娘在替前夫人叫屈,可是却将老夫人推出来,让人没还口的机会。 韩氏失望,“素娥,稍会把钥匙给了白妈妈吧,你这些年辛苦了,也该歇歇了” 三句话,将郑姨娘这些年的努力瓦解,将她打回了原形。 郑姨娘头晕目眩,眼睛死盯着唐木阳,欲要张嘴,韩氏猛然道,“行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祖母接管了这事,想必,日后母亲和妹妹,也能过的稍微舒坦些了,事情成功了大半,但还没完。 她轻轻摩擦着袖口,神色犹豫,唐初雨眼尖,邀功似道,“快看,她袖口有东西!” “哦?什么好东西?”唐初韵冷笑。 唐木阳躲躲闪闪,不肯直言,不止如此,全程还一个劲躲闪,肯定有鬼!唐初韵越是兴奋,扯着她袖子,不由分说的使劲一拉。 “嘶”清脆响声直传众人耳里。 唐初韵犹不满意,拉扯的力道越发的大了。 “三妹妹,你这藏着噎着,难不成是难以言明之物?家中长辈俱在,不妨拿出来看看”唐初韵越是看唐木阳为难,越是下定心,要把东西掏出来。 没人看到唐木阳嘴角得意的笑。 唐木阳袖子里装的,是特意从清虚道人那里寻得的那副观音图,当年这幅画,是大师绝笔,达官显贵花重金而不得一见。 如果,这御赐之画,会被人给撕了,就不信这唐初韵可以置身事外! 037 翻云覆雨 画,她原本真心献给韩氏,可惜她的举动让人心寒。 既然你们不仁,又何必怪我不义? “拿出来了!”唐木阳松手,残缺的画被唐初韵扯了出来!唐初雨还弄不清形势,见画被人揪出来,激动笑道。 “到底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唐初韵低头,最好淫词艳曲,或者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刚刚她们吃了哑巴亏,姨娘失去了管家权,这笔账要算回来。  只是,唐青云原本游移的目光,在那画被展开之际时,吸引了过去。 他的眼神越发惊讶,随着那画露出的部位越多,他情绪变化越快,惊讶变成了错愕、欣喜、不可置信、狂喜! 只是,一切情绪,在看到那残缺部位后,戛然而止。 惶恐、愤怒,替代了所有情感。 儒雅的面皮,也微微抽动。 弄不清情况的唐初韵,难掩失望,一副再普通不过的观音图,这有什么遮掩的。 一把将那画仍在地上,仿若无事的离开。 迎面却看到父亲铁青的面容。 “爹,原来只是观音大士的相,就这三妹妹还遮遮掩掩的,真是……” “啪!”措手不及,一个巴掌将她脸打歪!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郑姨娘又惊又怒,质问唐青云! 唐青云难掩怒意,捧起被她踩过的画,“我做什么?你知道这画是什么吗?!” 郑姨娘泪水滚滚落下,梨花带雨模样好不让人怜惜,“老爷,不就是寻常的一幅画?韵儿也不是故意的,您怎么舍得下这么狠的手啊!” 韩氏再难保持事不关己的模样,疾步走来,看到地上狼藉,脑中回想起在太后宫里看到的那副画。 手哆嗦,话不成句道,“你说,这不会是……” 唐青云颓然闭眼,态度已然说明一切。 韩氏陡然捂着胸口,脸色青紫,手指那对母女,“你们,你们竟然……” “爹,女儿冤枉,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父亲这般对我!”唐初韵泪如雨下。 “你做错了什么?”唐青云厉声“这幅画,千金难求!当年陛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来这副画,当寿礼献给了太后,你说,这么珍贵的东西,竟被你给撕扯了!” 郑姨娘顿觉惊雷在头上劈过,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老爷,这不是韵儿的错,都是三姑娘……” “够了!”韩氏一拐杖打在她身上,“是阳儿指使把画撕扯的?你女儿有那么听话?事到如今还死不悔改,看来,就该把你这搅事精发卖了才好!” 这东西到底是御赐之物,如今被毁,没准全家上下都要因此获罪! 这下子,可是闯了大祸了! “祖母”唐木阳跪在地上,还未说话,眼眶已蓄满泪水,“孙女冤枉,昨日清虚道长将画赠与我,说是我与这画有缘” 说到这,眼泪措不及防流下来,“原想亲手奉给祖母,让祖母备上香案,香烛,来亲自迎接菩萨,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就……” 韩氏身子一个趔趄,这东西不止是御赐之物,还是清虚道长所赠…… “一派胡言!”郑姨娘心急,“清虚道人是何身份,你又怎能见到!睁眼说瞎话,不怕老天爷劈死你!” 唐木阳委屈,“郑姨娘护犊情深,让人动容,然,道人言,此画赠有缘人,去清虚观,是祖母的意思,有缘人自是祖母,和我有什么关系!郑姨娘你说我阳奉阴违,我敬您是长辈,有委屈,也绝不叫屈,可这会,你竟然敢怀疑祖母……” 038 送信 唐青云因为前个夫人的缘故,对唐木阳这个嫡女丝毫不亲厚,如今却是这个女儿孝心依旧,将稀世珍宝求来,却受到这种待遇。 咬牙,甩开拉着他衣袍求情的郑姨娘。 唐木阳看父亲打算息事宁人,嘴角挂着冷笑,“以往如何,女儿绝不追究,但这次……”她定神,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咄咄道,“不可就此罢休!” “不罢休你还想做什么!”唐初韵呛声道,因为一个死物,让父亲杀了她? “我不想做什么”唐木阳弯腰试图扶起来唐初韵,嘴角笑容和煦,“下次清虚道人问起他心头爱时,回一个被二姐‘不小心’撕了就罢” 她就是在逼着父亲重罚这对母女。 韩氏不再沉默,扭头道,“再这么纵容下去,迟早要让唐家蒙羞!” “母亲,我知道的”唐青云慎重道。 “来人,将二小姐关在祠堂,三天不许出门口一步,除了水,不准送食物进去,至于郑姨娘……教女不严,罚她半年月利,禁足三月!” 唐木阳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其中最深刻的就是那几把剑一剑又一剑的刺入自个身体时,那份蚀骨的痛意。 郑姨娘如今,不能缓解当年她所受痛楚万分之一! “老爷,祠堂阴冷,二小姐受不住啊,还有,三天不进食,会饿出毛病的!”郑姨娘屋子里的婆子跟着求情。 “是啊父亲,二姐姐娇贵,这惩罚着实重了些,不然……”唐木阳故意老好人求情。 实在求情,实则以退为进,把唐青云逼到了死角。 “唐木阳你这个小贱人,你假好心!你……”话未说全,被人拖了下去。 唐初韵被人关到了祠堂,郑姨娘也被遣送回院落,只是经过唐木阳时候,顿住了身子,轻声道,“姐姐在家庙还好吗?” 唐木阳莞尔一笑,颔首,那钗子伴着她的动作微动,声音清脆,“母亲好的好,来时,还托我给您问好呢” 郑姨娘眸子狠缩,果然…… 郑姨娘,你可要活的长长久久的啊,这样,才能看着我,如何把我娘当年失去的,从你手里一个个夺回来。 青松院只剩唐木阳、韩氏以及几个丫头的时候,韩氏招手,示意唐木阳过来。 等她坐好,才重心长道,“你受了委屈,祖母都看在眼里,一会让牙婆给你挑个丫头” 韩氏越发的重视她了。 虚以为蛇之后,唐晚回到了院子,脸上未现出得意情绪,而是写了封信让绮雨送到外祖家。 唐木阳写好信交给绮玉后,唐府,一道鬼鬼祟祟的到角门那放了一只信鸽。 ………… 赵府,一位稍显年长的妇人拿着一份信,疾步走到老夫人院落。这会在门外驻足不前,左右徘徊。 “在外面做什么?”屋子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 田娘捏着手里的信,左右拿不定主意,听到婆母的声音后,压下迟疑,几步走到屋子里。 田娘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儿媳听角门外的丫头说,有自称是唐家的丫头,来替她家小姐送一封信” 刚才还心平气和的老太太,在听到唐家后,神色陡然变得不一般! 039 进宫! 绮玉送信回府,小姐正巧午休醒来,她整整裙摆,大步进去。 “信送到了?”唐木阳询问。 绮玉点头,“给了门房,也打点了银子,保证万无一失” “嗯”唐木阳应声,随即拿起针线,继续改着裙子。 绮玉看大小,是个小小姐做的,但这布料,却是老夫人刚刚赏给小姐的。 似乎察觉到她的惊讶,唐木阳没放在心上,依旧挂着笑意,“这料子舒服,颜色又娇俏,妹妹肯定喜欢” “可是,可是……” “过些日子大雨来了,天气一凉,山上日子想必更是难熬,再去找些厚点衣裳,我改小一些” 绮玉点头,可没走几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姐,今年大旱,一滴雨都没下,就连钦天监的那些人都说,今年不会下雨呢” 那些大人物都说不会下雨了,小姐却说,会下雨。 “那你是信你家小姐,还是相信别人”唐木阳没停下手里的活计,轻飘飘的问道。 “自然是小姐,小姐的话,从没有不应验的”绮玉庸人自扰,转身去拿衣裳了。 唐木阳手上继续着动作,心思却没停,那次听到那刺客道,皇帝祭天颁罪己诏之时,有人会埋下了炸药。 这事,她本不欲插手,可细想下,唐青云如今是二品大员,祭天之际定在百官之列,要是稍有意外,那她的计划…… 别人生死她暂且不论,但唐青云,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可以! 夜幕低垂,整个唐府陷入宁静,落了锁的大门顿时被人拍的响亮。 唐木阳穿好衣裳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来人是白妈妈,唐木阳看她神色紧张,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 “三小姐,快些收拾收拾,好去前院接圣旨” 唐木阳临时起了一卦,随即点点头,露出焦急神色,白妈妈稍等片刻。 前厅灯火通明,唐家众人下跪,前来宣旨的公公扯着阴柔的嗓子宣了旨意。 “请问,皇上真的要宣召我家小女?”唐青云抬起头,浑身肌肉紧颤,神色惶恐的询问宣召的公公。 陛下为何好端端的要宣唐木阳!难道真的是画的事被人捅到宫里去了? 冯公公收起圣旨,似笑非笑道,“唐院士觉得咱家有那胆子来假传圣旨?” “不敢不敢”唐青云颤栗,“只因小女年幼,没见过什么世面,下官怕她在宫里闯祸,所以才多此一问……” “院士大人,您为官这么些年,知道的也该不少,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心里,可该有个度啊”那公公阴阳怪调,小小朝廷命官,还敢私下打听圣上用意! 敲打完唐青云后,换了一副嘴脸,“老夫人,方才咱家出宫的时候,太后娘娘传了口谕,说是许久没叙旧过了,如果方便,今晚和唐姑娘一道进宫?” 唐青云双腿一软,完了完了,就连母亲,陛下这次都要扣下了! 唐木阳扶着祖母,在唐家众人或是不解,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踏上驶入皇宫的马车。 040 解梦 宫外已有两顶轿子候着,唐木阳扶着韩氏下车后,等候良久的周公公笑呵呵上前,“老夫人、三姑娘,太后已经等两位许久了” 韩氏看他态度似以往,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陪着笑道,“不是说圣上正等着……” “圣上和太后都在一处呢,两位,我们请吧”周公公躬身,指引着两人前行。 轿子摇摇晃晃到了福泽殿,唐木阳掀开轿帘,眯眼望着眼前雄伟的大殿,在这里,有着最尊贵的人,也就是今晚,是注定自己身份的关键时刻! 两个人一前一后,被宫人带着到了殿内。 唐木阳跟着祖母一道进殿,余光瞥见一抹明黄,当即不紧不缓朝两人行礼,韩氏亦然。 “快起来,这么晚诏你两人进宫,心里没埋怨哀家吧?”女声略带沙哑却透着中气,她并未抬头,却知道这人就是太后了。 韩氏受宠若惊,“太后这么说,是要折煞民妇的” “好了,诏你二人前来,是有事要问,你前些日子不是说你孙女跟着赵神算学过几年占卜?这几日,皇帝老是说自个做梦,不能安寝,所以让你孙女来解解梦”太后慈祥道。 韩氏额头冷汗都被逼出来了,给陛下解梦,这哪里是什么好差事!圣上心思不定,要有一句说的不对,整个唐家都要获罪! 阳儿虽然沉稳有余,但年龄尚小,一个行差就错,后果…… “陛下,阳儿只是学了点皮毛,难登大雅之堂,这等重大之事,还是让钦天监那些大能来做吧” 大殿鸦雀无声。 韩氏紧张的快要窒息,不能推脱,不能婉拒,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下去吧”许久,耳畔终于有了声音。 威严男声响起,周围满是窸窸窣窣之声,很快,大殿内闲杂人等都离开了。 “过来”皇帝打量了唐木阳几眼,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被母后这么吹嘘,他也存着故意试探的心,看看这丫头是不是徒有其表。 唐木阳大大方方的抬眼,终于看清楚了这人的相貌,国字脸,宽宽的额头,嘴角微微抿着,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可是,浑身威严的气势让人不禁令人臣服。 “朕这些日子反复做着两个梦,一夜之间,所梦甚多,但唯独见到自个失去左手,这个情景记忆最清,你说,我为何不梦别的,单独梦到左手被人砍了?” 韩氏大惊!怎么是这么凶险的梦! 这是解梦吗?这是把人放到油锅上炸!一个不慎,这是要掉头的! “圣上……”韩氏忍不住开口。 “圣上!”另一道更清脆,更欢快的声音打断了她,“此梦大吉啊!” 一言说罢,众人诧异,这么血淋淋的梦境,怎么能是大吉?这丫头难道被吓傻了吗? “哦?此话怎将?”皇帝饶有趣味的追问。 “回陛下,无左手,就是独掌,一般只有天子才能梦到如此,故而,小女才说大喜!” 仿佛在她说完后,众人的神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韩氏深深松了口气,太后眼里迸出喜悦的光,皇帝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拊掌大笑,“断掌,独掌,有意思有意思!” 041 精彩 唐木阳不卑不亢,并没有受到夸奖后的欣喜。 因为她知晓,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 果然。 大笑之后,陛下声音严肃了几分,“那就询你另一个梦,你可想好再答啊” “遵旨”唐木阳单手放在后背,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紧握拳头,快了,快了! “听着”皇帝两手搭在膝盖,正欲说话,内侍突然进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哦?钦天监的监正?他如何来了?”皇帝为难,抚着额头,那个老古板,怎么越是想避开他,这人越是往上缠。 今个这会来这求见,难不成知道他找别人解梦了? “陛下?”内侍见皇上一言不发,心中也是忐忑。 “宣他进来”事到如今,避之已然不及。 皇帝复又跟她解释,“也不知秦监正夜里来这作何,左右无事,等他走后,咱们再继续” 唐木阳无所谓,韩氏却不安,“那,陛下太后,民妇带着小儿先去大殿” 秦监正,他的推算之术赫赫有名! 先帝在时,颇受宠信,新帝登基后,越发受尊崇,现在每次征战,外加祭祀,都遵守着秦监正的推算。 唐木阳那点小本事、小聪明,在人家面前,不值一提!可如果今日得罪于他,那唐家以后没太平日子! “没什么好回避的”皇帝还未来得及开口,殿门外浑厚苍老的男声顿时响起!韩氏不敢回头,脸色大变! 秦坚正,山羊胡子,头发被束在冠下,虽以步入花甲之年,但因保养极好,岁数看似跟唐青云差不多! 他阔步进来,行礼后,目光,有意识一般落在了唐木阳的身上。 没有说话,但唐木阳已经从里面看出审视以及轻视。 “陛下,微臣听说,赵老的嫡传弟子进宫了,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不请自来,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爱卿多礼了,朕也是听说这小女在断梦上有点见解,这才召唤过来,爱卿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也听听?”已经到这份上了,只能把话说清了。 韩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底一阵发慌,这可怎么办,只有一个圣上就够不好糊弄,再加上一个秦监正,这,这可怎么办! “好啊”他点了点头,“臣正有此意” “那好,朕就说第二个梦了!”皇帝语气有些紧绷。 而韩氏知道大势已去,多说无用,脸上带着担忧,重新落座。 “第二个怪梦,朕梦到自个驾崩并跌落床下,蛆虫爬满我的身体并且一直咬食着我,这几日反复梦到这个,再一回想起,真是心惊肉跳,朕且问,是不是今年天下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上天盛怒,所以这是老天对朕的预示?” 秦监正有心想试探一下唐木阳,他以前和赵老头一起为陛下效力,那人口口声声说他这个外孙女有天赋,是百年难见奇才,今日他倒是想领教一番! 所以此时先稽首,“唐丫头,请吧?” 唐木阳点头,说了句承让,不卑不亢,手里拿着一杯清茶,缓缓倒在眼前的地上,韩氏大脑轰隆一响,整个人往身后栽去! 韩氏心跳如鼓,灭顶的恐惧汹涌袭来!这个丫头,这个丫头是想死啊! 茶水倒在地上,那是祭拜死人的礼仪!陛下刚说了怪梦,你转身就在他面前祭奠死人,这不是主动把自个脑袋放在侧刀下?!! 042 博弈 “这是何意?”九五之尊脸上浮着阴霾。 秦监正眉毛一挑,难道这姑娘已经断定,圣上会死?毕竟按着寻常的推测之法,梦里隐约有点这意思。 但内里另有玄机,如果她只看出表面,那实在担不起她外祖父的威名! 正诧异间,那人又言,“陛下,梦并不难解,不过,小女以往听长者道,秦监正有通天大能,今个相遇,倒觉得这是冥冥中的安排,不如监正先为圣上解梦,也让小女见识一下您的神通” 秦监正摇头,“丫头胆子不小,圣上考校你的问题,竟然推到我身上,不过,也罢,既都为皇上分忧,那我便先言” 他思忖片刻,才道,“圣上,死为毙,毙通陛,掉到床下,也就是陛下”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皇帝听完龙心大悦。 而太后则持观望态度,对唐晚这姑娘也带着重新审视的意味,她之所以推脱,是不是因为没解出来? 还是想通过秦监正来解围? 因为她只需说,我解的也是如此,跟监正的说法如出一辙。 如果,她留在后面,是因为解梦比秦监正,更加详细,精准呢?可能吗? 不,不可能,太后很快否决这荒唐想法,她才多大点,怎么可能! “到你了”秦监正气势逼人的朝唐木阳开口。 唐木阳躬身,谦卑道,“小女和秦监正的解法相同。 皇帝的笑容淡了几分,隐隐烛火下,带着审视。 她抬头,对上皇帝狐疑的目光,太后失望的眸子,以及韩氏大势已去,心如死水的样子,摇头笑了。 “小女附和秦监正的说法,然,却还有些许不同看法,死确实为毙,毙又通陛,掉在床下,自然称之为陛下” “可群蛆象征着万千众生,咬食陛下,就是仰食于你,这意味着只有一国之君的您才能给人衣食,给百姓安生立民的资本……” 她声音清朗,“此梦,不是对圣上的惩罚,而是对您的肯定,我将水泼在地上,也是为了表达对上天的尊崇,圣上,您有此梦,是上天和百姓共同的期许,民女,恭祝我国家永昌盛,长繁荣!” 铮铮一席气势磅礴的话,将众人彻底镇住! 韩氏紧绷的身子颓然放松,默默擦了擦冷汗。 没想到,一直以为寡言的阳儿,竟然这么能言善辩!同样是解梦,就算她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谁略胜一筹! 刚才阳儿那副样子,真的和她外祖父当年九成相似! 秦监正同样,久久未能回神,他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他……都输了! 唐木阳深吸口气,朝秦监正深躬身,“秦监正大度,明明已经解了梦境,却为了给晚辈一个面子,只言一半,这种风骨,晚辈钦佩” “什么……”解了一半,分明是没解完出来,韩氏有些着急,正要说话,却看到阳儿放在身后的手,朝着自己摇摆。 “你外祖父没错,你果然是个有天赋的,不过,单一场,不过瘾,敢不敢再来玩个大的?” 043 锋芒 “这就算了吧?”太后主动出言解围。 秦监正摇头,转身朝皇帝道,“陛下,太后,只是寻常切磋,无伤大雅” 皇帝低声跟太后说了几句,随即笑道,“既然爱卿这么坚持,也罢,那就寻常切磋一下,点到为止,不许伤了和气” “臣遵旨”秦监正扭头,打量唐木阳几下,先发制人,“既然丫头你断梦很准,那就从断梦上做文章,不然,别人会说我倚老卖老” 屋内空无一声,只有烛光在风的吹动下不停摇晃,秦监正道,“公正期间,你问我答,一人一局,可好?” “好”唐木阳利索应允,“长者先” “好”尹正也不扭捏,径直道,“有人梦自己坐在法座下,一边听佛法讲宜,一边照着镜子,你说这是何意?” “听佛法还照镜子?对佛祖大不敬”太后摇摇头,脸上更多是不赞同。 “唐木阳?是叫唐木阳吧?这个梦梦见佛祖,是不是大吉?”太后有些着急询问道。 一般可以梦见佛祖,还可以听佛法,那估计是吉利的梦吧? 唐木阳却惋惜摇头,“娘娘,此梦大凶,卒下听法,是为法从上来,镜子为金旁,竟都死也,如果他此刻站在我眼前的话,难过今日!” “这……”皇帝忍不住站了起来,神情中,难掩错愕。 “秦监正?”他急于求证。 长者点点头,“不假!确实如此” 回答对了,韩氏的心放回原处,暗地里用袖子擦了擦汗,一点不夸张的说,今晚,是她活了一辈子,最难忘,最惊险的一晚! “丫头,该你发问了” “好”唐木阳起身,暂时思考了片刻,“如果有一太尉手里拿着一束丝上山,这是何意?” 秦监正笑了,好丫头,他拿拆字法来考她,作为回击,这姑娘也用拆字法来反问他,好样的! 当即不紧不慢道,“山上有丝为一‘幽’字,这太尉要去幽州做官了” “对不对,对不对?”皇帝觉得这俩人斗得太有趣了,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副急于求证的模样,就好像那个去幽州做官的人是他。 “对”挑挑眉,唐木阳挂着笑意。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安静的大堂,似乎成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下一题不解梦了,我们测字,内容就是,看谁,第一个跨进这大堂!”难逢对手,他浑身血液沸腾,两眼发光! “晚辈却之不恭!”唐木阳大大方方,接下了这个挑战! 她真正的本事,韩氏她们并不知道,所以才能一次两次的看低她,践踏她!如今,有人给她铺好了路,她为什么要躲避,既然有人想测试她的本事,让他们看就是了! “太后,还是算了吧,阳儿年幼,心高气傲的,三翻两次冲撞秦监正,尚不自知,再说,她那点道行我还是清楚的,只会些皮毛,丢人现眼罢了,还请……” 韩氏觉得自己必须开口了,走到这步已经是万般侥幸,这丫头不收锋芒,迟早是要坏事的! 044 斗法 “唉”太后嘴角含笑,“你言重了,只是寻常切磋,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那老头的脾气怪诞,这会打断了他,那才是得罪他呢,这种话,再不许说了” 韩氏无法,只能满腹心事的坐下。 一颗心一直紧紧吊着,吊着! 太后、皇上、全都饶有兴致的等着开始,可没人知道此刻她的心,似被人放在油锅上炙烤。 时候差不多,大殿内的内侍,拍手,随即,几个丫头端着笔墨纸砚,放到案子上,东西摆好,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为了公平起见,你们二位,谁都不要说话,只把答案写在纸上即可,等推门者进来,算是时间结束,两位觉得如何?”皇帝心情大好道。 “可以”两人双双点头。 “好”皇帝笑意满满,许久没见过这么精彩的争斗了,今日两人风采,足够让他回味无穷了。 “突然比试,是不是得给你们拿占卜工具?我见那些占卜的大能,都是拿着自个惯用东西的”太后想起这茬了,侧头询问着皇帝。 “这……”皇帝正要开口询问的两人,却见那两人已经各自拿起东西占卜起来。 仔细一看,秦监正手里拿着一个龟壳,是他随身一直带着,什么场合都不落下的工具,至于那个豆蔻年华的丫头,他眯了眯眼睛,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丫头手里拿着的是……铜钱? 大厅里,气氛浓重,无论是贵人,还是几个内侍,全部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断了两人。 “咚…咚…咚”半柱香后,紧阖着的朱色大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缓缓而来,像是敲打在众人心房上一般。 快了,快了,韩氏紧张的快要窒息过去,视线紧紧盯着大门,  “停!”大门即将被人打开的一瞬,内侍柔细的嗓子在大厅响彻。 “停了停了”太后擦擦额头的汗,长长抒了一口气。 “二位,可以把自个的答案亮出来了”皇帝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两个太监,交代下去,“去看看两位的答案是何,一样不一样,大声点念出来” “是”两个人点头应下,匆匆下来。 “是什么答案?来,先秦卿的答案” “进来者,男,名字二字,车中猴,门东草” “好好好,来,快念念小姑娘猜出来的”皇帝催促。 内侍点点头,两手举起宣纸,脸上闪过一抹迟疑。 众人的视线都盯着他,他觉得自个的腿有些软,咳嗽一下嗓子,迟疑道,“进来者,男,名字二字,禾中走,一日夫” “这……”几个人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 “虽然我不大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看他俩的表情,应该不是一个人吧?”太后扭头询问 “这个……”皇帝苦笑,“答案确实不一样,罢了,你们二人也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们各自猜出的到底是谁” 秦监正摸着山羊胡笑道,“禾中走,为穿田而过,也就是一个申字,一日夫,顾名思义,就是春字,所以合起来,是申春无疑!丫头,我说的可对?” 唐木阳笑了,双手向外一推,弯下腰,行了一个再正规不过的道家稽首,“监正所猜不假,我的正是申春无疑,不过,您的车中猴,也是个申字,门东草,就是兰,您的答案,是申兰吧?” “这倒是奇怪了,一个是申兰,一个是申春,有意思有意思”皇帝忍不住再次大笑。 045 那个男人 “陛下,正确与否,只要让外面那人进来,答案就一目了然了”太后挥手,示意身边的嬷嬷开门。 答案隐藏在门后,只要一开门,结果就能浮出。 大门缓缓拉开,厚重的大门声响彻在空旷大殿内,除了唐木阳两人,众人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这怎么……” “怎么是这样?”几人傻了眼。 这次一下子进来的,竟然是两个人!! 这么一说,他们两个,岂不是都有可能猜对? “你俩人,都叫什么名字?”皇帝威严之声响起。 两个男人浑身战栗,屋内氛围这么严重,几个天下最尊贵的人全部盯着他们看,难道,是他们犯了罪不容诛的大罪? “陛下,陛下饶命啊!”不问缘由,首先求饶才是最紧要的。 “休要喧哗,陛下问什么,你二人直接应答就是了!”內侍一甩浮尘,语气带着催促。 “回陛下,奴才,福春” “回,回陛下,奴才,奴才福禄” “这怎么回事?”太后疑惑,这一个都没对上号啊。 “你们进宫前的名字是什么?”皇帝想了想,开口询问,“别怕,只问你们名字,照实来说就行” 第一个回话的,叫福春的内侍,他小心道,“回陛下,太后,奴才,进宫前叫申兰” “奴才,奴才叫申春”两人回答完之后,同时趴在地上,等着皇帝发落。 “哈哈哈,精彩,太精彩”皇帝站直身子,“你们两位,果然是有通天的神通,朕有福气,朕有福气啊!” “陛下廖赞,小人这点小把戏,连秦监正一手指头的神通都比不过” “你也别谦虚了”太后示意她过来,“你是个好孩子,日后无事,多来宫里陪陪哀家才是” 这场测字结束,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个,她知道,这是秦监正,就是不知,这人到底是赏识她,还是将她记恨上了。 “禀告陛下,门外,门外大将军求见”福春看皇上一点都没问起他进来是什么原因,主动开口了。 “是程徽来了?”皇帝脸上难掩惊喜,大手一挥,“快,召他进来,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问他呢” 须臾,铿锵有力,节奏分明的脚步声响起,唐木阳的心一紧,那日,烈日下他拉弓搭弦射向自己的一幕,电光火石,冲向脑海。 视线内,那个人大步迈来,停在中间位置,单膝下跪,“末将拜见陛下!” “快起来,程将军辛苦,无须多礼” 唐木阳打量着他,就是这个男人,未来些许年里,像是一把利剑,将周围障碍,尽数扫去,冷情,向来是这个男人的标签。 估计是感受到有人审视的目光,他嗖的抬头,目光似利剑一般袭来,英俊的让人窒息的面容,被头盔笼罩着,周身像是蕴饶了百年难消的寒气,让人不敢接近。 漆黑的双眸,似乎是万年深井,里面落满了枯枝败叶,这样的他,比上几次多了些清冷少了些残虐,倒是有了为人臣子的样子。 唐木阳对上他的视线,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程徽的眸子,稍稍缩了缩,这样的眼睛…… 046 识破? 程徽起身,视线依旧盯在唐木阳身上。 唐木阳有些警惕,难道这人认出她了? “阳儿,你没事吧?”韩氏疑惑的望着她,刚才脸上还有点血色,怎么这会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我没事”说罢,身子往后一退,正好撞倒那本就在桌子边缘的砚台。 里面乌黑的墨汁,一下子倾倒,上面的东西,全部扣在她的裙子上。 “哎呀”唐木阳惊呼一声。 “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墨汁,来人”太后交代道,“快带姑娘去换一套干净的衣裳” “让陛下、太后见笑了”唐木阳歉疚的摇摇头,告罪后,才跟着丫头离去。 不过,远离了那道目光注视,惴惴不安的心,稍有缓解。 “姑娘跟程将军可是相识?”嬷嬷陪她跟在掌灯丫头身后,玩笑般的说道。 唐木阳笑笑,声音平静,“不曾相识,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将军” 两个人正说着话,所以和前面的丫头侍卫拉开了距离,只是路过假山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劈在了那嬷嬷颈后。 嬷嬷在唐木阳惊讶的杏眸中,瘫软在地。 “你!”唐木阳望着一声铠甲,腰间挎着大刀的男人,一步步被他逼的后退。 “唔”没来得及喊救命,那人一手拉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闪身躲进了假山里。 柔软的身子猛地被甩在尖锐的石壁上,唐木阳忍不住闷哼一声,在抬头,一张放大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身前是坚硬的铠甲,身后,是冰冷的石头,天地间,一切声音都传不到她耳朵里,只有那颗有力的,鼓躁的心脏,噗通噗通…… “你是谁?”她惊声叫道,被他夹在假山身体间,脚离开地面,半个身子都腾空了。 程徽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脖颈边。 唐木阳细腻的寒毛似要竖起来了,她保持着一个动作,不能动,不敢动,只要微侧过头,他冰冷的唇,就能贴在自己的皮肤上, “我是谁?我以为这句话该我先问你”男人的声音那么近,在她耳朵里,却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一样。 尤其是那温热的呼吸,贴她那么近,她似乎能听到血液奔跑的声音。 “我听不懂您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铠甲就贴着她的身子,这人精明的厉害,只要她眼神稍微躲闪,对方就能识破她的心虚。 “刚刚还是你,现在就是您了,你变化的速度有些快” “刚才惊慌中没发现是将军,现在镇定下来,自然是认出了将军了,不知道将军此时把民女囚禁在这,想要干什么” 两次和他打照面,深知他的性子,你拐弯抹角的跟他说话,他没性子来打发你,倒不如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而且,她不相信,这人能在森严的皇宫,对自个做什么不成! “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证实一件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困惑” 阴暗的环境里,他突然抬起头,笔挺的一身戎装,像是插在天地间的利剑,而在她耳朵里像是惊天霹雳一样的话,从这人嘴里嘴里说出,却带了许多的漫不经心。 047 同归于尽 “怎么解惑?将军直言,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动了动身子,试图挣脱束缚。 “别动”程徽压着她,就算听到闷哼声,也没一丝松动。 “上次的事情,你缺我一个解释”没错,他在试探,这个人给他的感觉,跟当初在苍山下一模一样! 这也是第一次失态的将她堵在这的缘由! “我不懂将军在说什么,今日是和将军第一次见面,就算您对我有特殊的想法,也要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吧”她的眼睛直视对方,透着疏离。 “你想太多了”程徽退了退身子,又恢复了高高在上,冷漠威严的面容。 “我对你并没有兴趣”他再次将视线投到她身上,眉头紧皱,已经多了许多不耐在里面。 “来人啊,快来人啊,出事了!”估计是嬷嬷被人发现了,御花园内满是小太监们惊慌的叫声。 好多巡逻的禁卫军都涌往这边来。 火光亮的,几乎能照亮大半个夜空! 外面拥簇来的大堆人给了唐木阳一个绝好的机会,唐木阳想都没想,扯开嗓子就要大喊。 “救……!”话未喊出,嘴已经被人捂住,她不停的挣扎,试图用更大的力量让人听到里面的动静。 “同归于尽?”程徽眯眯眼睛,“不怕人来了,名声也没了?” 唐木阳冷笑拍掉他的手,“名声?最差也不过是当众撞上石壁一了百了,不过有大将军跟我作陪,也不算亏”她披头散发,跟以往贤惠模样大不相同。 程徽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人影,知道不能久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两人形成对峙之势,摆明了谁都不想退让。 唐木阳跌落在地,捂着自己脖子,摸着湿润的泥土,浑身颤抖。 不过,这一拼,终究是赢了! 一晚兵荒马乱。 回府后,皇帝赏赐了好些首饰、黄金,布匹,太后为了表示重视,亲手把自个誊写的一本供奉过的佛经,交予她。 很快,她受赏的消息,传到唐家各院,她现在还不清楚,今晚她和秦监正的这场争斗,将会以很快的速度,传到市井中,并且迅速的扩大。 坊间突然流窜的言论,对唐木阳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可是,另一件事的突然出现,却打乱了她安排好的计划。 唐家庶长女,郑姨娘的大女儿,要回娘家来了。 唐青云百般容忍郑姨娘母女,一来是这对母女会做人,更多的,也是因为大女儿带来的荣耀,她早年嫁到了太子府,虽然只是一个受宠的侍妾,可是,总归有一天,太子荣登大位,那他女儿,那就是皇帝的妃子。 太子当今无子,要是能给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太子肯定不会亏待孩子的生母,到那时候…… 而这次,她能得了恩典回府,也是因为她肚子争气,在太子众多女人中怀下了孩子。 太子啊,如今膝下一个女儿,可想而知,当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出现,意义是多么重大! 太子府里已经开始准备起来,再过几日,就封她为侧妃。 这次也是太子特意给的殊荣,让她能回娘家来。 可是这样一来,郑姨娘三月的禁足之期,还有唐初韵的祠堂之罚,怕是会作废了。 048 刺杀 大姐回来,阖家欢腾。 除了和郑姨娘有过节的三房,唐家所有人都来了。 唐青云关切,“初凝一路劳累,早点歇着吧,你原先的屋子收拾好了,一会让你母亲送你过去” 郑姨娘和唐初韵,一左一右的扶着唐初凝,往她未嫁的院子走去。 三人摒弃了下人,唐初凝一改知书达理的模样,冷脸道,“祠堂的事是怎么回事?” 郑姨娘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二妹都跟我说了,唐木阳那丫头这会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把娘和妹妹折腾成这副样子?” 在唐初凝眼里,唐木阳从来都是那个凭着自己喜好做事的蠢丫头,说她遇事能哭一下她相信,要是说能害的娘和三妹连着吃好几个哑巴亏,她怎么也不肯相信。 “大姐……”唐初韵在祠堂跪了大半天,这会腿正是疼的厉害的时候,听到大姐询问,忍不住要把心底的委屈都往外倒。 “闭嘴!”话未出口,就被郑姨娘厉声喝止,“你出去……” “娘,别怪二妹多嘴,要不是二妹及时给我送信,我还不知道您吃了这么大的亏!” 郑姨娘仔细把熏香移的远些,语重心长道,“凝儿,这种小事不该你插手,你把心思都放在你肚子上就好,其余的,娘能应付的来” “能应付的来就是被爹禁足三个月吗?”唐初韵忍不住呛声道,“姐,要是你不来,恐怕我就要被饿死了!” 她情绪激昂,唐木阳成了十恶不赦的,她和郑姨娘则饱受苦楚。 唐初凝端起茶杯,吹去上面浮叶,“这么说,还是有点本事的” “我现在每天见她那张无辜的脸,就想狠狠的撕扯她,让她不能耀武扬威,最好一脚踩在地上,永远不能翻身那才好” 唐木阳夺去了自己的嫡女位置,这会还让她受了惩罚,这口恶气出不了,她实在难以忍受! “放心,她会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唐初凝放下茶杯,表情是不同于先前的温柔,闪过恶毒的光。 “大姐……”唐初韵想问更清楚,唐初凝却摇头,“她若是安稳,将来给你做个垫脚石,我也就留着她了,她最要紧的不就是那两个贱人吗?就拿她们先开刀好了……” 郑姨娘抬头,“凝儿,你是说……” ………… 琅玕院,唐木阳点着油灯,继续一针一线的改小着衣裳。 绮玉打了个呵欠,“小姐,夜里凉,早些歇着吧,这些针线活,交给奴婢” 唐木阳咬断线头,“今晚我怕是睡不了了”她抬头望了一眼黑夜,沉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突然一个烟花绽放在半空中,唐木阳腾的一下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疾步走到窗台。 “刚刚是有烟花吧?” 绮玉疑惑的望了望天,乖乖的点头,“是有一朵烟花,还是好大的烟花” 看来,舅舅是成功了。 她先前派绮玉给外祖母送了一封信,信上面交代了舅舅派人去山上保护母女两人,因为她测出母亲今晚大凶! “绮玉,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绮玉点点头,“还是送到老夫人那吗?” “嗯”这次是给舅舅的。 祭祀大典迫在眉睫,舅舅不去,才是明哲保身之道,那些人,既然下了决定,绝对不会改变,程徽,怕是那日,要再见了。 “什么动静!”那到绚烂的烟花不止唐木阳看到了,交谈的母女三个,同样也被吸引了。 “只是寻常的烟花,没什么的”唐初韵扭过头,不以为意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出伺候唐初凝婆子的声音,“主子,您睡了没?” “有事吗?” 婆子斟酌了片刻,低声道,“是派往家庙的人来了” “进来说”唐初凝松了口气,看来,那事成了,很快,那婆子带着一个黑衣男子,两个人表情都有些严峻。 唐初凝笑意凝固,冷声道,“怎么回事?” “我们过去,已经有人埋伏了,对方人多,所以……” “所以失败了?”她的声音透着冷气。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049 再逢 “嘶”看出不对劲的唐初韵倒抽冷气,“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郑姨娘担心的确实别的,“不会有人查出你们的身份吧?” “不会”黑衣人不带犹豫道。 “下去吧”唐初凝挥挥手,坐在凳子上沉思。 唐初韵思忖,“大姐,先前埋伏的人,不会是爹派去的吧?” 郑姨娘反驳,“不会是他”。一来他没那能耐,二来,没人比老爷更希望她死。 “别想了,可能是贱人的娘家”唐初凝肯定道,“这次打草惊蛇,再行动,就得另找时机了” 唐初韵撅着嘴,“大姐,我不甘心!” “放心,我有办法收拾她” 唐初韵喜笑颜开,心中郁结,总算消除了些。 次日,唐初凝刚吃过早饭,就要启程回太子府了。 不过,这次她要带走唐木阳以及唐初韵,借口是,有了身孕后,越发的想念在娘家的日子。 韩氏为难,唐青云却果断道,“这有什么不可的,都是自家姐妹。” 他放话了,唐晚是非去不行了。 不过,今个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她想着法子要出去搅个天翻地覆,没想到有人主动给她行了方便。 去太子府路上,唐初凝和唐初韵一辆马车,唐木阳绮玉跟在后面,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太子府。 唐木阳听的外面有喧闹声,掀开帘子一角,外面,一对整装待发的巡护队,安静有序的徘徊。 “今个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这般戒备森严?”绮玉探出头,低声询问着外面的车夫。 赶车的是唐家的车夫,听得她询问,便压低声道,“姑娘不知道吧,今个是圣上祭天的日子,城门昨个就关闭了,也封锁道路,您没看到今个路上都没人?” 唐木阳放下车帘。 远处,程徽带着一对精兵,正面朝着马车走来。 两腿夹住马腹,朝唐初韵她们坐着的马车道,“车上何人?” 跟在唐初凝身边的婆子陪着笑,“将军,车上坐的是太子府的侧妃,咱们这是回府呢” 男人不为所动,看着马车,“下车,例行检查” “将军,您这……”婆子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人咋就油盐不进呢?还有没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让一群老爷们粗汉子看到? 程徽极为不耐,剑眉紧皱,“职责所在,还请体谅” “妈妈,不要让将军为难”一个窈窕的身影下车,唐初韵羞涩的福了福身子,“见过将军” 唐初韵和唐初凝都下了车,马车空荡荡,一目了然,程徽绕过两人,朝着停在后面的马车走去。 绮玉不大清楚对方什么来头,但眼前那个男人,就足够让她提心吊胆。 他一步步的走来,绮玉紧紧揪着裙摆,低声道,“小姐,怎么办啊!” 唐木阳没正面回答她,只是伸手掀开帘子,没等他请她下来之前,主动站了出来。 “程将军好”她温婉大气,像是和他初识一般寒暄。 果不其然,见到自己后,他皱着眉很快移开了眼。 程徽的到来,就像是一小段插曲,没任何波澜,马车依旧有条不紊的往太子府里行去。 050 风流 马车在太子府外停下,唐初凝下车,让婆子去跟太子妃支会一声,她梳洗后再去请安。 “娘娘,您身子重,太子说免了您的请安的”丫头在一旁委屈。 “太子怜惜我,可是我却不能恃宠而骄,太子妃对我照顾有加,我需得认清自己身份”抬头朝唐木阳道,“三妹,你说我说的对吗?” “大姐说的极是,尊卑有序,嫡庶有别,是该注意的” 她讽刺自己识不清身份,唐木阳反击但她只是个妾的事实,更加打脸。 “你!”唐初韵涨红了面皮,作势就要动手,唐初凝制止了她,“别失了身份” 说罢,她被下人扶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临走让下人带唐木阳住到客房。 “那个贱人,都到太子府上看,还不知道收敛,大姐你怎么不让我教训她?” 唐初凝雍容华贵的走着,“我怀有身孕,正是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今个一旦跟她起了冲突,太子妃就能抓着我的把柄” “那,我们就不能报复唐木阳那个贱人了?”唐初韵有些挫败。 “呵”脸上是芙蓉颜色,口里却狠辣无比,“我们不能,还不能用别人的手了?” “大姐?” 唐初凝含笑不语,只由着下人,扶着她回院。 ……………… “你小子说我蛐蛐跑到这了,小爷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敢骗小爷,看不把你皮剥了做人皮灯笼!” 小霸王是太子妃亲弟,秦真,十八的年纪,在脂粉堆里长大的主儿。 小厮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眼睛在茵茵绿草中到处寻找,却时不时的抬头撇向前面的长廊。 怎么还不来?刚刚不是说,已经朝着这个方向走来了吗? 眼前出现一抹倩影,“少爷,您看”小厮激动的嚎了一声,扯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往那个方向看。 秦真本不大在意,但是,在看到几人围着一个妙龄少女款款走来之后,原本躁动的心,骤然一停。 “她,她是谁?” 小厮朝唐木阳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支支吾吾道,“这是唐侧妃的一个妹妹,今个刚来府上” “唐初凝的妹妹?”秦真眼底闪过不屑,一个贱人的妹妹,没什么地位,玩弄了她也无伤大雅吧? 想到这,他眸子闪过饿狼般的光,紧紧盯着她的窈窕的身姿,掩饰不住的急迫。 “你小子,倒是机灵”扔了一个银锭子,“剩下的,知道怎么做?” 小厮本来就是唐初凝派来的,蒙汗药,助兴的酒水都有,这种事他也没少干过,当即点头哈腰下去了。 他退下,秦真则贪婪的望着唐木阳窈窕的背影。 走的好好地唐木阳,突然停住了身子。 “小姐?”绮玉拎着包裹,一脸不解的询问。 唐木阳遥看花草繁茂的花圃,嘴角轻笑,扭过身子,“没什么,走吧” 她那个大姐给安排的院子,在太子府的南院,看似清幽,却隐约能听到旁处若隐若现的喧闹声。 “在太子府里,还有这般没规矩的人?”绮玉佯装不解。 婆子扯了下嘴角,和这院子只一墙之隔的,是太子府上的幕僚和小厮们住处,一到晚上,这些人就不停的做妖。 还说这叫风流不羁! 051 摆阵 “小姐,您有什么不方便的,派人知会老奴一声就成” “麻烦妈妈了”唐木阳没被这萧条的院子吓住,眼神示意,“绮玉” 绮玉了然,摸出一块银子,塞到婆子手里,“辛苦妈妈了” “哎呦,使不得”那婆子搓着双手,一番推辞下才装作为难模样收下,离去之时,脚步一顿。 折返回来,“我这个婆子嘴碎,不放心交代一下,夜里睡觉一定要将那角门关严实” 绮玉故作不解。 婆子指了一下,西北角的角门,“和那院子隔着的,住着些下人,老奴怕那有些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两位” 将她们安置到和那些粗人、幕僚相隔的‘雅’院,大姐的心思,不言而喻。 婆子走后,唐木阳望着园子内的景致,大片竹子长得郁郁葱葱,旁处有一所架好的石桥。微风吹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动听,要是在里面起个茶社,闲来无事抚琴的话,格外有韵味吧? 绮玉安置好行李出来,看小姐正在院子里拔那竹子,她身边已经整整齐齐的摞成一小堆。 唐木阳抱起一小堆竹子,看了看方位,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插了起来,每走几步,换一个方位,再插在土里。 “妙啊,妙啊!”她插到一半,房顶传出开怀大笑。 “来者是客,既然有心露面,何不大大方方出来?”唐木阳不似绮玉那般惊慌,镇定的在院子内招呼。 “爽快!我喜欢!”话音刚落,房檐上突然蹿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小姐!”绮玉惊声叫起。 “这小丫头太过聒噪”抓着唐木阳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掏出一枚铜钱,弹在她身上,马上,周围安静下来了。 “一会就好了,姑娘不用担心” 声音就在耳畔,她扭过头,措不及防跌入一片澄澈的眼眸中,眸子里满是笑意,一头茂密的乌发被他用黑布束起,很张扬,却也洽到好处。 “你是谁?” 男人一挑眉梢,“你只想问这个?” 被放在房檐上,她没有一点惧意,点头,“目前想知道这些” “有趣有趣”他的笑容太过阳光,不甚有趣的话,好像在他耳朵里,都是值得笑的。 “鄙人宋黎,姑娘,你叫什么?” 唐木阳眸子似有两只灯笼,闪了闪,认真道,“我暂时不想告诉你” “好个姑娘,好个姑娘!”他抚掌大笑,“姑娘,要不你跟我走吧” 唐木阳摇头,“显然是不行的“ “不行?那怎么成!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我心意的!” 绮玉听到他说的这些孟浪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能拐着好人家的姑娘跟他走,不是采花贼是什么! 看出唐木阳不愿意,男人叹了口气,“那你能不能将摆的阵法教我?” 唐木阳平静点头,“不胜荣幸” 没想到这么顺利,宋黎有些愣了,这姑娘也太好说话了。 “不想学了?”唐木阳反问。 只是些摆阵而已,她脑子里有着成千上百种,就算是教会他,对自个也没损失。 既然你想学,那我就教你便是。 052 有鬼啊 唐木阳带着他,亲走了几个方位,哪个方位插上竹子,哪个方向留有空隙,一点没保留,两人认真,都忘了时间,直到夜黑的像是墨汁般,两人才回神。 “这就好了吗?”男人兴奋询问。 “嗯”点点头,下巴点了点绮玉,“放人” 宋黎沉浸在奇门遁甲的精妙中,随手一枚铜钱飞去,绮玉晃了晃身子,发现能动后,朝他跑来。 然,那些竹子,像有人的意识一般,她每走一步,就有数不清的竹子拦在身前。 “太妙了,太妙了!”宋黎痴迷的惊呼。 唐木阳见他只顾着看阵法的精妙,拉着绮玉出了阵法。 “你是怎么出去的?”回神后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询问。 唐木阳趁火打劫,“想学?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黎挣扎,今晚他有要事在身,可是,小姑娘爽快,他却一再推脱,有失君子风范啊。 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这阵法,点头,“我应允就是” 唐木阳没别的要求,今晚让他送她出去,等办完事,再安然无恙的送她回来。 宋黎如愿学会了解阵后,窑子翻身,身子迅速消失在上空,“夜里来找你” 天色一暗,主仆两人早早灭了油灯。 秦真跟着白天那小厮,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那小厮掏出棍子,三两下将门别开。 “爷,您进去吧,小的在这给您把风!”小厮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秦真眼中带着赏识,“你小子,乖乖在这听我信号” 小厮点头如捣蒜。 一切都交代好了,秦真这才搓搓手猥琐的跨入院子。 锦绣楼,丫头推开门,走到正和二小姐下棋的主子身前,恭敬的弯了弯身子。 “事情办好了?”女声清幽婉转,神色自然的望着棋盘,声音却透着笃定。 “都妥当了”丫头毕恭毕敬道。 唐初韵撒娇似得靠在姐姐身上,“大姐,这次她再也没机会翻身了” 东窗事发了怎么办?怕什么,太子妃惯着她弟弟,肯定会把那小贱人当侍妾送到秦家,至于唐家,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她,跟太子妃,跟自己作对? 此时,院子内的秦真察觉不对劲了,明明距那小娘子的屋子,只几步之遥,可是,为何他感觉,那屋子和他越来越远了? 凉风吹过,竹叶作响,一瞬间,似有无数声音在耳侧响起,他后背阵阵发凉。 “妈呀,这不是鬼打墙吧?”拎起灯笼,不安越发浓厚,这地方,这地方他刚刚走过了! “鬼啊!”他再抬头,一道鬼魅的身影,迅速从眼前掠过,男人肝胆俱裂,急速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料,剧痛,迅速席卷全身! 脚上好像被一个东西狠狠的咬住,汗水遍及全身,他大喊着小厮,却没人救他! “鬼大仙饶命啊,都怪我色迷心窍,叨扰了你们清静,饶了我,我再不敢了” 本就是个怂蛋,平时耀武扬威,也只是仗着身份尊贵,这会没人陪着,尿都被吓了出来。 “哎!”就在这一瞬间,小风一吹,灯笼里的火苗,不甘的摇晃了两下身子,整个归于黑暗。 “嗷!”一声惊呼,黑夜陷入寂静。 053 深陷 宋黎从房顶跃下,在门外敲了三声,屋子里亮起一股小小的火苗。 宋黎身着劲装,眼内含笑,“看你这日子也不好过,要不今晚我带你出去,以后再别回来?” 唐木阳答非所问,“捕兽夹是你扔的?” “聪明!”宋黎爽快承认。 “谢谢”她微微颔首。 唐木阳换上男装,头发也被束起,她年纪不大,裹上披风,外人看来只是个孱弱的公子哥罢了。 “走吧”时辰快要到了。 今日是天子祭祀,钦天监本定好了时辰,却不料,被程徽告知,祭祀的地方被埋上了火药。 至于火药在哪,谁都没找到,于是一等再等,就拖到这时辰了。 宋黎这会耍赖似得蹲在地上,“来,你先跳上来,本公子背着你走” 唐木阳从未见过这般没分寸的人,羞愤之下,一脚踢上去。 可惜,她再快也快不过宋黎,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抓,就把唐木阳的脚攥在手里,看她急红了脸,心中越发有趣,“你们经常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摸了你的脚,你是不是得……” 这姑娘性格讨喜,又会变幻莫测的奇门阵法,越看,越是个宝啊。 “你!”脚被捏住,唐木阳没了分寸,巴掌作势招呼他脸,那人却早有防备,借力使力,唐木阳身子就朝他倒去。 动作行云流水,无比专业。 宋黎还想再逗逗她,窗外却爆出烟花。 笑意顿时收敛,将人揽在肩上,懊恼道,“就知道催!” 脚踏上窗台一个起落,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宋黎将她放在角落,看了一眼周围,“你等会,等我处理完了,再来找你” 唐木阳环顾周围,这地方,竟然距祭台不远! 上次碰到那些刺客,只有他们知道今天祭台上被人放了东西,难道这些人是一伙的? 放佛为了印证她所想,宋黎凑到她耳边,“你猜猜,一会会从哪里最先爆炸?” 本以为会看到惊慌失措的脸,没想到,对方一脸镇定。 察觉到对方狐疑的视线,唐木阳不耐烦的指着明显有了疲惫的百官,“因为那里面有我恨着的人” “但是一旦引燃,你们皇帝也得玩完啊!” 他自言自语说了一会,突然一个鹞子翻身,“你等我会,我去去就来” 时辰已到,祭台上鸣起了洪钟,文武百官齐齐站在一旁,明亮的火把照亮半个夜空。 唐木阳眯着眼望着前方。 今晚不会平静的。 祭钟一响,隐藏在暗处的人蠢蠢欲动,夜色中,皇帝浑厚的声音响在耳畔。 程徽站在百官之首,神色冷漠,唐木阳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披风,以及他宽广的后背。 浓夜里,程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看到一小股火苗窜起,厉声道,“一小队,护皇上回宫!二队,迅速遣散百官!” 他一声命下,那些侍卫全数出动。 “嘭!”众人刚离开祭台,那地方顿时化为废墟,皇帝国字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刚想发作,抬头望见数不清的箭矢,密集的朝他们射来! 054 挡箭 程徽挡着飞来的箭头,眯着眼望多出来的黑衣人,眸子像是淬了寒冰。 “今晚,格杀勿论!” 这一切打乱了唐木阳的计划,她藏的虽然隐秘,但和那祭台相隔不是太远,流箭可能会波及到她。 今晚应该给自个卜上一卦的! 跌落声不绝于耳,不知宋黎生死如何,她发现,此时她已经进退维谷,如果刺客胜了,宋黎也活着,那好,她有活路。 如果宋黎死了,程徽抓到她,下场肯定更加凄惨,他本就对自个生了怀疑,要是想起那日在苍山下就是自己,结合今晚她的出现,那就是通敌卖国的死罪!如今之计,先找一处庇护之所。 唐木阳仗着夜色浓厚,身材瘦小,几步就到了坍塌的祭台下,她观看过地形,这处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视线落到地上,那截燃过的木头上,鬼使神差捡了起来,将脸上抹的严实。 “谁!”就着残余的冷光,她看到一个男人缓步走来。 她没想到这么快被人发现,而且这么不凑巧,又是被那个男人发现的, 她被人逼着一步步走出来,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解围。 程徽他每走一步,就仿佛走在她的心上,咚咚作响。 程徽站定,站着眼前瘦弱的‘少年’,刚要张口,就看到那少年神色一变,身子猛然向前一窜,然后,用身子迎上了那飞来的利箭! 这突然一幕,惊呆了众人! 唐木阳身子剧痛,身子像是根羽毛,轻飘飘的倒下,程徽没思考,一手抱住了她的身子。 他不能理解,明明没一点瓜葛,怎么会有人舍命救他? 那箭矢冲来时,他不带犹豫的挡箭,绝不是作假! “将军!”副将看着被将军抱在怀里鲜血淋漓的‘少年’,硬着头皮道,“陛下已经被护送进宫了” 唐木阳嘴唇颤抖,视线模糊,她可以清晰感受到燥热的手掌传来的温度。 她至今想不通,自个当时分明看见那箭矢是朝着程徽射来的!她之所以突然跑动,也是为了躲开那个箭,怎么最后的结果,竟然她中箭了? 她清楚的看到胸前长箭微微颤抖的羽毛,未说话,嘴里已经溢出大口的鲜血。 眼皮也越发的沉了。 看‘他’晕去,程徽未发一声,周围静谧的可怕,那些手下,噤若寒蝉,也有几人,朝着他怀里的唐木阳发出钦佩的光。 危机关头,舍生忘死,给将军挡着箭!真英雄,真豪杰! 程徽压下心头陌生情感,单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摸在她胸前的箭上,手上微重重的用上一个力道,那箭身,已经被他撇断了! 抱她入怀,翻身上马,冷声道,“回府!” 副将躬身道是,除了留下几个帮着禁卫军收拾残局,剩下的人马,飞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程徽的动作飞快,但路上马儿颠簸,唐木阳虽没了意识,但抿紧的嘴角依旧泄出一两声痛呼。 汗水泪水搀着落下,使得那张黑乎乎的脸,越发难辨。 055 肚兜 “去请军医过来!”程徽身上还带着冷冽的寒风,阔步走进了将军府,看不到奴仆慌张请安的姿态,果断发号施令。 程徽盯着他的伤口,脑海里想着的,是他奋力拼来替他挡箭的画面。 眸子盯着他,这个人,到底是谁? “将军,军医来了!”管家领着军医进来了。 程徽从榻上坐起,露出昏迷不醒的唐木阳。 只是一会功夫,少年的血几乎染红了她身下的床褥,知道事不容缓,秦老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 查看了一番伤势,秦老叹息一声,双手按着膝盖,缓声道,“这……小子的伤是怎么来的?” 副将眼神微斜,僵硬道,“是被流箭给伤着了!” 将军一世英名,铁骨铮铮,想要躲过这个箭简直易如反掌,现在却因为他,陷入到不尴不尬的地步。 秦老叹气,“将军,我且问你,这小兄弟如果能醒过来,你欲如何” 程徽见惯了生死,这会虽然一派严峻,可不至于慌了手脚,听他询问,严肃了神色,“自然好好盘问他的身份来历” “伤口不算太深,不会危及性命,只要把这箭头拔出,再敷上点药,好好休养些时日,恐怕就能好了” 说罢,他拿着一张纸,作势写方子。 “稍会,还得劳烦将军帮老朽,把这箭头拔下来……“ “嗯!”就在他吩咐的当口,突闻身后传出闷哼之声,他骇然回头,将军手里已经拿着一个带血的箭头了! “将军您!”秦老目瞪口呆。 “接下来呢?”程徽神色略带不耐。 “止,止血……敷…敷药” 程徽拔出一把精致的小刀,解开系在她身上的披风,作势要给她划开衣服。 “等等”秦老突然打断了他,似是受到什么打击,这老头惊讶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对上年轻将军不解的眸子,生生打了个寒颤。 拉着副将往外走,“我那有治外伤特别好的药,来的太急忘了拿,这会你陪着我过去拿” 被秦老拖到了屋子外,男人不情愿,“大人,您自个就能去,再不济,派给药童来送就好,怎么还特意要我去拿?” “要你来你就来,这么墨迹做什么!” 屋内,或许是因为程徽动作有些大,疼醒了晕过去的唐木阳。 她恍惚睁眼。 柔和的夜明珠光芒闪烁在眼前,头顶是湛蓝色的帐子,她想扭动身子,却被胸口传出的痛楚给停住了动作。 再然后,她对上了一双眸子,方才一切瞬间涌入脑海,真没想到,每次和他见面,都处在生死边缘。 程徽对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并没有多少情绪,继续低头处理着她的伤口。 刀子划破了她的外衫,此时,已经碰到了她的里衣,下一层,就会是她的…… 唐木阳突然惊慌起来,顺势带着挣扎,可是,失血过多的她,刚扑腾了两下,再次陷入了黑暗。 里衣上,被大摊的鲜血覆盖,见惯了这种场景的程徽,并没有惧怕,单手稳稳地,划开了血淋淋的里衣。 映入眼帘的,是小片滑腻的雪白的肌肤,以及绣着金丝木香菊图样的水红色肚兜! 手里的刀滑落,掉在那厚厚的床褥中。 程徽深吸一口气,从腰间扯出水袋,拧开盖子,把水倒在她的脸上。 扯出床幔一角,粗鲁的,不带一点怜惜的擦拭她的脸蛋。 渐渐的,额头露了出来,接着,是细长乌黑的长眉,薄薄的眼睑,常常的睫毛…… 就在她口鼻快要出现之时,门口响起急凑的脚步声…… 056 声东击西 程徽靠在门侧,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来人垂手在门外,“将军,祠堂走水了” 祠堂供奉的都是这些年,为国捐躯的英魂,故而整个府兵荒马乱。 “现在派人救火了没?火势大小如何?”程徽一边询问,一边往那边赶去。 管家大步跟着将军的步伐,“已经派人去救火了,只是走水原因,还未明确” 他们走后,屋内迅速冲来一人,发现榻上裹得严实的人呢,正是唐木阳,松了口气。 。 用披风将人一裹,迅速的抱在怀里,连带着榻上放着的那些药,一并收在怀里,悄无声息的跃上房顶。 远处,将军府火光冲天,灼热的温度将人的脸都快要烫红了,程徽沉着脸过去,眯着眼望着那炙热的火舌。 下人拎着水桶救火,还有好几个身影从火里跑出来,怀里抱着那些灵位。 空地上,五十八个灵位都在,没一个损失,而那大火,也在众人齐心合力下,被迅速的浇灭了。 “仔细查找一下失火原因”程徽并没有过多的追究,只是抛出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程徽站在院内,疾步赶回屋子,果然,临走之际,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女人,现已凭空消失。 床榻只留触目惊心的血迹,张牙舞爪,在耻笑着他的愚蠢。 “好一招声东击西!” 他额头青筋暴起,额头低落,发丝垂落,粗粝的指腹轻轻划过那抹箭头,直到手上沾染上了鲜血。 这些日子,先是被人骗到了阵法内,耽搁了一天才被狼狈救出,第二次,又让一个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仔细一想,那两个人都有相似的眉眼…… 不会!程徽几乎是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那个精灵狡诈的少女,怎么会为了他,牺牲自己的命? 找到她,找到她! 太子府,宋黎跃入院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 屋内,小丫头正在哆嗦着,看到两人,眼底跃起惊喜。 绮玉点着了油灯,这才看到躺在他怀里,沉沉不醒的小姐,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唐木阳的胳膊,轻轻的晃了晃,“小姐?” 小姐没任何反应,她抬眼,愤怒的看着男人,“你把我家小姐怎么了!” “嘘,你声音小点,声音这么大,难道想把太子府上的人都招来,毁了你家小姐名声你才乐意?” 他把唐木阳放在床上,这才掀开一直裹在她身上的披风。 衣服上面,已经湿了一大摊,搭配上她惨白的脸,越发的触目惊心。 “小姐!”绮玉两腿一软,险些昏倒过去。 “你家小姐的伤做过处理了,看着可怕,但没性命之忧”他掏出从程徽那里顺来的药,又掏出另一个瓶子,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迅速的塞到她嘴里。 “你干什么!”绮玉看他扯欲撕开小姐胸口的衣裳,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他。 宋黎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有点失神,举起手里的药,“我得给她上药,不然你就这么看着她血流不止?” 058 恶煞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小姐怎么能让你又看又摸的!”绮玉只要涉及到小姐,从不肯妥协。 宋黎摸了下鼻子,“我和你家小家早就商议过了,我会娶她的!” 绮玉他手上夺过那药瓶,“剩下的就不劳烦您了,还请您出去” 夜色逐渐散去,屋子里两人谁都没松懈,生怕她再有不妥。 朝阳初露,绮玉打催促男人快些走。 过不了多久,大小姐肯定会来“抓奸的”,他在这,别把小姐名声坏了。 “好”宋黎点头,趁丫头不注意,偷摸了唐木阳的脸蛋,这次,不等绮玉气急败坏的斥责,他打开屋子,飞身出去。 丫头挑开青纱帐,唐初凝已经醒来了,她神色慵懒,细瓷般的脸颊,娇媚的面容,果真是芙蓉颜色,丫头看着都失神了。 唐初凝轻声咳嗽一声,唤回丫头的注意。 她仔细估量着,这个时辰,三妹妹该被人发现失去清白了吧? 该去看好戏了。 清早的天儿还有些微凉,她系上披风,把肚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往太子妃的院子请安。 太子妃喜静,所住的湖心小筑是整个府里最僻静的,这会她来请安,太子妃正交询问着丫头幼弟的下落。 “芙蓉,见到大少爷了吗?”芙蓉是她从府里带出的丫头,聪明伶俐,最得她的心思。 丫头摇摇头,“奴婢也是昨个下午见了少爷一次,后来就没见到了” 唐初凝在心里叫好,这会多好,亏得她没让人早早打扰‘颠鸾倒凤’后的两人,一会太子妃去那一找,她这个嫡妹,可就没什么名誉可言了。 惬意的往抿了口茶,等着她院里的小厮来报告。 谁知,等来等去,没等到院子里的小厮,倒是等来了一个恶煞。 “太子妃,太子妃,不好了,不好了!”门房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子,大呼小叫道。 芙蓉皱着眉头看着他,“没一点规矩,小心惊扰了主子们!” “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可是,外面,外面……” “是太子回来了?”秦淑婷低声询问道。 她话音刚落,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顿时扬起了头,眼里发出夺人眼球的光芒。 “不是,不是太子爷回来了!是,是,是程大将军,带着一队的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程徽?他过来干什么?! 太子妃骇然一惊,匆忙起身,“快去外面带人迎接程将军,芙蓉,快扶我去更换衣物” “太子妃,已经来不及了,按着那些人的脚程,应该已经快要到了!” 门房打着哆嗦,这些土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一言不发就要进门!根本不给他们禀告的时间! 秦淑婷虽然被丫头扶着,可是身子还是有着轻微的抖动,她记得还未曾嫁给太子前,层在一个元宵佳节带着丫头仆人,偷偷溜到外面赏灯。 谁料偏偏那晚不太太平,几个番邦来的贼人,趁着热闹,偷偷绑了几个姑娘打算卖到塞外去。 后来就是这个阎王拦下的,当时他骑着一匹黑马,手握长枪,一枪将贼人挑起!最后,连人带枪直直的插在了城墙上! 百姓惶恐,鲜血遍地,那人临死前不甘的眼神,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忘记。 所以,谁招惹了那人? 059 爱慕 太子妃带着众人刚刚走到二门外,程徽已经带着众人守在门外了。 秦淑婷张嘴便要请安,程徽却没跟她客套,大步走到马前,单手拿起一个麻袋,将那麻袋扔到了地上。 “啊!”那麻袋尚且溢着血,就这么滚落到那些女眷身前,几人惶恐的往后散去。 秦淑婷努力让自个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但,身子抖如筛子,看,看!又来了,这个恶煞又来杀人了! “程将军,您这是何意?” 无论你如何厉害,那也是臣!公然到太子府上作威作福,那是谋逆! 副将一板一眼解释,“您别误会,此番前来确实事出有因,强行登门,也全是为了保全太子的面子!” 秦淑婷强忍着怒意,“哦,果真?” 她话音刚落,那麻袋里竟传出了呜呜声。 “解开”程徽颔首。 侍卫把麻袋从上面解开,渐渐的,一个黑乎乎的头顶逐渐露出。 秦淑婷目带嫌恶,等那人逐渐露出,那些女眷已经尖叫着退开了,原来,麻袋里竟然是光秃秃的男人! 太子妃暴怒声,“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您仔细看一下,就知道到底何意了” 太子妃垂眸,不以为意,只是,看清楚那人后,她眼中陡然迸发出浓浓的不可置信,还有入骨的疼惜! “小弟?!”太子妃丢掉帕子,飞速的跪在地上,双手不敢碰那个男人,眼里婆娑。 他身上都是鞭子打过的痕迹,最严重的是脚腕上的伤,深可见骨啊! 太子府上众人,无不惊呼,尤其是唐初凝,一瞬间,她的脑子竟然飞快的略过无数个念头,他不是昨晚去风流快活?怎么会成这副模样? 难道说,这都是她那个三妹做的? 不,不会,她哪里有这个本事! 副将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昨夜我们去搜那些埋着炸药的歹人,一夜无果,谁知道就在天大亮的时候,突然发现城门上吊着一个人” 太子妃惊呼,“在城门上?”光着身子在城门上?! “周围的人告知,这是太子妃您的至亲,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来给您送上门了” 秦淑婷心痛的简直要滴血!可是,还要强撑着笑意,“如此,那就多谢了!” 要是真的想送的话,拿一个马车舒舒服服送来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装在麻袋里,还在烈马背上驮着过来? 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撵出去,可是,却不能,她笑比哭更难看,“将军好意,本该设宴款待,但,实在不方便,要不,您请回吧,改日再……” “不急”缓缓的男声,从对面传来。 秦淑婷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角色,手里握着对万物绝对生杀予夺的权利,更要命的是,皇帝信任他,百姓拥护他,在他面前,太子妃这个头衔,丝毫不足震动他。 “昨夜有贼人逃脱,所以,例行检查” 有妾室忍不住哂笑,“您的意思是,太子府里有歹人?还是说,您怀疑那歹人藏在我们太子府上?!” “闭嘴!”太子妃厉声打断了她,“将军例行检查,太子府上下自然会好好配合,只是,恕我现在没时间招待众位将士,管家,还不带着将士们去搜?” “是”管家弯腰带着人下去。 副将带人搜查,心中却叹气,不就是一个生死不知的人?有必要翻天覆地的寻找吗?兄弟们一晚上没睡过了,但是,将军不放话,谁敢散去? “副将!”搜找的小兵们回来了,他站直身子,急切道,“有没有找到?” “没有” “行了,哥几个辛苦了,走吧” ………… 屋子内,唐初韵腾的起身,远远的望着外面一行人离去,脸上划过一抹失望。 那个伟岸健硕的身躯,时不时的涌现在眼前,下意识里,她是再想见那个男人一面的。 060 耀武扬威 唐初韵沉浸在思绪里,直到手腕传来痛楚才回神,唐初凝收回手,询问道,“你找到昨晚那个小厮了?” 他是事情唯一的知情者,如果他说些什么,被太子妃得知,昨晚的罪魁祸首是她,那后果不堪设想! “回娘娘的话,并为找到,大早起府里的人就没看到过他!” 八成是那小厮偷偷跑了。 不过,这奴仆的卖身契都在管事的手里,身份也在官府上登记造册,如果跑了,那就当逃奴对待,只要上报了官府,那小子也活不了了。 “这事,暂且放放,有更重要的事要去查证” 两姐妹带着下人,兴师动众去看望唐木阳了。 竹园内,绮玉受惊,院内的竹子已经被拔掉了,这会没了防护,要是她们进来了怎么办? 小姐还没醒啊! “三妹妹,住的可还舒服?”唐初凝停在院子里,假意询问。 绮玉匆忙赶出,朝两人福了福身子,“小姐,小姐昨晚认床,折腾了好久才睡着,这会,这会还没醒呢” “哦?”唐初韵挑起眉梢,脸上溢出笑意,这么晚了还没起来,肯定有猫腻!难道说,秦真昨晚得手了? “真的是没睡醒?别是不舒服,你这个小丫头没察觉到吧,出门在外,我们姐妹得相互照拂,这样吧,我进去看看三妹妹”唐初凝客气道。 “不用!不用!”绮玉紧张的摆手,“真的不用劳烦大小姐二小姐了” “大胆!不过是去正常的关怀自家姐妹,你个丫头三番两次的推阻意欲何为?!难道是三妹妹失了清白,在里面寻死觅活不成?!” 唐初韵急迫进去,竟然伸手推搡着绮玉! 绮玉死咬住牙,不露一点破绽,用尽全力拦着。 “只是贪懒睡了一觉,怕是得让二姐姐失望了” 唐木阳肤若凝脂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意,亭亭玉立的身子站在门侧,像是带着晨露的一朵荷花,风姿楚楚,明丽动人。 小姐,小姐竟然醒了! 灼灼日光下,绮玉努力睁大眼睛,直到小姐纤瘦的身姿渐渐走进,才知道自个方才不是错觉! 小姐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突然跟没事人似得走了出来?她小跑到小姐身边,紧张的望着她。 唐木阳慵懒的打了个呵欠,鬓间挂着一朵娇艳的月季,大红的颜色衬得她晶莹的皮肤越发粉嫩晶莹,这样的她,是从来没有在别人眼里展现过的美丽。 唐初韵狐疑的打量着她,没有失去贞洁后的痛不欲生,难道真的没下的了手? “三妹,你没事就好了,下人报备说,夜里听到有男人的叫声,怕惊扰了你,所以我和你二姐才着急过来。” 唐木阳佯装惊讶,“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有惊叫声?看来还是睡得太沉了”她顿了顿,假意道:“让两个姐姐担心,是做妹妹的不是,不过如果不是姐姐说明白了,看这架势,我还以为是来捉奸的呢!” 抓奸二字,无比轻松从她嘴重飘出。 那姐妹俩计划失败,又听到唐木阳的讽刺,脸色都不大好看,客套了几句,转身要走。 郑姨娘母女,千方百计想要除去她,甚至要夺去她的清白做代价! 你们所想的,所要的,如果有一天,渐渐毁在她的手里,如今这一次次所发生的事,也只能让她心肠更硬,手段更狠罢了。 想到这,她深深的朝唐初凝福了福身子,“大姐,日后,还请您多加照拂了” 061 婚事 绮玉送完两人,折回去看到,方才那个谈笑风生的小姐,此时瘫倒在地上,胸口衣襟,也溢出了朵朵红梅! “小姐”绮玉惊叫。 唐木阳睁眼,气若游丝道,“把人送走了?” “送走了送走了,小姐,你留了这么多血,我去给你找大夫!” “傻瓜!”唐木阳摇头,“这会喊来大夫,只能让我死的更快。” 绮玉把哽咽声咽回去,小心的将小姐扶回榻上,解开她的外衫,小心翼翼拿着帕子把血迹擦掉。 “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还是那个男人带着您回来的” “他没死?”唐木阳有些惊讶,不过想到那人身手,了然一笑,“他倒是命大” 昨夜虽然程徽及时驱散了人群,但,唐青云和祭台靠的那么近,不可能没受波及,上次占卜,卦象上也显示他有血光之灾。 “等那个婆子再来了,你让她打听一下唐府的情况,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在太子府上,呆不了两天” 绮玉点点头。 春晖阁内,秦淑婷捂着帕子不忍看弟弟惨状,方才受的气,此时都发泄到大夫身上,“没看到小少爷疼成这个样子!就不能轻点!” 那大夫受惊跪地,“回,太子妃,小的,小的已经放轻了手脚了” 身上的鞭伤都见了血,还有脚上深可见骨的伤,又不是石头,怎能不痛? 这些主子一有个不痛快,就朝着他们发火,要是不想痛,当时就别受伤啊! 但是,这些话,只能在心中腹诽罢了。 “鬼,鬼啊,姐,姐姐救我!”就在此时,那榻上原本昏迷不醒的男人,突然尖叫着醒了过来! 醒来后,又被脚腕上的痛折磨,发出刺耳的尖叫! “小弟,小弟你醒了?”秦淑婷飞快上前,攥住弟弟的手。 “姐,我的脚好痛,我是不是残了?” 秦淑婷安慰着他,“不会,只是轻伤罢了!大夫说了,你的脚没啥大碍,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那个跪在地上的大夫,把头低的更低了,伤口那么严重,都坏了筋骨,将来就算养好了,肯定也不会像常人那样,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再续筋的 太子妃挥手示意他下去。 转身心疼的朝秦显询问,“你跟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真刚要张口,后想到那个男人的话,哆嗦的将被子蒙住脑袋,“没事,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秦淑婷心急,“难道你连姐姐都要瞒着?你不说,我要怎么替你做主!怎么报仇!” “姐,不要报仇,不要报仇,这太子府不干净,对,不干净,有鬼,姐,我们回去,我们不要在这了!”他神情癫狂,已经不复刚才的模样! “太子妃”哄着弟弟喝下安神药后,弄梅低声在她耳边道,“侧妃带着她妹妹来给您请安了” “哦?是那个叫唐初韵的姑娘?”秦淑婷眉心一动,心中有了思量。弟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她能在这谣言没扩大化的时候,给弟弟订下一门亲事…… 062 跪下 “不用行李了”太子妃一行人从姐妹俩身前走过,只路过唐初韵时,轻轻将其扶起,打量了一番。 瓜子脸,模样清秀,葱白如玉的双手,娴静淡雅的气质,肌肤晶莹剔透,就比太子书房里进贡的那些宣纸,都要白上几分。 倒是和她姐姐一个模样,想到这,她满意的点点头。 唐初凝同她打交道多了,此时将太子妃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心突然颤了一下。 她佯装咳嗽一声,嗔怪道,“你也是的,太子妃仁慈,还不快谢太子妃?” “你言重了,我啊,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对了,前两天我听下人说,京城盛传的,那个画花可以吸引蝴蝶来的才女,就是令妹吧?” 唐初韵当当初特意派人在市井散布消息,说当日在花园画画招来蝴蝶的,是二小姐,不是三小姐! 她哪里能想到,那日撒下的谎,会是今日束缚她的牢笼? 正当太子妃欣赏的望着她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唐初凝晕过去了。 事到如今,太子妃只能停下方才的话题,派人将她送回院子。  回了院子,丫头给她点上安胎的熏香,自个退了出去。 唐初韵刚扭过身子,赫然发现榻上已经睁开眼睛的大姐。 欣喜上前,“姐,你没事啊,我看你晕过去,担心死了!” 唐初凝坐直身子,脸上没丝毫的笑意,“你要是不装晕,你这会早就卖到秦家去了!” “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初韵不懂姐姐话里面什么意思,惊讶的腾的站直身子。 唐初凝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太子妃是看上你了,想着你嫁给她那个宝贝弟弟呢!” 唐初韵惊愕!浑身战栗不止,“她弟弟是什么货色!怎么配的上我!” 她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丫头,听到这番话,已经是六神无主了,“姐,太子府上太危险了,不能待着了,我还是快些回府里去吧” “镇定!回去只能更加打草惊蛇,让太子妃不喜,到时候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嫁到秦家去!” “她敢!”唐初韵怒火冲天,“她是个什么身份!只是个后宅妇人罢了,父亲好歹是朝廷命官,她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及?!” 唐初凝凉凉的目光透过她,落在那个精致昂贵的屏风上,良久,才讥讽的说了一句,“难道,你会以为,父亲会为了一个庶女,来得罪一个太傅太子吗?” 唐初韵被吓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次日,唐木阳换好药后,下地走动。 天气越发炙热,老天爷还是未有下雨的意思,现在富贵人家尚且能用的上水,那些百姓,却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正在沉思,门外却大摇大摆进来一个丫头,绮玉认出她是大小姐的陪嫁丫头春梅,赶紧上前,“春梅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春梅望着主仆俩荒败的屋子,心里优越感顿起,拿着帕子捂着鼻子,嫌恶到,“侧妃娘娘说了,三小姐来府里有几日了,还未曾去跟太子妃拜会,今个正巧太子妃在花园赏花,提起了您,三小姐跟我去一趟吧” “走啊?”她走了几步,身后没人跟来,皱着眉头催促。 唐木阳走过她身侧,停住了脚步,面庞还是原先的神态,随着她转身,耳朵上的珍珠,轻轻摇晃。 薄唇亲启,“春梅你是家生子,爹娘还都在唐府吧?” 春梅脸色大变。 “有些人,鞭长莫及,我够不到,但是,某些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我还是能整治的了的” 春梅害怕的弯下了身子,她说的对,她现在在别人屋檐下,是不能对自个怎么着,自个一大家子还在府里呢。“你这是做什么!”唐木阳吃惊的扶起地上跪着的少女,“你是大姐面前的红人,日后,还要仰仗你提携呢” “不,不敢……”对面的女子明明是笑着,可是在她眼里,却像是洪水猛兽一般,被她扶着的胳膊,也隐隐的发起抖来。 “走吧”唐木阳收起笑意,转身离去。 063 尖叫 太子府的后花园,繁花似锦,太子妃被丫头扶着,环顾周围,“妹妹,怎么不见初韵那丫头?” 唐初凝嘴角含笑,轻轻的晃着蒲扇,“那个丫头啊,似是吃坏了肚子,这会不便过来呢” 太子妃正要说话,园门口大摇大摆进来一行人,看到来人是谁后,太子妃心内烦躁。 来人是青玉公主,皇帝宠妃萧贵妃的掌上明珠,因为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所以备受宠爱。 就连太子都不敢跟这个妹妹有口角之争。 跟在青玉公主身后的是唐木阳。 或许是察觉到众人视线没都在自己身上,青玉公主转身,眉头不悦的皱起,“你是谁?” “回公主的话,这个是我三妹,唐木阳” “哦,是她!”青玉公主身边,穿着华贵的姑娘惊呼,“我知道她!” 面对众人投来好奇地视,玲珑郡主一脸得意,“坊间都在流传,这唐木阳胸无半点墨水也就罢了,仗着自个的身份,没少将别人的成果占为己有” 玲珑郡主是个爱说话的,她把自个听来的,全都添油加醋的说完,随即,唐木阳看到,青玉公主望着自己的目光,满是嫌恶。 众人跟太子妃打了照顾,女眷们找到一处凉亭歇息着。 “坐下吧”太子妃指着石凳,示意唐木阳坐下。 唐初凝笑道,“姐姐,不怕您笑话,自母亲进了家庙,不问俗事,加上我那个姨娘,素来是没主意的,眼看我这三妹妹已经快要及笄,亲事还没着落,所以,今个我就厚着脸皮,跟太子妃姐姐讨一个恩德。” “哦?你家三妹,以前没和人订过亲事?”太子妃眉心一动,轻轻抿了嘴茶水。 唐初凝含笑点头。 唐木阳在太子妃露骨的眼神打量下,已经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这些人,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真是,好胆量! “姐,姐!”就在一屋子女眷谈的正高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秦淑婷脸上的笑意顿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这个弟弟!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她今个松口,说是要给她讨一个媳妇,那女子就在太子府里,等什么时候得空了,领着让他看看。 也不知道那混小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主动找上来了! 现在府里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弟弟冒犯了金枝玉叶,那可不是瞎胡闹的。 秦真被推进凉亭,秦淑婷尴尬赔罪,“我这个弟弟,平时被骄纵惯了,不知道分寸,想着今个不知道公主来了,就这么贸贸然跑来了,真是失了规矩!” “没关系,我早就听说过太傅家的公子……别具一格”青玉故意停顿片刻,那语气透着浓浓的调侃。 太子妃笑意僵硬。 秦真本性就是好动的,脚上的伤还没好,但是,想看美女的心,别任何时候都急迫。 刚走进屋子,两眼跟俩灯笼似得搜寻着,屋子几个妙龄少女,他看得目不暇接,直到他的视线,投在了唐木阳身上。 真美啊,只是一个侧面,就能勾走人的魂儿,看她的打扮,还没及笄吧?要再等上两年,该出落的多标志啊! 太子妃低声咳嗽了一下,作为提醒。 罢了罢了,虽然她心里其实已经不大属意唐木阳,但是,弟弟这么看人家,显然是上了心的,罢了罢了,反正,只要长得好看的,这小子都会满意就是了。 唐木阳听着太子妃介绍,起身,朝着秦真福了福身子。 秦真笑眯眯的表情,在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后,眼睛陡然瞪大老大,然后……毫无预兆的尖叫起来! 064 回府 他的尖叫声突兀,刺耳,偏厅几乎所有人都被他的尖叫声吓着了,就连秦淑婷,都被吓了一跳。 “秦真!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般没规矩,惊着了贵人可怎么办!”佯装斥责了他后,跟众人告罪。 那些贵人们眼底的讽刺更盛了。 越来越密集的压迫感袭来,秦真承受不了那突然袭来的恐惧,两眼一翻,竟然生生的晕了过去! “哎呀,太子妃嫂嫂,他晕过去了!” 太子妃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她长着眼呢,看的真真儿的,不用你再来重复一遍!忍着怒气,“快去把少爷扶回去。” 小厮们噤若寒蝉,飞快的将秦真推了出去。 唐木阳笑意不变,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如果那人对自己惧怕,怕大姐的愿望,早就成真了。 一场相亲大会,在众人心底默默的耻笑声中,落幕。 唐初凝的心愿没达成,心底自然是不好受,来唐木阳这冷嘲热讽了几句,被她给噎回去了。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只是暂且扳回一局,唐木阳未到沾沾自喜的地步,扭头发问。 “哎?”绮玉一头雾水,“小姐,收拾什么行李?” 唐木阳无奈,“早晨的时候不是跟你交代过了?” 绮玉脸蛋酡红,不敢看小姐,其实,小姐是交代过的,只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刚到太子府上两天,大小姐是不会这么早放她们回去的。 所以,也就没收拾了。 绮玉不清楚的是,这会她家小姐,成功的惹的太子妃不高兴,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唐初凝都不会让她继续留在这了。 果然,刚回竹园没多久,门外就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绮玉去开门,再回来已经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小姐,刚刚大小姐派人说,府里有人接咱们回去呢” 在马车的颠簸中,唐木阳主仆回到了唐府。 刚进琅玕阁片刻,白妈妈就得到风儿了,过来寻她。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要拉着她审问? 唐初凝姐妹的性子,肯定要将这两日对她的不满,好好的跟父亲,说道了说道,这家子人,实在是太现实了!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面安静的让人害怕,唐木阳抬头看了一眼快沉下来的夜空,吐了一口浊气。 就在她快要跨入院子的时候,白妈妈突然停下了身子,看着唐木阳,眼里闪烁着让人费解的目光。 “白妈妈?”唐木阳疑惑叫道。 白妈妈叹气,“三小姐,有些话,不是我该我这当下人的开口,不过……”她停顿了片刻,“废话我也不多说,屋子里面,老夫人,老爷,郑姨娘,还有三房的人都全着呢,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你只管认错就好,别的,老夫人自有主张” 唐木阳点点头,脚步未曾紊乱的跟在她的身后。 胸口的伤口还在疼痛,只有疼才能让她清醒,让她知道自个还活着。 黑暗下的唐府,像是一个偌大的,张牙舞爪的怪物,不停的试图吞噬她。 065 灭头大罪! 唐木阳进了房间,先是给几个人请安。 韩氏抬起眼皮子,伸手指了旁处的椅子,言简意赅,“坐” 她依势坐下。 抬眸,郑姨娘嘴角的笑意,难以隐藏。 唐青云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扔来一个东西,在她脚下。 “你大姐来信,说是你勾引太子妃弟弟,此事,你可承认?” 唐木阳摇头,“不认” 她回答罢后,韩氏紧绷的身子才有了些放松,信上,大孙女写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人家秦家的公子哥,为了躲避她不要脸的追求,竟然吓的有些失心疯了。 她虽然不相信,但也不敢完全推翻心底念想,谁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呢。 这会见她神色清明,才稍微松下了口气。 韩氏相信了,唐青云却依旧看她不顺眼,“可是真的?” 唐木阳右手指天,“如若一言有虚,天打雷劈!” 她知道弄懂了郑姨娘母女的心思,就是想要利用她的态度,拒绝太子妃以后想要讨唐家女做妾的心思,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就是不弄这出,秦真也不可能敢来招惹她。 怕是现在想到唐家这个姓,都会哆嗦的晕过去吧? 一场讨伐,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 郑姨娘回到院子,唐初韵还有些不大乐意,“这次真的是便宜了她!” 郑姨娘任由丫头给她按着鬓角,不急不缓道,“放心,这次是为了你,便宜她一会,不过,她马上就没这么轻省了” “娘,什么意思?”唐初韵急忙凑过身子。 “她这会这么嚣张,不就依仗着她那个神算外祖父?死了这么多年,还不让人省心,不过,今非昔比,赵家,可蹦跶不起来了……” “是姐姐那得到的消息?” 郑姨娘点头,“您还记得今年余杭的花石纲?” 唐初韵不明所以,“自然是记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番邦要进贡奇珍异宝,各地自然也得进贡,这花石纲就应运而生了,它是在漕运上开辟的一条特殊通道,就是为了运送奇花异石珍贵字画以满足皇帝喜好。 只是,以前余杭造作局尚可能到达天子的需求,然,如今大旱,百姓流离,哪里承受的起严苛要求? 余杭上一任造作局的江大人,明知道那送上来的字画是赝品,还送到京都。 然后,后果可想而知,天子一怒,这江大人一家竟被流放,可惜,这一家没到流放地,半途已被先前未剿灭的漕帮余孽给诛杀! 市井上说,江家,或许可能有一人被搭救了。 唐初韵眼睛越来越亮,“你是说,搭救他的那个人,可能是赵家人?” “赵仕诚啊……” “赵仕诚”书房内,儒雅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 “好大胆子,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收留江家余孽!是,你的情义保全了,你母亲呢,你祖母呢?尽数不顾了?” 男人他火冒三丈,不停的转圈,此时此刻,真想将这不孝子给扇死! 但凡是跟江大人交好,或者是为他求情的同僚,无不被革职!难道那血流的还不够多,如今还要流上赵家的血不成! 066 出事了 赵仕诚全无惧意,只当父亲提及亲人时,才稍带了些动容。 “父亲,您教儿子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儿子从未曾忘,江大人,勤政爱民!如今被杀,我怎么看着江大人唯一的儿子落难?” “他是江家唯一的儿子,难道你就不是为父唯一的儿子?!”赵敬亭踉跄一步,苦口婆心,“儿子,这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你或许自认为稳妥,可能此时早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世人眼中,赵家是被上天庇佑,他的父亲神机妙算,家喻户晓,可是,泄露天机太多,是会有报应的! 赵家子嗣单薄,他父亲只得他一子,他虽有二子,可是老大在襁褓时候就已归天。 父亲弥留之际留下遗言,说今后赵家子孙再不许碰占卜。 是不是因为预支了太多福泽,所以儿子也要保不住了? “你走吧,游学也好,著书也罢,从这家离开吧”赵敬亭无奈道,家里他是独子,让他离开,也只是为了他好。 可惜,没来得及撵走他,大门处响起了异动。“开门,快点开门!”严阵以待的禁卫军,大声拍门! 门房揉着眼,迷糊道,“什么事啊,非得大晚上的来?” 为首的男人冷笑,“阎王要你死,还能管你是不是白天黑夜?”挥手一下,“兄弟们,进去抓人吧” “慢着,好大的胆子!这是朝廷命官的府邸,哪里容得你们乱吵乱闹!”门房用身子拦住了大门。 身后早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赵烛火顿起,赵老夫人被身边的妈妈扶着出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院门自然抵不住外面那么多人,不多久,这些人就闯进来了。  一家老小都出来了,只有书房的赵敬亭的书房门,牢牢关着。 “这么快就来了……”他猛地回神,脚步凌乱的到儿子身前,扶起他,拉着他的袖子,“趁着现在人还没到后院,你快些走,快点!等安顿下来,给为父送一封信报平安” 他带不动他,扭头一看,他儿子站在原地,一点都没动弹。 “赵仕诚!” 他心头涌出一抹不安。 “爹,我要是一走,受牵连的还是你们”赵仕趁闭闭眼,“是孩儿不孝!”说罢,咚咚磕在地上。 “啪”大门被人踢开,为首男人一笑,“知道东窗事发了,那……咱们走吧?” 赵仕诚端正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一言不发的跟着几人往外走。 这些禁卫军身上,带着夜的凉意,以及浓重的狂妄。 “你们夜闯王府,不由分说的带走我孙儿,天底下哪里有这说法!”赵老夫人此时也被惊动,被丫头扶着胳膊,厉声叫道。 “老夫人,您这孙儿,犯了弥天大罪,我们几个,也只是执行公务罢了”说罢,也不给她面子,推搡着赵仕诚往外走。 “诚哥儿……”田娘眼泪簌簌的往下流,凄声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等着她的,只是越发模糊的身影。 “娘,娘!”赵敬亭余光瞥见母亲身子摇晃,紧忙上前,一把抱住已经瘫软的母亲,焦急大喊。 唐府里,正沉睡的唐木阳突然挣扎的从梦中醒来,刚才,刚才那种感觉…… 绮玉被她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问道,“小姐,怎么了?” 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唐木阳擦着额头的汗,伸手去接那茶杯,只是,还没接住,那茶杯径直摔在地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绮玉急忙蹲下身子收拾。 “别动!”唐木阳盯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冷声道,“别动” 这个卦象,这个卦象……出事了! 067 夜访 赵家获罪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 唐家也不例外。 “真是想不到,看起来那般老实的人,也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多亏咱们家跟赵家断了姻亲,否则呀……一定会受到牵连” 花园内伺候韩氏的段姨娘瞥到唐木阳走过,冷嘲热讽。 韩氏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朝她挥手,“前些日子说给祖母画的观音像,现在可是画好了?” 唐木阳神色自然,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画好了,等过会儿了,孙女儿就给您送去” 韩氏松了口气,没什么异样,看来不会插手赵家的事。 须臾,韩氏摇头,觉得自己多想,是她太看得起唐木阳了,一个丫头而已,还能搅动起风浪不成? 不同唐府的岁月安好,赵家此时阴云惨淡。 田娘望着风尘仆仆归来的老爷,疾步迎上去,“老爷,有法子了吗?” 赵敬亭摇摇头,“找了几个同僚,不是称病不见面,就是哭丧着脸推脱……” “老爷,不能这么放着不管啊!在里面呆久了,出来仕途都会受影响的” 赵敬亭叹气,能不能出来都得另说,哪里敢说仕途? “母亲那,你先想着法子瞒着,我再想法子吧”这话只是安慰妇人的说辞,他自己心底,都弥漫着浓厚的绝望。 三更天,赵家大门被人敲开。 此时的赵家就跟惊弓之鸟一般,这会听得有人敲门,几个宗亲全都戒备的坐直了身子。 “老爷”管家蹑手蹑脚进来,低声道,“表小姐来了” “表小姐?”赵敬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唐家的表小姐……” “阳儿啊”赵敬亭身子放松,不过相见,妹妹还未离开,这个外甥女一项和自家不亲厚,他想着,这次来,也是遇到困难了,想来求助吧? 可惜,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唐木阳带着宽大的兜帽,被管家带着进来,踏入屋子后,素手掀开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颊。 “舅舅” 眼前的少女,长得多么像妹妹啊。 “是谁来了?”突然,院内传来一道沙哑的苍老的女声。 “母亲?”赵敬亭快速迎了上去。 赵老夫人咳嗽几声,目光如炬,“你怎么来了?”女儿被送走后,老太太一直对唐家人不满,更不要提不认母亲的唐木阳了。 唐木阳放佛没读懂她的疏离,不卑不亢道,“外祖母,是阳儿来了” “你知道了你表哥儿的事?” “是”唐木阳坦然道。 “你父亲,是他让你来的?”赵老夫人虽然不屑那个女婿,但询问之时,依旧带着颤抖。 “不是”唐木阳斩钉截铁,打消了她最后的希望。 “母亲,母亲!”赵敬亭急忙扶着母亲,对唐木阳也有了一丝埋怨,这姑娘怎么如此不知分寸,难道,她不知道这是在什么节骨眼上?还是说,她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阳儿,你来”赵老夫人伸出苍老的手,示意她过来。 唐木阳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 “阳儿”赵老夫人手上用劲,睿智的眸子牢牢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你学会了你外祖父的本事,你说,你表哥到底……” “表哥会没事的”唐木阳给她披上外衣,不知在跟自个说,还是在安慰她。 068 斗法 外祖母摒弃了众人,屋内就她和唐木阳两人。 她打开纱窗,院内本该枝繁叶茂的榕树,长时间因为缺雨,树叶都打起卷了。 “一晃这么多年了啊”唐木阳轻轻的说了声是。 “你小时候就爱坐在这大树下,你调皮,不少次趁着你外祖父打盹爬到树上,你外祖父找不到你,急的不行,你就在树上垂下脚丫,笑的欢快” 唐木阳眼泪啪嗒一声掉下。 “我以前问你外祖父啊,为啥只收你一个徒弟,后来啊我才知道,这确实要看天赋的,你比他们都强” “我埋怨过,说他偏心,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的?” 她顿住了语气,“你外祖父说,‘早早看透别人的命格,眼睁睁看着他们按着设定好的命运走,却没法插手别人的命,这才最可悲’ 是啊,所以,她一直不甘心想改变身边人的命格,最后才得了那个下场。 “他会没事的,您放心”就算这次再次改命,她也不惧,重生一世,她的手已经不干净了。 唐木阳回到琅玕阁,一关就是一天。 再开门,被眼前的亮光晃的闭上了眼。 “绮玉?外面怎么这么吵?”绮玉不服气道,“好像是大小姐回来了,这会正敲锣打鼓呢” “怪不得呢”唐木阳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祖母让人给我送来的那个,乳白撒桃红底子的宽衫,还在吗?” “在呢,小姐要穿吗?” 小姐不爱招摇,所以穿的一直很素,今个怎么想着穿那个了? “有客要来,自不能失了礼数。”任由绮玉伺候着穿好衣裳,相伴往前院去了。 屋内,韩氏热情招呼着枢密使周顺年的妻子,王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果然不假。 三年前,这对夫妻还在苦寒之地受罪,谁能想到翻身后,能有今日的富贵荣华? 枢密使,专司“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以及“侍卫诸班直内外禁兵,招募阅试迁补屯戌赏罚之事” 可是三年前,突然有人上奏周顺年,说他勾结敌国,意图对朝廷不轨,后来在周府,确实找到了证据。 不过,今年案子重审,这人才官复原职罢了。 这会昭雪,陛下自然是对周家宠幸不已。 倒是那周大人,经历过大起大落,这会官复原职,也不在意别人刻意结交逢迎,每天嘴上像是长了刀子,见谁捅谁。 但越是这样,皇帝就越是喜欢他这性子。 唐青云想和他结交,可人家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这次王夫人下了帖子前来,唐青云一个男人不好招待,只能让自个母亲代劳了。 唐初凝这会也被扶上了座,朝着略带紧张的祖母笑道,“王夫人性子和善,祖母不用这么拘谨” 韩氏点头,“我看夫人这面相也不像心善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王夫人脸上马上浮出惊喜,“老夫人您也懂的看面相?” 韩氏尴尬的收回笑,不过是说些场面话,怎么就这么激动了。 王夫人看情势不对,解围道,“要说福气怕是谁也比不过唐家了” 周大人膝下有一子,去年榜眼,如今青年才俊,正是该成家好时候,可惜还没有心仪的姑娘。 唐初凝这次来,就是想凑合她妹妹,和这周家的公子的。 唐初韵被喊来,事先也是被支会过的,安安静静站在那,倒是好颜色。 王夫人一直打量着她,难道说,这就是老爷说的那个和秦监正斗法的那个少女? 唐初韵自持长得漂亮,这会见别人赏识自己,只觉自豪,时不时露出一个甜笑,势在必得。 “祖母!”就在这时,另一道清亮的女声飘来,王夫人侧目,望着从光亮中走出的少女。 069 鬼怪之说 韩氏招手示意她快些过来,“这是我家四姑娘,木阳快些给王夫人行礼” “王夫人好”唐木阳乖巧行礼。 “好好好”王夫人这次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就是唐木阳?老爷说的那个姑娘,是叫唐木阳吧? 想起先前跟人支会过来这的目的,也是救命的事,这太子侧妃不一开始叫人出来,反而腻腻歪歪介绍她的胞妹…… 想到这,她笑容淡了下来。 “王夫人呀……”韩氏刚张嘴,门外就响起一道浮夸的叫声。 段姨娘拉着同样花枝招展的唐初月进来。 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三翅鸢尾羽朱钗,薄金镶红玛瑙坠子,就连韩氏都被五孙女的打扮吓了一跳。 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珠光宝气的打扮,还真是老气。 郑姨娘笑意垮了,怎么什么地方都少不了她! 段姨娘不甘落后?娇笑着进来,“老夫人,今个听说大小姐回来了,初月也说想大姐了,所以就带着她过来了” 韩氏笑容有些淡,“嗯,坐吧” 王夫人看这乌烟瘴气的,没忍住,“侧妃娘娘,今个看来不大合适登门,我改日再来” “王夫人”唐初凝心呼不好,太子殿下正想着笼络周大人,可惜苦无机会, 好不容易周家有求于她,原想着稍微提及一下妹妹,没想到,弄巧成拙,这惹怒了人家,这可怎么办! “夫人且慢”正当众人思考如何补救之际,唐木阳出声了。 “何事?”王夫人不知唐木阳深浅,对她稍微有些敬重。 “夫人一脸忧色,想必挂心着家里的人吧?”王夫人愣住,“姑娘,你……” 周大人的爱女,落难那几年身染怪病,神志不清,请了无数个名医,还是没效果。 是已,如今虽然年岁正好,可是因为此怪病,从不敢示人。 王夫人心道也是听宫里的熟人说了这姑娘和监正大人斗法,这才瞒着老爷来此一试的。 想到这,收敛了方才不快的情绪,“韩夫人,后辈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贵府的小姐,来我周府小住几日” 韩氏大喜,自然点头。 “就是不知道,夫人这是要请哪个?” “唐木阳”王夫人紧紧拉着她的手道。 唐初凝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王夫人说的有事相求,难道就是为了找唐木阳?她这么巴巴的上赶着招待,最后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韩氏倒是一副了然模样,“阳儿,王夫人和你一见如故,你也要知分寸,别给夫人添了麻烦” 唐木阳点点头,“祖母,我知道的” 回到周府,王夫人脸上也多了一丝疲惫,屏退了下人,直接拉着唐木阳的手道,“这次请姑娘过来,想必大致缘由你也猜的出来,我那女儿,也不知道到底是冲撞了什么东西,每次只要我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 她擦擦脸上的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唐木阳正要安慰,只听的身后匆匆有脚步声响起,扭过头,一道藏青色的身影,迅速移到两人身前。 周顺年一脸怒容,把妻子带到一旁,低声呵斥,“这等鬼怪之说你也相信!还带一个小姑娘过来,果真是一点理智都没了?” 070 她是谁? 王夫人一脸悲切,以前不知道有她这号人,那就这么算了,可是,既然知道了,又是女儿唯一有希望,她就算是舍下脸去求求人怎么了! “老爷,别的事我都依着您,但这次不行,就算有一点希望,我也要试试” 周大人看了一眼乳臭未干的唐木阳,眼里的不信、荒诞夹在在一起,最后化为一声叹息,拂袖而去! “我家老爷就是这个倔脾气,唐姑娘别同他计较” “王大人性子坦诚,民女早有耳闻,今个一见,果真如此”唐木阳客套道,“如果方便的话,还请您带着民女去一趟小姐的屋子” 王夫人急忙点头。 周小姐的院子距此处并不远,只是一路过去,人烟少的很,唐木阳仔细打量着周围,好像那些丫头,都刻意的在避开眼前这所宅子似得。 “唐姑娘,这就是了”王夫人站在院子前,从腰间解下一个钥匙,把院门打开。 院子里的景色很别致,可是,处处透着一股死气。 王夫人解释道,“不瞒您说,家里出事前,一切还都正常,可是后来出事了,我们夫妻自顾不暇,等安稳后,才发现不对劲” “周彤看见谁都怕,就连一个丫头,在她眼中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我暗地里没少请一些大能过来,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冲撞了神灵,他们也插不了手” 唐木阳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情况如何,可是单单眼前院子这布景,她就有些不喜。 总觉得有些突兀。 “这院子是您自个布置的?还是后来从别处买的?” “是后来买的,我们举家迁入京城的时候,新买的” 唐木阳点点头,蹲下身子,看了看地形。 “如果方便的话,请夫人您找两个人,在此处挖宽一尺二寸,长亦然的坑” “挖坑?在院子里?”王夫人讶声道。 “嗯”唐木阳拍拍手,点头称是。 “好,我这就安排” 王夫人这是第一次见这么怪异的法子,眼前这小姑娘没和别人一样,先去看自个女儿,而是带着人在院子挖挖掘掘,还要了一个筛子,把那些土都给筛了一遍,还填回坑内,和原来坑口相持平。 “不用踩”唐木阳看那些下人欲要再踩那填好的坑,急忙拒绝。 王夫人一头雾水,“姑娘,这是为何?” “夫人您这个宅子,恐怕不大吉利,最明显的是看这房屋的曲线,大凡所有的曲线应该是凸不是凹,因为凸出是满,凹进去是缺,大家都喜欢满,不喜缺” 看她有些听进去了,唐木阳继续道,“这个坑也是如此,明日凌晨观之,若坑中土拱起,则是生气旺盛,反之中土凹下,则表示……”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要是真的这样,那彤儿在这住着对她不好?” 唐木阳安慰,“还是等明个看这土坑如何再做判断吧” “娘?”就在这时,屋子里轻飘飘的传出一道女声。 王夫人急忙上前,“彤儿,你醒了?” 里面怯怯的嗯了一声,唐木阳在王夫人的带领下,进了屋子,也终于看清楚这姑娘面目了。 长得不错,就是脸色太苍白了些,宽大的衣袍在她身上穿着,总觉得空荡荡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娘,她是谁,她是谁!”果真,看到唐木阳,那姑娘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紧着往吴夫人身后躲,眼里是化不开的恐惧。 这么一看,还真的像是神志不清一样! 071 谁敢作祟? 唐木阳望着她躲闪的眸子,这人眼睛通透,哪里是冲撞了什么神灵的模样! “王夫人,平时谁和小姐比较亲近?” “我膝下就一儿一女,和彤儿年龄相似的也只有……”王夫人话音未落,长廊处一个衣着光鲜的少女,翩然而至。 “姨母”少女走进后,先是大方的行礼,随后就乖巧的扶住了周彤。 而周彤的情绪竟然罕见般的被安抚了。 王夫人跟唐木阳解释,“这是我的外甥女,刘蝶……” 几年前妹妹妹夫相继离世,是她把外甥女接过来,当亲生女儿照顾的。 “这些年,一直是她照顾着彤儿,别人嫌弃她,只有蝴儿不介意,有她陪着,我也放心了” 说了不少话,那周家小姐性子有些不大舒服,刘蝶扶着她回屋去了。 “小姐这病,我治不了”唐木阳歉意道。 疑惑,失落,绝望情绪一一出现在她脸上,唐木阳对她而言,就像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今这救命稻草突然说不能救,没办法救,她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 “唐姑娘,您想想法子,如果您也没法子,那彤儿就真的没救了……” 唐木阳没一丁点的怜悯,仿佛看惯了这种场合,松开了她拉着自个的手,摇头走了。 ………… 唐木阳在众人奚落眼神中回府了。 回府后,径直关上了琅玕阁的大门,任凭是谁,都敲不开。 繁星点点,长长的银河像是一条彩带,横挂在星空。 周家,周彤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安静的屋子突然有了些许响动,渐渐的,那响动声越发的大了,很快,少女的娇笑就响在耳边。 细碎的脚步声越发的出现在她耳边。 紧捏着身下的锦缎,吴彤痛苦的皱起了眉。 冰凉的呼吸就响在耳边,有一道女声轻轻的叫着,“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你躺的这张床,分明就是我的,你占了我的床,你就得赔我的命……” 声音时断时续,在她耳朵里,更像是被放大了一般。 周彤侧转身子神色痛楚不堪,又来了,那人又来了!有人向她索命啊! 她不敢睁眼,因为,她已经无数次的见到过这个恶鬼,她披着长长的头发,她的嘴角溢着鲜血,甚至她的身子,都是无比的冰凉,一次次的,用她那冰冷的手,试图把她拖到地狱去! “不要,不要”她无助的喊着。 “啪”突然,朱红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周老爷,王夫人,甚至已经离去的唐木阳,此时都站在门外,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 ‘“爹,娘!”周彤睁开眼,和正垂在她头顶的‘女鬼’打了个正着! 王夫人跑到女儿身边,一把抱着她浑身湿透的,颤抖的身子,朝着那个‘女鬼’喊道,“你要是索命就来找我!何苦找我女儿!” 唐木阳笑了笑,没缓步上前,竟是用上了吃奶的劲,扯着那‘女鬼’的长发往后使劲一拉! “啊!”那女鬼惨叫不已,在场的丫头婆子,无不底下头,心中对这唐家大小姐充满深深的敬意。 果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连这恶鬼都不惧怕! 072 大事! 就在众人崇拜之际,那个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少女,竟将桌上茶壶拎起,径直将水,毫不客气朝那‘女鬼’脑袋浇了下去! 周家几人目瞪口呆。 唐木阳放开手里的长发,因为冷水洗刷,那女鬼模样,也逐渐显露。 “刘小姐,我想,您是不是该解释些什么” 王夫人似乎有些头绪,又似乎觉得她说的荒诞,“这,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顺年不似妻子这般好说话,已经呵斥出声。 渐渐的,刘蝶抬起了头,没有被拆穿后的气急败坏,也没有一点心虚,她坦然道,“是,一切都是我做的!” 她朝唐木阳道,“今日在院里,你说什么房屋风水不好,还有笃定的说你治不了,都是在骗我的?” 唐木阳点头承认。 她在一进院子的时候,就察觉出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们。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唐木阳轻笑,“你在周家这么多年,从一开始就打算取她而代之的对不对?” 周顺年声音干涩,“唐姑娘从何说起!” “一个父母双亡,一个自小就是父母掌上明珠,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可是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她最开始是羡慕,可是羡慕发酵,变成了嫉妒,接着就是不甘心、愤怒、憎恶,最后想着取而代之,蝶儿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少女坦然点头“是!我不服气!这一切不该是她来享受,所以,我吓唬她,我要彻底毁了她!” 她的神色扭曲,表情越发触目惊心。 她神色癫狂,早就没了正常人该有的神色。 王夫人伸手,颤抖的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只要想想,这么多年,女儿都是在这么恐惧的环境中度过,她就心如刀绞! “她是你的表姐!从小待你这般好,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王夫人抱着明显呆滞的女儿,痛呼出声音。 这里面,恐怕没人比她受的伤害更深深!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亲妹妹的骨肉…… “她对我好?那只是施舍,是施舍我没有父母,是在施舍我没有爱……” “住嘴!”周顺年闭着眼,伸手指向她,“把她带下去,送到别处,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她!” 那人很快被人带了下去。 王夫人不知该怎么感谢她,白天的时候,当从唐木阳嘴里听出绝望的消息,她真是生无可恋,谁知,最后突然有了转机,当自个看到唐木阳临走时候偷偷塞给自个的信,心底才燃起一点希望。 只要能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能做! “周小姐,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什么鬼,现在,你可以放心的睡下了” 唐木阳柔声道。 或许是最开始唐木阳拉扯着那‘女鬼’的头发一幕最触目惊心,所以周小姐一直紧紧拉着她的袖子,“你别走,你陪陪我” 唐木阳点点头,“那你等我片刻” 唐木阳将她安抚住,又转身朝夫妻俩道,“周小姐心性大变,想要彻底安好,恐怕还要驱除心魔,如果信得过的话我,我想带着周小姐去静虚观上小住几日” 王夫人似乎有些不大置信,“是苍山上的静虚观?” 唐木阳点头,“外祖父和道人是好友,去他观上小住几日,还是可以的” “那,实在是感激不尽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唐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最好就是今天”唐木阳斩钉截铁。 她要做一件大事,惊天的大事,可是,在唐家被束缚着,撑不开手脚,所以只能让周家夫妻出面,来替她做掩护。 这也是为什么,她主动来帮这周家小姐的原因。 “那,唐姑娘带着小女去叨扰,那得带些东西吧?”周大人去了心病,这会提出最关键的事。 “今天看到您挂着一幅秋猎图,想必,是周大人呢的心头爱吧?”唐木阳突然开口。 周顺年以为遇见了知己,匣子打开就没个完,“姑娘好眼力,那画上人物细腻,色彩明丽,就连表情,都跃然纸上……” 周顺年顾自说个不停,王夫人却理解不了破画有啥好的。 “就它吧”唐木阳冷不丁的开口。 周顺年笑意未落,“什么就它了?” “我说,静虚道人的贺礼,我看就它吧……” 073 威胁 天还黑着一顶几乎能融入夜色的马车,悄悄从周府门口驶出。 周家夫妻看着马车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不舍的折返回院子。 “唐家小姐细心,偷摸摸走,消息不至于泄露出去,保全了咱们闺女的名声,就连那唐家人都以为,家里姑娘还在府上呢” 女儿能正常,她怎么觉得跟做梦一样呢? ………… 静虚观那边得了消息,早就派人迎着了,唐木阳则是带着画到了静虚道人的房间。 “我都说了今个不见客”余光扫到她进来,静虚道人侧转了身子。 唐木阳大大方方的坐他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嘴茶,“我昨个得了秋猎图,想着有些人会喜欢,巴巴的送来,没承想,是我想多了” 老者偷摸摸瞥着卷轴,看唐木阳转身要走,急忙按住那画卷,“行了,画留下,有事你说” “不闹别扭了?”唐木阳忍笑道。 “跟你这小娃子闹别扭,有损名声,你说吧,这次又想闹腾什么”边说,边摸着那副画轴。 “把一个人安置在你这……”唐木阳不急不缓。 “这么简单?”长者半信半疑。 “当然,还有别的请求”唐木阳跟他提出此次过来的目的。 “你疯了?!”静虚道人听她说完,哪里还有仙风道骨的样子,厉声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凡事做之前,先思后果!天道循环,凡是都有定数,你这般狂妄行事,日后肯定会以折损福祉为代价!”这也就是所谓的反噬了。 “我有分寸的”唐木阳安慰道。 “有分寸那也不行!”静虚道人知她性子倔强,言辞缓和了几分,“这次我就当你什么也没说,明日天亮了,自下山去吧” 唐木阳端起茶壶,倒茶一杯,递给他道,“王家有难,唐木阳这个身份,救不了王家,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 “所以,你就泄露天机?你现在还没走远,老天也没能从你身上夺取什么,可是这步一旦踏出,那就是覆水难收,你外祖父没告诫过你?” 他说错了,唐木阳摸着胸口,她被警告,已经受了一箭了,其实,她已经踏出那一步了,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已经没退路了。 “如果你不出手,我自有法子完成,不过,会不会更极端,那就不清楚了” “你威胁我?”静虚道人读出了味道。 “如果你是这么理解的话”唐木阳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倔脾气,真是倔脾气!” 能把好脾气的静虚道人给急成这模样,她也算是有些成就感了。 最后,在她翘首以待的目光中,那人愤然点头了。 皇宫内,太监小心翼翼的把信呈给圣上。 放下批阅的朱笔,皇帝凝眉,“什么时辰送过来的?” “刚刚送来的,奴才已经安排那小道士休息去了”内侍毕恭毕敬道。 皇帝打开信封,身边的内侍不再多言,安静的给陛下研磨。 “吱”大殿突兀响起尖利之声,是桌腿在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内侍小心翼翼抬头,他从未见过,未见过陛下有这么多表情,惊讶,错愕,肯定,狂喜!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他的表情格外扭曲! 074 招魂 “快,快……”皇帝急忙起身,动作太猛,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还好身边服侍的内侍看不对劲,急忙扶住了他。 “陛下……”内侍惶恐,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情绪激动。 皇帝紧捏着手里的信,“我大周有救了!天不亡朕啊!” 内侍一头雾水,又不敢询问,只隐约望见信上‘师傅……师妹……求雨……’之类的。 “快,叫程将军喊来,快去……” 这肯定是老天爷怜悯他大周,派天人拯救他们出困境了! 程徽走入大殿,殿门被关,守在外面的几个内侍,交头接耳  “陛下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好像是收到了一封信” “这么晚把大将军喊进去,难道是起了战事?” “不会,不会,陛下不像是震怒……” “扎堆在一起,乱说什么呢,不想活命了?散了!干活!”没等事情更加严重,年长的内侍驱散了众人。 深夜,城门大开,几骑骏马飞速驶出城门。 次日清晨,众人到达驿站,几人飞速下马,马上就有人牵着马下去喂食。 “墩儿哥,上头这是交了啥任务,咋这么仓促就出城了?”年轻的男人凑到周墩跟前,贼兮兮的询问。 周墩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不大清楚,好像说是要去接什么人……” “啪”话音刚落,一石子砸到脑门。 “这么爱说,给你三天时间让你说个够”程徽不带情绪的声音飘来。 周墩嬉皮笑脸,“老大我知错了” 程徽目的已经达到,从身后解下一张地图,看着路程。 此行去句芒山,是为了接无忧老人的小徒弟出山。 静虚道人在信上说,他这个师妹尽得师傅真传,小小年纪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次大旱,唯她一人可解。 程徽嘴角挂着凉薄的笑意,可能吗?只要那些人装模作样就能求雨来? 他不信! 然,作为一个臣子,他只能将任务完成。 “走”歇息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继续启程。 句芒山,早他们一日到的唐木阳,手摸着榻上的道袍,耳边满是暮鼓晨钟,心上,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宁静。 身上穿上宽大的道袍,头发被束起来,她坐在铜镜前,素手轻画着眉毛,她的眉本就黑长,这会被她延伸出去,越发显的妖媚起来。 纤细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宽大的道袍在她身上,竟穿出了别样的风味! 烟雾弥漫,健马嘶叫的声音顿时终是飘来。 “终是来了” 程徽踏上似有千丈高的台阶,那些原本跟着他的手下,因为体力不支,被他甩在了身后。 拾级而上,道观的模样越发显眼,程徽发现,这道观前,是一个异常宽阔的平台。 身子刚站稳,道观的大门迎面展开。 山雾缭绕下,一个窈窕的身躯慢慢露了出来,程徽眯着眼,看着那个少女一步步朝他走来。 脸上挂着面纱,看不清全部面容,可是,只露出的那双娇媚的眼眸,细长入鬓的眉毛,轻易能蛊惑人的心神。 她的脖子纤长,雪色的肌肤和暗沉的道袍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笑着,裸着脚踝走到他身边。 “你就来接我的人?”她的声音是贴着他的耳边说的。 “末将程徽,奉陛下之命来接姑娘回宫” “你来借我啊?可是,你怎么借走我呢?到时候又用什么来还我师父?” 接,被她故意说成了借,似乎是挑~逗又似乎是她天性如此,无意透露出的。 “末将接你回宫”程徽重新重复了一遍。 “好哇,跟你回去可以,但是你看,我连鞋都没有”她苦恼的伸出细嫩的脚掌伸给他看,程徽脸一黑,往后退了一步。 他一退,唐木阳往前进了一步,铃铛清脆声顿时传来,她快要贴近那人的身子,认真道,“你看,怎么办嘛,我没鞋子,我没法下去的” “那你的意思?”程徽眉心紧锁,强压着脾气。 对面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动,“要不,你背我下去?我自小下山次数少,这么高,我自个可不敢下去” 程徽拳头紧握,深吸两口气,侧转脸,义正言辞,“劳烦珍重!”程徽大步往后褪着,就连看着她的视线,都带着一股轻视。 “冰着一张脸,不怕我一个不高兴,不跟你下去?” “我奉陛下之意!”言外之意,这是陛下的意思,你敢不走? 少女两手摊开,“是啊,是你奉旨,又不是我,你要是不背着我下去,那我就不下去了” 唐木阳不否认,看到他心底就涌现一股想捉弄他的情绪,想把他的自尊颜面都踩在地上! “你走还是不走?”程徽似乎没性质再继续很她纠缠,皱起好看的眉,口气带着质问。 “不走啊”她就是故意捉弄,看他气急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没等她再开口,就感受到一股天旋地转。 原来,在她回答不肯去之后,那人竟然单手把她举起,随即扛在肩上! “喂!”青石板台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使劲捶打着这人肩头。 但他走的稳如泰山,这句芒山本就险峻,石阶更是细窄,唐木阳越是挣扎,看到的景象就越可怖。 逐渐,她也安静下来。 “将将军……”几个亲信隐约看到山上有了人影,精神大震,屏气凝神等着将军下来,靠近后,才发现将军还扛着东西。 回过神后,只留背影,周墩眨眨眼,“老天爷,这又是咋回事啊!” 程徽的脚程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山脚。 他俩到后,一炷香的时间,手下几个兄弟也到了。“先去给她找个鞋子”几个亲信虽五大三粗,可早在瞥见她光着脚的第一时刻,就已经把目光移到别处。 程徽安排好,准备放下她,可是原先挣扎厉害的人,此时说什么都不下来了。 “下来!”冷意冰冷的声音飘来。 “你要我光脚站着?”唐木阳据理力争。 “你出来时不也没穿鞋”口气已经是不耐看。 唐木阳识时务,主动滑下来,只是,没来得及松气,忽的感受到脚上一重。 她竟站在了自个的脚上! “我很敬佩你的胆量”程徽眯着眼睛,喷薄的肌肉一下子紧绷,好像此时蓄势待发,只等着一个讯号,就能把眼前的猎物四撕碎。 可是,那又怎么样? 这人身受皇命,大周谁人不知,这程徽最不可能忤逆的,就是皇命! 所以,他像是被束缚住手脚的巨兽,只能亮着锋利的爪子,做着可笑而又无力的挣扎。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胆子”唐木阳依旧我行我素。 “找到了,找到了”周墩手拎绣花鞋,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周墩拿着鞋子,左右为难。 将军双手缚在身后,面上带着隐隐的怒气,俊美如刀刻的脸上不是以往漫不经心,长长的睫毛微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那个穿着宽大道袍的小道人,不甘示弱的和将军对视,距离近的,只要稍微抬脚,就能亲到将军。 当道士的小姑娘…… 周墩故意闹出点动静。 程徽深吸口气,压下心头躁怒情感,“姑娘,穿上鞋子,早些启程” 唐木阳从他脚掌移开。   一双鞋子,是她的试探,众所周知,从沙场中出来的人,从来不信鬼神,程徽不止一次在朝堂上谏言,处置宫里乌烟瘴气的那些术士,可都被皇帝搪塞过去。 她现在在这男人眼中,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妖道,谁能保证这人不存着除了她的心思? 一会功夫,他的亲信已经牵马过来了。 程徽没再看她,干净利索翻身上马。 众人扬长而去,只是,一盏茶的时候,为首的程徽折返。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呆在原地那个人,英俊的脸上,难得浮出不耐的情绪。 “为什么不走?” 唐木阳拍了拍马的脑袋,无辜道,“我不会骑马” “周墩,带着她走”程徽朝副将下命令。 周墩错愕抬头,随即,面红耳赤摇头,“将军,属下是有未过门的妻子的,不能……” “这是军命!”程徽毫不留情的说道。 周墩脑袋极快的耷拉了下来,眼神在唐木阳和将军身上游移,直到确定将军不是在开着玩笑,大男人眼里竟然有亮光浮现。 “我可不愿意”清脆之声飘来,周墩松了口气,“将军,将军你听……” 不愿意就好,不愿意就好啊。 程徽眉毛能夹死一只苍蝇,“为何不愿?” “对未过门的妻子信守诺言,行径另人钦佩,既然他不愿,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那你要怎么办!”程徽一字一句,从牙缝逼出这句话来。 “我要和你共骑”唐木阳想都没想,说出了口。 “不成!”程徽断然拒绝。 “那好,咱们俩也没什么交情,没必要为了你,勉强我自己,虽然山路崎岖,但和遥远的京都一比,实在不值一提,山高水远,将军,我们就此别过” 说罢,她转身朝着山上去,只是,未到山脚,身后传出骏马嘶鸣之声,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唐木阳勾唇一笑,笑意未落,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她的身子腾空…… 腰上力道越发的大,整个身子腾空,众人惊呼声中,唐木阳已稳稳的落在他的马背上。 “走!”他一声令下,众人紧跟在他身后。 软软的身子跟没骨头似得靠在身上,这是程徽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双手绕过她,紧抓着缰绳,这个角度看,就像是将那人环抱在身前一样。 芒山和京城相隔甚远,就算快马加鞭,最起码也得三天三夜。 来时,速度尚快,回程路上加了一人,行程越发的慢。 程徽耳边又一次响起她娇气的声音,她又在要求停下歇息了! 手渐渐的握着腰间的武器,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不能让她回到京城,这会杀了她,就算是圣上责备,那也无妨,宫里已经乌烟瘴气,他不能再让这个人进宫,搅乱目前尚且平稳的格局。 想到这,看着唐木阳的眼神,已经没了先前那般的困扰,左右是个快要死的人,对待死人,他一项是很有耐心的。 驿站内零丁的只有几人,远远的听到有马蹄的响声,驿丞匆忙出来,看清来人后,招呼着手下,“动作都麻利点,贵人来了” 说话间,唐木阳几人已经下马,程徽径直走在最前面,“去给马儿喂食粮草,给我们……” “给我们准备住的地方,今晚我们要在这落脚” 程徽扭头看着她,目光带着审视,她就这么想死?如果今晚在这,那是杀她的绝好机会,想到这,他往前走了一步。 虽然他伪装的很好,可是唐木阳还是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很好,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她判断的也没错,这人是真的对她抱有杀心的。 “大将军这么看着我,难道是不想带着我入京?还是说,想着趁着今晚杀了我?”她直勾勾的看着他。 程徽移开了眼。 唐木阳往前走了一步,并没放弃这个问题。 “你说啊,是不是想要杀了我?” 周墩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就连他这么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 “那个,小神算您误会了,我们是专程来保护您的,将军怎么可能对您动手?这太滑稽了” 驿站内,他的回答,格外的苍白。 “休息吧”程徽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上了楼。 唐木阳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坐在凳子上,转身问着周墩,“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这个驿站吧?” 周墩点头,“是经过了,只是来的时候我们都在赶路,在上个驿站补给过,就没进来” “哦”唐木阳眯了眯眼。 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蛐蛐安静的声音响彻在耳边,楼梯上,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唐木阳睁开了眼。 她猜的果然没错,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可是到底是谁就值得深究了。 傍晚她刚进驿站的时候就察觉出不对劲了,桌子上落着一层土,而且那些驿站的人,各个面色冷静,看到程徽这种‘大官’来,没吆喝着上来巴结,也没周到的服务。 客人和驿站的人,泾渭分明,谁都没打扰,再加上桌子上的灰尘,很显然,这些人不对劲,就是不知道,这次程徽那些人看出来了没有。 “咚”那脚步声没走到她门外,就听到有闷声响来,唐木阳收起了手里的东西,坐在桌前,点燃了油灯。 那道声音像是一个讯号,点燃了夜的寂静,此起彼伏的争斗声响了起来,真的打起来了。 “啪!”门被人一脚踹开,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汉子,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唐木阳的位置。 她急忙吹灭的了桌上的油灯。只是,在她吹灭灯的时刻,那人已经大步朝她走来。 明年的月色透过窗棂撒了进来,那人手握大刀,一步步向她走来。 唐木阳在他走进时,掏出粉末撒到他脸上,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唐木阳会有这么一出,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我杀死你这个小贱人!” 卦象中所说,今晚大凶,果然不假,前有一个没真心实意的想保护她的程徽,身后又有来路不明,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她的运气不错。 眼睛看不清,但到底是个练家子,他双手握着大刀,仔细听着房间的动作。 忽的,举着刀渐渐的朝她走来。 一步步,眼看更近了,他走到唐木阳身前,侧着耳朵举起了刀。 千钧一发,就在那刀快要落到她身上的事时候,那人突然不动了,细小的,轻轻像是雨滴滴答的声音,敲在地面上。 接着,那人笨重的身躯,轰然倒在地上。 就着月光,她看清楚了眼前那个人。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血红色的星星点点,没给唐木阳任何平息的时间,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走!” “怎么不由着别人杀了我?”唐木阳不解道。 可惜,没人有功夫回答她。 今晚的刺客蜂拥而来,而且,都是冲着她来的。 程徽一手大刀,另一只手紧抓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每走一步,砍了一人,就这,在水泄不通杀手中,还是把她护的安然。 良久,就在她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那人开口了,“我对你有了杀心不假,但,并不证明,我能忍受这些人从我手里,杀了你” 这人果真很霸道。 程徽带着她出了驿站,周墩几个奋勇杀出人群的,迅速聚到程徽的身边。 空地上,几个人迅速围成一圈,将唐木阳围在最里面,这些人都是程徽身边的亲信也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这会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任何上上前,都被他们一刀砍下。 良久,终于把人都杀干净了,地上的鲜血,都快湿透了最上面的土壤。 “将军,都解决了”有人朝着程徽汇报。 他点点头,打个了响哨,不远处一匹骏马飞速奔来,翻身上马,不等唐木阳说话,弯腰,一把将人掳到马上,握着缰绳道,“这些人来势汹汹,恐怕还有同伙,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 只是,在一个时辰后,他们不得不停在了路过的小村庄里。 谁也不曾想,那些人竟然在喂马的食物里,添加了巴豆!这一路,马儿根本撑不住这么急速的奔波,思来想去,程徽最终决定停了下来。 就着火把,唐木阳看清楚是个小村子。 程徽在前,她在其身后,周墩那些人手握着刀剑,紧紧护着她。 显然,大家都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大的一个村子,怎么能安静成这个样子?没人说话,没有烛火,甚至,就连狗叫声都没。 “将军,这里有血迹”一人蹲了下来,指着地上一摊明显被掩埋过的血迹,朝程徽道。 火把亮着,唐木阳清晰的看到,与干裂的地面做对比,那摊血迹越发触目惊心。 训练有素的人四散而去,一炷香后,全都沉着脸回来。 “没有人” 唐木阳倒抽一口冷气,故土难离,就算是逃难,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可能要舍弃生活了这么久的土地,这村子,总归是要留下一些人的。 这些亲信从各个方向回来,又透出这种悲天悯人的表情,只能有一个答案。 死了,一个村子,这么多的人口,都死了。 程徽双手放在身侧,脸上的血迹没来得及处理,夜风掀起了他的衣摆,虽没说话,可是,众人都能读出他此刻心底排山倒海的怒意。 整个村子,都被人屠了,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这些将士们,都难得的沉默了。 村子并不大,整个村子也就一百多家人,程徽手下的这些士兵,将所有能找到的尸体都搬到空地上。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就连那些襁褓里的婴儿,对方都没放过! 有点人衣衫四解,生前明显是经受过一番凌辱,有的人睁大了眼,遥遥的望着星空,所人甚至是被从脖子上砍了一刀,一刀致命。 夜风呼呼,好像是有人低声的哭泣。 “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中有人吃斋念佛,也有人乐善好施,他们有什么罪?”程徽一步步逼进,似是在问她,又像是质问别人。 “他们该死吗?他们辛辛苦苦供奉的神龛,信仰的满天神佛,有谁显灵来救助他们了?你说,那些满嘴胡言,吃的肥头大耳的方术,谁来保佑了他们了?!” 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去理智。 他步步逼近,最后,将她逼到死角,铁钳般的大手,狠狠的抓着她的肩头,厉声质问。 “程徽,我们谁都不想看到这些的” “呵呵,谁都不想看到……”他的力道越来越大,恶狠狠的注盯着她的眼睛,“这时候的你们,只能说这种轻飘飘的话?你们不是自称神通广大?不是无所不能?!!!” 他的力道极其大,似下一刻就能将她掐死。 “将军,将军!”周墩等人察觉出不对劲,赶紧上前分开两人。 唐木阳抿了抿嘴唇。 程徽发泄完,恢复了几分理智,拿着火把,要将这些尸体焚烧。  “我来”唐木阳突然出声。 程徽没任何回应,她伸手把火把抢过。 自她拿过火把后,周身气氛都变了。 火把下的她,摒弃凝神,风轻轻的吹动她宽大的道袍簌簌做响,身子轻轻一动,似乎是跳起了不知名的舞。 飘飘如仙,傲视而立,宽大的道袍在她身上似乎有了灵性,脚步轻快,却不像他们在坊间看到的那些寻常女子的舞步,轻巧诡异,却也透着难以言语的凄凉哀婉。 视线被她吸引,逐渐,周围起了变化,数不尽的星星点点亮光从远处飞来。 数不清的萤火虫在她周围盘旋,好像是跳动的精灵,又好像是那些人的亡灵,在她指引下,跟那些肉身做着最后的分别。 周墩瞠目结舌,像是失去了语言功力,紧紧注视着那个跳的越来越快的身影。 周围簌簌声越发的大了,平底掀起一阵风,险些迷了人的眼睛。 众人舍不得眨眼,因为周围的光亮越来越盛,她的身形,此时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太上台星,应变无停,祛邪缚魅,气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三魂永久,魄五丧倾,去……” 清亮带着沙哑的女声似是轻轻吟唱,周围或是哭泣声越发的打大了,原先那些亮光徘徊在周围久久不散,可却在她大声喊去后,飞速散去! 075 被掳 几个稍微年轻点的小将,痴痴的望着满天光亮。 倒是先前情绪不稳定的程徽,这会若有所思。 风停了,四周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唐木阳拿着火把,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点了火把。 天大旱,拣来的树枝都是脆的,打湿了酒,火一点上去,顿时引起冲天的火光,那些尸体在火光里,渐渐被掩埋。 处理好这些事情,一行人继续赶路。 东方露出鱼肚白,几人稍做休息,没平静下来多久,忽然听得远处微有些响动。 周墩潜过去,不一会,就看到他抓着个男人出来。 “饶命啊,好汉们,饶命啊!”那人跟筛糠似得抖个不停。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周墩看他寻常农户打扮,又是惶恐的模样,顿时出声安慰着他。 “你们不是狂风寨的?”农人迟疑的问道。 狂风寨,这一听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周墩耐着性子解释了,那农人才松了口气。 程徽打量着他,皮肤黝黑,是长时间劳作晒出的肤色,十指都有茧子,虎口却没有,看起来不是拿武器的人。 没了威胁,他解下水袋,咕咚咕咚往嘴里倒了几口水。 有道炙热的目光紧盯着他,程徽扭动身子,没用,那人的目光像是黏了他身上一般。 “你做什么看我!”程徽低声斥道。 “我渴了”唐木阳盯着他的水袋。 “你渴了找我做什么”程徽愤慨。 她露出脚踝不停晃荡,“将军这般小气,一点水都舍不得,师傅还说来人妥当,谁料想却是不顾我生死的男人……” “你就不知道男女有别?”他一项喜怒不行于色,第一次还是这么失态。 “知道啊”她回答的还挺义正言辞,可是,转身,摊手,“知道也没用,难道不顾命,去遵守什么礼数?” “周墩!”铁青的脸喊别人过来。 等周墩过来,指示道,“拿你水袋……” 周墩会意,马上要解水袋。 “劳烦了,我这人死心眼,不给我喝我想喝的,那就别喝了” 周墩发誓,他第一次在将军脸上看到克制的情绪,僵持了好久,还是将水袋扔给她。 唐木阳满意的抿了嘴水,能让一个人吃瘪真好。 程徽在她喝水的时候将那农人的来历打听清楚了。 “这里有水?”唐木阳听那人的话后,眼前一亮。 那男人憨厚的点点头,“是有水,就在那不远的地方,因为干旱,水流不大,河床都快露出来了,不过,还能挖点解渴……” 唐木阳赶了一路,浑身难受,想着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擦洗擦洗身子也不错。 她跟漫不经心的程徽说了一声,转身走了。 唐木阳顺着水声过去,清晨的天还有些凉,唐木阳忍不住拢紧了身上的道袍。 算算时间,距离时机到来还有五六日,昨个她已经从周墩处打听出来了表哥最近的状况。 圣上勃然大怒,舅舅上前请罪被责罚,皇上一怒之下,令舅舅回府闭门思过,表哥这会还在大牢里关着,等着发落。 想要放他出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看老天爷配合不配合了。 就在唐木阳拧着帕子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不祥的感觉弥漫着周身。 她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的人,不会是程徽,更不会是他亲信中任何一个,那些人知道自个在洗漱,断然不会无礼的上前,打扰她,身后的人不发一言,也不透露自个的来意,难道是…… 她猛地站起身子,身后之人也猛地起身,一掌砍在她的后颈。 唐木阳软软的倒在来人的怀里,那人胡子拉碴,虎目似得眼睛,顿时露出得意的光,抱着人,飞速的消失在河边。 程徽有些心神不宁,突然起身,拿着身边的大刀,一个腾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将军这是怎么了?”几人不解的问着周墩。 周墩摇头,“我怎的知道” 程徽顺着水流到了河边,可是,哪有那小道士的影子?贫瘠的小河流去,水面倒映着他的怒意。 “哎,将军回来了!”有人看到他身影,起身招呼着。 程徽推开想要同他说话的周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刀鞘里的刀,放在那男人的脖颈上。 声音透着肃杀之气,“说,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啊”男人打着哆嗦。 “你是谁?” “我,我真的是地道农户啊,我真的不是坏人!”那男人哭的鼻涕都流了出来,毫无形象的跪在地上求饶。 “你再不说实话,我一刀砍了你!”程徽利索,把刀往里面推了推,鲜血,顿时顺着刀锋流了下来。 “我,我说,我说!” “什么?”原本以为将军大题小做,想为他求情的亲信,愣住了。 “我是被逼的啊”男人看这会再不说,命都没了,赶紧交代,原来那帮土匪,屠村后,没走多远,看到了程徽一行人。 为首的头头是个有计谋的,提前跑到下个村子,绑了人,让眼前这男的迷惑这些将士。 里应外合,把程徽给拿下了。 程徽不想再听他的话,手腕用力,刀背一拍,在他后颈敲了一下,那人软软的晕了过去。 “将军,怎么办?”周墩焦急问道。 ………… 唐木阳是在晃荡中醒来的,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她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而且,手还被绑在身后,仔细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肚子上的皮肤被磨的生疼,恶心的感觉一直没消散。 “大当家,今个可真是幸运,出来一趟,收获不小啊” 自己身旁的男人,大笑一声,“也是该老子走运了” 那旁边又有胆小的说,“大当家,这次我们杀了不少人,不会惹事吧?” 那大当家的呸了一声,“你小子真是怂包!白长了你裤裆里的玩意,以前咱们杀的少?可是你看有什么事?这年头,好人不长命啊” 他说罢,后面又是一群叫好的。 这些人,这些人就是屠村的那些人! 那些被掳来的女眷,忍不住低啜起来。 不知是谁,挥舞了大刀,“哭,哭什么哭!喜气的日子就得给我笑!你们跟着那些窝囊废有什么好的?今晚就让你们再当新娘子,尝尝哥哥们的厉害……” 他说罢,身后吆喝着响起了数不清的附和,哭声笑声,夹在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山林里回荡。 在马上颠簸了快有一个时辰,这些人终于到了寨子里。 闹腾的动静不小,马上就有人来迎着了。 “大当家,这还有个带着面巾的丫头啊” 下面人起哄,“快看看这到底是俊死人,还是丑死人啊” “老子只看她的眼睛,魂儿就被勾走了,不过,就算丑也没事,吹了蜡,那还不一个样?” “大当家的,快摘开吧,咱们都等不及了”不少人搓着手,呵着粗气催促。 那大当家的,也心痒难耐,这会被人催着,顺手扯掉了唐木阳脸上的纱布。 扯下来的一瞬间,周围寂静无声,片刻,众人回神,那大当家拊掌大喊,“妙啊,妙啊” 周围顿时有人凑上前来,谄媚道,“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今个打了一个好‘猎物’来!” “哈哈哈,老子阅女无数,可从来没玩过小道姑,今个可要玩个痛快,今晚,把她、她,还有这个,一并送到我房里” 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唐木阳被那个老大扛着扔到了屋子里,又被下面人喊走了。  门被关上,唐木阳睁开了眼。 上下打量着这个房子,用泥胚打的房子,屋子里的摆设杂乱,有的昂贵,有的却很低廉,估计都是抢来的东西。 这些人,自大,残暴,没了人性,这是短短的接触,唐木阳所作出的所有判断。 今晚如果程徽来不了的话,她恐怕难以逃离魔掌。 如果稍微有点志气,她会以死明志,可是,大仇没报,她还真舍不得死。 摸着台上的铜镜,看着里面露出全部面容的自个,唐木阳自言自语道,“我不能死,所以,就麻烦你去死了” 稍微晚些,有老奴来送衣服过来,很合身,就像是量身给她定做,色彩明丽,裙摆飘逸,她的身子虽然瘦弱,可是却比同龄人高,穿好衣服,她坐在房间里,等着今晚她的命运。 大当家跌跌撞撞的进了屋子,摇着脑袋,跟下面人说,“不对,这姑娘太安静了” 以前不是没碰过小丫头,刚进屋子就寻死觅活的,哪里像这眼前的姑娘,这么安静? 不过,听话点好,那档子事,自然要你情我愿,要是一味的挣扎或者是太死板了,也没趣儿不是? “你胆子不小,爷喜欢……”他桀桀怪笑,踉跄的走到了她身边,抬起如花似玉的小脸,作势要亲上去。 唐木阳别开了脸。 还来脾气了。 就她这年纪的小丫头,正是滋味,想到那紧致的感觉,大当家忍不住来拨她的衣裳。 唐木阳四两拨千斤,“大当家平时阅人无数,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来赌一局如何?” “赌一局?好,老子陪你玩” 大当家很久没碰到新鲜玩意了,在他看来,这小道姑故作玄虚,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可是,有什么用? 反正长夜漫漫,陪着她来闹一会,也未尝不可。 唐木阳打开了门,凉风袭来,吹散了屋子里的浊气。 再次坐到桌子旁,她笑道,“你说,我们玩什么好?” “嗝,你来说,你说玩什么好?” “你是个小道姑,这样,我们来玩你擅长!” 唐木阳一挑眉,“好啊”你想玩,我就陪着你玩。 大当家迷糊着眼,“那就猜,会不会有人来救你,我掳你来的时候,可是看到有不少身穿铠甲的男人啊” 唐木阳笑了,程徽既然信誓旦旦的说,她的命只能他来取,那他就自然会来! 给自个倒了一杯酒,自信道,“自然会有人了” “哈哈哈,这么自信?”大当家拍着桌子,酒气上来,他大言不惭。 “我这山头易守难攻,山道多崎岖,除了我们自己人,别人想要上来,那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这天命,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唐木阳说丧气话,惹怒了他,大当家拍着桌子,“别跟老子说晦气话,来,给老子测字,测老子的名字!对,老子的名字!”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老子是什么名字来着?德顺,对张德顺!” 唐木阳笑笑,将他的名字拆开,“‘德’字下面有一个心子,我的救兵,他是‘一心要来’啊!” 那大当家捏着她的胳膊,怒气一览无余,“好哇,你就这么想触我霉头?那你说,你的救兵,什么时辰能来!” 唐木阳的眼睛瞥向桌子上的东西,“鸡未肥,酒未熟,鸡未肥,为己,酒未熟,无水也,酒去三点水喂酉” 说道这,她脸上的笑,越发的鬼魅,就连那个男人看到,都觉得后背发麻,冷汗叠起。 “你说,说什么?!”大当家甩去心头那种不好的感觉,强忍道。 “大当家信不信,己酉时,盗必破!” 她清晰的声音飘到大当家的耳朵里,他像是疯了一样起身,一把掐着唐木阳的脖子,“好哇,己酉是破贼,我到要看看,到底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他喘着酒气,狰狞扑上来。 却没碰到她的时候,听到外面叫着粮草着火了。 大当家将她掀翻在地,眼睛赤红,“老子一会再来收拾你!” 他走后,唐木阳蹲在地上,捡起他打落在地上的碎片,把绑在手上的绳子划开。 撕下一抹纱帐,围在脸上,外面突然出现火势,肯定是程徽那些人的手笔,既然他来了,自己也就得救。 但是,她不能被他认出自个的样子,就像是唐家小姐的身份,永远不能公众于世! 唐木阳趁乱逃了出来,抬头看向着火的地方,火势已经越发的小了。 她的衣服太显眼,势必会引起别人注意。 “大当家,那女的跑了,那女的跑了!”有人看到她,开始吆喝起来。 “不好!” 唐木阳没功夫探究身处哪里,迈开腿,疯狂的往外跑着。 “给我追!”那个大当家阴鸷暴虐的声音响起,“快去给我追,谁给我追到了那个女的,我先让他享受一下!” 火势渐小,已经不会造成什么损伤了,从灭火的人中抽出一大半的人出来,好多人张牙舞爪的朝她袭来。 美色的诱惑到底还是大的,尤其是这么标致的女的,谁不想享受? 几个人迅速逼近。 唐木阳觉得自个力气快要全部耗完了,她求生的欲望再强烈,也抵不过体力上的消耗。 她甚至不敢往后看。 啪,有人按在了她的肩头,接着,被搂进了一个高大的怀抱,唐木阳被迫载到他的怀里,下意识的挣扎。 “知道害怕了?”熟悉的男声飘进耳朵。她的身子一动,那人揽着她倒退一步,挥刀劈向了眼前的男人! 一刀毙命,鲜血喷洒,轰然到地! 身后顺势追来的男人们,停下了脚步,从来都是他们杀人,还没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来杀他们!一瞬间,这些土匪怒了! 一群人像是打了鸡血似得,一个个向他们扑来。 程徽带来的人都是身经百战,加上知道,这些人就是屠杀百姓的罪魁祸首,这会也不留情,手起刀落,一刀一个,肆意收割起他们的生命! 唐木阳被他护在身后,心情完全放松下来,程徽也却是没让她失望,所到之处,手起刀落,那匪贼顿时咽气。 大当家眼瞅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心中就像是滚烫的油溅了出来,所到之处,痛楚不堪,酒气早就消了,抡起大刀就像他冲来。 程徽没放开抓着唐木阳的手,先是狠狠的蹬了他一脚,他倒在地上后,程徽并没有乘胜追击,继续等在原地,等他上前后,又是一脚踢翻在地,眼里满是不屑。 “你小子倒是厉害,当时为了防止你们上山,我还特意找了一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穿着她衣服的女人,藏着了别处,你怎么就能这么快找到她?” 大当家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问道。 程徽没说话。 唐木阳也抬起了头,面带不解的看着他。 程徽冷脸,“有心找,自然找的到” “现在你知道了,也能放心的死了”程徽从手下手里递过大刀,一把将唐木阳拉到前方。 寨子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好些死尸,程徽手下的人除了衣服上沾染上了血,别的都还好。 有些女眷看到地上的惨状,扯着嗓子尖叫。 她的手腕上,是男人温暖的温度,一瞬间,唐木阳眼前闪过好多信息,却不知,这人到底何意。 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然后,两只手握住她的手,微微弯下了腰,下巴微微贴在她的肩头。 “将军……”众人惊呼。 周墩也一头雾水,将军好端端把人抱在怀里,虽知道将军待她不同,可是,在这众目睽睽下,搂搂抱抱不成体统吧? 唐木阳的手拿着大刀,程徽的手包裹着她的手。 “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把他杀了”程徽的声音遥远的,飘忽的进了唐木阳的耳朵。 “我……”唐木阳有些迟疑,她不是没杀过人,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加上为了保命,才能下手,可是现在…… “己酉时,已酉时!”大当家不知道为何,突然嘴里喃喃出声,他大笑,“他果然来了,在己酉时来了,你不是人,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唐木阳在他眼里,顿时变成比程徽还要可怕的人! “心软了?”程徽带着青草味儿的声音飘到她的耳朵里,“你忘了那整个村子的人了?襁褓里的孩子,无辜的老者……” “别说了!”唐木阳打断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朝他走去。 事到临头,大当家倒是不着急了,手握着刀锋,眼里像是跳着火苗似得,紧紧盯着唐木阳的眼睛,“我问你,你说的我今晚会死,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呢?”唐木阳动了动嘴皮子,也在这会,她终于懂了程徽的目的。 让她动手,让一个女人来杀了他,是对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最大的惩罚。 大当家大笑几声,双手紧紧抓着刀锋,力道之大,已经突突往外流出血了,可是她仍旧没放松力道,盯着她道,“你当时为什么会说我会死?” “那里……”唐木阳指着身后,“那个粮仓叫来丰楼,虽本意是想着来年风调雨顺,可是在你这地势上,那‘丰’的字形有山,像座坟墓,两个丰就像是坟墓上的数目,你装的豆子,‘豆’是祭祀时候用的物品,有这样的征兆,你说,你能不死?” “一派胡言!我不信,我不相信!”说罢,他力气极大,从她手里抽出刀子,方向一转猛然捅向唐木阳! 唐木阳愣在了原地,那刀就快碰到她的时候,程徽猛地抽出自个的刀,把她往后一拉,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笨重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大当家的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低下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自个突突往外流出的鲜血,温热的鲜血,每多流一下,他的生命就多流逝一些。 “呃呃……”他捂着脖子,似乎是想喊救命,可是,强自挣扎了许久,挣扎的双腿,终于不动了。 “走吧!”程徽嫌弃的看着刀上的血,弯腰在他身上擦干净了血迹,看都不看唐木阳一眼。 “等等”唐木阳叫住了他,“你陪着我去一个地方” 她仔细琢磨着大当家的话,隐约有些怪异,她听到那男人说,把东西分出来一半,送到别处。 先去那人的住处,来回翻腾着。 程徽双手抱胸,立在原地看她。 “找到了!”她从床榻边的墙壁上,翻出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赫然是一本被包裹的严实的东西。 唐木阳把它放在床上,打开了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东西。 程徽走来,皱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076 共眠 大兴府内,崇顺悠闲自在哼着小曲。 他身侧娇美小妾,将剥皮后的葡萄递到他嘴里,娇声软语,“老爷,前些日子咱们收来的漕粮,是时候出手了,新上任的巡漕御史什可不是等闲之辈,等他一来,咱们的船,可就出不去了” “对,对”崇顺睁开眼,“这些师爷都记在心里头呢” 正当两人调笑之际,下人跌跌撞撞跑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胡说什么呢,老爷这不是好好的吗?”姨娘一脸怒容。 “不碍事”崇顺摇头,“什么事这么慌张?” “老爷,山上着火了!” “着火?”他站起身子,眯眼眺望。 “连个老窝都看不好,烧死了活该”他摸着山羊胡,想到土匪拿捏着的证据,笑的一脸欢快。 “老爷,土匪窝烧没了,他们又得下来抢,那咱们这……”小妾面带忧愁道。 “你是说……”崇顺笑容凝结在脸上,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 崇顺大惊,抽搐不已,小妾方寸大乱,急忙紧掐他人中。 “老爷,老爷,是穿着铠甲的,不是土匪” 崇顺听罢,这才松了口气,瘫在小妾身上喘着粗气。 小妾抬眸望去,进来的是一队身穿铠甲的男人,为首的是面目冷峻,满身戾气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男人。 “不知贵客……”崇顺抬头,瞥见唐木阳露在外面,似是星辰般的眼眸后,痴痴不能说话。 “你那双招子往哪看呢!”周墩拦住了他的眸子。 “下官失礼了,不知贵人姓甚名谁?”崇顺小心的询问着。 “程家军,今日路过,得知山贼猖狂,特剿灭了山贼老窝,将那一干人等斩草除根,保大家安宁”周墩一脸骄傲。 崇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您是说,那群贼人已经伏法了?” “嗯”周墩不耐烦的点头。 “哎呦,您几位是下官的大恩人啊……” 程徽不想听他客套,“寨子里解救下来的人质,在府衙外,把他们安置了” 一贯的颐指气使。 如果不是唐木阳搜出账本,得知这人官匪勾结,他们此时早就赶路了,这次来,也是为了把漕粮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所以这会自报家门后,程徽直接开口,“账本的事,你可清楚?” 崇顺笑容顿时凝固,后脊发麻,他试探性道,“将军,下官不清楚……” 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徽见不得这磨磨唧唧的,当下就拔出了佩刀。 没来得及上前处置那贪官,手心就传来濡湿,低头,冰凉纤细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掌。 程徽低头,看着十指交叉的手,意识到不妥后,作势抽出。 唐木阳却微用力,将他的手掌抓牢,昨晚这一切,还觉得不够,跟没了骨头似得,靠在他身上。 “我家将军脾气不好,灭寨后听那大当家的余孽,说账本,又说知府大人的名号,想着来打听一嘴罢了” 崇顺顿时点头恍然,“定是那些人想拖下官下水,好没了父母官,再卷土重来,将军可别相信那些小人谗言” 唐木阳微笑,“我也这么觉得”随即,又攥紧了不安分的大掌,“今晚赶路太过匆忙,怕是要在府上叨扰了” “不敢,不敢”知府慌忙摇头,“来人,快去收拾厢房出来!” 那小妾风姿绰约的朝程徽福了身子,随即离去。 只是,走出许久,还痴痴的望着…… 唐木阳和程徽的房间相邻,刚收拾利索,崇顺的小妾端着一壶茶,敲开了房门。 程徽坐在凳子上,仔细擦拭着宝剑,她谨慎的放下了茶,隐藏好羞涩与慌乱,软语道,“将军宅心仁厚,妾身无以为谢,只能用这茶水替百姓敬向将军” 程徽瞥了一眼那茶。 女人解释,“是茯砖茶,今年下来的新茶,我们老爷说,没什么好拿得出招待您的,粗浅敬意,还请您能收下” 程徽闻着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目光突然落在手上,手指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舒服的触感。 脑子里也回想起,那人方才的话,“明知道这次涉及漕粮,也有了证据,你能将人给杀了,但,那些被藏起来的漕粮呢? 巡漕御史都亲自查漕粮了,那些人还不收敛,背后没人撑腰,你能相信?” “这会让周墩去找漕粮,人赃俱获了,你再动手,届时,将漕粮上缴,那才是利国利民,别因为冲动,打草蛇惊!” 程徽吸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小道姑说的不错。 手捧着茶杯,一言不发的喝了下去。 “出去”被她身上的香风刺得头疼,程徽逐客。 房门被关上,小妾脸上娇媚的笑被夜风吹散。 凉风习习,大兴府知府大院崇顺的书房,男人推门而入。 “你回来了?”崇顺一脸急迫。 “老爷,事情有变!”师爷关好了门,浑身还忍不住打着哆嗦。 崇顺大惊,“漕粮……不是关节都打通了?” “老爷,是打通了不假,但这次,本来万无一失,只要交粮就可以了,可是,对方却说,今晚算了!” “算了?”为什么要算了?!那东西在手里一天,他这脑袋都是吊着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巡漕御史神出鬼没,要是,要是…… 他急的在原地团团转,汗湿透了衣袍,紧张的模样,看起来下一刻就能晕倒! “今个诸事不顺,漕粮有了变故,府里也多了不速之客……”崇顺叠声抱怨。 “老爷,您说今个府上多了些人?”师爷惊讶,刚才他进来的时候,老爷没跟他提起啊。 “是啊,来头不小,不过,也替我除去了一点心病,山上那群土匪,他已经帮我们收拾了!” 师爷沉思,“老爷那群人,可不是好惹的,这谁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把那寨子给挑了?” 崇顺哪里理会那么多! “那老爷,他有没有说自个是谁?”师爷隐约觉得,今晚的蹊跷和来府上的人分不开。 崇顺点头,“是程徽” 师爷顿时想起以前坊间传言。 那人夜里带着五个亲兵,将敌营数突袭的前锋尽数斩杀!次日,众人打开帐篷,看到外面淌着血,摆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才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他的脾气性格,再想想今日那场大火。 师爷拍着桌子,“老爷,不妙啊!” 这人肯定是盯上了漕粮!而且,来府上,肯定是为了搜集证据的! 把自己的分析给崇顺解析透彻,崇顺两股战战,哭丧着脸道,“那怎么办嘛!” 师爷眯了眯眼睛,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是,可是能行吗?对方可是‘活阎王’啊!” “老爷,我们不行,不是还有漕帮的那些人?” ………… 程徽在榻上躺着,鼻尖弥漫着诡异的香气,体内像是有一种紊乱的气流,不停流窜,却找不到突破口。 满脸通红,有种莫名的欲~望渐渐从脚底窜起。 这种感觉极其快,眼前一阵眩晕,他脸上潮红的望着桌子上那杯放凉了茶。 是被人下了药了,而且,还是最不上档次的春~药,他虽不可一世,但和人都是正面动着刀枪,哪里碰到过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就在这时,隐约听到房顶上瓦片响动之声。 程徽眸子一冷,迈着虚浮的步子,朝着隔壁走去。 “啪!”一脚踢开屋子,夜风吹得床幔四起,可是,却没唐木阳的影子。 耳后有疾风传来,程徽从侧面抓住那人手腕。 唐木阳放下戒备,“是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敲门” 想到今晚不太平,这一晚上都警醒着呢,只不过没想到,最先迎来的人是他。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唐木阳一只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摸他额头,“你是被人下药了?”她本来只是打趣的说道,谁知那人抓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了。 “还真是……”唐木阳摇头,这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竟会折到这些不入流的手段里。 “别说话,走!”程徽忍着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潮,拉着她往外走。 唐木阳不解,“那些人已经动手了?你手下人呢?” “一多半的人被我派出去追漕粮了,剩下的几个去追刺客了!” 程徽边解释给唐木阳听,边拉着她往外冲。 情况远比两人想的复杂,程徽步履踉跄带着她出逃,身后隐约有动静。 唐木阳眯眼望着前面的火把,前后,好似是有两拨人。 不管对方身份如何,但都是为了取他性命的! 唐木阳被突然被程徽扯到了怀里,他低头喘着粗气道,“这些人不是一路的” “我看出来了”她咬着唇,身子支撑着程徽,在外人看来,是他抱着唐木阳暧昧,实则,都是硬撑着罢了。 前有狼,后有虎,今个,难道就要交代在这了? 前面为首男人,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被程徽抱在怀里的小道士,轻笑道,“主子说这女的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千万不能让她进了大周的皇宫,我们也敬将军是个汉子,索性砍了你俩,让你们到地底下再亲热!” “看来,我也是个香饽饽”唐木阳苦笑 对方各个好身手,程徽正常的时候,尚能应付众人,如今意识模糊,根本看不清来人。 就在他快撑不住之时,从高墙外跃进两道人影,“小神算,快走!” 原来是程徽的手下从别处回来了! 唐木阳咬牙拖着他往别处走去。 ……………… 京城,唐家,郑姨娘精神抖擞试着衣裳。 唐初韵前呼后拥的进来,乖巧的走到她姨娘身边,舒服的靠在她的肩头上,露出舒心的笑,这些日子真痛快,没了唐木阳在这,真是痛快! 姐前些日子派人去周家打探,没承想,周家人口风都紧的很,无论怎么打探,都没人肯透露出一点风声。 不过,她们没当回事,王夫人是狗急跳墙了,把那个还没及笄的丫头,当成了救星,还指望着那丫头能当救命治病,是嫌弃死的太慢吧? “今个大好日子,别提那扫把星”郑姨娘对着镜子比划着朱钗,今个可是要回娘家的。 唐初韵捂着嘴点头,前些日子,舅舅从银青光禄大夫从三品,擢升二品。 虽说是太子姐夫暗中周旋,让舅舅补了空缺,但这又如何,背靠大树好乘凉,郑家,有这个资本! 而且,前些日子太医给大姐把脉,说怀着的是个儿子,太子大喜,这下母凭子贵,父亲与有荣焉,早就备好了贺礼,要去贺喜呢。 唐初韵顺势拿起一个簪子,“娘,这个累丝镶宝石桃心簪最好看了,也衬您的衣裳” 她这会可以放心的喊娘了,因为父亲亲口允诺,不日就要将娘亲扶正,届时,她就是嫡女了! 到时候,唐木阳那个小贱人的婚嫁还不是让娘一手摆布?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想笑呢。 总是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 唐木阳猛地从水里露出头来,摸了一把脸,四处在湖面张望着,月光明亮,一般来说水面上有个什么东西,她都能看到,但现在,她 看不到昏迷过去的程徽。 方才她带着他慌不择路的跑,没想到一脚踏空,两人滚下陡坡,正巧跌入了这湖里。 虽然因为大旱,降了大半水位,可是,想要淹死一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的! “程徽,程徽!”唐木阳喊着他的名字。 没人应答。 唐木阳临时起卦,紧闭双目,可是,入耳满是心脏咚咚直跳,根本算不出他的方位,气愤的拍了一下水面,再吸口气,沉入水底,不停的摸索着水面。 程徽,没到京城前,你不能死! 唐木阳再次下水,手边多了一截衣服,心中一喜,拉着一截袖子从水里钻了出来。 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将人拖到岸上。 程徽此时已经人事不知。 周围并没有多少平静多少,她的心突突直跳,总觉得黑夜里好像有无数双暗暗窥探的眼睛。 “程徽,你醒醒,你醒醒!”唐木阳狼狈的拍着他的脸! 就在她继续打算继续拍下去的时候,那人突然睁开了眼,双目赤红,像是极力压制着他体内的汹涌的怪兽,沉默的望着她。 从他眼里看出了危险,心中大呼不好,急忙往后一退,可是已经晚了,她的手腕再次被人抓住,还没给她思考的余地,已经一把将她摔入到怀里。 另一只手则是在她背上游走。 唐木阳心头一顿,这人已经没有理智到这程度了? 程徽却是是没了理智,陌生的感觉席卷着他全身,他只觉得贴着那个人才能稍微获得一些快意。 至于她此时微不足道的挣扎,根本算不上什么。 唐木阳一口咬在他的脖子,想着双方实力悬殊,他又没了理智,想到这,她下口更重了些。 程徽身子猛地一颤,好像恢复了些理智,手中力道放缓,大口淋漓的喘息着。 唐木阳则是趁着这个时机,摸着手边石头,狠砸到他的脑袋上! 程徽就这样,带着不可置信,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夜风吹得周围树叶沙沙作响,浑身湿透的身子被冷风一吹,冷意森森。 唐木阳将他安置在湖边,自己则迅速摆阵,阵法暂且可以保护他们一晚,至于明天,只能让程徽来想法子了。 清晨,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程徽睁眼,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手臂像是被人绑住了,垂眸,果然如此,昨晚零星的画面闪入脑海。 他隐约记得自个把一个少女搂在了怀里。 浑身一僵,难道是…… 那人手腕系着一截黑色的绸布,顺着绸布望来,很好,他终于知道自个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好大胆子!竟然敢把他给绑着扔到了水里!工具还用着自个的腰带,难道她就不怕夜里睡熟了,自个倒在湖边淹死? 扯了扯手腕,浅眠的唐木阳察觉到手腕的力度,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想过醒来可能面对的情况,但真碰上,还是有些尴尬。 他俩一人在水里,一人在岸上,虽然都没说话,可是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此刻的情绪。 一个暴怒,一个平静。 程徽从湖里爬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 程徽爬上岸,全身都湿透,衣袍紧紧贴着强劲的身躯,他本以为那女的看到会稍微有点羞耻心转过头去,或者是有些娇羞的表情,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手拖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好像该羞愧的人不是她,而是自己!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程徽冷笑,不紧不慢的伸手,再解开衣袍,一件一件,只留下内里的中衣,这样一来,他身体的轮廓,一目了然。 “啧啧,大将军果然脸皮深厚” “彼此彼此” 剑拔弩张。 程徽生起了火,唐木阳知道,这人是想引来救兵。 不过,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没人过来,就在这时,程徽的脸,越发黑了。 “阿嚏!”唐木阳被喷嚏弄的一激灵,她在外面还布着阵,怪不得没人过来。 起身,在东南西北处各踢开一个口子,坐回火堆旁,和程徽大眼瞪小眼。 “将军,小神算!”叫声由远及近。 有火光指引,几人仓皇赶来,见两人都无碍,众人才松了口气。 周墩存心解围,“这些人也真是黑心肝” 程徽没心思听他的话,而是冷脸询问,“抓住了没?” “刺客没留活口,崇顺趁乱运送漕粮,被我们的人当场抓住,一干人等都被网罗了” 汇报完,周墩又忍不住开口,“将军,昨晚在这一带找了两位许久,都没发现踪影……” “恐怕是你口中小神算的杰作”程徽起身,慢条斯理的穿好自个的衣服,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有这女人的功劳。 一行人回返的时候,程徽的眼睛,突然落在那凌乱的石堆上,不知怎的,突然那次在苍山上碰到的女子…… 感受到头顶上审视的目光,“将军这么看我,是想把我据为已有?” 有了另一个身份,摆脱了大家闺秀的表象,她说话越发肆无忌惮,似乎把这个男人逼疯,就是唯一的乐趣。 程徽朝着她走去。 唐木阳笑容有些凝滞,没来及有动作,那人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唐木阳带着疑惑。 程徽单手欲要解开她面上覆着的面纱,唐木阳脖子往后,清澈的眸子望着他,“师傅说过,我未及笄的时候面巾不能摘下来,谁摘,谁就要娶我” “道士也能成亲?” “你揭开就是天命,谁能违抗的了天命?就算师傅也得遵循的” 唐木阳和他形成对踞之势。 “将军!”在吕梁等人的惊呼声中,他伸出了手掌。 只不过,并没有揭开她脸上的面巾,而是把手覆盖在她小巧的脸颊上,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 “是你”程徽斩钉截铁道。 “将军何意?” “那天在苍山脚下,我碰到的人,是你吧?” “苍山脚下?我可没去过”唐木阳没做挣扎,看那人眼光不善,故意凑近他脖子,“将军言语对那姑娘很是思念,难道,两个人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香艳……” “哼”程徽气急,将她手腕一甩,拂袖而去! 周墩讪讪一笑,“小神算您别生气,那次是我们家将军第一次吃瘪,这会还没缓过来劲呢” “哦?”她单独一个反问,周墩就巴巴的往外倒话,“那次啊,我们碰到鬼打墙了,将军第一次吃瘪就是那时候,这后来,看到您这么年纪的姑娘,都当成是……” “周墩!”肃杀之气从远处袭来。 周墩急忙摇头,匆匆摆手示意她往前走。 崇顺交给周墩,让他带着手下,雇了民船送漕粮进京,程徽则走官道送她进京。 回程路上,尚可称风平浪静。 “你说,天会不会下雨?”程徽在快要入城门的时候,突然发问。 “会的”唐木阳看了一下周围干裂的,已经旱死在管道两边的粮食,“我会求来雨的!” 程徽低着头看着她,不置可否。 “有来有往,我问你,先前你是想要我死的,为什么后来不下手?” 077 扶鸾 程徽背对着她,思考了许久,就在唐木阳以为快收到答案的时候,那人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试试吧,他心底有道声音这么劝着他。 如果小道士有朝一日乱了朝纲,他一定亲手了结她性命。 程徽虽没护送她进了宫内,但小神算进宫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回了宫内。 皇帝正在庆祥殿陪皇后用膳,闻言停著,欣喜,“来了,终于来了,来人,先安置好小神算,等朕沐浴焚香,再召集文武百官,明日亲自迎接” 皇后乃太子生母,虽不艳丽,但温婉贤淑,她适时放下筷子,“臣妾陪陛下一同前去,滋事体大,妾身虽在后宫,依旧不能有一丝懈怠。 皇帝欣慰的点点头。 皇帝走后,皇后娘娘的贴身丫头银雀进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皇后揉着额角,“让他……”话音未落,太子已然阔步走进。 “母后,父皇走了?” 皇后轻轻点头,后摒弃下人,压低声音道,“那个小神算进了京城,明日,你父皇会带着文武百官前去迎接,如果能笼络了她……” 太子不大懂皇后的用意,“父皇太离谱了,只是毛头小儿罢了,还真当神仙供奉起来了” 皇后微斥,“慎言!日后不能再说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被有心人传到你父皇耳朵里……” 将利害讲清楚,太子不情愿点头。 母子短暂交谈后,太子离宫。 皇后一人在偌大的寝宫内,拿了些食物,逗弄着八哥,“小神算,求雨,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笼子内的八哥响亮的叫着,“病急乱投医,病急乱投医!” 皇后笑意更深。 唐木阳被安排到了大将军府,只等明日宣召,再入宫。 当天,整个将军府外人声鼎沸,不少人手捧着礼品,就为一睹小神算芳容。 可惜一整日,将军府的大门紧闭,那些无功而返罢了。 大牢内,赵仕城动了动手指,强撑着身子,望着窗外撒进来的月光。 “哐当”身后一道巨响,有人打开牢门,手握鞭子走来。 “二爷,这就是您要找的赵仕城” 两狱卒低头哈腰迎来一男人。 郑谢手捂鼻子,进来后,嫌弃的打量着屋子。 “都下去吧,让爷会会这公子哥”他目中无人的屏退了狱卒。 郑谢是郑姨娘胞弟,一事无成不说,仗着有个官大的哥哥和太子府的名声,胡作非为。 他知道胞姐看不惯赵家,这次就是来泄愤的。 “你呆的挺滋润,怎么样,大牢里的生活,还挺舒服吧?” 他喜怒无常,一鞭子摔在赵仕城伤痕累累的身上。 “活腻歪了,敢得罪我们郑家!” 赵仕城知道这人是谁,不过,跳梁小丑,他不放在心上罢了。 “你笑什么?”郑谢没想到,这人都被打成这模样了,还一副无谓表情,这会被打,还能露出笑容。 赵仕城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我笑你跳梁小丑胡乱蹦跶,有什么问题?” 他是听祖母说过的,郑姨娘自诩尊贵,却次次败在表妹手里,这会竟想到这法子来出气,也是狗急跳墙了。 “你等着!在这,你赵家的手伸不进来,我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陛下未审理,你何来底气,叫嚣着弄死我?”赵仕城在这会,还强撑着傲气。 “那就等着吧”如今圣上正想着如何招待小神算,怎么可能顾得上他,届时,大哥在里面周旋一番,最后,他无声无息来大狱,将他折磨死。 最后,安一个畏罪自杀的由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通后,他抽出鞭子,狠打十几下后扬长而去。 两个狱卒看了看地上不动弹的赵仕城,晦气的摇头。 在这重牢,每天都要死好些人,哪个进来前不是风风光光的?慢慢等死吧。 卯时,以太子为首的文武百官已经站在宫门外开始等候了。 众人皆身穿朝服,就连那些久在宫中后院,许久不踏出宫门的嫔妃,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传说中的小神算过来。 这次来迎接的,都是在妃位以上的品阶。 “真是好大的架子,这么早的时辰让我们在外面等着!”最外侧的晨妃打着哈欠抱怨。她一声抱怨后,周围早有同样不满之人,跟着附和。 皇后斜睨着身后,“如果觉得来这委屈了,趁早回去,谁要是惹了小神算不高兴,陛下怪罪,可别怪我不念及情分……” 众妃顿时噤声。 辰时未到,皇帝移驾宫门外,众人精神一振,纷纷行礼,皇帝不在意的摆手,深长脖子道,“小神算还没到?” 太子上前,“父皇,要不,儿臣让人去催催?” “哎,万万不可,小神算,什么时辰来,都有她的用意,咱们就安心的等,别乱了小神算的时辰” 众人在心头呕血,这都算什么事啊!“陛下,陛下,来了,来了!”内侍小跑上前,捏着声音道。 皇帝精神一震,“来了?小神算果真是算着时辰来的,朕一来,她就到了” 太子不屑的撇嘴。 程徽身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在前,他身后几人,衷心的守护着最中间那个,其貌不扬的马车。 皇帝身子微颤。 同他朝夕相处的皇后,顿悟陛下为何这样。 这个小神算是他绝望时,唯一出现的一抹希望,皇帝在搏,搏老天不放弃他与臣民。 “末将程徽,不负使命,护送小神算进宫”程徽单膝跪下,恭敬道。 “那个就是?”皇帝身子微颤。 “确实无疑”程徽恭敬道。 就在此刻,纤细的手腕掀开了车帘,众人翘首以盼中,映入视线的是一截宽大的袖子,淡淡的朝晖洒在那袖子上,惹的一阵眩晕。 内监小跑上前,弯曲着身子,跪在地上。 小巧的湛蓝色的鞋子踩到他的背上,又落到地上。 看清楚她的身形后,众人喟叹! 虽知此人年纪不大,可是,这也太小了啊。 宽大的道袍穿在身上,松垮垮,那么不庄重,就这样,她缓步走到皇帝身前。 没等皇帝说话,她退后一步,双手于腹前相交,左手大拇指指右手无名指根节,右手大拇指掐右手中指梢节,左手其余四指抱右手,躬身一礼。 手与鼻相平,不高于鼻,掌心向内,掌背向外画弧,滑落于胸口上,右手画弧线向下右环绕,先做了个正宗的道家至高无上的迎接姿势,“拜见皇上” 她动作行云流水,又或许是气氛渲染,众人只觉得这个身躯陡然神圣不可侵犯。 皇帝急忙扶着她,“小神算多礼了,您出山,已经是无比荣幸,朕哪担的您如此大礼” 程徽冷眼看着,变的真快,跟他在一起,一副不讲礼俗,妖娆口无遮拦,这会在百官面前,倒是世外高人了! 众人浩浩荡荡将她迎入了宫门,程徽回头,带着亲信离开。 唐木阳被人带到了皇后的殿里,皇帝居正首,皇后坐在她身侧,在皇帝下首坐着的,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萧妃。 皇帝端着架子,咳嗽了一声,“令师还好吧?”她和静虚道人同出一脉,他们师傅是在太祖时期为太祖效命的,这会朝代更叠,唯独他还鹤发童颜,虽深居简出,但身份一直神秘不已。 “家师很好,此次来,还交代小道跟陛下请好” 短暂的尴尬,沉默。 唐木阳知晓,皇帝此时想问的她真的能求来雨吗,可是,又不敢直说,怕得罪了她。 他不说,唐木阳自然也不主动提及。 接风洗尘后,唐木阳被皇后安置在了烟云阁。 看的出来,给她安排屋子的人是费了一番心血的,窗外有绿色竹子,风一吹就有竹叶的沙沙声,窗纱也换成了新的,日光撒进来,多了些朦胧的感觉。 吃了饭,她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翻看着自个拿来的书。 她在等,宫里各个势力这么复杂,人心浮动,就是不知道到底谁最耐不住性子了。 刚看过一页,外面就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唐木阳一笑,继续的翻看着。 进来的是丫头流沙,进了门后,朝她行礼,唐木阳继续头也没抬,继续翻看着手里的书。 “小神算,厅里来人,说是,说是萧妃娘娘请您过去呢” “嗯,好”就在流沙惶恐,垂眸颤抖之时,头顶上传出淡淡的嗯。 这是答应了? “既然都有人等着了,那就过去吧”唐木阳像是最开始就在等待一般,坦然的模样,让流沙忍不住狐疑。 到了萧妃寝宫,萧妃嘘寒问暖,“早就听了小神算威名,此时不讲规矩的请您过来,您可千万别生气” 她说话时候,视线瞥着屏风,唐木阳望去,萧妃竟然有些紧张,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在背对屏风椅子。 “这次请您过来,就因陛下整日念叨着您,谁知今个见到了您,我终于是有些相信了” 唐木阳默不作声,明明是想从她这套出点话来,但还是端着架子,不肯挑明,这宫里的人,心思果然重。 萧妃笑容有些挂不住,她都已经提醒的这么直白了,这人还没听出来? “咳咳,小神算所说的能求来雨的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吧?”萧妃故作试探。 唐木阳发现,她说罢后,屏风上贴着的那道黑影,更焦急的往前凑了凑。 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萧妃傻眼,没套出来话就罢了,这还生气了? 屏风传出轻响,皇帝焦灼之下就要起身去往外追。 “陛下,不可!”萧妃挡他身前,“陛下,您这一出去,不就明摆着让她知道是你在试探她?臣妾试探充其量就是妇人间的好奇,可是这会要是您一出面,这性质就完全变了啊” 皇帝气愤不已,“果真和她师兄一个模样,动不动就甩脸子!”偏他这个一国之君,明明是生气,却还得忍着! “你快过去,好言好语的给我伺候好这个祖宗!”皇帝憋屈道。 再次被请回去,萧妃明显拘谨了些,唐木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叹气,“我知道娘娘忧心苍生,想窥探一二,好来安心,可是,有些事,自有天命,不如,明日我亲自请了天命,看天命如何安排?” “请天命?如何请?”萧妃面有羞赫,但仍旧有些欣喜询问。 “自然是扶鸾询问天机,看上天如何安排,哪日降雨” 萧妃目瞪口呆。 扶鸾啊,她听人说过,鸾为神鸟,飞行时姿态优美,“鸾飘”就是形容书法高妙,形态优美的,说扶鸾,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换成扶乩,恐怕就无人不知了。 这是一项流传至今,却很少有人能亲眼目睹的一项神迹。 乩是传达神仙思想的笔,然,神仙不屑亲手书写,通过术士乩手的手,他们通过手扶着插着乩笔的罗圈,在沙盘上泄露着天机,这就是扶乩的真正含义。 眼前这小姑娘竟然说自个能扶乩,就连秦监正都不会的东西,她说她会,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好好好,那明个本宫就亲自等着您的神迹了” 唐木阳点头。 萧妃将人送走,再回寝宫的时候,看到陛下心不在焉,上前将人扶住。 “我没听错吧?”皇帝指着她离去的方向,“她说自个会扶乩,会不会是唬我的?” 萧妃善解人意,“陛下,是与不是,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将军府,周墩横冲直撞的跑进院子,谁曾想,一道剑气迎面袭来,他赶紧转过身子,就这,胸前还是破了一道口子。 程徽浓眉一掀,“什么事情慌成这样?” 周墩小心翼翼取出信封,“说是宫里传出来的……”见将军在拆信封,思忖了片刻,还是说,“好像是小神算写给您的” 周墩看不清内容,但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将军心情不畅,果然,看完信后,将军将那信给揉成一团,毫不吝惜的扔在地上。 “她倒是使唤上瘾了!”说罢,只穿着中衣的将军,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去了。 “写了什么,气成这模样?”周墩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只见去而复返的将军,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纸团,再次离去。 “将军这些日子越来越反常了”周墩嘟囔一句,摇头晃脑的往别院了。 夜里,烟云阁内,唐木阳合衣在榻上,此刻,突然听到屋顶瓦砾响动。 她今晚想出宫一趟,去赵家看看,所以特意找了程徽。 她不怕他不来,他的把柄还在自个手里抓着呢。 今晚没关房门,也是为了方便他进来。 谁知,正趁她愣神的功夫,一道黑影闯了进来,她后退一步,这人不是程徽。 正当两人对峙之际,门外脚步声响起,火把透着亮光。  “有……” “唔”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嘴就被人捂住,对面的男人和她脸贴着脸,那人的眸子,就像是最璀璨的黑珍珠一样,夺目,闪亮,她微微愣神。 愣怔之时,那人却有了动作,一把将她蒙在脸上的纱布掀开,对上她慌乱的眼眸,惊喜道,“唐木阳,果然是你!” 黑衣人扯下黑布,露出孩童般的笑容,“是我啊,我是宋黎,我终于找到你了!” 唐木阳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黎欣喜“你是我媳妇,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手指抚向了她的眉眼,“这个,我牢牢记在心里头的” 唐木阳正要开口。 “小神算,您歇了没?”流沙小心翼翼在门外询问。 “睡了”唐木阳看着宋黎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宋黎凤眸,像是天上的月牙一般,顿时弯了起来。 “小神算,您这会是不是不方便说话?”禁卫军首领推开流沙,手里拿着武器,缓缓走向门外。 唐木阳开门,身上穿的是白天的道袍,“我知道大家在找刺客,可是,我没见那刺客” 禁卫军不敢质疑她的话,退往门外,“叨扰了” 人散去后,宋黎才从屏风外走了出来。 他手腕上有伤口,不过他没在意,“你看你多紧张我,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要报答你,唐木阳你就让我以身相许吧……”他没羞没臊的往自个身上贴来。 唐木阳一个眼神飞去,宋黎顿时安静下来。 “你为什么来皇宫?” 宋黎话纠结在喉咙里,一脸为难,唐木阳却没松口,紧紧盯着他的眸子,一定要听出答案。 宋黎挡住她眼睛,声音透着丝委屈,“好了,我说,是为了杀一个人” “谁?皇帝?” “不是,是一个小道姑,说是哪个老头的徒弟,是来求雨的” 唐木阳一震,语气依旧不急不缓,“哦,为什么要杀她?” 对面的宋黎显然带着些忧愁,“说是怕她求来雨了,本来两国不对付,大周解了燃眉之急,肯定会抽出兵力来对付我们的” 看她没反应,宋黎有些不安,慌忙解释,“那个,我不想的,但是我要做了,就自由啦,以后就可以陪着你了” 他晶亮的眼睛没一丝掺杂,“我问了,那个老什子小神算就在这个方向,我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渐渐的,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手捏紧了她的肩头。 她脸侧的纱巾,还时不时的擦着他的手指,宋黎像是触电一般,把手给伸了回去。 他声音哽塞,“你,你就是那个小神算?” “是啊”唐木阳深吸口气,直视着他。 宋黎却不敢再看她,唐木阳步步紧逼,直到两人身子之间几乎没距离了,才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现在你知道了,怎么?杀了我?” “不!”宋黎眼里带着血色,怒声道,“我不会杀你,谁要敢伤害你,我就杀了他!” 唐木阳被他突然迸发的情感惊着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下,换了宋黎步步紧逼,直到把她逼到床榻边上,“我答应条件,目的是找你,我说过,你是我媳妇,我会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就算我也不成!” 唐木阳被他的认真吓了一跳,越是这种纯粹的感情,她才越发的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的手受伤了,我先帮你看看” 给他包扎完了手腕,那人就一直坐在她身侧,沉甸甸的脑袋靠在她的肩头上。 “真好,这次出来的是我” 唐木阳突然想拍开她脑袋的手慢慢放缓了速度,她懂他的意思。 唐木阳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还没完没了,今晚带我去个地方” ………… 赵家,通红的灯笼挂在低矮的树梢上,偌大的宅子空旷,一切了无生气。 唐木阳和宋黎落在房顶上,唐木阳紧盯院里动静,宋黎单手拖着下巴,不停的盯着唐木阳的脸。 真好看,眉毛好看,额头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就连头上的头发丝,都好看的紧。 “下去”唐木阳敲了他脑袋一下,做出指示。 两人走到赵敬亭书房外,里面隐约有着低低的抽泣声,舅舅这些日子以来消瘦了大半,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此时他听到门外有动静,示意妻子停下哭泣。 打开门,一道窈窕的身躯站在门外。 “你是谁?”赵敬亭皱着眉望着来人,只隐约觉她眼熟。 今个宫里阵仗那么大,他就在百官堆里,看着这人熟悉打扮,记忆和现在重叠,他几乎马上认出了这人。 “小神算?” 唐木阳解下纱巾。 “舅舅,是我” 里面的舅母听到动静,疾步走了出来,看到门外亭亭玉立的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觉得是恶梦,儿子生死不知,婆母一病不起,唐木阳又没了音信,老爷也官途不顺,以往那些受过自家恩惠的,此时却对他们避之不及。 “舅母,不要哭” “对对”赵敬亭急忙将人拉到屋子里,“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小神算?” 唐木阳摇头,“舅舅,我且问你,如果我是唐木阳的话,表哥还有希望吗?” 他苦笑,“怎么可能” 唐木阳手敲击桌面,再问,“如果我是静虚道长的师妹呢?能救否?” 赵敬亭瞬间瞪大了双眼。 078 贵不可言!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赵敬亭挥着手,身上寒颤不断。 “你表哥搭救别人,间接触了圣上的逆鳞,不宣判也是杀鸡儆猴!” “你现在看似一步登天,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将来数罪齐发!谁都救不了你!你是好孩子,舅舅舅母领你的情了……” 舅母将帕子捂住嘴,哀痛不已。 唐木阳起身,“舅舅,晚了,这件事从开始筹划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余地退步了” ……………… 唐木阳交代了几句,就被宋黎送回宫。 “你快些走吧”宫里尽些藏龙卧虎之辈,宋黎又受了伤,不宜久留。 “那不行,你在这,我还得保护你呢”宋黎往她身边凑了凑。 “我不用你保护”唐木阳摇头,不敢看他受伤表情,强硬道,“本就是贫水相逢,先前的事,我谢谢你,日后……” 这是要和他撇清关系了。 宋黎往后一退,“我走,但是,你别说不认识我,和我划清界限的话,我心疼” 怕唐木阳再说什么,他转身道,“有事解决不了,去春日药铺找徐掌柜,他会帮你……” 交代完后,宋黎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 “小神算?”试探之声。 唐木阳面对那些禁卫军,神色自然,“方才我睡不着,想着夜观星像,没承想惊扰了诸位,抱歉” 众人惶恐,“小神算客气了,是我们几个唐突了” 被护送到烟云阁,刚踏步进去,便警觉的立在原地,长久以来警觉告诉她,这屋子还有别人! 下一刻,肩头猛地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攥住,天旋地转,便被紧压在屋角内。 她只到那人的胸口,几乎是以柔弱的姿态被他控制在胸前。 这个味道…… 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唐木阳顺着月光瞥见来人身上的玉佩,还没来得及说话,清冷的声音从耳侧传来。 “为什么愚弄我?” 唐木阳放松了力道,身子便靠他更近,两人呼吸交叠,“将军不觉这个姿势,很暧昧?” 程徽脑子被怒意充斥,这才恢复些许理智,怀里是温香软玉,  男女有别,再次窜入脑海。 唐木阳察觉他要推开自个。 就在他后退之时,她反客为主,抓牢他胸前衣裳,就这么一拉,两人又紧贴在一起,甚至比最开始的时候还要近! “你!”程徽愠怒。 檀香混着茶味的香气,飘进他的鼻翼,程徽戒备的望着眼前的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露出的眸子闪耀晶亮,她吐出的气息,甚至喷到他的脖颈上,一时间,他脑子有些停摆。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声音细软,肤色莹白,她的眉眼妖娆,似在蛊惑勾引着他。 如果今晚宋黎没出现,本来该带她出宫的是程徽,这也是白天她让人送信的缘由。 难道程徽是因为等了她太久,恼羞成怒了? 程徽心脏猛的收缩,他急速后退,脸上怒容,“妖女!” “是在说我?”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程徽暴躁不已。 这人竟然敢用他中了春药的事来威胁他! 如果没有她…… 可是不能没有她! 唐木阳似是逗他上了瘾,步步紧逼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看他拳头紧紧攥着,唐木阳作势撩开蒙面的纱巾,声音似带着少女清甜的蛊惑。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不是想弄清楚我的身份?那我给你看好不好?只给你一个人看” “别过来!”程徽往后一退,“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你!”留下不痛不痒的话后,程徽疾步离去! 次日大早,丫头们算着时辰,听到里面有动静,才轻声道,“小神算,您醒了?” 唐木阳坐直身子,嗯了一声。 丫头们鱼贯而入,刚收拾好,皇帝身边的内侍便赶来了,昨日答应了要扶鸾,这些人等不及了。 唐木阳不急不缓,到了萧贵妃殿门,不一会,她便被迎入。 “小神算,您看,您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能开始扶鸾了?”萧妃小心翼翼询问。 唐木阳点头,“小道献丑了” 偏殿内,备上了香案贡品,用具一应摆好,点上蜡烛,屏风后面那个身影微微有些颤抖。 唐木阳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三个小道童,见到她,恭敬的喊着“师叔” “这是……”萧妃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三才,天才、地才、人才,是我师兄专门训练的用于扶鸾的童男童女” “还有童女?”萧妃略带吃惊看着那三人,果然,最中间那个唇红齿白的,还真是个丫头。 “好好好,你们好好帮着小神算,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三人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唐木阳她闭目,声音洪亮,整个大殿都是她清朗的声音,“小道替天子请示上仙,何时求雨?” 萧妃屏着呼吸,望着眼前如同神仙上身一般,严肃庄重的唐木阳,大气不敢出。 写了,写了! 萧贵妃安抚的拍拍陛下的手,亲眼看着,那沙盘上渐渐多了好些她不认识的字! 人才,也就是那个小姑娘主动报出沙字。 “七月二十三” 萧妃盯着沙盘上的字,喃喃道,“七月二十三,那岂不是就在三日后?” “既然是仙人说的,自然不会有假”唐木阳颔首。 萧妃点点头,此时她也没心情招呼小神算,挥手让丫头将人送出。 唐木阳走后,皇帝从屏风处出来,疾步走到沙盘边,盯着那些根本不认识的字,“三日后,中间不会出差子吧?” 萧妃按捺着心底的疑惑,“陛下,咱们只能等了啊” “三日后求来雨?真把自个当神仙了”皇后寝宫内,太子喝着茶,一脸不屑。 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自然,小神算频繁出入萧贵妃的寝宫,也瞒不过母后的眼睛了。 被捧的那么高,还不是蠢货一枚,后宫只手遮天的人不去巴结,偏巴结那个贱人。 “住嘴!”皇后怒了! “你呢?当初跟你说过,要笼络她,你倒好,派了那些没身份的拜会她!礼贤下士,放低自个的身段,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怎么偏记不住!” 太子耷拉着头,有些难堪的样子。 “要是小神算被那些人笼络了去,你父皇定然偏心,你本就不比他们得宠,在这节骨眼上被他们越过去,咱们娘俩可就没了立足之地!” 太子听懂了母后的警告,讪讪的点头,“母后,儿子懂的” 看他如此,皇后的语气缓和几分,“不是母后危言耸听,前朝风云诡谲,后宫也是千变万化,一步错,步步错,咱们要把握好时机” “是”太子躬身。 “行了,好在你现在有家有室,比那几个强,我听说侧妃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娃?” 说到子嗣,太子有些得意,“母后,太医们说,儿子可能性大些” “你带她过来了?”皇后想到今个听的话,不免询问。 太子点头,“凝儿说肚子有些不舒服……” “行了,你也不用解释,再好,那也是个妾,分寸你把握好!” “儿子知道了” “既然来了,那也就罢了,今个皇帝要给小神算接风洗尘,后宫不少妃嫔都要过来,你那个侧妃就先跟在我身边,得了机会,让小神算看看!” 太子点头称好。 烟云阁内,皇后身边内侍来请,说是皇后有请,唐木阳点点头,跟着过去。 她一出现,引起不小的轰动,皇后雍容华贵的走来,语气带笑,“小神算进宫也有两日了,有哪里不周到,一定要说啊” 唐木阳颔首,而她的视线,透过皇后,落在她身后的唐初凝身上。 她的好大姐啊。 唐初凝今个穿着鹅黄色的挑线裙子,衬得人肤色极其莹润,乌黑鬓发插着八宝簇珠白玉钗,粉白堆纱绢花,再无任何首饰。 虽没有浓妆艳抹,但清水出芙蓉的模样,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唐初凝意识到这个贵人打量自己,并未有一丝窃喜,还是不骄不躁的模样,恭敬的朝她行礼。 “小神算吉祥” 唐木阳突然想笑,大姐要知道她委曲求全,巴结的人是自己,会是多么讽刺! 她没吭声,良久后,才淡淡道,“多礼了” 唐初凝脸色有些僵硬。 皇后似乎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摩擦,而是佯装不经意道,“小神算,如果方便的话,还想请您为她肚子未出世的孩子测测,将来是什么命格” 她好歹贵为皇后,这小神算再怎么自持清高,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落她面子! 果然,她说罢后,那人点了点头。 太子妃嘴角虽然含笑,但手却紧攥帕子,大气都不敢出! 她对这个孩子有着深深的恐惧,本来得知可能是男的就够让她恐惧,加上现在小神算在这,如果一旦断言说这孩子命格好,那将来还有她儿子什么事? 不要说,不要说!或者是断命不好也成! 唐木阳嘴角扬着笑意。 “小神算,到底如何?” 唐木阳瞥向唐初凝紧张到颤栗的模样,薄唇亲启,吐出四个字,“贵不可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道理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妃亦或者是唐初凝,都清楚的很! 贵不可言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连圣上都不能否认的尊贵! “谢小神算金口预言!”唐初凝在身边妈妈的扶持下,深蹲下身子朝着她行礼。 唐木阳笑意更深。 皇后也很满意,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孩子的命格已定,想必一会,就会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这个孩子,对太子将会是多大的帮助啊! 众人正在恭贺皇后之时,皇帝的仪仗由远及进。 唐木阳眯着眼看着天子走到身前,给他行李,被皇帝虚扶起来。 她抬头,正巧看到目不斜视的程徽。 “小神算,这几日辛苦了,若求雨还缺什么东西,您一定要说” “陛下放心”唐木阳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皇帝点头,“皇后和诸位爱妃兴致这么好,朕不请自来,会不会扰了大伙兴致” “怎么会?有皇上在,这园子才有生气”皇后笑道。 或许是心情大好,皇帝起了兴致,带着众人游园。 唐木阳在前,不知被谁撞了一下,身子一歪,脚下不稳,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就在此时,身后伸出一个手臂,及时将她从后面揽住,这才避免她倒地的困窘。 唐木阳轻车熟路抓着他的前襟。 “程将军?”她的眉眼中带着惊喜,像是颇为享受的抓着他袖子“多谢将军了” “起开!”程徽冷着脸,不吃她这一套。 程徽眼神带着警告,可是在那个女子眼里,他越生气,她就越开心。 “爱卿?”皇帝没看到两人,转身一看,两人竟然是这种姿势。 程徽受惊,手臂一松,唐木阳则是顺势站直了身子,笑意满满道,“方才不小心滑了一下,多亏大将军,及时的扶住了我” “原来如此”皇帝笑笑,“前面是凉亭,小神算,咱们过去纳凉,你也趁着这机会,好好给朕将讲一下这道家的精髓” “恭敬不如从命”唐木阳没看程徽,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 赵敬亭带着母亲夫人,在大牢门外等待良久,许久,前面才有人疾步而来,赵敬亭迎上,“秦兄,如何?可是松了口?” 男人叹口气,摇头,“不是为兄不帮忙,实在爱莫能助” “贤弟,贤侄虽说是暂时收押,可是上面都提点过的,城哥儿和前漕运使之子,谁都不能探视,提刑官曹大人虽和我有些交情,但这等事,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说罢,怕他再说什么,男人告了个罪,匆匆离去。 婆媳俩上前,“还是没用?” “娘,生死有命,您看开些……“赵敬亭害怕自个老娘再有不妥,低声安慰。 老夫人厉声训斥,“住嘴!你是他老子,不想着法子救人,三天两头说这等丧气话干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赵敬亭看着前面几头高头大马,心里有了疑惑,难道,这些人也是来看囚犯的? 周墩勒住缰绳,马儿喷着粗气,停在了原地,他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那顶不起眼的马车前,恭敬道,“小神算,咱们到了,您是直接下车,还是咱们直接赶着马车进去?” 周墩见过她的本事,早就奉她为高人,说话处处带着尊敬。 唐木阳掀开车帘,语气带笑,“周大哥这话忒是霸道,哪里有赶着马车到提点刑狱司的道理?” 周墩扶着她下来,“你说能去,那就去的” 唐木阳下瞥见不远处的亲人,径直朝着三人走去,赵敬亭有些惶恐,低头试图躲避。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不认得? 她这一来,别人顺藤摸瓜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到时候岂不是拉她下水? 周墩全程跟在她身后,见此,低声询问,“小神算识的这几人?” “嗯,这几位是我师兄故人之子,以前只是听说,从未有过交集” 赵敬亭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下来。 赵老夫人上前,“既然是故人,那有个不情之请……” 大牢内,郑谢坐在雕花大椅上,美滋儿的喝了一口茶,看着眼前差不多没了人形的赵仕城,心满意足。 歇息的差不多,拿起鞭子挥舞两下,“怎么样,身子爽快不?” 赵仕城冷笑,闭目不言语。 “死到临头还嘴硬,跟你说,我外甥女儿肚子里怀的,可是未来的天子,我们郑家是皇亲国戚,现在先解决了你,到时候再拿你们赵家开刀!” 他身旁的狱卒,看他顿声,急忙送茶给他润喉。 他们知道这哥儿不好惹,没想到,背后这么大的靠山呢,这几天大狱来了个貌美的女犯,这公子哥儿可是一点都不避讳,直接占了人家清白的! “你们不知道吧?最近流行了一个整治人的有趣法子”郑谢眉梢都挑着喜气道。 “你们赵家虽不知趣,但是有一点还是让本少爷很钦佩,长得好看,这样,我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灯笼,你是独子,你父母亲这会肯定悲痛欲绝,我做个好人,把做好的人皮灯笼送到你们府里,给他们留个念想!” 狱卒毛骨悚然!但碍于他身份,还是选择闭紧了嘴。 郑谢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本想多留你几天的,但你多痛苦啊,如今圣上精力全在求雨上,顾不得你,届时说你得了鼠疫,谁也不怀疑” 郑谢一刀滑在他胳膊上…… 唐木阳还未走到里面,就听到刺耳的痛楚声,大呼不好,疾步赶上去,终是看到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表哥! “城儿哥!”赶在唐木阳身后的老夫人,还是初次见到这种酷刑,更没想到受刑的竟然是自个的孙儿,一口气没喘上去,硬生生的晕了过去。 “周大哥,帮我救下来”唐木阳一时怒火冲上脑子,不管不顾让周墩帮她救人。 周墩大声道好,利落的挡住了那两个狱卒,一脚将郑谢踹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闯到大牢里,难道是不想活了?” 周墩嗤笑,“那我问你,你是什么人,竟然在这乱用私刑,难道也是不想活了?” “呸,老子是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的亲弟弟,老子的外甥女是太子妃侧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未来的天子,老子是皇亲国戚!” “好一个皇亲国戚!”唐木阳只觉得心底涌出一股怒火,使劲克制着她的怒意,深吸口气,“将他带走” “小神算,万万不可,这是私事,您还是别牵扯进来为好”赵敬亭惶恐道。 郑家不足为惧,但是现在太子和郑家成一脉,还有一个太子侧妃搅和着,阳儿现在看似风火,可步步都走在刀锋上! 她一个小孩,怎么和皇家贵胄斗!怎么和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斗! 折进去一个,他不想也不能再把这个折进去! “大人,这已经不是私事了,先前您听到了,他大言不惭的说太子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龙种,圣上现在正是鼎盛之势,他这么说,置圣上于何地?再说,当今长幼有序,嫡庶分明,他信誓旦旦说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龙种!又置太子妃于何地?这种扰乱朝纲的话,就是诛他九族都不为过!” 他就这么伤了表哥,让他轻轻松松的死,那可不成! 一番交谈,郑谢听懂了唐木阳的身份,奋力的挣扎着,怒吼着,“你就是小神算?断言我外甥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身份贵不可言的,难道不是你?” 唐木阳像看死狗一样看着他,“是我又如何?” 我只说了贵不可言,难道我说了今后一定会是九五之尊? 郑家此时灯火明亮,院子里彩带飘摇,台子上女伶舞姿妖娆,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这次来的,大多都是和郑文关系好的,此次特地庆祝他高升的同僚。 “大人年纪轻轻就官运亨通,着实让我等羡慕不已啊”众人恭维不已。郑文举杯,摇头,“都是为圣上办事,哪里有官运亨通这一说!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圣上自然会看在眼里” “是是是”下面的人又是好一阵的恭维。 正是热闹非凡之际,一小厮慌不择路跑来,打乱了热闹。 “怎么这般没规矩!”郑文正在兴头上,一时间得意,怒斥下人。 “老老爷……”小厮急的满头是汗,不停给老爷使眼色。 郑文喝了些酒,没平时的精明睿智,此时大手一挥,“有话直接说!” 小厮两股战战,“老爷,是三老爷,三老爷不知怎的,被程大将军的手下给抓走了!” 郑文酒意未消,脑子晕乎乎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起身太急,身前的酒杯纷纷碎裂在地。 怎么会被那个阎王带走了弟弟? 这些日子,小弟在大牢里的事,他也清楚,只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浪花。 所以由着他去了,可是,现在突然被那阎王的人抓去了,他们怎么会去大牢里? 是为了什么?那些人明知道自个的身份和太子的掩护,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明显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明明都是摆好的局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079 雨来! 郑文身子晃晃,一个倒栽葱,晕了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杨家偏厅,郑文醒酒后,勃然大怒。 “老爷,奴才也不知道啊”消息是大牢那边传过来的,他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大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啊?”得到消息后的郑谢后院的莺莺燕燕哭哭啼啼,如丧考妣。 “备马,我去太子府!”郑文怒意冲冲。 太子府内,气氛同样凝滞。 唐初凝梨花带雨,好看的杏眸肿成了核桃大小。 “太子妃,夜里凉,凝儿身子又弱,跪久了,孩子也受不了,要不,先让她起来吧” “太子,孰轻孰重,您这会还没掂量?当务之急是求陛下宽恕,而不是优柔寡断,为个女人求情!” “没那么严重的……”太子支支吾吾。 “没那么严重?”太子妃怒目而视,“程将军带走了人,说是交由父皇亲自处置!” “侧妃舅舅怎么说的?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九五之尊!父皇会如何想?” 太子一顿。 “父皇如果不当回事,但有心人一挑拨,说是太子早就想登上皇位,届时,就算父皇不追究,那些言官肯定抓着不放,来弹劾太子!” 陛下本就多疑,更何况,最无情的是天家! “那,那怎么办?”太子想通后,慌了手脚。 太子妃松了口气,“进宫去母后宫里,让母后出主意,郑谢,留不得了!” “太子妃!”唐初凝听到留不得后,浑身战栗。 “怎么?”太子妃眉梢一挑,满是威慑,“怎么,你是想把整个太子府给你不成器的舅舅陪葬??” “妾身不敢” “不敢就闭嘴!” 烟云阁,唐木阳压抑着怒气,郑家,我势必要你们不得好死! 流沙察觉出她心情不好,在门外挣扎了许久,终究咬了咬牙,叩了叩门。 “何事?” “小神算,皇后娘娘找您过去呢” 唐木阳的眼睛眯了起来,皇后要找她? 她这刚把人绑了,那边就求到皇后头上,是觉得皇后势力大,她开罪不起? 这是来压着自己了。 冷哼一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郑家她马上收拾不了,可是到手边的郑谢她不能放过。 这就是比试比试,保住他,还是杀了他,那就各凭本事吧。 流沙听的脚步声,急忙站稳身子。 唐木阳走过她身前,停下了脚步,“流沙,你的主子是谁?” “奴婢,奴婢的主子是您啊”流沙听到类似质问的话,立马跪倒在地,浑身冰冷。 唐木阳扶起她,“勿要害怕”她笑的和善,“只是如今有绝好的机会,你要不要试一试?” ………… 被女官带到皇后住处,皇后此时对她还是有些忌惮。 “小神算,失礼了,这么晚了还惊动了您”皇后略带倦容,妆容也不似白天那般精致。 太子和太子妃双双在她手下。 “拜见皇后、太子、太子妃”语气透着疏离。 皇后心里一个咯噔,这小祖宗果然是不高兴了。 “来人,看座沏茶,方才太子进宫,给我送了些顶好的茶叶,我听丫头说,小神算是爱茶之人……” “我不爱喝”唐木阳施施然坐下,两手自然,整理着道袍。 “皇后您要是和我商议,今个从大牢带回来的人,那就免开尊口了” 众人脸上笑意挂不住。 “小神算这是打算一意孤行了?” 皇后手心的汗湿了一大片。 “是又如何?”唐木阳起身要走。 皇后指着她的背影,气的说不出话来。 “母后,别急,让儿子说”太子擦着额头的汗道。 “小神……”他刚张口,就听到门外一阵热闹。 “皇上驾到,萧妃娘娘到!” 皇帝手背在身后,大步进来,“今个皇后寝宫倒是热闹” “父皇,萧妃娘娘”太子、太子妃面面相觑,急忙起身跟两人请安。 皇帝大手一挥,饶有兴致道,“方才,你们说什么呢?怎么不继续说了?” “没,没什么”这节骨眼上,太子更不敢说关于郑谢的任何事。 皇帝颔首,转身和蔼的询问,“明个求雨东西,可是准备好了?” 皇后也斜着望她,心中暗道,如果明个求雨不成,看她不把这丫头折腾死! 唐木阳听罢,面带忧色。 皇帝手心又出虚汗了,“是,是有什么东西没准备齐?” “嗯”她大大方方应下,“就缺一样东西了” 就在此时,萧妃捂嘴笑道,“陛下您啊,太紧张了,小神算自个有打算的,对了,小神算今个是不是去大狱里了?” 皇后眸子紧紧一缩。 太子和太子妃双双神色不自然。 太子妃安慰自个,出事后,大牢收押的那俩狱卒,早就被暗卫解决了,就会就算这事被捅出来了,那也算是无凭无据。 “嗯,祭天求雨的东西还差一样,我去那取了!” “可是取到了?”皇帝紧张的询问。 “嗯”唐木阳点头,“都取到了,保准明天万无一失” 皇帝稍松口气。 就在此时,皇后声音突然响起,“皇上,臣妾想到还有一件事要向您求情”说罢,她突然跪地,毫无征兆。 “皇后,快些起来” 皇后额头紧贴在地。 语气带着控诉,“今个程将军手下陪着小神算去大牢里,不由分说抓了一人,本宫本不欲插手,但那被抓的人,于我有些渊源,不管到底起了什么争执,还请小神算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萧妃用帕子掩住嘴角,先发制人啊,她这么一说,倒是把自个和太子完全摘出去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小神算无理,仗着现在风头正盛,胡乱抓人。 小神算只是个外人,无权无势,怎么可能当众和皇后叫板? 皇后老奸巨猾啊。 皇帝在中间有些头疼,但经过细细的缕缕,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争执为何,皇后面子还是要给。 转过脸,语气带着商量,“小神算,您看,能不能……” 不能”唐木阳一口打断! 众人瞠目结舌! 那姑娘是吃了熊胆不成?竟然在九五之尊面前说‘不能!’ 皇帝自个都愣住了,萧妃想着该如何圆了这场面的时候,见那本来神态桀骜的少女,大摇大摆起身,同样跪在地上。 “请陛下体谅,草民并非飞扬跋扈之人,这次抓来的皇后故人,那是上天的旨意” 她纤瘦的身子跪在地上,气势丝毫不落人下。 皇帝坐直了身子,“朕不解,怎么就是上天的启示?” 皇后后背紧绷。 “陛下不是一直在问,祭天还缺什么东西?那东西就在那人身上!” 她说罢,四座皆惊! “小神算,这祭天,不是都是用牛羊肉吗?什么时候,也兴起了要用人……人肉?”萧妃忍不住往后退退,有些害怕。 她摇头,“并非人肉,只是几滴血而已” 说罢,又朝着皇后告饶,“让皇后娘娘费神,是小道思虑不周” 常年叱咤后宫,皇后怎能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祭祀,祭祀,又是祭祀!这会把祭祀搬出来,她再阻扰,岂不是跟陛下作对。 想清楚利害关系,她带着惭愧之色,“是本宫想岔了,小神算别见怪” 两个人握手言和。 萧妃倒是有些失望,剑拔弩张到这都这份上了,三两句话就没事了?她还等着看好戏呢。 皇帝打着圆场,“误会一场,都起身吧” 唐木阳和皇后搀扶着起来。 “不过,只几滴血就可,那朕的血是不是也能奏效?要不,改成朕的血?” 唐木阳遗憾摇头,“此人必须是大奸大恶之徒,陛下,您宅心仁厚,必不行” “那那个,皇后给求情的那个,是……”皇帝疑惑。 “陛下,这事小神算自己做主就罢,咱们别再掺和了”皇后怕事情再恶化,急忙掺和。 “既如此,那朕就不多问了,小神算辛苦”皇帝端起杯盏,撇去浮叶,抿了一嘴,只觉畅快。 明天下了雨,百姓就有救了。 “对了,用那人的血,是用什么血?”太子坐立不安,想到临走时候,家里那朵娇花,拉着他衣服撒娇,急忙询问。 唐木阳笑眯眯,“是心头血” “噗!”皇帝大惊,失态般惊声道,“你说是什么?” “心头血,也就是血之源泉,只有用那处的血,才能达成效果”唐木阳大言不惭 “那,取了心头血,人还能活吗?”太子心中一个咯噔。 唐木阳略一沉思,“生死有命,这种事情说不准,如果有好一点的太医在旁边及时救治,那想必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好,这事就交给皇后了”皇后慎重的点了点头。 皇帝并没有对唐木阳有怀疑,因为先前在典籍里就已经有过“暴巫“、“焚巫“之举。 就是说当久旱不雨时,要把女巫放在日光下暴晒,或将女巫活活烧死,连烧人的事都能做得出,她只取用点血,自然不会大惊小怪了。 唐木阳嘴角浮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今晚,她目的已然达到,郑谢口出狂言,落人口实,留着他干嘛?多一个拉太子下马的证据? 皇后那么会留下这个祸端吗? 想想也不可能。 既能讨好了自己,又能除去隐患,皇后何乐不为! 至于死去的那人…… 那是郑谢福气啊! 太子府内,唐初凝心神不宁,丫鬟小跑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深吸口气,哆嗦道,“殿下真的是这么说的?” 侍女点了点头。 唐初凝没站稳,整个身子往后倒去。 “传陛下旨意,设坛于城隍庙,百官行二跪六叩首礼毕,复跪拈阄,请某处龙神取水。” “传示乡民洒扫街道,禁止屠杀活命,各铺户、家户门首,供设龙神牌位、香案。僧众、架鼓吹手,出城取水迎龙神” “百官素服步行出城外,迎接入城,供奉雨坛,行二跪六叩首礼”天未大亮,太监嘹亮阴柔之声,传遍整个皇宫。 百官下跪,恭迎圣旨。 未及寅时,皇宫内外已然沸腾,各处灯火辉煌,众人忙中有序,整个皇宫就像是一座死城一般宁静。 皇帝的寝殿内,皇后盛装,仔细的替皇帝更衣穿朝服。 皇帝本就威严,今日国字脸上除了帝王的威严,还有从来没有过的凝重。 “陛下也要亲去城隍庙?” 皇帝摇头,冠上的珠子随他摆动,轻声响起,“小神算说,不用去,只要亲去宫门外迎接雨坛,然后供奉到太庙即可” 皇后点头。 皇帝打理好一切,帝后相伴出宫。 整个皇宫全部戒严,禁卫军倾巢出动,今日这般大的动静,肯定有人心痒痒的想要破坏了。 小神算则是在众目睽睽下,盛装而出,她身上穿的,像是道袍,又不大像,只是,那平淡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便有了让人移不开的资本。 她妆容也很讲究,斜眉入鬓,瞳仁黑亮,一举一动,都有股说不出的风流韵味。 头上是其貌不扬的木簪,眉眼生的这般好看,要是全部面容显露出来,怕是天下第一美人都比不过她吧? 她宽大的道袍簌簌作响,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看到道袍下她玲珑的身姿。 “雩祭要开始了”唐木阳抬头看了一眼天,低声道。 辰时,文武百官以及皇家贵胄系数到了太庙。 鼓声不断,太监手中举起偌大的彩旗,灼热的太阳缓缓升起,地面温度很快灼热起来。 程徽手握着大刀,像是雕塑一般。 “小神算说的靠谱吗?”周墩望着天,万里无云,哪里像是有雨啊。 偏那人像是愣住了般,站在祭台上,弄的煞有介事,他都不敢上去。 程徽闻言狂妄一笑,“她要是求不来雨,妖言惑众,我必第一个不依” 周墩悻然。 唐木阳在那些禁卫军的护卫下,捧着一坛水款款而来。 她走过百官,走过权倾,走过皇亲国戚,没有一丝怯懦,扬着脖子,像是天底下最高贵的人。 她那那水倒入了神坛里。 随即,拿起了一个青瓷小碗,晃了一下里面殷红的血迹。 这就是郑谢的心头血啊。 跪在地上的郑文,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本来平静的他,突然抬起了眼。 对上那人黑的眩晕的眼珠,他竟觉得,那个人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碗。 郑文从来没和这个传的这么邪乎小神算有什么交集,唯一有的,也就是小弟…… 似乎猜到那东西是何,眸子猛的一缩,身子一歪,轰然倒地。 唐木阳勾唇一笑。 “郑大人,郑大人您怎么了?”有同僚担忧的推着她身子,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郑文死死掐着手心,等一波一波眩晕过后,才重新站直身子。 如果,如果这次求雨不成,他郑文起誓,生生世世,走遍天涯海角,不惜一切代价,定然把她碎尸万段! 不,就算是求来雨了,他也不会罢休!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 等,他只要等着就可以了,他只能等着了。 唐木阳摆好祭品。 从玉碟中,拿出一把五彩扇子。 扇子跟寻常大小差不多,只是上面的材料,似乎是羽毛做成,五种颜色,交相辉映,白皙的手腕,跟五彩的扇子搭配起来,竟是出奇的好看。 辰时行香一次,乡老、僧众轮流跪香,诵经、典史监坛,利房照料香烛。 日头渐渐升起,毒辣的阳光下,众人明显有些撑不住。 还有些人,还时不时抬头,口干舌燥,恨不得栽倒在地。 清玉公主娇生惯养,此时也在这些人中,她拿着帕子贴在额头上,暗自嘟囔着,“这都三个时辰了,八成是骗人的!” 她刚嘟囔了一声,嘴巴马上被人捂了去。 萧妃在一旁,谴责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说这丧气话话,不是找死是什么? 被小神算听到了,如果雨真被她求来了,以后还不被她记恨? 清玉公主吐了吐舌头,再次耷拉了下脑袋。 午时,万里无云,阳光炙烤着树叶。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衣服厚重,身子不敢再歪一下,脸前的地面上,汗水都砸出小片的痕迹。 有些年纪大的,这会受不住,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这人一晕,马上就有人悄而无声的,将人托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而,漫长而又焦躁的求雨仪式,还未开始。 皇帝有心派内侍去询问一下,可是当视线瞥见火辣辣的日头,心中难捱,最后还是挥手,示意内侍退下。 程徽注视着高台上的道人,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在那个村子里迎风跳起招魂舞的那抹惊艳。 “快看,大将军快看,动了,动了,终于动了”周墩激动地,声音都变了腔调。 唐木阳站在台上,轻轻抬起脚尖,那些带着凶神恶煞面具的鼓手,看到她有了动作,捏紧了手里的棍子,心里油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心砰砰直跳,好像真的有人在召唤一般,又像是被关押了千万年的猛兽,咆哮着奔腾着想要去撞破牢笼。 “咚!”鼓点响起,众人忍不住抬头。 “咚咚咚!”鼓点继续传来,裸露在外的手臂,遒劲的肌肉,密密麻麻的细汗,每一次的敲击,都像是将他们的生命,和那棍子融合在了一起。 唐木阳的似乎已经没了知觉,风轻轻的吹动着她的衣衫,痒痒的,身子轻盈的动了起来。 这套祈雨舞,最后一次跳的时候,还是在上一世。 如今,再次跳起来,最开始时候的生疏已经在鼓点里消失殆尽。 她闭上了眼睛。 周围已经有一丝凉风吹来,她的衣袍被风吹起,露出里面清瘦身姿,素颜乌衫,青丝墨染,原先她手里的那把五彩扇子,在她手里似乎有了生命,或拢或舒,和整个身子融为了一体。 下面跪着的文武百官,只觉得心脏似乎是被人用手紧紧抓住了一般,每一个鼓点飘来,心脏跳动的速度就越快一分,跪了这么久,几乎所有的精力都已经耗费尽。 可是,他们的鼓声,小神算诡异的舞姿,却像是勾魂的利爪,将他们的精力以及所有的理智渐渐逼出。 舞跳的越来越快了,那些忍不住盯着她跳舞的人,此时在鼓声的蛊惑下,似是已经失去了神智。 飘飘忽忽的向前走去,有些心智顽强的,最开始有些理智,强迫自己移回视线,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们的理智在诡异的舞姿里渐渐丧失。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祭台走去。 “不好”程徽迅速起身,“快去把人拉回来” 风越来越大了,最开始的清风拂面已经演变成现在的猎猎作响。 彩旗乱飘,树叶沙沙作响,周围也渐渐有了一丝的湿意,唐木阳的动作已经快到看不清了,众人只能看到她宽大的袖子,在风里变化出无数个形状,原本蔚蓝的天穹,此时也渐渐沉了下来。 阴云,似是在她的召唤下,急速奔来! “真的要下雨了?”皇帝喃喃自语,脸上神色带着惶恐大于滔天的喜意,他完全失态的奔下台去,扬着脖子疯狂的看着阴暗的天。 口中似哭似笑,“连老天都在帮着朕,是老天都在帮着朕,雨快点下,快点下吧!” 风越发的大,卷起的疾风掺杂着石子砂砾打在人的身上,黄沙漫天飞舞,几米开外人的视线都已经看不到了。 唐木阳忘我的起舞,前世,今生,所有的画面掺杂着一起,白驹过隙般从她眼前掠过。 风沙遮挡了眼睛,她的鬼魅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也是因为此,那些被迷惑的满朝文武,这才恢复了些理智。 估计是回想起方才的失态,纷纷瘫软在地上,拿着袖子擦汗。 那鼓声越发的密集,似乎在召唤着什么,众人急忙把头贴在地上,两股战战,再不敢抬一次头。 太邪乎了,太邪乎了! 皇宫内,秦监正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眯着眼,望着急速奔来的阴云。 他苍老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只迅速从腰间掏出占卜的龟壳,作势起卦,可是,刚起个卦头,那龟壳竟然全部裂开! 秦监正一惊,慌忙蹲下身子,仔细盯着龟壳上的纹路,万般情绪,终究化成一声长叹,“我不如她啊” 钦天监的小徒弟拿袖子挡住脸,避免风沙打在脸上,等他艰辛的上了城楼,小心道,“师傅,上面风太大了,您还是下去吧” “下去,好,下去”秦监正摇摇晃晃,推开他往前走,小徒弟看着师傅的背影,隐约觉得那步伐竟然有些轻飘飘的。 正当猜疑自个多想的时候,他精瘦的身子忽然重栽倒在地。 “师傅!”小徒弟惊声大喊! ‘滴答’一滴雨水落在小徒弟的脸上,他的哭声一顿,诧异的摸着自个的脸。 ‘滴答’又是一滴落在他额头…… 080 勾引? 小徒弟愕然,抬头,天空诡谲,云层堆积起来,天穹裂了个口子,申时的天,此时却像黑了一般。 ‘啪~啪~啪’雨滴速度越发的快,节奏也越发密集。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在他脸上,生疼,可是,小徒弟却像傻了一般,跪在地上,颤抖伸出手,感受手心的濡湿。 喃喃自语,“是下雨了?” 擦了擦脸,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是下雨了!” 继而,眼泪肆意从脸上留下,他使劲推着晕倒的人,“师傅,您快醒醒,师傅!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远处。 宫外大街上,人人都疾奔而出,昂着脸,或哭或笑,状若疯癫,众人迎着这场大雨,头被打湿,身子淋透,全然不在意。 更甚者,有人趴在地上,伸手接着大雨,不管不顾咽了下去。 “是雨水,真的是雨水!天不绝我啊!”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接着,附和声越来越大。 众人仰天大笑,文人挥墨,武人水里舞剑,整个人间,顿时从死气沉沉,变成另一番景象! 太庙,瓢泼大雨落下,打湿了她的身子,唐木阳这才停下动作。 程徽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她动作刚停下,风顿时小了许多,他的眸子闪过一抹未明的色彩。 是凑巧?还是她真的有这通天的本事? 他知道,从今往后,整个大周,怕是没人比她的地位还高! 唐木阳站在高台上,仰头迎接瓢泼的雨水,笑靥如花,睫毛微颤,畅快不已! 她成功了。 “我太可怜了是吧?所以你才让我重生,让我有机会再享受这难得的人生? 看看,现在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能挡我?谁能挡的了我?哈哈……” 高台上,众人听不清楚她的话,只望着她的眼神,无比敬畏。 “小神算!”众人突然发出惊呼。 原来是她摇摇晃晃下,竟然一脚踩空了,整个身子一歪,径直从高台落下! 这高台建的足足有十米之高,就这么摔下来,怕是…… 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 唐木阳天旋地转,来不及惊呼,身子就落入一个硬邦邦的怀抱,她直勾勾盯着程徽。 “是你救了我?” 伸出玉臂,揽住他脖子,雨水中越发明亮的眉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那场隔断了前世今生的舞不止求了雨来,更是给她新生。 唐木阳整个人像是变了一般,紧紧贴着他,直直望着的他! 程徽侧头,躲开她视线,唐木阳哪里由着了他?手臂一个用力,对上他的视线,吐气如兰,“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也不敢看我?” 程徽脖子被勒的生疼,这人怎么这么大劲!两只手一松,作势要把她放下来。 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两腿用力,凭着如今的姿势,竟然一把夹住了他的劲腰,手臂还是那样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猴子一样扒住了他! “你放手!”程徽面红耳赤!全部血液充斥到脑袋上!无赖!真是无赖! “不放!”她从高台摔下的地方是死角,有厚板子挡着,众人自然看不见此时发生了什么。 但是周围已经传来急促脚步声,想是那些人担心她,特意来看她有事没。 程徽焦急,这要是被人看到了…… “你下来!”程徽压低声音道。 “就不下”唐木阳斩钉截铁。 “小神算,小神算?”慌乱的脚步带着的杂乱的叫声传来。 程徽咬牙,手上用劲,握着她腿,身子微仰,单手搂住她的后背,电光火石中,她被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揽入怀里。 “小神算……您”内侍惶恐低头,一个无比虚弱瘫软在将军的怀里,另一个则是紧紧将人搂在怀里。 小神算‘虚弱’的将额头贴在将军怀里。“怎么回事?”程徽手臂像是着火,想甩甩不掉。 “陛下有请”內侍不敢抬头,哆嗦回答。 “那就劳烦大将军了”小神算感激不已。 程徽全身肌肉紧绷,抱着她前行之际,咬牙在她耳侧,“你别太得寸进尺!”唐木阳感受着他胸前的僵硬。 分明暴怒,却又不能说出口,多好。 宫内,皇帝已经平静,心绪难平,隔着雨帘,有人走进。 皇帝语气担忧,“怎么了这是?” 唐木阳脸色苍白,“劳陛下挂心,只是脱力,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那就好”皇帝有些着急,安排下去,“快带小神算下去,好好休养” 程徽将她放下了,只是,刚讲她放下,那人刚给陛下行礼后,就因体力不支,再次倒在程徽的胸口。 “爱卿,她身子不适,还得劳烦你了” “末将遵旨”停在他胸口,似乎能听到他咬碎牙齿的声音。 程徽弯腰抱起她,送往她暂时落脚的烟云阁。 刚走到门外,眼神示意女官放下东西。 周围没人后,这才将她推出怀抱。 唐木阳刚站稳脚,突然惊呼一声,原来,那人单手抓着她的胳膊,使劲一甩,将她甩在房门上后。 强劲的的身子往前一跨,半压着她,“我警告你,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然……” 唐木阳手伸在背后,反手推门。 门开后,她顺势退到门内,将还处在暴怒中的程徽拉了进来。 “安安分分?将军什么意思?难道,这是在暗示我些什么吗?” “你!”程徽恶狠狠的盯着她,一拳打散了桌子。 唐木阳笑意顿消,背转身子,拿起女官送来的衣服,挑眉道,“将军在这留着,看来是舍不得小道了?” 程徽回过神后,冷哼一声“恬不知耻!” 关上房门,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唐木阳站在镜子前,摸着镜子内,苍白的脸颊,轻声道,“快了,马上就快了” 于此同时,郑文在大雨磅礴中,仓皇赶到祭台旁。 随手抓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太医,太医,我弟弟呢?他人呢?” 太医被他扯得东倒西歪,“什么弟弟?” “就是,就是被小神算取了,取了……心头血的男人” “哦”太医神色为难,指了指身后,欲言又止。 最后才化成一声叹息,“大人,节哀顺变” 这人也是倒霉,本来说,年轻气盛的,这也不至于当场就死。 “实在是取血之时,他又喊又叫,太过激动惶恐,血流的速度太快,所以……” 郑文仰天大笑起来。 声音刺耳可怖,那几个善后的人,都不敢招惹这怪脾气的男人。 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狼狈离开。 烟云阁内,换好衣服,喝了姜汤,唐木阳又恢复成不可一世,华贵尊荣的小神算了。 好戏还在后头,知晓陛下在召集百官,部署雨后工作,她让人通报陛下,自己有事请求。 皇帝笑眯眯召她进来,和蔼恭敬的询问,所求为何。 唐木阳突然单膝跪在地上。 皇帝惶恐起身,“什么事,小神算开口就是,不需多礼的” 唐木阳摇头,视线瞥到前面一脸正经的程徽。 被她一看,程徽的身子僵硬,脑袋里闪过可怕的念头。 她对陛下有所求,难不成,这人是想,让陛下赐…… 唐木阳看到他面色一变,身子僵硬,心中突然松了那么口气。 收回视线后,娓娓道来,“这次大旱是上天震怒,所以才降罪于百姓,日后想风调雨顺,必须四海升平,化戾气为祥和,相信,只要陛下诚心上达于天,日后定然五谷丰登!” 皇帝坐直了身子,“那,小神算您说,究竟该如何做?” 这老天要是一次不快,就这么折腾人一次,他和百姓可承受不住啊。 唐木阳神色有些犹豫。 皇帝又催问了一遍。 “回皇上,如果……”唐木阳支支吾吾。 皇帝深长脖子,“小神算,你倒是快些说啊” “是”她闭闭眼,复俯首在地,“彻底解除大难,降低怨气的法子,那就要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四字一出,众人惶然,就连一项坦然秦监正,都被她的话吓的连退两步。 太祖建朝以来,整个大周还没出来过大赦天下的例子,就算是为了降低怨愤,就不能用别的法子了? 非要这个法子不成? 唐木阳闭眼跪在地上,身子久久未动,她谋划了这么久,周家,静虚道人,程徽,皇帝,郑谢,甚至小神算这个身份,都是为了今天准备。 只有大赦天下,赵家才有希望。 她走了这么远,走的异常辛苦,定不能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小神算,真的没了别的法子?”皇帝心绪难平,长叹了口气。 “陛下,这次大赦,并不针对那些大凶大恶,烧杀抢掠之人,只是那些罪责轻,尚且有改过机会的人,具体范围可以让提刑司来具体量化”唐木阳解释着。 皇帝擦了一把汗,原来是这个,这么说,要放的也就是那些小打小闹,偷鸡摸狗之类的人了。 不成气候,想必引不起民怨。 “好,依你” 唐木阳大喜,“皇上仁慈,大周有君如此,是我朝之幸” 她心头卸下一块大石,说话都轻快了许多。 大殿内,跪在地上的百官中,赵敬亭虔诚的低下头,他被雨淋湿,身体还未换衣服,他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他的儿子,终于得救了! “传朕旨意,将小神算所言,尽快执行,具体事宜,交由提刑司权全处理,小神算并程将军监督,即日执行,不得有误” 皇帝害怕下面那些人,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为示庄重,特意颁布了圣旨。 众人谢主隆恩。 “小神算,您快起来”皇帝起身扶她。 唐木阳知道皇帝的用意,让她和程徽全权处理,就是看重程徽他的正直刚强,不会被收买,所做的判断,也是最公允的。 她被皇帝扶起来后,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 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程徽身上。 程徽强忍着怒气,当即将人推开。 皇帝则是无比慌乱,扶着她胳膊,焦灼道,“这是怎么了?” 大殿内有侍女,皇帝派人过来,那女官小心翼翼将手放在她额头,只一下,马上把手缩回来,“这么烫” 程徽隐约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不尽人意。 大概也是因为他将人推开的缘故,他牙齿痒痒的,如果不是这女子,一点没有女子该有的温婉羞涩,找着机会就往他身上蹭。 他怎么会不留情的把人推倒? “爱卿,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把人送回到寝宫,她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皇帝推了他一把。 程徽咬着牙称是,不情愿弯腰,将她抱起,路了回去。 他们走后,跪在原地的文武百官,方才被陛下叫起身。 郑文一身血迹,站在前首,散朝后,看着身边迎面走来的赵敬亭,皮笑肉不笑的拦住了他。 “赵大人,好福气!” 他原本以为能把赵家扳倒,却不料,没收拾了赵家,自家还搭进去一条命! 那个女的取走小弟的心头血,眼神挑衅睥睨,但凡一闭眼,他就觉得胸口有说不清的东西在翻腾。 赵敬亭拱拱手,儿子在大牢里的遭遇,他比谁清楚。 所以面对他,自然是挺着一股傲气。 该死的,不该死的,冥冥中就有定数,谁都逃不出天命。 “郑家儿郎为了拯救百姓光荣赴死,令人钦佩,大人虽伤心,可要节哀”赵敬亭嘴上不饶人,一阵见血的刺激他。 “好好好”郑文嘴角含着冷笑,“取你儿子的命,只是时间长短,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吧!” 说罢,拂袖而去! 赵敬亭没顾忌他,担忧的望着唐木阳离去的地方。 牢狱外,赵敬亭宽声安慰着妻子老母,时不时翘首以望。 “那个,是儿子吗?”元娘指着牢狱门外削瘦的男人,疑惑道。 “是少爷!是少爷!”赵仕城的贴身小厮跳下马车,飞奔而来,搀扶着瘦脱相的少爷。 赵仕城踉跄转身,眼前黛砖高墙,这些日子,就跟黄粱一梦般。 小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低声道,“少爷,如今大赦天下,那位,也被放出来了” “真的?” “再真不过!而且还是陛下亲赦,日后再不追究他身份”小厮抹着泪花道。 赵仕城推开小厮,重重跪在地上,“父亲,儿子不孝,给你赔罪了!” “父亲,儿子荒唐,给父亲赔罪了!” 他浑身没一处完好,跪在低声,磕的咚咚作响,元娘想扶,却被婆母拉住。 “让他磕!” 唐府,守夜的婆子听见屋内的声响,害怕的缩起脖子。 就在她两股战战之际,屋子内传出破碎的哭声,婆子从未见夫人如此失态过。 唐初韵见姨娘倒地,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唐初雨动作有些慢,回过神后,后知后觉去扶她。 “啪”迎面过来一个巴掌,郑姨娘力道极大,扇了一巴掌后,眼睛血红的狠掐唐初雨的脖子。 “小弟死了,是你害死的,我知道,是你害死的!”她收紧手指,使劲掐着不停挣扎着唐初雨。 “你这个小贱人,贱人!” “嗝~嗝”她脸颊涨红,呼吸不过来,双手剧烈拍打着,掐在脖子上的手。 郑姨娘披头散发,力大无穷,嘴角还挂着可怕的笑意,似要将她送入地狱。 “姨娘,姨娘您醒醒啊!”唐初韵被吓坏了,以至于看到了唐初雨的求救,还是无动于衷。 姨娘失去理智的样子,她过去,姨娘也会掐死她的! 唐初雨奄奄一息,脸上已有死灰之色,在这会,抓在她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良久,地上隔了许久的她,才浑身打了个寒颤,重新坐了起来! “怎么了?”郑姨娘看着她的手,惶恐不已。 “姨娘,没事,没事了,您因为小舅舅的死……” “你小舅舅死了?”郑姨娘捂着耳朵,尖声叫道。 “姨娘,您冷静些!小舅舅不会白死,圣上嘉奖了郑家,还有,娘,想想大姐,想系那个那个孩子,那才是咱们的希望!” 她这翻话,起了成效,良久,她深吸口气,“都怪赵家,怪唐木阳,我不能放过她们,她们得偿命,她们得偿命!” 屋内烛火,似是被戾气影响,左右摇晃,好不吓人! 皇宫内,今晚同样兵荒马乱。 帝后同在屏风外,焦灼不已。 “怎么样,还没醒过来?”皇帝拉着太医质问,年迈的太医摇了摇头。 “一群废物,废物!”皇帝暴怒,随即想到里面的人,压低声音道,“那人身份珍贵,只一个风寒,你们都治不好!养你们何用!” 皇后劝道,“陛下,别气坏了龙体” 小神算下午被抱回来,当即就发热,温度简直要把人灼伤,而且,不论什么法子,都降不下那温度。 再这么持续,一会人就烧傻了! “爱卿,你有什么法子?”皇帝病急乱投医,竟向程徽求助。 程徽摇头,“末将不知” 皇后斟酌后道,“陛下,小神算本是神仙般的人物,凡间方子定然治不了她,依臣妾看……” “如何?”皇帝急切道。 “要是明日再没好转的话,还是把人送回苍山上,或者是句芒山,她的师傅师兄都是世外高人,一定有法子” “如今只能这样了”皇帝示意程徽过来,“爱卿,如今还得需要你来” 程徽低头应下。 榻上,几个丫头忙碌给她额头换着冷水帕子,夜半众人散去,香炉里青烟飘起,因为下了雨,所以夜里的风也比平时凉的多。 清玉公主轻车熟路,钻进烟云阁,她现在对这个小神算,好奇到了极点。 趁着这机会,看她到底是何身份。 她闪身进了屏风,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榻上的人就像死了一样,只有从她略微起伏的胸口,才知道这人健在。 “我倒要看看,你为何一直挂着面巾!”她咬牙,欲揭开她脸上的面纱。 父皇尊崇她,百官敬畏她,自己却不怕她! 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当她手指刚碰到她脸颊,突然颈后一痛,清玉公主不可置信,软软的倒在地上。 唐木阳睁开了眼。 “你醒了?”宋黎惊喜上前抓着她的手。 她早在公主进来那刻已然清醒,如果不是他出现,自己也能让身份不暴露。 这会强撑着坐直身子,宋黎则顺手坐在她身后,当了她靠枕。 “你怎么进宫的?”她咳嗽一声,感受到背后的温热,想移开,却碍于身子软乏无力,只能任由他这么做。 “我担心你啊”这几日发生的一切,他全都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拼了全力,来做这件事,也知道两个人立场不同,他必须要阻止她。 可是,他做不出来,就算是不伤害她,不出面,破坏她的计划,自己也不愿意。 她那么辛苦啊。 这么拼,想要救家人,这次高烧不退,想必就是上次箭伤没好,加上舟车劳累,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宋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唐木阳却强撑着身子打断他,“我问你,这次你们有多少人?” “什么意思?” “刺杀我的……” “这,你问这个做什么,我会保护你的”宋黎坚定不移的说。 唐木阳咳嗽一声,“听我说,这次给你们一个机会,来杀我……” ……………… 女官依着时辰来给唐木阳送药,没承想,刚进来,就看到地上人事不知的清玉公主。 “啊!”她惊呼一声,手中药碗摔碎。 程徽受命守在这里,方才有人将他引走,等意识到调虎离山,再赶回来,看到的就是此。 他右手握刀,蹲下身子,摸了摸清玉公主的脉搏。 “没大碍,扶下去” 女官点点头,她迫不及待想离开,她方才端药的时候,不知道小神算有没有被人…… 她刚才恍惚看到有人影滑去的。 要是小神算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肯定要把她们殉葬! 女官退下,程徽在原地站了片刻,平静的脸上罕见的闪过挣扎,最后还是没按捺住心底声音的驱使,阔步上前。 床榻旁边,粗粝的手掌握成拳头,看着没了生气的唐木阳。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身边。 弯腰,将手伸到她面前,触碰到遮盖在她脸颊上的面纱,手上微微用了力道…… 081 戏弄 手指触摸着她耳边细腻的肌肤,微愣怔,就映入一个堪比星辰的眸子里。 “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声音沙哑,却难掩娇俏。 “看你死了没”程徽缩回手指头,先前的复杂情绪,烟消云散。 伸回去的手被人拉住,程徽冷不丁要反抗,谁料那人适时咳嗽起来。 还装出一副弱不禁风模样,“将军,你摸摸,是不是很烫?将军可否勉为其难把药喂给我?” 程徽手心快要被灼伤。 “恬不知耻!” 少年将军词汇量极为匮乏,一次又一次的用这个匮乏的词语来形容她,最后才不屑的大步离去。 唐木阳松了口气。 手摸额头,温度还没下去,这次确实是闹大了,再折腾下去,这条命迟早被老天爷收回。 屋内满是她压抑的咳嗽声。 门被人推开,程徽单手端着一碗东西,黑脸走来。 “喝药!”榻边,程徽冷声道。 唐木阳为难,“大将军,我这么虚弱,手都没气力端碗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徽觉得他难得恻隐之心,算是生错了地方! 这个女人,随时随刻的找着机会来戏弄他! 现在骑虎难下,印证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话。 站了一盏茶的时间,药汤逐渐凉了,他冷脸到她身后,单手抓着碗,直挺挺坐着。 “喝!” 唐木阳往后靠在他怀里,解开面纱,程徽侧头,嘴唇接触到碗沿,程徽自动抬起手腕。 第一口把她苦的直打冷颤。 她想推开,却不料那人的手臂跟盘石一般,根本移不开! 作茧自缚啊! 一碗药被强迫的喝下,程徽这才松手,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微微得意。 唐木阳喉咙格格作响,干吐不已,良久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程徽!”她痛斥道。 程徽坦然站直身子,有条不紊道,“小神算,等一会再喝药,千万别忘了喊末将来服侍” 程徽浑身冒着舒展,大步流星离去。 小神算高烧反复不退,帝后都是忧心,所以此次上山,势在必行, 所以,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将人送走。 马车内,处处可见精心,桌上摆着翠玉豆糕、挂花鱼、吉祥如意卷、金桔姜丝蜜、牛乳菱粉香糕还有一些小女孩爱吃的蜜饯。 流沙此次被派来伺候她。 正当她摇摇晃晃,“吁!”车夫突然拉紧缰绳,马车两侧也传来拔刀之声。 流沙紧张的挤在她身边。 唐木阳疑惑,难道是宋黎来了? 刚一掀开窗帘,一道箭矢袭来,嗡的一声钉在她耳侧!唐木阳耳朵火辣辣的疼,摸一下,有血迹流下。 她面容一冷,这不是宋黎带的人! 或许可能是宋黎的人,但和他不一条心罢了! 程徽抽出武器,厉声朝她道,“回马车里去!” 唐木阳放下车帘。 “小神算!”外面传出周墩的惊叫声。 她眼睛微睁,车身突然一抖,那马儿像发疯一般,载着她迅速朝前奔去! 流沙在惊慌中,被唐木阳推出了马车。 程徽咬牙,一脚踢开纠缠的刺客,上马朝着失控的马儿狂奔而去。 过了最初的惊慌,唐木阳已经镇定下来,她尽量把身子稳住。 但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力气不足,脑袋,或者是后背,不停的磕在车壁。 程徽努力和马车持平,在和马车还有一些距离后,径直从马背上跃起,跳在了发狂的马儿身上。 也为此,他看到马屁股插着一个箭矢。 马感受到身后重量增加,竟狂迈开步伐狂奔,就连拉紧缰绳,对它都起不了作用! 程徽眯眼,抽出利刃,将那背负在马身上的绳子挥舞砍断。 没了东西拖拽,马车滚了一段距离后,轰然倒下。 车内的唐木阳从里面滚下,中间撞到了什么东西,双双滚落到地上! 程徽抱着她在地上连滚几圈才停下了动作。 劫后余生,唐木阳贴在他的胸口大口喘息。 腰部快要被人给锢青紫了,她知道,先前她撞倒的东西,正是程徽。 “起来!”每次听到她笑,程徽都觉得心头一阵乏力。 唐木阳惬意的赖上,“将军,我的脚好像崴了,使不上力气呢” “别耍花样,起来!”程徽想动动弹不得,两手摊在草地上,暴怒不已。 最后,还是他将人给推起来。说了声“恬不知耻”后,才愤然离去。 走了许久那人,还未跟上,程徽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压下怒气,折返回去。 果然看见那无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程徽说这话,已经生不起来气了,只觉得有种深深无力感。 对面的人指着脚,“我脚受伤,现又重病在身,怎么能动的了?” “我看你精神挺足的” “那我管不着,将军要不狠着点心,转身就走,等那些人找回来,一刀杀了我” 程徽挑眉,“那我还真是求之不得” “对啊,等陛下问起来,你照实说,是你保护不力,让我被杀” “你!”程徽对她恨得咬牙切齿! 良久 程徽背着她蹲下身子,“上来!” 唐木阳利落上去,程徽身子一沉,右手在地上一撑,力气这么大,哪里像是扭伤了脚? 虽不想承认,但他心里知道,又被骗了! 阳光从树缝隙中射下细碎的光,唐木阳被人稳妥的背在身后,似乎一伸手就能够着绿叶。 “病好后,你什么打算?” 唐木阳不回答,反问道:“将军觉得呢?” “钦天监?”这是唯一她的身份适合进去的地方了。 他话音刚落,某人两腿惬意晃荡起来。 “钦天监有了秦监正了?我过去干什么?他又没我能耐,难不成我屈尊在他手下?” 唐三小姐性子沉稳、大气、谦虚,而小神算的她却截然不同,自大、骄傲、不可一世。 也因为此,才不会有人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程徽不屑的冷哼一声。 “狂妄”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救兵没来。 “我口渴” 程徽把她放下,看了看周围环境,“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水” 她点了点头。 他越走越远,唐木阳脸上也挂上一丝歉疚,虽然不大厚道,但因为要脱身,只能暂时委屈他一下了。 起身,远处奔来一个身影。 “唐木阳,多亏你没事,吓死我了,那些人不是我的人,还没到时辰呢……”宋黎打量着她,看她确实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误打误撞,现在没坏事” “那我带你走?”宋黎弱弱问道。 “嗯”唐木阳点头,“这个阵法困不了程徽多久” “好”宋黎摩拳擦掌,带着她飞速驰去。 而正在找流水的程徽,心底有股不安,匆匆打水回去。 诡异一幕再次上演,原来,原来他又落入同一个人,同一处陷阱里! 程徽扬头,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脸色越发冷然,好,好得很,同一个林子,同一个阵法,同……一个人! 果然是她! 笑声戛然而止,掏出一个东西,迅速发到空中。 半个时辰,救兵赶到。 周墩发现小神算不见了自然慌张,但,看将军脸色更臭,更是不敢言语。 大将军和小神算水火不容,难不成,趁着这段时间,杀人灭口了? “周墩!”程徽表情冷峻,像是化不开的寒冰,“搜山,就算翻过整座山,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众人散去! 苍山静虚观内,唐木阳换好衣服,端着香茗进了禅房。 周家小姐手里翻看书籍的动作一顿,抬头,见到她后,脸上扬起笑意,“唐小姐,这经书上内容,我今个才参透,仔细一想,先人们果然所言不虚” 唐木阳给她倒了一杯茶,“周家小姐睿智” 自己也捧着茶杯,低抿了一嘴茶水,静虚找了个和她身形声音差不多的姑娘,每次来作陪,以往隔着屏风,今日,她出现,这周家小姐也没起疑心。 平静没持续多少时间,院内突然传出嘈杂之声。 “你们怎么这般无理?这里面都是香客,不能乱闯!”院内小道士惊慌失措喊道。 外面一片嘈杂。 唐木阳挑眉,速度不慢。 客房门被人从外踢开,程徽环顾屋子一周,视线落在席地而坐的两人身上。 周小姐被他吓得往后躲,而唐木阳则被人抓住了胳膊。 少女的沁香传入鼻孔,是和那个狡诈的少女截然不同的味道,程徽的理智回笼,却没放松力道。 上下打量着被他桎梏着的唐木阳。 “将军?”少女微带惶恐,眸子清澈无比。 “你别装蒜了”程徽红着眼睛低呵。 “将军什么意思?” “还装傻,我问你,你先前,这几日一直在哪里!”他手腕微微用力,唐木阳几乎被他提起来。 “放,放开……”唐木阳惊慌拍着他手。 “放开你,让你三番两次玩弄我?” 周小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前去,抓着程徽胳膊,“你放开,这些日子唐小姐一直跟我在一起,您讲些道理!” 程徽眼中疑惑升起,侧过脸,“你是说,她些日子她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哭的梨花带雨,“再真不过了” 身后脚步传来,程徽转身,静虚道人方才道,“将军含怒而来,难道是我那师妹又闯祸了?” 程徽冷笑“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贵师妹的行踪” 静虚道人挑眉,“这话从何说起?老道不大懂” 程徽不想再多说,“贵师妹有天大的本事,您要是再见到她,劳烦帮我说一声,最好她能躲一辈子!告辞!” 说罢,转头欲走,可是,临出门,又抓着唐木阳的胳膊,将她拎出来。 门外,程徽将她带到菩提树下,俊的发黑的脸,几乎和她脸上贴上。 “我希望你不要是她,不然……”他浑身上下都是怒火,伸手一拍,那百年大树,簌簌抖动,落了她一身的树叶。 真真假假他不清楚,但是,别让他弄清楚事实,不然…… 程徽翻身上马,呼啸离去。 一队人几乎将整个苍山翻遍,怎么也没找到那个消失的人,几个时辰后,小神算消失的消息,就被传到宫里去了。 皇帝勃然大怒,护送小神算的程徽自然没落到好处。 “老夫人,三小姐回来了”韩氏院子里,白妈妈步履匆忙的进来。 韩氏睁开眼皮,脸上带着些许满意。 “你去让人把三小姐的东西安置好,一会再让她来请安” 白妈妈点头。 韩氏望着二房的孙子唐罗凌。 唐罗凌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老太太对孙子都是疼爱有佳,只是前些年二儿子在外当官,孙儿跟儿子一道任职。 儿时没长在她身边,所以,有些生疏。 韩氏心里叹气一声,这小子嘴巴笨拙,连说些好听的话都不会,真是读书读傻了不成。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慈爱的叮嘱道,“这些日子冷了,哥儿可得注意身体,我听你院子里的人说,你每晚挑灯夜读,别熬坏了身子” 唐罗凌一板一眼,“祖母说的对,孙儿势必时刻记在心里” 看看,一派正当的模样,韩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这孙子争气到是争气,就是太书呆子了,弄得祖孙俩的对话,都这么文绉绉,客套不行的样子。 “你小舅舅连中三元,都说外甥肖舅,凌儿哥,祖母可是等着你明年乡试考个举人回来啊” 唐罗凌郑重点头,“孙儿定不辜负祖母的厚望” 韩氏欣慰点了点头,视线不知道怎的就飘到了最近沉稳许多的初韵身上,同样都是舅舅,一个人连中三元被人津津乐道,一个则是在求雨中被人用了心头血…… “祖母”唐木阳进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祖母院子里。 “回来了?”韩氏语气平淡的询问。 这语气,跟先前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她转念一想,想出了缘由,怕是觉得大姐得势了,想着巴结郑姨娘,故意来冷落自己吧? 唐初韵看到唐木阳吃瘪,摇了下扇子,“呦,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嫁到周家去了” 唐木阳面带不解,“二姐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未见过周家公子,二姐慎言” “行了,刚回来就不得安生”韩氏一句话,看似在吵着两人,但话里话外,还是袒护着唐初韵比较多。 唐木阳哂笑,垂首不语。 韩氏打着算盘,郑家这次在在求雨里,可是力了大功的,郑谢死了,圣上歉疚,大肆褒奖郑家。 况且郑文正受太子殿下恩宠,有这样一门姻亲,何愁唐家未来不光明? 相比之下,阳儿就不行了,平时算个卦什么的或许灵点,但是真救人啥的,那就不管用了,不然,这么久了周小姐还是没任何好转啊。 权衡利弊,她心头的天平自然要稍微倾倒些了。 韩氏不冷不热的询问了她些问题,唐木阳答的一本正经,周家的事,她不问,唐木阳也就没主动回答。 就在这时,门外长廊处传来脚步声,唐木阳微微弯着的腰顿时挺直起来,郑姨娘被丫头扶了进来。 “见过老夫人” 韩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不舒服就好好歇着,乱跑什么” 郑姨娘嘴唇一点血色都没,一副失去了弟弟,痛不欲生的模样,唐木阳抬头,对上正巧注视自己的郑姨娘。 短短一瞬间,她眼里爆发的憎恶毒辣,像是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向唐木阳袭来。 她在恨自己,唐木阳意识到这些后,心情大好,嘴角甚至露出了然的笑容。 在郑姨娘眼里,不免就带着些挑衅的感觉。 郑姨娘闭了闭眼,“三小姐回来,这等重要之事,贱妾自然得过来” “对了,三妹,你回来的仓促,忘了跟你说”唐初韵笑容满面,“父亲说了,再过几日就要扶正姨娘了,往后,我和母亲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果真?”唐木阳笑容一寸寸淡去,扭身问着唐罗凌,“二哥,发妻未故,正经夫人还在,家里小妾就能成了夫人?” 韩氏顿时一惊。 唐罗凌作势要开口,韩氏手一拍桌子,“都给我打住!” “唐木阳,你回去!周家的事我还没追究……” “老夫人,老夫人……”门房疾步走来,气喘吁吁道,“周家,周家来人了!” 周家?韩氏腾的起身,眼睛盯着下坐的唐木阳。 周家来了?为何来?难道是…… “还愣着作甚,快去请人进来!”韩氏虽有些紧张,但还强撑着不怯懦,指挥让下人迎进来周家的人。 其实,这次不论是韩氏还是郑氏母女,从始至终都坚信唐木阳并没有治好周家小姐的病情,这次周夫人来,自然是怪罪的。 韩氏颓废的坐回去,郑姨娘苍白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王氏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严肃着一张面容的吴大人。 吴大人身居高位,原先受人所害,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这次重新获得圣宠,不以为豪,相反,却一直冷着脸,让人生畏。 “大人,夫人,许久不见”韩氏看着吴大人冷着一张脸,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弭不见,忐忑开口。 “老夫人多礼,不请自来,是我们唐突了” 郑姨娘朝着韩氏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大气道,“这次的事,是我们唐家有错在先,冲突了周家小姐,还请吴大人,吴夫人不要见怪” 她的话让周家夫妻愣在原地。 木阳救了自个女儿,是大功德一件,怎么唐家要这样说?吴夫人长了个心眼,顿时没吭声。 韩氏一直唠叨着,是因为唐木阳生母去了家庙,她疏于管教,才做出错事,还请吴家夫妻别见怪。 王氏听不下去,这唐家自诩清贵之家,这什么德行! 吴大人也是怒气满面,他向来恩怨分明,起身,语气不善,“我想,老夫人是误会了些什么” 韩氏惊讶抬头,郑姨娘的笑,凝滞在嘴边。 “唐三小姐,这次把小女顽疾治好了,我们夫妻前来,就是道谢,倒是唐家家风让人大开眼界,一个妾室,公然指点嫡女,尊卑不分,可笑,可笑” 唐罗凌一直觉得这妇人有些眼熟,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她是谁了! 吴夫人的父亲可是吴阁老啊! 吴阁老在朝中的影响颇深,当初,就连太子都不授,说是有教无类,直接收了贫苦孩子当弟子! 这吴阁老既然能落皇帝的面子,更不惧别的流言蜚语。 而且,这老头还有个致命的特点,护短! 舅舅之所以能连中三元,就是吴阁老一手教出来的,前些日子小舅舅说给他引荐,最好也能拜入吴阁老门下,谁知今个就来了这么一出。 要是吴阁老知道吴夫人在唐家不愉快了,祖母得罪了人家,他还有指望当吴阁老的徒弟? 眼前一阵阵眩晕。 “吴大人这话严重了,郑姨娘执掌中馈多年,过几日,我儿也存着将她扶正的,再说,唐木阳是小辈,她……” “因为是小辈,所以连一个姨娘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吴夫人不客气的开口。 她只知道唐木阳救了自己女儿,是整个周家的恩人,哪里顾得了其它?再说,如果这会她不给唐木阳撑腰,难道任由这些人看清了她? 韩氏有些不知所措,求救似得目光投向唐木阳。 真的治好了周家小姐?那这么说,郑姨娘说的,在周家迟迟不归是因为吴公子的话,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抛去这些先不论,吴大人这种耿直脾气,恐怕已经对唐家不满了。 如果这人也在陛下面前说上两句,那对儿子们的仕途,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家宅不和,哪里能得来皇帝的青睐。 想到这,她脸色大变。  吴大人,眼里已经露出不屑的意味了。 韩氏两腿一软,坐回了主坐上。 “老夫人,唐小姐,告辞!” 吴大人放下这句话后,带着妻子大步流星离去。 唐木阳静静的望着他们离去的地方。 韩氏反应过来,阳儿成功了,得了他们的感激,但是,她却因为护着郑姨娘母女,得罪了吴家夫妻! “吱”就在沉默之际,屋子突然传来一道声响,韩氏正在气头上,转身一看,原来是嫡孙弄出的响动。 “怎么回事?”她眉头责备。 “祖母,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道。 韩氏心情不好,“胡说些什么!” “祖母,我说的不是这些”他额头汗,语气虚弱,“那人……吴阁老” “吴阁老怎么了?”韩氏知道,前些日子,老二跟她说过,想要送孙子去那里读书的。 只要嫡孙有出息,整个家族才能兴盛! 可是,好端端说吴阁老,韩氏有些不解。 郑姨娘也是微微诧异,但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猛地抬头。 吴夫人,吴阁老。 她想的通透,韩氏自然也能想到,“你是说,吴夫人是吴阁老的……” “女儿”唐罗凌身子摇晃道。 完了完了,吴大人耿直,他岳丈那般执拗…… “二少爷,二少爷!”小厮及时的扶住了晕倒在一旁的少爷。 堂内兵荒马乱。 082 斗! 韩氏望着下首安静的唐木阳,只觉越发看不透她。 她以为唐木阳无法翻身之际,这丫头转身就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常人哪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堂哥的事,你会帮忙的是吧?”韩氏无意识的把心底的话吐露了出来。 唐木阳佯装不解。 “你堂哥是二房的嫡子,他好了,你在娘家才有依仗,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韩氏慌了。 唐木阳眨去眼底的轻蔑,柔和道,“孙女儿会尽力!” 就这种态度怎么可能尽力!韩氏哆嗦的指着她!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门房火急火燎跑进来。 “又是怎么了?”韩氏颓然的摆手。 “公公公主,清玉公主来了!” “公主来了?”韩氏猛地站起,今个这是什么日子,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老夫人,叨扰了”没等众人迎接,荣月自己大摇大摆进来了。 韩氏匆忙行礼,她急忙虚扶着她的胳膊,“老夫人无须多礼” “公主这般时候过来,是太后……”韩氏自己猜测,可能是太后昭自己入宫。 “不是,我是特意来寻唐木阳来的,老夫人,方便的话,木阳我就先带走了” 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出去。 清玉公主性子坦诚,上次跟她见过面后,就有心想结实。 此次拉着她,也没摆着君臣身份,坦荡道,“那个,两日后就是秋社日,皇姑母设宴要请几个闺秀,本公主不想跟那些两面三刀的闺秀一道去,特意问你要不要陪着我去” 清玉公主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唐木阳知道她所说的皇姑母,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被封为长乐公主,但她这命格不大好,早年丧夫,身下也只一对儿女。 但因为皇帝对这个妹妹照拂,所以无人敢看轻了她们。 此次她设宴,其实也是不成文的规俗,秋社日那天,不止宴请闺秀,还会请那些世家公子。 “木阳身份低微,公主您快别打趣我了”唐木阳推辞。 清玉气急,“你是不是傻啊,等着你那个父亲和后娘,会给你找好的婆家吗!你姿色好,不为自己谋算,真是……” 气死她了。 唐木阳含笑,她倒是真的赏识这姑娘的脾性了。 “有帖子吗?”唐木阳低声询问。 “跟着我用什么帖子……”清玉嘟囔,片刻,猛地抬头,“你是同意了?” 唐木阳颔首,“公主不厌烦,自然荣幸” “我没看错人”清玉公主点头。 “以往去的时候,那些闺秀们,都会无聊的提议吟诗作对,本公主向来不去酸溜溜吟诗作画,那日,你别搭理她们就好” 清玉松了口气,反正,绝对不能承认,是她不擅长此。 交代完事情,她松了口气,走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绮玉端着茶水进来。 “小姐,公主走了?” 唐木阳点点头。 绮玉掏出信封,“是赵家送来的信” 唐木阳看完了信,“是祖母,问我秋社那日回不回去” 秋社那日,妇女皆可归外家,也是唐木阳一年一度公然回赵家的机会,外祖母估计是觉得那日回去不会落人口实,这才让人送信来的。 “秋社日是去不成了,你去稍个口信,说我过些日子再过去” 秋社日,韩氏着人送了大批新裁制好的衣裳琅玕阁送去,白妈妈送衣回来后,不忘低声问道,“那院儿还没动静?” “没呢,只说清玉公主一会来接,别的一声没吭” “不成,我不放心,长乐公主为人清正,她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别得罪了她,那得不偿失” 白妈妈伺候她坐下,“您放宽心吧,我看三小姐稳妥的很,您就别操心了,现在首要张罗的,是扶正郑姨娘。” 韩氏坐回椅子上,接过杯盏,“你说,把她扶正,到底……” 韩氏有些犹豫了,如今家庙那女人还没死,就像是吴大人所说,这于理不合,要是此时扶正了她,又得罪了阳儿。 一个祖母会忌惮还未曾及笄的孙女,这种话传出去,谁会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她看不透唐木阳了,这个孙女,让她又爱又怕,如果…… “老夫人,公主殿下的马车到了”丫头匆匆过来报信。 韩氏心头所想,顿时消散,“走吧,先把人送走” 今个是秋社日,侧妃娘娘有身孕,得太子殿下体恤,也要回娘家,她还得好好准备一番。 马车上,清玉公主和唐木阳说着体己话,很快就到了长乐公主府邸。 大雨后,难得多了一丝潮湿的凉意,公主府外,候着许多标记着各府记号的马车了。 府内,花团锦簇,少女们娇俏的堆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看到清玉公主到来,无不,恭敬的弯腰行礼。 清玉大手一挥,雍容华贵道,“都起来吧” 唐木阳垂首,这清玉公主果真是被惯坏了,能来这府上的,想必都是家室不俗的,平时在府里娇生惯养,哪里看的了别人的脸色? 偏她这样,别人当面不敢顶撞她,背后,自然躲得远远的了。 清玉却不知她所想,特意叮嘱唐木阳,“听说,程徽也要来,也这人,最讨厌了,加上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你别撞到枪口上” “程将军也要来?”唐木阳忍不住挑眉。 清玉有些不快,瓮声瓮气道,“是啊,那个讨厌鬼也要来!” 母妃说,前些日子父皇还说,程徽为人可靠,想他招为驸马。 谁愿意嫁给他就嫁他!自个才不乐意! 长相不俗能怎么样,一直摆着黑脸,谁愿意捂着冰块过日子。 “长乐姑母和程徽她娘是手帕交,姑母待他可好了呢” “唐木阳,唐木阳!” 清玉看她愣着不知在想什么,连续叫了好几声。 “公主?” “给,选一个香囊,咱俩一对” 每公主府,都要佩戴一个香囊,主人家事先备好,要是在宴请上,男女双方互相看对了眼,就可把自己的赠与对方。 唐木阳眼神扫过盘子,“桃色颜色喜人,我拿这个吧”说要桃花,伸手拿出的,却是月白色梨花香囊。 清玉公主不解,但一个香囊,也没引起她多大的心思,随手一小块银子,当赏银扔给丫头。 “清玉姐姐,你可算是来了”玲珑撩起裙角,亲热的喊道。 姐妹情深的抓着她胳膊,斜睨了一眼唐木阳,嘲讽道,“好本事,连公主都巴结上了” 唐木阳笑了,没想到能碰到她。 “玲珑,别失了身份”清玉不悦道。 “公主,玲珑郡主也是为了您好,公主天性烂漫,别被某些人面兽心的人,蒙蔽了双眼”唐初韵毕恭毕敬。 却掩不住语气里的酸味,她竟然能巴结到公主! 而自己,如果不是借着大姐身份,根本进不来这地方! 这么大的反差,她如何能咽的下去这口气! “这事不用你来教我!”清玉斜睨看了她一眼,拉着唐木阳离去。 “郡主,我们也拿个香囊走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选了两个  桃红色的香囊。 玲珑不快,敷衍似得往腰上一系,撩起裙摆往里面走了。 院内,长乐之子孙青染手拿酒壶,用胳膊碰碰程徽,“怎么,还在想心上人?” 程徽怒声,“胡言乱语!” “还不承认,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大将军要把京城翻个底朝天,就为了找到那姑娘,你不是喜欢人家是什么!” “荒唐!”程徽气闷,拂袖而去。 花园里,饱满的菊花竞相吐蕊,白的黄的,罕见的紫色,整整摆满了整个园子。 长乐公主被人扶出来,唐木阳打量着她,面色蜡黄,眼里露出些许喜气。 “今个秋社,大家别拘束,自在些”众女点头。 长乐公主含笑,“紫玉,你过来” 话音刚落,耳边叮当之声响起,唐木阳侧头。 一个姑娘,欢喜的小跑过来。 她的穿着打扮,不是大周装束,头发自然散开,只用一发带绑着,脚腕上绑着两串铃铛,露出两截健康的小麦色的皮肤,活力异常。 “这是?”唐木阳侧头询问着清玉。 清玉挫败,“这是流锦姑姑的女儿” “流锦?”还是她姑姑,那就是个公主了。 但唐木阳不记得有这号公主。 看她不解,清玉解释,“流锦姑姑是先帝的女儿,不受宠,后来嫁到塞外去了,算是长乐姑姑一起长大的,这紫玉,就是她的女儿” 清玉刚解释完,那厢,长乐公主就道,“紫玉今年同她哥哥来给陛下祝寿,她第一次来,也不清楚咱们的节俗,所以就先让她来我府里热闹热闹” 紫玉对上众人打量眼神,不大在意,甩甩自己腰上的鞭子,一脸桀骜不驯。 只是,长乐公主话音刚落,那人竟一个鞭子甩了过来! 唐木阳只听耳边疾风略过,下意识的,一把将清玉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 周围一片惊呼声。 意料中的剧痛却没传来。 测过身子,几日没见的程徽,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手里紧握着鞭子,原来是他及时拦住了! 083 调戏 “好身手嘛”女声稍显惊讶,紫玉望着英武男人,心底有些欢喜。 很少有人能接住她的鞭子。 程徽往前一拉,鞭子脱落,紫玉则因为惯性,倒向程徽方向。 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未等她靠近,身子就往后一退。 紫玉摔在地上。 底下好多闺秀小声笑着。 清玉则爬起来,上下打量着她。 “没受伤吧?”唐木阳摇头。 清玉松了口气,转头朝那刁蛮的少女,“是我脾气太好,是个人都能在我脑袋上作威作福!” 她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委屈呢! “清玉!”长乐公主被下人扶着,走下来,“是我不对,我先前跟紫玉这丫头说过,你身手不错,她这是想跟你较量一下呢!” 姑母都开口了,清玉只能不甘心的坐下。 而程徽发现那铃铛声,不是自己要找的铃铛,心底弥漫着一股失落。 转身要走,身后又是那铃铛清脆,紫玉跺着脚道,“喂,不许你走!” 程徽转身,面带疑惑。 “我看上你了,你跟了我吧”紫玉被人落了面子非但没生气,倒是兴致勃勃调戏程徽。 程徽冷着脸,没回应,更没说其他,只拱手跟主家告罪,作势离去。 “程徽,左右你无事,再呆会吧”长乐公主开口,程徽离去的步伐一顿,折返回来。 “紫玉,你也安生些!别逗程将军了”长乐公主假意指责紫玉,但语气中的疼爱,一览无余。 估计是还没给清玉说法,她嗔怪道,“紫玉性子活泼,但切磋也讲究场合,快去跟清玉道歉!” 紫玉撇嘴,目光一直盯着程徽,虽说道歉,也只是桀骜不逊道,,“这次是我太唐突,但你也让人失望,下次……” “紫玉!”长乐公主这次真有些怒意。 “好啦,姨母别生气,我不说了”撒娇卖萌,依偎在长乐公主身前。 “紫玉公主果真是好身手,我等钦佩”玲珑郡主举起酒杯,遥遥向她敬酒。 “你眼光不错,等得空了,再让你看我骑马本事!” 因为清玉险些被鞭子抽了这个插曲,气氛有些凝滞。 长乐投去一个眼神,御史大夫嫡女贺意,柔柔起身,“今个大家都在这,小女献丑,特给大家弹奏一曲” 她这打岔,提醒了闺秀们此行任务,她们来这是展示才艺的! 高意表演完之后,就是兵部尚书女儿董清雅,她对这些琴棋书画通了九窍,就一窍不通。 想到临来时母亲的叮嘱,径直拿起一把短剑,“小女愿给众人舞剑!” 董清雅可惜了这个名字,因为出身将门,身材高挑,常年习武,带着英舞之气。 正儿八经要她跳舞,那倒为难了她,不过舞起剑来,倒是有别样的英姿! 有些妇人目露赞赏,好,柔美中不乏英气,飘逸中带着柔软,扬长避短,值得赞赏,节奏声停下,她的舞步也暂时停下。 长乐公主点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水绿色的镯子递给身边伺候的人,“给小姐送去” 其余闺秀,无不羡慕的望着她,得到长乐公主的青睐,日后肯定能找个好夫家。 在她之后,陆续有几个人表演了节目。 玲珑有些着急,她一贯擅长字画,吟诗,这跳来跳去,舞来舞去,实在不是她特长。 “姑母,今个是秋社,倒不如咱们也应个景儿,写个秋赋如何?” 长乐略带踌躇,今个本想让紫玉露个脸,谁知道她文的不会,武的样样精通。 先前维护她太过,如今玲珑这要求合情合理,也罢,应了吧。“也好,那你们姐妹好好切磋切磋”长乐公主看情况已经如此,暗暗叹口气,只能默默的允了。 清玉挑眉,脸上一片得意,“姑母,昨个我给皇祖母抄佛经,手腕伤了,不能献丑,不过,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唐木阳,你今个就替本公主些吧,好好写,可不要丢了本公主的面子!” 她三言两语,就把唐木阳给推了出来。 “我?”唐木阳测过头看着她。 清玉不屑的望着那些莺莺燕燕,眼中不忿越发明显,她倒忘了,昨个是谁告诉她别掺和这些事。 如今骑虎难下,没法推脱了。 长乐公主低声跟侍女交代,不一会,那案子就摆了上来。 唐初韵自程徽出现后,她的眼睛,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离开! 世上怎会有那样的男子,只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能让人难以移开眼神。 案子搬来,闺秀们井然有序的坐下。 唐木阳也被清玉公主送到了案子边。 这会她脸上才露出心虚,“好姑娘,你就帮我这一次,尽力就好,别有压力” 唐木阳无奈点头。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贵妇提议,“既然要比试了,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只写一篇赋,那可不过瘾 紫玉公主是马背上长大的姑娘,文武兼备,大周崇文采,可在武上,也是多有威名,依我看,比试三场,文武兼得,公主您看如何?” 长乐自然应允。 这个提议,既保证了比试精彩,又解决了紫玉的不擅文的局面,这么一来,比试就算输了,也不至于太难看。 “好,提议不错,程徽武的部分,你来当裁判” 至于文,此次前来的夫人中,正巧有吴夫人。 吴夫人是吴阁老的爱女,文采卓然,第一局,自然要她来主持。 “前些日子,我家老爷无意得来一副字画,是前朝薛大家秋日登高所创的秋赋。 全篇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无论是意境还是文才,登峰造极,今个应景,诸位就临摹薛大家的墨宝,如何?” 众人点头,这就是考校书法了。 “半个时辰为限,大家开始吧”侍女抬来沙漏。 众人奋笔疾书之际,一个纯种的白色猫儿,灵巧的从假山跳了下来。 园子伺候的丫头,看到白猫,见怪不怪,这个小猫是长乐公主特意养的,平时经常在花园里踱步。 比试开始,紫玉公主望着宣纸,无聊的打瞌睡,而她身后的玲珑郡主,则紧盯侧前方的唐木阳。 别人如何她不在乎,可是这个代表清玉公主的人,她必须赢了她! 方才随意瞥了一眼,那人确实是有本事,过不了多久,就能临摹完了。 时间过去一半,唐木阳适当的放松了一下手腕,方才精神太过紧绷,如今松了口气,才注意到身下转悠的小猫。 见她停下,那猫儿矫捷的跳上了唐木阳的腿。 没等她放下这猫,那猫突然亢奋,亮起爪子在她手背上挠了一下! 手上鲜血淋漓的几条道子,让她微愣。 “快去把那只猫儿抓来!”长乐没想到会出了变故,一脸怒容指挥下人将猫给抓起! 那只纯白的猫,挠完唐木阳后,矫捷的跳上案子,湛蓝色的眼珠看着四周多出的人,两脚一蹬,径直把唐木阳案子上的砚台打翻! 墨汁撒到梨花桌上,极快的晕染写满了大半的宣纸! 突如其来变故,不止唐木阳愣住,就连旁人,都呆在了原地。 紫玉得意的瞥了一眼,吊儿郎当抖起腿来。 清玉脸色阴沉,时间所剩不多,根本来不及让人重新写。 “姑母,不公平!唐木阳这个都被墨汁给沾上了,不能作数,还是重新比试吧” “那怎么行!”玲珑郡主断然拒绝。 眼看她就赢了,为什么要重来。 这个女子唯一有把握赢的,就是第一场,现在天公作美,毁了她的成果。 这场没赢,下面两场更没把握,一连输三场,那才打脸,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她不就能翻身了? “姑母,小猫通人性的,这么多人没被撒墨,偏偏找到她,说明是天意” 见姑母迟疑,又道,“这比试讲究一个公平,给她时间再来,别人岂止公平?” 紫玉点点头,“对啊,对我们不公平!” “所言有理,比试继续”长乐公主跟人商议后,宣判比赛继续。 唐木阳感受到众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虚伪同情的眼神,给清玉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无视程徽探究的目光,重新研起墨来。 紫玉得意道,她倒是看看,这清玉如何反败为胜! 唐木阳无视众人目光,挽起袖子,将墨给研细,用镇纸把宣纸给压好,从笔架上,取下两只毛笔! “她这是要做什么?”贺夫人不解,朝吴夫人疑惑的开口。 吴夫人心头隐有想法,但又觉得荒谬。 “夫人,稍安勿躁,稍后就知道了” 唐木阳饱蘸墨汁,两手分别拿上一个小毫,两手开弓,竟然一前一后,一头一尾,开始书写起来! 院内诸人,看到她这举动,无不倒抽冷气。 这人笔若游龙,时间马上就到,脸上却依旧不急不燥。 而那宣纸上,蝇头小字越发多了。 “这怎么可能!”就连一项镇定的吴夫人,都忍不出惊呼出声。 左右手能写不同的字,这虽然少见,但不是没出现过。 只要勤加苦练,日复一日,肯定是能有成效的。 但是,那些成果也都只限于一直练习的那些内容! 可薛大家的这篇秋赋,全文洋洋洒洒少说几千余字,即兴写就已然困难,更何况这人左右开弓,一气呵成! 首尾开始写,难!左右手同时写,难!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完,更是难! 084 她属于我 “快点啊,快点啊”清玉盯着沙漏,觉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时间到!”吴夫人敲了一下铜锣,示意众人停笔。 唐木阳写完最后一字,松了口气。 结束之后,长乐公主并吴夫人不约而同拿起她的那篇秋赋。 整齐的蝇头小楷,布局工整,字迹相同,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相伴回到主座上。 趁着这会功夫,侍女们井然有序的把那些闺秀写过的东西一收起,放在吴夫人的案子上。 此次比试,只挑前三甲,第一唐木阳无疑,第二就是=一心想拔得头筹的紫玉,第三就是唐初韵了。 第二名的紫玉郡主,一脸不忿,但心里不服气,却不敢言语,难道谁敢质疑吴夫人不成? 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唐初韵被压在一项看不起的唐木阳手里,气的脸色大变。 左右手一起写,以前她怎不知那人有这本事,偏偏今个用上,心计可真重! 贱人! 吴夫人珍而重之的把唐木阳写过的东西收了起来。 正当要宣判下一场比试的内容时,紫玉忍不住开口。 “姑母,我看这第二场比试就算了吧”一场文斗后,再来武斗,不然吃亏的不还是她? “又说胡话了”长乐公主佯装无奈。 “姑母,就这第一场比试,已经让我眼界大开,既有珠玉在前,剩下的总归失了味道,不如,直接来武斗,咱们换个花样玩嘛” “这……”长乐假意有点为难。 “紫玉公主所言有礼,咱们直接来武斗吧”下面那些夫人也怕第二场出什么奇怪的题目,没夺魁,相反还给别人做了陪衬,那就不好了。 “好吧”长乐松了口气“那就依你们,早些比试完了,好去吃螃蟹,秋天赏菊吃蟹,最是风雅了” 众人点头称是。 相比于前两场,第三场赛马就随意多了,谁愿意来比试,自愿报名就成了。 唐木阳没参加,前世临死前,用马拖行许久,如果不是别人带着,她自己从不敢上马。 清玉公主护着她,“赛马你就不用上场了,本公主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 说这话之际,正巧紫玉路过,闻言不屑道,“本事不是吹出来的,别一会熟了,你哭鼻子,那可不好看了!” 清玉不屑的斜睨她一眼,“哭鼻子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不等她反驳,拉着唐木阳往别处去了。 武试,统共也就四五个来参与。 在公主府场地不足,一群人将场地移到城外空阔之处。 程徽作为第三场比试的裁判,自然得当场,只是,刚出公主府大门,迎面就贴来一道少女身躯。 少女浓眉大眼,身披大红色斗篷,英气十足,没等她贴的更近,程徽就将人一把推出老远。 “姑娘自重!” 紫玉跺脚,真是不解风情! “我才不想像你们大周的姑娘,扭捏个不停!我父王说过,好男儿就像是草原上的野马,只有勇士才能驯服,本公主看上你了,就想驯服你!” 程徽冷笑一声,转身朝自己那匹马儿走去。 “就算是驯服,也不会轮到你” “不是我,那是谁!是清玉?还是……你翻遍了整个京城都要找到的小神算?” 程徽勒住了缰绳。 见他停下,紫玉得意之情难以言表,“如果。我要跟你说,你想找的小神算,被我抓了……” “你们抓走了她?”程徽语气阴沉。 “对啊,不光是抓了,还……唔!” 话音刚落,钳子一般的手掌,就紧攥在她脖子上,程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提起了地面。 紫玉面目涨红,不停拍着他的手,可惜,对方不为所动,只能徒劳的踢着腿。 看她瞳孔开始放大,程徽才嫌弃的松了手,她摔倒在地,止不住的咳嗽。 不过,她没时间来调整自己,怕惹怒他一般道,“我没,没抓她,我就是单纯想看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你别生气……” 程徽翻身上马,“你们此次的目的我虽不知,但是,最好别撞在我手里,还有,那个人,不是你们能动的起的!” 放下警告,程徽策马离去,紫玉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都是疯子,不过,我喜欢” 城外茶寮,突然多出好多贵人,那些护卫,将喝茶的客人撵走,并给了老板一锭银子,示意他归家。茶寮老板看这阵仗,不敢说别的,拿钱后就跑了。 玲珑郡主这场没参加,她有自知之明,她比不过紫玉和清玉,参加只能当陪衬罢了。 不过,瞥见在一旁站着的唐木阳,不服气的走去。 “唐姑娘,我听你二姐说,你懂些占卜之术?闲来无事,要不,我们赌上一局?” 唐初韵瞅准机会,见唐木阳似有拒绝之意,顿时开口,“三妹不会推辞吧,在府里,我亲眼见你给清玉公主占卜的……” 她说到这,佯装不解,“能给清玉公主占卜,却百般推辞玲珑郡主,难道,这是觉得玲珑公主不如清玉公主高贵……” “二姐慎言!”唐木阳打断了她。 “方才长乐公主方训诫过,要姐妹和睦,切勿乖张跋扈,挑事生非。 清玉公主和玲珑郡主同为皇家贵胄,行事言谈自有法度,倒是你,三番两次拿着身份说事,搅的公主和郡主不和。 我倒是想问二姐一声,到底你是何居心?!” “我!”唐初韵面红耳赤,她这话,里里外外,倒是指责她挑拨人家姐妹的感情了! 玲珑心底对唐木阳起了戒备,故作轻松道,“姑娘言重了,就是小女儿之间打闹,弄个彩头,何至于扯上挑拨离间了” 唐木阳知道,今个必须来跟人赌了。 只是,如果说紫玉赢,丢了清玉的面子,倘若说清玉赢了,又惹得紫玉记恨,方才,她已经让那人不快了。 不论谁输谁赢,她都得得罪人。 她们这边剑拔弩张,那厢,紫玉、清玉、董清雅几人都已经蓄势待发。 “这些姑娘,倒是有我们年轻时候的影子”长乐跟在一旁坐着的吴夫人笑道。 吴夫人含笑,指着一旁神色骄傲的紫玉,“尤其是紫玉公主,无论是神态还是神韵,都有当年公主的风范”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长乐有些不大自在,“真的挺像我的?” ………… “唐木阳?”玲珑不耐烦了,这丫头一直墨迹,莫不是想拖延时间吧? 那头,程徽这个裁判已经准备好了,作势挥手的瞬间,唐木阳笑笑,“我说,两个人打成平手” “你倒是聪明,怕得罪人,故意说是平手……”唐初韵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唐木阳摇头,一脸坦然。 你要我说了,我说了,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玲珑想讽刺两句,但那头比试已经开始,罢了,先放放,一会结果出了,她照样有机会来惩治她! 清玉刚开始时在前,可是后来紫玉追上,飞快的将清玉甩了几丈远,董清雅不甘示弱,紧紧咬在清玉身后。 场上满是马蹄之声,加上此时紧密的锣鼓声,众人的心,仿佛都被吊了起来。 “加油,加油!”围观的人,不停的摇旗呐喊。 紫玉望着越发靠近的红绳,扭头给身后几丈外的清玉挑衅的眼神。 玲珑则不屑的看着一旁不语的唐木阳。 给你两分颜色,你就真的能开染房了,还说什么会成平局,当这些人都眼睛瞎啊。 就在她得意之际,身旁传出一声惊呼。 “叫什么叫”玲珑不快训斥了她,可是等她扭过身子后,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眸! 怎么可能,明明处于劣势的清玉,却有如神助,拉短了和紫玉的距离不说,最后一瞬,两个人同时撞破了绳子! 清玉、紫玉同时到达,董清雅其次,前三甲已经出现。 玲珑气愤的跺脚,唐木阳的运气也太好了! “不行,不过瘾,怎么能是平局,再来!”清玉和紫玉公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得知平局后,异口同声说重来。 程徽无言,示意长乐公主该如何。 “姑母”紫玉的脸被吹得通红,此时小跑到长乐身前,“这场比试我和清玉都不过瘾,我要求,再比试一场,不过这次不比骑马,换别的东西” 说罢,挑衅的看着清玉,“喂,你敢不敢跟我再比试一场?” 清玉哪受过这种挑衅,当即开口,“比就比,还怕你不成!你说,比什么就是了!” 紫玉想了想,“比射箭!” “好,射箭就射箭,我还怕你?”清玉公主气势汹汹。 “不过,我们这次换个玩法,这靶子不能用草靶,我们就用………”她环顾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身边小丫头身上,“那就用人靶子!” 听她话后,众人无不倒抽冷气。虽然知道这马背上长大的姑娘胆子大,可是,能大到这份上,也实属难见!人靶子,这要一个不慎,可是要出人命的! 看周围静默,紫玉得意的扬起下巴,“怎么样,不敢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等地步,紫玉为了赢,什么都不顾及了,要用人命来做赌注!这 一步步好像都是按着她先前的打算来的,清玉,骑虎难下! 紫玉的笑声充斥在众人耳畔,在场所有的人脸色都不好了。 就算要好好招呼客人,也不能当异族的公主,欺负自家公主头上! 这会众人忘了清玉公主已经跋扈,都同情的望着她。 “红花,你上来”紫玉意气风发,随口喊来一丫头,那丫头同样异族打扮,被当靶子还跃跃欲试。 主仆肯定玩过无数次这种游戏了! 清玉捏紧手里长弓,额头有细汗冒出。 此时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争斗了,涉及到大周的名声,不是她随意喊停的地步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输的! “海棠,你过来”清玉公主也点了随身伺候的丫鬟。 “公,公主”海棠两股战战。 “拿出你平日训小丫头们的底气,今个,你要是给本公主丢人的话,回去就收拾铺盖卷走人!” “公主”海棠吓得直打哆嗦,“这不是一回事啊” 教训宫女是她跟管事妈妈学的,可当活靶子的事,管事妈妈没交过她啊! 那厢,紫玉和她的丫头已经都准备好了,清玉也不方便多说安慰她的话,直接拍拍她肩头,算是鼓励,同样,站在原地,拉开弓弦。 这场比试,程徽依旧是裁判,不过,这参赛人数,变成了现在剑拔弩张的两人罢了。 海棠和红花一人顶着一苹果,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 不过,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如丧考妣。 清玉和紫玉,纷纷拉开弓弦,眯着眼望着那靶子。 玲珑碰碰唐木阳,“喂,我问你,这次谁能赢?” 唐木阳双手缚在身后,左手手指节奏分明在右手手背跳跃,听到她的话,一言不发,只盯着场上变化。 她这副模样,落在玲珑眼里,就是没把她当回事的样子,自尊心受挫,“你耳朵聋了?没听本郡主问你话?” 唐木阳转头,眉梢微挑,眼睛微眯,不复以往谦卑模样,冷然道,“你真要我说?” 明明同一个人,可是这会她透出的气韵,却根本,根本不像人所发出的神态! “你,你竟然对着本郡主,自……自称是我?”玲珑结结巴巴质问! 唐木阳不欲与她多说,不屑的收回眼神,玲珑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场上,就在程徽挥手,比试开始。 清玉眯眼拉满长弓,此时,场上却突生变故!那个海棠,竟然腿软的坐在地上! 众人哗然! 长乐和众贵妇,忍不住直直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紫玉见这边情势这样,大笑的扔了弓箭,“亏我父王忌惮,说你们骁勇善战,如今一看,窝囊的像是草包!”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清玉羞燥的脸红不已,同样将弓箭扔在地上,撸起袖子就要跟她理论! “清玉!”长乐公主一声厉呵! 身为公主,一言不合就要打架,这传出去,皇家哪里还有颜面! “两位公主,一点小事,别伤了和气,我看,再换个人好了”吴夫人也当起了和事佬。 “成,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 紫玉很得意,眼下那些闺秀们,各个不敢抬头生怕点着了她们。 不就是怕弓箭无眼,伤了她们? 董清雅出自将门,性子大大咧咧,此时受不得挑衅,当即就要出头,却不料,衣脚被母亲拉住。 董清雅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台上孤零零的清玉,再看看揪心不已,暗暗向她祈求的母亲,进退两难。 清玉同样,了然一身的站在台上,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难堪与愤怒。 紫玉忍不住开口讽刺,台下却传出一道清亮的声音,“我来!” 清玉扭头看着一步步朝她走来的唐木阳。 程徽也略带惊讶,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唐木阳缓缓走来,嘴角含笑,和清玉错身走开,站在方才海棠站着的地方,蹲下身子,捡起苹果,平静的放在自己头上。 “公主,我来” 唐木阳的出现,众人松了口气。 她直视着清玉,眸子内的鼓励,温暖人心。 清玉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动荡,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 “唐木阳,你相信我吗?”清玉从身后箭筒抽出一支箭来,搭在弓上,大声问着十米之外的唐木阳。 唐木阳站的稳稳当当,闻言一笑,“自然相信!” 清玉稳稳的拉开弓,瞄准着她头上的苹果,自信一笑,唐木阳,你信我,我自然不辜负你的信任! 紫玉冷嘲热讽,“就个比试,弄的跟生离死别似得,也不嫌矫情”说罢,也从身后掏出一只箭来。 程徽一声令下,两人禁言,屏气凝神,望着前方。 就在此时,城外两匹骏马疾驰而来,赫连琰望着台上,大笑不已,“有热闹,怎能缺了我!” 说罢,掏出弓箭,从马腹皮囊拔出箭矢,搭箭朝着高台望去。 跟他一起过来的孙青染,疾声说不可。 “孙兄,你们这讲究太多,人生在世,不就讲究玩的痛快嘛!”说罢,一箭射向唐木阳。 破空声传来,众人惊呼连连,赫连琰射出的箭,直直射在唐木阳脚下! 箭尾插在地上,犹且颤动,程徽转身,只见那人迅速拔出一箭,朝这边射来! 赫连琰是紫玉的哥哥,从蛮夷来,果然都是未开化的种族,比试都不讲究公平,当妹妹的还没分出胜负,哥哥就来助威了! 清玉身子微抖,手拿弓箭不稳,倒是唐木阳,站的挺拔,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就好像先前那只箭矢,威慑的不是她一样! “太不要脸了!”他的行径,已经惹的有些贵人不满了。 程徽眯着眼,见他射出一箭丝毫没停手的意思。 脚踢起一副弓,手上搭箭,在赫连琰射出第二箭时,他手里的箭也飞速射出。 正巧打偏赫连琰射出的那箭! 与此同时,清玉手里的箭已然出手!利箭以势不可挡的力道,急速冲向唐木阳! 众人只觉心跳如鼓! 担小的,更是捂住了眼! ‘咚’苹果落地之声,掌声响起。 清玉公主的箭将苹果打落。 紫玉的箭头稍偏,但也算成功了。 清玉脾气倔,这边赢了比赛,想起了前账,望着赫连琰,搭上箭,瞄着飞奔而来的马,大声道,“既然是活靶子,那得再找个有趣的来玩,我看这人挺合适” 说罢,利箭已朝赫连琰飞了出去! 不止她,右面也径直飞出一只箭,一前一后,纷纷射在那马腿上! 赫连琰身子不稳,紧勒缰绳,却为时已晚,整个人急坠在地! 清玉皱皱鼻子,小跑到唐木阳身前,“等我给你报仇” “不用了”唐木阳摇头,“你不宜出面” “哼,便宜了他”清玉还是很听唐晚的话,她说不许,自己也就没再追击。 赫连琰当众吃瘪,灰头黑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正巧孙青染勒紧缰绳,马蹄高高昂起,险些又踩了赫连琰的脸! “青染来了?”长乐公主发现儿子来了,阴郁的脸上多了丝笑容。 孙青染翻身下马,忍着笑意,“母亲” 一文一武,三场比试,无论怎么评判,都是清玉赢了。 长乐公主怕那兄妹俩不快,避重就轻道,“晚上宫里有家宴,陛下会招你们入宫,皇宫可不比你们草原,说话行事,注意分寸” “姑母,这些我们省的”赫连琰点点头。 比试结束,各府小姐,各自散去。 清玉也拉着唐木阳回去,临走时候,又对那紫玉兄妹好一顿嘲讽。 紫玉自然生气。 不过,等她们走后,紫玉心道,晚上有机会教训她,也就将注意力放到别处。 嗔怪的跟她大哥道,“大哥,我都在姑母府上等你许久,你怎么刚来?” 赫连琰绷着张脸,“父王让我们献给陛下的贺礼,下人看管不严,让它逃跑了去,这才将它抓了回来,所以就晚了” 紫玉神色不快,“父王偏心,那东西我跟父皇求了好多次,都没赐给我,这次却要送了人” 长乐公主一头雾水。 “你们说的是什么贺礼?紫玉要是喜欢,姑母让你青染哥去给你寻一份来” 紫玉笑了,“姑母,这宝贝可是独一份呢!是个吊睛白色大老虎,威风凛凛的,当时为了抓住它,可是伤了我们好些勇士呢!” 不过,她不害怕。 长乐浑身一颤,“那种东西有什么好顽耍的,怪吓人的” 赫连琰大笑,“姑母,白虎虽然凶悍至极,能轻易将人撕碎,但,只有这彪悍东西,才能配得上最英勇的人!” “行了,说不过你们,那东西可得好好看管,伤了人就不好了”长乐心有余悸。 “知道啦”紫玉点头,“今晚就能献给陛下了,我们必须好好看管” 唐木阳坐在马车上,回想着方才那一道箭,被程徽打开时候的模样。 他现在,对自己还有怀疑吗?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一直寻找的人,就是自己,会有什么表情? 心烦意乱,掀开车帘透气,却隐约察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朝着视线投来的方向望去…… 085 吃人的老虎 “晦气,碰上那个疯子”清玉在她旁侧,瞥见赫连琰炽热的注视目光,嫌弃的放下了车帘。 清玉嘟囔着,“打赫连琰祖辈开始,经常滋生事端,这些年说是归顺了大周,但暗地里也没少蹦跶了” 唐木阳摇头,“江山社稷的事,咱们三言两语,哪里说得清楚” 清玉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唉,不想再回姑母那了,面对那些假惺惺的闺秀,没意思” 唐木阳何尝不是? 但眼下,她只能安慰道,“不妨事,再忍耐会,咱们打道回府” 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外,唐木阳跟清玉走在游廊上之际,不小心撞在一起,玲珑郡主横眉立竖,当即就要发难,只碍于清玉公主娘子,才不至于开口。 但等两人走后,她强挂的笑意散下,在院子摘了朵花泄愤,“唐木阳你竟然敢踩着本郡主的头往上爬,都怪你,都怪你!” 本来抢走了她所有风头,自己岂能不恨她? “谁不长眼惹了美人不快?”正骂人的时候,斜空插出一道男声。 “谁?”玲珑戒备的倒退。 赫连琰风度翩翩走来,他本就有草原男儿的粗矿,此时为附庸风雅,穿上了大周儿郎的丝绸绫罗,阴阳怪调,好不奇怪! “怎么是你?”玲珑见到是他,不快的扭过脸颊。 “我听的有美人在这长吁短叹,自然要一探究竟的”赫连琰巧妙转移话题,“我听你嚷着唐木阳,她惹你了?” 玲珑冷笑,“她惹不惹我,同你何干,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清楚?她害你在众目睽睽下丢人,你这想着法报复呢。 本郡主虽记恨她,但不会跟你同流合污,恕不奉陪!” 赫连琰望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找你当同伴?呵……” 中午,长乐公朱招待众人吃螃蟹宴。 紫玉则大大咧咧,不顾及别人目光,眼神直直注视着程徽。 她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次见陛下的话,一定要让陛下赐婚给他们! 只是,在此之前,她得处理掉一个人。 她爱的男人为她拦住了鞭子,又替她挡住了利箭,这怎么可以呢?她嘴角掀起笑意,唐木阳那个女的,可不能让她活过今晚啊。 玲珑坐在座位上,不停的喝着桃花酿,她心眼本就小,这会满耳都是众人夸赞唐木阳,如何能畅快?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蹦出一只白猫,腾的挠向她的脸,玲珑惊叫,惊扰了那猫,那猫挥舞着爪子在她颈部又狠挠了一下! 玲珑惊叫,众人兵荒马乱。 长乐眼前晕,还好有人撑着,这才没倒下。 回神后,声嘶力竭喊着,“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交代完,她已经到了玲珑身边,“乖,让姑母看看” 脖颈和右脸上,多了几道明显伤痕,而且,因为那猫爪子带着泥土,伤痕处还夹杂着泥迹。 姑娘家颜面多重要?要是留疤了,那…… 玲珑此时还有些懵,那一幕发生太快,她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脸上一片濡湿。 用手一擦,满手鲜红,“血,姑母,血……” 长乐抓着她的手,“别怕,姑母派人去请太医了,你不会有事的” 长乐呵斥下人,“今个明知道是大日子,怎就不知道早些看管起猫儿来?还任由它伤了人,今个郡主的脸没事也就罢了,要是,要是……” 长乐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她发怒后,几个婢女噤若寒蝉,不停的磕头求饶。 玲珑不经意碰到腰上的香囊,手指摸着上面的纹路,起一身冷汗,扯出香囊后,一下子扔了老远! “唐木阳呢?唐木阳那个贱人呢?”玲珑状若癫狂的喊着她的名字。 清玉同样没在人群里找到唐木阳的身影。 倒是唐初韵读懂些什么,将香囊捡起,递给了长乐公主。 长乐心思顿悟,迅速拆开香囊,到出里面的花瓣。 她身后一侍女仔细翻看着花瓣,没想到翻出一味草药! “公,公主”侍女惊愕的盯着手里东西。 竟然是会引得猫儿狂躁不安的药草! 这猫儿春秋正在发~情期,本就躁动不安,谁知道又闻到这种东西,能安静下来那才怪呢! 长乐公主知道这消息后,脸都气的颤抖起来。 “竟然有人用这恶毒的手段!去,去把唐木阳给我找来!” “等等!”清玉焦急道,“姑母,事情蹊跷,您也先别急着问罪唐木阳,我倒是想问玲珑,你方才一摸香囊,就把香囊扔的老远,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这香囊古怪?” 玲珑目光闪烁,“公主,你为了维护那个小人,竟然是非不分了!我要知道有古怪,还要戴在身上? 难不成我为了陷害她,用自己脸蛋来做赔注?” 唐初韵心呼大好,这罪可要落到唐木阳头上啊,最好能让她下大狱,在大狱里不得好死! 想到这,她火上添油,“公主久居深宫,不知人心险恶,有人为纾解私欲,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三妹这人……” 她为难不已,“心里狭隘,看不得人好,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 清玉冷然,“你的意思是说,本宫人傻愚笨,没你聪明?” 到底是皇家贵胄,这一生气,气势压人,唐初韵吓的一个激灵,“公,公主,我不是这意思” 剑拔弩张之际,太医被公主府上的人带来。 太医仔细检查一番后才道,“无大碍,这些日子忌嘴,不吃发物,过后再擦点舒痕化瘀的药,那就可以了” 女儿家的脸没事,长乐才抒口气。 不过想到在她的府邸,发生了这种事,怒气又难抑制。 “去找唐木阳出来”长乐满目冰霜,看在清玉份上,才没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玲珑自觉受了委屈,想哭,却忌惮着太医交代的不要沾水,所以只能拿帕子擦着眼泪。 可是,没人知道她心中多么动荡,这香囊,是她事先准备好了来教训唐木阳的。 当时第一场比试,那猫明明是撕烂了她的卷子的,也证实香囊确实在她的身上。 可是哪里出了错? 本该放在唐木阳身上的东西,为何会在自己身上? 她越想越是恐怖。 “公主,公主!找到了,找到了”丫头战战兢兢报备。 长乐气急,“找到了,还不把人给本宫带来!难不成想本宫亲三跪五拜,请她来不成?” 丫鬟战战兢兢,“公主,这次,就算您请,她也来不了……” 长乐险些被气的仰倒! “公主,看来事情不简单,咱们还是亲去看看吧”吴夫人心里向着唐木阳,此时提议道。 清玉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上前催促那丫鬟,“快些,她在哪?是不是出事了?” 婢女三两句话说不清,示意众人跟着她过去。 跟在身后的紫玉,得意的扬起了嘴角。 清玉等人被带到后院,后院空荡荡的,只一个蒙着的笼子和里面野兽低低的咆哮。 众人面露不解,长乐不善的眼神落在婢女身上。 “人呢?你要带我们看的人呢?” “方才,方才有人看到,唐家小姐,被关在笼子里了!” “什么?”清玉血液冲向脑袋,眼眶迅速蓄满泪水,飞奔向那铁笼。 长乐担忧,“还不快去将公主拉回来!” 清玉动作快,一个箭步将黑布掀开。 笼子内的吊睛白虎,安静被人打破,又像是被这么多人惊着了,急于抒发心内憋闷,疯狂朝着笼子撞去。 清玉受惊,后退几步。 而跟来的那些贵人,同样被虎啸吓得面如土色! “没有唐木阳啊,怎么会有她”清玉盯着脚下的血迹,自言自语。 “她又不傻,干嘛自己跑进笼子,定然是你们弄错了”清玉自我安慰道。 而被人扶着的玲珑,看着那一大滩的血迹,以及白虎嘴角未干的血液,心跳加快。 看来老天都在帮着她啊! 长乐叹口气,此时不管那丫头做了什么,如今都尸骨未存了,她也不能再计较。 手指笼子,避开笼子上腥红血迹,“去看看,那笼子是不是有……” 尸骨俩个字,像是被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程徽转头,盯着笼子里不安摩擦着地面,做出咆哮状的老虎,若初所思。 而公主府上的那些侍卫,谁都不敢主动上前。 这还看什么啊,那地上的碎骨和血迹,不是证明人都死了? “我不信!我不信!”清玉浑身冰冷,推开拦着她的侍卫,再次冲上去…… “公主?”兵荒马乱之际,笼内传出一道好听的女声。 清玉愣在了原地,眼眶的泪花被她挤了回去,看着从白虎身后站起来的少女,她跟做梦一样。 “你没死啊”清玉跺脚。 她焦急往前走了一步,只这一步,就惊的那只白虎躁动不安,弓着身子,不停的做出攻击的姿势。 紫玉惊讶不比旁人少,把人扔到笼子里,确实是她和大哥的主意,死一个人无足轻重。 这些人难不成还会把进贡的白虎杀了? 可是,为什么,分明在笼子里,这大虫还没吃了她? 方才她蹲坐在老虎身后,她以为早进了老虎肚子,谁知…… 086 巴结 赫连琰不知怎的,和那姑娘视线对撞,随即,目光,极轻从他身上掠过,那一瞬间,脑海有些危险划过。 他这边异常,无人察觉,倒是清玉不停的在笼子外跺脚,问她是怎么回事。 唐木阳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无缘无故晕倒,再醒来,就已经到这笼子里了” “还都站着干什么,赫连琰,笼子钥匙呢?”清玉憋着气,她知道,这事肯定跟这兄妹俩脱不了干系! “公主,莫慌,这钥匙,一直是我的随从拿着,现在他不知去向,公主莫慌,我这就派人寻找!” 众人只能等待。 清玉发现,那白虎虽然现在看起来凶狠无比,但对唐木阳,却视若无睹。 此时周围安静,它暂时停下踱步,躺在唐木阳身后,安静的舔着自己的皮毛。 那人寻钥匙许久,却依旧没等来个影子。 程徽看了一眼笼子,推开清玉,沉稳道,“我来” 长乐也是失魂落魄模样,不管这姑娘身份如何,囫囵从府外进来,她就得全乎的送出去。 听程徽说话,似有了主心骨,催促道,“快点把人弄出来,那么只大虫,我看的就心惊胆战” 程徽点点头,站在笼子前,示意唐木阳闪开,抽出大刀,狠劈拴在笼子上的铁链。 一连几刀,直接把那手臂粗的铁链给劈开了! 铁链落地,那个一直假寐的白虎,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咆哮几声,作势要从笼子跳出来! 院子内满是尖叫之声! 众人被吓的胆颤!而程徽则是抓准时间,一把抓住唐木阳手腕,拖出她半个身子。 形势极其危机,程徽一手抓着唐晚,另一只手则握着利刃,只要那白虎敢逃出来,他必一刀砍杀了它! 唐木阳身子几乎快要出来,那白虎也按捺不住,呼啸奔来! “停下!”快要扑到身前之际,一道清丽的女声,呵斥住了它! 那白虎即将扑咬之际,楞被她一声厉呵呵斥在了原地! “回去!”唐木阳道。 那白虎极其通人性,爪子在地上刨了几下,雄壮的身子微微拱起,这是它做攻击时候的动作,粗大的尾巴,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在地上。 “回去!”唐木阳这次的声音就透着不耐烦了。 只是在令人诧异的表情中,那大虫,真的是不情愿的在她们的注视下,回到了原处。 唐木阳顺利的从笼子钻出来,朝着程徽躬身,“谢谢大将军救命之恩” 程徽挑眉,“不是我,那大虫也伤不了你” 他又找了一把新的铁链,将笼子锁上。 众人这才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前院。 只刚到前院,不在被惧意支配的玲珑郡主,想到先前白猫的事了,而她并不打算放过唐木阳。 只是,教训她的手掌还没落下,就被清玉拦住了。 玲珑面带委屈,“公主,她都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你还这般维护她!难道公主真的想让我父亲闹到陛下那讨个说法,才能作罢?” 她脸伤了,无论如何都得要个说法吧? “郡主何意?”唐木阳也疑惑出声。 玲珑痛恨她这张无辜的脸。 “这香囊就是你的,本郡主看到了,定是你上次记恨我,所以意图害我,你真是好狠的心!” 唐木阳还真看不上她这点道行。 阻止了为她打包不平的清玉公主,不屑一笑,“玲珑郡主颠倒黑白的本事,真让人打开眼界 今日大家都系同一样式香囊,玲珑郡主怎知你那香囊被我做了手脚? 还是说,你借由我,来映射别人?你是在怀疑公主殿下?还是另有其人?这会疾言厉色,是不是心虚的表现? 同样我也在怀疑,我为何会出现这笼子内,会不会是玲珑郡主为销毁证据,毁尸灭迹?” “你胡说!”玲珑情绪激动。 “公道自在人心!我本死里逃生,出来还受郡主陷害,郡主高看了我,我还没那本事,在笼子里给你换了香囊!” 唐木阳才思敏捷,辩解起来更是头头是道,你既然有坑害我的理由,我就用更大黑锅掀到你身上。 看你如何争辩! 果真,玲珑被气的面红耳赤,却也无力在辩解了。 “好了,好了,小孩子,难免要斗嘴,知道是误会就罢了”吴夫人上前缓和气氛,“下人把菊花从花房搬出来了,咱们去赏菊吧” 那些人哪里敢再呆?找了个理由,纷纷告辞。 长乐同样疲惫不堪,派人送走了她们。 清玉同唐木阳坐在马车上,等周围没了喧闹声后,凑到唐木阳身前,“我问你,那香囊到底是不是你塞到她身上的?” “公主以为呢?”唐木阳将问题直接踢回。 “我哪里知道……” 这个问题,没正面回答,她又偷偷凑过去,“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驾驭禽兽这本事,你从哪学来的?” 唐木阳笑了,“我哪里会驭兽之术” “怎么不会啊!你呵斥了那大虫后,它就乖乖回去了啊,跟猫一样听话呢!” “那哪里是驾驭术啊!当你受到威胁的时候,你就会清楚,只有你气势比他们强,才能占得上风,不然,一旦服软,或者害怕,那失败的人就会是你了” 清玉不甚明白的点头。 唐木阳被送回了唐府。 唐初韵先她一步回来,添油加醋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自然没什么好的。 但韩氏受过不少次教训,知道这种事,不能听信一人所言,便招唐木阳来询问。 唐木阳照实说了,韩氏到底是人精,孙女虽得罪了玲珑郡主,可得到清玉公主的好感,一个最得宠的公主,一个郡主,孰轻孰重,她能掂量的清。 唐初韵计谋没奏效,回去的时候自然没好脸色。 郑姨娘劝着女儿,“你祖母老奸巨猾,她得知那个贱人炙手可热,自然想笼络着她,你别着急,沉住气,一切,等娘成了正经夫人,咱们才能出头” “好”唐初韵点点头。 只要娘成了夫人,那自己也就是嫡女了,到时候,唐木阳任由她们拿捏。 再说,她们身后还有太子府,还有大姐顶着呢。 郑姨娘停下手里的活,喃喃道,“我这些心里一直不太平,你去郑家一趟,帮娘办点事” ……………… 唐木阳在自家宅子的这段时日,一日不落去给这韩氏请安,韩氏很是满意。 她是这个家的掌舵者,不管小辈们成就多大,在这个家,都不能越过她,所以,任何事,都得唯她独尊。 唐木阳刚进院子,就听的里面传出一老一少开怀的笑声。 暂时停住了脚步,疑惑的望着身后的绮玉,“祖母院子,有新人?” “听别的丫头说,好像是来了个远方亲戚,说是二小姐的表姐,暂住在咱们府上” 唐木阳点点头。 她跨进屋子,抬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妙龄少女,一种模糊了前世今生的感觉。 对面的少女,身子窈窕,腰肢柔软,身上穿着肃净的衣裳,乌黑的发上没有多余的首饰,果真清水出芙蓉的模样。 而且,那张脸上笑容的弧度,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呢。 黄凝柔,真没想到,今生,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前世种种血仇她没忘记,这人娇媚的依偎在男人怀里,冷眼看着她抽搐死去的模样,午夜梦回,一次次刺激着她! “这位姑娘是?”唐木阳收敛好脸上表情,看着疾走而来的少女,不解询问。 韩氏擦擦眼角的眼泪,“这是郑姨娘的侄女,这次来这有点事,暂时住在咱们府上,是个孝顺孩子” 远房侄女?黄凝柔?怪不得怪不得,郑姨娘好手段啊,上辈子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郑姨娘派来的人! “给唐妹妹行礼了” “姐姐多礼,遇见就是缘分,在这几日,咱们姐妹,可要好好玩耍啊”唐木阳笑盈盈道。 韩氏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张嘴,门外唐青云也来了,他这模样,像是刚下了早朝。 “老爷”唐青云刚跨步进来,郑姨娘就迎了上去。 唐青云最近看郑姨娘的眼神越发的柔和,看来是铁了心要扶正她的。 “木阳拜见父亲” 他侧目,终于发现了唐木阳。 对这个女儿,他有说不清楚的情绪,不亲近,也有些忌惮她。 虽然不知道,他忌惮一个未及笄的女儿,是为了什么! 唐青云想起临来之时,弟弟的请求。 想透过唐木阳,跟吴夫人搭上线,好让侄子顺利进吴阁老那求学。 当时承诺的轻松,但是,现在,要他朝着自己女儿来求情,他如何做得出! “父亲?”唐木阳疑惑的叫了声站在自己面前许久,却依旧没动作的唐青云。 “咳,近些日子,你可有乖乖在府里?” “嗯,阳儿近日从祖母这借阅书籍,才发现好些都是父亲幼时看过的,里面有许多批注,女儿看了受益匪浅” “你若是爱看,过些日子我再从书房给你带着,女孩家,多看些书,总是好的”唐木阳点点头,眼神带着慕濡。 郑姨娘碰了碰唐初韵,眼神示意她上前也同她父亲说上两句。 唐初韵摇头,她和父亲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要讨论些哪家绸庄的布好,哪个裁缝的手艺好,还是哪家的胭脂最好? “你和吴家的关系如何?”唐青云开口后,韩氏打断黄凝柔敲打的动作,示意她安静。 屋子内,瞬间寂静无声! 087 性命垂危 “父亲,你我血脉相连,乃是至亲,父亲交代,女儿莫敢不从,有话父亲直言便是” 唐木阳这话,无疑是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唐青云压下怒意,“你二叔家罗凌,聪慧好学,又仰慕吴阁老……如果你和吴家关系近些,就多美言几句” “既是父亲交代,女儿自然明白” 唐青云松了口气,又恢复了以往高傲,跟韩氏道别后,大步离去。 唐木阳则是借口要去吴家,韩氏自然欣喜不已。 只是,未等她退下,白妈妈就匆忙赶来,身后跟着一细皮嫩肉的内侍。 韩氏认得这小太监,太后宫里的。 她匆匆迎着这公公,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高公公,可是太后派您来的?” “老夫人,您猜的不错,宫里那位,这几日睡得不大安稳,这不,咱家早早来接贵府三小姐进宫呢” 韩氏还想打听些什么,那高公公却不欲多说,跟她告了个罪,朝唐木阳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临时起卦,利东南,损北东,今日,如果去皇宫的话,怕是不大好。 “公公,非得今日?”唐木阳有些为难。 高公公点头哈腰,“可不非得今日吗?小祖宗,这事可等不得,轿子都停外头了” 唐木阳点头,压下心底那股不安,跟着他一道入宫。 太后寝殿外,跪满了宫女太监,紧闭的大门内安静无声,高公公疾步将人带到门外,低声朝她道,“唐姑娘,今个来请安的贵人们,可被轰走好几个了,您是太后指名道姓喊来的,里面情况,您得自己掂量了” 唐木阳知道这给她提醒呢,点头,“劳烦高公公了” 她推开紧闭的大门,里面一片黝深,香烛味若隐若现,没了光芒撒进,这屋子越发的可怖。 “是唐木阳来了?”平静的声音,从帐子内传出。 唐木阳低着头低声道是。 绕过屏风,朝斜靠在枕头上,望着她复杂不已的太后请安。 “起来”太后挥挥手示意,“你走进些来” 唐木阳听话的坐在床榻边,太后拉着她的手,苍老的面容上,有了一丝追忆。 “上次,哀家听你给皇帝解过梦,今个,哀家也给你说一个梦,你来替哀家解梦,可好?” “是恶梦吗?”唐木阳替她掖着身边的被褥。 “不是噩梦,只是梦到了许多故人” 皇宫不是个太平的地方,在这里面,鲜血不计其数,她手里也不干净,这几十年,她从未后悔过当初的路。 但最近,她梦里出现很多故人,也有许多流淌着鲜血的旧人,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她。 唐木阳安静的听完,一动未动,许久后,才露出舒心的笑,“娘娘,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没什么的” “真的?不是哀家大限快到,这些人在勾魂?” “不是”唐木阳柔声安慰。 太后把唐木阳当成救命稻草,抓着她的手,泄露了年老者的胆怯。 唐木阳看太后任有顾虑,也不多说,将自己的手指咬破,从腰间掏出几张黄色的纸符,凝神在上面画了许多看不懂的符号,贴在了纱帐四周。 “太后可尽享安眠,如果您醒来,这纸上还是一副黄纸,那就证明大吉,如果还是原来模样,那就是大凶” “这话可当真?” “当真”唐木阳点点头。 今晚,大凶之人定不是你,而是我,如果我能安然度过,自然可保你平安无忧。 太后苦笑,“我这几日,夜夜不能安睡,就算白日,也多有惶恐,唐家小姐,恐怕你要白费力气了” 唐木阳并不反驳,将锦被搭在她身上,柔声道,“睡吧” 太后笑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股困意渐渐夺取了理智,两眼前面,竟然开始迷糊起来。 唐木阳笑容散去,起身,走到太后房间的案子上,摸出三枚铜钱,飞速的起了一个卦。 她看不出卦象。 占者不自占,果真不假。 事情好像从哪里开始,便出了错,她已经完全把握不住了,黄凝柔的突然出现好像是一个爆发点,将她苦心维持下的局面,打破了。 好像从她出现,一切轨迹,都变了。 这怎么可以!! 她重新起卦。 只是那枚跟了她许久的铜钱,在落地的那一瞬,竟生生的碎成两瓣! 大凶! “你也要逼我?”唐木阳仰头,看着明日,指甲镶嵌在了肉里,她一字一句道,“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紫玉入宫后,被安置在了长乐公主以前住处,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贡橘时,丫头匆忙进来。 “可是有消息了?” “嗯”丫头点点头,“听人说,一大早就入宫了,因为是太后传叫的,所以宫里不少人都知道了” 那就好,她这么辛苦的给她准备了一场戏,没主角了,那就不精彩了。 万事以备,只欠东风。 夜幕低垂,太后依旧睡的稳当,太后宫里的人,无不松了口气。唐木阳可以说暂时解救了她们,正因为此,伺候起她,众人格外用心。 “姑娘,太后寝宫后面,有一个天然温泉,今个左右太后还在沉睡,要不,奴婢们引您去泡汤” “天然温泉?”唐木阳眉心一动。 “是啊,很舒服的,风景也好,无人打扰,先前姑姑交代过,要请您过去” 盛情难却,唐木阳点头应允。 “那就劳烦诸位了” 她们所说的温泉,此时在灯笼下,蒸腾着水汽,周围点缀着花朵,几盏八角玲珑灯高高挂起,多了一丝意境,少了些秋的寂寥。 摒退了下人后,唐木阳除了外衣,蹲下身子。 宋黎从宫墙上一跃而下,脚下石头又滑又光,这人险些栽到池子里。 唐木阳扶稳了他。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唐木阳看到他来,一颗吊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宋黎笑眯眯道,“只要是你喊我,我就算拼劲全力,都会过来的!” 看了眼时辰,唐木阳不与他客套,“我今晚请您做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我” 唐木阳唯一能依赖的人,也只有他了。 宋黎看她神色紧张,知晓她遇到难处,一本正经道,“你说,我听” “今晚,程徽当职,一会,你把程徽引到这,你把程徽引来后直接去找绮玉,她会告诉你下一步要怎么帮我” “好”宋黎郑重点头。 宋黎走了,唐木阳一个人在池子边上坐了许久。 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有前世,有今朝,太多太乱,她都已经错乱了。 东面的火光大亮,皇宫内外,也有了禁卫军嘈杂的脚步,看来,宋黎是成功了。 她望着池子里的水,深吸口气,脱了外衣,入水。 ………… 程徽追着一道黑影过来,渐渐的,她发现,这人似乎是有意把他引到太后的寝宫,他跃到后院,屏住呼吸,锐利的眸子找着那道身影。 “谁?”打着灯笼的婆子看这边有动静,戒备的喊道。 “是我”程徽将刀收回,大步流星走来。 “程将军?”那人认出了程徽。 “可曾看到可疑的人进来?”程徽询问。 “未曾见到……” 就在她未说完,后院猛地传来东西摔裂声。 程徽剑眉一皱,转身往那个方向跑去。 “程将军,程将军您不能去,那里是……”掌事姑姑想到唐家小姐在那里泡汤,急着想着阻止他。 可是,程徽他的步伐岂是常人能追上的! 所以,婢女们发现身后站着个人后,比当初发现池子里浮起的人,还要惊慌。 程徽摒弃了下人,眯着眼望着,那个仰面躺在水面上的少女。 跳下去,伸手将人捞出来。 一掌抹开覆盖在她脸上的黑发,程徽向来有些镇定的脸,此时闪出一抹惊讶的。 在他身后赶来的,是管事姑姑,看到唐木阳躺在地上,单薄的衣裳贴在身躯上,露出窈窕的身姿,而那程将军,又是将人半抱在怀里的模样,险些栽倒在后。 好好的,怎么出了乱子? 姑娘家衣衫不整的,贴身衣服还因为被水泡过,紧贴在身上,这轻易就被人看光了啊! 姑娘家的清白,这比什么都重要啊! 太后醒来要是知道了,定然会发怒的! “程将军,你先回避一下,唐小姐估计因为泡的时间太长,所以晕厥了,想必再等一会就好了” “不对,她嘴唇发紫”这是中毒的模样。 程徽翻过唐木阳,撩起她湿透的衣衫观看,果然,在腰肢后面,看到有两个红肿的痕迹。 被水一泡,痕迹越发明显,“这是被毒物咬了”说罢,本想事不关己的将人送还给这些掌事姑姑的。 但,她身上露出的一小截痕迹,让他微愣。 宫里的掌事姑姑还没从毒物的打击中醒来。 就见,这威名赫赫的大将军,竟然推开了自己,伸手就要解开唐姑娘脖子上挂着肚兜的绳子! “将军,这可万万不可啊!” 可是,那人却没顾忌她,而是将那肚兜轻轻一退,盯着裸露在外的一小截皮肤。 那上面,有个还未曾长好的伤口。 常年征战的他,怎么看不出这个伤口,是箭伤流下来的疤痕? 那日,在祭祀那天,分明有人刺杀,后来有流箭袭来,是一个姑娘替他挡住了箭的。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以及箭伤所在的位置,他眯起了眼。 “大,大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掌事姑姑看着他抱起姑娘往外走,开口阻拦,“这可是太后娘娘请来的客人,您不能……” “娘娘已经安寝,这人现在生命堪忧,我先带走,等明日天亮前,定然再给太后送来,中间周折,还劳烦姑姑费心” 说罢,他脱下披风,裹在唐木阳身上,飞快消失在夜空里。 这一晚,整个皇宫兵荒马乱。 程徽一脚踢开了黄舒易所在的茅庐,就着月光一脚将睡得安稳的男人踹到在地,沉稳的将怀里的人扔到床上。 “谁,谁他娘的……”剧痛袭来,黄舒易正想叫骂,直到朦胧中看到来人是谁,紧忙将脏话咽回去。 “这是怎么了?”他起身揉着屁股。 “有人中毒”他干净利落的说明了情况。 黄舒易叹口气,拿出药箱,示意程徽伤口在哪。 把唐木阳翻了个身,就着煤油灯,才看出来她腰上的现在已经乌黑的痕迹。 黄舒易拿着银针在火苗上烧了烧,轻轻挑开上面那层皮,“好毒” “是什么?” “毒蛇,很毒的蛇,如果不是你动作快,怕她难以撑过一刻钟” 说罢,将手里发黑的银针放到一边,抽出银色的小刀,划开了她背后的皮肉,就算是昏迷中,唐木阳的身子都忍不住动了动。 程徽就着月色看到她痛楚的眉眼,心一动,不自觉的抓住男人的手,盯着弯弯的银色小刀,“你在做什么?” 其中警告,不言而喻。 黄舒易叹气,“兄弟,我在救命啊,你再这么抓着我,怕是等大罗神仙来,都救不活她了” 说到这,他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记性!” 在角落摸索了好一会,终是摸出一个灰色的瓷瓶,倒出一个药丸,不由分说的塞进她的嘴里。 “行了,下一步咱俩得商量一下,这姑娘的伤势重,得有人把她毒血吸出来。 我得刮掉这腐肉,但在这之前,我得跟你说,这风险不小,可能你俩都活了,可能俩人都活不了,你看,救还是不救” 就算他没看到这姑娘的面貌,但这滑腻肌肤,怎么可能是男人所有? 程徽又这么紧张人家,要是个知己啥的,他冒然下嘴,坏了人家姑娘清白,那可怎么办! 而且,先去毒血,再把皮肉割开来上药,两者缺一不可。 程徽笨拙,怕是不会上药吧? 程徽长时间没给他回复,黄舒易摇头,也是,大将军的命这么珍贵,怎么会为了别人舍弃。 “我的药箱在那,第一、三、四、七个瓷瓶里装的是解药,你得混合起来,量不能多不能少,罢了,还是我来………” 黄舒易喋喋不休给不停,就在他配好药再转过身子的时候,眼前一幕让他愣在了原地。 那个活阎王,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将军,此时正低下身子,嘴唇贴在人家姑娘的腰上,一口一口,把那黑血给吸出来,又吐在地上! 就这么持续了许久,那吐在地上的血迹已经有了正常的血色,他这才慌慌忙忙的示意人停下动作。 “兄弟,下一步,就得看老天给不给活路了”黄舒易他抓住少女。 “一会我割肉的时候,那姑娘可能承受不住,防止她咬伤自己,你最好看着点她” 他又换了个刀子,在火烛上仔细的烧。 “不是有麻沸散?”程徽抓起桌上的冷茶,迅速漱漱口,冷声道。 “是有麻沸散啊,可是,是你去煮药还是我去煮药?你确定我们煮完药了这姑娘还有救?而且,就算她命大,活到那时候,喝下去药是不是得费功夫?我们能不能等的了?” 程徽一脚踹在他腰后“聒噪!” 他坐到榻上,抬高她的身子,搂在怀里,又将衣服下摆撕扯,团成球,塞到她的嘴里。 “开始吧” 黄舒易打了个寒颤,赶紧撩起她腰肢上的衣服,拿着刀子割了下去。 这一刀下去,唐木阳几乎顿时就被痛醒了,她挣扎着扭动身子,黄舒易无法下手。 “愣着做什么!动手!”程徽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禁锢着她上身,“快!” 黄舒易眼疾手快,又是一刀割下去,唐木阳嘴里东西在挣扎下,被弄掉了,不知不觉中,她一口咬住了眼前的手臂。 总共割下了四五刀下去,先前那些腐肉这才干净,唐木阳身子紧绷,唇齿间都感受到血腥味道,整个身子也似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可这并不是最后的痛楚。 当药粉撒上去的那一刻,更深一层的痛楚,再次袭来! 唐木阳的口齿,已经陷入到那人血肉里。 “好了”黄舒易擦擦汗,示意好友将人放平。 “你的手腕?”这会才看清楚他血迹斑斑的手腕,黄舒易善心作怪,“要不,我给你包一下” 程徽端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没拒绝。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他赶紧提着东西上前,只是,两个男人,难免要有皮肤挨着的时候,等他再一次不小心触碰到他手腕的时候。 “出去!” “好” 药庐外,黄舒易坐在破席子上,“我这得罪了谁啊我!” 不过,看到好友对那姑娘那么上心,难道是…… 好奇心作祟,窸窸窣窣起身,想着看里面情况如何,只是,身子刚贴在门上,一只筷子从耳侧划过,直直插在他身后的泥土地里。 黄舒易惊魂未定软了下来。 天蒙蒙亮,唐木阳睁开眼,昨晚她在温泉中依稀觉得腰间一痛,再就没了意识。 但是,昨晚她好像看到了程徽。 这么说,是程徽救了她。 刚弄出点动静,冷硬的声音飘入耳朵,“醒了?” 床尾,程徽直挺挺的坐在那,怀里抱着的是他的那把大刀,看到她醒过来后,视线移了过来。 “醒了,那我们就说点正事”他眸子紧盯着她,“你胸口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他问出这话后,唐木阳就笑了。 她就知道,因为这道箭伤,程徽不会见死不救,她太了解这个人的性子了。 不然,昨夜也不会让宋黎将他引来。 “小时候受过伤,留下了疤,程将军这么关心我的疤……” 程徽极怒,这伤疤还未好利索,如何能是儿时留下! 一刀插在她面前的床板上,那床板本就摇摇欲坠,昨晚已是风中残烛,这会又受到这般重创,当下就咔的一声,整个轰然倒下。 唐木阳来不及惊呼,就被人扯住了胳膊,回过神,人就已经撞到他的怀里。 程徽一手揽着她,直到她视线和他持平,这才开口,“我最恨人骗我” “与其说恨人骗你,倒不如说,听到你不想听的话,才更生气吧” “那晚,到底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唐木阳咳嗽几声,对上他有些怒意的视线,毫不怯懦的迎上。 “说!” 唐木阳的视线,突然就落在他包扎着伤口的手腕上。 “你想听实话,我就跟你说,那个人是我!” 程徽瞬间浑身紧绷! “你问为什么要救你?那好,我告诉你,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救我,我救你是因为要自救,一命换一命而已!” “所以,当时用你自己的命来救我?是用命来赌一把我将来会不会救你?” 程徽声音拔高,“就是这么可笑的理由?!” “可笑?但你看,结果我赌对了啊” 昨晚的大凶之卦,现在算是解了吧? 程徽,我怎么能告诉你,那晚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昨晚你心心念念想抓的刺客,是我让他引你过来的? 我现在树敌无数,如果再加上你,怕是越发步履维艰。 程徽冷声一笑,仿佛真的相信了。 手臂的力道慢慢放下,唐木阳却不依他,对上程徽的冷然眸子,低声道,“你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吗?那如果我说,程徽,是我喜欢你,所以才冒死救你,你……” “无稽之谈!” “程徽,你大概不知道,往后我和你的命运,会紧紧连在一起的” “你那晚会出现在祭天那里?”程徽闪转了话题。 “将军先告诉我,如果我真心为你舍命,你要待我如何?” “那晚在我府里,你是怎么离开的?昨晚那个人,你是不是认得?” 两个人各自询问着自己想知道的,却双双避开了对方所问的。 “程将军昨晚看了我的身子,是打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遮掩过去,不给我一个说法?” “唐木阳!你昨晚性命垂危!”程徽忍不住低呵道! “我还以为程将军会坚持多久呢”她好看的脸在朝阳下,连个细小的绒毛都看得见。 再他眼里,与这个女子这么多次的交锋下,她有柔软、坚持、聪慧。 但似乎每次有交集,都在性命交错间。 程徽被她逼的哑口无言。 唐木阳望着自己身体,“是你撕了我的肚兜的” “还有,你胳膊的伤也是我咬的?” “唐木阳,你别得寸进尺!” 088 诡道 太后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睁眼后,抬头看着挂在幔帐上的符咒。 还都是红色的符咒,上面的颜色没有消失。 “唐姑娘呢?”太后惊魂未措,质问宫人。 “这……”宫人面面相觑,这唐姑娘被大将军掳走,现在还未回宫…… “太后娘娘” 正当宫人为难之际,门外响起含笑之音,唐木阳疾步走来,向太后告罪,“方才看娘娘睡得安稳,便下去梳洗一番,让太后担忧,真是惶恐” 太后哪里顾得上指责她,紧张的抓着她的手,似还有些惧意,自己不敢看,示意她看纱帐上的符纸,“你快些看” 那还是血红的颜色,并没有消失,是不是…… “太后,您看……” 唐木阳安抚着她,太后扭过头去,望着望着,便瞪大了眼! 她看的真切,符纸上的红色字迹,竟然在她的注视下,一寸寸褪去! 宫人瞠目结舌! “天意啊,天意!娘娘,您果然受上天庇佑,唐家小姐所言不虚,您是思虑过盛,所以才睡不安稳” “哀家这回相信了”太后拍着唐木阳的手,“去把供奉在佛龛上的如意拿来,给唐小姐收起来” 唐木阳跪下谢恩。 太后做出赏赐,宫里各路人马,怎会不知其深意? 这姑娘得太后看重,想必日后也是贵人了,所以,按着品级,都赏了唐木阳不少东西。 唐木阳就被留在了偏殿内。 夜里,树影沙沙声传到耳朵,纱窗上传出有节奏的敲打声。 唐木阳把纱窗打开,候着的宋黎跳了进来,脸上不复先前喜意,阴沉着脸。 唐木阳忍不住笑道,“谁惹了你了?” “你受伤了?”宋黎打量着她。 唐木阳微愣,恢复平静后,挂着笑意,“小伤不碍事的” 宋黎看到她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我有事,得先走几日,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顾好自己” “好” 唐木阳倒是没多少伤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宋黎自然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没立场绑着人家在自己生活里。 宋黎喜怒分明,在她还未曾做出反应的时候,一把将唐木阳搂入怀里。 不等她回应,跃入到黑暗中。 唐木阳关上了窗户。 从腰间掏出昨晚几张黄色的符纸,就着烛火,燃烧了干净。 哪里有使血迹自然退下去的符法。 她昨天事先换了本来的符纸,太后纱帐挂着的,只不过是她事先写好的,用了特殊残料写好的符纸。 上面的字迹,只要温度一高,自然会自己消失,她赶在朝阳上升的时候赶到太后寝宫,也是这个缘故。 只要让太后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才会有信服力。 她得了太后宠爱的消息,很快被宫内众人所知。 紫玉也不例外,昨夜,她分明将准备好的毒蛇放进她泡温泉的池子的。 而且,亲眼看到唐木阳被蛇咬了的。 但,她怎么会,毫发无伤? 这不可能! “这次没了机会,我还有下次,我就不信,我堂堂公主,还斗不过一个贱民!” 唐木阳在宫里又住了几日,确定太后没再做过恶梦,这才被内侍送了回去。 进宫几日,回来时风风光光,唐家三小姐,一时间炙手可热。 秋水阁内,黄凝柔正仔细教着唐初雨绣花。 片刻后,“姑母曾说,四小姐天资聪颖,今个一看,名不虚传呢” 说到郑姨娘,唐初雨多了些不自然,上次险些被掐死后,她去郑姨娘院子就少了。 她害怕郑姨娘。 黄凝柔察觉出她眸子内的躲闪,并不多说,只柔声道,“姑母这些时日,食不下咽,就是因为无意伤了四小姐,现在还愧疚呢” “果真?”唐初雨狐疑。 “自然是真的了”黄凝柔放下绣品,语重心长道,“我一个落魄亲戚来投奔,她都不嫌弃,更不要说四小姐您,您可是从小被姑母看着长大的,她……” 唐初雨想到大哥的来信,信上说,他不日归来,郑姨娘快要当正夫人,自己婚事还被她拿捏着,不宜闹太僵。 如今有个台阶下,她自然欣喜。 脸上露出为难神色,“那,那我过些日子去看姨娘” 黄凝柔见目的达到,也不多说,拿起桌上的绣品,“这些日子,我在老夫人那伺候,听老夫人说了不少三小姐的事,三小姐的才情好,就连宫里的人都赞不绝口呢” 唐初雨笑容垮掉,一把扔掉手里的绣花篷子,横眉冷竖,“那个贱人才情好?她就是能装罢了,整日摆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唐初雨不遗余力的抹黑她。 黄凝柔作势拿帕子捂嘴,“可是,现在外面传着,三小姐出口成章,左右手能同时写东西呢” “世人不知道她真面目罢了!” “唉,四小姐,我们是同病相怜,我自幼失了双亲,理解您现在心情,但是,对您而言,我觉得,重获老爷宠爱,也未尝不可啊” 黄凝柔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唐初雨的脸,越发晴朗。 唐青云沐休,将几个孩子叫到书房。 唐木阳这次也在其中。 唐初韵冷眼看了她一眼,随即,扭过了视线,倒是唐初雨,此时望着她,带着股挑衅。 唐青云不知几个孩子之间的摩擦,心情大好的望着案子上的诗赋。 前几日秋意正浓,他闲来无事,也存着考校孩子们学问,特意让她们写咏菊诗。 除了王姨娘身下年幼的龙凤胎,其余的都作诗,并且交给了唐青云。 唐初韵的诗,唐青云听完,摸着胡须上的八字胡,很是欣慰,不愧被他启蒙的,确实不错。 只是等他掀开下面的两首,顿时愣住了。 看着上面的署名,眉头顿时能夹死一只苍蝇。 唐初雨略带得意的望着唐木阳,一会有你好看。 唐木阳则一言不发,嘴角却扬起微微笑容。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低沉的男音流出,唐青云声音不辨喜怒,“这首诗,是初雨写的?” 唐初雨点点头,带着些许羞涩。 黄凝柔跟她说过,既然看不过她,那就用个法子来整治她,三小姐喜欢卖弄,那就从这点下手,父亲不是布置了功课?要咏菊,那她就看看,这人要写什么! 等她写完后,把她的诗给偷来,到时候誊在纸上,署名自己就可以。 还说,父亲这么疼爱自己,哪里会怀疑这诗不是自己所做,而是唐木阳的杰作? 到时候,让她在父亲面前没脸! 现在怕是父亲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诗了,父亲从小带着她和二姐姐一起启蒙,肯定是最相信她了。 唐木阳,这次看看谁能救的了你! “父亲,这诗是前日我有感而发所创作的,虽然有些伤怀,但其中意境倒是贴合您的要求” 唐木阳笑容,越发讽刺。 “父亲?”唐初雨本以为父亲会夸赞他,但,谁知,父亲脸色越发的黑了。 “啪!”唐青云气急,脸上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在唐初雨还没回过神,父亲将那张纸撕了! “看看我养的好女儿!” 唐初雨心中不安,难道,父亲已经知道了? 再看唐木阳,她虽不言不语,但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唐木阳事先已经跟父亲告状了?所以父亲才会这么生气? 肯定是这样,不然,父亲这么疼爱她,哪里会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她脸面? “父亲,这首诗确实是我写的,至于为什么三姐和我一样,女儿也很不解” 说罢,她质问唐木阳,“三姐,你难不成还在记恨我?都是自家姐妹,有事说开就好,背后捅刀子算什么!” “四妹妹从何说起?父亲考校你的功课,作何要攀扯上我?” “父亲生气,难道不是因为你抄了我的成果吗?”她的口气痛心疾首。 “住嘴吧你”唐青云怒喝!唐初雨受惊,父亲脸色好可怕! 唐青云一直对她包容,可是谁曾想,这姑娘越大,性子越是歪!倒打一耙,还要颠倒黑白! “父亲”唐初韵求饶,“有什么误会,一家人好好说,四妹妹还小……”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这首诗是我在十余年前写的,她却说,这是她写的!”唐青云口气讽刺。 “你好本事啊,有本事写的跟为父一模一样!” “什么?”唐初雨大惊,看看父亲,再看唐木阳,羞愤难耐,一瞬间似是受不住这种打击,顿时瘫软在地,“怎么会!” 这不可能啊,她分明,分明看到,唐木阳写的就是这个啊! 对了,肯定是她陷害自己的,对,这都是她的圈套! “父亲!”唐初雨泪水连连,“这都是唐木阳设计好的,这都是她设计的,父亲,父亲你相信我!” 唐青云冷眼道,“是她陷害?你同我说,她怎么陷害的你?是她逼迫着你抄为父的诗了?还是她把这诗放在你的案子上,用刀逼着你誊写了?我一直本性还是好的,没想到……” 一个没了姨娘撑腰的庶女,能安然活这么大,不过是唐青云怜惜罢了。 现如今如果连怜惜都没了,那她别指望翻身了! 认识到这一切,唐初雨擦泪,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父亲,女儿承认,这次做错了,可是,这抄袭的不止是我,三姐姐也抄了!” 唐青云失望的移开眼,“到这份上还是满嘴谎言,我都替你羞臊!看看吧,你三姐到底写的什么!” 唐初雨飞捡起地上的纸,一眼后,她喉咙干涩。 分明不是这个的,她写的不是这个的! 她自然不知道,原先摆在案子上的,确实是抄袭的那诗不假,但都是为了让唐初雨看罢了。 是诱饵! 方才,她又重新写了一首,趁着唐青云不注意的时候,再塞了进去,全程天衣无缝。 只是略施小计,就能让她丢盔弃甲,说到底,也是她道行太浅。 “下去好好反省吧”仿佛嫌弃她在这碍眼,唐青云挥挥手,撵她下去。 唐初雨被人扶走,唐初韵善解人意道,“父亲,四妹妹还小,以后多加教导,想必……” 唐青云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揉着额头道,“别说了,你们散了吧” 唐木阳和唐初韵从屋子里出来。 两个人并排走在院内,旁边没人,唐初韵才冷笑道,“三妹妹真令人眼界大开,这场戏,确实演的精彩” 唐木阳不急不缓,“谢二姐抬举” 等两人走后,唐初韵气的将指甲都给掰断了!“就且让你得意几天!” 屋内,绮玉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在旁伺候小姐的时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小姐,为什么要出这主意?” 明明知道郑姨娘心心念念都想被扶正,小姐为何还做此安排,难道小姐不知,这样,只能让老爷更加肆无忌惮吗? “你不懂”唐木阳轻轻摇头。 唯让一个人爬到最高处,她才能知道,一朝跌入谷底时候的凄惨。 看绮玉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摆摆手,“去送信吧……” 夜安静的让人害怕,赵家,赵老夫人拨弄手里佛珠,将看完的信给烧掉。 “夫人来了没?” 赵妈妈点头,“在外面候着呢” “请夫人进来” 半个时辰后,田娘出门,眼圈已经红了,她深吸口气,招来丫头,“来人,备马车,去苍山……” 夜深人静,人声寥寥,一顶不显眼的马车颠簸在崎岖小路。 田娘目露担忧,婆婆收到信后,就坚定的要去唐家家庙,难道是看小姑子吗? 可自从小姑子自请来唐家家庙后,婆婆就很少再提小姑子了。 苍山,赵氏站在冷风中,手里拉着身材消瘦的小姑娘。 “娘”唐初乐眨眨眼睛,“是上次那个姐姐要来吗?” 赵氏替她拢紧单薄的衣衫,“不是那个姐姐,是你外祖母要来” 那个恶奴死后,她们日子好过了些,她心头是对女儿感激的。 方才赵家护卫来信,说母亲要来。 她心底有些慌。 唐初乐听罢,又惊又喜,“外祖母要来?”母亲以前一直说,外祖母可喜欢她了。 欣喜之色没持续多久,她的声音又透着失落,“外祖母不喜欢我” 赵氏心酸,“谁说外祖母不喜欢你?外祖母很疼你的” “真的?”唐初乐咬着唇,酷似唐木阳的脸上,满是希冀。 “嗯”赵氏抱她入怀,这么小的女儿,和离儿小时候多么相似啊…… 浓重的夜色里,几盏灯笼模糊的亮光跃入眼中,赵氏捏着唐初乐的小手,身体因为激动,微颤起来。 马车停下,赵老夫人被儿媳扶着下车。 田娘抬头瞬间,愣住了。 多年未见,小姑越发的清瘦了。 她身边的小姑娘,就是初乐吧? 虽然夜色浓重,看不清面容,但,小小的身形,因见到生人而警惕的眼神,让人心酸。 赵老夫人到了门外,虽然模样镇定,但是身子却在微抖。 “山上风大,咱们进去说吧”田娘打破尴尬。 婆子送进去茶水,退下来的时候,把唐初乐也带出来了。 唐初乐紧拉婆子的手,仰头紧张道,“外祖母脸色不好,她不会怪母亲吧?” 婆子背着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不会的,老夫人最疼爱的是夫人了” 屋内,烛火闪烁,赵老夫人举着茶杯,手颤抖的险些把水洒了。 赵氏一身素群,跪倒在地,“娘,女儿不孝,苦了您了!”她给母亲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起来吧”长者吐出一口气,颤抖道。 赵氏起身,看着母亲两鬓的白发,眼里簌簌往下流。 母女俩哭了许久,才平复下来心绪。 “娘,那些保护我们的人,是您派来的吧?您怎么知道……” 赵老夫人摆手,“不是我,是你女儿” “阳儿?她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她比你出息!你也是好福气,那孩子是从你肚皮爬出来的!” “云娘,不怪阳儿这么多年怨愤你,疼爱自己的母亲为了另一个孩子而抛弃她,她心里都会怨愤的” 赵氏悲戚,“娘,我知道,但是,乐儿那么小,如果我不出来,她估计都活不了!” “你的娘家做什么的!你就信不过你亲娘?是啊,你出来了,有什么用?阳儿呢?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我”赵氏哽咽,“她是唐家的嫡女,无论如何,唐青云都会好好待她的” 赵老夫人冷笑,“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 “上次刺杀的事,你都忘了是吧?那些人既然做出刺杀你的事,又怎会留阳儿挡他们的路?” “怎么会……”赵氏受了打击,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了。 赵老妇人叹了口气,虽知道女儿窝囊,也不想再刺激她。 “她现在很出息,这是她给你的信,你看看” 赵氏颤抖的看完了信,“阳儿出息了” 赵老夫人叹气,“上次我听说,阳儿过来了?” 赵氏点头,声音中带着欣慰,“是,是来过,乐儿也说看到她了,那天好在阳儿及时赶到,救了乐儿一命!” 赵老夫人只知道唐木阳来过,却不知道其中是非,听罢,她咬牙切齿道,“我竟不知还有这种事!” 赵老夫人乍然喘不上气,脸被憋着通红,赵氏急忙拍着母亲的后背,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阳儿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次赵家幸免于难,也亏阳儿出手”赵老夫人稍稍平静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赵氏顿时瞪大了眼。 “这次,阳儿要我问你,你要如何?” 云娘面色有些为难。 “你也出息些,帮不了她的忙,最起码不要给她拖后腿” 赵氏何尝不知?阳儿在信上说,想接妹妹回府,她说,她不能放任妹妹一辈子葬送,在这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信上还说,不要担心如何脱身,只要她愿意,阳儿就能办到。 今晚,她就必须做出决定,而她的外祖母,赵老夫人,会亲自实施。 她会把属于她们姐妹的,一一夺回! “娘,太危险了!” 赵老夫人挑眉,“你是说,今晚计划危险,还是说,把乐儿送到唐家危险?” “两者都有”赵氏焦急。 “一把火烧了唐家家庙?她是唐家后人,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再说,就算是她烧了这,我回府去,府里会有我们母女的栖身之所吗?我们不能拖累她!” 阳儿现在得宠,以后能谋个好婚事,这就可以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她们,再冒这么大的险! “你竟没个孩子看的通透!”赵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在这,她就安全?担心着你们母女,捉襟见肘,被人制衡,你呢?为了那人,就这么一辈子青灯古佛?你能不能争点气啊!” “娘……”赵氏凄苦喊道。 赵老夫人叹口气,“你不用选择了,不回唐府,我带走你,我们母女一处,敬你的孝道!乐儿送回唐府,等阳儿完成她想的,我们一家再团聚” “不行……” 赵老夫人抡起拐杖,狠狠砸在她身上,“你这个狠心的!你当了娘心疼女儿,我呢,谁心疼我女儿!” 夜色里,母女俩的哭声,越发凄凉。 “娘,您别哭,我答应,我答应就是了!” 远远的唐府,唐木阳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露出一个笑意。 苍山,安静的唐家家庙,此时异常热闹。 伺候赵氏的婆子打着灯笼,焦急的敲门。 “怎么了?” 婆子深吸口气,压下手指的颤抖,“老夫人,夫人,是静虚道长,静虚道长来了!” “静虚道长?”赵老夫人恢复沉稳,打开了房门。 先前自家老爷跟静虚道长交情不错,但,此时深夜拜访,实在是透着诡异。朦胧的月光倾洒,静虚道人衣袂偏偏,径直走进唐家家庙,看到故人,微弯腰,行礼。 “好久不见,夫人,别来无恙吧?” 089 收徒 赵老夫人不卑不亢,“唉,强撑着一口气罢了,倒是故人,还是如往昔模样,今日相见,老妇要谢道人对小女多年来的照拂” “不敢不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赵夫人眉心一跳,暂压住心底的疑问。 因为以前多年交情,说话也不再客套,“这么晚了,道人赶来,不止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静虚道人颔首,“受小友所托,来帮你们脱身,小友说,夫人肯定早做了打算,让贫道这时候过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是说?阳儿?”赵氏惊讶出声,“她才多大,怎么能跟您……” 外界多少人想听他讲道,都推三阻四,但,女儿怎么就能使唤了这样一个大能…… “只是欠了人情罢了”他不欲多说,敲敲桌面,带着本就飘摇的蜡烛剧烈闪动,“既然打定主意,那就开始吧?” 夜里风大,丁点火星,就能成燎原之势,尤其是唐家的家庙这些建筑,大多都是木质的,年头久,结构松散,被风一吹,火一烧,就能烧个片甲不留! 田娘扶着老夫人,站在几米开外,感慨的望着眼前。 灼热的火舌舔舐众人脸部,唐初乐看着赵氏的手,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娘,房子烧了,我们住什么?”唐初乐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她的整个生命就和这个家庙紧紧连在一起,大眼怯懦望着冲天火光,隐有泪光。 “乐儿,还记得来看过你的姐姐吗?”静虚道人含笑望着她。 唐初乐小小的酒窝乍然盛开在脸上,小心翼翼的点点头,“记得,娘说那是我亲姐姐” 静虚摸了下她的脑袋,“你愿意去陪你姐姐吗?” 唐初乐毫不迟疑的点头,“我喜欢姐姐,我愿意陪着姐姐” “那,你陪着姐姐,就得跟你娘分开,这样,你也愿意吗?” 云娘捂住了嘴巴! 唐初乐有些迟疑。 静虚道人摇摇头,他不赞同唐木阳那丫头的法子,谁料她心意已决,自个怎么劝都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我愿意,我听婆婆说过,娘为了我,在姐姐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姐姐,现在,我去陪着姐姐,替娘陪着姐姐!” 云娘再也没忍住,嚎啕大哭! 静虚道人也松了口气。 “好了,这场火差不多还要烧上些时候,我们就不用在这守着了,各自散去吧” 静虚道人甩了甩浮尘。 赵老夫人忍不住上前,“那,乐儿怎么办?是让她舅舅明个送到唐府?” “不可,娘,冒然出动赵家的人,难免让唐家那老狐狸怀疑,认为这场火烧家庙有赵家的参与,那时候,阳儿的处境只能更艰辛”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乐儿扔在这荒无人烟的火堆旁边,等着唐家人大发善心把她接走?”赵老夫人红了眼眶。 唐初乐紧张的抓着自己下摆。 “孩子我带走”就当众人争论不休之际,静虚道人开口,他从宽大的道袍中伸出手来,示意唐初乐过来。 “太麻烦道人了”赵老夫人松口气,心越发的感激他。 苍山只有静虚观和唐家家庙,家庙着火了,静虚观来救火,发现了孤苦无依的孩子,顺势就将人送到本家,这说辞天衣无缝,不会有人追究。 静虚望着眼前虽惧怕,还是一步步走来的小儿,蹲下身子,认真道,“未来的路是自个选的,今晚,你可以在这场火灾里‘死’去,自此换一个身份,逍遥过活,可是,唐家今后的一切,都和你无关……” “我去!”清脆的回声响起。 云娘捂着嘴,看着那个瘦小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仙风道骨的静虚道人。 “娘和姐姐保护了我,今后,我也要保护娘跟姐姐”她的眼睛圆滚滚,像极了唐木阳。 “走吧”静虚道人握着她的小手,没给任何人留下告别的功夫,大步往前走。 “娘,我们也走吧”田娘扶起小姑和婆婆,上了马车。 清晨,绮玉打湿了帕子,递给唐木阳。 “小姐,这么早就去请安,老夫人可能还没醒呢”再说,小姐身上还有伤,怎么不知道照顾好自个啊。 唐木阳摇头,“这倒未必,让你收拾的屋子,你收好了没?” 绮玉点头,“我都收拾好了” 老夫人院子,白妈妈有条不紊伺候老夫人起身更衣。 看到三小姐笑的温婉而又舒心,韩氏心情都好了很多。 “一会先用饭,等吃完饭了,估计牙婆也就来了,今个给你带了好些丫头,你挑几个回去使唤” “我没事的,我有绮玉就可以啊”唐木阳受宠若惊,挥着手拒绝。 白妈妈嗔怪,“京城哪个朝廷命官府里,嫡女只有一个丫头?说出去要失了你的身份” 唐木阳点头,不想收丫头是怕郑姨娘在里面动手脚,现在在拒绝的话,有些刻意,罢了,还是暂且收下。 唐木阳来巴结老太太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邸,不一会,几个姨娘就带着小姐们过来了。 韩氏是喜欢热闹的,大家都来,她乐的让人摆上吃食。 吃了一半后,郑姨娘身边的李妈妈小跑而来,跟老夫人告罪后,附在郑姨娘耳边说了些什么。 郑姨娘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面皮颤抖了几下,猛地抬头,盯着唐木阳! 惊愕、不解、狂乱,从她脸上一一划过,接着,就是乍然迸发的惊喜。 她的表情被三姨娘苏氏看在眼里,苏氏疑惑的看了看唐木阳,能让她这么兴奋的,肯定是唐木阳吃瘪,不过,这人能在唐木阳身上,弄到好处? “郑姨娘,这什么好事还藏着掖着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啊” 郑姨娘表情微妙,尴尬的端起手边的茶杯掩饰不安,“这,不是什么非说不行的事……” 韩氏正想训斥,却不料,白妈妈慌不择路的进来,表情犹且带着不安,期期艾艾。 “老夫人,管家来了”白妈妈的手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眼神也无意识的往唐木阳的方向瞥。 管家两腿一软,跪在地上,惊惧道,“老夫人,家庙……” “家庙怎么了?”韩氏下意识的看了唐木阳一眼。 “家庙,家庙着火了”管家失声喊道! “什么?!怎么会着火,那些供奉的……”韩氏惊慌的起身,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身侧有碎裂声,她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原来是阳儿摔碎了碗碟。 家庙还有赵氏在呢。 “火势怎么样?控制住了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人怎么样!”唐木阳脸色雪白,摇摇欲坠,神情恍惚,厉声打断韩氏的话, “苍山草木茂密加上昨夜风大,着火后,火势根本收不住,静虚观的小道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残垣断壁……”管家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人呢,我问你人呢!”唐木阳的声音飘忽,声音内是压抑的疯狂,疾步到管家那里,双目赤红的盯着他! 管家不敢看唐木阳,低着脑袋,“下人说,仵作找到三具女尸体,也在尸体旁边找到了夫人的首饰……” 郑姨娘心跳如鼓,她狠狠咬着嘴唇,才能不露出得意神情。 贱人终于死了!谁还能拦自个的路啊?老天都帮着她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也……天呐”郑姨娘嘴唇颤抖,受惊不小的模样,说完这话,身子就倒了下去。 “姨娘,您看开些,生死有命,您和夫人姐妹情深,夫人知道您对她的惦记的”李妈妈虚情假意道。 “除了大夫人,唐初乐呢,尸体在吗?”苏氏猴急问道。 堂内好几个人都屏气凝神,打听着那个扫把星的下落。 “小姐,小姐……”唐木阳悲伤过度,竟然晕了过去。 “快扶你家小姐进去,白妈妈,快去喊大夫过来”韩氏焦急安排。 屏退了众人,韩氏带着大夫进了内室。 “大夫,怎么样?” “大喜大悲,情绪太不稳定,不过没有大碍,休息几日也就成了” “娘……娘……”白妈妈刚送走大夫,就听到三小姐一个劲的喊着娘。 床上的少女双木紧闭,神色也带着不安,大滴眼泪簌簌流下,顺着她的面颊,滑到下面的玉枕下。 “老夫人”白妈妈站好,叹了口气。 “仵作确定了三具女尸?”韩氏淡淡问道。 “是,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可是从其中一具女尸身边发现的簪子,能看出是夫人的东西。 “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倒是解脱”韩氏平静道,“唐初乐呢?有消息吗?” 白妈妈摇头,脸上犹带不忍,“没在残迹找到小小姐,但,恐怕凶多吉少,苍山地势险峻,如果掉在山涧,没摔死,也会当成豺狼虎豹的口粮……” “好,我知道了,交代下去,找小小姐的事,不能放松,找到了及时让我知道,在外面安顿看管好,不能让她进唐府” “不接回来?”白妈妈失声,意识到失态后,垂眸不语。 韩氏摇头,“初乐不祥,克死了赵氏,要是让她进了唐家,难保不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所以……” 白妈妈点点头,理解了她的意思。 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唐木阳,这会却是狠狠抓着了身下的褥子,这些人怎么这么自私!就因为这个可笑的理由,把嫡亲的骨肉扔在外面不管不顾? “三小姐”白妈妈看到三小姐眼皮翻动,给老夫人递去一个眼神。 韩氏正要安慰唐木阳,却不料门被人一脚踢开,扭过头,看到儿子一脸怒气回来。 他进来后劈头盖脸喊道,“你不是能推会算吗?怎么不事先给占上一卦,好让我们做好准备?! 现在可好,家庙一下子被烧了干净,你让我有何颜面去见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青云大怒,众人噤若寒蝉。 唐木阳面色惨白,他进来后,不闻不问妻女安危,而是质问家庙,质问那些灵牌! 这男人如此凉薄,她气的浑身颤抖。 闭目,再睁开,眸子里像是淬了寒冰,“父亲,占者五不占,其中,至亲者不占!我不占卜,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父亲,里面不止有唐家先祖的牌位,还有我的生母!我的胞妹,难道,这事发生了,我会比你好过?!” 她这话,已经算的上是质问了! 唐青云哑然,回过味来,脸上肌肉抖动,厉声道,“这是你跟你父亲说话的态度?” “那我该对父亲什么态度?父亲不妨教教我?毕竟,我从小没亲娘教导,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教我!” “你!你!”唐青云面红耳赤,挥手就要扇向她!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点放下?”韩氏厉声呵斥住了他。 唐木阳现在非同一般,这丫头只能顺着来,你越是压她,越是容易引起她的反弹! 唐青云被韩氏当头一呵,这才不情愿的收回了手。 唐木阳想起日后的计划,压下烦躁,“父亲,女儿方才一时糊涂失了分寸,日后再不会了” “知错就好”韩氏欣慰点头,“这些日子你娘的后事……” “交给孙女吧”唐木阳垂首,强忍着啜泣道。 韩氏倒是很高兴,赵氏一死,阳儿一点靠山都没,今后只能被他们控制。 “父女没隔夜仇,这会想着家庙的修缮才……”韩氏正交代着事情,门房再次跑来,“老爷,老夫人……”他气喘吁吁站定,“外面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说是来这物归原主的” “家里乱成麻了,哪里有功夫招呼那些江湖骗子,你找人随意打发了就是” 门房有些犹豫,“可是,那个老者说他是静虚道人……” 韩氏疾走两步,“你是说静虚道人?” “是啊”门房点头。 “母亲,静虚道人神出鬼没,怎么突然来咱们府上?是不是昨晚家庙……” 韩氏略一沉思,“先出去看看再说” 静虚道人带着一个小道童被安置在了前厅,唐青云扶着韩氏过去,一老一小同时停下了动作,定定的望着两人。 唐青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漆黑的瞳仁像夜一样黑,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好看的很,小小的嘴因为紧张,紧紧的抿在一起,身子瘦弱,宽大的道袍在他身上,晃荡晃荡的。 “唐大人”静虚道人甩一下浮尘,算是行礼。 唐青云从小童身上收回眼睛,没了先前的迟疑,果然是静虚道人! 不过,就连圣上都难以请来的人,突然来了他府上,唐青云激动的身子都有些微颤。 韩氏更是热络,“道人远道而来,府上蓬荜生辉啊” 沉香阁,郑姨娘本来在看着账本,突然听身边的妈妈说,静虚道人来了。 她琢磨,旁人想见静虚道人,就算是挥斥千金犹不可得,这次她一定要得了静虚道人青睐。 “快去库房把大小姐上次送来的人参拿来” 李妈妈迟疑,“大小姐说,那个人参是让您……” 郑姨娘横眉冷对,“让你去拿就去拿!” 收拾好自个,她急匆匆的往前厅赶去,一定要趁着道人走的时候,拦下他! 前厅,静虚道人微微颔首,“昨夜乍然听到贵府家庙着火,也有我照顾不周的缘故,心中多有歉疚,夫人仙逝,还请大人和老夫人勿要太伤心” 唐青云低头,再抬头已经是一脸悲戚,“夫人她……” “逝者已去,生者还要多保重,夫人和两个婆子,我已经派人送到贵府了” “多谢道长出手相助了”韩氏道谢。 唐青云心想,他说的物归原主,难道就是这些?正要开口,那个小道童突然扯了扯静虚道人的道袍。 “还有一事没跟唐大人说,这小道童是府上小小姐,昨晚在家庙后找到的,今个上门,就是来送这小小姐的”静虚道人含笑道。 韩氏刀子一样的目光,陡然射到唐初乐身上,唐青云更甚,好像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怎么,是贫道失言了?”感受到小姑娘的惧意,静虚道人语气陡然低沉。 “不是,不是,道人有所不知,唐初乐这丫头是二月出生,早有高僧说她大不详,所以乍然看见,有些慌张” “一派胡言!”静虚道人怒喝!“这姑娘的命格,是少有的富贵福禄之相!如何不祥!世人无知,竟然会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郑姨娘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刚才静虚道人说的话,她都听在耳里,当年如果不是她…… “三小姐,三小姐您不能进去……”屋子里陷入尴尬之际,白妈妈劝阻声飘了进来。 “阳儿?”韩氏揉着额头,这还有头疼事没处理好,怎么那丫头又来了?唐初乐到底是她胞妹,要是她也坚持,这个祸害肯定要留在家里的! 白妈妈到底没能拦住唐木阳,她势如破竹进来,看到静虚道人后,跟他行了个礼,目光投到唐初乐身上。 和上次见面,脸上多了些血色,唐初乐看到姐姐,眼睛里陡然多了丝亮光,上前就要上她跟前。 唐木阳摇摇头,唐初乐的动作停下。 按理说,这是俩人第一次相见,要是唐初乐对她表示别样的行径,肯定瞒不过韩氏,到时候,她上次去家庙的事就会曝光。 郑姨娘看形势不对,走到唐青云身旁,斟酌开口,“静虚道人,不是我们偏听偏信,姐姐就是被克死的,我怕到了唐家,会家宅不宁呢” “生老病死,自有定数,谁能随意断定?赵夫人的仙逝,也只是上天给的定数,怎么能怨到小儿身上!” “是啊,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就比如上次静虚道人送祖母的观音像,好端端的在佛堂供着,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撕烂了呢!”唐木阳冷声道。 冰冷的视线略过几人,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谁阻挠了她,那她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静虚道人上次送来的观音像,可是被唐初韵给撕了的,如果不让她留下唐初乐,那她就把观音像被撕了的事抖出去,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老爷,您看三小姐说的什么话!”打蛇打七寸,郑姨娘害怕了,委屈的缩在唐青云身后。 唐青云一噎,他怎么可能听不出这丫头话里面的意思?这就是在威胁了。 “画?是前朝大师的观音像?小友,这话是何意?”静虚道人想到自个被她夺取的画像,又结合她含糊不清的说辞,顿时警醒。 “没事,小孩子口无遮拦,阳儿记挂着妹妹,到底是心思醇厚,也罢,既然你执意留下乐儿,那依你就是”韩氏松口,狠狠瞪了郑姨娘一眼,退了一步。 静虚道人甩甩浮尘,作势要告别。 唐木阳给他使了个眼色,静虚道人无奈,只能暂且留下。 韩氏要热闹的招待他,整个唐家躁动了起来,大房二房三房的人,无论身份如何,全都悄悄的跑来,看传说中静虚道人是什么模样。 唐木阳却没这心情,从他手里接过唐初乐,带着她往琅玕阁走。 唐初乐被带到了琅玕院内,唐木阳开始忙碌起来,“上次我给她改小的衣裳,是不是都带到家庙去了?这还有没有她能穿的?” “有有有!”绮玉感染了欢快的气氛,“还留着小姐亲自做好的一套,都没沾过身呢,奴婢这就拿过来” 给妹妹换好衣裳,又把她的头发放下,梳了个双丫髻,没给她绑着过多繁杂的发饰,只系上几根鲜艳的彩带,看起来格外的活泼阳光。 姐妹俩说了些体己话,很快,白妈妈就来催了,说是老爷夫人请两位小姐去前厅吃饭。 唐木阳在桌子上写了个小纸条,放在宽大的袖子里,手拉着妹妹,两个人一起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俩的到来,没引起任何人的轰动,大家或多或少的目光,都在注视着她手里的唐初乐罢了。 不经意中,将纸条递给了静虚道人。 静虚道人眉头一挑,不经意拆开,看清上面几个大字后,瞪大了眼…… “收徒弟” 这是让他收小丫头当徒弟!可是,他不想收啊…… 如果不同意…… 静虚道人看着不远处,那人手指轻晃茶杯…… “咳咳“静虚道人收起纸条,咳嗽一声。 唐青云紧张,“道人吃不惯这素斋?不妨事,我让下人再去准备” “不急“静虚道人停顿,似有些挣扎,最终才道,“这丫头是少有的富贵命,昨日遇见,我就觉得颇有缘分,所以今个冒昧的问一下,我想收她为徒,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090 疯魔 “咣当!”茶杯碎裂响起,王姨娘面露惊慌,蹲下捡起地上碎片。 郑姨娘虽心有不满,可顾忌着场合,忍气不吭声。 韩氏心底也有自己的思量。 静虚道人身份何其尊贵!利用唐初乐和他攀上关系!无论是对儿子的仕途还是唐家未来的前途,都有极大的助力! “这……我唐家何德何能……”唐青云有些欣喜若狂,随即,使眼色给唐初乐,“乐儿,愣着干什么,快喊你师傅啊!” 唐木阳抿了嘴茶,掩盖住眼底的嘲讽,这么急不可耐…… “去吧”唐木阳轻轻推推唐初乐,“你师傅人很好” 这是她为唐初乐做的第一步,给她一个不被人诟病的身份,总有一天,唐初乐想要的,缺失的,她都会给她谋来。 唐初乐怯怯的喊了声师傅。 静虚道人嘴角抽搐的应下。 郑姨娘脸色阴郁,但还是强挂着笑意,王姨娘安静的伺候着老夫人,看不出喜怒,倒是苏姨娘,黑着脸,不停嘟囔着,“我的月儿比那个扫把星好多了,是眼瞎了……” “咳咳!”声音虽小,唐青云咳嗽后,冷然望着她。 苏姨娘顿时噤声。 “这个,拜师礼,您看什么时候准备比较好?” 唐青云小心翼翼的询问,在他眼眼里,这次动静闹腾的大点,好让全朝堂的人都知道,自家女儿成了静虚道人的徒弟! 静虚摸了摸胡子,“不用那么麻烦,还是定个好日子,给我敬杯茶就可以了” “这太随意了,不妥不妥……”就连韩氏,都露出不赞同的眼神。 “没什么不妥的,本是尘外之人,不需那么多拘束!” 唐青云不敢再劝,呐呐收声。 唐初乐当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静虚道人的小徒弟,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唐木阳知道这是唐青云派人四处散发的,只是轻蔑的一笑,为了配得上静虚道人徒弟这个响亮的名号,唐初乐的身份,恐怕也得修改一番。 二月出生的女儿,这怎么能配的上那么光鲜的身份? “小姐,小姐,现在外面已经开始流传,唐初乐小姐是因为刚生下来身子不好,在别庄养着,现在身子好了些,才接回家来的” “嗯”唐木阳点点头,“赵家有信了吗?” “嗯”绮玉小心的打量着周围,“老夫人说,夫人一切安顿好了,让小姐您自己小心些” “小姐,苏姨娘过来了”绮玉正和小姐说话的时候,春蝶进来禀告。 祖母从牙婆那挑了几个丫头给她,郑姨娘也做了个表率,把外院的一个叫春蝶的丫头给了她。 唐木阳递给绮玉一个眼神,起身的时候,诧异道,“苏姨娘,她怎么来了?” “奴婢不清楚,苏姨娘现在带着五小姐在外面候着呢” “迎进来”唐木阳吩咐下去。 未曾见到人,最先听到的就是苏姨娘的笑声。 唐初乐有些胆怯,停下了正在书写的笔。 唐木阳见此,握着她的小手,在纸上临摹起来。 “三小姐和小小姐真是姐妹情深呢”苏姨娘身穿缕金百碟穿花桃红云缎裙,款款而来。 她身后跟着拘谨的唐初月,一并跨入到房间内。 唐初月歉意道,“姨娘口无遮拦惯了,三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我和姨娘这次来,是为了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三姐姐节哀” 苏姨娘来意不明,唐初月倒是存着几分真心,来这安慰的。 “谢谢你了”唐木阳回道。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苏姨娘眉梢飞上喜色,眼珠子四处打量着她的屋子。 “姨娘亲自登门,不是只是单纯的来看我吧?”苏姨娘身上的胭脂味,弄的唐木阳非常不舒服,偏她这不自知。 “那个,夫人离去,你妹妹怕你太过悲伤,所以求了老夫人,来这陪你一晚,等明个灵堂搭起来,三小姐怕得守灵” “是吗?”唐木阳黑白分明的眼珠,投到阮芷瑶身上。 少女大大方方迎上她审视的目光,点头,“三姐姐如果觉得不方便,那就罢了” 苏姨娘笑容一僵,哪里能罢了,要是罢了,她那计划不就…… 赶紧扯了她一把,“木头,方才还跟我说,担心三姐,这会就变卦了?都跟老夫人打过照面了,出尔反尔,不好吧?” 唐木阳看着头上冒汗的姨娘,心中有了思量,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五妹醇厚的性子,可以做出这种事来,但她那个唯利是图的姨娘,好端端的急着把女儿送到这,反而不大正常! 既然她这么着急,不妨顺她的意,看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将人安顿好,苏姨娘才离去, 唐木阳看着摇曳而去的苏姨娘背影,眼中划过深意。 站在窗前,扭头询问绮玉,“这个春蝶,和苏姨娘身边的丫头关系很好?” 绮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春杏吗?” 唐木阳点点头。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都不在一个院内,想是没什么交集的” 唐木阳眯了眯眼睛,这就奇怪了,方才那两个人对视的眼神,让她有些怀疑。 “你下去打探一下” 绮玉点头。 或许是因为主母逝世的原因,府里平静了许多,唐木阳虽知道母亲诈死,但为了做戏做全套,故意黑着脸,倒是瞒过了好些人。 唐初月来陪唐木阳,所以两人睡在一处。 平时没接触过,此时躺在一张榻上,多少带着些许尴尬。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冬梅进来,轻轻的往香炉里放了香。 “这是什么东西?”唐木阳闻着空气里多出的草木香,难得的开口询问。 冬梅笑笑,“这是我们小姐房里惯点的香,姨娘怕小姐换了个地方睡不安稳,特意让奴婢带过来的” 唐木阳点头,“你们姨娘也是有心的” 冬梅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唐木阳点点头,视线盯着那香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翌日,唐木阳睁开眼,阳光已经投过纱窗,照在杏黄色的纱帐上,旁边已经没了五妹妹的影子。 “绮玉”唐木阳喊了一声。 匆匆进来的是春蝶,“五小姐先去老夫人那请安了,看小姐您睡得香,没打扰您” “嗯,小小姐醒了没?”唐木阳系着麻绳的时候,询问道。 “醒了,不过被白妈妈接到老夫人院里去了” 唐木阳手上动作变慢,“你是说,去祖母那了?” 锐利的视线投向春蝶,却不等她说话,疾步往外。 春蝶浑身一颤,方才小姐那眼神,好可怕。 唐府到处挂着白幡,祖母院子也不例外,下人们各司其职,默不作声忙着手边的活,白妈妈看到唐木阳大步走来,心猛地一跳,怎么才这么大会,就赶过来了? 这节骨眼上容不得她迟疑,收起脸上的错愕,拦在她身前,“三小姐,老夫人在里面诵经,不许人打扰,要不,您稍微等会?” 唐木阳语气不善,“唐初乐在里面?” “小小姐被张妈妈带到偏厅去吃果子了……” “看来是在里面不假了”唐木阳肺都气的生疼,一个错步,躲开她,迅速的跑到那个紧闭的屋子。 “啪”一脚踢开了紧闭的大门,郑姨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陡然站直了身子,同样被吓坏的还有几个和尚,以及围在中间的几个神婆! “三小姐!怎的这般没规矩” 郑姨娘得意却佯装嗔怪的声音响在耳边。 屋子里因为疾风,烧成灰烬的纸钱四处飞舞,刺鼻的香烛味,不断袭来,还有郑姨娘伪善的笑,祖母的怒容,唐初韵,唐初雨幸灾乐祸的笑,像是光怪陆离的怪物,争先恐后的向她扑来。 不过,这些都比不过,那个脸色苍白,面如血色,像是惊慌的小兽似得唐初乐! 唐木阳闭眼,似乎压制不住胸口奔涌而出的恨意,这些人竟然敢趁着她不注意,这么对待唐初乐! 她独自站在屋子中央,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黄色符纸,她周围是几个戴着獠牙面具的妇人按着她的身子,不让她动弹! “祖母,这是在做什么!”唐木阳清冷的声音响起。 韩氏突然有些惧意,回过神后,咳嗽一声,脸上带着怒容,“你怎么跟祖母说话!” 唐木阳冷笑,却不管她,气势汹汹起身,一脚踢翻一个和尚,不顾周围哎呦痛呼之声,蹲在唐初乐身边,扯掉她身上沾着的符纸,柔声安慰着她。 “唐木阳,你听到我的话了没!” “祖母,要是祛邪避难,是不是找我比较好?再怎么说我也得了圣上赏识,不比这些乌合之众强的多?”唐木阳将唐初乐抱起,冷脸道。 她说罢乌合之众,那些和尚顿时不忿,对她怒目而视! “四小姐,不可乱说,徒增业障,这些都是老夫人请来的高僧” “高僧又如何?” “唐木阳!你是魔怔了吗!”韩氏捂着胸口,受刺激不小、 唐木阳勾唇一笑,这次,也是要给她一个教训了! “这位就是三小姐?印堂发黑,周身弥漫戾气,大不祥,不若,跟着这个小小姐,一道去我寺祛戾气,净化心灵?”郑姨娘身边脸大腰圆的和尚开口了。 唐木阳没忽视,那人豆大的小眼里色眯眯的光闪过。 “大师,您这话是何意?”郑姨娘讶然道。 那和尚双手合十,“这位小姐受牵连,怕是会大难临头,如果不及时化解,恐生变故” “祖母,您意下如何?”唐木阳逼问着韩氏。 郑姨娘咬唇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 “你不用说了”韩氏脸上带着几分挣扎,随即疲惫道,“你带着唐初乐下去吧” 唐木阳柔声道,“闭上眼睛” 唐初乐听话的闭上眼,唐木阳安顿好她,走到那个和尚身边。 绕着他走了两圈,冷笑一声,“大师也要好好保重自个啊” “祖母,三姐姐太狂妄自大了!还要大师保重自个,竟会危言耸听!”唐初雨愤愤不平。 韩氏自从那小丫头回到唐家后,就辗转难眠,正巧郑姨娘来了,说她娘家请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师傅来祈福,不如请他们来唐家一趟,为唐初乐化解一下戾气。 郑姨娘吹嘘那和尚神通大的很,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只是被他感化一番,马上就能恢复清明,也有人说,曾经在他的禅房里看到有金光闪烁,状若神明。 不管真假,但名气是很大。 “算了,你们别说了,吵得我脑袋疼”韩氏心头七上八下,让那些人退了下去。 今日,灵堂已经搭起,空旷的屋子,一口棺材孤零零的躺在那,赵氏的灵位摆在高台上。 外人只道赵夫人死了,却没几个人知道死因如何,所以来吊唁,也只寥寥几个。 赵家只来了赵仕城,下人带着他到了灵堂,递给他三炷香,赵仕城自然知晓姑母还建在人世,这次来,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上了香,看到在火盆旁边神情冷漠的少女,还有她旁边那个有着圆滚滚的大眼的稚女。 这是赵仕城第三次看见这个表妹,她的皮肤白嫩透明,乌黑的细长直眉,眸子里有着洞察世事的睿智,前两次看到,她跟寻常大户人家的姑娘一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很是闹腾。 这次,却跟脱胎换骨似得,整个人都变了。 “表妹……”他从母亲嘴里得知,这次脱险,完全是表妹的功劳。 想要对她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场合却不合适。 “表哥?”唐木阳脸上浮出些许笑意,朝他扫过心知肚明的眼神,算是打了招呼。 “那位已经安顿好了,表妹可以不用担心了” 唐木阳点点头,“舅母安排的,我一项很放心,也的劳烦您回去送信,说妹妹很好” 赵仕城点点头。 到底是男客,不能呆的太久,上完香后,赵仕城就回去了。 夜渐渐深了,整个唐府已经安静下来,唐木阳跪坐在灵堂上,思考着今天的事情。 韩氏到底还是有些忌惮她的,不然也不会在闹了一场后还这么安静。 整个灵堂就她一个人,唐木阳往火盆里面塞着纸钱,虽不知那尸体是谁,可是,终究是缘分。 夜深了,唐木阳一人守在这,突然一阵风吹过,灵堂白幡晃动,唐木阳警醒,还未起身,嘴就被人捂住了。 熟悉的青草味道,似曾相识的触感,几乎是被人束缚住的时候,她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唐木阳没有反抗,两只手搭在他的手上,两人就好像定格在原处一样,谁都不动弹。 程徽先松开了手。 唐木阳深吸一口气,“将军每次出现,都这么别具一格” 程徽蹲下身子,往火盆塞了一把纸钱,火光映着他的面容,越发英俊 “节哀” 唐木阳没吭声,这人能来,多少,她也是领着情的。 “将军应该见惯了生死吧?” 她机械的往里面扔着纸张。 “嗯,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炷香的时辰后,他起身拍拍下摆,大步离开。 看到他真的走了,唐木阳的戒备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外面火光大亮,不明所以唐木阳起身往外走。 “怎么回事?”刚踏出灵堂,就看到匆匆跑来绮玉。 绮玉眼里露着喜色,“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粗使婆子说,白天郑姨娘请来的那个和尚,突然发了疯似得,嚎叫着冲进了沉香阁,这且不算,那和尚跟中邪似得,一边跑还一边脱自个的衣裳,刚才兵荒马乱的声音,就是那些婆子丫头受惊喊叫的” “小姐,您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喜?”绮玉不解的询问着。 今个那个大和尚欺负小小姐的事,气的牙痒痒,谁曾想,老天爷有眼,这会就整治了他! 还有沉香阁,听人说二小姐也在那呢,这次被那和尚吓唬了,这几天会做恶梦吧? “真是报应不爽,那和尚还是郑姨娘自个请来的呢,就算怪罪也怪不到别人头上……”绮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有种难得的释然。 唐木阳转身回了灵堂,刚才听的那大快人心的话,好像没引起她有一点波动啊。 早就知道的结果,确实没什么好兴奋的。 整件事还在发酵,唐家已经沸腾,那和尚是个假和尚吧?大晚上的还往女人院子跑。 除此之外,讨论更多的就是唐木阳的神通了。 “那假和尚得罪了咱们三小姐,三小姐只说了他几句,那人就已经疯了?” “嗨,还什么高僧,老爷都查明白了,那就是一个骗人的和尚!”另一个小丫头不屑。 她神神秘秘道,“我人听说,三小姐拍了拍一下那和尚,那是给他施法了吧……” “哎都别说了,怪渗人的” 小丫头们一哄而散,在假山背后,将一切都听到耳朵里的唐初雨,狠狠的砸向了假山,“又是你,唐木阳!” 撩起裙子,一路小跑到祖母的院子,唐初雨停下了脚步,往常的时候,都应该是欢声笑语的,怎么这会跟死一般的沉静? 走到门外,还未踏进去,就听的里面一阵哭泣,是郑姨娘的声音。 “老夫人,妾也是受了那僧人的迷惑,要知道他们是骗子,我早就报官,又怎么会带到家里,让人冤枉我呢?” 韩氏手里转着佛珠,眼皮子也没抬。 唐初雨心头不忿,不顾一切的跑了进去,跪下大声道,“祖母,这事真不干姨娘的事,要我看,都怪唐木阳,她就是个妖怪!我昨天看的真真的,她真的在那和尚身边转了一圈,诅咒他会大难临头,然后那人就疯了!” 韩氏陡然睁开了眼,手里的佛珠扔到了地上,唬的众人吓了一跳。 “唐木阳好歹是你妹妹,你编排这些话出来,是什么意思!” 怎么就成她编排了呢?唐初雨面上浮出委屈,“祖母,当时您也看到的!唐木阳她就是个妖怪,咱们家不安定就是因为她,您千万不要把错都放在姨娘身上!” 她说罢,在旁站着的,受到‘惊吓’的唐初韵,也拿着帕子嘤嘤嘤的哭泣起来。 “行了,你们的心思,我比谁都清楚,这次的事也就罢了,再有下次,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韩氏嫌弃的屏退众人。 沉香阁,郑姨娘被人扶着进去,脸上还是一片惨淡。 婆子小心开口,“您消消气,三小姐也就是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好一个误打误撞!那和尚混了这么多年,平安无事,怎的今天发狂了?如果他发狂也罢,偏偏跑到了我的院子!这不是太邪乎?” 郑姨娘自个嘟囔着,神色渐渐乱了起来。 婆子一把抓着她手,“姨娘,就算那是个鬼怪,还能耐我们如何?那么多年,她可是被咱们捏在手心里的” “对对,你说的对”郑姨娘渐渐平复下来,“我不能着急的” “快去看看,我们吩咐下去的事情,办好了没?我等不了,她不能在唐家继续呆着了”郑姨娘攥紧拳头,催促道。 “好,老奴这就去” 郑姨娘喝了口水,恢复了清明。 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只是凑巧撞上了那些大运,没什么的。 快了,再坚持几天就好。 真的……坚持几天就能好吗? 凉亭,唐青云气闷的放下手里的酒杯,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头的阴云,更加沉重,朝堂上,他不痛快,就连在家,也享受不了一丝一家之主的威严。 王氏玉指葱葱,贴到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的给他按摩,“老爷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是啊,左右也就那么几件,让人不得安生” 朝堂党派之争越发的厉害,他先前投在崔尚书门下,也是得了他提拔,才得了如今的官位,可是,最近严侍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皇上对他越发信任,这可不行啊。 王氏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却道,“严侍郎的儿子先前是五皇子伴读,后来不知为何和五皇子生了间隙,后来卸职在家,但是最近我听别人说,他暗地已经不在京城,和家里来往的书信,也多是漕运上的……” 唐青云眼皮子一跳,“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091 疫症 今年,京畿之地粮食供应不足,京城内外、军运之粮都得靠着漕运,如今漕运总督是周天贺,是崔尚书的女婿,如果严侍郎的儿子跑到漕运那插了一脚,那…… “严侍郎近日抬了一房小妾,正是王家女儿……” “你有心了”唐青云松口气,如今人心惶惶,不知巡漕御史人选是谁,如今看来,严侍郎运筹帷幄,算盘倒是响。 这一趟浑水,淌的可好。 “霖哥这些日子可还乖?”唐青云放弃了朝廷大事,拍着她手询问。 王氏扬起淡笑,“启蒙先生都夸他得了老爷的真传呢” “今晚去你院里吃饭,你跟霖哥儿说,我可是要考校他功课的” 王氏喜笑颜开,“老爷可要说话算话,不然妾身说了,您又不来,哥儿可是会伤心的” “答应孩子的,肯定做到”唐青云爽朗大笑。 “姨娘,老奴这就派下人准备”王氏乳母欣喜的下去张罗。 王氏颔首,她的姿色平平,若不是韩氏娘家人,怕没机会进了唐府。 她肚子也算争气,在唐青云留宿不多的日子里,怀了一男一女,靠着这龙凤胎,倒是立稳了脚跟。 ‘赵氏’下葬那日,依旧是艳阳高照,唐木阳拉着妹妹站在唐府外,久立无声。 唐家现在没了主母,郑姨娘唯一忌惮的,自己也帮她清理了,下一步,她到底想如何,自己还真是拭目以待呢。 深夜,唐木阳仔细给唐初乐摘下彩带,帮着她把头发梳顺。 春蝶端着水进来,望着安静的两人,温顺的笑着,“小姐真是会照顾人” 唐木阳摘下头顶的发饰,看着镜子里的自个,笑道,“自家姐妹,理所应当的” “小姐说的是,那我那个大哥来说,别看一根筋,实际可会疼人了,去哪都不忘我带些零嘴儿,大男人买这个,可没少被人笑话”绮玉附和道。 “春蝶呢?你有兄弟姐妹吗?”唐木阳放下了梳子。 春蝶表情有些不自在,“奴婢有个弟弟” “哦”唐木阳不急不缓的梳着她的头发,“为了骨肉至亲出卖我,这么一想,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春蝶血色顿消,结巴不已,“小姐,您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你弟弟身子不好,常年有病,前些日子你还在跟周围的丫头借钱买药,可是,后来,你就没借钱了” “是,是弟弟病好了,我就没再借钱了”春蝶瑟瑟发抖。 “那你买药的钱,从哪里来的?据我所知,那比钱,抵得上你一辈子的月银了” 没有责备,也没暴怒,她语气平静的就跟同她叙旧一般。 春蝶却越发害怕。 “那晚点香的事,你也有参加,趁着我睡的沉,还拿了些什么东西,对吧?” 唐木阳事后回忆起那晚的香气,隐约记起,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春蝶,事到如今,你还不交代吗!”唐木阳低呵! 春蝶噗通一声跪下,“三小姐,奴婢知道瞒不了您多久,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错了,但是为了弟弟,我没了法子” 当初老夫人把她拨给三小姐之后,郑姨娘就找了上来,用钱收买她,现在事情败露,她也不打算隐藏,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郑姨娘让奴婢从您匣子里拿了一个簪子,别的再没有了” “只是拿了一个寻常的簪子?”唐木阳不动神色道。 “是” 唐木阳知道,郑姨娘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好了,你走吧”就在春蝶战战兢兢之际,唐木阳挥手,大度的让她离开。 春蝶猛地抬头,错愕不已,“小姐!” 小姐一项恩怨分明,她背叛了小姐,小姐就这么让她走? “此事我不计较,你走就是” 走?她能往哪里走?父母都是家生子,她自个又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惯了的,这会再回去,老夫人定然盘问。 将来照旧是被发卖出去的结局。 “小姐,小姐,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奴婢今后肯定好好服侍您和小小姐,奴婢,奴婢知道错了!” 唐木阳和绮玉松了口气。 她们唐木阳在赌,因为她不相信,郑姨娘这么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偷她一个东西,肯定还有后手,唯一知情可以利用的,也就春蝶这个丫头了。 逼着她说,她肯定不会,所以,以退为进,这人肯定会卸下心房的。 果然,这丫头松口了。 “那好,我问你,郑姨娘此次,到底为了什么” 春蝶挣扎之色消散,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三小姐,这次,郑姨娘的目标,不是您,是小小姐……” 夜色浓重,清风夹着花草香气,缓缓吹拂,唐木阳拢了下身上的披风,敲了敲眼前的大门。 “谁啊?”丫鬟困顿的声响起。 一炷香后,王氏急匆匆的穿好衣裳,到了偏房。 屋内,俏丽的少女认真的望着前面的山水画。 王姨娘脸上挂笑,“三小姐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唐木阳伸手指着眼前那幅山水图,“这副画画的传神,看的出来,作画之人,心情必然很好。” 王姨娘视线撇在画上,“这是老爷画的,每年霖儿他们生辰,老爷都会画画的” “最后这个石头和画风格格不入,想必是弟弟的墨宝吧?”唐木阳指着右下角的那块青石,含笑道。 “不敢称是墨宝,罗霖随意添上去的,三小姐绘画技术高超,要是能得三小姐的指点,那才是他的造化” 王姨娘脸上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不过……”唐木阳叹息一声,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那个石头,“想必日后再也没机会看他作画了” 王姨娘的笑意顿时凝结在脸上,怒意,措不及防的跃到脸上,“三小姐,慎言!” 儿子就是她的软肋,唐木阳这话,分明是在咒自个儿子!这她怎么能忍受! 猛然的震惊之后,她恢复了些许理智,传言说三小姐本事大,知人前途,更能断人生死,这么晚了她跑到这,不可能单单就是为了挑衅她! 难道她是看出了什么? 想到这,她面带惶恐,“三小姐,您不会好端端说这个的,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木阳坐下,“这些日子时疫,姨娘有所耳闻吧” 王姨娘后怕,岂止是有耳闻,简直就是毛骨悚然,疫情死了不少人,那些京官为了明哲保身,压着折子不往上报,情况越来越严重,死的人数也在不断增加。 不过,只是零星小范围的,就这,也已经足够可怕了,谁知道大范围的什么时候会彻底爆发? 不过,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儿子将来会染上时疫? “三小姐,您看到或者是推测出了什么,难道是……”王姨娘此时没了傲气,一脸祈求的望着她。 就算是真的有难,既然这会她来了,肯定有应对的法子,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换的。 只要能救她的霖儿哥。 唐木阳点点头,“姨娘院子里的人,都可靠吗?” 王姨娘点点头,“可靠,一些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还有几个是后来跟着我的,但各个年头都不短了……” “还是检查一下罗霖身边有什么东西吧”唐木阳作势告别。 王姨娘心跳如鼓,唐木阳的离去没引起王姨娘的注意,她迅速召集起人手,把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姨娘,找到了,哥儿身边,多了一件这样的衣裳”王氏的乳母又惊又怒,“这是从外面染过时疫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如果也沾上了,恐怕咱的哥儿……” “是谁,是谁这么狠的心!”王姨娘瞪大了眼,用拳头捶着自个的胸口,用这样的法子对待一个小孩子,还能有比这更恶毒的吗! “姨娘,还是先请大夫给哥儿看看……” “对对,这是最要紧的,这是最要紧的”王氏强忍着自个不哆嗦,强撑着身体道。 等大夫说了唐罗霖身子没事后,王氏紧绷的身子突然一软。 她们谁都没跟大夫说衣服的事,只说孩子肚子有些不舒服,不然就算没事,也要被老夫人送到庄子里去。 “我要去老爷……”王姨娘泪水连连,只要想到有人这么虎视眈眈的想要儿子的命,她就打着哆嗦。 乳母拦不住她,两人相伴走到门外,不其然看到正守在外面的绮玉。 “我家小姐说,如果您不出来,这封信就作罢,如果您出来,这信就得给您看了” “你家小姐让你在此等着我?”王姨娘面若冰霜道。 绮玉福福身子,“小姐知道您现在一肚子气,也不会听进去我说什么,可是,小姐说,姨娘是难得的明白人,这会去闹,根本闹不出什么,还说,谋才能后定” 王姨娘深吸一口气,“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绮玉恭敬的双手奉上。 王姨娘拆开看了看,凝重之色越发明显,良久,收起那封信。“跟你们小姐说一声,我知道了” 绮玉笑笑,拎着灯笼回去了。 “姨娘,我们就不去了?”乳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不去了,打草惊蛇的事,怎么能行……” 乳母不明所以,姨娘刚才还怒气滔天,现在就跟没事人似得,更可怕的是,刚才那个少女,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好像天底下所有的事,都逃不过她的手心? 甚至知道姨娘下一步想干什么,提前拍着丫头在这守着。 不能再想了,越是往深处想,她这鸡皮疙瘩就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手都伸到我院子里了,这可不行”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一样,慢慢的,轻缓的,却带着绝对的肃杀之意。 这晚,王姨娘的院子时不时传来啜泣声以及板子声,众人一夜未眠。 唐木阳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请示了韩氏,今个要带着唐初乐去静虚观奉茶。 唐家出了静虚道人的徒弟,光耀门楣,韩氏自不会拒绝,叫下人准备好,精心伺候着俩人去了。 唐家,依旧是生机勃勃,没因为这两人的离去,有一丝变动。 花园里,柳云怀里抱着一个雪白的雪球,小心翼翼的递给唐初韵。 “二小姐,侧妃娘娘说了,小白现在还小,见了人眼生,您别逗它,被咬了就不好” 唐初韵盯着眼前缩成一团的小东西,“这就是太子妃送给姐姐的小狗?” 丫头点头称是,侧妃娘娘这会已经有了身孕,太医嘱咐过,身边可不能再养这些带毛的畜生了,所以侧妃娘娘才把小狗送到娘家来,托娘家照顾。 “太子都重视这条狗啊,来的可真凑巧”唐初韵点了点小狗湿漉漉的鼻子,“你来的,可真是凑巧呢” 夜里,唐木阳姐妹和唐青云一前一后的回了府,只是,刚回府不久,府里就不安生了。 夜色低垂,唐木阳望着火把,“怎么回事?” 绮玉摇头,“奴婢也听不大真切,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是在找小白呢”新来的丫头梨花小心的解释,“是大小姐送回来的浑身雪白的小狗,这会府里的人都在寻着呢” “不关咱们的事”绮玉把门一关,事不关己的模样。 “绮玉姐姐也这么孩子气”坐在榻上的唐初乐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唐木阳点点她小巧的鼻头,“你现在还不清楚,久了就知道,绮玉可是比你还要孩子气呢” 绮玉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您惯会取笑我!” 主仆几个有说有笑时,有人在外面敲了门。 绮玉带着管家进来,先是跟唐木阳行了个礼,这才道,“小姐,老夫人说,太子府送来了个小哈巴狗,憨态可掬的,想着您没见过,让您带小小姐过去呢” 唐木阳不解,“那狗不是找不到了吗?怎么还叫我过去?” 管家跟着解释,“府里统共就这么大,外面大门也有人守着,它跑不出去,没准刚请您过去,那狗也送过去了” 唐木阳笑笑,“既然是祖母的意思,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管家走后,唐初乐有些抗拒,她不想去那个怕人的祖母。 “不怕,姐姐让你看一场好戏” “真的?” 唐木阳点点头,“真的” 唐青云跟姐妹俩以前一后到了老夫人院里,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他忙的焦头烂额,母亲让他来看一只狗! 这有什么好看的! 唐初韵佯装整理着自己的下摆,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等着吧,马上就能看好戏了。 “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太子府上送来的小白,这会找到了” 三房的段氏带着儿子,也是来看热闹的,此时看下人一惊一乍,不快道,“找到了就抱过来呗,叫什么!” “不是”下人战战兢兢,“小白,小白已经断气了……” “什么!”最先惊讶的是郑姨娘,她脸上满是错愕之意,接着,她错愕的视线停驻在女儿身上。 知女莫若母,初韵一个躲闪的眼神,她就明白是何意思了。 糊涂啊糊涂! 唐木阳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郑姨娘没来得及开口,唐初韵就腾的起身,姣好的脸上满是惊愕,“死了?怎么会死?” 郑姨娘无奈起身,“老夫人,这狗是今个才被人送来的,是太子的爱宠,如今在府里死去……” 韩氏眉头紧皱,太子、爱宠、死了,几个字飘到脑袋里,让人生疼,“尸体呢,那只狗尸体在哪?” “是在王姨娘的后院找到的”小厮低着头,察觉众人视线就在头顶,头低的更狠,“这会被抬到外面了” 没等韩氏继续发话,王氏的乳母来了,郑姨娘见她来了,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事成了! “你怎么来了?王姨娘呢?” 王姨娘乳母道,“回老夫人的话,下午的时候小少爷突然难受起来上吐下泻的,王姨娘派老奴来给老夫人告罪,他们怕是来不了了”。 “大夫呢,请了大夫过去吗?”韩氏揉着头询问。 “已经请过去了”婆子点点头,“姨娘歉疚,说是辜负了老夫人的好意” 韩氏脸色阴郁的点了点头。 “霖弟身子一项很好,怎么会好端端的生病?”唐初雨故作不解。 苏姨娘嘲讽道,“依我看啊,怕是家里突然多了晦气的人吧? 先是小白,好端端的死了,再就是唐罗霖毫无征兆的上吐下泻,你们想想,这倒霉事才接二连三的发生的” “苏姨娘是在怀疑静虚道人的话了?” 苏姨娘脸色不好,这丫头现在邪乎的很,她可不想和这丫头有正面冲突。 “这又不是我说的,她一来,家里发生了多少事,先克死了狗,这会又克了小少爷” 唐木阳笑意更深,“姨娘这意思是,唐初乐放着祖母、父亲不去冲撞,单单克死一只狗?难道说,父亲,祖母,都比不过一只狗?” “我哪里这么说了?你血口喷人!”苏姨娘看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急忙辩解。 “行了,都别吵吵了,还嫌事儿不够多呢!”唐青云看瞪了一眼苏姨娘,随即,扭头朝着韩氏道,“母亲,我还是去王氏那走一趟吧” 韩氏挥手同样有些担忧,“还是一道去吧” “快看,那是什么?”苏姨娘指着那只雪白一团小狗的身下,“从哪来的破衣裳?哎呦,脏成这副模样,怎么能放在老夫人院子” 下人紧忙解释,“刚找到小白的时候,它身子下就垫着这东西,奴才们觉得或许会有些用处,就一并抬来了” 郑姨娘急忙拉着女儿后退几步,悄悄捂着口鼻。 苏姨娘突然叫道,“快去,找大夫来,快去!” 韩氏停下了脚步,“你又闹腾什么?” 苏氏把自个的猜测说了出来,身子还微微颤抖着,“老夫人,不是我看不得大家好,实在是这事情太严重,我不得不重视” “去府外再请一个大夫来,我们先去王姨娘那里”唐青云不耐烦道。 一行人拍开了王姨娘院的大门,几个丫头匆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不敢直视众人。 韩氏狐疑,“哥儿怎么样?” 几个丫头摇头,正巧,王姨娘这会跌跌撞撞赶来,看到众人后,脸上强撑着镇定。 看到老爷后,求救似得朝唐青云望去,唐青云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霖哥儿到底怎么样了?!” 王姨娘嗖抽回手,结结巴巴道,“没事,儿子没事儿” 苏姨娘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指着她大声道,“我知道了,那狗是从你院子找到的,找到的时候,身下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衣裳,狗死了,你儿子也上吐下泻的,和外面染上时疫的人一个征兆,王姨娘,你莫不是为了自个儿子,故意隐瞒下来实情的吧!” 苏姨娘说罢,像是平地投了一颗惊雷!众人惊悚,就连韩氏,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胡说!霖哥儿就是寻常的风寒,哪里是什么疫症,苏姨娘你莫要,莫要血口喷人!” “看,结巴了结巴了!你不心虚结巴什么!”苏姨娘躲的远远的,心里直骂娘,早知道这么不安稳,她做什么要出来看什么狗屁热闹! “王姨娘!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不说实情?”韩氏敲了一下拐杖,不怒自威。 “我……”王姨娘看看老爷,再看看众人,百口莫辩。 “老夫人,老爷,不好了”郑姨娘身边婆子跑来,脸色雪白,“大夫看了,说那衣服,确实是……” 众人大惊! “怎么会有这种事!”韩氏大怒,“谁这么丧心病狂!” 那婆子低着头,“方才有人说,曾经见一个小丫头,从外面带一个包裹过来,当时被人撞到后,受的惊吓不小” “那个丫头是谁?给我捉过来!”韩氏勃然大怒,此人其心可诛,断不能容的了她! 很快,那丫头就被人抓了过来,唐木阳定睛一看,倒是有几分面熟。 “好大的胆子,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唐青云暴怒,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小丫头眼中似有一滩死水。 唐初韵带着胜利的笑容望向唐木阳。 “奴婢,奴婢是……”小丫头趴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爬都爬不起来。 在逼问下,她转过身子,朝着唐木阳的方向看来…… 092 靠山 “我认识你吗?”唐木阳语气冰凉。 “三小姐,您明明答应奴婢,只要奴婢替您做好这件事,您就会还我自由身,您还打赏了我一个簪子呢,老爷,老夫人,簪子在这,如果不是小姐给奴婢簪子,奴婢怎么会有这珍贵东西” 她从腰间摸出簪子,递给白妈妈。 韩氏眼里的迷惑,越发浓厚。 “唉,三小姐是怨愤妾身跟老夫人了”郑姨娘突然开口,众人恍然,想起上次两个人给小小姐除煞的事。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存着心思报复吗? 郑姨娘叹息,“就算上次我们好心用错了地方,到底是一家人,你把那衣裳扔到院子里,惹得一家全都染上疾病,你心里就好受了?小小年纪如何能生出这般恶毒的心思!” 唐木阳拍手,“郑姨娘好推论,我自个一听,都被堵的哑口无言” 唐初韵暗笑,随即摆出正直模样,“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你就无须狡辩了” “所以呢?是我派人去取了衣服,又找人扔到王姨娘院子,导致了霖弟染上了恶疾?” 唐木阳重问道。 “就是这样!你怨愤霖弟受宠,所以安排了这一切,想着等霖弟死了,唐初乐就能得到父亲的疼爱!” 唐初韵分析的头头是道。 苏姨娘嫌弃开口,“三小姐,别死鸭子嘴硬了,早点承认,早点解脱” 王姨娘小声啜泣着。 没人出来替唐木阳求情,没人替她说话,众人离她远远的,一时间孤立无援,千夫所指。 郑姨娘心里真是觉得痛快啊,能除掉唐晚,她高兴,能把王姨娘心尖尖的宝贝给弄死,她更得意。 唐青云眉头打成一个结,“唐木阳,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 “我没做过的事,绝对不会承认,单凭一个丫头一个簪子,就定了我的罪,那我真是百口莫辩” 苏姨娘白了她一眼,“人证物证都在,你还好意思说是冤枉的?” 唐木阳蹲下身子,望着眼前自称是被她指使过的丫头,“我且问你,你叫什么?” “奴婢,小姐您忘了,奴婢是梅花啊” “好,梅花,看你的衣服,是三等丫鬟吧?我房里,都是一等丫鬟,最次也是二等丫头来伺候,就算是做这等隐秘的事,也是让我的心腹去,怎么就用的着你了?” 梅花摇头,“奴婢不清楚,您或许是觉得我脸生,不起眼,做这缺德的事方便,所以才让奴婢来……” “你可确定,那衣裳,真是我让你带来的?“ “奴婢确定!“梅花斩钉截铁道。 唐初韵胸有成竹,她当时为了找这个丫头,费了不少力气,府里人知道唐木阳小贱人名声大,不愿得罪。 如果不是这丫头相好的犯了事,被关进大牢,哪里会给她们机会? 情最醉人,也最害人。 “这件事先放一边,霖哥儿的病最要紧,大夫请进去了没?有结果了没?”唐青云心思都放在小儿子身上。 看这群女人吵的人心烦,吹胡子瞪眼骂道。 “父亲,大夫已经进去了,马上就会有结果”唐初雨贴心回道。 院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人心惶惶,这可是疫病啊,一被染上了,全都都活不了。 “吱呀”大门开了,景和堂的大夫从里面出来了。 唐初韵眼里闪过迫不及待的光,快了,就要快了。 “大夫,怎么样?是不是疫病?”韩氏上前,一脸急迫,这可事关一院子人的性命,马虎不得! “老夫人,小,小少爷……确实是疫病无疑……” 其实这次疫情,他只听说过症状,没接待过得了疫病的病人。 他这么说,一来是这衣服是他让自己的学徒去拿来的,二来,也是他个那个妇人事先商量好的。 “确定无疑?”唐青云后退一大步,双手颤抖。 “在下绝对不会弄错,此等症状,确实是得了疫病的人才有的!” 郑姨娘长长的抒了一口气。 唐木阳盯着这个女人,大夫人这个名头对她有多重要? 为爬上去,伤人性命,就像现在,明知道有危险,还拉着她女儿,就为了将自己拖入地狱,不惜一起陷入危险中。 众人许久无言。 那个大夫说罢,王姨娘身体剧烈颤抖着,在外人看来,是大势已去害怕的颤抖,唐木阳知道,那是因为愤怒,一个母亲,对伤害她孩子的愤怒,又有无能为力的愤慨。 “父亲,还用说什么,三妹妹用心狠毒,令人发指!”唐初韵压下心底的雀跃,愤愤道。 “是啊,都是一家人,怎么能下的了手啊……”苏姨娘拿帕子干擦着眼泪。 “或许,三小姐一时想岔了,毕竟年纪还小……”郑姨娘顺口插了一刀。 “她年纪小?凝儿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名满京都,看看她,都是唐家的女儿,怎么就差这么多!” 唐青云勃然大怒,“来人,把三小姐给我关起来,明个上报官府,我唐家绝对容不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人!” 送到官府,那意味着彻底不被唐家所认可,那时候郑家再运筹一番,她死期将至! “父亲,如果想定我罪,还是先放放为好,门外现在等了一个大夫,如果父亲仁慈,就让他进来诊治一番如何?” 郑姨娘疑惑,怎么,她还带上大夫了? “还要什么大夫,霖哥儿都已经确诊了,你再来会折腾,只能让他更难受,而且,这里人这么多,要是不小心沾染上了……”郑姨娘柔声提议。 “老爷,霖哥儿就是寻常的难受,怎么就沾染上了疫病?我不信,老爷,这大夫胡乱说的,您不要信啊!”王姨娘哭的不能自抑,软软的倒在唐青云的怀里。 待郑姨娘想再开口,王姨娘却像是发疯了似得朝她喊道,“郑姨娘,我们都是当娘的人,你到底安着什么心,难道非得要我失去了霖哥儿你才如愿?” 她的目光像是淬了毒,恶狠狠的朝着她飞去。 那种蚀骨的恨意,好像已经知道,这场阴谋,是她一手安排的! 唐青云夹在中间,又何尝不难受?那里面,也是他的儿子啊! “娘……”里面突然响起如梦初醒糯糯的童声,是唐罗霖醒了,估计是感受到院子里闹哄哄的,又找不到亲娘,这会焦急的喊着王氏。 “娘在这,娘在这……”王氏像是突然痴傻了一样,不顾唐青云大力的环抱,吃了老劲的挣脱开他。 “珍儿,你镇定些,霖哥儿已经……” “你放开我,放开我!”王氏跟疯了似得挣扎,力道大的,险些唐青云都抱不住。 “啊!”众人只听唐青云痛楚的一声叫,原来是王姨娘狠狠咬了他一口。 “快拦住她,快点啊!”韩氏惊呼,一瞬间,院子嘈杂不已…… “啪!”就在一院子兵荒马乱的时候,紧闭的大门陡然被人一脚踢开! 唐青云懵了,韩氏懵了,苏姨娘懵了,所有人都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众人望着大门处。 唐木阳只能隐约看清他的身形,但,冰凉的铠甲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心神。 火把安静的闪动着,整齐的脚步声跨入到院子内,渐渐的,那人的面目越来越清晰。 沉默,夺目的容颜,与他精致轮廓格格不入的是他清冷的眸子,极远,极冷,似乎是皑皑白雪中,伫立了千万年的青松。 “唐木阳?”他进来,第一句说的是这个。 唐木阳点头,终于是来了。 “程将军?”唐青云倒抽一口冷气,不知道怎么会招惹来这个煞神,但是,错愕只是片刻,反应过来,匆忙迎上,“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快快,将军移步……” 程徽不发一声,拿刀隔开了唐青云的手。 程徽掠过一院子的人,视线略过那些或是害怕、惊讶、崇拜、爱慕的人的身上,最后落在唐木阳身上。 唐初韵觉得自个的心,跳动的速度快到快要从嘴里跳出来,她摸摸涨红的脸,心底喜悦顿起,难道,这么快就有人来捉唐木阳了? 还是她最爱慕的大将军…… “唐木阳!”程徽不耐烦的又叫道。 “唐木阳在这”唐初韵伸手指着她,“四妹妹虽犯下了天理不容的罪,可是,她哪里配的上大将军来捉拿?” 郑姨娘瞪了女儿一眼,说话这么谄媚,难道不知道这样,只能让男人看轻? “将军好”唐木阳在众目睽睽下,朝他行礼,动作行云流水,目不斜视,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程徽闪开身子,众人这才看到他身后进来的男子。 黄舒易抱着药箱不乐意的走来。 唐木阳朝他感激的笑笑。 这次的事,她自己不能解决,只能找靠山来撑腰,想来想去,只有程徽了。 不过,没想到程徽收到她的信后,真的来了。 不动则不动,但动了,就得让对手流血。 “你是太医院的黄舒易医士?”唐青云是认识他的,当下,太医院院使是他的祖父,大家同朝为官,私下也有点交情。 这个小子,医术不错,可是,经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来,研究医术,闯祸不少,当时纪院使三令五申,不许他进太医院,怕他闯下大祸。 谁知道这小子十六的时候,突然离家出走,再没踪迹,两年后,就改姓换名进了太医院当了个七品的医士,险些没把他老子和祖父给气死! 前些日子听说这不让人省心的小子跑到疫情区去了,怎么这会又出现在他家了? “黄医士怎么来了?”唐青云觉得一时间没缓过劲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从身后拿出药箱,“病人呢?不是说有得了病吗?” 唐青云回神,这男人虽然不大靠谱,但医德好,尤其是他这些日子在疫区,肯定对治疗这病有什么心德。 儿子真的染了病,他也不忍抛弃,再说,这一大家子人,要是也被染上了,那就全死了。 所以,这可是他的贵人啊! “黄大夫,这边请……”唐青云想通过,巴结着迎着人。 唐木阳看着先前那个大夫一脸惊惧,嘴角笑意扬起。 那人不停的朝郑姨娘求助,却不知,郑姨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郑姨娘心内同样不平静,这个太医院的大夫是唐木阳请来的,难道她事先就已经知道她的计划? 不,不会,这计划天衣无缝,不会出差错,而且,而且,她一个不出深闺的少女,哪里会有本事请来太医? 黄舒易独自进了屋子。 众人心思各异,韩氏手里捻着佛珠,像是入定,唐初韵,一双含羞的眼睛像是长在了程徽身上一般,片刻不离。 “出来了,出来了!”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门开了。 黄舒易对上唐青云恐惧的眼神,不快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没事找事,小孩子脾胃弱,有点不舒服是正常的,哪里是疫病?真正得了疫病的,怎么还能白白胖胖?” 韩氏表情有些呆滞,片刻后,狂喜道,“太医,您的意思是我孙儿没病?” “没病没病,怎么你们还盼望得病怎么着?” “不是,不是……”唐青云激动的话都说不全,“我没这么想过……” “黄医士,有事还得麻烦您一次”唐木阳这会开口了,“绮玉,拿上来” 绮玉走出院子,拿出那个雪团身下的破布。 “你怎么拿这种东西出来?”唐青云勃然大怒,作势巴掌就要扇在她身上。 程徽伸手拦住了他。 “唐学士还是以理服人的好”轻轻用了巧劲,唐青云身子便后退了好几步。 程徽挡在了她身前,做足了姿态。 “让我看看”黄舒易蹲下身子,拿着那衣服又闻又翻,院内女眷,看到他这样,全都捂着鼻子,退后了几分。 “是有问题吗?“ “寻常的衣服,没问题啊……” “不可能!”郑姨娘失声叫道。 就在这时候,方姨娘身后的乳母,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方姨娘这会平复下来心情,递给唐木阳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扭头斥责道。 王氏乳母有些不大好意思,“老奴眼神不好,方才就着火光才看到,这褂子是老奴先前破旧不穿的褂子,平时在柜子里扔着,怎么突然跑到这?还,还成了从有疫情的人身上扒下来的?” “你可确定?”唐青云冷了脸,怒声道。 “确定无疑,老奴夫家姓张,老奴一般在衣角下绣了张,刚开始的时候没看清,直到太医上下翻过,老奴才看清楚……” 唐木阳抬眸,对上郑姨娘恐惧的眼神。 笑意,缓缓浮上,你能舍了命在这陪着我演戏,我可舍不得舍自己的性命到危险里呢。 事情朝着耐人寻味的地步发展了,如果这衣裳不是有传染源的衣服,那大夫怎会信誓旦旦的判定是?而且,还大言不惭的说,唐家小公子也得了疫病。 不止如此,方才那梅花,可是斩钉截铁的说,那衣服是受到她指示从外面拿回来。 种种说辞,现在一一被打破,唐木阳想看看,那个父亲能在结果没出前就叫嚣把自个送官,此时他疼爱的姨娘残害了他的子嗣,这人又该如何做决定。 “你胡说!我怎么会出错!”那个被郑姨娘请来的大夫叫嚣起来,如果真要是那小子说的那样,他岂不是就是误诊?以后谁还敢用他! 况且,还牵扯着一条小公子的命,唐家怎么能轻易饶的了他? 这必须是疫病! “呦,这是哪位?”黄舒易猛不丁的被他狂妄的叫声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有些后怕道。 “您有所不知,这是景和堂的大夫……”苏姨娘讪讪道。 “没听过”黄舒易掏掏耳朵,漫不经心道。 一个在疫区经常呆着又是太医院院使的孙子,一个是外面不甚有名气的大夫,从两人嘴里说出的话,谁会质疑一个太医院的人的话? “祖母,这事,难道就要这么了结吗?”唐木阳笑笑,气势中带着些咄咄逼人,刚才她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让她安静?想都不要想。 “都已经说是没事了,怎么你还想追究什么?难道,非得霖弟得了疫病,你才罢休?!”唐初韵有些心虚,色厉内荏道。 “二姐先别激动”唐木阳捏着那件衣裳,缓步到她那个父亲身前,目光如炬,“父亲呢?会不会也相信,这只是一场误诊?” 唐青云虽然知道那只是寻常衣裳,但在缓缓向他逼来的唐木阳手上,却让他有些惧怕。 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父亲,如果不是黄医士及时赶来,恐怕父亲真的会凭着这一件子虚乌有的衣裳,判定弟弟得了疫病。 然后呢?送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女儿我呢?也会因为陷害幼弟被父亲您扭送到官府,从此一生尽毁,方姨娘痛失爱子,悲痛欲绝,郁郁寡欢……” 唐木阳的声音虽轻,可是,每一句飘到他的耳朵里,不啻于惊天的震响。 他目光微移,方姨娘眼睛红肿,楚楚可怜的表情,为她平添了一分柔弱。 王氏虽不绝美,可是,却知书达理,是多解语花,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子,如果真的没了,恐怕她也会香消玉殒。 “不,这件事,自然不能这么容易过去!”唐青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他作为一家之主,怎么能让别人这么愚弄! “不过,如果这衣裳真的没事,那小白呢,小白是怎么死的?”苏姨娘小小的提出了心底的疑惑。 “小白是谁?”黄舒易疑惑开口。 “小白是只狗,当时发现它死的时候,它身下就是这衣裳,我们才以为……”苏姨娘没声儿了。 “这好办,下人呢,快去把那狗的尸体带来”黄舒易嫌事不够大,叫嚷着把尸体给带来。 “黄医士还真是博学,不光能医人,连对畜生都涉猎这么深”唐初韵又惊又怕,一不留神,这话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畜生怎么了,在我眼中,它总比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类要强”黄舒易一脸正经道。 在唐青云的默许下,已经僵硬的小白的尸首,被人带来了过来。 黄舒易蹲下身子,褪去先前吊儿郎当的笑,仔细在它身上摸着捏着,片刻,嘴角浮出一抹讽刺,“果然,是被人给打死的” “嘶”韩氏倒抽一口冷气。 “来人!去把梅花带来!”韩氏冰冷道。 “周大夫,您还不打算老实交代吗?”唐木阳上前,像是看着垂死之人一样,冷漠道。 周大夫结结巴巴道,“这,我有什么好交代的,这事,和我完全没关系!” 唐木阳蹲下身子,从袖口里掏出一份东西,甩到他的脸上,“你看过这些,或许会改口说出真相吧?” 周大夫拿起扔下的东西,看过后,他表情慢慢变了,先是难以置信,继而浑身颤抖,最后,两腿一软,咚的跪在地上,朝着王氏磕了一个头。 “我说,我都说” 郑姨娘血色全无,视线游移,似是惊厥之兆。 唐木阳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笑意灿烂,这只是开始,她保证,一会会比此刻更有趣。 “是她!”周大夫伸手指着郑姨娘,“是她告诉我,只要我按她说的做了,会保证我当上大当家,还有,这是她给我的银票,都在这,这事不怨我,真的……” “老爷,梅花到了”两个家丁将双手绑在一起的梅花扔在地上,恭敬的退后。 “你说什么!”韩氏勃然大怒! “祖母,您别信他胡言乱语,肯定是唐木阳,肯定是他们俩事先串通好的!姨娘待人亲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唐初韵辩解! “我和贵府小少爷无冤无仇,作何要害他!还不是受人指使?”周大夫见她们翻脸不认人,大声辩解,见众人都不大相信的样子,又求救似得看着郑姨娘,“当时这都是您教我这么说的,这会您可不能不认账啊” 郑姨娘义正言辞,“老爷,我不认识他,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唐木阳摇摇头,趁乱走到还不知真相的梅花身边,朝着她道,“我再问你一声,这衣裳,真的是你从外面带来的?你,有没有说假话?” 梅花机械道,“小姐,不论您再问奴婢多少遍,奴婢还是原来的话,这东西真的是奴婢受您的命令从外面带来的,现在东窗事发,奴婢也不能昧着良心,看您再害别人了!” “哦?”唐木阳挑挑眉梢,把那东西踢到她眼前,“真的是这件?” 唐初韵手心满是冷汗,蠢货,你仔细看清楚!她不能喊,甚至,她连开口都没余地。 “是”夜风中飘来梅花无比坚定的声音。 093 惊险 “这件衣裳,是方姨娘屋子下人的衣裳,怎么可能是你拿来的?这么信誓旦旦,最后被打了一巴掌的感觉如何?”唐木阳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说说吧,背后是谁主使的?” 梅花听完这话,眼中死水终于变了,她极快的瞥了郑姨娘一眼,怎么办,如果这事儿没成,姨娘答应她的事情,是不是就要泡汤? 想到这,她咬了咬牙,重重的磕了个头,“奴婢没说谎,真的是三小姐交代我这么做的,那件衣裳是奴婢交给伺候小少爷的婆子的,对,那个婆子我认得,叫冬娘” 梅花为了达成自个的目的,增加事情的真实性,已经开始陷入疯狂中了。 唐青云眉头紧皱,家丑不可外扬,然而现在,他老底都快丢光了! “怎么,怎么会是冬娘?”方姨娘似乎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呆滞。 她的乳母赶紧上前扶着她,低声安慰着,心头却长抒了一口气,这三小姐果然是个有主意的,救了霖哥儿不说,还交代着她们今个该如何走一步,冬娘昨晚已经被她们给收拾了,今个保准儿不会多说一个不该说的。 冬娘很快被带上来了 她面色苍白,不等人发问,就直直跪下,“奴婢全都承认,是奴婢当时财迷心窍,答应了梅花的蛊惑,帮她做了那坏事!” 唐青云怒发冲冠,“这么说,确有其事了!” “老爷,奴婢自知有错,不敢隐瞒,可是,可是后来奴婢知错了,小少爷是奴婢从小看到大的,怎么能下的了手?后来,后来就去乳母那里找了一个破衣裳,想着瞒天过海,谁知,谁知……” 方姨娘此刻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不过”冬娘重重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冬娘自知罪责滔天,可是,最后忍不住说一句实话,当初奴婢问了梅花,梅花说,这是郑姨娘一手操办,为了陷害三小姐,这才让她来,还说,这样一来,就可以救她的心上人了……” 梅花显然没想到她会临阵倒戈,一个没忍住,瘫倒在地。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韩氏深吸一口气,厉声斥责道。 “奴婢,奴婢……”梅花六神无主,口中喃喃自语,突然紧紧盯着郑姨娘,似乎是在向她求救。 “父亲,现在真相大白,这会,到底谁该扭送到官府,想必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吧?” 唐木阳咄咄逼人道。 先是有大夫的指控,接着就是冬娘的证词,所有事情都指向了郑姨娘,她就不信,当着程徽的面上,这人能轻饶了! 唐青云一步步的朝郑姨娘走去,青筋暴起,拳头也捏的咯吱咯吱响,走到她面前后,狠扇了她一巴掌,“妇人竟然恶毒到这地步!那只是个小儿,能阻碍了你什么!你竟然这般费尽心思的要除了他!” 唐木阳冷笑。 王氏捂嘴的帕子下,嘴唇勾起。 唐初韵看父亲要再打姨娘,上前抱住了他的胳膊,“父亲,您不要听信小人的话,冤枉了姨娘啊!” 唐青云看着她那双和郑姨娘相似的眸子,后背发麻,姨娘如此,这个女儿,怕是不惩多让。 “我冤枉她?如果一个人指责她,我尚可退后一步,可是你看看,这三人同时指责她,唐木阳她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效忠你姨娘的人,效忠了她?你们好狠的心!” “老爷,您相信妾身,妾身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郑姨娘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可怜。 她越是这样,唐青云越发觉得恶心,一把甩开拦着他的唐初韵,作势要追究郑姨娘。 “大将军,求您帮帮我,姨娘真的是冤枉的,求您了”唐初韵这会想到救命稻草,飞也似的跑来,作势要抓着程徽。 程徽没给她面子,闪身逃离,她整个人扑了空,狼狈的摔倒在地! 郑姨娘心疼不已,可是,自顾不暇,唐青云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 郑姨娘飞速的运转,她似乎还没想明白,明明已经注定胜利的一场斗争,她怎么会输? “这件事不怪郑姨娘,都是老奴,都是老奴心里不痛快,一时糊涂做出的龌龊事,和姨娘一点关系都没有!”谁都没想到,在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郑姨娘身边的婆子突然把罪责揽到她自己身上! 郑姨娘反应极快,此时嗡嗡痛哭。 唐木阳眯眯眼,若有所思。 “老爷,您要罚就罚老奴吧!都是老奴的错,郑姨娘一心打理府里的事物,多年未出一点差多,您要相信姨娘啊” 郑姨娘此时决绝道,“老爷,您要是不相信妾身,那妾身也无话可说,不过,没管教好下人,到底是我的错,老爷,这辈子能服侍您是我的福气……” 唐青云一个不解,那人已经疯狂的挣脱开他的束缚,猛然朝着那墙壁撞去。 “快,快拦住她!”察觉出她的意图,唐青云大喊。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只看到一个影子在眼前闪过,接下来耳边就响起一道巨响。 “姨娘!”唐初韵跌跌撞撞的爬了过去,想要下手又不知道该从哪下手,只看着姨娘头上的血迹突突的往外流。 “黄医士”唐青云震撼了,虽然对她的话还存着怀疑的心思,但是,凝儿现在是太子侧妃,荣宠正盛,要是她姨娘出事了,难保她不怪罪自己! “老爷”郑姨娘楚楚可怜的拉着唐青云的袖子。 “这事就不归我管了”黄舒易摇摇头,爱莫能助。 方姨娘嘴角依旧挂着冷笑,这女人真是狠,如果今个她成功了,儿子死,她疯,没成功,用一个誓死证明清白,洗脱了嫌疑。 可那女人真的会用死来证明清白?那怎么可能!只是一场为了取信而故意演的戏罢了! “唐院士果真同传言所言一般”就在众人以为,这次事情就要了结的时候,程徽突然开口了。 唐青云不明所以。 “不分黑白,不辨是非”他冷冷的吐出了八个字。 唐青云惶恐,“将军,这话从何说起” 程徽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只要他在陛下面前说了今日见闻,那陛下如何能重用他? “这件事,就连我个外人都能看清来龙去脉,大人却是非不分,袒护妾室,日后在朝中,怕也是……” “将军言重了!”唐青云不等他说罢,惭愧起身,“方才担心小儿,乱了思绪,将军教训的是,下官这就……” 唐木阳诧异,这个人,这个人方才是在替自己出气吗? “来人,将这大夫扭送到官府,这两个丫头心术不正,心肠歹毒,陷害主子,打一百大板,发卖到青楼去!至于郑姨娘……” 他迟疑了。 “爹……”唐初韵泪如雨下,不断哀求着他。 苏姨娘想到先前自己煽风点火,同样害怕的不能自持。 “打五十大板!”唐青云知道,此时不做出姿态,程徽是不会走的! 行刑时候,老夫人不忍看,被人扶走,几个平时爱看热闹的,惧怕程徽,也都找了理由退下。 两个奴才被发落前,要被打一百大板,其实这打完后,也就没命了。 果然,打到八十个大板的时候,那两个人就奄奄一息。 轮到郑姨娘的时候,唐晚冷眼看着,郑姨娘作茧自缚,方才撞墙自杀那一出,已经让她十分狼狈。 此时被家丁架着到了椅子上,越发凄惨。 “将军……”唐青云开口。 “怎么?”此时程徽已经坐在下人搬来的太师椅上,闻言笑笑,“唐大人是不忍多看,想要我出手帮忙?” 唐青云求饶的话咽了回去,他帮忙,他手里的兵出手,郑姨娘连三十个都撑不住! “行刑!”唐青云一声令下,那两个家丁顿时用力。 院内传来板子接触到肉体时的巨响。 “啊!”第一个板子落下时,郑姨娘已经不忍痛楚,大声叫出来。 板子声越发密集,她的叫声也越发凄惨,唐初韵被下人扶着,惊惧的说不出话。 “再用些力”程徽在旁,气定神闲的抿着茶。 唐木阳望着她身后位置,血迹慢慢渗透衣服露出,心底奇异般的有种快感。 “老爷,老爷救我,老爷救命啊!”郑姨娘凄厉惨叫,唐青云却只能将头扭到一边,视若无睹。 “救命,救命!”郑姨娘的喊叫声越发的小,院内几乎满是板子声,她凄惨的求救声,几乎被完全掩埋。 “还有几个?”程徽看她没了动静,示意下人停手。 唐青云双腿一软,他以为程徽高抬贵手,强忍着脚步没冲上前。 “回将军的话,还有十个”下人擦擦汗,诚惶诚恐。 “歇歇吧……” 程徽罕见的发了善心。 “谢,将军,谢榭将军!”唐初韵二话不说就跪下磕头。 程徽一楞,遗憾摇头,“先不用谢,泼水,等清醒后,咱们继续” 苏姨娘听着府里郑姨娘生不如死的哀嚎,胆怯的把脑袋缩在锦被里,浑身战栗,“快,去把门关上,窗户也都关上!” 郑姨娘最后像是一块破布,血迹斑斑的被人抬走了。 程徽也看够了好戏,起身,作势朝他拱手,“唐大人,按理说,你的家事,我本不该插手” 唐青云面如菜色,强撑着身子道,“将军言重了” “只是,家事处理不好,如何能让陛下信服大人可以协助陛下处理好国事?” “将军说的是” 程徽此行目的达到,带队回去,只是路过唐木阳的时候,眼神斜睨着她,似乎有些哀其不争。 唐木阳敛笑,行礼,“恭送大将军” “哼”他鼻翼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大队人马呼啸而去。 等人彻底消失后,唐青云才面色复杂的望着地上的血迹,以及,越发让她看不透的……女儿。 “看见了没?这几个人就是你们的例子,谁要是敢起了坏心思,诬陷主子,陷害主子,那她们就是你们的下场!”主子都走光了,王姨娘院子里的乳母,趁机敲打下面的丫头。 “可是知道了?!”她又问了一遍! “知道了!”奴才们战战兢兢的答话。 等众人都走了,唐木阳才作势往外走,王姨娘站在原地,朝她行礼,“这次谢谢三姑娘,妾身无以为报……” “不妨事,那好歹也是我弟弟,姨娘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王姨娘点点头,“不管如何,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了” 唐木阳轻笑,没什么好谢的,真的,各取所需,结果皆大欢喜就成。 唐木阳背后的伤势还没好,上好药,绑好伤口,方才套上外衫,绮玉打开门,看小姐身着翠色衣裳,眼前一亮。 上身是对襟短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细致如牛奶般的肌肤,翠绿的衣裳,穿着非但没那种庸俗,反倒是多了一抹清新高贵。 梳着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发髻,不过上面却没插着多少昂贵的首饰,只斜斜的挂着一个珍珠流苏和几朵绢花。 略施粉黛,只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走了,更何况现在嘴角露出那个小小的梨涡,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把持不住了呢。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唐初乐脸上挂着薄汗,扑进她怀里。 “去给你寻个夫子,初乐,姐姐交代你的事,可还记得?” 唐初乐脸上虽有向往,但响起姐姐的嘱咐,还是挺起胸膛,“姐姐放心” 唐木阳望着她投来的慕濡眼神,轻笑,“一会给你带糖葫芦” 绮玉笑道,“小姐总说是我惯坏了小小姐,自己却过之无不及” 唐木阳笑意满满。 出门时,她拢紧自己的披风,看着身后的绮玉,不忘提醒,“要你带的东西,可是带着了?” 绮玉抱紧怀里的东西,“小姐放心,我带着呢” 两个人上了马车。 唐木阳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只是马车刚拐出唐府,她突然道,“往东北方向走” 车夫有些不解,“三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城西吴阁老那吗?” 绮玉摇头,“照小姐说的来” “好嘞”车夫调转马车,不急不缓的往城东方向。 城东有京都最繁华的市集,最是繁华。 然,刚到集市,车夫隐约觉得不对劲。 片刻后,面前诸人尖叫跑来,在那之后,许多马蹄声纷至沓来。 “三小姐,咱们怕是得下车避一避了”马车太大,又被众人惊扰,现在有些不大好控制,怕小姐出了差错,车夫紧张道。 唐木阳掀开了车帘,眯着眼望着前面,看着从尽头策马奔腾而来的众人,冷然道,“这些人倒是好大的胆子” 无法无天的在闹市行乱,也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 “不好!”车夫看着远远三匹并架疾驰而来的马车,眸子剧烈一缩,这种速度过来,怕是躲避不开了。 逃避速度稍微慢些,下一步怕是能踩死人了! “小姐,怎么办?”车夫声音带着惧意,时间太短,不能调转车头了,而且,他们旁侧还有一个因为害怕而大哭的稚儿!要是调转马车,怕是下一步踩踏的就是她了! 那马儿也不知道是被人群吓着了,还是被急速而来的那三匹野马,此时高高扬起蹄子,顿时把车夫掀翻在地! “小姐!”绮玉被唐木阳一把也推下了马车。 如果这会自己跳下去,可能只受个轻伤,但是他们马车旁边那小童怕是逃不了一劫了,唐木阳当即手攥缰绳,蓄势待发! “小姐!”绮玉被眼前这场变故吓得面无人色,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灰尘作势扑上前去。 可是已经迟了,小姐脸上一片凝重,手握着缰绳,看那模样,是想和前面骚乱的马儿来做一场对决。 近了越来越近了,马蹄声像是敲击在她的心上,唐木阳拔出簪子插在马身上,那马儿受惊,顿时嘶吼着向前奔去。 赫连琰眸子一缩,似是没想到会有敢以卵击石的人! 虽然愤慨,却没对策,只能俯低身子,正面迎上。 唐木阳抓紧了缰绳,对面男人终究是怕了她的狠劲儿,在迎上的那一瞬间,及时勒紧了缰绳。 但也为时过晚,被车厢重重划过,几匹并驾的马轰然倒地。 赫连琰也被掀翻在地。 唐木阳身子晃荡,但好在有惊无险,越过他们后,及时勒住了缰绳。 只是,余光撇见一抹熟悉的面容匆匆赶来,唐木阳打量了一下周围,并无危险,手顿时一松缰绳。 此时被簪子弄伤的马儿,正疯狂的扭动身子,唐木阳松手,被它的力道一甩,便从高高的马车上摔下。 人群中顿时发出几声惊呼,她肯定是要被马儿踩踏的! 胆小的不忍看这一幕,捂住了眼。 可是,在唐木阳即将被马蹄践踏之际,突然有一双铁臂,紧紧勒住枣红色大马的缰绳,脚下用力,控制住了它。 程徽拉着缰绳,看了一下情势,随后又将缰绳给了周墩。 他则是黑脸上前,将唐木阳从地上抓起,浓眉紧皱,“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他去宫里的途中,听到人说,有人在闹市骑马,伤着了百姓,这才跟着周墩来看看究竟,谁知道入目会看到这一幕! 这姑娘跟不要命似得赶着马车,和那三匹烈马对撞,如果不是他动作快,这人现在就算是不死也会是重伤! 程徽俯身抓起了她,看着她右手捂着左手手臂,一把抓来她的手臂,作势就要掀开她的袖子。 唐木阳哪能让她如意,往回抽着手臂。 “别动!”程徽忍不住训斥,就她方才摔下的角度和力度,肯定是受伤了。 “大将军……”她的声音里带着些为难,胳膊却隐带往后缩的力道,就在这僵持的功夫里,绮玉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绮玉不停的打量着她。 “没事”唐木阳摇头。 而在这会,一个妇人疯了似得跌跌撞撞跑来,不停叫着一孩童的乳名。 直到倒下的马车旁,已经被吓坏的幼童,这才瘫软的跪下。 唐木阳看小孩平安,也跟着松了口气。 这一切都被程徽看在了眼里。 而那厢赫连琰爬起,望着背对他的唐木阳和程徽,眼神闪烁着恶毒的光。 “赫连琰”程徽没给他时间发难,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胸口衣襟! “大胆!”赫连琰身边那几个侍卫,色厉内荏。 “我胆大不胆大,不是你们说的” “程将军这是何意?”赫连琰一身狼狈,目光掠过他,投向他身后的唐木阳。 本想找唐木阳的麻烦,可是在看到唐木阳转过身子后的容貌,眼中顿时涌上惊艳。 赫连琰所在的部落这些年没少骚扰滋事,也被程徽教训过几次,几次交锋,他都输的一败涂地,这样的人,程徽是从心底看不起的。 “我是何意?揍你一顿,你觉得如何?” “大历素来都是礼仪之邦,今个看起来,也不过尔尔”赫连琰捏着他的手,想要掰开。 “礼仪之邦,也是分人的,可你,正巧不在那些人里”程徽不客气回击回去。 此地留给程徽解释就好,唐木阳受不得那人落在身上的视线,想提前离开这是非之地。 却被眼疾手快的赫连琰拦住了去路,“别这么快走啊,方才是小王失礼,好不容易寻了两匹烈马,想要驯服它们,谁曾想它们会突然跑到集市,还不小心惊扰了姑娘,真是对不住了” “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受惊的百姓”唐木阳冷声道。 “那些平民的贱命怎能同姑娘你相提并论……” 程徽眼睛一眯,一脚将其踢翻在地,他的力道极其大赫连琰被打的眼泪都快出来,却为了维持分度,不得强撑着痛楚,厉声质问程徽! “对你出言不逊的教训!” 唐木阳忍不住轻笑,这人一如既往的无法无天啊,堂堂的大王子当街被程徽暴打,这人底子面子全丢没了! “好,今日你们人多势众,我不与你们计较,待明日,我启禀你们的陛下……” 程徽冷笑,拉着唐木阳胳膊离去。 却被赫连琰挡住了身子。 “你能走,她……不能” 094 起死回生 一只手隔开了他的手臂。 “程徽,你!” 他这是要护着她了? 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的好事! “有些人,能不能动,该不该动,动手前要思量清楚”无视他的黑脸,拉着唐木阳往离去。 赫连琰站在原地,感受众人眼神里的鄙视,咬牙切齿道,“程徽,你等着,我一定要给你点颜色!” 唐木阳被程徽拉到药铺,学徒和病人被她来势汹汹的模样吓住了,四散逃开。 他抓着一个想逃跑的大夫到了内堂,那个大夫看着一脸冷硬的程徽,打着哆嗦,“这位爷,饶命啊” “闭嘴”程徽忍着气,“是找你看病的” 那大夫求饶的动作一顿,擦了擦汗,“您是哪些地方不舒服?” “她”程徽指一下唐木阳,“胳膊像是伤着了” “是,是”大夫松了口气,有惊无险。 程徽在大夫掀开她袖子看她的伤势如何的时候,避嫌转过了身子,不知是那大夫手重还是姑娘家娇气,唐木阳发出痛呼。 程徽扭过了身子,入目的就是一截雪白的胳膊。 她的肤色很白,这是在看过她三次身体后,程徽所得出的结论,此时,那大夫不知拿着什么药膏在给她涂抹,因为紧张控制不住力道,她脸色雪白一片。 “我来,你出去”程徽见不惯他胆小的模样,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涂抹起来。 其实,他不知他力道更大,被人这么折腾着,唐木阳冷汗都出来了。 不过,看他认真样子,苦中作乐,“将军这是第一次照顾人?” “不是” “你怎么会在这?”程徽给她包扎完后,冷声询问。 唐木阳倒也没遮拦的意思,“临时起卦,说是今日遇贵人,所以就过来了” “无稽之谈”程徽训斥,“你说的贵人就是赫连琰?看他对你的态度,似是带着好感,如果你本就是引他注意,倒是倒是我拦了你的好事” “自然不是了”唐木阳摇头,“我是因为猜想,会遇到将军,才会……” 无意识的说罢,对面程徽身子一顿,她也觉得失言,空气似乎陷入了僵硬。 “我来的时候,让下人备上银耳炖雪梨,秋天天气干燥,多补一下总是好的,上次给你写信求助的事情,倒是多谢你了……” 说到这,背对着她的男人没任何反应。 唐木阳叹息一声,“刚才弄的人仰马翻,也不知道那银耳雪梨羹是不是掀翻了……” 如果不是先前和他有过无数次的交锋,唐木阳肯定会认为这个男人没有一丁点的感情,可是,怎么会有人没感情呢?只是他隐藏的太深罢了。 这次赫连琰的事,虽说是偶然,但对她也是极大的帮助,程徽先前那么排斥她,所因为的不过是‘非我族类’这种心思。 可是今个看到她英勇救人,虽然还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但终究是有了改观。 加上程徽知道她曾经无意‘救过’他一命,唐木阳在他心间的地位,已经比旁人高出一些,要不也不会那晚在太后寝宫救了她一命。 尤其是现在,当他看到自己救人后,心里对她的态度又有了改观,所以在知道自己受伤后,才会劳师动众的送到医馆里。 如果是寻常女子,怕是他救人后,就直接走了,哪里还会有后续? 程徽,正在一步步踏入到唐木阳安排好的陷阱里。 她用自己的感情,给对方制了一张密密麻麻难以挣脱的大网,她收割着对方的感情,甚至有时候不惜拿自己的安全来做赌注! 程徽不是没听出她声音里的失落,叹口气,“我不爱喝那种甜腻的东西,就算是没打翻,我……也不会喝” 唐木阳露出一抹笑容。 “既然唐小姐无碍了,那就告辞了”说罢,程徽背对她,大步流星踏出医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绮玉方才不方便进,此时一脸担忧,“小姐,往后咱们不出来了,每次出来,您都要带点伤” 唐木阳摇头,“哪里就那么脆弱了” 安慰好垂泪的绮玉,唐木阳起身,“走吧,回府” 绮玉脚步一顿,脸上是不解的神色,“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吴阁老那里吗?” 唐木阳摇头,脑袋旁边的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动,好看的紧。 “不了,事情已经成了,不用我们插手”现在,该去办另外一件事了。 吴阁老既然能成大家,那就一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尤其是在学业上,更是没一点马虎,她堂哥已得他舅舅的引荐,又有才华在身,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有风骨,却不糊涂,板上钉钉的事情,就不用她横插一脚。 绮玉跟着小姐去了一家当铺,那当铺东家毕恭毕敬的给小姐看了一封信,小姐看完后,就将信给烧了,冷笑了一声,“狗急跳墙” 郑姨娘的事,怕是大姐已经知晓,加上上次坑害她的那个紫玉公主,两人对她虎视眈眈。 也是不省心罢了。 从当铺出来,车夫小心翼翼服侍着唐木阳,正不知该如何求饶,那三小姐却看透了他心思。 “今日之事,本就是意外,只要你不说,谁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是,是”车夫感激涕零,“谢三小姐救命之恩” “驾,驾!”他赶着马车往回走。 今个出来,太过惊险,他现在盼着,能老老实实的回了府就成,谁知道回府的途中,又生了事端! 一个小男娃,推着一个板子车,就这么直直的立在了路的中间! 他推着的板子车上,裹着一个草席子。 晦气!这草席子都是裹死人的,今个出门,果然是没看黄历啊! “让开让开,在这挡着路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要紧事,你快起开……” 马车内响起轻微的动静,车夫更是焦急。 纤细的手打开车帘,和气的声音飘来,“怎么回事?” 车夫指着前面,面露难色,“三小姐,有人拦住路了,不大吉利,要不,奴才去打发了?” “不用了”唐木阳阻止。 绮玉给她披上披风,唐木阳缓步下来,拦着路的是个少年,他神色麻木,却不带寻常贫民见到权贵时的惶恐。 唐木阳直视他的眸子,少年很快败下阵来。 “我……” 唐木阳看他嘴巴张张合合,怕是想说什么,又羞于启齿。 “是要银子?”唐木阳替他说了出来。 “嗯”倔强少年两手紧抓着板子车,嗯声似乎是从他喉咙里堆出来的。 简单的一个字后,他的手臂和脖颈上,冒起了青筋。 “你叫什么?”唐木阳觉得这少年气度,不似穷苦人家的孩子。 “沈修阳” 沈修阳?唐木阳心底起了个可疑的念头,难道,会是他? “平阳栗县?” “你怎么知道?”对方眼神戒备的望着她。 “那就是你了” 看来,今天所言的贵人,是他啊。 唐木阳毫无征兆的掀开的草席。 “小姐!”绮玉惊呼。 而先前那个极度难堪的少年,却动作敏捷,死捏着她的手腕,眼里带着野兽般的戒备。 “不许动她!” “是你妹妹?”唐木阳收手,望着草席下露出一截干枯长发。 少年却不言,退后一步,推着板子车就要离开。 唐木阳笑了笑,今个等的就是这个少年,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哪里知道这个少年会有以后那么大的造化? 这人的命,才是贵不可言。 “难道你不想救她的命了?”唐木阳看他离开,语出惊人的蹦出这么一句。 那个少年挺直的脊梁有些僵硬,随即,缓慢的扭过脑袋,“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 “可是,可是她已经死了,大夫都说,就算大罗神仙,都回天乏术的!”他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冲着唐木阳咆哮。 “如果你再拖延会,她可就真的活不了了”唐木阳搭着绮玉的手,作势要回到马车上。 “等等”那少年缓缓弯下双腿。 这些年流离失所的逃亡中,他看清楚了人心险恶,眼前这个华服少女,分明有着天底下最姣好的面容,心却异常的硬,这些勋贵,最喜欢的不就是享受着把人踩在地上,从而获得至高无上的优越感吗? 他就如她所愿。 只是两腿刚微弯曲,手臂就被人扶了起来,“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个少女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对他说,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妹妹……”他急迫的张开嘴,问出最想问的话。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你找不来我要的东西,回天乏术”唐木阳掀开席子里那张惨白里透着青紫的脸,漫不经心。 “好!”少年浑身带着狂喜,“姑娘请说,不论是什么,我都会想着法子找来!” “七盏长明灯” 那人紧紧盯着唐木阳的嘴,怕丢失任何一个有用的消息。 “长明灯,还有呢?” “朱砂” 唐木阳说罢,少年急迫的点点头,“还请姑娘照顾我家幼妹”说罢,这人飞速跑去。 唐木阳示意车夫将板子车推到别处,那车夫虽然觉得晦气,可是小姐的命令,他又不能不听,只移开了脸,努力不看那板子上的幼女,把那板子推到树影下。 “你去集市给我带些东西”唐木阳朝车夫交代。 “好”车夫总觉得这地方渗人的很,巴不得去别处消磨时光,这会听三小姐交代后,急匆匆的跑远了。 “小姐,这人真的……”绮玉也有些害怕,小姐本事虽大,但是,她从来不知小姐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不该问的别问”唐木阳一句话,让她安静下来。 她要考虑的,就是把人最后一口气给吊回来。 板子车上,那姑娘胸口没一丝起伏的躺在上面,身上的衣服是打着补丁,已经入秋,可是她的身上连个合适的衣服都没有。 唐木阳撩起姑娘的衣服,露出她的手腕、脚腕。 纤细的手掌贴在她青紫的额头,似乎在感受着她体内的生气。 拔出簪子,在自己手指上划破一点,挤出一滴红润的鲜血,点在她额头上,随即,用簪子花在她的四肢上。 绮玉晕头雾水的看着小姐画了个图案,自己推着那死去的少女站在图案里。 就在这时,远处那个少年抱着好些东西,不要命的跑了过来。 “这是,这是你要得东西”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少年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他毫不在意的擦拭嘴角的鲜血,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唐木阳点上了长明灯,拿着朱砂撒在她身上,摘下挂在脑袋旁边的花,碾碎成汁,滴在她带来的罐子中。 少年看着她随意摆弄着妹妹的身子,牙快咬碎了都不自知。 终于,在那一盏盏灯灭了后,她也停下手里的动作了。 将人平放在那板子车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发现,自己妹妹此时的脸色,竟然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倍! “醒醒,醒醒!”唐木阳轻轻在那少女耳边呢喃,少年趴上前,紧紧盯着妹妹。 心突然剧烈跳了起来,妹妹手指微微动了动,睫毛也轻轻的煽动起来,最后,甚至大口喘息一下,腾的一下,径直坐了起来! “哥?”少女睁开眼,看着对面的人,委屈的叫了起来。 绮玉受惊,吓的坐倒在地上,用手捂住嘴巴,将嘴里的惊呼声给吞了回去。 小姐,小姐真的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 唐木阳没理会被自己吓到的丫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少年,“喂她喝下去” 那个眼里含泪的少年哪里哪还顾的其他?二话不说从唐木阳手里接过来,把那东西喂给了妹妹。 “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任你差遣”少年喂完药后,看着唐木阳径直离去的背影,大声道。 唐木阳摇摇头。 少年不解,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要追上前去的模样。 “以后会有机会的”唐木阳背对着他道。 走到马车前,车夫似乎是踩着时辰走过来的,扶着小姐上了马车,没有敢看板车所在的那个方向,等唐木阳坐稳后,挥着鞭子赶着马车,飞速的往府里的方向去了。 沈修阳看着远去的马车,牢牢的记住了唐家那个标志。 马车上,唐木阳似乎是有些累了,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虽然闭上眼了,可是还没能忽略一直投在脸上的视线。 “我不会起死回生,那个小女孩也没死,只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那些大夫怕人死在他们的医馆里,坏了名声,根本未曾细看就说已经死了,我只是凑巧罢了” “原来是这样”绮玉深吸一口气,神色认真,“就算如此,小姐您的本事也是很大的” 唐木阳笑笑不做声。 马车到了唐府,绮玉扶着唐木阳回琅玕院休息,只是刚伺候小姐躺下,白妈妈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三小姐呢?” “小姐休息了,白妈妈过来,是老夫人有交代吗?我这就把小姐喊起来” 白妈妈过来了,足以看出老夫人对小姐的看重。 绮玉小心的把唐木阳喊醒了,快速的梳妆后,跟在小姐的身后,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来的似乎不是时候,唐木阳刚踏进屋子,一个茶杯迎面砸了过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茶杯砸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停在白妈妈脚下。 韩氏看是唐木阳来了,紧皱的眉头微松,示意她坐下。 房间中间跪着两个小丫头。 一个穿着青色的比甲,梳着两个发髻的三等丫头的打扮,却见她此时挺直了脊梁,虽一言不发,但脸上却透着一股子倔强。 另一个则是穿着天蓝色的比甲的二等丫头,脸上哭痕交错,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祖母,怎么回事?”唐木阳见她们都不言语,只能先开口询问。 “三小姐,这两个丫头小不懂事,竟然贪了府里的燕窝,老夫人每日进食的燕窝都是太后赐的,可是今个一尝,味道淡了许多,竟是被这丫头们加过水的”说话的,是在韩氏一边伺候的黄凝柔开的口。 “哦?”唐木阳语气意味深长。 “老夫人仁慈,念在你们年岁小,家里人又是在府里做惯的,只想着你们能承认了就罢,谁知道嘴里没一句实话”这是白妈妈在一旁惋惜的说道。 郑姨娘先前掌家,如今重病在床,老夫人便顺理成章的将管家权收回来。 “再不说实话,就把你们都发卖出去!”唐初雨在一旁威吓。 那个二等丫头,听到威胁后,哭的更加凄惨。 倒是那个三等丫头,跪直了身子,坚定道,“老夫人,奴婢爹在世的时候,跟奴婢说,主子的东西下人碰不得,婢子虽然是个烧火丫头,但从来不敢碰主子的东西的!” 另外一个丫头哭的更大了,“你这话是何意思,不是你,难不成我?你以为我跟你个烧火丫头似得,眼皮子那么浅!” 唐木阳微微眯上了眼睛。 这个翡翠是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她是家生子,母亲是郑姨娘身边伺候的妈妈,费了功夫,才把人安排在祖母院子里的。 一个二等丫头,不贴身伺候着韩氏。 韩氏又喜静,翡翠的活很轻松,如果不是这次倒霉,也不会撞到枪口上。 黄凝柔为什么会开口?难道,这事情和她有关系? 这倒是有意思了。 唐木阳站起身子,细声安慰韩氏,“祖母,燕窝事情是小,但咱们家风肃然,是容不下这种事情发生的,不如让我来问问?” 韩氏点了点头,这管家,果然不是轻省的事啊。 唐木阳站在元宝身前,“我且问你,你是什么时辰进了厨房,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烧火的,燕窝是谁送来,烧火的时候,身边可是有人看着?” “奴婢是在巳时当值的,当时送燕窝来的,是郑姨娘身边的妈妈,燕窝炖上,就说有事出去一趟,然后,然后奴婢就在厨房看着燕窝,最后,巳时三刻的时候,翡翠姑娘进来了,说是把这把这燕窝给老夫人送过去,后来……”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厨房只你一人?”唐木阳直言道。 “嗯,就奴婢一人,不过,奴婢对天发誓,没碰过那燕窝,更没有做出偷燕窝的事!” 元宝因为激动,脸上已经带着微微的红晕,此时抬起头,期盼的看着唐木阳,眼神清澈,也有些许的委屈。 “翡翠呢?她说的可是真的?” 翡翠点点头,“是这样没错,不过,奴婢也没偷喝燕窝啊,谁知道在我端燕窝前,她做了什么!”她也啜泣起来。 “祖母,我看,没准只是从库房拿的时候,出了些纰漏,要不,还是开一下库房,仔细检查一下就知道是不是错了” 韩氏看着元宝盼望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喊来白妈妈,准备要说些什么。 唐初雨表情微有不安,紧张的望着黄凝柔的方向…… 唐木阳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思量,却没言语。  黄凝柔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翡翠,又朝着唐初雨摇摇头。 韩氏正皱眉沉思着,初雨就起身了,吞吞吐吐,方开口,“祖母,方才我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瞥见翡翠打翻了那燕窝,后来这丫头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兑上了水,想来也是怕您责怪” 她耳盼流苏微微一动,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警告,“你这丫头,性子竟如此跋扈,寻常小事倒是罢了,这种大事,我实在是替你瞒不得!” 翡翠一脸错愕的模样,她根本没把燕窝打翻,四小姐怎么可以如此说!她正要辩解,却看到她眯着眼,威胁的眼神! 这是要她当替罪羊的意思了! 韩氏不想再为这等小事伤神,神情严肃,“四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唐初雨也跟着询问,“翡翠,还不说实话?” 翡翠此时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上身伏在地上,“奴婢,奴婢……知错” 唐初雨松了口气,“祖母,既然她知错了,那就打几个板子把她打发出府算了,也省的她在这碍您的眼” 唐木阳摇头,唐初雨心倒是够狠,处置起人来,颇有郑姨娘的风采。 “也罢,就按着你的意思来”韩氏有些烦躁的挥挥手,不想多谈及她的模样。 韩氏挥手后,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上前,把翡翠拖了下去。 095 求爱 事情处理完了,唐木阳放下茶杯,“祖母院里的菊花开的真好” 韩氏听孙女这么一说,倒是忘了方才的糟心事,“这花还是你父亲从别处得来,特意送到我处的,平日也是花匠打理的用心,你要是喜欢,我遣了花匠也给你准备两盆” “那感情好”唐木阳笑眯眯应下,“祖母,说起菊花,还是得找个顺心体贴的丫头来看着,今个孙女想讨个赏,让祖母把那烧火丫头赏给我” 韩氏很受用唐木阳的恭敬,“一个丫头,给你就是,不过,那丫头粗手粗脚的,也派不上用场,干脆我拨给你我身边的” “祖母的贴身丫头,孙儿可不敢要,您这前脚给了我,后脚又不习惯,给我讨要过去,那我可舍不得,我看这丫头,虽有些蠢笨,但一根筋,和我的心意,祖母,就把她赏给我吧” 唐木阳难得开口,韩氏只能允了。 “罢了,你可想好,要后悔了,我可不再理你”韩氏点着她的额头亲昵道。 唐木阳笑笑。 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没多久,精神不济,遣散了众人。 那元宝也收拾了东西,跟着唐木阳回到了琅玕阁。 三人到院子后,元宝突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眼中清明道,“谢谢三小姐今个的救命之恩” “就是寻常小事,哪里就成了救命之恩”唐木阳没放在心上。 元宝摇摇头,她是家生子,但爹早没了,老子娘先前给老太太梳头,现在年纪大了,被发落到外院,哪里比的过,老子娘在郑姨娘身边伺候的翡翠? 这次如果不是三小姐开口,她早就已经没了。 唐木阳挥手让绮玉将她安排好,熟悉一下平时要干的活计就行。 绮玉安置着元宝的时候,孙妈妈在垂花门外,看着被儿子背着的奄奄一息的小女儿出来,一脸悲痛。 垂花门是联系内院和外院的二进小门,地方偏僻,午后的时候,一般都没人的。 “娘,您得快些,我和妹妹,是不能被人看见的” 妹妹被打了二十板子,哭的嗓子都哑了,老夫人当时下了命令,要把她送出去的。 “娘,不是我做的”翡翠压抑着眼泪,“四小姐让我当了替罪羔羊不算,还要坑害我,我不要嫁给赵管事的儿子!” 孙妈妈心里何尝好受?这些年头郑姨娘掌着家,倒腾了多少好东西?那燕窝,不定是她克扣了去,却要埋怨到她女儿头上。 方才她去求郑姨娘,好好安顿女儿,她却说,正巧赵管事求到她头上,说他儿子正巧该娶媳妇了,还说这次的事是委屈了翡翠,干脆把翡翠嫁过去罢。 赵管事是掌管唐家京城里绸缎庄子生意的管事,是郑姨娘的亲信,他的儿子前面有一个媳妇,在生头胎的时候死了的。 伺候主子的丫头,配小厮都是有的,只有稍微得脸些的,才能陪给管事,姨娘那种神色,分明就已经是施舍了他们。 可是,如果真的是好的,她女儿就算是挨一顿板子都值!可是,赵家情况如何能好? 赵管事的儿子头一个媳妇难产,产婆拿不定主意,赵家人不顾产妇性命,径直要孩子。 最后大的脱力失血过多死了,小的刚出生浑身乌紫,只发出小猫叫似得两道哭声,也没了气儿。 媳妇生孩子死了,夫妻一场,总归是要伤心一场,可人头七还没过,他儿子就跟寡妇好上了。 郑姨娘这是拿着自己闺女来笼络手下,可是,她怎么不为她女儿来想想! 翡翠此时神智已经有些昏迷,但嘴里哀求着说不嫁。 送走了儿女,孙妈妈是恨急了郑姨娘,但是她又不能不回去。 全家指望着她活呢。 匆匆赶回去的时候,跟绮玉撞了个满怀。 孙妈妈看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急忙扯出笑脸道,“看我这冒失样子,冲撞了姑娘,姑娘可别介意啊” 绮玉关切道,“孙妈妈何必和我客气”上前一步扶着她,“我大哥在外院没少承二柱哥照顾,这份情,绮玉一直记在心里呢” 二柱是孙妈妈的儿子,和绮玉的哥哥同在外院当差。 绮玉看她面有愁色,体贴道,“翡翠妹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凡是都要想开些” 孙妈妈惨淡一笑,说不出的凄凉。 绮玉佯装没看出,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塞到她手里,“女孩家皮肤娇弱,可不能留疤,这钱虽不多,但也是我攒了小一年,心意罢了,妈妈手头不宽裕,拿来救救急也是好的” 孙妈妈老脸一红,她在郑姨娘院子里,自然知道姨娘做过不少的龌龊事,克扣三小姐的吃食和月例,还有 如今雪中送炭的,却是三小姐屋里的人。 手里的钱袋越发的沉甸甸了。 绮玉看她微愣的模样,也不多说,只拍拍她的手,转身往琅玕阁走。 “绮玉姑娘,你且等等”绮玉被人叫住,清秀小脸扬起一抹笑意。 停住脚步,扭头佯装不解道,“孙妈妈,您还有事?” 孙妈妈咬牙,附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起话来。 琅玕阁,唐木阳在临摹,唐初乐则在一旁,认真的描着大字,元宝则紧盯两个小姐,蓄势待发,好在小姐们有什么需要,她能及时侍奉。 唐木阳放下手里的笔,叹了口气,元宝马上上前,紧张的望着她道,“小姐?” 她现在到了三小姐院子,好吃好喝,而且,月钱现在也提到300文,都赶得上她老子娘了,往后,弟妹也能吃点肉了,她娘交代了,一定要用心好好伺候小姐的。 唐木阳摇头,“你再这么看下去,我脸上迟早要生出一个大洞来” 元宝急忙低头,“那,那我不看小姐就好” 唐木阳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绮玉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唐木阳收起笑容摸摸唐初乐的脑袋,示意元宝将妹妹带出去。 绮玉看两个人的身影消失,这才开口,“小姐,您猜的果然不错,孙妈妈现在是恨透了郑姨娘,她方才跟奴婢说,前些日子郑姨娘的嫂子来了,来的时候送了些岭南的丝绸布匹,走的时候,箱子还是沉甸甸的” 说出这话,唐木阳顿时了然,她这个姨娘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不知贴补了娘家多少银子,有银子铺路,怎么可能没出路。 如果她父亲知道,现在他那飞黄腾达的大舅哥,升官的铺路石是他唐家的祖产,不知作何感想。 唐木阳一气呵成临摹的字画,吹了口气,仔细收好,“我那个父亲,想必还被蒙在鼓里呢” 绮玉点点头,何止是大老爷被蒙在鼓里,就连整个唐府,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呢。 唐木阳看绮玉不说话,犹犹豫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又怎么了?” “小姐,夫人当时的嫁妆,怕是现在也到了郑家手里” 本朝有法度,凡是女子,一旦和离或者是故去,如果没儿女,那嫁妆都要送回娘家,如若有女儿,那等女儿出嫁那日,是要把嫁妆送给女儿当嫁妆的。 这郑姨娘胃口不小,赵家的东西,都敢拿! “不急,不急”唐木阳抿了口茶,看着里面打着转的茶叶沫子,“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拿回来” 绮玉点点头,“孙妈妈也说了,往后姨娘那边要有什么情况,会跟咱们说的” “嗯”孙妈妈此时恨郑姨娘的很,暂时可以为她们利用的。 “还有,大小姐回来了” 绮玉小心翼翼打量着小姐神色。 “嗯,知道了” 此时,殿内,唐雨凝挺着略微显怀的肚子,被下人小心翼翼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唐青云气喘吁吁跑来,略带责备,“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事,为父去太子妃就是了” 唐雨凝眼泪簌簌,“原来这家我也不能回了” 唐青云着急,“这话又从何说起啊!” “姨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父亲,这几日女儿在太子府,步履维修,别人都知我有个姨娘,至今仍旧是庶女,对我百般羞辱,就算孩子将来出世,贵不可言,想必也会被有心人拿姨娘的身份做文章” 唐青云何尝不知如此。 可是,郑姨娘刚刚作出那种事,他如何能将她扶正?王姨娘那,他要如何说? “这” 唐雨凝见此,拿着帕子嘤嘤嘤的哭的更厉害。 “老爷,咱们小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您要是再不体谅点小姐,那她们母子真没活路了” 身边的老嬷嬷也叹气附和。 唐青云想到未来的官途都在她腹中孩子,神色坚定起来,“罢了,为父答应你,扶正你姨娘就是了” “真的?”唐雨凝眼眶含泪。 “这个月二十三?”唐木阳在跟唐初乐下棋,闻言嘴角扬起讽刺笑意。 “嗯,说那天是好日子” 吃了妹妹几颗棋子,收到框里,她点点头,“日子是好日子,不过,对她可不是” “罢了,不提她了,托人把这东西送到将军府上” 绮玉接过画来,郑重点头。 她也该行动起来了,她思考着下一步的棋子该放到哪,心里却猜想那人收到字画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这个大树,找的足够强大。 不过,就看他上不上钩,给不给她庇佑了。 将军府,周墩正守在一旁看着将军在练剑,门房小跑进来,对上周墩,“副将,这是方才有人送上来的东西,说是要交给咱们将军” 周墩接过来东西,疑惑的打量着,“有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门房挠挠头,“没说是谁,就只说了是故人” “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思来想去弄不明白,犹豫着还是递给了将军。 “是谁送来的?” 程徽从不和外面的人牵扯,那些人也怕他这活阎王的名声,从不敢主动攀扯。 “门房也说不清楚”周墩好奇打量那东西。 程徽擦了擦额头的汗,径直打开字画。 跃入眼帘的是一个英武的将军,手摸着大刀,眼神锐利的注视着前方,那将军的面目似和他有几分相似,在那丹青的右侧,还提着诗。 “一什么二什么五六什么,八九什么,将军,这是写的什么啊?”周墩识字不多,此时一头雾水看着俊秀小字。 “将军,将军?”将军表情越发的黑沉了。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最后一句我看懂了,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将军,这谁写的啊” 不顾自家将军的颜面,周墩喷笑出声。 这是不是戏文里面,卓文君给司马相如写的诗? 那人是两口子,写诗传情天经地义,那将军这是何意?不对,不对,这么说,如今是有人,给自家将军写下了表白诗?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程徽捏着画卷的拳头紧紧攥起,向来平静的脸上多些怒意。 周墩小心翼翼道,“将军,这丹青画的传神,将军的英姿全部注入到这画了,看的出来,是费了心思的,扔了太可惜,我看,还是留下吧” 程徽不想再多听,抬眸望着那片葱郁的竹林,此时青黄的叶子唰唰作响,那个眸子明亮的少女好像站在那,笑眯眯的望着他。 “恬不知耻!”程徽大步流星离去。 周墩看将军走远了,才敢放肆的大笑,然,在他捂着肚子可不可支的时候,有人遮住了他的阳光。 “很好笑?” 周墩鲤鱼打挺起身,“不好笑,不好笑,将军,属下先撤了” 没等到回答。 只见僵硬着一张脸的大将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话,单手将他抬了起来。 副将最后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唐木阳正逗弄着挂在眼前的画眉鸟,元宝端着一碗荷叶粥过来了。 “小姐,奴婢方才听说,三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势汹汹的跑到老夫人院子,说是有事要请老夫人定夺呢” “三婶?她这是又闹哪样?” “奴婢不清楚了,只大概听说,说什么夏日克扣她们院子的冰,念着夏天那会没雨,天气燥热,多紧着老夫人用是应该,可是好不容易到秋天了,就连裁剪两身衣裳,都得看人脸色” 唐木阳笑了笑,她三婶这是坐不住了呢,现在唐家没分家,相当于所有银子都从公中出。 三婶向来挥霍惯了,手里一直觉得没钱。 加上现在,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自己在祖母前面得了脸,吃穿用度上都是按着正经小姐来的,郑姨娘克扣不了,加上还要贴补娘家,现在手里的钱正吃紧。 虽然是祖母掌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老狐狸被郑姨娘养了这么多年,哪里轻易把掌家权交给祖母。 所以,因为家里钱紧张,三房那里,自然不如以前。 唐木阳从来不认为她那个三婶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让她们自己去闹就行”唐木阳朝里面添了些水。 事情发展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不出意外,舅舅那一封告密信,也该放在御史大人案子上了。 郑姨娘放的印子钱,恐怕是收不回来了。 郑姨娘听到了安插在院子里的眼线,说是三房去告了状,怒不可抑。 郑凝柔见此,捏紧了帕子,柔声安慰道,“姑母,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这可不值当,再过几日您就当正经夫人,伤得养好,才能夺回一切啊” 郑姨娘瞥了她一眼,“你说的对,我得好好养伤,当上了夫人,才不用受这窝囊气” “姑母这么想就对了,只要自己不乱了手脚,谁能动的了我们?三房那的事侄女也听说了,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是听听就过了,不会怀疑什么的” “我也希望如此”郑姨娘被郑凝柔劝的渐渐平缓了下来。 “姨娘,姨娘”就在此时,门外传出急促的叫声,郑姨娘稍稍有些好转的心情,顿时又阴郁起来。 开门后,赵管事顾不得擦一头的汗水,噗通一下给她跪了下去。 郑凝柔笑笑,“姑母,估计是赵管事知道您的赏赐,这会来谢您的恩典了” 郑姨娘皱着的眉头又恢复了往常,“果真如此,也是因为他寻常时候识大体的缘故,行了,你且起来,只要好好替我办事,往后必是少不得你的好处” 赵管事是他大哥送来的人,人很能干,是她的亲信。 “姨娘,不是这个”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你起来说话”郑姨娘现在春风得意,女儿怀着贵不可言的龙种,哥哥又成了朝廷大将,过些日子自己又要当了正经夫人,自然看不上他这胆小如鼠的样子了。 “姨娘,小的是有话跟您说”赵管事想到方才那些人追在身后跟他要钱的模样,冷汗止不住的流。 郑姨娘颔首,“你且说” “姨娘,咱们放下去的印子钱,收不回来了!”赵管事想了想,这事马虎不得,一口气,将这个噩耗吐了出来。 这些年库房都是郑姨娘管着,所以她对里面的东西,都能支配,她当时也是怕自己一直填补娘家被人看出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个铤而走险的法子,就是能多些进项,那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呢! 而且,当时为了多收些利钱,她可是从别处也借了不少钱呐! 怎么,怎么就收不回来了? “那人不是做了有些年头,你不是说保险的很?”郑姨娘惊讶下,坐直了身子! 她走的是礼部侍郎的路子,一手通天的官,从来没出过差错的。 “有人把证据送到了御史大人案子上,那人古怪的很,这次有人告状,那吴御史也就顺势下了个套,这下好了,别说是咱们印子钱收不回来,就连礼部侍郎都难逃弹劾啊” “谁有心情管的了他们!”郑姨娘一脚踢在赵管事身上。 赵管事有苦难言,又赶紧爬了起来。 “姨娘,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过段日子绸缎庄就该进货了,咱们没钱怎么办,而且,而且咱们还收了好几家的钱,也放到印子钱里面了,到期给不了本钱和红利” 他想都不敢想。 郑姨娘瘫软在椅子上。 “你出去,我想想法子” 赵管事出去了。 孙妈妈在游廊角落,看着赵管事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微动,避开人,到了琅玕阁。 绮玉走到小姐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话。 唐木阳笑笑,“既然来了,那就不能让她白来” 绮玉了然笑笑,转身出去。 孙妈妈被请了进来,跪在地上,求着三小姐救救她女儿。 “那不是福窝,那是火坑啊!三姑娘,老奴求求你,救救我那女儿,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眼皮子都不眨的!” 孙妈妈哭的毫无形象。 “孙妈妈,这事我不能轻易允诺,毕竟那赵家,实在是没什么过失,而且还是姨娘做主,保的媒”唐木阳为难道。 “三小姐,赵管事这些日子受了郑姨娘的命令,放了印子钱,要是被朝廷查出来,一家子都免不了责难,老妇怎么舍得女儿好年岁就” “放印子钱啊”唐木阳似被吓着了。 “所以三小姐,所以您帮帮老奴吧”孙妈妈使劲磕头。 唐晚叹息,“翡翠确实可怜,可我也没法子啊” 绮玉却欲言又止,“其实,奴婢这有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就是不知道成不成了” “什么法子?”孙妈妈眼前一亮,焦灼询问。 绮玉咬着嘴唇,眼睛微微瞟向小姐这。 唐木阳佯装为难,“算了,你说吧,翡翠有没有福气,就看老天给不给活路了” 绮玉说了几句,孙妈妈的眼睛,越来越亮。 等孙妈妈走后,绮玉有些担心,“小姐,您说我们这个法子,能不能奏效?” 唐木阳笑笑,“奏效不奏效,咱们说了不算,老天说了才算!” 096 死路 赵管事跟了郑姨娘那么久,很清楚她的为人。 只要让赵管事相信,将来东窗事发,最先当了替罪羔羊的就是他,这个人会不会自保?会不会先反咬郑姨娘一嘴? 而且,那些借钱个赵管事他们的商户,要是知道自己投进去的钱打了水瓢,又会是个什么场景? 郑姨娘这个幕后黑手要是被众所周知,如何能当的上唐家夫人? 跟她有过节的三婶能饶过她?还是把名声看的异常重要的唐家老太太能饶的了她?又或者是自命清高,将官运看的比生命还重的父亲能饶了她? 郑姨娘,我且看你,如何能爬上我娘的位置! 孙妈妈的儿子二柱走到茶楼里,打量着周围,看到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扔花生米的小子,攥紧了拳头。 “这位爷儿,您是寻人还是听说书的?”小二看到他进来,热络的打着招呼。 “寻人”二柱径直走到赵荣的身边,拍了下他肩膀,赵荣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看着来人,“你是?” “我妹妹是翡翠” 二柱挥手打断他殷切的巴结,压低声音道,“这里不适合说话,我们换个地方来说” 赵家是个两进的小院,能在京城买上两进的院子,足以能看出财力深厚。 “爹”他慌忙进门。 看他爹还在那拨算盘子,赵荣跺脚,把他眼前的账本给推开,“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情在这看账本呢,出大事了!” 他把二柱的话跟赵管事学了一遍。 “他真的这么说?”赵管事一改先前镇定的模样,脸色发白。 “千真万确!爹,往后和我们家是亲家关系,作何要骗我们?况且那位是个什么人,咱们心里也清楚” 赵管事手哆嗦着给自个倒了杯茶,思忖了许久,深吸口气,做出回应,“你说得对,万事,先为自己考虑,这样,我给你一份名单,你挨家去他们那,让他们” 赵荣连连点头,飞快的跑了出去。 二十三,唐府阖府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庆,唐姨娘扶正,不能大操大办,可是,该有的排场那一点都不能少。 唐初凝挺着微微露出的肚子,被太子府上的人送到了唐家。 她通身富贵,各个首饰都透着考究,身上水红色的崭新衣裙,衬得她越发娇俏。 此时,她和唐初凝在郑姨娘的屋子,高高兴兴的看着佣人给她们姨娘梳妆打扮着。 “夫人今个可真是好看”丫头把一根簪子插在她的发间,看着铜镜里的她,说着奉承话。 郑姨娘摸摸自己的朱钗,心底很是欢喜,“就你嘴甜”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翡翠耳环,放到她的手里,“今个是个好日子,咱们院子里的,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谢谢夫人恩典”她话音刚落,屋子伺候的丫鬟婆子,无不欣喜的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娘,今个是好日子,我也要讨个彩头” “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娘跟前撒娇”郑姨娘点点唐初韵的脑门,语气越发的和蔼 唐初凝笑的更甜,从今个起,自己亲娘一旦当上夫人,那自己就不再是庶女,而是嫡女!身份变了,往后的地位,自然也要变! 这一切,完全归功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你别缠着娘在这梳妆,一会耽误了去祠堂祭拜的好时辰” 今个虽然没大操大办,但父亲同僚和好友还是来了。 只等族长把她和二妹的名字上到族谱里,这件事才算是结束。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过去了”唐初凝开口。 郑姨娘看着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伸出手来,孙妈妈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几个丫头跟在身后。 郑姨娘出了自己院子并没马上赶去祠堂,而是扭头看着琅玕阁的方向,那地方,是正室才能住的。 她忘不了当时卑微的跪在地上,听着主母的教训,更忘不了她的孩子受着宠爱时,自己的女儿,却只能同她一样,顶着庶女的名声过一辈子! “走吧”她看了小半会,终于觉得缠绕在心头几十年的阴霾散去了,被下人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出院子。 此时,韩氏正招待着本家的一些亲眷。 唐木阳此时站在祖母身边,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听着她和族长商议着什么。 郑姨娘就在此时进来的,她两个女儿跟在她两侧,给郑姨娘长足了脸。 唐氏族长一本正经的同郑姨娘说着些什么,郑姨娘颔首,一副受教的模样。 唐木阳的视线落在了她父亲身上。 他的胡子精心修剪过,笑意盎然,听着同僚的恭维,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祖母,父亲,时辰到了,我们开始吧?”唐初凝看了看沙漏,柔声道。 “好”唐青云很给当了太子侧妃的女儿面子。 族长开始念族规,门外却一阵喧哗,唐青云不怒而威,“怎么回事?” 唐初凝起身,“怕是与母亲交好的妇人,来恭喜母亲了,我派人去看看” 唐木阳嘴角挂起讽刺,静待下一刻惊喜。 “你们不能进,没有帖子不能进的” 郑姨娘皱起眉头,扭身朝着门外,只是,看到来人是谁,脸色血色顿时消散! 身子轻轻摇摆着,那是极度惊惧的表现! 唐初雨面露不屑,“没帖子就公然闯进朝廷命官的宅子里?来人,把这些人撵出去!” “初雨,不得无礼!”韩氏嗅出一丝不同寻常,不想让族长看出端倪,呵斥住了唐初雨。 “依我看,这唐家的老太太是个能主事的,那咱们就说道说道,这些日子,你家儿媳一直闭门不见,我们要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选这么个日子上门,凑巧唐大人也在,有些事情,咱们得说道说道了” 为首的男人每说一句,郑姨娘的脸上血色就少一分。 唐初凝冷笑,“有什么话,非得今个说?大家给我个面子,今个府里有喜庆,就不招待大家了,回吧” 唐初凝说罢,喊来自己带的随从,“把人送出去,今个不要再放人进府” “这可不成”为首的男人摇头,“我知道你们唐家是官家,大女儿也是太子府上受宠的姨娘,但是,就事论事,仗着官大来欺负咱们百姓,那咱们能去告御状的!” “哦,出了什么大事,还要惊动陛下?”族长严肃询问。 “这就要问唐夫人了”为首的男人哂笑,“我想,唐大人和在座的诸位,还不知咱们劳师动众是为什么吧?” “别,别说”郑姨娘嘴里尝到血腥味儿。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的话,今个她拥有的一切,就全部没了! “说!在这唐家,有什么不能说的!”韩氏把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厉声道。 “好!老夫人爽快人!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直言了!半年前,贵府的郑姨娘放出风声,说是有一个万无一失的挣钱法子,让咱们把钱给存她那去” 唐青云不明所以。 “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得,我们自然得问她,这年头,什么是万无一失的?” 那人冷笑。 “不,不许说了!”郑姨娘神色有些疯狂。 “不说?行啊,咱们也不想为难您,把钱结算一下吧,大喜日子,别让咱们空手回去啊” “你,你放印子钱了?”唐青云回过神了,脸上青白一片。 陛下这几日,为这事大发雷霆,礼部侍郎刚被砍了脑袋,要是被陛下知道自己家里的人也放印子钱,那 “老爷,您相信妾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妾身怎么会做?” “呦,不是您做的,难不成还是我们冤枉夫人?”为首的男人嘲讽。 这些地下钱庄错综复杂,之所以能这么无法无天找上门来,背后的靠山,一定是他们动不起的! “对,这事我全不知情,都是赵管事,这事都是赵管事牵线搭桥的,所以,错不在妾身,妾身也是刚刚知道实情,老爷,妾身管教不严,有罪啊!” 唐青云一脚踢在她腿上,“你何止有罪,是罪该万死!” 那为首的男人噗嗤一声,“赵管事倒是有先见之明,知道唐夫人的做派”说罢,他掏出一份东西。 “这是赵管事自己写下来的证据,里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唐夫人自己交代过的事,唐大人,不妨亲自看一下?” 唐青云不顾女儿求情的表情,接过了那东西,越看,表情越黑,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到底是没忍住,一脚踢在郑姨娘心窝上! 唐青云觉得耳边隆隆作响,他请来的那些宾客和族人,窃窃私语着,好像在讥笑他! 他觉得,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在外树立的名声,官场上这么多年的威信,瞬间被人扒开,此时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唐木阳微笑,今个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事情来龙去脉大人清楚了,唐大人,当着这么多大官的面,您可不能不认账啊,怎么的,是不是先把我们的钱结算一下?” “这事有待商榷,你们空口白牙,想让我们掏银子,有那么容易?”唐初凝扶着肚子站在郑姨娘身前,挡住了她此刻的狼狈。 唐青云面露难堪,他也想反驳,可是那些人手里拿着的拮据不是假的,而且在尾部,还印着他唐家的大印,黑字白纸加印章,想不认账都不行! 族长看够了热闹,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站直了身子道,“咱们家百年大族,名声口碑众所周知,这次的事,既然是你们的过失,那就得按着规矩来,我们唐家,不能留下话柄,让子孙被人诟病” “是”当众被训,唐青云的脸色很难看。 韩氏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唐木阳及时扶起她,安静如菊。 “白妈妈,拿了钥匙去取银子,族长说的对,既然是我们做错了事,就不能当缩头乌龟” 白妈妈躬身下去。 段氏听了韩氏的话,好看的杏仁眼一瞪,让白妈妈拿钥匙去库房,这岂不是说,这笔钱要从公中出?凭什么! “老夫人,这可不成,这是大房犯的错,凭什么要我们二房三房也跟着遭罪,这不公平!” 韩氏瞥了一眼那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不知道想着法子同舟共济,还想着银子多少的事! “老三媳妇,你们这房还未分家,本就该同舟共济,怎么能公然反抗老辈的话?这唐家家风该好好整顿了!”族长大义凛然。 段氏翻了个白眼,你说的好听,你不出钱,自然道貌岸然说些好听话了! 可她不敢公然跟族长较劲,只能嘟囔,“还没当成夫人呢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是当了唐家大房的夫人,还不得上天啊” 唐初凝刀子似得视线飞了过来。 段氏一噎,退后一步,嘀咕着,“只是个妾就这么嚣张,你这么大本事干脆当太子妃算了!” 白妈妈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韩氏眉头一皱。 “又是怎么了?” 白妈妈吞吐不语。 “有什么事,大大方方的说!”韩氏心中有气,声音也大了几分。 白妈妈咬了咬牙,“老夫人,咱们库里,已经没了银子了” “什么?!”段氏先于韩氏叫了出来。 “什么叫没了银子?咱们家怎会没了银子?”段氏尖叫。 白妈妈看了看瘫软成一团的郑姨娘,“老奴,老奴也不清楚,问了那看库房的婆子,也哆嗦着不知道,老奴怕她监守自盗,所以已经让人把她绑了过来” 说话间,已经有人把那看管库房的婆子推搡了进来。 “你这恶奴,敢监守自盗,说,那银钱被你给带到哪里去了!”段氏心头低着血,厉声质问着。 婆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塞着布子,焦急的摇着头。 王姨娘在旁,将她的塞着嘴的布给拿开。 那婆子重重的磕头,“老夫人饶命,这钱,这钱是郑姨娘取走的,不是老奴,老奴在府里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哪里就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这话我倒是不信了”唐木阳状似无意,语气却带着笃定,“郑姨娘作何拿走那么多的钱?无凭无证的,定是你为了推卸责任,故意攀咬” “不是不是”她急忙辩解,“真的是郑姨娘拿的,老奴就怕有一天东窗事发,故意留着的账本呢,郑姨娘每拿一笔,老奴都记着的” “拿过来”唐青云闭着眼,极为疲惫的模样。 “账本在老奴屋子床上的夹板里,每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闭嘴!”唐初凝怒意冲冲,“你这叼奴,竟敢信口雌黄,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唐初凝肚子里的孩子,被小神算断言贵不可言后,身份水涨船高,走到哪都是前呼后拥,这会一声令下,三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就从角落过来。 弯腰就要把这妈妈给拖出去。 “初凝!你不用插手,让人去拿账本来,事情来龙去脉就清楚了”唐初凝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父亲开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公然叫板。 “祖母”唐初凝求救,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姨娘做过的事,不想拿账本来,也是为了保护姨娘的名声。 韩氏不理会她的哀求,冷着脸,“这个家,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不一会,丫头带着一个粗布包着的东西,匆匆过来了。 唐青云拿起了账本,大力翻看,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是苍凉。 最后,越是往后翻,里面的内容越是让人气闷。 他唐家的辛苦赚钱的钱,到最后给了别人做了嫁衣,尤其是如今身居高位,还一直看他不起的郑家! 这个贱人! 唐青云没继续翻下去,而是径直把那东西摔在郑姨娘的脸上。 啪的一声,毫无征兆。 苏姨娘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王姨娘倒是镇定的很,在一旁站着,此刻发生的事,好像同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只是,等她对上唐木阳投来的视线后,含笑点了点头。 唐家的人怕是还不知道,这为首的那个要钱的,可是王姨娘费了不少力气才找来的人,就是为了在今天这个好日子,给郑姨娘送份大礼! 那件从疫症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她还未曾忘呢。 多亏三小姐,把这个刀子递给了她。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又低下头去,安静的等待着事情发展。 “父亲”唐初凝看出不妥,低声求情,希望父亲看她的身份,绕过姨娘这一次。 “来人,把大小姐送回去”唐青云铁了心,不让她插手。 那几个婆子都是皇后派下来的,怕侧妃过于插手娘家事,气坏了,对孩子不好。 那个姨娘跟她们没关系,但她腹中的孩子,可跟她们有关。 一来二去想通后,告罪一声,直接将唐初凝‘请’了回去。 唐初韵眼里含着泪,看大姐走了,想留留不住,又看看暴怒的父亲和祖母,有些惶恐的模样。 “把二小姐送回院子里”韩氏恢复了平静,可是,越是这种平静,越是让人心里不安。 “父亲,祖母,我娘她只是受了人的蛊惑,她也是为了咱们唐家好,父亲,饶了她吧”唐初韵大声喊着。 “你娘?她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娘!这辈子,她也只是个姨娘!永远不可能坐到唐家夫人的位置上!” “还愣着做什么,把她拖走!”唐青云呵斥道! “老爷,老爷,这次是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郑姨娘知道大势已去,抱着唐青云的腿,痛哭不止。 “再也不敢了?你拿着我唐家的钱去贴补你娘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不敢?” “老爷,老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错了”郑姨娘哭的花枝乱颤,精致的妆容也被打散,狼狈至极! “什么?”韩氏缓缓起身,“你是说,咱们家的钱,都被这个贱人送到了娘家?” 韩氏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两眼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老夫人” “母亲” “祖母” 整个大厅乱成一团。 谁能想到,明明是一场喜事,现在却变成一件让人耻笑的事情,郑姨娘被人锁在自己屋子里,只等唐青云去陛下那请罪,然后再做处置,不过,这辈子,她是再蹦跶不起来了。 而韩氏现在躺在榻上,人事不知。 事情的解决法子,是王姨娘将自己的嫁妆,还有唐晚把太后和诸宫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填上了窟窿。 唐青云如今正是脆弱,王姨娘此举,雪中送炭,自然将父亲心思笼络住了。 这也是她当初跟唐晚合作时的条件。 推跟她同一战线的王姨娘上去,总比推上去一个不受她把控,又没脑子的苏姨娘要好。 琅玕阁,唐木阳刚坐下不久,元宝走了进来,“小姐,孙妈妈来了” 唐木阳低笑,“她来的倒是凑巧,请进来吧” 孙妈妈走进门后,顿时给她跪倒在地,并且叩了几个响头。 “孙妈妈这是作何?” “小姐仁慈,老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次的事多亏有小姐提点,小女这次能从火坑逃出来,老奴一家,都会记得三小姐的大恩大德” 说罢,她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唐木阳朝元宝投去一个眼神,元宝力气大,强硬着把人给扶起来了。 郑姨娘这次要把赵管事推出当替罪羔羊,可是被唐木阳从中周旋,赵管事助纣为虐,早在事发前,带着妻儿逃之夭夭。 赵家人一跑,这婚约自然不作数了,翡翠也不用嫁给赵荣了。 绮玉送出去孙妈妈后,松了口气,“小姐还是您神机妙算” 唐木阳笑笑,掏出一张银票,“这个你送到王姨娘院子里去,就说,这是辛苦了今个诸位朋友的帮忙,钱不多,大家就当是茶钱了” 绮玉点点头,闪身出去。 “小姐,老夫人那,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元宝看自家小姐还是不骄不躁的样子,难免有些着急。 “祖母被人当傻子似的耍了那么多年,心内郁结,急火攻心才倒下,这会就算是清醒了,胸口想必还憋着气呢,这会过去,你觉得,正在气头上的祖母会高兴?” 元宝点点头,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小姐又开始摆弄那几个铜钱了,每到这时候,元宝总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等小姐摆弄完之后,又有些担忧,“那,小姐,大姑娘现在是太子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又金贵,要是大小姐跟太子殿下哭诉一些,太子殿下出面的话,郑姨娘怕是” 怕是又要出来弄幺蛾子了。 “你说的对”唐木阳收起手里的铜钱,“大姐迟早是要怀疑到我头上来” “那就把她也除了吧”她自言自语,元宝被吓得面无人色。 大,大小姐啊! 她肚子里的孩子被小神算是断言贵不可言的! 以后可能当天子的! 小姐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啊! “元宝,你去找一个花样子过来,小姐我要绣花了”唐木阳抒了口气,笑眯眯的朝着元宝道。 元宝反应不过来,眨巴眨巴眼,晕乎乎的去拿花样子了。 097 疯子 郑姨娘院外,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看到绮玉拎着一些吃食路过。 全都直起身子,扫了扫身上的瓜子皮,各个谄笑上前,“这不是绮玉姑娘吗?怎么来这晦气地了?” 树倒猢狲散,郑姨娘落难,她们自然得巴结高枝了。 绮玉看了眼手里的篮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方才去给小姐取冰了,倒是几位妈妈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在守着” “不辛苦,不辛苦”湛蓝色衣服的婆子,是马厩老张头的媳妇,此时,她眉飞色舞道,“里面那位,刚开始还哭的惨呢,这会也没了动静,不会是” 绮玉捂着嘴,害怕异常,“妈妈可别唬我” 众人七嘴八舌,让她别害怕。 绮玉叹气,“主子们的事,咱们不能插嘴,但承蒙妈妈们照顾,有几句掏心窝子话还得跟大家说,这郑姨娘厉害着呢,背后有大姑娘撑腰,没准过些日子就得放回来了” 几个粗使婆子脸色大变。 郑姨娘这些年的治家手段,她们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绮玉看众人脸色一变,满意道,“况且,就算是大姑娘那里顶不上事,还有郑大人呢,谁不知道,杨大人此时官运亨通” 她说到这,院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绮玉看了看朱红色的大门,笑的温婉而又恭顺,“各位妈妈,我出来时候不短了,冰都快化了,得赶紧回去了” 小姐要她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也没必要继续在这耗着了。 几个婆子点点头,“姑娘慢走” 等绮玉的身影消失在眼帘的时候,那几个胆小的婆子看着老张家的,哆哆嗦嗦道,“这该怎么办?” “别慌,就是一个小丫头的话,有什么当紧的”虽然她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泄露了她心底少许的不安。 就在这时候,朱红色的院门内,传出几声有节奏的敲打声。 郑姨娘被关起来的消息传到郑文那了,当日他就带着儿子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想要给唐青云一个下马威。 要让他知道,如今的郑家,可不是当初那个郑家了! 唐木阳没去前院,只听着元宝跟她报备,郑大老爷怒气冲天,冷嘲热讽,说她父亲忘恩负义,还说,如果不怕同郑家为敌,那就走着瞧! “哦,父亲又是怎么回的?”唐木阳认真绣花。 让绮玉去说那些话,提醒郑姨娘她还有娘家,等郑文来了,势必有一番争吵,父亲想到府里这么多年的银子,想到郑文靠着他的银子飞黄腾达,怕是恨到骨子里了。 “老爷当时气的眼都红了,两家人差点打起来呢!”元宝一阵后怕。 唐木阳停下手里的绣活,跟她预料的差不多,两家的矛盾,越发激烈了。 唐青云不止是朝廷命官,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家之主。 男人和父亲的尊严,比命重要。 如今,他被郑家所逼,面子尊严一败涂地。 就算大姐有什么花样,都别想把郑姨娘给救出来。 “唐木阳,唐木阳你这个贱人给我出来!”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绮玉和元宝同时一顿,元宝打开窗子,正在叫骂的竟然是二小姐。 “没事,让她骂,骂的越大声越好”唐木阳阻止了准备出去的两个丫头,重新拿起了针线,听人说,定情信物女孩子一般要做香囊,可是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在针线上不行。 就算是下了大功夫,这香囊还是绣的歪歪扭扭的模样。 叫骂声并没停止,不过,过了一会,声音小了起来,黄凝柔赶来,不知同唐初韵说了什么,将她劝走了。 “郑姨娘这次失势,这黄凝柔在府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本就是一个来借住几日的姑娘,想必没几日就被撵出府里了”元宝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唐木阳笑笑,走?她才舍不得,只是,不知道她能用什么法子留下来罢了。 青松院内,韩氏带着抹额,躺在床上,白妈妈正在一勺一勺的喂着她药。 唐木阳进来后,从绮玉手里接过来食盒,坐到韩氏的床前,从食盒里拿出一小盏的蜜饯来。 “这是前些日子静虚道长给初乐的蜜饯,听说是道人亲手栽种的果子,做成蜜饯的,那丫头性子憨,嘴又笨拙,拿了蜜饯没舍得吃,巴巴的送到我跟前,说祖母喝汤药苦涩,让我送了过来” 唐木阳捡起一个,递到韩氏嘴边,略有惭愧,“我这个姐姐,竟不如一个小丫头懂事” 韩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吃了一粒蜜饯道,“小丫头有心了” 白妈妈看老夫人好不容易笑了,在旁边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小小的年纪就懂孝顺祖母了,这果子都是长在静虚观后面的,肯定是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老夫人您吃了,病就好的快了” 韩氏笑意更大,“就会哄我,一点子蜜饯,快被你们说成是人参果了” 嘴上说着,手却已经把这蜜饯给拿了过来。 韩氏仿佛不经意道,“我听下人说,初韵昨个在你院里大骂了?” 唐木阳苦笑,“二姐埋怨我呢父亲说过,能托生在一家不容易,大家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郑姨娘出事,二姐心急是情有可原的,祖母您别生气,坏了身体就不值当了” 韩氏冷笑,“她们巴不得我快坏了身体,从今往后,她们好在这家作威作福!阳儿,你是唐家嫡出的小姐,行事要大胆,祖母就是你的后盾,谁欺负了你,你看我不给你出气!” “咳咳咳”韩氏咳嗽不停。 “祖母,祖母,您别生气,您对阳儿的好,阳儿都记在心里呢”唐木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白妈妈见此,朝着几个老妈妈使了个眼色,众人退了下去。 最后关上门的时候,白妈妈看着屋子里面和乐融融的祖孙俩,对三小姐的钦佩,越发的深。 韩氏病好的快,三四天后,她就和往常一般了,不过,这些日子黄凝柔来的勤快,韩氏对她的印象越发好了起来。 唐木阳跨进院内,听内祖母焦急的声音。 “黄姑娘胳膊上这是”白妈妈视线不知怎的瞥到她的胳膊上,白色的纱布上此时印着血红,和娇嫩的细腻的皮肤做对比,越发的触目惊心。 “没事没事,切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切在手腕上的,修养几天就好了”黄凝柔安静道。 “不行,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的好,姑娘家,日后留疤可不好”韩氏摇头,不等她拒绝,就直接喊来了这几天一直伺候着的大夫。 “老夫人,真的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个的”黄凝柔捂着手臂起身,面容有些惶恐。 “怎么回事?!”韩氏黑了脸道。 她为人强势,哪里受的了别人对她有所遮掩? 黄凝柔身边的丫头落霞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哽咽道,“老夫人勿要动怒,我们小姐,我们小姐手腕上的伤” “春环,不许说”黄凝柔侧过脸训斥道。 韩氏眼睛扫了扫这主仆,严肃道,“说,有我给你做主呢!” “是”小丫头这才有了些底气,红着眼睛道,“我们家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听的方子,说是以血入药,能让病情好的快些,小姐心疼老夫人,也感念老夫人对我们主仆的收留之情,所以,所以” 唐木阳冷笑。 韩氏身子放松,“你的意思是” “奴婢不敢隐瞒老夫人,这几日,老夫人您喝下药,里面的药引子都是小姐的血,小姐怕老夫人知道了喝不下去药,所以交代奴婢隐瞒着,方才怕是老夫人误会我们小姐,奴婢这才没规矩的开口,还请老夫人惩罚” 春环跪在地上后,身子微颤抖,静等韩氏发落。 黄凝柔声音颤抖,“老夫人,是我管教不周,还请老夫人从轻发落” “罢了罢了,起来吧,你孝心可嘉,我怎么忍心罚你”韩氏眼底有些感动。 拍着她的手道,“往后可不许这么折腾自己身子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身子,该多心疼啊” 黄凝柔眼圈一红,“柔儿自幼丧了双亲,这些日子在府里,老夫人对柔儿这般好,柔儿是把您当亲祖母看待的,为了让老夫人能尽快好起来,这点血肉又如何?” “好孩子!”韩氏对她的满意更甚了。 唐木阳有点赏识她的才智了,这么快就找好了靠山! “祖母,黄姑娘这么贴心,不如往后就留在祖母院子里,专门伺候祖母吧”唐木阳笑道。 你不是里里外外的讨好祖母吗?我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对得起你的苦心才是。 “这”韩氏摇头,“我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哪里用的着你们照顾” “祖母,您可不老呢”阮离娇俏道,“柔儿姑娘心思细腻,照顾起人来,也让人放心” 韩氏应下了! 唐木阳出了青松院,绮玉紧忙跟在小姐身后,走了许久,才听到前面隐约发出的一声冷哼声。 绮玉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呢。 回到自个院子,唐木阳平心静气的拿起箩筐里的荷包开始绣了起来。 “小姐”元宝看着小姐绣好的蝴蝶,面色犹豫,说话也吞吐起来。 “怎么了?”唐木阳把最后一针绣上,咬断了线头,低声问道。 “三小姐在吗?”院内门房讨好声音传来。 绮玉放下络子,拍去身上的线头,疾步走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信封。 “小姐,是宫里来的” 唐木阳抚平了那荷包上的褶皱,将信拆开,上下浏览了一下,嘴角扬起轻笑。 “长乐公主的信,邀我一道出去呢” “奴婢让人去准备车”元宝兴致勃勃。 半个时辰,等唐木阳都收拾好后,跟祖母支会了一声,这才被元宝扶着上了马车。 唐木阳上了马车后,闭目养神了一会,这次出来的急,长乐也不知道遇上什么麻烦,让她快些来见一面。 “小姐,不对劲啊”元宝像是浑身长满了虱子,在马车上不安分的扭动着。 “咱们上车,还没说去哪里,这车夫怎么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 唐木阳神色严肃,也明白心里怪异之感从何升起。 “你下车” “啊?”元宝瞪大了眼,“小姐,那您呢?” 唐木阳拍拍她的脑门,“这节骨眼上,你以为那车夫会让我走吗?你拿着我这个玉佩,快点去找公主” 先前长乐公主给了她一块玉佩,说是有事的话,凭着玉佩去找她。 元宝点点头。 “停车”元宝大声叫道。 车夫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少人的踪影,不情愿的勒紧了缰绳。 元宝探出头来,颐指气使,“你先在这停停,小姐出来的时候太过慌忙,披风没带出来,我先回去取披风,你在这等着我” 元宝胆子大,脾气又冲,这会发起脾气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得嘞,姑娘您快些回去,小的就在这等着您,哪里也不去” “嗯”元宝满意的点点头,“好了,本姑娘去去就回,你可要伺候好小姐” “是是,小的清楚”车夫点头哈腰道。 元宝下了马车,大步往前走,她努力不让脚步凌乱,可是走了几丈远后,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小姐朝着她点了点头。 小姐,您要等奴婢啊。 元宝转过身子,飞速的跑了起来。 车夫见小丫头跑没影儿了,这才扭过头来,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给你点面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说罢,他又抽了马儿一鞭子,“驾!” 车轮慢慢滚动起来,唐木阳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不是说在原地等元宝吗?” 那车夫脸上满是嘲讽,“小姐,咱们得赶路呢,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唐木阳放下帘子,掩住了脸上的心思。 是她低估了那些人的心思。 昨天才东窗事发,今个就狗急跳墙了。 是巧合?还是精心安排的? 对方是谁?大姐?还是玲珑郡主,又或者是紫玉兄妹? 元宝用了吃奶劲在路上奔跑,路上拦了个驴车,催着车夫火急火燎的往皇宫的方向走。 到皇宫外后,拔腿往宫门里冲。 “放肆,皇家重地!哪里由得你这般鲁莽?速速离去,不然,休怪刀剑无眼” 元宝捧着手中玉佩,“各位大哥,这是长乐公主给我们小姐的玉佩,奴婢是有要事求见长乐公主的!” 为首的侍卫接过她手里的玉佩,仔细盯着看了好半天,这才扔给急的快要哭出来的元宝,“玉是块好玉,可是,没用,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咱们兄弟几个,只认令牌,不认玉佩,你,快点离去,不然,把你抓到大狱里” 元宝急着冒出眼泪 “侍卫大哥行行好,我们小姐现在”她话说到一半,又咽回去,此事涉及小姐的名誉,她不能说的。 估计是被元宝缠的怕了,那侍卫不耐烦道,“实话跟你说,今个公主和贵妃娘娘去灵山寺祈福去了,同去的还有咱们的太后和后宫各位娘娘,所以,你进去也是白去,没人” “什么?”元宝像是吓傻了的模样,“你是说,长乐公主不在宫里?” “是啊,不在宫里,所以你快些走吧”侍卫不耐烦的挥着手。 元宝心乱的不成样子,公主不在宫里,那给小姐递书信,邀她见面的人,就不可能是长乐公主了。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元宝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会不知所措的情况下,竟然开始大哭起来。 宫门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那看守城门的首领严肃了神色,招呼着身后的那几个侍卫,“都打起精神,大将军过来了” 那首领又看了看拦在城门口哭个不停的元宝,一把将她拉到别处,“你快走吧,趁着这时候去找救兵,或许还有救” 元宝抹干了眼泪,“对,我去赵家,找表少爷” 程徽策马从她身边跑过,跑出几丈远的时候,程徽突然勒紧缰绳,夹紧马腹,扭着身子看着只剩一个背影的元宝。 “将军?”周墩有些不解,扭头看着大将军。 “那个人”程徽眯着眼。 一人一马纵身拦住了元宝的路。 “你是谁?怎会拿着公主玉佩?”程徽皱眉。 元宝却抬起哭的红肿的眼睛,“你能不能救救我家小姐?” 周墩也觉蹊跷,“你家小姐是谁?出什么事了?要来宫里搬救兵?” 元宝没见过程徽,说出这话,也是抱着祈求的心态,听到吕梁的话后,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呜呜,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唐家的三小姐啊” “唐木阳?”程徽攥紧缰绳。 “嗯嗯,我家小姐是唐木阳”元宝哭的难以自持,“您是将军,请您救救我家小姐,小姐,小姐她被歹人给抓走了” 周墩不知道怎的,突然回想起那唐府送来的那副画,画上题字内容‘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那么别致的少女要是死了,将军会不会不舒服? “周墩,带人跟上”程徽雷厉风行做了选择,鞭子指着元宝,“你带路” 唐木阳被人带的越来越远,车身摇晃,唐木阳在马车内撑着车壁,努力保持着身子的稳当。 颠簸了足有半个时辰,马车才被人拉住,车子停下了晃荡。 唐木阳警惕的望着车帘外。 “几位贵人,人带来了”车夫腆着脸的看着几个华服贵人。 紫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滚” “哎哎,这就滚”车夫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点头哈腰的就要走,他这几日手气不好,连着赌了几次,回回都是输,现在没翻本不说,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放债的人可是说了,要是再等两日还不上钱,那就把他老婆儿子去抵债!黄脸婆不要就不要,可是儿子不能不要。 正巧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人找了上来,只要他把三小姐带来就好。 “三小姐,您也别怪我了,就算不是我,您也会有此一劫”车夫说了两句话后,灰溜溜的走了。 紫玉递给身后的男人一个眼神,对方点点头,跟上了车夫先前离去的步伐。 “唐小姐,这会还在马车上坐着,舍不得下来了?”紫玉双手抱胸,冷声嘲讽。 唐木阳掀开车帘,淡然从马车上跳下,“公主,好些日子不见了” “好久不见,我可是想你想的很啊”紫玉三番两次下手不成,如何能忍住? 正巧,今天有人送了一个机会给她。 伪造的书信,太监也是找眼生的来,一切局都摆好了,就等着她跳了。 而她竟然也没看出纰漏来,真是老天爷都帮着她。 “哦?今天倒是好天气,有什么想说的话,今个能一吐为快了” “嗯,这倒是,不过,你先着急啊”紫玉拿出一根小孩手腕粗的绳子,指示奴隶上前,把她的手绑住,推搡着往前走,“叙旧前,先让你看场好戏” 被青草盖住的,是陡峭的山崖,紫玉心满意足抓着绳子一头,笑的欢畅。 疯子,这人真是疯子! 山崖缭绕着薄雾,从这摔下去,怕是要尸骨无存。 念头刚闪过,后背就传来一股大力,她整个身子悬空! 就在唐木阳往下看的时候,紫玉在她身后猛地一推,身子腾空,重心向下,没等的了坠落,就紧紧被吊在半空中。 失重感袭来,整个身子悬挂在半空,尤其是胳膊被绑着,承担着整个身子的重量,痛楚顺着四肢,传到她的脑海里。 “按理说,你这条命我早就该拿走了,不过”这人幸运,阎王爷没收,不过 “能活到现在我也是钦佩你!但可惜啊,你太聪明,我不喜欢,不过,别着急,等你享受过恐惧的快感后,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她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个大石上,拿着刀子,好整以暇的,慢慢的割着绳子。 细小的触感,从绳子那头,缓慢的传入她的皮肤里。 098 告白 唐木阳抬起头,看着山壁间延伸出来的植物,脚在试图找出一个落脚点。 但是山壁陡峭,根本没落脚的地方。 但是因为身子贴着山壁,她听到了山壁上有节奏声响起。 她停了下来。 元宝和程徽是顺着山脚下的痕迹找上来的,在半山腰,元宝认出那是为她们赶车的车夫尸体,哭的更厉害了。 直到山顶上,并未看到唐木阳的踪影,众人非但没松口气,反而是带上了不安的表情。 紫玉看到程徽来,加紧了割断绳子的步伐。 程徽心中一个咯噔,目光顺着那石头的绳子望去,就在他到紫玉身边的时候,那个紧绷的绳子也被割开。 唐木阳身子急剧下坠,然,片刻后,她下坠的趋势骤停。 抬头,一个手臂缠上了绳子。 “抓住”程徽咬牙,唐木阳顺着绳子往上看,他的手背爆起青筋,脸上胀红一片。 “程徽,你怎么次次坏我好事!”紫玉跺跺脚,气愤不已。 绳子足有两米长,程徽和唐木阳,也就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此时他仿佛没听到紫玉气愤的声音,两手往上拉着绳子。 “我不许你再往上拔了,听到了没?我说,不许拔了!”紫玉看着快要被救上来的唐木阳,蹲低身子,试图让他放弃! “还愣着干什么!”紫玉朝身后的勇士大喊一声。 那个彪形大汉瞬间回神,迈着大步朝他走来。 原先快要上去的唐木阳,身子又是一垂! 程徽腾出一只手来,和对方纠缠,而紫玉眼睛一眯,盯着那两人快要碰着的手后,咬牙挥刀朝着唐木阳的手割去! “你要做什么!”程徽冷硬的声音飘到她的耳朵里,紫玉睁开眼,眼前一幕险些让她丢了刀子。 程徽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空手接住了她锐利的刀子。 血迹从他紧握的手心滴落,掉在唐木阳的脸上。 唐木阳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抬起头后,看到的是他滴血的手掌。 “你疯了不成?”紫玉瞠目结舌,“这个女的对你就这么重要?” “大周的每个百姓,对我来说都重要”程徽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你这么紧张她,我偏偏不让你如意!”紫玉面带疯狂,使劲从他紧握的手掌里拔出刀子,挥向那个绳子,一瞬间,程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眼帘! “程徽!”紫玉瞪大了眼,看着他纵深扑向悬崖的身影。 他,他竟然为了那条贱命,自己不顾一切的跳下去了! “小姐!小姐!”元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朝着悬崖下大声喊着。 “你家小姐恐怕会粉身碎骨,看你这么悲痛,不如你也下去陪她吧”紫玉直起身子,面不改色道。 元宝摇头,她不能死,她得去找人救小姐。 想到这,元宝飞速的爬起来,做出饿虎扑食的动作,因为都是在悬崖峭壁旁边,紫玉被她这一扑吓了一跳,元宝趁着这个时机,跟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别追了”看下属还要去追她,紫玉冷笑,“她干惯了粗活,身子灵巧,咱们追不上她的” 元宝拼了命的回了府里,老爷不在府里,去找老夫人,又被郑姑娘的丫头给拦下,无奈之下,只能跑回琅玕阁找绮玉姐姐。 绮玉正做着绣活,看到元宝眼睛肿的跟桃子似得跑来,往外探头,“你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 元宝还没说话就开始抹眼泪了。 绮玉顿觉得不妙“你哭什么,有话快点说!” 绮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交代清楚了,说罢,不忘问着解决的法子,“我去找老爷,老爷不在,找老夫人,那郑姑娘听说是琅玕阁的人后,就没让我进去” “她们好大的胆子”绮玉难道出现了怒容,“这件事等小姐回来了再做打算,现在你跟我去赵府” “赵府?不跟老爷说吗?” 绮玉摇摇头,“咱们府上郑姨娘刚刚栽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院子,等着出个差错好翻身呢!如今咱们要是把小姐失踪的消息告诉她们,这她们找到了错处,转移了视线是小,要是再背后中伤咱们小姐,更是得不偿失” “对,对,我们不能去找老夫人”元宝点点头,“那咱们快走” 唐木阳耳畔水声响起里,摔落前的记忆回笼,她隐约觉得,有人同她一起跳下。 唐木阳急忙四下张望,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到程徽仰头扶在水面上。 想不到,这人也会跟着跳下来,她原本的心,有些动摇。 “程徽,程徽”唐木阳拍打着他的脸。 良久,程徽才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里带着少许的迷惑。 很快,这种迷惑就散去了。 “你没死?”他这么问着唐木阳。 唐木阳不顾身上,头发上还在滴着水,露出笑意,“没死,你也没死,我们福大命大,摔下来的时候掉在这个深潭里了” 程徽意识到脑袋下软绵绵的触感,知道自己的头靠在她的怀里,急着起身。 “别动”唐木阳按着他的头,“我刚刚看你后背,好像被树枝和山石划出好多伤口” “不碍事”程徽挣扎着直起身子。 程徽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四处打量着环境,周围群山险恶,鳞次栉比,要想上上去,简直难如登天,而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死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唐木阳看着他的背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 “你的丫头说你快没命了” “元宝?”唐木阳点点头,怪不得呢。 程徽张目四望,“伤势无大碍的话,先找出口” “嗯”唐木阳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找着出路,找了几个时辰,还是无头绪的样子,而唐木阳的肚子,这会忍不住开始咕噜咕噜叫。 程徽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看她,“饿了?” 唐木阳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人会一直冷着那张脸,两个人一天都不会有交集呢。 捂着肚子点了点头。 程徽一声不发的走远了,唐木阳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那人扭过头来,口气不怎么好的说道,“你就在原地站着” “好”唐木阳伸出的脚步收了回来,真的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程徽很快折返回来,不过,这次不是空手回来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一只野鸡。 “你会做饭?”程徽开口了。 唐木阳可不认为这祖宗跟她说话是处于关心的立场,果然,下一刻那两条腿被绑住的野鸡,就已经被他扔到了自个眼前。 “把这鸡收拾好了,弄熟” 她是会做鸡,可是如何收拾干净这鸡,又犯起难了,程徽停了许久,看她没任何动作,“不会?” 唐木阳点点头。 他撸起袖子在河边收拾着鸡毛,唐木阳也是在这时候才看到他手心的又长又深的伤口。 从里衣厮了一截布条,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抓他的手。 程徽条件反射的把手掌伸了回去,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唐木阳,她忍不住笑了,“将军放心,我只是给你包扎起来伤口” 程徽看着少女蹲在他身前,认真而又仔细的包扎着伤口,等她快包扎完的时候,冷着脸解释,“这次就算是你那个丫头有危险,我也会出手相救的,你不要想太多” 唐木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倒是多了些真诚“我会把将军的原话转交给元宝的” 他又不高兴了,唐木阳发现,现在,很容易抓到他的任何小情绪。 手摩擦着身侧被水打湿的荷包,想到她的计划,第一次,心里有了些迟疑。 “什么东西?”程徽也发现她的反常,皱眉望着她。 “送你的荷包”摊开他的大掌,将那东西塞到他手里。 程徽盯着手掌心歪歪扭扭的荷包,针线上的配色他就不说了,歪歪扭扭的针迹更是在张扬着荷包主人的豪放。 程徽注意到荷包上绣着歪扭的程字,这般惨不忍睹的荷包,还真是生平罕见。 “是你做的?” “嗯”唐木阳点点头,小小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慢慢合拢他的手,“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荷包虽然小,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将军别嫌弃就是了” 程徽刚想张嘴,唐木阳又堵道,“如果将军想要把他当成是定情信物,那也可以” “唐木阳”程徽被她逼得没了退路。不得不正视她。 “说罢,我听着呢”她反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模样。 “我比你大近七岁”七岁的差距,不是靠着一张皮相就能抵过的。 他承认对她不同同常,或许是最开始她帮着自个挡箭的英勇,又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清白不惜一切的坚韧。 所以他待她同别人不一样,但,不是情爱。 可惜自己说了这么多,对面的女子脸上没动摇的模样,反倒不以为意道,“定国公府的驸马在锦绣公主大着十岁,可是也是在公主刚及笄就尚了公主,现如今还是和和美美的样子,谁不当成是佳话?咱们就差七岁,难道还能大过公主和驸马十岁的差距?” 唐木阳能说会道,程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后,语塞。 “好了,大将军,我这会也不勉强你要接受我的心意,也不指望你能对我另眼相看,就只是希望,希望能在将军的心底,稍稍有我一个位置,那就” “我去找些柴火”程徽不等她说完,起身走了。 唐木阳看他走去,收起脸上的柔弱,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野鸡,摇头,抬头望着满天星宿。 程徽回来后,只看到深潭里露出一个黑漆漆脑袋的唐木阳。 难道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才想轻生? 身子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扔掉干柴,迅速把跳到潭水中,在唐木阳惊讶的视线里,飞速的游到她身边,力气无比大的拉着她胳膊游到了岸边。 “你做什么!”他怒不可抑,径直对唐木阳喊了起来。 唐木阳缩缩脖子,另一只手里抓着半片荷叶,无辜道,“我想做叫花鸡,正巧潭子里有野荷,我就想着” 程徽微愣。 “你是去采荷叶了?” 唐木阳点点头。 程徽放松了精神,这才注意到这人浑身湿漉漉,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露出纤细的身躯。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程徽将自个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侧过脸披在她身上。 两个人吃了一顿不甚有滋味的饭,两人中间有些微微的尴尬。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察觉出我们失踪了没”唐木阳如果不开口的话,对面那个榆木疙瘩能沉默下去。 程徽抬头看了看阴沉,“如果你那个丫头足够聪明的话,想必,我们很快就能获救” 夜里,程徽点着柴火,唐木阳披着他的披风,把外衣脱了在烘烤,热浪熏得唐木阳脸蛋有些烫,脑子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我先睡会,等下半夜了将军喊起我,换我守夜” 荒郊野岭,草木恒生的地方,凡事小心为妙。 程徽淡淡的嗯了一声。 唐木阳和衣躺在干草上。 程徽闭目养神,没过一个时辰,就隐约听到对面有轻微的哼哼声。 他以为是唐木阳说梦话,可是渐渐的,发现不对劲了,起身跨过快要熄灭的火堆,就着火光,看到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手贴在她额头上,掌心的温度,险些能烧伤他的手。 天本来就泛着凉意,她这又穿着湿衣服在这晃荡了好长时间,女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娇弱,这一来二去的,折腾的难受了。 “唐木阳,唐木阳”他扶起来唐木阳的脑袋,低声叫着。 换来的,也是她更严重的颤栗。 “冷” 程徽把她往火堆边移了移,唐木阳身子还是微微的颤抖着,像是浑身在冰窖里一般。 把她烤干的衣裳都裹在这人的身上,还是没能减轻她的冷意,程徽低下头,看着她因为寒冷上下牙齿打颤的动作,良久把人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夜,等清晨唐木阳被翠鸟的声音吵醒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一条手臂在身前横过,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背后同样靠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轻轻动了动身子,程徽顿时清醒,手下意识的朝她伸来,唐木阳想都没想,重新闭上了眼。 “将军,将军” “小姐” 声音从身后飘来,看样子是有人找到了他们。 周墩只是看到自家将军一个背影,已经是欣喜欲狂,疾步奔到自家将军身前,上下打量,“将军,您没事吧?” 这山可是有名的鬼见愁啊,将军摔下来,应该没受伤吧? 周墩还想什么,视线却撇到了他怀里的少女。 虽说,她脸上苍白,唇无血色,但就这么软软的靠在将军的心口,这不妥吧。 “将将军”周墩找不到自个的声音。 “小姐,小姐!”绮玉不顾脚上痛处,绕过周墩,跪在地上,不停的晃动着唐木阳。 程徽抱着她起身。 对上绮玉充满戒备的眼神,冷笑,“真想做些什么,还用等在现在?” 绮玉带有愧色,元宝跟她解释过,也确切知道,将军是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可是看到方才两个人亲昵,她不自觉的就想歪了。 众人终于从山底都了出来。 程徽把唐木阳送到了马车上,手伸到怀里,愣了片刻,却未将怀中东西拿出来。 “先请个大夫看一下” “谢将军关心”绮玉担心不已,“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奴婢们先带着小姐回府去了” 程徽点头。 绮玉和元宝刚刚跳上车,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坐了起来,对上她们错愕的视线后,露出笑意。 “小姐,小姐您没事了!”元宝痛哭流涕。 “你先下车”唐木阳在被绮玉扶着喝了两口茶后,沙哑的开口。 “哎?”元宝傻眼,小姐为啥要她下车? “小姐”元宝委屈的抽泣起来,“元宝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起来”唐木阳猜透她此刻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哪里就是赶你走,让你下车是派了你活计” 元宝眨眨眼,破涕为笑。 唐木阳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同和程徽分别时候不同,此时的唐木阳已经换了衣裳,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了。 这一天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没人知道,她也不打算让人知道。 “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她刚跨入内院,一个婆子欣喜的叫声传遍整个院落。 这人怕是祖母派来等她的人。 昨晚整个唐府一夜未眠,虽然绮玉当时说过不许透露口风,但是一晚上一个小姐没在自个院子里,如何能瞒得住? 回到了府里,最先要做的,就是去给韩氏请安了。 白妈妈在青松院外迎着三小姐。 唐木阳微微咳嗽一声,朝白妈妈恭敬道,“祖母收拾妥当了?” “收拾妥当了,昨晚老夫人惦念着你,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唐木阳低头,眨去眼里的情绪,自责道,“都是阳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白妈妈叹口气,因为是小姐,有些话她也不便多说,“先去看看老夫人吧” 唐木阳刚进屋子,郑凝柔就露出了笑颜,“老夫人,您刚才还说着这三小姐,这不,三小姐马上就出现在了您眼前” 韩氏面色不快,“要真是这样,那昨下午我想着她的时候,她就该出现!” “三姑娘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以唐家家风,如何会夜不归宿?” 郑凝柔看似在劝架,其实是在给韩氏煽风点火。 韩氏看她的眼神,更加幽深。 唐木阳在这节骨眼上,非但没心虚,相反还展颜一笑,“祖母,郑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家风严格,孙女又从小受祖母和父亲的教诲,自不敢做出辱没门楣的事” 韩氏放缓了身子。 “可是”唐木阳突然转折。 “昨个偶遇静虚道人,道人说是夜观天象,看到北方有异星升起,非得拉着孙女一起观摩,那道人的脾气,祖母您也是知道的,说一不二” 韩氏点头,这倒是实话。 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仍难掩责备,“既然是道人邀你切磋,那就该给家里送个信儿来,让我和你父亲,提心吊胆整一晚” 唐木阳面色如初,心头嘲讽,舅舅知道自个失踪后,带着人找了一整夜就连早朝都没去,可是祖母嘴里那个提心吊胆的父亲,一晚上没派人去找就罢了,早朝还是照上不误。 “阳儿?”韩氏的口气见她低头不说话,口气严肃了起来。 唐木阳直起身子,语气有些委屈,“祖母,您这就冤枉了孙女儿,昨晚孙女明明让元宝来给祖母您报备的” 元宝是来过青松院,只不过,是为了跟韩氏求救。 还好在院落外遇见了郑凝柔的丫头,又被拦在了门外。 她只要让祖母知道她派人来过就好,至于来这干什么,这就没必要了。 还好郑凝柔派人拦住了她,不然,她还没个好借口呢。 “元宝?”韩氏略一沉思,“是那个烧火小丫头?” 唐木阳点点头。 “没人跟我报备”韩氏严肃了面容,“昨个,是谁见那丫头了?为何隐着不报?” 唐木阳直起身子,抬头,正巧对上郑凝柔的目光,她回以一个勉强的笑。 元宝此时已经被白妈妈带来,当即磕了一响头,大声道,“老夫人,奴婢来过,可当时郑姑娘身边的丫头也在,说老夫人您刚小憩,不让奴婢打扰” 郑凝柔突然哎呀一声,脸色潮红,朝韩氏弯腰,“老夫人,我想起来了,昨个这丫头确实来过,只是,我想着等您醒了再跟您说不曾想,这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韩氏眉头渐松,“算了,这事怪不得你,你也是太累了,罢了,好在阳儿没事,你又不是诚心的,往后多注意就是了” 郑凝柔感激称是。 随即又朝着唐木阳微微躬身,“三小姐,这次是我的过失,您可别同我计较” “不会”唐木阳笑的同样温婉。 韩氏见场景和乐融融,一派欣荣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 099 以死证明 白妈妈送唐木阳出去。 在院门外,遇到匆匆跑来的身影。 来人是唐初韵,她脸色不大好,身材也削瘦了些许,看的出来,郑姨娘失势后,她在府里的日子不大好过。 “二姐好”唐木阳主动同她打招呼。 唐初韵的指甲都快掐在手心里,强忍着没上去撕她那张虚伪的脸。 “哼!”唐初韵冷哼一声,撞过她的身子,大步走进院子。 白妈妈暗自摇头,二小姐什么事都摆在脸色,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小姐,园子的风大,您还是快点回去吧,老奴还得去伺候老夫人,就不远送了” 唐木阳点头。 琅玕阁,唐初乐站在椅子上,拿小棍子逗弄笼子中的画眉鸟。 唐木阳轻轻绕到她身后,还未开口,她就转过了身子。 “姐姐,你回来了?” 唐木阳摸摸她的双丫髻,点了点头,“回来了,唐初乐可乖?”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使劲点头。 见到妹妹,她的心情好了,露出嘴角一个深深的梨涡,带着唐初乐进了屋子。 夜深人静,程徽和衣躺在床上,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来,上面字迹歪歪扭扭,就连初学者都比她绣的好,这人怎么会拿出这种东西。 他想到那人带着羞涩,低下头,露出洁白的脖颈,语气带着些许期盼的把这个荷包递给自己的画面。 他握紧了受伤的那只手,跳跃的烛火下,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宫内,数不清的荷花灯亮起在恢弘的大殿内,明个就是太后生辰,早前宫里就开始张罗起来。 人年纪大了,心思就多,喜欢的也就是个热闹。 因为太后生辰,所以在外面封地的王爷们,这天可以从封底回来。 人老了,不就图一个子孙满堂吗。 清玉匆匆往前走,不断催促着身后的丫头快点跟上。 只是,停在游廊上的时候,猛听到破空声,来不及回头,身子先于脑袋做出反应,她往旁边侧了身子,她身边的丫头及时出手,拦住了紫玉的鞭子。 每个公主身边都会配一个会点武艺的侍女,一来是能保护,二来也方便照顾主子。 清玉冷笑,“贵国公主真是好气度,整日只学偷鸡摸狗,背后伤人” 紫玉甩了甩鞭子,“寻常的切磋罢了,还要被公主说的这么严重,这大周的公主,还真是娇贵” “你!”清玉横眉冷竖。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不过也难怪,打不过别人,也只能发发公主脾气了” “公主,别上当”侍女见她攥紧拳头气愤不已,低声安慰。 清玉深吸口气,“唐木阳说的不错,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能再反咬狗一口?” 今个她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紫玉先前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落下,这是把自个当狗呢,还真的以为她听不出来? 不过 “嘴里多有口孽,怪不得活不长” “你什么意思?”清玉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意思,就是感慨一声罢了,红颜多薄命”她脸上表情很畅快。 “你胡说!”清玉不安在发酵,难道是她暗地里,对唐木阳做了什么? 毕竟她以前是曾朝着她下过手的! “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好害怕,其实我所知道的是,唐姑娘不小心遇到匪徒,为了保护清白,自己跳入悬崖,香消玉殒的” 清玉眼睛赤红,这恶毒在女人背地里对唐木阳下手了。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这么做! “我不会放过你的!”清玉红着眼睛,推开拦在她身前的侍卫,抽出腰间的软剑就要上前。 紫玉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刀剑无眼,到时候就算是甩在这娇嫩的脸蛋上几条鞭子,那也是无心之失! “公主”一道熟悉的,温暖的女声传到几人耳朵里。 紫玉像是被定在原地,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 至于清玉早就欢喜的跑了过去,“唐木阳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我还真的以为你” “呸呸呸,我做什么要说这种晦气话!”清玉抓着她的胳膊,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唐木阳也露出笑容,“知道公主惦记,唐木阳怎么敢这么早走?”说罢,转身朝着呆若木鸡的紫玉,“倒是紫玉公主,为了我这条命,费了不少心思” “你,你是人是鬼?”紫玉脑子乱成一团浆糊,不应该啊,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唐木阳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冰冷,不过,在对到清玉的视线后,马上柔软起来。 “太后生辰,陛下孝顺,特意让民女进宫,陪太后说话解闷儿,公主,这里说法不方便,咱们要不去别处?” “好啊,这有个恶心的人站着,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两人避开她后,清玉急迫的拉着她的手,问到底怎么回事。 唐木阳坐在软榻上,有丫头端着两杯芙蓉白玉茶盏递了过来。 “她收买了我家的车夫,把我拉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把我逼到悬崖边上,推了下去,还好我福大命大,遇到了贵人相助”唐木阳轻描淡写几句话,摘干净了程徽,只说了一下她的遭遇。 清玉听罢,气的使劲拍了一下桌子! “她真恶毒,把你推下去不说,还找了借口,说是怕清白被辱,这才跳崖自杀”拿姑娘家最珍贵的名声来糟蹋,果然坏到了极点。 “那是自然,难道还指望她在悔恨的不已,当面承认是误杀了我不成?” 两个姑娘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微黑,是该回太后寝宫的时候了。 天蒙蒙亮,皇宫就已经热闹起来,宫人有条不紊的忙着今个太后生辰的准备事宜。 今年天降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隆帝开仓放粮,也派专人赈灾,所以国库有些空虚,太后体谅皇帝,早有懿旨说今年不许大操大办,自个热闹热闹罢了。 虽然说是这么说的,但毕竟是太后,过个生辰要是太寒酸了,那些吏官又要上说说皇帝有违孝道。 太后的院子早早的挂上了彩绸,宫人穿着新发的衣裳,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太后人老了,也爱看戏,今个从宫外找来的戏班子,架子早就搭好了,就等着开场了。 皇后带着太子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今个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也露出难得的精气神。 韩氏今个也在受邀的行列,她早早到了宫里,一直不放心唐木阳,这会到了太后的寝宫,知道里面不少皇家贵人在内,不便出面,掏出两片金叶子,塞到管事太监手里,央着他把唐木阳喊出来。 那管事太监握紧了拳头,满是褶子的脸笑出一朵花似得,“老客气,这事交代一声就可以了” 皇宫的规矩就是这个,凡是说说就过,可别放在心上,没钱,没钱谁搭理你是谁呢。 那公公收下钱,转身去找唐木阳了。 唐木阳很快很快就被叫了出来,见到韩氏在那站直,急匆匆的过去,行了个礼,“祖母,您怎么不进去?” 韩氏道,“这个场合不是我该去的地方,等会要是有人问起你来,要多加仔细,别被人抓住了话柄“ “哎”唐木阳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见完了唐木阳,韩氏先去戏园子里了,唐木阳扭过身子,对上身后直直立着的人影。 玲珑不敢直视她的视线。 那日在山上,其实她也在场,因为那是紫玉公主邀请她看的一场好戏。 只不过,当时她在马车内,未曾露面罢了。 玲珑不比紫玉,心思狠毒,有点坏心思,却没杀过人命,唐木阳‘死后’的这两日,她夜夜不能安睡。 此时见唐木阳朝她走来,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你怎么回来了?”玲珑惊恐道。 “还没活够,怎么舍得去见阎王,倒是玲珑郡主您,今个印堂发黑,怕是有不祥的征兆啊” “见,见到你,就是最大的不祥了”玲珑打着哆嗦道。 “哦?那唐木阳就不在您跟前碍您的眼了”唐木阳不欲多说,起身就走。 “不许,不许你走”玲珑结巴着拦住她,“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再走!” 难道是要去告状?她的心突突直跳。 唐木阳转过身子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各宫的主子跟太后送完贺礼后,皇帝陪着太后和诸宫娘娘到了戏园子。 太后今个容光焕发,看着下面几个孙儿,笑容就没从脸上消落过。 “公主,时辰到了,太医嘱咐您喝的药,您可得记着喝啊”长乐身边女官低低的提醒道。 “好,等一会开席会了,你连着吃食,一起端上来吧,不然不好看”长乐低声交代。 洋洋洒洒的戏是唱完了,宫人端着精致的盘子,鱼贯而入,清玉和唐木阳坐在一处,几个王爷公主各自结队。 长乐坐在太后的手边,此时端起碗来,仔细闻了闻后,眉头一皱。 “怎么了?”太后看她面色犹豫,低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心一直突突的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长乐端着药,抿了一口,只是,片刻后她佯作被呛着的模样,侧脸,用帕子捂着嘴, 唐木阳看了看那个斗彩莲花瓷碗,莫不做声的夹起一快挂花糕放进嘴里。 如果不是先前清玉来给自个送披风的时候,撞到突然在自个屋子里的小翠,她怕是到死都不清楚,即将到来的这场无妄之灾,是怎么降临到她的头上的。 唐木阳慢慢的计算着时辰,手节奏均匀的敲击着桌面,突然有另一道,杯盏摔落的声音飘来,她的动作一顿。 玲珑郡主捂着肚子,脸上满是痛楚的表情。 长乐见此,也跟着露出难受的表情。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戛然而止。 皇后不明所以,但见两人神色痛楚,厉声呵斥宫人,“快去找太医过来” 好好的一场寿宴,最后落了个不欢而散。 众人人心惶惶,在太后寝宫,焦急的望着里面。 “长乐,现在如何?”太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的满头大汗。 “母后,您先别急,长乐公主和玲珑郡主怕是吃坏了肚子,等太医来了,做一番诊断,再开点药来,怕是就好了”皇后善解人意道。 太后依旧担忧,“但是,那太医怎么还没来?” 就在这时,紫玉身后一个婆子站了出来,“老奴稍微懂些药理,这事还是要奴婢来吧” “公主身子娇贵,怎么能让你来随意”皇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太后摇头,“还是先让她看看,左右这太医还没来,先看看总是没错的” “是,母后”皇后咬嘴退下。 那个婆子搭在长乐公主的胳膊上,先是仔细摸了几下,随即,又端着方才公主喝药的碗,闻着里面的东西。 朝着经常伺候公主的妈妈询问,“这是公主方才喝的药?” 武妈妈按着方才公主交给自个的话,一板一眼道,“是啊,公主这些日子记挂着太后娘娘,整夜睡不安稳,所以,太医就给开了药方,说是起镇定安眠的作用” “可是这药出了问题?”太后揉揉眉头,觉得自个的头,疼的越发厉害了。 “太后,老奴不敢说假话,老奴闻着,这里面好像带着天仙子和颠茄的味道” “这又如何?”皇后忍不住质疑。 “天仙子和颠茄合用,会让人中毒,严重的时候,会神志不清,全身溃烂,只是,那天仙子虽然本身有毒,但只要注意分量,是安神定痛的好东西”进来说话的,是太医院的医令陆大人。 清玉的眼前一亮,舅舅来了! 陆大人朝太后一行人行礼。 “不必多礼,先看看皇妹的伤势如何”皇帝火急火燎道。 “这位妈妈,快看看我家玲珑是怎么回事”玲珑的母妃忍不住,喊那婆子过来。 郡主和公主相比,虽然都是皇家贵胄,但身份在那摆着呢,等陆大人看完公主,她家玲珑可等不了那么久。 皇后示意那婆子上前,她半蹲在地上,摸着她的脉象,须臾,微微瞪大眼,仿佛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又再次按下脉搏,仔细判断。 “怎么回事?要紧吗?”玲珑母妃捏着帕子,紧张不已的询问。 “这,这是和公主中的一样的毒” 不应该啊,当时公主都是交代好的,就那一碗有毒,而且,公主方才也根本没喝下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这么隐秘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这玲珑郡主,为何又中了和公主一模一样的毒? “公主不碍事”陆医令起身,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句话后,又去玲珑身前。 这次诊脉,得出的结论,和那婆子先前的结论一模一样。 “岂有此理!在家宴上还有这等东西出来害人,来人,去给我查,看看这东西从哪里出来的!”皇帝见不到这种龌龊的东西,这次又是在母后的生辰上出了这乌烟瘴气的事,他自然难以平复下来情绪! 唐木阳全程保持镇定的模样,和清玉交换了个眼神,随即,静等事态变化。 从抓到紫玉身边的亲信时,她们就知道,这个局,是为她们设的,如果不按着人家的意思,乖乖跳进去,怎么对得起她们这般劳师动众? “没有找到”过了半个时辰,那些派去搜寻的人回来了,众人都是无收获的样子。 紫玉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分明让丫头去把证据放到唐木阳住的宫殿的。 怎么会没有呢? 对了,去的人还没有回来,难道是被她们扣住了? 眼里闪过阴鸷,她深吸一口气,随即跪在地上,“回太后娘娘的话,姨母突然受此罪过,紫玉心疼的很” 太后也是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 “太后”紫玉抓着太后的手,“奴婢的丫头在开席前曾经跟紫玉说,见唐姑娘在药炉鬼鬼祟祟,当时我没在意,可是这会回想起来,却觉得处处有蹊跷” 紫玉觉得自个很聪明。 自个亲信不是被她们扣住了?她这么说,让太后派人再去搜,到时候在她们手里搜出,正好给唐木阳安上一个,被人撞倒她做坏事,惧怕之下,把人给绑架的罪责! 太后表情一怔,视线投到唐木阳身上。 “是唐木阳?” 唐木阳和长乐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长乐? “千真万确!”紫玉伏地,大声道。 “祖母”清玉上前,“紫玉公主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唐木阳和姑母无冤无仇,作何要下毒害的姑母,她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太后,有些话,紫玉本不想多说,可是,这次竟然威胁到皇室的安危,这些话,也不得不说,清玉公主和唐木阳情同姐妹,自然是向着她说话,若是平常小事就罢了,但是,此事重大,还请清玉妹妹以大局为重。”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是非不分,不顾长辈的安危,替唐木阳做假证?” “难道不是吗?”紫玉表情无辜,随即,她的身子紧紧的伏在地上,“据紫玉所知,太后娘娘凤体欠安,这些日子一直吃着太医院开的宁神的药,唐木阳她被太后召集宫里,对这,再清楚不过” “所以呢?”唐木阳似笑非笑,示意她继续说。 不相干的人已经被带了出去,整个大殿,安静的没了声息。 清玉想着先前唐木阳交代过她的话,稍安勿躁,可是,紧绷的肌肉,不难让人看出主人是多么愤怒。 “继续说,到我宫里,她想做什么?”太后看不出喜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唐木阳清楚太后娘娘的宫殿,下起毒来,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长乐公主因为和太后娘娘同样的病症,药又在太后娘娘这煎的,怕是被人误会了,以为这药是太后娘娘的” “你是说,这次的祸端,本来就是朝着哀家的,长乐中毒,是因为代替了哀家?” 太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紫玉。 “回太后,怕是如此”紫玉点点头。 “父皇,祖母,如果真的是她说的这样,那我不懂,唐木阳为何这么做,她的动机为何”清玉朗朗道。 紫玉冷笑,讥讽显露无疑,“这个人装神弄鬼惯了,这次如果不弄出点动静,又如何能让太后信服的了她,所以,肯定是她下毒在先,然后等太后娘娘发作的时候,再上前喂食解药,好让别人觉得她神通” 唐木阳听完她的解释后,忍不住笑了。 她一直在想,这个人该如何往她头上扣这顶大帽子,谁知道,对方把理由给她找的这么充分。 “唐木阳,你有什么话说”皇帝的眼,带着些疏离。 “陛下,无凭无据,只能凭着似是而非的猜测,那百官何用,法度何用,大理寺又有何用!” 唐木阳说的不卑不亢,句句有理。 长乐公主,轻轻地嘤咛一声,随即睁开了眼。 “姨母,姨母,您没事吧?”紫玉过去,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 太后也关切道,“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母后,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依稀听的有人在说什么下毒”长乐公主迷糊道。 “皇妹放心,这事,朕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唐木阳此时已经清楚,长乐公主怕是依旧跟人串通好了,不然,那两人不会配合的天衣无缝。 只是,堂堂公主做出此等有辱身份的事,真让人不齿! 皇帝话音刚落,内侍匆匆进来,跪在地上,朝着众人道,“回皇上,太后的话,搜寻了许久,没有找到那些毒物的踪迹” 紫玉心中一个咯噔,失手了。 “这人心思缜密,令人发指”听完来龙去脉的长乐捏紧了帕子,“唐姑娘,紫玉说,见过你的丫头在药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唐木阳一声不吭,迎着众人的视线,大步上前,端起放在桌子上的那碗当做证据的‘毒药’,一饮而尽! 事发突然,众人还没回过神,唐木阳就已经将一碗药,全数灌了下去。 “你,你这是作什么!”太后看她面不改色的把那碗药给喝了下去,惊声问道。 “既然数罪齐发,民女又百口莫辩,那只能除此下策,如果真的是唐木阳下的毒,那就只能用一死来证明清白了!!” 100章 贞洁 众人神色各异。 “皇上,太后不妨听臣一言”就在众人陷入沉寂,一道稳重的男声传来。 “说罢”皇帝疲惫的揉揉眉头。 陆太医上前,不卑不亢,目光直视软榻上的长乐公主,“方才臣说公主无碍,并不是因为公主喝下的药少,而是因为那碗药,根本没毒!” “什么?”此时就连长乐自己,都愣住了。 “那碗药,不过是正常的安神药,根本没有天仙子之类的毒药,真正有毒的,是玲珑郡主的那碗” 陆太医仿佛没意识到他自己话中的冲击,“臣不解,为何那个婆子方才说,长乐公主中了天仙子的毒,更不知公主,为何” 他言尽于此。 既然药没毒,为何会被人说有毒,长乐公主既然喝下的是没毒的药,又是怎么晕过去的。 唐木阳喝了数倍的药剂,依旧一点事也没啊。 这里面有什么弯弯道道,那些人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这就不属于他考虑的范围了。 “大胆!”长乐公主横眉冷竖,“你是说,本宫装病不成?”长乐贵为天之娇女,说出这些番话,威严自是非同一般。 “微臣不敢,不过,陛下如不相信微臣所言,可再去找一个太医来诊断,看我所言,是否属实” 还请什么啊,唐木阳好好的站在那,这还不能证明什么? “母后”长乐有些迷惑,那药,不会有错的,难道说,是有人把药给换了? 太后心中思量,潜意识中,她不想怀疑长乐,但是陆太医,为人正直众所周知。 众人沉默片刻后,玲珑突然发出长长的喘息声。 太后等人的视线落在玲珑身上。 玲珑睁开眼,看到母妃熟悉的面容,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惶恐,哇哇大哭。 “不怕不怕”恭王妃看着自个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心疼。 在这场博弈中,自个女儿才是最无辜的,在她眼里,女儿就是受到无妄之灾,所以,她比谁都希望,快些找到凶手! “太后娘娘” 太后同样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想查,可是,怎么查,如何查,从哪里开始查,她都是一头雾水。 “太后”玲珑一反常态的起身,被丫头扶着跪了下来,“玲珑有话要说” 清玉跟唐木阳对视一眼,挑眉,笑意已经露出嘴角。 “孩子,你说”皇帝对于这个受了无妄之灾的侄女有些怜悯,语气柔和示意。 “前几日,紫玉公主雇凶杀人,骗了唐家三小姐,荒郊野岭,欲杀她性命” 玲珑已经不是先前柔弱,坚定道。 她的话说罢,但传到众人耳朵里,无疑是惊天霹雳!紫玉气急,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你别血口喷人!”紫玉回过神后,疯了似得叫道。 “我没有”这件事情一旦被说开了,继续下去,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太后,姨母,她这话是空穴来风,是特意来中伤紫玉的,是蓄意破坏我们邦交的” 虽说姨母时刻护着自己,但到底是在大周的地盘上,自己因为私事杀了这大周的闺秀,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紫玉公主这么紧张,莫不是做贼心虚?”清玉大声道。 当时唐木阳跟她说了事情的计划后,她有些不相信,不相信玲珑会帮着她们作证,可是,也不知道唐木阳使了什么法子,竟然 玲珑不受她们的影响,吞了吞口水,看着那个皇帝明黄色的靴子道,“那天,我也在场” “玲珑,你在说什么?”恭王妃脸上有些错愕,似乎没意识到自个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 “母妃,您让女儿说完” “那天,我本以为紫玉公主和唐木阳发生了些口角,想着暗地里教训她一番,可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将人从悬崖上,把人给推了下去!” “什么!”太后惊讶道,“你是说,唐木阳被紫玉给” “回太后,是的,先是把她的手绑起来,然后带着绳子推了下去,最后,做出这些事情还不算,竟然当着她的面,把绳子一点一点的割断,看着她坠了下去!” 她说罢,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把人推到山崖下就已经足够恶毒,她竟然还在人家那么惊恐的条件下,用刀子一点一点的割断生的希望,还不如一下子给个痛快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黑着脸,问着自个的侄女。 “玲珑所说句句是真,绝对不敢欺瞒皇上” 她没欺瞒,就只是隐藏了些许事实罢了。 太后叹口气,示意皇后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遣散出去,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没必要让这么多人看她们的丑闻。 凉风从远处袭来,玲珑突然回忆唐木阳先前对她说过的话,她说自个印堂发黑,怕是有灾,她原本不相信,可是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 “紫玉这个人,向来是有仇必报,从她如何对待我的,你就能看出来,而且,心狠手辣,你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所以你想,她会放过你?” 当时她的脸被和煦的阳光照耀,那小小的酒窝,盛满了阳光,她的语气极为轻缓,可就是这样的话,让她浑身起了点点的颤栗。 果然,她猜的不错,紫玉那个人不想放过她,竟然还要在自个的甜品里下毒! 既然她不仁,又何必怪她不义! 皇帝指着紫玉道,“紫玉,你小小年纪,怎么心肠这般狠毒” “还有你,帮着一个孩子来糊弄朕,过真是当朕老糊涂了!” 可是,这件事,涉及到另一个部落,以及他的妹妹,处理起来极为棘手。 索性,拂袖而去! “皇兄,皇兄”长乐看不安的看着皇兄离去的背影,大声叫道。 恭王妃面色同样不好看,随意找了个借口,带着女儿回去了。 一场好好的寿诞,就这么不欢而散,唐木阳和众人一起恭送太后离去,耳边回响着太后最后不带感情的话语。 “长乐,母后年纪大了,可是心还透亮着呢,这次的事不管你有没有参与,又或者是该如何辩解,哀家都不想要再听了” 看着女儿眼眶微微发红,太后也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这个女儿,虽然娇贵,可是,和自个之间,到底是缺了点什么,其实当年她生下长乐后,长乐就被当时的太后抱了过去,说长乐同她早逝的公主长得相似,养在身边,多少也能慰藉些思念之苦。 女儿受太后的宠,当时只是皇后的她,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是,先太后性子霸道,她自个的女儿,陪伴自个的时日,竟然比不上旁人的十分之一,后来,母女关系也就疏远了。 后来还是先太后驾鹤西去,长乐才有机会回到她身边,不过,那时候七八岁的年纪,和自个并不是太亲厚。 太后如今老了,也折腾不起了,看到女儿在自个眼皮子底下这么耍心机,还丢了这么大的人,如何能高兴的了? 长乐,她不能太过苛责,可是这个从异族来的公主,太后就没那么客气了。 “紫玉,你年纪小小,心思却恶毒,皇宫这个地方,以后还是少来,我听你哥哥讲,过些日子,你们也就该回去了” 太后不凉不热的说完这些后,又道,“你母亲为女儿的时候,最爱吃我们大历的瓜果点心,这次我给你备了几个厨娘,都是惯会做点心,还有你娘爱吃的吃食,你这次离宫,直接带走,哀家这些日子身体不舒服,你走的时候,也就不送你了” 太后说完这些话后,仿佛极为疲惫,被女官扶着,慢慢的往寝宫走了。 主角走了,这些配角也没继续在这呆着的理由了。 紫玉脸上带着愤恨,太后这个老女人,竟然厌弃她到这个地步!还当着这么多人说了出来! 明明都已经安排好的,她们费力安排了那么久,甚至连身份金贵的长乐姨母都喊来陪她演戏,这么多人,这么多局,分明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可是为什么还是没能成功? 唐木阳和玲珑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长乐公主眯着眼沉思,据她所知,玲珑那丫头和唐木阳并不和,玲珑怎么会只是听了她几句话,就向着她说话? 好多疑惑纠缠着她,可是,这些都抵不过此时心情失落的紫玉。 扶起紫玉,长乐公主安慰她道,“这些事,你不需放在心上,过两日你们回去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紫玉捂着嘴巴,嘤嘤嘤的靠在长乐公主肩头。 “姨母,我好不甘心” 长乐叹气,不甘心又能如何?都想出把她骗到野外来杀害,这个法子都没成功,老天爷不让她死,能有什么法子呢。 清玉让伺候的丫头离她们远一些,两个人走在前面说说笑笑,后面是丫头们不紧不慢的跟着。 “唐木阳,这次能转败为胜,多亏了你”清玉公主只要想起当时紫玉吃瘪的表情,就忍不住笑道。 “哪里是亏的我,还是公主聪慧,时刻提点着”唐木阳嘴里同她说着话,思绪却飘的老远。 “唐木阳,唐木阳?”清玉正听着她的夸赞呢,谁知那姑娘说话说到一半,竟然不吭声了。 唐木阳低下头,清玉不解,“你方才在想什么?” 唐木阳伸出手,挡住穿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投射在她眼帘上的金色阳光,徐徐道,“长乐公主同紫玉公主的娘亲,感情很好?” 清玉努力想了片刻,“应该是吧?毕竟两人一同在祖母身前长大的” 不对,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长乐公主看紫玉的眼神,不像是一个姨母看着外甥女的眼神,而且 “公主,唐小姐,等等,等等”萧贵妃身边的得力丫头,小跑过来,喊住了两个人。 她跑的有些快,头上朱钗落下的流苏,不停摇晃,一点都不是她平时成熟稳重的大丫头形象。 “什么事?可是母妃要你来的?”清玉疑问道。 丫头点点头。 揽月阁,萧贵妃望着蹦跶过来的女儿,摇摇头,脸上带着无奈,可是,眼神里的宠爱,挡都挡不住。 “多谢娘娘出手相救”唐木阳福了福身子。 萧贵妃遣下去了宫人,“唐姑娘不用见外,如果这次不是你,清玉也不会有惊无险,倒是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唐木阳摇头。 “贵妃娘娘,唐木阳有一事不明,还请娘娘解惑” “什么?”萧贵妃扭头询问。 “关于长乐公主的事情”唐木阳坚定道。 “我知道的不多,也只能捡着能说的说给你听,在长乐公主嫁给故去的驸马前,曾经和当时的太子伴读袁宗”她剩下的话没说,但是看唐木阳的神色,分明是知晓她是什么意思的。 袁宗当年虽然是太子伴读,名为太子心腹,可是,却是陈王的堂兄,这里面盘根错节的关系,常人根本想不到。 只是当年先帝驾崩,太子即将继位的时候,陈王在当时他的属地,起兵造反,袁宗当年为太子心腹,被太子授以禁军首领,旨在保护皇宫内外的安全 “后来” “后来,就连陛下都没想到,这个袁宗是陈王的心腹,和陈王当时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造成城内无辜百姓死伤无数”唐木阳徐徐道。 她曾在静虚道人的房间里看过这些记载。 “后来呢?”清玉兴致上来了,问个不停。 “碧玉,我让你准备的给三小姐的屏风,你可准备好了?”碧玉还未开口,萧贵妃又道,“清玉,你前几日不是说,从你外族父那得了一个南海的夜明珠,你想送给唐木阳?” 清玉顿时清楚她母妃的意思,不情愿的起身,“那,一会等我来了,母妃您再继续将” 萧贵妃笑而不语。 等她走后,唐木阳才重新回过神来。 “后来咱们皇帝大获全胜,袁宗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也瞒不住了,后来,袁氏一族,满门被斩。 “那,长公主呢” 唐木阳觉得,快要接触到事情真相了,一时间身体带着些许的颤抖。 “当时袁宗是被人救出来了”萧贵妃只说了这么一句,剩下的就没在继续说了。 “那,紫玉的母妃,她又是怎么回事?” “袁宗虽然被救走,但是被谁救的,后来又到了哪里,没人知晓,那时候,长乐公主已经嫁给驸马爷了,驸马当年押送粮草,即将归程之时,又起了战乱,驸马辗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 “那时候,紫玉的母亲,正好探亲结束,只是,来的时候还是一人,回去后,就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也就是紫玉” 相似的眉眼,截然不同的态度,长乐公主和紫玉 萧贵妃低头喝了口茶,再不言语。 因为唐木阳这次在宫里耽搁了许久,韩氏等不及,已经先行回去了,唐木阳坐在马车上,慢慢消化着方才听到的消息。 手指从腰间摸出三枚铜钱。 卦象显示后,她嘴角含笑。此时,马车外响起马儿踏踏声。 撩起车帘,唐木阳看着外面。 傍晚的余晖照在程徽脸上,他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是在马头上拍着,似乎在安抚着骏马。 “大将军?”唐木阳看到他后,嘴角的笑意浮起,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看着马车外的他。 “大将军怎么会在这?”唐木阳表示着自己的友好。 对面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答,就在唐木阳思考着该如何继续的时候,那人突然下巴,大步走到马车旁边,一把推开车夫,撩起车帘在唐木阳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将人拉扯了出来。 唐木阳鼻子砸在他坚硬的胳膊上,那人的手放在自个的腰间,天旋地转下,自个已经被他放了下来。 “唐木阳,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程徽冷着脸道。 唐木阳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对这没头没尾的话,很是不假。 程徽也不做多解释,而是拍拍手,周墩几人推搡着一个被蒙着双眼,昏迷不醒的女的,过来了。 “紫玉公主?”这人怎么被打晕了,而且,还像死猪一样被人拖了过来? “下去吧”程徽头也没回,朝着属下道。 周墩抓着正要上前的绮玉,走向远处。 唐木阳作势要跟着上去,却被程徽伸出的一条胳膊,挡住了 “脱衣服”程徽盯着唐木阳,硬邦邦道。 “什么”唐木阳瞪大了眼。 半个时辰后,一些人埋伏在管道上,静静等着唐家的马车到来,他们都是死士,这次也是奉来办事的。 而且,这件事,比以前所有任务都要简单的多。 那就是在唐家的马车回府的半路,拦住马车,然后,把里面的少女给奸污了。 夜色给了他们很好的伪装,五个人,对付一个小女娃一个车夫,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少女身子稚嫩,又青涩,难得五个人能享用一个少女,这种事情,谁能拒绝的了? “来了”官道远处,一个马车慢慢过来。 为首的男人看到马车上挂着唐府的标志,轻轻的一跃,五个人都朝着那辆马车奔去。 车夫哼着小曲的动作,在那些大刀放在自个脖子上后,戛然而止。 “留着他有用”男人低沉的声音飘来,“放他走” 留着他还要去通风报信,不然,那些人如何知道,这唐家小姐清白丧失? “谢谢,谢谢几个好汉”车夫点头哈腰后,脚底抹油跑远了。 “大哥”后面几个男人提醒大哥。 “你们先去享受,我把车子赶到别处”不然在官道上,谁都弄不痛快,主子可是说了,只要留下一口气,是死是活,完全由着他们。 很快,马车内就传来几道高低不同的粗喘声,以及先前还是细细小小的反抗,后来演变成巨大痛楚的哭叫声。 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响亮的拍打声传来,那个为首的汉子将马车停在荒郊野岭,确信不会有人打扰后,扔掉缰绳,转身进了车厢。 很快,车厢里多了一道更为响亮的拍打声。 少女身子或许是被下过药的,所以这会完全是任凭这些男人摆布,直到身子传来剧痛,她才挣扎着张开眼睛,可惜,无论任凭她如何叫喊,怒骂,那些人,依旧没能停下身下的动作。 身下少女恶毒的眼神,暂且停下时候大声的叫骂,勾起了五个人的兴致,那个为首的汉子在她身上大刀阔斧的做着运动,另外两个则是抓着她的胳膊和腿,眼睛紧紧盯着大哥的行动。 “都说唐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性子温婉,我看也不尽然,这个妞多泼辣?而且也比窑子里的姐儿带劲的多,咱们今个阅人无数,这种娇嫩的身子骨,可真是不多见” 良久,几个人穿好衣裳,在宽大的马车里,看着像是浑身青紫,挂着污浊物的‘唐家小姐’又是可惜,又是不舍道。 “好了,咱们任务也该完成了,走吧”那个把马车赶来这的大汗低声道。 破了少女的身子,这种事情在世人眼里,丧尽天良,可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痛不痒。 几人临走前,从腰间掏出香在马车里点着,“这些迷香能称上半个时辰,等唐家的人来寻她,怕还睡着” “也是,还是大哥想的周到”几个兄弟点头,要是这姑娘醒来看到自个这个模样,穿好衣裳,收拾完证据了,她的名声岂不是还好好的? 五个黑影做完这一切,消失在了田野里。 唐晚同程徽已经在路上走了许久,他一言不发,倒是让唐木阳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了。 “将军?” 她很想问问,紫玉那人,是如何被他给带来的。 而且,就算不问,她也能猜想到,那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的,要是让陛下同赫连琰知晓,怕是会追究你的”唐晚仔细同他说。 “我看不惯小人行径” “只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担心我?”唐木阳含笑面对着他。 “你想太多了”程徽疾走几步,甩开了她好远,“这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心!” 101 小神算 唐木阳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感觉,说他冷酷,是,谁都不可否认,当时把紫玉换成了她,让她当了自个的靶子,派人跟着她,又明令着,无论发生什么,只是汇报,不许插手管。 所以说,紫玉被人奸污,他早已料到,却没伸手来阻止。 但,如果说他冷酷的话,那又为何,在马车就要离去的时候,匆匆赶来,把自个救下? 唐木阳以前费心心思靠近他,接触他,蛊惑他,诱惑他,是因为知道这个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是得不到他的垂怜,将来有个靠山也是好的。 可是,这个人冷的跟一块冰似得,化不开,摸不得,他眼里,怕是自己的地位也算不得多么重要吧? 唐木阳渐渐停下了脚步。 程徽走到几丈开外,没等到该有的人后,停下动作,转身看着她道,“方才,太后和萧贵妃,为何喊你?” 唐木阳笑笑,“没什么,就是问了我一些日常琐事,还有,小时候,祖父教了我些什么” “嗯”程徽淡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他早就听宫人说过,这唐家的小姐,占卜之术得了赵家神算真传,当时在大殿内和秦监正斗法的那一幕,那风采用言语,绝对形容不出来! 时势造英雄,这句话,和如今多么贴切,因为术士方士受陛下青睐,所以民间对这些和尚道士的尊崇,超过了以往任何时代。 小神算如此,她亦然。 “其实,太后当时还问了我,听静虚道人曾言,古籍里有记载,可以有法子能换胎,能求龙凤胎,能求双子的,你信不信?” 程徽嗤之以鼻,“不信” 唐木阳摇头,所谓的换胎,就是在肚子胎儿已经被诊断是女儿身的时候,有一套特殊的方子和针法,能将胎儿换成男的,同样,男的也可以换成女儿胎,只是,等孩子生下来后,换胎的那个孩儿,可能还有些本来性别的特征,但是在周岁前,就会慢慢消失,换成真的男儿,或者是女儿。 这种说法在民间流传已久,可是,到底是谁会,谁能换胎,无人所知。 太后也只是觉得今个的事,亏欠了她,找着话题来,再做些赏赐罢了。 “大将军,你,你将来是喜欢男娃,还是喜欢女娃?”程徽走在她身前,唐木阳问出心头所想。 男人震惊的停下脚步,这姑娘还犹不自知,就这么直直的撞了上去。 “大将军,你还没说呢?” “跟你说也没用”程徽没正面回答她,转身就走。 唐木阳摇摇头,跟了上去。 潜意识里,她告诉自己,她和程徽永远都是两条不能相交的人物,他会子孙满堂,富贵不可估量,而自个,插手太多,也只能落孑然一身的惨景罢了。 但 只是奢望罢了。 长乐公主回到府里,心里一直突突的跳,她招来身边的妈妈,“拿了我的帖子,去看看紫玉公主在哪” 她从宫里回来,就觉得那孩子不大对劲,过了半日多了,派去打听消息的丫头也没回来,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丫头赶回来之际,已经月上初稍。 “公主”那丫头脸色不大好。 长乐腾的起身,脸上带着迫切,“如何,可有什么消息了?” 丫头脸上挂着绯色,她实在是难以启齿,当时有人说,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人事不知的被扔在唐家的马车上,浑身被折腾的不像样子。 她姑娘家不好开口,公主却一直在催促,没法子,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把事情给说了。 公主的脸,越来越黑,尤其是听到赤身裸体,清白被玷污后,更是直直的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围在她身边的侍女,急匆匆的把人扶起来,自家公主对紫玉公主的关心,远远超过了正常姨母该有的关心,这会公主晕过去了,可就真的没给人紫玉公主张目了。 长乐被这些丫头又是掐,又是按的,好歹是醒过来了,一醒后,黑着脸,闭着眼道,“当时看到的人,可多?” 如果人不多,她有法子让那些人开不了嘴,姑娘家的名声,比命还要重要,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名声,毁在大周,毁在这个节骨眼上! 紫玉跟她说过,她是喜欢程徽的,也想让程徽做自个的驸马,大历和外族,早就有和亲的习俗。 按皇兄的性子,只能让紫玉嫁过来,紫玉嫁过来后,那她以后就可以经常看到她。 所以长乐眼里划过一抹狠戾,没人能打乱她事先安排好的一切。 “公主,除了那些发现公主的村妇,还有派去找人的太子府的家丁,别的,没人知道” “太子府的人?”长乐更衣的动作微微一顿,“怎么会有他们?” “听说太子府侧妃娘娘是唐家的姑娘,唐三姑娘没按时回到府上,太子侧妃有些担心,所以让人去找了,也是他们发现后,才把人送回到宫里去的” 长乐点点头,“马车上不是唐三小姐的消息,暂时不要传出去,就让这事情,将错就错” 侍女微微一颤,公主这意思 女子的清白比生命还重要,唐三小姐还未及笄,要是替紫玉公主背了这个黑锅,那名声也就彻底没了。 她想张嘴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公主的视线像针一样扎了过来。 侍女急忙低头。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进宫去”长乐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 太后生辰,虽然白天有些不愉快的事,可是该有的规格还是要有,太后看着绚烂的烟花放在天上,目不暇接。 “每年只有过生辰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自个又老了一岁” “太后您才不老呢”萧贵妃站在她旁边,目带艳羡,“太后您这头发乌黑亮泽,就连臣妾看了,都羡慕的紧” 太后很喜欢萧贵妃,为人不争不抢,说话又好听,跟她交流起来,总能让人心里舒服。 太后揉揉额头,“紫玉公主安排好了?” 萧贵妃点点头。 今个中午闹腾的事,就够然人心烦的,谁知道下午又听到那个紫玉在马车上失贞的事,真是不省心的。 萧贵妃看出太后心情不佳,善解人意的闭上嘴,只扶着她看满天的烟花,就在这时候,太后身边的小丫头急急匆匆的过来了。 “娘娘,长乐公主来了” 萧贵妃敛去脸上的情绪,低声朝着太后道,“怕是为了紫玉公主的事,臣妾扶着您过去” 太后寝宫,长乐捏着帕子,不停的徘徊,看到母后前呼后拥的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你来的也是巧了,母后也有话跟你说”说罢,摒弃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只留萧贵妃和一个贴身伺候的妈妈。 “相信你也听到消息了,今个在野外马车上找到失贞的” “唐三小姐!”长乐斩钉截铁道,她说出这话,太后和萧贵妃无不瞠目结舌,宫人送回衣衫不整的人,分明是紫玉!而唐三姑娘,今个下午可是被留在宫里的! 长乐这么说,岂不是颠倒黑白? “长乐!”太后的语气严肃起来,“慎言!你堂堂的一国公主,饱读诗书,受圣人教诲,哀家没希望你将来大家,只是希望你能明事理,辨是非,现在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颠倒黑白,满嘴胡话!” “母后”长乐凄婉的叫道,她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可是那些原因是什么,她却没法子跟母后说。 “母后,紫玉虽然性子是稍微有些乖张,但她好歹是外族的公主,要是那些人知道了,怕对邦交不利,所以女儿才想到这个法子” 太后气的身子发颤,可惜沉浸在自个思绪里的长乐没看到,自顾自道,“况且,那出事的是在唐家的马车上,那些人误以为是唐木阳,干脆我们就将错就错,保全了公主的名声,唐木阳再多给些银钱,或者是另做补偿就可” 太后到底是没忍住一在压抑的怒气,将手头的杯子砸到她眼前,“你,你给我出去,听到了没!出去!” “母后”长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碎片,仿佛没回过神来。 “我说,你出去!”太后气的够呛,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唐木阳,不是因为她祖母的缘故,而是那女孩,温婉大气,眼神里时刻透着些灵气,在她身上,自个仿佛能找到自个的影子。 可是她的女儿,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就让这个黑锅让人家姑娘背着,那唐木阳出生唐家,虽然没小神算那等仙人的神迹,可是,占卜之术,比的过钦天监那群老头了! 她一直认为,那样的人,肯定是受着天命来的,哪里能轻易的动得? “母后”长乐平静了下来,缓缓道,“如果这件事,您不应允,那就答应儿臣另一件事” 太后被她气的肝疼,萧贵妃紧忙上前,替她顺着气,良久,太后才道:“你说,什么事?” 长乐跪在地上,“我与紫玉母亲交好,自然多为她做打算,惹的母后生气,是儿臣的错,不过,儿臣先前听紫玉说,她与程大将军暗地许下终生,这次紫玉遭逢不幸,到底是在我们大周的土地上,所以,为了安抚异族,也为了补偿那可怜的孩子,不如母后下了懿旨,给两个孩子赐婚!” 萧贵妃给太后拍着后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饶是一贯八面玲珑的她,此时也被长乐公主这番大言不惭的话给吓着了。 程徽怎会看上那个刁蛮的公主,还和私订了终生?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什么! 太后敛目,盯着女儿的头顶,“两个人私定了终生?你没诳你母后?” “自然没有”长乐手心出汗,坚定摇头。 “赐婚这件事,还是亲自问问本人的意愿才好,如果他真的点头,哀家自然不会反对”说罢,给萧贵妃使了一个颜色,萧贵妃了然,出去吩咐了。 不一会,程徽身穿铠甲大步走来,目不斜视,朝着太后、公主行礼,他的母亲和长乐公主曾经是手帕交,所以,程徽对长乐公主,很是尊重。 太后点点头,“好孩子,你快些起来”太后看着他起身,开门见山道,“哀家听闻,你和紫玉那孩子两情相悦,暗地里已经私定了终生,你年岁也不小了,这次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给你赐婚,你可愿意?” 程徽抬头,刚正不阿道,“是今个被送到皇宫里,失了清白的紫玉公主?末将从未和公主私下见过面,更未曾私定终生,所以,恕末将不识抬举,这门亲事,末将不能应允!” 太后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她深知这个孩子的性子,说一不二,也不说假话,那么,先前长乐说过的,又是假的? “程徽,你再好好想想,紫玉人长得漂亮,还是公主,对你一往情深,将来娶了她,对你的帮助有多大,这还需得我说?”长乐站起身来,苦口婆心的劝道。 “公主失去贞操、刁蛮跋扈的公主?”程徽冷笑,“紫玉公主是末将派人救回来的,公主以为,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能瞒过我?” 长乐只觉得脸上一阵通红,被一个晚辈当着母后的面,这么指责,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 “程徽,你母亲临终前托我好好照顾你,这婚姻大事,也要经过我的手,难道你真的想让你母亲死不瞑目?” 程徽退后一步,“如果母亲在世,定然不希望我娶一个失贞的公主,公主如果是以长辈的身份来劝解,晚辈心领了,如果要用身份权势来压迫,那属下,只好将这将军职位让贤” 说罢,他解下腰间的跨刀,双膝跪下,双手奉上。 太后哪能容他不当将军?如今大周无人敢犯,都是亏得程徽在外征战,那些人忌讳他的名声这才不敢来犯。 “你这孩子,脾气还是这样倔”太后迅速调整了自个的情绪,“只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哪里就上升到群臣上了,快把配刀收回去,往后,可不许再说这种事了” 程徽一声不吭的把刀给收了回去。 太后打发走了女儿,又送走了程徽。 “唉,你说长乐,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只剩萧贵妃和贴身婆子在的时候,太后惋惜道。 就算是长乐公主再不好,那也是太后掉下来的肉,此时,太后可以说这种话,却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说,所以,站她身边的萧贵妃和那妈妈,谁都没开口。 唐初凝像是等了好久一般,在门房报信没多久后,就款款而来。 看着那马车明显不是自家马车的模样,笑的畅快,看来那些人果然是完成了任务。 接过丫头递来的暖手炉,唐初凝用着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三妹,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失了清白,一蹶不振,想着去自杀呢” 捂着帕子,不忍多看的模样,还以为她多关心这个妹妹呢。 “失去清白?姐姐这话从何说起?今个一整天,妹妹可都是在太后那里呢”唐木阳笑的人畜无害。 大红灯笼朦胧的光打在她脸上,她这个妹妹,城府太深,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一个女的,失去贞操,被五个男人破了身子,饶是心智再强大,也不可能这么淡定,唯一的解释就是 她真的没事!那些人奸污的,并不是她! 唐初韵这会也出来了,看着门外的她,不屑的一笑,“大姐,是不是真的,叫个婆子来验明正身不就好了?” “对了”唐木阳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自责道,“忘了跟大姐说了,今个我本准备回来,谁知道太后娘娘临时喊我有事,正巧紫玉公主有急事,就坐着咱们府里的马车回来了” “什么?”唐初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可惜啊”她叹口气,“在路上不幸碰见歹人,公主受了惊吓,怎么,失去贞操,难道,是紫玉公主吗?”唐木阳语出惊人。 看对方哑口无言,唐木阳收敛了笑意,“大姐,夜色深重,你身子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比较好” 唐初凝冷哼,“不劳你费心” 次日,唐木阳借要给清玉公主买生辰礼物为由,带着小厮和丫头出了府,自从上次那次事情后,祖母给她特意安排了一个车夫,那就是绮玉的哥哥。 绮玉对她忠诚,她哥哥又是个疼妹妹的,而且他也知道,只有小姐好了,妹妹才能好,伺候起来,比常人还要用心。 唐木阳在一个破落的院子下了车,她的马车刚停下,原先那些玩着泥巴的小孩子无不停下手里动作,怯生生的望着这些光鲜亮丽的仙女儿。 “你知道沈修阳住在哪吗?”唐木阳蹲下身子,手里捏着一块点心,询问发色稍黄的小姑娘。 小丫头咬着手指,看看点心,吞了吞口水,又再次望着她。 “只要你说了,这点心就是你的”唐木阳把点心塞到她手里。 “在那个院子住”她小小的手指指着东面的那个院落,迅速的跑向别处。 好多穿着单薄的小孩子,聚在先前那小姑娘身边,巴巴的望着她手里的点心。 “去把那些点心分分” 绮玉点点头,按着小姐的意思分发下去。 而唐木阳,此时已经推开了稍稍掩着的破落小院。 衣着单薄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摘拣着东西,听到有脚步声,兴冲冲的抬起头,“哥,这些萝卜是隔壁大婶给的,家里还有些腊肉,我想给你包饺子吃” 自顾自说了一堆,这才意识到对面站着的人不是自个的哥哥,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戒备,警惕的望着她,“你是谁?” “沈修阳呢?” 这个少女,想必就是那次她救活的少女吧,那日看她脸色灰败,今个看她,脸色红润,眉清目秀的,倒是不俗。 “你是谁?”女孩反问。 “我?”唐木阳表情高深莫测,“如果没错的话,当时是我从鬼门关救起的你” 沈蓉几乎猜出了对方是谁,“你就是那日救我的姐姐?” 她当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在她四肢上脑门上拍了些什么,她的身子马上暖和起来了,那种感觉,是血液重新在身体里奔腾的那种感觉。 她睁开眼的时候,只模糊看着一个背影,根本没看到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 或许是性子本就纯真,也可能因为唐木阳是她救命恩人的缘故,她很快卸下心房。 “我哥哥去别处做工了,你稍微等会,我去喊他” 唐木阳点点头。 沈修阳被妹妹拉着回到了家,看到唐木阳后,沈修阳整个后背都挺直了。 这是长期形成的条件反射,这代表着对她的戒备。 “你找我有事?” “嗯” 唐木阳心情大好,不客气的坐到摇摇欲坠的椅子上,反客为主道,“你无须这样戒备,我这次来,是来送你一个机会” 沈修阳犹豫,“什么机会?” “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唐木阳笑意连连,“这么好的机会,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为什么是我?”沈修阳对她还是不大放心,疑惑的打量着她。 “为什么是你?因为你合适”你的命格,绝对不是个乡野村夫,我此刻助你,帮你,无非也就是顺应天命罢了。 当然,她也有自个的打算,这种利人利己的事,双方都没有损失,为何不能合作。 唐木阳这些话没对他说,目光注视着外面一脸天真向绮玉打听绣花样子的女孩,“你就算为了你妹妹,也会应下的” 沈修阳挣扎了片刻,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好,我答应你” 唐木阳关上了门,两个人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一概不知。 交代完事情,唐木阳上车走了,她们走的时候,留下了一些点心和簇新的衣裳,沈修阳看着桌子上的衣服,又看着妹妹高兴的神色,捏紧了手里的信。 佛堂里,一个婆子匆匆赶来,跨进太后寝宫后,低声问着门外站着的侍女,“太后在里面多久了?” “赵姑姑,太后已经在里面有一个时辰了,怎么了,可是陛下那有什么动静?” “不是”来人有些心急,“是小神算,是小神算有了消息了” 侍女压低声音,“姑姑说的可是真的?”现在整个大周,就连街上垂髫小儿都知道,陛下费尽心力在找小神算,可是小神算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谁都找不出来。 那赵姑姑正想再开口说话,紧闭的房门内,就传来了太后不快的声音,“这在外面嘀咕些什么呢?” “赵姑姑,您还是快些进去,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儿吧”侍女催促。 赵姑姑“哎”了一声,推门而入。 佛堂里满是檀香味儿,太后跪在庄严的菩萨前,嘴里呢喃有声,察觉她走到身边,这才开口,“在外面说什么呢?” 赵姑姑压抑着喜气道,“太后,那位有消息了” 太后念经的声音一顿,睁开眼道,“你是说,小神算?” “是啊,今个在宫门外,听说一个少年跟门外说,是小神算要他来宫里送个东西,守城的侍卫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后来看他有的有鼻子有眼的,这才来报信” “这次,不会又是假的吧?”太后重新阖眼,敲着木鱼。 “不像是假的,咱们陛下都把人给召了过去” 太后停下了动作,“扶着我起来” 太后被赵姑姑扶着,听说人在朝阳殿,她便朝着那个方向去。 隆帝正在那少年眼前徘徊,看到太后前来,急忙迎着上前,“母后,您可来了,小神算有交代,必须得您来了,他才能开口” 宫里根本没什么消息能隐藏的住,小神算有消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人尽皆知。 102章 赐婚 皇后、太后、皇帝全到齐后,那个站在宫殿中央,神色坦然的少年,这才缓缓的从腰间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太后,“小神算说,这封信,必须得太后打开才可” 太后接过,展开信封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笑意越大,“太好了!太好了” “母后,说了什么事?”皇帝面带急色。 “给,你看看,小神算信上说,这是秘方,上面写着如何生男,如何能得女,还有四个月内的换胎秘方,龙凤胎秘法,双生子方子,还有如何让久不怀胎的妇人如何怀胎的法子!上面还说,陛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无奈子嗣不旺,这个法子,希望能让皇儿多子多孙” 皇后听完,心里一个咯噔,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个和这个小神算犯冲,子嗣旺盛,旺盛有什么用,难道要和自个儿子争太子之位? 心里满是苦涩,可是,对着太后和陛下,她又不能将这种心思表达粗来。 “母后,要不,也让嫔妾看看?”皇后假笑道。 “这还看什么,小神算的话,难道还有假?”太后收起了方子,小神算在最后写了,这个方子很是重要,不能让旁人得了去,对小神算的话,太后无不遵从。 皇后脸上很是尴尬。 那少年不顾此时三人如何神态,一板一眼道,“小神算说,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地有地道,谁打乱了序,谁就逆了道,谁就会出现不该有的灾,陛下忧思百姓,又一心向道,所以才有此次福祉,还请陛下珍惜” “好好好,朕记住了,那小神算现在在哪,她可曾说过什么时候来宫里?” 少年摇头,“不曾” 皇帝有些沮丧,“小神算是自由惯了的,不能勉强”说罢,又重新看着那个不卑不亢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沈,名修阳” “沈修阳?你父母是谁?家在何处?” 沈修阳低着头,嘴角扬起的弧度,似是有些讽刺,又像是带着些凉薄,可是很快,他就把这份情绪收敛起来,回道,“草民父母早逝,现在和妹妹住在城外” “哦”皇帝双手背在身后,左右走了几步,“这样,朕念在你今个立了大功,特意赏你黄金百两如何?” 皇帝在等着他跪下谢恩,黄金百两,这一辈子,不能大富大贵,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谁知,这等好事,沈修阳竟然跪了下来,摇了摇头。 皇帝有些吃惊,“可是嫌少?” “草民不敢,陛下仁慈,赐百两黄金足够小人这一生衣食无忧了。 可是,少年本该保家卫国,方才对得起陛下的洪恩浩荡,并非草民贪得无厌,而是想要向陛下讨个机会,能让草民投身军营,将来建功立业,到时候再在这大殿上,亲手接受陛下的赏赐!” 说罢,他重重的跪在地上,脑袋磕着冰冷的地板。 皇帝反应过来,脸上笑意更甚,“好好好,你有如此志气,朕很欣慰!”他点点头、“朕就满足你的心愿,让你投于程徽将军的麾下,将来建功立业,再来受赏” 沈修阳再次跪下,朝皇帝道谢。 沈修阳退下,太后作势要离开,“皇儿你政务缠身,母后也不便多留,这几日注意身体,别忘了小神算在信上所说” 皇帝点点头。 太后搭着赵姑姑的手,满意的走了。 “太后,您看那方子”赵姑姑是全程看了那方子是怎么来的,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这方子的由来。 “小神算给的,不会错不了”太后没在意下人的僭越,脚步轻快,“小神算在上面写了几个属相,都是今年能怀的上的,马和猴儿,这宫里,谁是属马和猴的?” 赵姑姑仔细想了想,“老奴想了想,好像只有萧贵妃和那新进的董贵人,是属马的,再想想,也没旁人了” “萧贵妃”太后仔细想了想,“嗯,萧贵妃自从生下清玉那个丫头,肚子也有今年没动静了,这会既然她属相最好,那就交代下去,让皇帝多去她俩院子几次,还有,我下去誊个方子,你给她们两个送过去” 赵姑姑点点头。 在这宫里,谁不想要个自个的儿子?就算是将来儿子长大封王,她们也能跟着去,总比一辈子在这宫里圈着要好。 萧贵妃这么些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一连续两个月,后宫一直平静的很,那些太医,更是天天往那萧贵妃和董贵人那跑,还是没摸出喜脉。 一日一日的,萧贵妃原本希望,也快被消磨没了。 清玉不知道舅舅在寝宫内,抱着蒙着布的东西小跑进来,崔妈妈见此,急忙上前,作势要从她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东西。 “哎,崔妈妈,这东西可金贵了,您可碰不得”清玉退后一步,献宝似得把那蒙着布的东西放在路贵妃眼前,“母妃,这是大吊,是唐木阳特意用陶土炮制成的专门畏药的宝贝” 萧贵妃摸摸那大吊表面刻的八卦图,笑笑,“她也算是有心了,放下去吧” “哎,小心些啊”清玉紧巴巴的盯着那东西消失在了眼帘。 萧贵妃的哥哥收起药箱,看妹妹闷闷不乐的表情,劝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萧贵妃苦笑一声,“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清玉都已经十几岁了,要是有孩子的话,早就该有了,我本是死了心的,可是,突然有了小神算的方子,我” 清玉心疼,“母妃” 萧贵妃摇头,“行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不都熬过来了?你们不用安慰我” 萧太医出门,跟前来送他的婆子道,“这些日子,你们一定要精心伺候你们娘娘” 妹妹的脉搏已经比往日强健许多,自从剩下清玉公主后,身子已经有了亏损,能再怀上孩子,除非是老天怜悯,可是这些日子,他摸着脉搏,比以前强劲了不止一点。 诊出萧贵妃怀孕,是在一月后,萧太医收起工具,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望着一直紧张看着他的妹妹,点了点头。 崔妈妈手里的茶杯一个没端住,从手里摔了下去。 “可是真的?” 萧太医摇头,“皇家血脉,岂可儿戏”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萧贵妃有些语无伦次,“快,快去请陛下来,还有,崔妈妈,去太后宫里,跟太后通报一下,快去,快去!” “哎”清玉狠狠点头,撩起裙摆跑了出去。 “娘娘最近可要主意饮食,吃的清淡些,还有,往后可不许再这么情绪激动,对孩子不好” 萧贵妃十几年的心愿了得,听的哥哥的教诲,急忙点头,她不是年轻人了,这等事情,还是有分寸的。 大雪纷飞,唐木阳穿着披风,站在游廊下,一手抱着暖炉,一手在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儿。 元宝小心翼翼的过来,看着小姐在逗着八哥,忍不住道,“小小姐这几日天天来喂八哥,偏偏这八哥又是个傻的,小姐喂,它就吃,也不看自个都圆成一个球了” 自从发现这个小八哥会说话后,小小姐如获至宝,整日不练大字的时候,就踩着凳子,来喂八哥。 以前这八哥看到人来了,还知道扑腾扑腾身子,现在,吃的这么多,圆滚滚的更不爱动了,远远望过去,还以为小姐在笼子里养了一个灰色的石墩呢。 唐木阳另一只手摸着暖炉,“要是让初乐听到你说她的鸟儿又胖了,怕是又得发脾气了” 元宝急忙捂住嘴。 唐木阳跟着元宝回了屋子,唐木阳喝了几口茶暖了暖身子,绮玉进了门,“小姐,已经打听出消息来了,萧贵妃真的是有喜事了” 唐木阳点点头,“看来,清玉公主又得借着这个由头,来搜刮我的好东西了” 元宝语气带着钦佩,“奴婢听人说,这次萧贵妃和董贵人双双怀上龙胎,可都是小神算的功劳,小神算给了陛下一个方子,还说要属相相当,才能怀胎,果然,这才不到三月,这贵人们就纷纷怀上了” 唐木阳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俩先退下去吧” “是”元宝点头。 绮玉则是细心的拨了一下通红的火炭,轻轻的退了下去。 皇宫里,有人欢喜有人愁,萧贵妃怀孕,皇后表面是送了些补品和吃食,还交代不少。 把一个皇后该有的大度表现的淋漓尽致,可是私下,那种怨愤的情绪,像是野草一样,不停的在心头蔓延。 “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来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张开双臂,示意贴身丫头整理整理她的衣袍,“请进来吧” 秦淑婷进来后,恭敬的给皇后请安,奈何今个宫里两个嫔妃有了身孕,她的心情实在是好不了。 别人都有了喜事,怎么她儿子贵连嫡长子都没有! “太子听说母后这几天身体欠安,特意从别处带的阿胶,让母后补补身子”太子妃温婉大气道。 皇后坐下,语气不大好道,“这些东西还是你们吃比较好,本宫都这把年纪了” 太子妃低下头,并没有答话。 皇后又道,“肚子还没动静?” 秦淑婷没想到话题回扯到这份上,当时就有些难堪,这生不出孩子,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皇后缓和了口气,“你是正妃,只有你的孩子,将来才是最富贵的人”她说道这,突然想到当日小神算测的那个侧妃肚子里的孩子,贵不可言这个命格,又有些语塞。 “我们女子,尤其是天家的女子,更是因为大度,以皇家血统为重,你是个识大体的,这些话也不用我多说,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将来出生后,也是要唤你母亲” 太子妃惶恐低头,“母后所言,儿臣都听在心里的” 就在此时,门外有女官小声道,“娘娘,陛下请您过去呢” 皇后整理整理身子,这会让她过去,无外乎就是萧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事了。 “母后,我听说,小神算这个方子特别灵验,能不能,能不能”说到这,她羞涩的开不了口了。 皇后顿时了然,儿媳也想要这个方子,也对,要了方子怀上身孕,她就有嫡子了,只是,这方子在太后手里,那人攥的那么紧,怎么可能给她呢。 “这事急不得”皇后没直接允诺,而是收拾收拾,跟着女官走了。 朝阳殿内,皇帝红光满面,萧贵妃和那个董贵人就在皇帝下首坐着,两个人难掩脸上的红光。 皇后急匆匆赶来,给皇帝太后请安,随即坐在皇帝身边,她的手心紧紧攥着,不愿看此时萧贵妃欣喜的脸。 太后缓缓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哀家有个事想同你们商量商量,清玉,今年也不小了,再过年就要及笄了,这婚事,也该张罗了” “是啊,咱们清玉公主是该议亲了”皇后大气道,“也不知道母后和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皇帝笑笑,“自然是有了,这次让皇后来,也是想着多个人参谋,朕看上的,是程徽” 皇后嘴角一僵,程徽年纪轻轻就建功立业,声名显赫,加上府里没爹娘,清玉嫁过去就直接当家,再说,程徽长得,又是整个大周独一份。 谁能嫁他,那真是福分。 只是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盯向长乐公主,前些日子,她可是想把紫玉公主指给程徽的。 果然,陛下刚说罢,长乐就急急开口,“程徽虽不错,可是,到底是身份悬殊巨大,他怎么能配的上金枝玉叶呢” “无妨,我们清玉性子骄纵,程将军比她大几岁,肯定能包容她,能嫁给他,是清玉的福气。 长乐清楚,皇帝下定的决心,很难有人能更改的了,给清玉指的亲事,是看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份上。 她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皇兄明显不愿多谈,她只好把话咽回去,想着再过几日,再好好说说。 紫玉那孩子自从发生那种事,这几天浑浑噩噩,痛不欲生,她已经派了暗卫当时这幕后黑手是谁,可惜,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一点的进展。 清玉招唐木阳进宫,刚走到她的房门外,迎面就飞来几个杯盏,元宝身子灵活,看一个杯盖朝自个小姐飞来,急忙伸出挡住了那杯盖。 清脆的声音落在地上,那杯盖瞬间四分五裂。 “唐姑娘,没伤着您吧”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伺候清玉的丫头,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 唐木阳看了看元宝胳膊只是微微有点红,松了口气,转身朝那丫头道,“无妨,你家公主怎么了?” “三小姐还是进去看看吧”丫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人迎了进去。 唐木阳踏进屋子,眼前地面满是破碎的残渣,还真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唐姑娘来了,你们怎么不先通报?”清玉放下屋子最后幸存的那个大插瓶,气愤道。 “你别怪丫头,是我交代她们说不许提前同你说的”唐木阳解下披风,交到丫头手里,躲着玻璃残渣进去了。 清玉正觉得自个有一肚子的怨愤没处发泄,闻言,拉着她的手坐下,“还好你来了,能跟我说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唐木阳被清玉拉着坐下,面带不解道。 清玉张张嘴,似乎有些话要说,唐木阳耐心等着,却见她把铺在桌子上的锦布攥成一团,期期艾艾,“母妃跟我说,父皇有意让我嫁给程徽,只要等我及笄,就要张罗婚事了” 程徽啊,那个时刻黑着脸的‘活阎王’啊!她自个还是有先见之明,要是真的嫁到将军府了,两个人一言不合吵架,那人还不把她送到西天去啊。 清玉沉浸在自个的恐惧里,喋喋不休了许久,才发现身边的人不发一言。 “木阳,唐木阳?”清玉得不到附和,不高兴的叫着她。 唐木阳回过神,端着茶杯,“程将军的话,不失为一门好的婚事” “要去嫁你嫁,我才不想入这个火坑” 唐木阳笑笑没再言语。 “不说这事了,要是再过些日子,父皇和母妃还没松口,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要把这婚事给推了” 清玉说了大半天的话,还没得到唐木阳的附和,以为她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不好意思谈及,“行了,不谈这个了,前些日子紫玉跟变了个人似得,也不出来挑衅了,自个在院子里,当缩头乌龟了,这皇宫没她跟猴子似得活蹦乱跳,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嗯”唐木阳若有所思,怕是那晚五个人轮番伺候,这人受的打击太大,有些精神失常了,不过,凭着那人的性子,回过神来,肯定会有更加疯狂的报复的。 从清玉公主那出宫,正巧碰上了穿着整齐铠甲,眉目漆黑的程徽。 程徽远远看着披着白色披风缓缓走过的少女,心中微微一动,她从厚厚的大雪里走出来,明晃晃的积雪衬着她肤色更为莹润,又长又细的眉毛下是那双能看透一切的漂亮眸子,嘴唇透着健康的红润。 好像两月没见她,她长高了些,也变得更漂亮了些 程徽今个入宫,是因为皇帝召他入宫,说是商量要事,谁知道会遇见唐木阳? 她渐渐走进,程徽再回过神的时候,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的下了马。 唐木阳走的越来越近了,他刚要开口,唐木阳竟然像是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程徽看着她披风掠起的轻微弧度,良久竟然没回过神来。 周墩一本正经道,“唐姑娘今个是怎么了?往日见到将军都说些话的,今个竟直直的走了,将军这么大一人,难道是没看到?” 程徽定定望着她消失在宫门前的身影,一脚踹的周墩直打趔趄,把缰绳扔给他,快步消失在众人眼前。 周墩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将军方才的表情略尴尬啊” 程徽走到宣政殿外,内侍看到他,陪着笑脸道,“程将军稍等片刻,荣小的进去禀报” 程徽淡淡的嗯了一声。 程徽进去后,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看到他跪在地上,放了手里的笔,“爱卿快起来” 程徽站直身子,皇帝看着他挺直的脊梁,就是这样年轻的少年,替他扛起来整个大周的安稳,把心爱的女儿下嫁于他,程徽必然能感受到皇恩浩荡,从此之后,更能全心全意的报效国家。 “爱卿啊,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如今也有二十了” 程徽躬身,“回陛下,末将过年后,二十有一” 皇帝手指在案子上敲击着,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良久,才继续道,“朕还记得五年前,你初战大捷,当时也是在这大殿上,掷地有声说,要先立业,再成家” 程徽抬头,“都是末将年少无知,口出狂言” 话都口边,皇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他要对着他说,爱卿啊,朕最宠爱的清玉公主,过了年也要及笄了,我看你不错,把刁蛮的闺女嫁给你,你看好不好? 这个人正直忠良,可是脾气也倔的很啊,以前赐婚无数次,哪次他应下的? “陛下?”他的声音响起。 皇帝哦了一声,“是这样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朕准备给你指一门好婚事” 程徽愣住了,他张了张嘴,觉得分明有些话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 他想到方才在宫门前看到唐木阳的那一幕,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把她指给自己?所以方才见到他才故意不理他? 程徽有些不大舒服。 “爱卿?”皇帝脸上有些笑意,看看,再怎么说着不着急成亲,这会听到这消息,还不是回不过神来? “朕打算把清玉公主指给你,清玉虽然有时候刁蛮任性了些,可是心肠还是不错的,朕的公主里也就她岁数到了,和你又相配” 程徽心角有块地方坍塌了,清玉公主 程徽放在身侧的手慢慢的捏成了拳头。 眼前好像也闪现出当年的母亲,母亲抱着他坐下葡萄架的藤椅上,手里拿着榕花对他说。 这一辈子,最要紧的是找个心意相投的女儿家,这样,一辈子活得才不窝囊,你只要想着她,心里就无比高兴,儿子,不能勉强了自个。 皇帝嘴巴张张合合,他完全听不到陛下说的什么。 “爱卿,你意下如何?”皇帝说了一堆年后的打算。 程徽跪在地上,头磕在地上,再次站起来,后背挺直的一如往常,手攥紧拳头,“臣遵旨” 103章 地龙翻身 秦淑婷疾步走回芙蓉院,把随身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紧闭着房门坐在椅子上,强撑给自个倒了杯茶,凉茶入喉,她恢复了些镇定。 手指还带着哆嗦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 这是她借了父亲的人脉,从太后寝宫里,抄下来的方子,只要有这个方子在,她就不难怀上孩子! 到时候,看那唐初凝,还有什么立场在她面前蹦跶! 深吸口气打开方子,“淮南沈香,煨川乌、陈枳壳、紫茸仁、细辛、粉甘草练蜜为丸七十二例” 只是,上面写着如果要双胎的话,得男女混合者用,那就是说,她想怀上双胎,自然也得太子配合着服用了。 秦淑婷此时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手边就有一块浮木,她不管如何,都要爬上这个浮木,至于让太子同她一起服用,她自有办法。 此时她摸着自个的肚子,眼神带着母爱,好像此时孩子就已经在她腹内了。 “乖,娘很快就能和你们见面了” “来人”她整理了表情,丫头低头进来,太子妃沉声道,“去外面把父亲给我准备的大夫请来,记得,一定要避人耳目” “是”丫头匆匆退下,细心的给她关好房门。 唐府,郑凝柔正在给老太太做抹额的手突然一颤,针尖顿时扎在她绿葱似得手指上。 豆大的鲜血顿时出现在她手指上。 她把手指含在嘴里,心里突然涌向一股不安的情绪,抬头望着天,灰蒙蒙的,数不尽的阴云沉沉的压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层巨大的风雪。 大年初一,城门外当值的守卫互相抱怨着天冷。 “咱们这点冷算的了什么?你去西北那边看看,戈壁一眼望不到头,那风呼呼的刮,打在脸上跟刀子割一样”一个老兵腰上系着红腰带,解下腰间一壶酒喝了一口,暖暖身子。 几个男人一古脑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询问。 男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不过,要说最有趣的,还是那边的娘们,泼辣的够劲” “哈哈哈” 男人们发出哄笑。 就在这时,程徽骑着马停在众人眼前,扔掉手里的缰绳,脸上一如既往的沉闷,那些守城的护卫面面相觑,急忙站直身子。 程徽站了片刻,没有惩罚他们,相反,还宽慰的说了些鼓励的话,等他走过,那些人还没回过神,“这是咱们的大将军?” 大将军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嗨,我听人说,陛下有意将清玉公主下嫁给将军,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将军高兴,自然咱们不受罚” 身后那些男人还在打趣,细小的雪花落在程徽的黑发上,眉睫上,他却仿佛全然不知的样子,迈着步伐,朝前走去。 今个是正月初一,每年陛下都要在太和殿内摆宴,天刚刚亮的时候,文武百官就要齐聚在这给陛下拜年贺喜,门外列着仪仗乐器,庄严非凡。 程徽到后,已经到了尾声。 听陛下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后,散了诸人。 只是,他刚出城门没多久,一个穿着黛绿夹袄的小丫头匆匆赶来,拦住了程徽的马儿,气喘吁吁道,“程将军请稍等片刻,婢子有话要对您说” 程徽头也没抬,依旧在高头大马上,“什么事?” 丫头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着他们,才把那纸条交给他,“这是我们小姐让婢子送给您的,说是邀您在百阙楼里相见” 程徽打开纸条,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几日不见,甚为想念,申时三刻,还请移步到百阙楼里,有要事相商落款是唐木阳。 程徽曾经见到过唐木阳大胆奔放的求爱诗,所以深深的认识她的字迹,仔细确认再三,确定是她的笔迹后,把那纸条揉捏碎了,一言不发的骑马离去。 那个婢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匆匆回去复命。 唐家,此时唐木阳也收到这么一个纸条。 她盯着纸条看了片刻,白嫩纤细的手指伸出,把那纸条给放入正烧着的炭火中。 “小姐,这是谁递给小姐的?”绮玉在她头发上插了一个翠绿的簪子,疑惑道。 “故人来信,邀我叙旧呢”唐木阳看着镜子里的自个,深吸一口气,“走吧,去百阙楼” “那用跟府里说一声吗?老夫人那” 唐木阳手上拿着梳子,“说一声罢,就说静虚道人有请,我去赴约了”又要消失几日,要是不和祖母支会一声,怕是未来几日,不好交代。 “是”绮玉匆匆离去。 元宝在收拾着要出行准备的东西。 “不用准备的那么繁琐,都用不上的”唐木阳好笑道。 今个是新春,元宝刚刚领了一两银子的红包,年头还得了两身上好的绸缎布子,打小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她,此时信心满满,一定要把小姐照顾好。 这会听小姐说这个,摇头道,“小姐别嫌麻烦,这些东西,小姐您出门都是用的上的” 唐木阳坐在马车上,身边只跟着绮玉。 马车到了百阙楼,绮玉下车,小心翼翼扶着小姐也下了马车。 小二迎面来照顾,“小姐,您是来找人的吧?那位客人先前说了,您要是到了,就让小的直接把您领过去” 唐木阳似笑非笑,“小二哥好本事,还未曾见过我,就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小二憨厚的脸上略过一丝尴尬错愕,随即,反应极快的补救,“先前进来的那个客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有种将士的英气,再说,这位小姐如此卓尔不凡,只有这等人物,才能配得上方才那为客人” 唐木阳还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小二拍拍自个的嘴,“看我这张嘴,老是坏事”他喋喋不休,解释个不停。 唐木阳摇头,“无妨,我就是‘他’要找的人,你带我过去吧” 小二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那成,我这就带着您过去” 程徽凭窗而立,他不打算来的,但是,有些事,他还需要解释一下,等他尚了公主,怕是,日后再无相见机会。 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程徽还未曾回头,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继而,腰上就多出一双玉臂。 程徽身子微怔,似是没料到,唐木阳私会他不算,竟然还敢公然搂抱着他! 程徽作势要拿开她的手。 那人脸蛋紧贴在他后背上,双手异常紧的抱着他,似乎要把自个融进他的身子里,感受到他粗糙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手背上,她浑身一颤。 “唐木阳,你不要这样” “唐木阳唐木阳,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贱人!你怎么就看不到我?我对你的心,胜过她的千百倍!” 身后女声传来,程徽原先有些迟疑的动作,越发果断,强硬的掰开了她的手。 “公主,请自重!” 紫玉眼眸赤红,“自重?我不要,我喜欢你,我就是想同你在一起”她作势扑了过去,“我愿意把身子给你,程徽,你不要娶那个公主好不好?” 程徽眼中掠过冰冷,“如果你还懂的一点廉耻,迅速从这里出去!” 他好看的眉头微皱,向来平静无波,面沉如水的表情里,难得带了一抹厌恶的情感。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那封信,是你送来的?” 紫玉笑了,她的笑声似乎是从喉咙里迸发出来的,格格作响,“是啊,程将军,你口口声声的说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可是,看到是唐木阳的字迹,你就匆忙赶过来了,而她呢?平时做出那种大家闺秀的模样,后来看到你给她的‘字条’竟然不顾颜面的来和你私会”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程徽被人算计,他为数不多的耐性已经耗尽,单手抓住了她的脖颈,似乎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脖子掐断。 紫玉艰难的看着他,“着急了?哈哈,我要是死了,唐木阳那个贱人也活不了” “我受到过什么,她也会一一尝受,只是不知道那丫头身子瘦弱,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程徽身子微微颤抖,这是他在极力按捺着自个的怒意。 “她在哪里?”程徽问道。 紫玉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解开自个的腰带,脱下外衣,接着,是中衣,最后,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 “要是将军答应要了我,我就跟你说她的行踪”紫玉的眼中闪过精光,“如果将军要是不同意,那就好了,我带的人,会好好‘伺候’唐小姐的“ 程徽冷声道,“你觉得这样说,我就会信你了?” “不相信我?那也好,没准我同你在这坐着,都能听到软小姐‘欢愉’的声音呢”她咯咯的娇笑着。 白嫩的手指在他身上跳跃着,“程将军,此时你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呢” 说罢,将自个脖子上的绳子,也解了下来。 肚兜落在地上,程徽第一时间扭转了脸。 而就在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脚下的地板微微有些晃动。 紫玉她的动作也微微有些停顿,显然是感受到了这份颤抖,接着,那颤抖的动作越来越大,整个客栈都开始摇摇欲坠。 在整个客栈轰然倒塌的一瞬,程徽飞身滚落在街上,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人们急急匆匆的跑着、尖叫着,在地上翻滚着,似乎是被这一幕,给吓破了胆。 “地龙翻身”他喉咙微动,嘴唇轻轻飘出这几个字。 瞬间,天摇地动,这周围的建筑物,似乎都有坍塌的趋势。 程徽望着瞬间坍塌的楼,不惧摇摆的趋势,作势往里面冲。 “将军!将军,这里不安全,快走!”周墩急促的赶来,拉着他的衣服就要往空旷的地方。 程徽不管不顾往里面冲,声音冷漠,“不行” 沈修阳也在焦急的在废墟里稳定着自个的身子,“将军,您先走,这里有我们” 程徽没搭理他们,继续翻找着。 头上的阴云越来越厚,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厚厚的雪,周墩拗不过程徽,只能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挖着。 绮玉站在小姐身后,远远的看着程将军不管不顾的开始从废墟里救出一个又一个的人,心里有些感动。 “小姐” 方才如果不是小姐早有准备,喊来几个镖局的师傅来保护,怕是已经被紫玉公主带来的人给糟蹋了。 程将军不顾危险的在挖着人,难道是小姐? 绮玉不敢说话。 “走吧”让她惊讶的是,小姐竟然在这看了这么久,还是一言未发,现在还说要走,“不去,跟程将军说一声吗?” “马上就要相见了” 她的话刚说罢,街道尽头飞奔一匹骏马,来人看到程徽后,飞速下马,跪在他身前,大声道,“将军,陛下有旨,让您速速回到宫里” 程徽站直身子,只不过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额头就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他张张嘴,声音有些嘶哑,“陛下,可有受伤?” “陛下无事,只是宫里多处地方坍塌,受伤的不在少数,陛下怕有人趁乱在宫里滋事,所以派下官来找将军您” 程徽起身,冷风吹起他的衣袍,众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有着这样的表情,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眸子里幽深一片,里面似乎有众多的情感,此时不受主人控制,要奔涌而出! “将军”来人催促着。 高大巍峨的宫殿损害的不止一两处,宫人们小心抬着瘫倒的石块瓦砾,程徽到的时候,皇帝正背着手站在空旷的位置。 “你来了?”皇帝看到他来,这才松了口气,“今个突然地龙翻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朕又做错了事,惹的老天不快才降此大罪” “陛下勤政爱民,定然不是陛下的过失” 他心绪不宁,皇帝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他没听到,最后还是跟在皇帝身边的内侍提醒,他才幡然醒悟。 程徽在皇帝身边贴身保护,一炷香后,又是轻微的余震。 宫里大大小小的贵人都被带到这了。 “萧贵妃呢?”皇帝推开身边保护着他的人,四处张望着,他环顾周围一遭,确实是未发现她,甚至连清玉也没影子。 太后拍拍皇帝的手,“先不要着急,萧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怕是正在别处避着呢” 皇帝魂不守舍的点点头,皇后在一旁,脸上虽带着忧色,可是心里像是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噼里啪啦的点着了,老祖宗的话果然不错,人这一辈子,所得的福寿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那个范围,老天自然有法子折了她的福寿。 皇后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怎的,就被程徽看了去,正当皇后心中稍有些不安的时候,那人已经把视线从她身上掠过去了。 皇后心里稍安,她眼中的程徽,就是个效忠陛下的机器罢了,不值得惧怕。 没任何威胁性的。 “陛下,长乐公主来了”内侍小跑进来跟皇帝报备。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太后先开口了,“乱糟糟的,又这么危险,她怎么过来了?” “估摸着是担心母后和陛下,所以才这么慌张的来宫里吧”皇后温婉道。 长乐公主请安后,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紫玉,出声询问着宫人,“怎么不见紫玉公主?” 宫人惶恐,纷纷说着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赫连琰也赶到了,他灰头土脸,看起来是被人从土里挖了出来,往常这时候,他这些男客,是不能出现在后宫这种满是女眷的地方的。 皇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赫连琰见此,心里一个咯噔,他怎会看不出此时皇帝的喜怒?单膝跪下,“外甥情急之下闯到后宫,完全是担心妹妹,还请舅舅见谅” 皇帝跟出嫁的公主,里外掺带着关系,这么算下来,赫连琰喊皇帝舅舅,也是有理有据的,外甥闯到了皇帝的后宫,总是比一个外男闯进来要好听的多。 “你爱妹情深,朕也不怪罪你”到底是野蛮人,不懂得礼数,也就随他去吧。 皇帝想通了这些,表情也就带着释然了。 “快去派人看看,紫玉公主现在到底在哪”皇后收到皇帝的眼神示意,急忙说道。 “是”宫人低头离去。 程徽此时正在看着他脚尖不小心沾染上的白色雪花,紫玉的行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怕是在废墟下,求生无门,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 只是,唐木阳她 吉人自有天相 他冷笑一声,何时,他竟然也相信了这套说辞。 好在,这场地龙翻身虽然挺严重,但室内受损不是太严重,只把宫墙和房顶修缮一下就好。 等到掌灯时候,长乐还未从宫里回去。 而宫外,丝毫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虽说是现在没了动静,但这些主子还是没敢再回去睡,要是夜里在有个大点的动静,岂不是都要被压死? 只是聚在一起,消磨着漫漫长夜了。 皇帝的眉都都能夹死一只苍蝇,这天灾人祸,怎么就没个头了。 要是小神算在这就好了 程徽告罪道,“陛下,墨迹想趁着这个时候,去宫外看看百姓受灾情况如何,顺势还能聚集些人,帮着救那些被压在房底的百姓” 皇帝刚想点头,长乐就顺势插了一嘴,“依我看,紫玉公主也不曾回来,倒不如程将军出去,好好找找紫玉公主吧,到底她也是个金枝玉叶,别因为这场地龙翻身耽搁了回宫的路” 程徽面无表情,也没说是去,也没说不去。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察觉出此时他无声的反抗。 “皇上,皇上”内侍匆匆跑来,头上的帽子都滚落在大殿上都有且不知,欣喜若狂的跪在地上,脸部肌肉因为太过兴奋,而微微抖动起来。 皇后刚想皱起眉头斥责他不知分寸,岂料,他刚张嘴,那吐出的话,就让她半个身子都僵了。 “皇上,小,小神算来了,是小神算来了”他太过欣喜,话语都结结巴巴,不成调调了。 皇帝腾的一下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表情带着些许迷惑,渐渐又演变成欣喜,“你说什么?是谁来了?” “是小神算,小神算来了,这会正在宫门外等着呢” 整个大殿的人,除了皇后和程徽外,全部都是欣喜若狂的表情,尤其是皇帝,高兴之余又道,“既然小神算来了,你还在这跪着干什么,快随朕去迎接小神算” 就连太后都恭敬的起身要出宫门外迎接,萧贵妃亦然,她能怀得上腹中的孩子,多亏了小神算的方子,由此可见,小神算此时在这些人心中,地位有多神圣。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宫门外,那些当值官兵打开宫门,程徽远远的就看到一条窈窕的背影站在那。 乌黑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跟缎子似的柔顺贴在她后背,听到动静,她静静的转过身子看向众人。 半年未见,她好像更加出众了,纤细的脖颈,细腻的皮肤,细长入鬓的黑眉,还有那双,此时像是包罗了天上漫天星辰的明亮眸子。 还是用黑纱遮挡着鼻子以下的地方。 她此时静静的站在那里,和远远过来的,站的笔直情绪无波动的程徽,对视上了。 程徽错开了她的视线,眼睛盯着她的脚踝,纤细的脚踝上,挂着红色的铃铛,感受到他的注视,唐木阳轻轻动了动脚。 叮当的响声在耳侧响起,程徽回过神,眼里闪过一抹嫌恶,扭过了头。 “小神算,你可算是出现了,这半年,朕怎么哪里都没找到你的踪迹啊” 唐木阳朝皇帝行礼,“陛下可是安好?” “好好好”皇帝仿佛没意识到她故意闪过的话题,及时回答。 唐木阳笑笑,露在外面的眉眼,整个都舒展开来,走到太后跟前,同样朝她做了个揖,“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太后点头,手伸到一半,似乎想要来握她的手,转念一想她如今的神通,又拘谨的把手伸了回去,唐木阳轻轻抚上她的手,“太后何时和我如此生分?” “母后,咱们别在这说了,先把小神算迎到宫里吧” 程徽起身告罪,“末将还有要紧的事,请陛下恕罪,先行告退了” 104章 支手遮天 “程将军这是急着要去找人吧?”皇帝即将应允,另一道笃定,却有带着笑意挑逗的声音,从旁出传来。 程徽拳头紧握,未发一言。 “许久未见将军,甚是思念,还是劳烦程将军委屈一会,跟我这个故人叙叙旧,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将军此时所想之人的位置” 她的声音清亮,也带着蓬勃的桀骜,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在告诉他,她知道他想的那个人,此时在何处。 “当然,程将军不信也无妨,可惜了,人海茫茫,找一个人,怕是得费些时间,耽误了,那姑娘香消玉殒” 唐木阳越说,程徽的脸就越发的僵硬,可是,与他僵硬的面容不同的是,长乐公主的表情越发的欣喜。 小神算的神通,这是毋庸置疑的,众人都找不到紫玉的踪迹,如果要让小神算来帮忙,肯定能找到的到! 思及此,她上前道,“程将军,既然小神算都这么说了,你就依言行事,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程徽最后还是跟在了那些人的身后。 再次回到大殿上,小神算被赐坐。 皇帝支支吾吾道,“小神算,你看现在”他说到一半,似有难处。 唐木阳笑笑,“地龙翻身,虽然是警示,但陛下不用太过担忧,几日后祭祖,小道再替圣上跟上天请意,诉请圣上的真心即可” 皇帝急忙点头,“那就麻烦小神算了,那这往后,是没了地龙翻身了吧?” 唐木阳点头,有了她的保障,在坐的几位都松了口气。 长乐却接了话头,“小神算,我那外甥女,现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她虽有些跋扈,但到底是邻国的公主,若是她出点意外,怕对邦交不利,所以” 她说的很巧妙,明明是有求于她,却把两国大义牵扯进来,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上,她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 “长乐!”太后不喜紫玉,尤其是知晓她没了清白,言语间更是多了些许嫌恶。 唐木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嘴角扬起一个得体的弧度,她没忘记当时紫玉陷害自个时,长乐公主无比纵容的包庇,甚至在她选择把自个除去,长乐公主都默默的递来刀子的姿态。 如果长乐知道当初百般刁难,轻视如蝼蚁的闺阁小姐唐木阳,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小神算,不知会有何种表情。 如果皇帝知道了紫玉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她此刻心心念念想着能救命的人,却是把她推到万劫不复地步的刽子手,届时,长乐公主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微妙吧? “太后娘娘,无妨,既然是长乐公主所请,小道自然不遗余力” 唐木阳这么说了,太后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不过,要起卦的时候,还有所需一样东西”唐木阳痛快的应允后,又面带忧色的告之长乐公主。 长乐了然的点点头,“要是所缺什么东西,小神算您直接说就可以了” 唐木阳点头,把身侧的茶杯端起,倒干净里面的茶水,重新放回桌子上,众人有些不解,但看小神算此时认真的模样,又不敢大声喧哗,怕打扰了她占卜。 她把那茶杯放到桌子前,叹口气道,“要想找到所找之人的具体行踪,必须需要那人至亲之人的几滴血,不然,就连我也爱莫能助” “至亲之人的血?那好办,快快去找赫连琰来,他们是亲兄妹,只是一滴血的事,怕是不难吧?” 皇后起身张罗着。 没人发现,唐木阳语罢,长乐公主苍白的脸色,以及颤抖的双手。 赫连琰很快再次被人找了回来,他也没找到妹妹的踪影,此时听到有法子能找到她,又被告之要用几滴血,虽然心里不相信这种玄术,但公然顶状皇帝太后这么尊崇的客人,他又没那胆子。 宫人把带有他鲜血的茶杯,恭敬的送还到唐木阳身前。 唐木阳拿过杯子,轻轻摇晃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三枚铜板,开始占卜起来。 一盏茶,一刻钟,一炷香,半个时辰,唐木阳的表情越来越微妙,众人虽然面有不惑,可是在小神算没主动开口的时候,谁都不敢主动发声。 “啪”清脆的响声传到众人耳朵。 原来是那个盛着赫连琰血液的茶杯,掉落在地了。 程徽面上带着一抹不屑,移过了脑袋。 “怎么回事?”长乐和赫连琰同时问道。 不过,不同于此时赫连琰镇定不惑的眼神,长乐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就连萧贵妃都听出她声音里面的颤抖,不自觉的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所找之人至亲之血”小神算抬起头,收起那三枚铜钱,“小道虽然不才,可是既然能帮的上贵人的忙,自然是不遗余力,可是贵人竟然心存试探,不诚心告之,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罢了” 她的态度很明确,你不告诉我实情,我自然不想浪费时间来给你推测。 皇帝视线停在几人身上,小神算是什么意思?赫连琰和紫玉,不是至亲之人?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小神算推测的有误?这不可能啊 “小神算莫要着急,肯定是里面有些误会”太后出声,随即盯着赫连琰,“小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连琰更是一头雾水,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紫玉是他从小看到大的,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要说,只能用一个解释,那就是眼前这少女是故弄玄虚。 唐木阳轻轻瞥向长乐。 此时,她头上冷汗已经密密麻麻的起来了,嘴唇苍白,浑身忍不住颤抖着,表情也是慌乱不已,似乎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现在多耽搁一刻,那人就多一份危险,找人这种事,本就困难,加上又没了所需之物,小道实在是无能为力”唐木阳歉意的朝着赫连琰道。 “有”就在这时候,长乐突然开口,“在这,还有她的至亲” “皇妹,这话从何说起,既然是至亲之人,难道人来了,朕不知道?”说道这,皇帝有些不悦。 长乐嘴巴张张合合,可此时,她骑虎难下,根本不能不继续说下去。 “公主,性命悠关,还请您如实告知” “好”长乐脸上透着一股死灰,不过又略带着些挣扎,她把手伸出来,先在自己手指上划上一刀,挤出些血迹来,“小神算还是先救人吧” 唐木阳盯着她的脸后,叹息一声,方才拿起了杯子,又摸出了那三枚铜钱。 此次占卜之后,唐木阳透出一抹欣慰,“卦象上显示,公主的亲人,应是在西面,结合这个时辰,所对的方向应该是公主府,大吉” 她看着公主,“看来公主想念的人,现在很是安稳,公主不用担心了” 长乐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喜,可是很快,她的那中喜悦就被压了下来,在公主府,不可能啊,要是真的在那的话,府里的人肯定会给她报信的。 结合上方才她流利的动作,长乐心里顿然明了,她这次找的人,不是紫玉,而是她的儿子。 看着小神算马上就要收起来东西,长乐狠狠的咬牙,“小神算,我要找的另有其人“ “哦?”唐木阳面巾下嘴角笑意更浓,眸子里闪烁着光亮,她看似无辜,其实,却在逼迫着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一步步把她的保护壳给褪下。 唐木阳的身份做不了的事,她这个小神算,要一一把那些是给报复回来。 “公主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难道小道这次推算不准?”小神算的身份,还不知道紫玉的存在,只是找人,她故意使了坏,那些贵人也找不到她的错处。 “小神算自然没错,只是,我想要找的是失踪的女儿,是紫玉!” 话语一出,皇上,太后,满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就连程徽,脸上淡定的神色都有了一些龟裂。 “长乐,你在说什么!”太后脸上火辣。 紫玉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 唐木阳目的达成一半,勾唇一笑,“公主,生辰八字?” 长乐面如死灰,把紫玉的生辰说了一遍。 唐木阳起卦。 皇帝和太后听完她所说的生辰,脑袋又是轰隆一响,这个时辰,那不是驸马去押送粮草,一年没归,长乐自己请愿,要去寺院给驸马祈福? 当时谁人不知长乐公主这种牺牲? 大周甚至有些文人墨客对长乐公主和驸马鹣鲽情深所打动,溢美之词现在还流传着,不少戏班子还把两个人的故事,写成了话本。 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假的,去给驸马祈福是假,去寺院生孩子才是真! 而且,推算她怀孕的月份,太后脚底一颤,险些晕厥了过去,这么说,她怀孕的时候,驸马就已经走了! 驸马为了他们大周立下汗马功劳,而自个的女儿,大周最尊荣的公主,竟然趁着夫君没在的时候,红杏出墙! 这到底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啊! 皇后恍然,怪不得长乐对紫玉那般疼爱,她先前是以为是姨。母的缘故,也未曾多加怀疑,可是想通后,满是蹊跷。 “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逼问。 “皇兄还记得袁宗吧?” 皇帝哪里能不记得那个人?当时是自个的心腹,他那么信任他,当他是兄弟,谁知道那个人却是一个乱臣贼子,跟别人一样,觊觎他的江山。 “我怎么能不记得,那个乱臣贼子!”皇帝的眼神阴鸷,提起他,就咬牙切齿! 太后捂着胸口,她觉得,现在有些事情,在慢慢的破土而出,而那些内容,是她万万不想知道的。 “皇帝,要不,今个就先不要问这个事了,小神算劳累” “谢太后娘娘体恤,小道没关系的” 唐木阳一点面子都没给太后,干净利索的打断。 “继续说!”皇帝看起来也不打算罢休,一直逼问着。 “袁宗当年,和皇妹青梅竹马皇兄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所以当初我想把你许配给他,可是后来呢?他带着人夺我皇位,杀我子民,在我心口上插上一刀,皇妹,当时如果不是程将军,朕早就剖尸荒野了,你以为,到那个时候,你,母后,还是现在这个模样?” 皇帝此时嘴里说的程将军,怕是程徽的父亲了。 长乐瘫软在地,可是没人敢去扶起她来。 “自袁家出事,满门抄斩,到后来袁宗的失踪,这里面种种疑团,不要同我说,这里面,有你的杰作” 皇帝想起紫玉是自个皇妹的骨肉,此时又提起袁宗,顿时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烧起。 “是啊,他当时是我救出来的”长乐鼓起勇气道,“哥哥,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看不得他死,我也不能放弃我们的感情” “啪!”皇帝竟然是把杯盏砸在她的脑袋上! 大殿内的气氛,猛地严峻起来,青花瓷的杯盏从公主额头落下,滚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啪的一声,似乎是摔在众人心头。 “你太让朕太失望了!” 长乐坐在地上,感觉到额头有粘稠一片,伸手摸了摸,看着手掌上黏湿的液体,她像是控制不住自个的身体,浑身颤抖着。 紫玉的身份,不用说,众人也知晓了。 这么些年,母女分离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为了女儿平安,她只能这么做! 这个秘密她曾想带到地底下去的,可是,谁知道今日,却把尘封了十几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给抖弄出来。 “小神算,小神算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长乐公主跪着到她面前,抓着她的的道袍,苦苦哀求。 朱钗已乱,眼睛红肿,这个最不可一世的女人,褪去了原先的骄傲,像丧家之犬般,祈求着她的帮助。 唐木阳眨去眼底的轻蔑,弯腰,轻扶她起来,“公主放心,小道一定尽心尽力,帮公主达成心愿” 皇后身子一颤,她就知道,这个小神算,就跟自己犯冲! 看看,长乐公主就是个例子,她是什么身份,在宫里,皇帝是她亲兄长,太后是她亲娘,就连自个都要避其锋芒,要是在昨日有人同她说,这个天之骄女会跪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拉着别人的道袍哭,恐怕她会说那人疯了。 她心底隐约觉得有个荒唐的想法,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是她一手策划过来的,小神算就是想要长乐失了圣心。 可是,长乐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小神算? 唐木阳的视线和皇后娘娘对在一起,皇后急忙闪过眼睛,不敢再看。 “公主稍等”唐木阳语气安抚着长乐公主,仔细推算一番,指着卦象道,“从卦象上看,公主似乎是在这东面,并且,卦象是坤卦,坤又是带着土的含义” 她凝神,随即,又掏出另外三枚铜钱,额头冒汗的推测起来。 “东面的百阙楼”唐木阳收起铜钱,扶起她的身子,语气温和道,“公主莫要着急,快些派人去找吧” 长乐咬唇点头,怯怯的目光转到皇兄身上。 皇帝摆摆手,仿佛不愿多谈及的模样。 “谢谢小神算”长乐眼里簌簌的往下流,掀起裙摆,跌跌撞撞的跑到殿门外,指挥人去找紫玉。 赫连琰这会也清醒了,这么说,紫玉并不是他亲妹妹了? 先要把她找出来,这才是最紧要的。 等从土里挖掘出紫玉的时候,她只还剩半口气了。 这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那些人发现她的时候,这个公主竟然浑身不着寸缕,光溜溜的在废墟里! 那金枝玉叶的身子,不知道被人看过多少次了! 长乐听带这个消息后,仿佛再也忍不住打击,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更让你着急的还在后面呢,唐木阳笑了笑。 花白胡子的太医摸了摸自个的胡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半饷没吭声。 “陈老,您看,可是有什么不妥?”长乐紧张的捏着胸口的衣衫。 那个陈老摇摇头,“还是得等公主醒来后,方能确定” 唐木阳看没她的事了,闪身出了太后的寝宫,只是未曾料到,刚一出门她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了出去, 程徽几乎是把人甩在墙上的,“找人” 明明是想求着她办事,但却依旧一副为我独尊的模样, “找人?”唐木阳笑了笑,眼底精光一闪,揉着自个的手腕,故意靠近道,“程将军说话虎头虎尾的,小道听不大明白,找人的话,是来找谁?事先说好,程将军的心上人,我是不会帮忙的” 程徽脸黑了,“你再乱说,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程将军难不成还能打我不成?”她故意把人逼在角落里。 高大的身躯后退,她得寸进尺的逼迫,直到程徽退无可退,这才停住了脚步。 正要开口的时候,宫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是紫玉公主,看来,这会已经清醒了”唐木阳看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人在哪里?”程徽没那么多的精力和她在这说那些不相干人的事情,又一次重复的逼问。 “好,这就带着你去找”唐木阳眨巴眨巴眼睛,“还请程将军载我一程,我怕耽搁了时间” 听人说,当时紫玉被找到的时候,身上砸着好几跟横梁,太医说,骨头全部折了,能不能站起来,完全就看天意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能站起来,希望渺茫。 唐木阳被不情不愿的程徽带上了马,他自个牵着缰绳在地上走。 唐木阳踢踢马腹,“程将军,不是我危言耸听,任凭您这速度,怕是等天黑,我们都走不到你说的那个去处” “男女有别”牵着马的程徽冷着嗓子道。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他的步子却迈的更大了,不一会,程徽带着她到了废弃的百阙楼外。 “听人说,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在这百阙楼外” 因为要翻紫玉,现在这一片地方,已经是狼藉一片,周墩和沈修阳在大将军走后就一直在这个地方挖着找着,都过了三四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 “小神算?”周墩擦汗的时候,不经意撇到唐木阳,又惊又喜的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好些日子不见了,您可安好?” 周墩和小神算还是有些交情的,双方都自发忽视了当时她如何走的。 客套的说些场面话来。 “找人!”程徽受不了这俩个人你来我往的客套,钳子似得手掌拉着唐木阳的胳膊,强硬把人带到废墟里。 唐木阳坐在石堆上,随处指了几个方位,程徽当真指派人手在挖,就连他自个都没闲着,挥汗如雨的在土堆石沥中翻寻。 时辰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唐木阳指示的方向里,时不时会挖出一个呼吸羸弱的百姓。 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已经挖出来十余个。 程徽一直冷着脸,尤其是每挖一个人,那人不是自个想要看到的人,他的脸色就黑了几分。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一步一步的逼向坐在石堆上悠然自得的女子,拳头张张合合,“人到底在哪!你不要逼我!” 唐木阳起身,语气带着些惊讶,“程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是找我来救人?我都已经帮你找出十余个,将军怎么还是这般怒气冲冲?” 她就是要逼程徽,逼着他说出那个名字来。 “你自诩无所不能?既然如此,又怎会猜不出我心头想的是什么!”程徽第一次被人逼的形象全无,额头,脖颈青筋暴起,逼问着她! 唐木阳摊手,“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将军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怎会知晓?将军如此信任小道,那就容我私下揣测一番,将军,莫不是在想我?” “你!”程徽双目赤红,放在身侧的手,这次是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就伸向她白嫩的脖子。 “好了,这个是我师兄的信,你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是我师兄故人的小友,这人他救了,我来的时候,师兄还托我给她家里人带个平安”唐木阳在他的手掌快要挨住自个脖子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 他从自个手里抽走了那封信。 105章 破坏婚事 宫内,长乐怀里珍藏着好珍奇方子,无一例外,都是治疗腿疾的,紫玉在大周遭受这么多不幸,长乐只希望,等她腿好后,能好好的把这些年对她的亏欠,补偿了。 这厢,她刚进宫,一个内侍低头匆匆赶来。 长乐公主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锦缎,心觉不安。 “公主,您接一下旨吧?”内侍陪着笑脸。 长乐跪在地上,听内侍宣读完圣旨。 圣旨读罢,她的身子剧烈颤抖,皇兄让她去灵山寺修行,说的是修行,其实就是变相的发落。 皇兄那么恨袁宗,甚至在当时出事后,第一时间把袁家一门,上下几百人口斩杀,就算是过了这么些年,那些恨意也没有消除。 让她离开宫内,就是做了老死不再相见的准备。 突然,她想到紫玉 “那,紫玉呢?皇兄怎么处置紫玉的?”紫玉是袁家人,难不成,皇兄会 “公主,紫玉公主不是大周的子民,自然得回到她来时的地方” 她的腿还没一点起色,就这么舟车劳顿的回去,怕是回到了草原,腿也就废了吧。 “公主,公主!” 内侍走后,侍女们惊恐声从殿内飘来。 天上飘雪,天气骤寒,唐木阳手里拿着一个灯笼,这是她救一个人出来后,被搭救的那家人塞给她的。 天气冷的不像样子,唐木阳看着那还在搜寻着被压在碎石里的人,忍不住跺了跺脚。 一个披风盖在她身上,唐木阳抬头看去,周墩把黑色的披风让给她,“天气冷了,小神算要注意身体” 唐木阳点头,“你家主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这倒没有,不过,我们将军脾气倔,怕是这晚上都不得安歇了” 有了披风,身子有了些暖意,正当唐木阳朝着程徽走去之际,斜又后方出现一道声音,“此人是庚申日死的,死者殃煞,这一日死的,男女俱化白气落东北丑地而散,尸不凉,口眼不和,不出八十日,内妨三口,外防西南人家一口,要是想解开煞的话,只要给我付五两银子,我必然让你全家老少安然无恙,不然,怕是几日后,你们全家老小,都得横死!” 唐木阳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扭头望去。 是一个和尚,还是一个爱财的和尚。 地龙翻身,本就是不祥之兆,这和尚还一本正经的借着给人消灾解难的名头来要钱,再煞有介事的忽悠,这无疑于是雪上加霜。 程徽也停下了动作。 和那和尚说话的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挖出来的老者似乎是他的父亲,这会抱着尸体,背痛交加下,惊惧的看着那个和尚。 “师傅,我父亲生前为人和善,死后怎么会”男人有些想不通的模样,呆在原地望着喃喃开口。 “天灾人祸,这人命格明明该寿终正寝,可是却突冯横祸,自然心有不甘,化为戾气,如果你不信的话,那就且等着”道貌岸然的和尚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师傅且慢”那家男人喊住他,正待再开口的时候,他猛地睁大了眼,看着方才那个师傅,被一个凭空出现的男人,一拳打趴在地上! 力道之大,竟然连牙齿都被打了出来。 胖和尚呸的吐出一口血水,那雪地里竟然还带着一颗牙齿! 顿时他就怒了! “格老子的!谁敢打”那和尚瞪圆了眼就要诅咒,却没承想,那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再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又一拳砸了过来! 程徽这一拳用的力道极其大,唐木阳都感同身受的觉得脸疼。 “我是溪山寺住持大师的师弟,德高望重,你这莽夫,竟然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 圆真话没说完,另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 “亡者殃煞一丈五尺高,男话白气落东北丑地化散,女化红气落地被戍地而散,天刑之故,内外不妨,大吉,这位大师想必一时看走了眼,没能弄清楚,虽然是没弄明白,大将军,您这下手也着实重了些,这把眼睛都打的淤青,怕是往后看东西,更不准了” 唐木阳笑着走过来。 “你,你是谁”圆真见一个妙龄少女走来,虽然只露着半个面容,但依旧不难看出容貌不俗,先前硬气的语气,慢慢的软化。 他哪里会什么给人消灾解难,只是见师兄这么说过,他就记下来了,平时在外面看到有丧事,都是这一套说辞,也就是想着装神弄鬼一番,好骗一点钱财来花。 谁知道今个会碰到这么个硬骨头。 不过,被他打过后,还能看到美人,方才火辣辣的疼,现在竟然有了舒缓的感觉。 唐木阳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舒服,躲在在程徽的身后,拉着他的袖子,语气难得有些委屈,“程将军” 程徽作势又要挥舞拳头。 “你们等着瞧,我,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一定要你们好看!”说罢,狼狈的逃远了。 “烂大街的说辞,也难为他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唐木阳从程徽身后出来,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左右晃动了一下,收了起来。 “大哥,怕是要继续麻烦你了” 周墩受宠若惊。 “把桑木人三个,桃仁,人参各三钱,,东南辰地,白纸人一个,五色沙土。白杨木人三个,精药,重香,神砂,岁德方土作泥人五个,桑树枝,精药,重香,这三者要用盒子装上” 周墩郑重得的点点头。 程徽只说了一句装神弄鬼后,大步离去。 “小神算,您也别跟我们将军计较,我们将军对这些江湖术士,实在是没多少耐心” “能看的出来”唐木阳点点头, “你家将军,打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自然不是”周墩摆手,“我爹娘死的早,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得罪了里正,走投无路下投了军营,没想到我不走运,第一年就遇到了战事,当时粮草吃紧,陛下又宠信那些江湖术士,害的粮草晚了好几日才到达” 他剩下的不说,唐木阳也能猜到什么情况了。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没了这些东西,那将士们如何能打赢胜仗,可惜那些‘高人’又讲究什么黄道吉日,耽误了时间。 程徽怕是因为耽误了粮草,这才这般憎恶那些术士吧。 “不止如此,这些年,佛道盛行,不少寺院道观名下有好多的良田,这都是陛下的恩泽,但背后龌龊事也不少,欺压佃户和寻常百姓,将军看不惯” 唐木阳看着程徽又换了个地方,长久以来一直缠绕在心头的不惑,终于解开。 天将亮,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救助,程徽这才折返回宫。 唐木阳回到自个的住处,天已经大亮了。 “小神算,您可算是回来了”一个婆子热情的同她打着招呼,约莫着是在外面呆的时间有些久,脸被冻得通红,鼻头都是红的。 “你是?”唐木阳好看的眉头挑了起来。 她并不认识这个婆子。 而且,看她的穿着,并不像是宫里人的打扮。 “看我,只顾着看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倒是忘了先跟您说奴婢是谁了,我家主子是太子妃,前些日子,小神算您是见过的” “嗯”唐木阳点点头,没吭声,等着她继续说道。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我们主子早就对小神算多有钦慕,想着等您闲下来的时候,让我家主子尽一下地主之谊” 唐木阳没马上回答她,良久才道,“太子妃如此客气,那小道受宠若惊,哪日太子妃得空了,小道一定登门叨扰” “哎哎”那婆子看来这的目的达到,乐不可支的离去了。 太子府内,丫头细心的把珍珠簪子插到唐初凝头上。 唐初凝手摸着乌黑的发髻,“还是你的手艺好” 以前孩子她所营造出的恭顺模样,在随着这个孩子带给她越来越多的荣耀后,彻底抛弃了。 掌灯时候,太子方匆忙赶回来,秦淑婷替他整理着衣物,“太子,您这些日子都累的都脱相了“ 说罢,低声对身边的婆子道,“快去把炖好的补品端上来,给太子喝了” 乳母点点头,不一会,就端来了一小碗的补药。 这些日子地龙翻身,好些人流离失所,他受了皇命,这些日子,正加紧处理着这些琐事,太子妃心疼他,这些日子一直送着补品,一日不落的。 太子看着太子妃柔情似水的模样,哪里好意思拒绝?当即就端着那碗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太子妃笑笑,拉着他坐下,“臣妾估摸着太子就要回来,所以事先让人摆上饭了”她挥挥手,下人们打开了盖子,夫妻俩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就在两个人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个丫头匆匆赶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还带着积雪的院子里。 “这是”太子看着她不解的问着太子妃。 秦淑婷哪里认不出这是唐初凝身边的丫头?放下筷子,强撑着在脸上挤出一抹笑,“这是唐侧妃身边的丫头” 对太子解释后,依旧是柔和的口气,“这么晚了,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小丫头怯生生的看了看太子妃,随即又马上底下头,带着怯懦的口气道,“回娘娘的话,我们娘娘这些日子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往日只是微微觉得身子沉,今个竟然说肚子有些痛,奴婢们拿不准主意,娘娘又说,不要打扰太子和太子妃我是趁着娘娘睡着了,才敢跑过来的” 太子顿时起身,“这怎么能行,我过去看看” 太子妃眼里的冰冷一闪而过,随即,口气软软道,“妹妹也真是生分,肚子不舒服也不支会一声,要是让旁人听到,还要说我不知道心疼妹妹呢” 太子拍拍她的手,“怎么会呢,你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我更了解” 太子妃脸上浮出一抹羞涩,“太子别打趣臣妾了,妹妹身子不适,太子快些去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才是重中之重” 太子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如今看太子妃这般大度,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转身离去。 “娘娘”侍女看着太子匆匆离去的背影,担忧出声。 秦淑婷冷笑,“先前我看她识大体又不善与人争执,这才对她亲眼有加,现在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 “那”侍女抬起头来,“要不要奴婢去” “不用,跳梁小丑,我还真没放在眼里,现在一切稍安勿躁,等过些日子”她摸摸尚且平坦的肚子,在孩子没来之前,她得安静的等待。 太子刚踏入到唐初凝的屋子,就被一双玉臂给搂住了脖子,随即,一个软软的身子贴在后背,女人呵气如兰,“太子这么晚才到,该罚!” 太子粗大的手掌在她柔软的胳膊上游走,“这些日子忙着赈灾,冷落了凝儿,是本太子的错” 说罢将人抱在怀里,红烛微微摇曳,两个人亲密翻滚在一起。 唐青云撩起下摆匆匆忙忙进了自个府邸,屋子好歹还是完整的,就是院墙损坏了不少。 “可有人伤着?”唐青云上下打量着韩氏,语气堪忧。 韩氏脸上有一处刮伤,闻言摇摇头,“我没大事,倒是你,那个时辰出去,又不捎信回来,满院子的人都在着急呢” “唐木阳去哪了?”唐青云查了查院子的里的人,没看到嫡女的身影,顿时皱起了眉头。 “白天她出去的时候让人来支会了一声,说是和静虚道人一起叙旧,怕是这几日回不来了” 唐青云想到今个出宫门的时候,看到静虚道人进宫的背影。 就在此时,三房的段氏阴阳怪气,“我也没见哪个大家闺秀整日夜里不回来的,说着是去找静虚道人,谁知道到底去了哪,她自个不爱惜自个的名声就罢了,难道要把咱们整个唐家的名声都葬送了?” “你少说几句吧”韩氏听不得这些酸话。 段氏撇撇嘴。 这老太太就是看没娘的丫头最近风头比较大,所以才装成这副慈祥的面子,以前她独自在院子里爹不疼娘不爱的时候,也没见她有多少关怀啊? 段氏闭上嘴,唐青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底却存了一份迟疑,静虚道人没在道观,那唐木阳,到底去了哪里?还是说,她真的像段氏说的那样 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来人”他招来身边的随从。 “拿着咱们府上的帖子,去静虚道观,跟三小姐说,府里有事,请她速速回来,你随着小姐回来,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唐初韵心中一喜,爹爹是不是怀疑那个小贱人了?她正想添油加醋,爹爹却一个严肃的眼神扫来,她到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她就暂且等等,现在爹对她已经失去了耐心,再惹怒了爹爹,自个还是没好果子吃。 小神算在宫里的日子很清闲,因为名声太盛,也不知道怎的就传出她为人高傲不屑与人为伍的风言风语。 不过,唐木阳也没当回事,每日自己过的舒坦就好,何必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费脑筋? “小神算”一个侍女轻轻的探进头来,看唐木阳正在那修剪盆栽,就连呼吸都放稳了,唐木阳看着她束手束脚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什么事?” 侍女先行了个礼,“太后娘娘让奴婢过来一下,看看小神算是否有空闲,如果得空的话,就移步去宣政殿一趟,如果忙着的话,那就改日再来” “太后相邀,怎能不去?”她笑笑,眉眼弯弯的样子让侍女放松了些,传言也不可信,小神算明明没她们说的那么可怕嘛。 唐木阳跟着侍女到了宣政殿,殿内几个身份尊贵的人都聚集在一起,看到唐木阳进来,皇帝匆匆忙忙站起来,作势要迎接唐木阳。 程徽的视线,淡淡瞥了她一眼,就飞速的离开。 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唐木阳大大方方的走进,不其然看到熟悉的身影。 “师兄?”原来静虚道人也在这里面,她现在和静虚道人的关系是师兄妹,自然得喊他师兄了。 静虚道人脸上严肃的神色,在看到她后,才有了稍稍的缓和。 “小神算,静虚道人,这次邀请你们过来,是有事相商的”皇帝这些日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 程徽年轻有为,又一身的本事,长得模样还俊,这要是过两日哪个公主再过来,要和亲啥的,看上他了,那该如何?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把他招成女婿,皆大欢喜。 这次请这两个人来,就是想看看这俩人的生辰八字合适不合适,如果合适的话,马上下旨! 程徽似有所察觉,身子挺得比值。 “陛下有事不妨直说”唐木阳一本正经。 皇帝点点头,“是这样的,朕下面有一个清玉公主,年后正好及笄,温婉贤淑,知书达理” 皇帝说道这,心微微虚一点,“正巧朕的得力爱将,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朕有心撮合,想下旨给他们赐婚” 程徽全程一直低着头,唐木阳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 静虚道人甩甩浮尘,正欲开口,唐木阳上前一步,打断了他正要说出口的话,“这种合八字的事就不劳烦师兄出面了,交给小道吧” 小神算的眼里,笑意堪比星辰。 静虚道人虽然疑惑,但唐木阳开口,他不好拒绝,只能后退一步,让给唐木阳。 萧贵妃身边的丫头恭敬的把写着清玉公主生辰八字的托盘递了过来。 小神算拿着那个纸条看了许久。 放下纸条,“公主果然好命格” 萧贵妃听罢,一直紧绷的身子才微微松懈下来,有了小神算的金口玉言,想必,自个女儿今生肯定无病无灾,安享一生了。 “不知道程将军的八字”唐木阳疑惑道。 沈修阳拿着写着程徽生辰八字的纸条,恭敬的递给唐木阳。 唐木阳拿来一看,良久,大堂上没了声响。 “这”皇帝和皇后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难道程徽生辰八字有什么问题? “程将军命格特殊,只看这八字,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唐木阳放下手里的东西,略带些为难。 众人神色带着为难。 不过,片刻后,唐木阳又道,“虽然说是生辰八字看不出什么,但是小道会看手相,不如,小道看看将军手相如何” “好好,这法子好!”皇帝大笑,“这最稳妥” 程徽的脸,冷的像个冰块似得。 他就该猜到,凭着那个人狡猾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的。 “程将军,不好意思,请吧?”唐木阳上前,大公无私,示意他把手伸出来。 程徽眼神带着警告,唐木阳却丝毫没把这份警告看在眼里,倒是好整以暇的等着。 几乎僵持了一盏茶的时间,程徽熬不过异常坚定的唐木阳,不情不愿的把手给伸出来了。 唐木阳背对着皇帝他们,从他们的方向看,也只能看到一个背影罢了。 但是程徽,却能把她的全部表情尽收眼底。 唐木阳挑眉,只露出眉眼的面貌上,带着微微的痞气,伸手毫不犹豫的握着他的手掌。 程徽从记事以来,就是挥舞着大刀长枪,手上遍布茧子,和他的手不同,唐木阳的小手白皙细嫩,握着手里柔若无骨,一个黝黑,一个白嫩,两者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唐木阳一本正经的抓着他的大掌,然后把他手心给翻过来,细嫩的小手不停的摆弄着他的手掌。 程徽只觉得手心一股痒意袭来,下意识的就想抽回他的手。 可惜,被唐木阳攥的紧紧的。 防抗不得,只能黑沉着脸把头扭到一边,似乎有种眼不见心不烦的感觉。 可是,这种自以为的平静,在持续了区区片刻,就被打破,他的手心中间,传来一股小小的,酥麻麻的痒意,他低下头,原来是那人正在挠着他的手心! “你!”程徽瞪着眼望着她。 “爱卿怎么了?”皇帝察觉出不对劲,疑惑的开口。 唐木阳判定了程徽不敢把这种事捅出去。果然,程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汹汹燃烧的怒火,“臣无事“ 皇帝重新坐回去。 唐木阳一本正经的把他的手放下。 程徽恢复了自由,迅速将手放到身后,模样戒备。 “小神算,如何?“萧贵妃和煦的开口。 想必在她看来,这次的婚事也是天作之合,程将军面冷心热,而且,程家从来没有纳妾的习惯,女儿嫁过去,驸马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这辈子也不用像她这样,为了一个男人,使劲了手段。 唐木阳站直身子,环视了一下众人,语气无不可惜,“程将军命格特殊,亲缘寡淡,加上常年征战,杀伐之气太足,难免会冲撞金枝玉叶之体,所以” “没有可压解的法子?“皇帝焦灼询问。 “没有“唐木阳遗憾的摇头。 “那就作罢吧” 就算不情愿,那也没法子,总不能为了安排一桩婚事,不顾自个闺女的性命吧? 既然这个不成,那就再等上几年,挑好的! 萧贵妃脸上虽然有些惋惜,但是这股情绪很好的被她隐瞒了起来,“皇上,看来是咱们女儿没这福气,也罢,姻缘天注定,这只能说她的姻缘还没到” 皇帝点了点头。 “小神算,还有一件事,恐的劳烦您了“萧贵妃有些不好意思张嘴。 “妹妹你怀着龙种,有什么事直接开口就成,要是说劳烦,咱们陛下可是要心疼的“ 皇后现在是处心积虑的想着小神算厌恶了萧贵妃,所以平时说话,看似寻常大度,可是字里行间,却带着些挑拨的意味。 “我第一眼见贵妃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俩颇有缘法,贵妃怕也如此吧,有话直接说便可“ 皇后嘴角微微抽搐,她想利用这机会让太后对萧贵妃不满,偏偏这小神算又要插上一嘴,这么一来,不是给她解围了? 萧贵妃笑笑,“皇后娘娘说的对,臣妾也是疏忽,不过,再过些日子就是清玉及笄了,虽说那日咱们有陛下和姐姐主持,可是小神算在这,臣妾就想着,能不能让小神算委屈些,给清玉做赞者“ 原来是清玉要及笄的时候,让她来做赞者。 其实她当时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自个女儿虽然地位最贵,可是,到底只是一个公主,陛下对小神算都礼遇有加,她心高气傲,不愿意当赞者的话,谁也不能勉强人家。 她刚才脑子一热,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如果人家不愿意来,丢人的岂不是她?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轻柔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飘来,“好的呀” 萧贵妃恍惚的抬头头,“您” “公主及笄,小道能当赞者,自然是不胜荣幸,只是年龄尚浅,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贵人们多担待些就是了” “哪里哪里”皇帝方才的苦闷此时尽数消散,“小神算能来,是她的福气” 众人散去,唐木阳往自个的住处走,快要走回宫殿的时候,鼻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顺着香气走去。 湖边那种着好几株梅花,大雪过后,白雪红梅,确实别有一番滋味,不过,层层叠叠的树枝中,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程徽。 唐木阳快要走到他身后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顿时惊醒了正在沉思的程徽。 他头也没回,径直用手抓住了唐木阳的手腕,口气不善道,“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她口气带笑,眼神瞥着他的手掌。 程徽甩开她的手。 唐木阳揉着自个的手腕。 “你要是问心无愧的话,为何要在我回宫的必经之路等着我?定然是觉得别处人多口杂,所以故意约我在此处,对不对?” “你休要胡言乱语”程徽觉得自个的脑袋突然疼的厉害。 “不逗你了”唐木阳突然靠近了他,两个人离的极其近,程徽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梅花的香气和她身上的缠在一起,让他头晕目眩。 程徽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次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脑袋清醒后,程徽质问。 “什么葫芦里卖的药?”唐木阳面带不解,随即,突然做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 “嗯”程徽冷着脸嗯了一声。 “哈哈”唐木阳突然笑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看上的人,怎么能让别人觊觎?所以,就算你们生辰八字合得上,我也有另外的法子让你们合不上!” 少女的语气极其狂傲。 “静虚道人,或者是钦天监的那群老头,谁拎出来都能推测,你怎么就知道,别人不会拆穿你?” “是啊,谁都能拆穿我,可是”她扬起自信的笑,“可是,谁敢反驳我?!!” 第106章 夜入闺房 程徽移开了眼,不管如何,这次是他欠了她一次。 就在此时,梅花树旁传来阵阵少女的欢笑。 唐木阳侧目,程徽面上带了些许的紧张。 宫里最是人多口杂的地方,要是这些人知道了他们两个独处,又结合上方才合八字的事,定然要有所联想,更要紧的是,他实在是摸不准这个人的性子,要是她再来一些暧昧的举止 那后果是想都不用想的! 程徽搂住她的腰身,将人一下子抱在了自个身前,用高大的背影挡住别人的视线。 怀里的少女还摸不清状况,只觉得腰部被一阵大力所禁锢着,刚想开口,一双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男人干燥的气息,传入她的鼻翼。 宫女们越发的近了,嬉笑打闹声也越发近了,程徽捂着她的口鼻,也越发的紧了。 直到那些人走远后,他方松了口气。 “呜呜”怀里发出呜呜两声。 程徽陡然松手。 “程将军,你是想把我给捂死吗?”唐木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洁白的面容上有清晰的手掌印,程徽测过脸。 唐木阳正待要继续抱怨的时候,突然两人中间,横掉下一颗树枝。 程徽正要上前,唐木阳打断了他,“别动” 蹲下身子,看着那个枯枝,“程将军,你曾经听说过梅花易数吗?” 程徽瓮声瓮气,“没听过”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高人在路上走着,好端端的就有一个梅花树枝落在地上,那个高人” 程徽明明说着不想听,没兴趣,可是脸蛋却微微扭了过来,他细微的小动作,出卖了此事他的心思。 唐木阳不说话了。 程徽几乎是没察觉出不妥,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唐木阳故作玄虚,把话题打住,看着他疑惑的表情,“等下次再遇见程将军,我再把完整的故事说完” 说罢,匆匆离去。 程徽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蹲下身子,看着原地那个毫无特色,毫无形状可言的枯枝,拿起来,在手里掂量了半晌,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能从一个枯枝上面看出未来,荒唐”把那树枝扔回地上,大摇大摆的离去。 唐木阳从宫门出来,看守的侍卫知道她的身份,更是不敢阻拦。 此时,唐青云已经一脸怒容,他派去的人已经去了一夜,就算是山高路远,这会也该回来了,难不成,他真的没找到唐木阳? “回来了,回来了”门房匆匆跑进来。 “谁回来了?”唐初韵看似关切的询问着。 “是,是大少爷” “大少爷回来了?”唐青云脸上的怒容顿时消散,转化上欣喜的表情。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迎进来” 唐家大儿子在外游学,今日突然回来,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唐文宣和唐初月是一个姨娘所生,身份也见不得多高贵,可是,唐青云儿子少啊,至今还无嫡子,再加上他是自个的第一个儿子,期许自然大些。 唐初月听到大哥回来了,顿时觉得有了底气,这些日子在府里受的窝囊气也觉得一下子散去了,要是大哥来了,谁还能欺负她! 唐初韵眼底则是闪过一抹不屑。 要是姨娘身子好了,大姐的计划又奏效了,有这些人好戏! 众人翘首以待中,唐文宣疾步走来。 唐青云欣慰的看着儿子,“长大了,长大了!” “儿子不孝,让父亲祖母担忧了” “老爷,老爷,回来了,回来了” 门房又匆匆的赶来。 唐青云呵斥,“大少爷都回来了,还一直叫嚷个什么” 儿子一回来,他就忘了本来出来的目的。 “不是,是三小姐回来了”门房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 唐青云眉头松下,只是口气依旧不怎么好,“让她过来” 话音刚落,唐木阳穿着一身肃静的衣袍进来了。 “父亲” 一身翠黄衣衫的唐木阳款款而来,她很少穿这种鲜嫩的颜色,只是突然穿上,却多了一份别样的温婉。 “回来了?”唐青云开口打断了父女之间的沉闷。 唐木阳面带愧色,“其实,昨个夜里就能赶回来的,只是昨个回来的路上马车出了故障,不得已回了静虚观,等马车修好急匆匆赶回来,就已经到了今日,让父亲担忧了,是做女儿的不对” 唐木阳虽然看似是在解释她这么晚回来的缘由,但是不难听出,里面对他这个父亲命令的尊重。 唐青云心头的疑惑稍微消散了些。 目光落在跟在女儿身后的侍从,侍从强撑着笑脸,给老爷递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小姐她太可怕了,自个做的那些连老爷都不知道的龌龊事,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他的把柄在小姐手里,只能任由她摆布了。 以往谁也没看出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这件事就罢了,阳儿,你是官家小姐,任何言语上的不妥都会造成别人的诟病,将来怕是对你的婚事不利,为父都是为你着想,个中厉害,你还是自己仔细掂量一下” 唐木阳点点头,“父亲教训的对” 也就是在这时候,唐文宣才有机会说话,上下打量了唐木阳几下,语气带着几分惊愕,“这是三妹妹?几年没见,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了” 唐木阳眯了眯眼,眼前这个男的,身上衣服,无论是在袖口还是胸口,都绣着繁琐的花样,腰带挂着两个精美的荷包。 五官虽周正,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可是,唐木阳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先前在唐府,郑姨娘一手遮天,他却还能安稳长大,就足以看出他的本事。 平时看起来学业没多大的成就,可是在弱冠后,竟然以雷霆之势迅速考上科举,平时韬光养晦,就等着蓄势待发。 如今这副模样,怕是扮猪吃虎吧。 唐木阳移开眼,客气的和他回了话。 晚上,唐青云给唐文宣接风洗尘,唐初凝竟然也来了。 吃到一半,唐木阳借口不胜酒力,想先回自个院子,谁知刚开口,大姐突然停下了动作。 “三妹先别走,父亲,女儿见到祖母和父亲,太过欣喜,险些忘了一件大事” 唐青云抬抬眼皮子,放下酒杯,“哦?什么事?” 唐初凝眼含笑意望着唐木阳。 看到她的目光,唐木阳不安,慢慢升起。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太子同女儿闲谈,以前来咱们唐家,见三妹不错,有心抬举,所以要给三妹指一门亲事” 唐木阳直直的对视上了大姐的眼神,在家里治不住她,就想着拿着她的婚事来摆布? 不过,她聪明也就聪明在这,知道她爹忌讳太子,也不敢公然反抗太子的命令,所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爹,母亲故去,咱们家也没个主事的人,长姐如母,妹妹们的婚事,当姐姐的,自然要放在心上了” 唐青云深有所感。 这么一想,大女儿说的不错,二女儿三女儿四女儿都快到了及笄的年岁,各个长得都不俗,将来要是能通过大女儿牵线搭桥,嫁到高门内,那将来,他也就有了助力。 想到这,他问道,“太子相中的是哪家?” 唐初凝低头说了几句。 “是他?”唐青云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几分。 唐初凝一直注视着爹爹的一举一动,看他眼底有不悦,坦然道,“我听太子说,过些日子就是官吏考核的日子,如果这次父亲能” 唐初凝话说到一半,巧妙的闭住嘴。 这是个升官的好机会,如果官职再上一层楼,那 唐青云想的入神,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他几乎都想到自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了! “父亲” “咳咳”唐青云被打断。 一本正经道,“这些事,以后再说” 唐初凝点点头,这态度,证明他已经软化了。 “父亲”唐木阳突然开口,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几句话就把她今后的去从给定下了,真当她是泥捏的了! “怎么了?”唐青云语气带着质问。 要是她真的开口马上拒绝这门亲事,他就有办法马上堵住她的嘴!婚宴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个还能翻腾起什么? “大姐的心意,阳儿很是感动,不过,古有孔融让梨,这么好的婚事,要先顾忌,也该是二姐,毕竟,二姐还是比我大一些呢,这等好事,还是先让给二姐吧” 她就是在逼唐青云,孔融让梨,谦让大的,顾忌小的,自个完全是遵循古人留下的礼仪,而且,唐初韵可是比她大,没道理先给三闺女定了亲事,而越过二女儿吧? 没想到唐木阳会这么反驳,唐青云还真是有点语塞了。 “你”唐初韵见她牵扯上了自个,顿时有些着急,刚开口就接受到自个大姐的一个眼神示意,随即,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原座。 “二妹的婚事,大姐也在紧锣密鼓的操办着,保准在你们婚事之前订下,不会让人诟病的” 唐初凝看似在安慰她,其实,则是让她死了这条心。 “好了,都别说了,好好的吃一顿饭,你们就是不让人安生”韩氏摇头打断了他们的话,“阳儿,你也别跟你爹着急,他都是为你好” 为她好,谁想听呢。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放在了程将军的桌子上。 程徽拆开,仔细看着里面的内容,只是他越看,脸上却没多少欣喜的表情。 连信带信封,一下子扔进火里,看着火苗把那信给蚕食掉,这才走到院子。 一连几日的大雪,夜里的天难得放晴,嘴里吐出一口气,马上就能变成白雾,冷冽干净的气息吸入肺腑,似乎是那人干净的气息。 唐木阳刚躺在榻上,就觉得自个屋内多了一道呼吸声。 拥着被褥坐起来,在黑夜里发出轻轻的摩擦声。 蜡烛被人点着了。 “程将军?”她睡意刚醒,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迷惑沙哑,喊他的那声程将军,尾音微翘起,难得的有着少女的娇嫩。 她披着衣服下了榻。 走到桌子前给自个倒了杯凉茶,润了润嗓子。 “将军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我看到了你的信”程徽硬邦邦道。 唐木阳写信邀他说些事情。 本来是明日,谁知他今个却到了。 看出她眼底的疑惑,“我怕这封信,有诈” 就像是上次那样,有人把他骗到百阙楼那样,所以不如自个亲自来验证。 谈及上次的事,两人很有默契的不吭声了,后来还是唐木阳耐不住沉闷,“将军,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实在有伤风化” 程徽愕然,转过身子,就这月光看着她,似乎不理解,这些话,怎么会从她嘴里蹦出。 人就算转变再快,也不能短时间改变自己的心意。 唐木阳她以前对他的态度,明显是势在必得的,凭着他多年在军营里练就的眼神,分明读懂了她最开始看到自个时候的欣喜和快乐,明明这么欢喜自个的到来,还要说要避嫌的话。 程徽读不懂自个心底渐渐升腾的不悦是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顺从她的心意就是了。 唐木阳倒了杯茶给他,看他愣在原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这茶安全的很,什么东西都没放,大将军放心的喝吧” 程徽单手拿杯,两口就把那茶水给喝光了。 放下杯子,正准备要走的时候,余光看到她又给自个倒了杯茶,拿着方才自个喝过的杯子,轻轻地抿了两口,他心底像是被一个羽毛挠了挠,顿时痒的很, “听说将军过些日子就要和清玉公主成婚了”冷不丁的,她突然蹦出这么句。 程徽知道两个人关系分同寻常,一直紧绷的眉头,也有了些松懈,难道她是误以为自个要娶那个人,所以才要划清距离,笼罩在心头的不快,顿时消散了些。 “我”程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想要对着她解释。 唐木阳仿佛没听到似得,自顾自的说道,“说句口不对心的话,将军能当驸马,多么可喜可贺的事,但是祝福的话,我却说不出口,可笑吧?当时一直缠着将军的人是我,可是现在” “你给我写信邀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他的眼神清冷,眸底那些最开始的温暖,顿时结冰。 “嗯”唐木阳点头。 程徽放在身后的手掌攥了攥,转身就走。 可就是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有股小小的力道,成功打断他的脚步,她一只手抓住了自个的腰带,怯怯的,却带着暖意的身子贴在他后背。 程徽浑身一僵。 正确来说,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背后抱着她,紫玉上次抱着他,他只觉得恶心,可是,这次换了她,他心底反而没有那种厌恶的感情了。 少女的沁香和那舒适的温度弥漫在自个身上,程徽徒劳的站在那,就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你这是做”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他僵硬着身子。 感受到肩头那湿润了一小片,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唐木阳踮起脚尖,在头撑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啜泣,泪水像是不要钱似得,滴答的往下流,很快,程徽就感受到肩头湿润。 “我就要嫁人了” 正在程徽思量着要不要把她的手给拿下的时候,猛不丁的,唐木阳又抛出这么一句话。 “嫁人?”程徽的声音冷了下来。 “嗯” “所以,你看,有些事,就算是我再强求,都强求不来的”她抱紧了眼前男人的腰,似乎对男人此时脸上复杂的神色,全然没看到。 “以后将军娶了公主,我又嫁了人,怕是此生再没机会相见了” 唐木阳此时把一个悲情少女,演绎的淋漓尽致。 “先前我是不甘心,可是能娶到公主,那是天大的福气,将军以后路还长,驸马的身份能带来许多便利,而我,既然嫁不到自个喜欢的人,那不论嫁给谁,都没了意义” “我不会尚了公主”良久,程徽蹦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她身子微微颤抖。 “三妹,快些开院门,方才有家丁说,看见有贼人跑到你院子来了,我已经禀明了父亲,父亲说是要把这个贼人绳之于法,三妹,你快些开门啊” 其实,说是贼人,那只是故意在下人面前说的,方才她跟父亲说,下人可是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轻车熟路的摸到琅玕阁的。 父亲本来不信,但是,唐初韵把安排婚事的事说了,又添油加醋道,‘没准是她不愿意,故意想了法子来躲避婚事呢’ 唐青云自然勃然大怒。 所以这次气势汹汹的过来,大有捉奸的意味在里面。 只是在下人面前,为了维护他们唐府的名声,这才换了一个说法。 从窗子这看,元宝已经迷迷瞪瞪的去开门了,唐木阳还未开口,程徽纵身一跃,顿时隐在高高的房梁上。 她的屋子摆设多肃静,纱幔都是烟青色,加上这时候,屋子只燃着烛火,加上他身着黑色又有纱幔的遮挡,根本看不出有这么个人。 唐木阳眼中有了抹笑意,怕是程大将军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被人当成过采花贼,还这么憋屈的藏在房梁上。 院门很快被人打开,唐青云脸上带着些狐疑,这么快,难道是下人看错了?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唐木阳披着披风出来了,睡眼朦胧,不解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看女儿睡眼惺忪,刚刚惊醒的模样,唐青云的脸色好看了些。 “方才值夜的护院说,看到有黑影跑到你的院子了,为父不放心,所以赶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说罢,又递给身边的护卫一个眼神,护卫带着几个人去搜院子了。 唐木阳意味不明的看着唐青云身后的唐初韵。 “老爷”在院子站了快要有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人才去而复返。 为首的男人走到父亲身前,微微的摇摇头。 “老爷,老爷,找到了!”正当僵对之际,一道欣喜的声音飘来。 “找到了?”唐初韵强忍着笑容,大声问着下人。 看看,真是连老天都帮着她,原本还在想着什么法子来收拾她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老天来帮着她了。 “三妹,不是我当姐姐的说你,就算是你在怎么不满父亲对你安排的婚事,你也不能做出这种私藏男人的羞耻行为啊,今晚的事要是被传出去了,父亲的名声是要受损的” 唐木阳注视着那个跪在地上打着哆嗦的下人,难得浮出一抹笑意,她这个二姐啊,往日看起来也没这么痴傻,今个怎就这么蠢笨?就算是真的乐见她遭殃,也得保持些理智,如今,那下人是从她院子外面跑进来的。 她院子要是出了贼,怎么由一个从外面跑来的人报告,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唐青云打断了二女儿的沾沾自喜,“那贼人在哪?” “是,是”下人语气吞吐,看了看他,有些不敢开口的样子。 “实话实说!那人现在在哪?!”唐青云气势汹汹! “在,在二小姐的院子”下人哆哆嗦嗦的说罢,低下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什么?”唐初韵嘴角的笑意顿时垮了,她看到父亲眼神不善,急忙解释,“爹,您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青云压下怒气,“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本该出现在三女儿院子里的人,会出现在二女儿的院子? “回老爷,说来也奇怪,护院在别处搜寻那贼人的踪迹时,不小心看到有黑影掠过,顺着那方向赶去,正是二小姐的院子,还听到院子里有惊呼声,等人,跑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看见” “看见了什么?”唐青云忍着怒气道。 “看见二小姐的床上,躺着,躺着一个”下人吞了吞口水,感受到那些主子盯在他头上的视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可是,这会又不得不说,“看到,看到有个男的,在,在小姐床上躺着” 第107章 及笄 唐初韵后退一步,百口莫辩。 “爹”她的声音透着惊讶和不解,还未解释,耳畔传来带着凉意的声音。 “看不出来,二姐现在贼喊捉贼的本事越发的厉害,自个私藏也就罢了” 她略停顿,才懒洋洋道,“却要把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 唐初韵张嘴欲要反驳,余光却撇到父亲厌恶神色。 这个时候,不宜再多说。 一盏茶的时间,昏睡的男人被抬了进来。 “老爷,还发现了这个”抬着他过来的侍卫,掏出一个唐初韵曾经挂在身上的荷包。 事情变得有意思多了。 唐初韵终于有了些许的慌乱,这个男人,是她陷害唐木阳那死丫头的。 而荷包,是她当时赏赐他银子时,顺手扔给他的。 她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在这个破旧的荷包上掀跟头! 寒冬腊月,一盆冷水泼上去,那人悠悠转醒,看了看自个的行头,又看看老爷看他的眼神跟看死人似得,顿时打了个冷颤。 “二小姐救命啊” “你乱说些什么!”唐初韵顿时头皮发麻,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不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二小姐,您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啊,这件事不是您交代”男人只以为是他偷窥三小姐的事东窗事发,又看二小姐装作不认识他,顿时急了。 “啪,你再乱说,小心我把你舌头给拔出来!”唐初韵又急又气,上前对他就是一脚。 “闭嘴!还嫌闹得不够吗?!”唐青云脑门嗡嗡响,“把这人给我拖下去,重重的给我打!” 又瞪了唐初韵一眼,“你也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滚回你的院子,再别让我看到你!” 唐木阳低着头,仿佛没看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唐青云转身出去的时候,想起被他冷落的女儿,“你也快回去了,天寒地冻的,别冻出毛病来了” 一大群人来势汹汹的来了,又气急败坏的走了。 元宝落锁,“这些人还真是奇怪,大晚上的不睡觉,来咱们院这闹腾” 唐木阳摇头,“今晚你们也辛苦了,早些去睡吧” 元宝绮玉两人回房。 唐木阳重新回到自个房里,端着烛台去看房梁,原本他躲避地方,现在已经是空空如也。 “程将军,程徽?”难道是人走了? 唐木阳想着方才帮了她的是谁,在府里是不会有本事这么大的人的,把下人打晕扔到唐初韵的床上,难不成是程徽手下的人? 沉思着转过身子,却撞上一堵墙。 难道是他没走? 唐木阳还没抬起头,整个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抱起,随即,整个人被转了两圈。 唐木阳晕乎乎被放了下来,眼前站着的人变成了宋黎,烛光下他的面目英俊俊朗,那么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得,几乎把唐木阳的腰给掐断。 把她放下,嘴角的笑容无比耀眼,“阳儿,你想我了没?” 唐木阳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宋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等等,既然是他回来了,方才那些杰作,难道会是他? “刚刚在外面,我都看清楚了,那人太过分,我就稍微惩处了一下,给你出气!” “谢谢”唐木阳真挚道。 被人这么一折腾,她仅剩的睡意也没了,跟他说了几句话,又打听着这些日子他的行踪。 唐木阳开口发问,宋黎侧转身子,语气里带着些为难,支支吾吾道,“这个,其实,也没啥好说的” 同他说了几句,那人急匆匆要走,唐木阳也未多留他,送走他后,关上了房门。 正月初十,宫里张灯结彩,宫门外挺着好些马车,宫门外有专门的小太监迎着。 今日是清玉公主及笄的日子,这些朝廷命妇得先去给太后请安后,才能去花园候着。 辰时,太后的宫殿外,那些命妇已经按着各自丈夫的品阶站好了。 唐木阳这次跟在唐初凝一起来的,看着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不舒服的打了个喷嚏。 唐初韵不屑的冷哼一声,避开人多的地方,现在她才不想虚以为蛇,和这个小贱人装作亲亲热热的模样呢。 今个清玉公主及笄,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名义是及笄,但陛下宴请了不少青年才俊。 也有着招婿的含义。 唐初凝是太子侧妃,身份又尊贵,之所以过来,也存着给二妹找个好夫家。 两个人存着孤立她的打算,所以进了宫后,就相伴离去。 唐木阳看着那两个人此时远去的踪影,淡然一笑,不就是想要孤立她?如果她们无时无刻盯着她,有些事,还真不好做了。 “阳儿?”唐木阳和元宝说话之际,身后隐约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唐木阳扭头,舅母欣喜的声音飘来,“从背后看着就像你,方才我还疑惑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舅舅是朝廷命官,舅母自然也有机会来的。 “怎么就你一人?”舅母往后张望着。 她知道实情,阳儿为了救儿子,弄出一个小神算的身份,那身份看起来风光,可是每走一步都似乎是走在刀刃上,现在最危险的还不止是这些,如果一旦被人知道她的正式身份,怕是 想到这,她脸上带着些慌乱,悄悄把唐木阳拉到一旁,“你也真是的,既然明明答应了皇上来当赞者,唐木阳这个身份就不能进宫了,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唐木阳拍拍舅母的手,心里暖洋洋的,“舅母放心,没人联想起我们的” “那也不成!”舅母左右张望,“我听人说你那个大姐也来了,千万要小心她” “阳儿晓得的”唐木阳点头。 舅母呆了片刻,也知道不能多说,这皇宫人多口杂,别最后别人没发现,她说秃噜嘴了! 唐初凝被人扶到凉亭,这会正是隆冬,那凉亭周围已经放下竹帘。 竹帘外罩着厚厚的帐子,内里烧着专门供这些贵人们驱寒的炭盆。 郑华霜看到表姐被下人们扶着,仪态万千的过来了,顿时停住话头,急急忙忙的迎上去。 郑华霜是唐初凝舅舅家的女儿,郑文的女儿。 “表姐,你们可算是来了”少女讨好道,郑家以前就是攀附着唐家,现在表姐贵为太子侧妃,地位更是尊贵。 母亲说过,只有和表姐交好,将来才会有美满的前程,所以,郑华霜是费劲心思来巴结讨好姑母的两个女儿的。 “原来这就是侧妃娘娘,华霜先前还在跟我们说以前娘娘未出阁的时候,双面绣手艺出神入化,这前脚刚说罢,后脚娘娘就来了,可见咱们的缘分有多深”正在说话的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苏温婉。 平时和郑华霜关系最好。 “你们啊,一个个嘴皮子这么溜,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唐初凝听着一阵恭维,心情顿时舒畅不已,脸上扬着淡笑,嘴里却嗔怪不已。 唐初凝被人扶着坐下。 众人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心头一阵羡慕。 能嫁给天底下仅次于陛下的男子,还能怀上被小神算推测贵不可言的胎儿,谁能有她这样的造化? 众人在里面叽叽喳喳了许久,唐初凝扶着肚子,“好了,歇息时间不短了,咱们快些往前走,别到时候去的晚了,耽误了公主的好时辰就不好了” 她来这也不过是为了歇歇脚,现在目的达到,也不想同这些莺莺燕燕们聚在一起,遂找了个由头道。 众人起身,跟在她身后,刚出了凉亭没多久,郑华霜就远远的看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唐木阳。 她眼珠子一转,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想起叔父的死,以及表姐们记恨她,她有了主意。 也不跟人打照顾,急匆匆的迎着唐木阳。 众人不解是何种意思,只见两个人快要相遇的时候,郑华霜身子一歪,重重撞向唐木阳。 唐木阳对她毫无印象,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看着大姐遥遥的看着,唐初韵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顿时心生警惕,在那人快要撞上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戒备。 正准备躲开的时候,突然被一道亮光闪了眼,在唐初韵他们斜后面,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个宫里这么大的动静,想必,程徽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她原本躲避的身子停住了,等那人碰到自个,还隐约伸出手暗暗推了自个一把后,唐木阳顺着她的力道,重重撞在了假山上。 郑华霜看着她露出痛苦的神色后,满意的笑了。 “真疼啊” 程徽远远的看着那两人。 唐木阳那丫头八成是没长脑子,这么明显的出气方式,她竟然看不出。 看不出就罢了,竟然还伸手去扶那佯装摔倒的人! 胸口一阵闷气。 视线盯在那人身上,只见那个抓着她的手作势要起来的人,身子起了一半,唐木阳一松手,又将她扔回了原地。 “哎呦”她这次是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郑华霜怒视道。 “真是对不住,方才手滑” 程徽的拳头这才松开。 “你乱说!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我方才看的清清楚楚!”被人故意戏弄,又觉得众人视线都盯在她身上,又羞又怒,质问她道。 唐木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姑娘的眼神好使啊,我还以为你眼神不好使,路这么宽,还我身上撞呢” “你!”郑华霜语塞。 唐初凝感受到周围窃窃私语声,心里虽然不喜这个表妹丢人现眼让唐木阳那小贱人占了上风,但目前这情况,实在不适合两个人继续交锋。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三妹,怕是你还不清楚,这人是舅舅家的表妹,大家都是一家人” 唐木阳看不得这姐妹俩的虚伪表情,看看这时辰,实在不欲同她们多做纠缠。 清玉的及笄礼,快要开始了。 唐木阳从那处脱身,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却不料手腕猛地被人给抓住,程徽把她拉到曾经两个人对峙的山洞中。 “别说话”程徽在她耳边道。 唐木阳的身子顿时放松,但是语气里还带着些诧异的成分,对遇到程将军很是意外。 “我方才看到你撞到假山上了” 唐木阳背对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程徽,是不是已经有些沦陷了? 再转过身子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先淡然无波的模样,“劳烦程将军挂心了” 程徽没把她的冷声冷语放在心上。 从腰间掏出一个琉璃瓶,放到她的手心,“你往身后涂抹一下,这是皇上赏赐给我的,说是对伤口,除疤有很好的效果,你是姑娘家,到时候伤口留疤就不好了” 当时那人力道那么大,又直冲冲的撞到尖锐的石头,很难不留下痕迹。 唐木阳伸手一摸,指尖果然有一抹红色。 而且,也带着些火辣辣的感触。 唐木阳看着被放到手心的小瓷瓶,也不矫情,转身准备出去。 程徽觉得心底升起一股怒意,半个身子拦住出口,对上她不解的目光,梗着脖子,不开口解释,却也不让她出去。 两个人的身份似乎是换了一下。 “就在这上药” 好像是害怕她出去了就把自个送的药给扔掉,程徽这次异常的坚定。 非得要她在这上药。 “程将军,这有理不合”唐木阳看了看时辰,越发的着急,可是对面那人,丝毫不为所动。 自从唐木阳说了跟她划清界限后,两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唐木阳不擦药,程徽不退让,唐木阳实在是没时间同他拖延,咬牙褪去半个袖子,另一只手给自个擦拭着伤口。 可惜,她看不到身后是什么模样,加上程徽在这,她再怎么胆大,也做不到完全坦然。 后来一双大掌,从她手里拿过了瓷瓶。 接着,衣服往下褪了褪,拿着那药瓶给她轻轻擦拭。 程徽看着和他古铜色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的细瓷般的后背,只觉得心底微微有些不一样的情感流窜。 药抹在伤口上,手掌下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很疼?”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生硬的问道。 女孩子就是娇气,他胸口上被人砍过一刀,当时也没有一点痛楚的表情。 饶是如此想着,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手里的动作,放轻了力道替她擦拭着。 “好了”唐木阳觉得差不多了,从他手里穿好自个的衣服,“程将军,我不能再耽搁了” 公主及笄是大事,尤其是在皇上最喜欢的清玉公主,尤为显得郑重。 为了这次及笄大礼,皇帝还特意请了姨母周老太君来做正宾,皇后来做赞礼,还请出了小神算来当赞者。 可是,等着赞礼,正宾,有司,宾众,笄者都要到了,那赞者还是没来。 坐在下面的宾众,笑意都带着些尴尬,可是,众人只能把这份尴尬隐藏起来,无论是小神算还是那个这些皇家贵胄,都不是她们可以小看的。 清玉此时未入大殿,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母妃,不禁埋怨。 “这个小神算是不是故意在耍我?今个是我及笄,她抢我风头就罢了,可是你看看,都快要过了好时辰她还不来,存心要跟我过不去!” 越说越气,她把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珠翠,一把扔在地上,“既然都这会了,这个及笄,我不出去就是了!” 萧贵妃又急又怒,眼神示意身边的大丫头去看着外面情况,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呸呸呸,乱说些什么!” 挥手示意身边伺候的丫头下去,“你父皇对你的看重,别人不清楚,你自个还没意识到?小神算那是何等人物,能给你当赞者,那是你修来的福气! 上到公主,下至满朝文武,谁家女儿能有这等脸面?小神算竟然答应就不会不来,你耐着点性子,不然让人看出你心情不好,你父皇也不高兴” 清玉被这一安慰,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我也不稀的她来” 知女莫若母,萧贵妃知道女儿此时只是嘴上过不去,也不拆穿,“小神算能把咱们捧到云里,把咱们拍到尘埃里去,所以,这种大不敬的话,往后再也不许说了,知道吗?” “知道了”清玉点了点头。 “对了母妃”清玉突然想到刚才小丫头说,没看到唐木阳,“唐木阳呢?她不是过来了?怎么不来陪我?” 萧贵妃满脑子都是小神算,还真没注意唐木阳,“听丫头们说,方才还看见了,这会怕是在外殿等着呢” “娘娘,娘娘”就在此时,萧贵妃身边丫头一脸喜气的赶来,对上自家娘娘的眼神,笑道,“是小神算来了,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告诉公主,该出去了” 萧贵妃今个一直吊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 正殿内,小神算依旧是先前那副打扮,她每走一步,脚腕上的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些女眷只听得耳边一阵清脆铃铛响,却不敢抬起头看她的面容。 倒是唐初凝,看着尊贵的小神算从自个身边走过,扬起一个带着三分讨好的微笑。 纱巾围着她的面容,依稀可见她面部表情微动,却读不出此时她的微笑是何种意味。 只是,心底隐约觉得有些不安罢了。 唐木阳走到恭敬的站立在一旁的有司,眸子掠过那些赐字文书、酒具、饭碗、冠笄、盥盆、香炉、草程、蒲团、托盘、蜡烛。 在大殿内还设有香案,三炷香摆放于香炉前,香案前左右两侧摆放座椅,隆帝和皇后分别坐在两侧,主人程位左前方,以一托盘盛钗冠放于桌面。 众人只见小神算站在一侧,低声说了些什么后,又大声诵读,“笄礼始” 众人只觉心头似乎有一阵波动袭来,各个不由的端坐了身子。 耳边,小神算的声音带着沧桑,庄重,“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 父母传我,人生家国,贵至荣和。夫,人之因幼,少而及往,青年独立继承” “家、族、国纳其人之成立,与其人之权利,其成人者受个体生存,皇命责任,富贵之命。此,特予正礼明典,笄礼开始” 清玉穿着簇新的宫装从内室缓缓走来。 先前小神算诵读时候,心底那些庄重肃然之感渐渐散去,此时看着两个一般年岁大小的少女站在那,却是陡然不同的画风。 清玉公主身上衣物繁琐富贵,站在那,就让人感受到皇家威严于贵不可当的富贵。 在她对面的小神算,简单素净的黑袍,简单的木簪插在她的发髻上,双手缚在身后,却多的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庄严。 唐初韵在台下,悄悄抬起脑袋,远远的看着小神算宽大的袖摆,心头一阵艳羡。 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么大的排场啊。 皇后此时站起身子道,“请正宾盥手,请赞者为将笄者理妆” 周老太君被宫女们扶着,在盆子里洗了洗手,低声同清玉说了几句话。 唐木阳则是走到正跪在蒲团上的清玉身后,仔细的给她梳着头发,清玉的头发乌黑茂密。 唐木阳摸着手心冰凉的头发,心中默道,希望你这一生能有好的归宿,夫婿体贴,子孙满堂。 梳发结束,仔细的把她的头发梳成成年人的发髻,司者此时恭敬的送过来托盘,示意小神算拿发簪给公主固定。 唐木阳看了一眼那个通体碧绿的簪子,没说什么,也没伸手来拿,萧贵妃心头一紧,难道是出了什么差错? 清玉抬头 “小神算?”司者良久没等到她的回答,还以为出了什么差池,起了一声冷汗,颤巍巍的望着她。 “没事”唐木阳朝着她安抚一笑,推开了她伸到身边的托盘,在众人的惊讶的眼神里,抽出自个那根桃木簪子,仔细而又认真的插在她头上。 清玉觉得酥麻麻的感觉在头皮上传过,又抬头看着父皇母后他们惊愕的眼神,一头雾水。 “今个来当公主的赞者,空着手到底是不好意思,既然陛下看的起小道,小道自然得有所表示,这桃木簪虽然看似平淡,好歹也是小道的一份心意,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108章 祈福舞 唐木阳退下,周老太君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唐木阳为清玉象征性地正笄,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陪清玉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两个人进了屋内,清玉顿觉尴尬,咳嗽一声,指派道,“去看一下唐家姑娘来了没” 唐木阳轻笑,找不到自己,等及笄礼结束后,公主怕又要跟她生气了。 只要小神算出现,唐木阳这个身份的她,永远都不会出现的。 清玉穿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长辈,行正规拜礼。 皇家正规及笄礼,得三拜。 二拜清玉面向东正坐,正宾再洗手,再到原先位置。 有司奉上发钗,周老太君接过,倒是有些为难了,先前那发簪是小神算赠送的,意义非凡,这会摘下,怕是不好。 唐木阳笑笑,也不欲与她为难,主动将簪子摘下,放到托盘里。 周老太君松了口气,复而吟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如此三加三拜,唐木阳又道,“皇后娘娘向公主示训词” 皇后起身训词道:“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清玉大声称是。 礼成。 唐木阳朝着皇帝道,“今个险误了公主好时辰,虽是琐事缠身,但终究心内有愧 恰逢前些日子地龙翻身,社稷动荡,小道愿亲自为公主祝寿,也好安抚那些故去的无辜生灵” 皇帝连声道好。 唐初韵此时也发现唐木阳不在了,跟大姐说了声,唐初凝笑容不屑,“没见过世面的,八成这会是撞到哪个贵人的院子去了” “别理她就是”唐初凝优雅的擦拭了一番嘴角。 晚上,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因为是公主的及笄礼,皇后招呼着这些女眷,不过,在隔着一条河距离的远处,皇帝正设宴款待那些年轻后生。 鼓声响起,程徽眯着眼望着那处繁华,隔着夜风,似乎有铃铛声此起彼伏的想在耳畔。 “那大鼓上跳着的,是小神算吧?”周墩做在他一旁,眯着眼伸着脖子努力的张望。 “什么都看不清,真是可惜”他拍拍大腿,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 说罢,又偷偷地凑近沈修阳身边,“对了,听人说,你见过小神算,那小神算到底长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 沈修阳推开身边散发酒味的周墩,“我哪里见过什么小神算!” “还装蒜,当初,小神算的那道求子秘方,不是你拿来,送给陛下的吗?” 沈修阳一愣,手一抖,酒水顿时洒在身上! 当初那个方子,是唐木阳那个丫头给的,怎么可能是小神算? 亏得皇帝如今崇尚神佛之道,小神算的事迹传的神乎其乎。 他以前没深究过,如今,想起那个如今只到他胸口高低,说话温温软软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是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小神算? 对了,沈修阳想起,当初妹妹已经到了鬼门关,又被她救回的事情。 只是几盏长明灯还有些朱砂,怎么可能能把一个死人给拉回来?但是,那又是他亲眼所见的,不会有假。 沈修阳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恢复了原先平静的模样。 皇后设宴在殿外,火红的灯笼挂在高高的宫檐上,枯枝上被系着各色彩带,穿着喜庆的宫女,时不时的穿梭在人群内,一片忙碌的模样。 清玉此时已经坐在自个母妃身边,无聊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折腾了一天,她早就困的不行了,可是,还得照顾着这些来参加及笄的夫人和皇亲。 清玉身边的大丫头匆匆走来,低下头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清玉眼睛越来越亮,扭头道,“你是说,唐木阳找我?” 不等丫头回话,复自言自语,“好哇,我倒是要问问她,今个我及笄的日子,她怎么一天都不露面!” 嘴上说着不轻饶她,眼底却满是欣喜急切的情绪,萧贵妃看在眼里,知道女儿一天被憋坏了。 等女儿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时,故意板着脸道,“去是可以,但是,别忘了时辰,小神算这场祈福仪式,你万不可迟了” 清玉起身,“好了,我知道了” 说罢,撩起繁琐的衣裙,跟着丫头离席了。 董贵人被丫头扶着,小心翼翼的坐在自个位置上,刚坐下,丫头就拿着暖炉恭敬的送到她手里。 皇后冷冷的望着这个美貌妃子的举动,眼里划过一抹冰冷。 秦淑婷何尝不知道此时母后是何心情? 心爱的男人怀着别人的孩子,还这般耀武扬威,她都受不了,更何况这个天底下最尊敬的女人呢? 唐初凝的手放在宽大的衣袖内,摸着这冰凉小瓷瓶上的花纹,她现在心底的欲望不停的膨胀, 她本来想今个搏一把。,想把太子妃拉下那个位置。 可是,眼看母后对这董贵人的态度她心底有些迟疑,到底是嫁祸太子妃重要,还是讨得母后欢心重要?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迟疑间,耳畔小丫头们欢欣的声音响起。 一人多高的大鼓被搬上来,皇帝也跟着过来。 除了小神算,众人向皇帝行礼,皇帝笑容满面的要众人起身,看着小神算没行礼,也不生气,相反还朝着她点了点头。 她还是穿着白天时候的那件道袍,头上的发簪因为给了清玉,此时柔顺熨帖的散在她后背,出尘若仙,傲然独立,天人之姿根本不敢让人直视她。 唐初韵如痴如醉的望着她,心中不止幻想了多少次,如果此时站在那里的人是她该有多好。 “咚”一声响声。 似乎震在众人心头。 鼓面上的那个人渐渐有了动作,刚开始她的身姿很是曼妙,但是,那种动作,却不是单单舞蹈所有的,又是一身咚声飘来。 皇后灵敏的察觉道,身边有个瓷瓶滚落的声音,低下头,看到唐初凝表情有些慌乱,心中顿时起疑,看了一下周围,众人眼神都集中在小神算上,低下头,捡起了那个东西。 微微拧开瓶子,用手煽动了一下瓶口,闻着那个味道,顿时脸色大变。 她在后宫侵染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顿时,锐利的眸子,像利爪一般,袭到了那人身上! 唐初凝捎带着些慌乱,随即,缓缓起身,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皇后恍恍惚惚的望着那个浅笑嫣然的女子,不知如何,眼前突然重叠了当年另一个绝色女子的身影,她依偎在年轻的帝王怀里,笑眯眯的喂着他葡萄。 眼前的画面越发的清晰了。 耳边的鼓声也越发的急促了,不,不止是鼓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随静虚飘入耳朵里,皇后面皮涨红,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的掐到自个的手心,犹不自知。 唐木阳挥动着宽大的衣袍,那衣袍看似寻常,却好像卷起了疾风,迷惑了人的眼眸。 就算此时众人已经看不清她的动作,却似乎能看的清楚她脸上那漠然冷静的表情,她抿着嘴角,眼底带着轻蔑的弧度。 “叮铃铃铃”铃声响起的节奏越发的急促,众人眼前的景色,也越发的迷糊。 萧贵妃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麻,心脏跳动的节奏,和那越来越密集的鼓声附和起来,她的眼前浮起来一股迷雾。 她的袖子似乎能卷起疾风,先前还是平静的天,此时迅猛的起了一阵不小的风,在这股风里,她的舞姿越发的鬼魅,脚尖轻轻的划在薄薄的鼓面,惬意的游走着。 灵动,飘逸,清雅灵动得仿若手持琵琶的奏者,动作鬼魅的步步生莲。 素净的她用她的眼眸、用她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勾出众人心底隐藏的掩埋在最深处的欲望。 程徽踏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眼前鬼魅的一幕,那些宾客似乎是被定住一般,沉浸在自个的情绪里。 脸上的表情或是悲苦,或是狂喜,也有人因为深陷其中,表情无比扭曲而不自知。 那个鼓面上的小神算,像是倾注了自个所有的心思,肆意的舞者,像是一个世外高人,此时在泼墨挥毫在巨大的宣纸上,狂妄,却也能让人沉溺其中。 铃声入耳,辅以鼓声,程徽觉得自个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此时,他像是回忆到了最不想面对的战场,鲜血淋漓,无数断肢破碎的呻吟萦绕耳边,他的面上带着挣扎。 不对劲,他这么对自己说,可是,越发是知道不对劲,他就越发的不能从梦魇中惊醒。 渐渐的,他的面目平静了,耳边那声诡异的铃铛声也不见了。 仿佛有一个穿着肃净的少女,巧笑盈倩,蹲下身子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喂,醒醒” 程徽一头大汗,顿时睁大了眼!先前那些尸体全部消散不见!那些人还是先前那种模样! 程徽以前不想承认这个小神算的本事,可是,这次他原本的认知,再一次被推翻了。 大步上前,不管不顾的一把扣住那正在跳舞的少女的脚腕。 一把拉了下来,铃铛声顿时消散! 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闷的感觉,顿时也被静虚拂去。 唐木阳被人拉下了那个大鼓,轻飘飘的落在那人的怀里,只是这次强行被人打断,她只觉体内心绪翻涌,被人手臂一筘,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 那些原本沉浸在鼓声中的人,在声音消散后,这才恍然梦醒。 唐初凝心跳的速度太快,这会端着茶杯的手还微微颤动,想起方才幻想中的一幕,口干舌燥,大口喝了几嘴手里的茶杯。 此时,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亦或者是太后,都不愿提起先前记忆。 因为她们知道,方才随着小神算的舞步,她们看到自个心底隐藏最深的贪婪和欲念,那种在梦境中的一幕,无比的清晰,那样的她们,就是隐藏在最深处的恶念, 小神算明明是祈福,怎么会把这些勾出来? 虽然心头有疑问,但是,谁都不敢问出来,因为她们不确定,是只是自个有这种感觉,还是大家都有这样感觉。 皇后又恢复了原先温婉大气的模样,冷眼看着董贵人喝下了丫头送过去的茶水。 她方才在勾人的鼓声中,派人将唐初凝拿来的东西,混进了茶水里,送到了她的案子上。 “小神算”皇帝担心不已, 好像是受伤了啊。 好在她的面巾是黑色,嘴角红色的血迹看不出来,只是,被人打断了动作,浑身乏力,被程徽抱在怀里,脑袋虚弱的支在他的肩头。 程徽嫌弃的后背挺直! 这个人,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做的这么离谱! 程徽心头又是气又是怒。 想松手把她扔在地上,可看到陛下正匆匆赶来的身姿后,暂时忍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担忧。 “没事”唐木阳原来紧绷的身子,在看到她大姐喝完眼前那杯茶后,放松了下来。 这会又听到陛下的声音,疲惫的摇摇头。 “刚才还好端端的呢,怎么就,唉,这可怎么办!爱卿你也真是,不分轻重,小神算还未” 程徽跟个石头似得,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一丝被皇帝训斥后的尴尬和难堪。 唐木阳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陛下,本来也要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快来人,把小神算给送回去,要好好休息休息”皇帝张罗着人,要把唐木阳送下去休息。 就在这时候,程徽隐约闻见一股药味,在有血腥气味道的隐藏下,那股药味,若隐若现的窜进鼻子。 程徽突然低下头,正想仔细闻闻那味道如何,可是,突然觉得有股清幽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程将军,这是做什么” 原本想闻她肩头的味道,却未曾想,那人回过头,这么一来,自己就贴近了她的脸颊。 程徽受惊似得往后缩回脖子,唐木阳眼底却带着笑意,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 “程将军还没说方才是想做什么呢” 程徽把她放下,这次对上她的视线后,却没退缩,盯着她的眸子,透着一股认真,似乎是想要拨开她的这身伪装,想把她认清楚,到底她是谁! 唐木阳心头涌出一股不妙的情绪。 难道是,程徽怀疑她的身份了? 对了,肩膀 她方才的肩膀后面,是被人涂抹过药膏的,那味道那么浓郁,就算是自个换了衣服,也无法掩埋那股味道。 程徽方才分明是想仔细闻一闻她肩膀的味道 心底剧烈震动,可是脸上却没露出一分。 “陛下,祈福完了,容小道先退下去休息” “好好好,去吧去吧”皇帝点头如捣蒜。 “皇上,末将也先下去了”程徽在唐木阳说罢后,跟着告退。 唐木阳大步匆匆的往前走,身后一直跟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她微微往后看了看,一个黑色的靴子跃入眼帘。 看来,程徽真的是对她怀疑上了。 可是她不能让程徽知道自个的身份,那个人最仇恨的就是欺骗,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他,把他当成掌上的玩物一般。 两个人之间有太多的摩擦和不能提及的秘密,小神算这个身份,是她最后的底线,是她唯一的保护伞。 如果,如果程徽知道了,她好不容易策划到现在,即将功亏一篑! 露陷就露在肩膀上,如果不是涂抹了药,那人又怎么会闻出破绽。 宫人的身影越来发少了,程徽跟在她身后的距离,也在越来越拉进了。 “阳儿”正在拐角处,一道熟悉的声音飘来。 唐木阳的身子顿时僵硬。 舅母匆匆走过,好像突然看到了两个人一般,行了个礼道,“妇人仓皇,无意冲撞小神算和大将军,还望见谅” 唐木阳轻轻颔首,不再看她,程徽道,“无妨” 田娘急绕过两人,走到游廊拐角处,把披风披在那个单薄少女的身上,“不是说今个不舒服就不出来了?怎么又出来了?” 那个少女微微咳嗽了一声,再开口,是同唐木阳一般无二的柔弱声音,“舅母,无妨,公主大度,不同我计较,要是真的仗着公主的器重,而不去祝贺就是我们的不对了” 程徽盯着那宽大的披风,他今个中午,曾经见她穿过的。 灯笼洒下微弱的光,程徽盯着少女微微露出的小巧下颌,是她没错。 看来,如果那妇人搀扶的是唐木阳,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程徽心头,顿时一块大石卸下。 唐木阳同样,松了口气,舅母和这个不知身份少女的出现,真的是把她解救出水火中,舅母和那少女离去后,程徽才微微退后了一步身子。 “原来是程将军啊,早知跟在身后的是程将军,我又何必走的那么匆忙?直接和大将军花前月下的,岂不快哉?将军也是,在小道身后一声不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等徒子呢” 又来了,又来了,程徽嫌弃的望着她,真是荒唐,他竟然将那两人联系在一起了! “小神算自重” “方才你摸了我的脚,现在还一声不吭的跟在我身后,这会又叫我自重,将军,难道你不觉得这话有些牵强?” “我没有摸你脚!”程徽一阵挫败,明明是为了阻止她继续跳下去才抓住了她的脚踝,打断了她的动作,可是这一坦荡的行为到了她嘴里,就格外引人遐想。 “我只是,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程徽说罢,怕是觉得自个朝着她解释有些荒唐,这句话说罢,就摆出一副‘无论你再怎么挑逗,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唐木阳凑近了他。 闻着他身上青草的味道,“你方才眼睛都在人家姑娘身上黏住了,怎么,对她有意思?” “这不用你管!”程徽听她说起了唐木阳,脸色有了些变化。 他这人平时面无表情惯了,所以当他脸上微微带着些别的情绪,很容易就被人抓出来了。 唐木阳不敢把后背对着他,语气听不出喜怒道,“你想知道和那个姑娘的姻缘?要不要我测一下?” 程徽冷眼望着她,“你适可而止,这事你没资格插手” 说罢,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幕里,唐木阳一直紧吊起的心顿时放回原地。 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栽在假山上。 田娘去而复返,看她靠在假山上虚弱的模样,疾步走过去,她身边那个穿着自个衣服的少女,也担忧的扶着她。 “方才多亏了舅母”唐木阳朝她感激一笑。 “咱们之间,哪里用的着说谢”田娘看她神色疲惫,将她面上的黑纱摘下,顿时露出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 她嘴角的血迹还残留在脸上,田娘见此,顿时心疼的无以复加。 “你看看,我早就同你舅舅说了,不让你再来宫里,可你就是不听,每次来一趟宫里,哪次不受点伤回去?”她拿着帕子仔细擦拭着唐木阳的嘴角。 唐木阳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和自个有四分相似的少女,方才在黑暗里,加上她穿着自个的衣服才能蒙混过关,可是,这人说话的口音,怎么能和自个那么相似? 似乎是看出了唐木阳的不解,舅母解释,“这个姑娘是你舅舅找来的,会口技,别的本事没有,能把所有人的声音模仿个九成九” 原来如此。 “这宫里太危险了,往后你能不来就不来,每次你折腾这么一次,对你自个就是一次损伤,你就算不为我们着想,也得为你母亲,为你外祖母想一想吧” “好,舅母,依着你就是了”唐木阳压下心口翻腾的气血,虚弱的笑道。 田娘点点头。 “我听你舅舅说了,你那个父亲给你安排的婚事!那个老糊涂!还有你那个大姐,心眼也真够坏的,自个亲姐妹,非得把你往火坑推。 “舅母,你别生气”唐木阳拍着她的手安慰,“我大姐她,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 她布了那么大的局,安排了这么久,今天,也该收网了。 第109章 滑胎 唐木阳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被元宝扶着,虚弱的走到了清玉公主寝宫外。 进门前,抬头望着那轮明月,嘴角徐徐的绽放一个笑意。 一群人前呼后拥的把唐初凝拥进了屋子里,刚走进屋子,她就隐约觉得肚子难受的厉害。 喝了点牛乳准备睡下的时候,肚子的痛感越发的强烈了。 “娘娘,娘娘?”丫头察觉出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叫着她, “去,去找太子过来”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窝成虾米形状,狰狞的推搡着丫头。 整个院子,乱成一团。 太子刚睡下不久,压根没听到院子外的动静,倒是太子妃,稍稍有个举动,猛地睁大了眼,身子微微抖动着,似是极度惶恐不安。 “太子,娘娘”下人表情焦灼,那位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他不能耽误了事啊。 太子被身边人推醒了,烦躁的睁开眼,“怎么了?”太子看她表情不大对,揉揉眼,疑惑道。 太子妃嘴唇哆嗦着,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像是侧妃那出事了” “又不舒服了”太子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烦躁,这手段用一次,他能接受,次数多了,谁能忍的住! “跟她说一声,明个再过去看她” “殿下,我看,还是去看看吧”身后飘来一道柔软的女声,是秦淑婷从里面出来了。 “她肚子里的孩儿比较重要,再说,深更半夜的,妹妹不会这么不懂分寸” 太子目光带着些许愧疚,“那我去去就来” 秦淑婷摇头,声音平静,“还是臣妾陪着一道去吧” 一行人匆匆赶去。 刚踏进院子,就觉得有一股紧张的氛围弥漫在四周,本该安静的宅子,此时灯火辉煌。 那些宫人们,各个端着铜盆,从屋子里鱼贯而出。 太子觉得自个鼻翼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心头弥漫不安。 他被人扶着到了门外,随手抓着一个婆子,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婆子是平日唐初凝养在院子里的,颇通药草,就是怕有朝一日,太子妃在她的饮食中下手,所以才备下的。 如今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得,在太子愤怒的要吃人的目光中,险些晕厥。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是,是侧妃娘娘突然肚子不适,好像,好像有小产之势!” 太子手一松,整个人倒在后面。 太子妃目光虽然镇定,可紧紧攥着的手心,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安! 太子有些不可置信“那个孩子是本太子的希望,是被小神算断言说,贵不可言,前途不可估量的孩子!你现在跟我说,他快要保不住了?” 那婆子惊惧中翻了白眼,晕厥了过去! 太子状如癫狂,“去,去给我找太医,把所有太医都给我找来,还有你们” 他双目赤红,“要是孩子保不住,全部给他陪葬!” “太子,太子您息怒”太子妃回过神来,赶紧把他架住。 “啊啊”屋子里的痛楚声不断飘来,太子已经是失去理智的在门外游走着。 宫人的脚步越发的急促,后来,在屋子里又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后,再也没了声音。 “终于是了断了” 宫内,正在哄着清玉的唐木阳,毫无征兆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在说什么?”清玉还在生气呢,只觉得唐木阳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一点没出息的问道。 唐木阳摇头,“公主,我是临时有些不舒服,才去别处先休息着,要是过了病气给公主,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你说这么多都没用,反正我是不开心了” 唐木阳望着那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佳肴,停在那造型别致的酒瓶上,“今个是我不对,要不,以酒代茶,跟公主赔罪?” 清玉眼睛一亮,狐疑道,“可是真的?” “真的” 清玉大喜,拉着她亲亲密密的走到桌子前,“这葡萄酒是番邦使臣进贡的时候送来的,入喉甘美,千金难寻,今个你是有口服的” 唐木阳今晚心情很好,完全没看到元宝在一旁快要急出眼泪的表情,一杯一杯和清玉喝个不停。 太子府内,尘埃落定,当太子知道侧妃已经小产后,将门踢开,气势汹汹的冲进去。 唐初凝此时呆愣的望着头顶的床幔,跟失了魂魄似得,一言不发。 太子看到了那个婆子手里举着的差不多已经快要成型的男胎,眼前又是一阵眩晕。 “这是怎么回事?”他肌肉攒动,咬牙切齿的一字字说完。 唐初凝还是一言不发。 愤怒中的太子丝毫没了往日的怜悯,大步上前,一巴掌就扇在她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太子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顿时,唐初凝那张姣好的脸,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她眨巴眨巴眼,似乎才恢复了些理智,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殿下难道以为,痛失孩儿,臣妾不比殿下伤心?可是,这个孩儿是如何丢的,太子殿下不去查清楚,却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同样受到伤害的妾身身上,真的是逼得臣妾去陪死去的孩子吗?!” 她的视线像是一条剧毒的蛇,张牙舞爪的穿过太子,射向太子妃身上! 秦淑婷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侧妃的意思,这是在怀疑我了?如果真是我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以前有无数次的机会不下手,偏偏要在今个去皇宫赴宴的时候?” 太子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太子妃高明之处,在人多口杂的宫里下手,这样才能人不知鬼不觉! 可惜了我这个孩子,还未曾出生,就已经被人害了!太子,您一定要给臣妾做主!” 孩子已经丢了,再说什么无济于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利用这个孩子,把太子妃给扳倒! 太子妃被左右扶起来身子,“妹妹如此步步紧逼,那姐姐也不再多替妹妹做遮拦,前些日子妾身就觉得妹妹脸色不好,让人带来了上好的阿胶送来,可是妹妹前前后后一直忙着娘家的事,根本无暇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唐初凝的表情微带着些心虚。 “如果太子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妹妹院子里的人,是不是整日往唐府跑?如果不是仗着太子的宠爱,她如何能这么肆无忌惮,不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 太子突然想到,这些日子每次留宿唐初凝这,她口口声声一直说的是娘家如何,舅家如何,看的出来,操劳甚多。 “太子妃说的可对?”太子脸上看不出喜怒,冷声问着跪在身边的婆子。 那婆子看看太子妃,再看看如今在病榻上快要去了半条命的侧妃娘娘,快速间已经做出了反应。 “回殿下的话,娘娘所言不虚,侧妃娘娘这些日子是太过于操劳,而且,来回奔波太多”她说罢后,就觉得侧妃娘娘的视线跟针一样,扎了过来。 “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那个死去的男胎不停的在眼前晃悠,太子只觉得心慌气短,再不想再这个污秽之地呆下去! 唐初凝自知大势已去,尤其是看到太子妃此时同样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怒从心中起。 “你个贱人,是你害我!” 太子妃受惊,大步往后褪,也不知是为何,刚走了几步,竟然软软的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秦淑婷身边的丫头,惊慌的叫出声来。 太子疲惫的摆摆手,“去看看太子妃怎么回事” 那个先前跪着的婆子,忙不更迭的跑了过去,跪在太子妃身前,仔细的给她把脉,渐渐的,她的额头逼出许多汗水,她的表情似哭似笑,状若癫狂。 良久,放下太子妃的胳膊,跪着匍匐到太子身前,“太子殿下,大喜!大喜啊!” 太子一脚把她踢翻在地!手指打着哆嗦的指着她,“本太子的儿子才刚刚去了,你竟然敢跟我说大喜?来人,把这个婆子给我乱棍打死!” 戾气弥漫在他周身。 婆子喜极而泣,不停的在地上磕头,这时候太子妃也醒过来了,晕乎乎的望着眼前。 “殿下,老奴说的大喜,是指太子妃有喜了,刚才摸娘娘的脉,那是喜脉!”众人哗然! “什么?!”心如死灰的唐初凝,缓慢的扭过脖子,像是没听到一般,“你说什么?” “娘娘确实是有喜了,这不会错的,不信,可请太医您来看看!”那婆子咚咚咚的磕着头,都快把脑袋给磕破了。 太子示意太医上前,他仔细的摸着已经痴傻似得太子妃。 一盏茶的时间后,磕头道,“回太子,太子妃是有喜了!” 大悲大喜之下,太子竟然觉得自个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是说,太子妃有喜了?” 太医点点头。 太子一个箭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淑婷,“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后继有人了!” 太子正妃和侧妃,地位岂能同日而语?只是,唐初凝刚滑胎太子妃就被诊断出了身孕,真是造化弄人啊。 “来人,快把太子妃扶回去,仔细伺候,还有”太子扭过头来,看着狼狈憔悴又心如死灰的唐初凝。 “侧妃太过跋扈,不懂珍惜身子,保护腹内子嗣,把她给我押到佛堂,从此吃斋念佛,给死去的孩子祈福!即刻就去!” 太子说罢,拂袖而去。 “娘娘”那些丫头等太子走后,无不惶恐的看着唐初凝。 “呵呵,呵呵”唐初凝冷笑,可是那止不住的眼泪,顺着她眼角流下,扑簌簌的掉落金丝枕头上。 却说此时,太子妃被人送回了自己院子,把一众给她道贺的人撵了出去,自个缩在角落里,无不惶恐的模样。 她回想起当时在小神算祈福的时候,自个反常的行为,她的铃声像是有意识似得飘入到自个耳朵里,她看到母后派人去把药给董贵人送去的。 可是,在铃声和鼓声中,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底像是有一小簇火苗,不停的烧着她,有道声音好像在对她说,你快去做啊,做你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啊。 于是,鬼使神差下,她把自个丫头派去,让她做了些事,那就是把那药给换了,董贵人案子上的是正常的,反倒是唐初凝案子上的,是她带来的那些脏东西。 唐初凝以后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她肚子里的威胁也没了,太子对她腹中的孩子抱有多大的希望,母后对这个孩子抱有多大的希望,世人皆知,可是现在,没了,哈哈哈哈,她的孩子,注定是要给自个孩子让路的! 小神算太可怕了,能蛊惑人心,可是,她却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别人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可是,没人比她更清楚,她是得了方子的。 唐初凝,往后这个府上,真正做主的是我,不是你,秦淑婷摸着自个的肚子,缓缓的闭上了眼。 成王败寇,往后,她的好日子,也该来了。 皇后的寝宫内,报信的奴才战战兢兢跪在原地。 侧妃娘娘落胎的事传到宫里,偏偏今个就他当值。 “派去的太医回来了吗?”皇后像是发泄够了,疲惫的揉捏着自个的额头问道。 他刚想开口,胡子花白的太医匆匆进来,朝她行李后,偷偷跟她说了几句话。 皇后骇然大惊,可是片刻后,就把自个的情绪给压了下来,“这件事本宫知道了,等陛下问起的时候,本宫会如实告知的” 太医虽然面带不解,但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此时正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皇后遣散了所有的人,良久都没回过神来,太医说的,她滑胎真的是有人在茶水里下了药,而那药不是别的,正是先前她打算用来对付董贵人的药,好端端的,为什么本该给董贵人的药,到了唐初凝的案子上? 现如今,她不能大张旗鼓,不能! 皇后无暇顾忌那个孩子的事了,她如今只想着该怎么自保。 唐初凝,她知道自个当时的心思,相当于有把柄在她手里,而且,还看到当时自个那么恶毒的一面,留着,也是个祸患。 不过,听太子府的人说,太子已经发落了她,想必,日后再没机会来争宠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落胎之事,如今只能悄无声息的平熄下去。 唐木阳浑身酒气的被人送了出来,今晚和清玉喝的尽兴,两个人谁都拉不住,颇有一种不醉不归的架势。 元宝和清玉公主身边的丫头把唐木阳送到马车上,唐木阳看似清醒,实则已经迷糊起来。 “姐姐,就送到这吧,劳烦回去跟公主和贵妃说一声,我们小姐今晚失礼了” 那个大丫头摇摇头,“今晚我们公主一直拉着姑娘喝酒,倒是连累了姑娘,妹妹回去给姑娘准备些醒酒茶,我就先回去给娘娘复命了” 元宝点头,看她转身离去后,才上了马车照顾自家小姐。 马车缓缓开动,唐木阳面色潮红的在马车上坐着,车辕抖动,唐木阳胃里难受,张嘴就吐了出来。 “高兴,今个高兴”唐木阳吐完后,精神头好些了,在车厢里一反常态的说着醉话。 “公主及笄,小姐您高兴个什么劲啊”元宝方才照顾小姐,一个不注意就被小姐吐了一身,此时想去照顾小姐又怕污秽之物弄脏了她,一时间进退维谷。 清脆的马蹄声从车帘外传来,唐木阳半个身子趴在马车车窗外,睁着惺忪的眼眸望着外面。 马蹄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此时在唐木阳耳朵里,格外的悦耳。 她困难的睁大眼,半个身子困在窗子外,看着骑马的男人朝他过来。 “程,程将军,好巧,竟然碰着你了,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唐木阳胳膊垂在外面,眼看就要摔下来了。 元宝又急又臊,往后拉着自个小姐。 往日小姐最注重颜面,怎么喝醉了酒就成这副样子? 程徽勒住马,看着她此时的醉态,“怎么喝成这副模样?不是说今个身子不舒服?” 元宝快要哭出来了,“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怕是公主及笄,我们小姐太高兴了” 车夫听到程徽的声音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半个身子伸出去的唐木阳一个不慎,整个人就从窗子里栽下去! “小姐!”元宝的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伸手去抓,已经晚了! 就在唐木阳快要载到在地的时候,一道鞭子破空声想起,元宝眼一花,再反应过来后,那鞭子就已经缠绕在小姐腰上,程将军一个巧劲,小姐就到了他身后。 “将军”元宝也顾不得身上都是污秽之物,急匆匆的跑下来,作势就要磕头,在她看来,小姐惹了这么活阎王,要是认错态度不好的话,他一怒之下打小姐了怎么办! 她忐忑的看着程将军,那意思已经十分明显,您是不是该把小姐还给我了? 自家小姐软趴趴的坐在他身后,下巴靠在他的肩头,浅浅的眼皮子已经耷拉上了,程将军后背挺拔,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抓着小姐的胳膊。 元宝的眼神越发惊诧,将军竟然两腿踢了踢马腹,就这样往前走了。 元宝没法子,只好上了马车,和他的马儿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 少女香甜的呼吸声就在耳畔,温温热热,吹得他耳后那一小片肌肤都红了。 “程徽?”良久,一道清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程徽浑身一震,还以为是她清醒了,手一松,唐木阳整个人就栽向马下! 还好他及时抓住了她。 “呵呵,呵呵”唐木阳丝毫没害怕,相反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整个笑了起来。 “大姐,没了”重新回到他肩头的唐木阳,呵呵傻笑着,嘴里猛不丁的说了句这个。 “什么意思?”程徽不由自主的回答。 她红扑扑的脸蛋磨蹭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擦去脸上的发丝。 “就是这个意思啊,太天真”她打了个酒嗝,挣脱开程徽抓着她的一条胳膊,改为两手紧紧环绕住他的腰。 “大姐太天真,太子妃也太天真,不过,没用”她趁着程徽不注意的时候,啾的一声亲在他的脖子上,得呈后跟个小孩子似得,咯咯直笑,“换胎,哪里那么容易了,现在,一个有了,一个没了,这才是换胎啊,她们都好傻,傻乎乎的” “她们都好傻好傻,嗝”唐木阳又说又笑,打了个酒嗝。 程徽望着抓着她的手没答话,只是驾驭马儿,让马儿的步伐更慢了。 终于,一匹马一马车晃悠悠的驶到了唐府。 元宝下了马车为难的看着自家小姐在睡得香甜的模样,“小姐,小姐”元宝走到马儿身边,小心翼翼的叫着小姐。 叫了几声没反应过,又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急的脑门上都出汗了,过会府里要是来人了,看到小姐这个模样,尤其是这么亲密的挂在男子身上,名声什么的都会毁了的! 马儿不耐烦的踏着蹄子,鼻子喷着粗气,程徽看她没动静自己下了马车,随即双手抱着她下来。 “劳烦将军了,还是把小姐给我吧”元宝急急忙忙的上前说道。 “你衣服脏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抱着唐木阳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到了唐府的大门外才把她放了下来,看她无意识的往自个身上倒来,束手无措,只能双手接住她。 唐府的大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大开的,黄凝柔扶着韩氏赫然出现在眼前。 “老夫人”元宝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自家小姐往日端庄温婉,怎么今个就喝了酒之后,和原先一点都不一样了! 韩氏一直担心着孙女没回来,所以等到现在还没安寝,方才听以柔说三小姐回来了,这才过来看看到底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谁知道刚开门就看到这一幕! 她的脸变得铁青!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公然倒在男子怀里,这要是被族里的人看见,是要被送到寺庙当姑子的! 白妈妈看老太太神色不好,赶紧上前从程徽身上拉起三小姐。 “不知程将军光临,真是有失远迎”韩氏笑意未达眼底。 “老夫人,三姑娘估计是有些不舒服,所以才做出这种事,好在只是咱们自家人在,不会对咱们府里和三小姐的名声有什么损害” 黄凝柔在韩氏旁边添油加醋道。 虽然说的是身子不舒服,可是她身上的酒味,就连捂着帕子都能闻到到,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韩氏罢了。 韩氏被她这一挑弄,原本还未有多大的怒意,变成越发厉害。 深吸口气,“夜深了,老身就不请将军进来了,改日一定要备上厚礼,为程将军今夜亲自保护阳儿归家登门道谢” “不用改日” “就今日吧” 110章 鬼火 韩氏无言,事已至此,只能把人迎进来了。 唐青云从苏姨娘处匆匆忙忙赶来,脸上还有未消散的倦意,心里跟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这阎王来他府邸干嘛。 程徽到来的消息传到了唐初韵院里,她刚卸下朱钗,闻言,又慌里慌张的让丫头给她仔细妆扮。 她院子里的丫头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没说什么,只是重新细致的替她收拾着仪容。 小姐被白妈妈搀扶着,元宝急的不行。 看来,老夫人不打算善罢甘休了。 就在此时,唐青云急匆匆赶来,“程将军远道而来,还望恕下官招待不周” 唐青云尚是一个三品官员,远没有程徽官职高。所以程徽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礼。 一阵香风飘来,唐初韵前呼后拥的出来了,轻移莲步,走到院子后仿佛才看到程徽,惊呼一声,“将军怎么在这?” 程徽目不斜视,双手背在身后,没理会她。 倒是唐青云看到不消停的她再出来,浓眉紧皱。 唐初韵发现,那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顿时计上心来,撇到白妈妈那里昏睡似得唐木阳,温婉道,“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姐姐担心了你好长时间” “三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啊,也能把心放下了,不过,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姑娘家家的,名声最重要啊”苏姨娘拿帕子捂着鼻子,阴阳怪气道。 “谁说不是呢?”唐初凝佯装叹息一声,“喝的这么醉,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 她说到一半,顿才觉得失态的捂住了嘴, 唐木阳幽幽转醒,看到她突然呵呵笑了。 “你笑什么?”唐初凝有些发憷,声音拔高,好像声音大些,气势足些,就能把她压倒似得。 “我笑,我笑什么?”她伸出自个的手掌,挡住房檐灯笼,射在自己脸上朦胧的光。 “我笑什么?”唐木阳大笑了几下,突然甩开白妈妈和元宝双双抓着自个的胳膊,几步走到唐青云身边,“父亲,您还不知道吧,我大姐,大姐的孩子” “孩子怎么了?”没等唐青云开口,韩氏口气严肃的质问道。 唐初凝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唐家的希望,就算是唐木阳现在得了太后和皇后那些贵人的青睐,此刻若说一点关于那孩子不好的话题,唐青云和韩氏都不会轻饶了她。 元宝跺跺脚,小姐这是喝醉了,现在的形势,再说下去小姐肯定祸从口出! 所以她在等着时机,如果小姐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说下去,她就上前捂住小姐的嘴! 正当元宝蓄势待发,唐初韵冷眼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唐木阳突然不说话了。 她憨态可掬的把手捂着嘴边,“嘘,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的” “父亲,三妹这是存的什么心思!她就看不得大姐好,看不得咱们唐家好!那个孩子金贵着呢!偏她非得这么咒大姐!” 唐青云眉头紧皱了,二女儿说的不错,就算是她如何得宠,也比不过初凝肚子里的孩子。 正当他准备发落的时候,门房带着人匆匆跑来了。 丫头哭哭啼啼的声音飘来,唐青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怎么回事?”他黑着脸问着门房。 “是,是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奴才拦不住,被她硬闯了进来”门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解释着。 唐青云没开口,那个丫头冲过小厮阻拦,撞了进来。 红朱眼睛肿的跟个桃核一般,跪步到唐青云身边,嚎啕大哭。 “老爷,小姐出事了!” 唐青云怒从心头起,怎么就不好了,怎么就出事了,将来他还想靠着这个孩子飞黄腾达呢,一个个的,都来触他眉头。 “你家小姐怎么了?”唐青云看在程徽的面子上,没一脚踢开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而是忍着脾气问道。 一阵冷风吹来,全部逗的瑟瑟发抖,唐青云示意丫头们进正厅,刚进屋子,一阵温暖铺面而来,正厅几个角落都摆着好几个炭盆。 “说罢,你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红朱咚咚咚的磕头在地上,“老爷,我们小姐,小产了”她说罢后就不敢有动作了,眼泪都快把地上砸了小坑了! 她们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姐往后没了好日子,她怎么能好过的了!想到这,红朱哭的更痛了! 唐青云倒退了两步,而唐初凝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红朱的声音飘到脑袋里,他消化了许久才听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这么恶毒的诅咒你家主子,来人,把这丫头给我拖下去” “老爷老爷!”红朱跪着扯着他的下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小主子来开玩笑! 小姐她,她确实是小产了,就是方才!太子和太子妃都惊动了,怕是这会也惊动了陛下,小姐现在被太子给关到祠堂去了,这么冷的天,小姐又刚小产,那地方天寒地冻的小姐怎么能受的了?会落下病根的!” 唐青云倒抽冷气,而唐初韵清醒后,大声喊叫着,“不可能,不可能”她甩开唐木阳,快速跑到红朱面前。 使劲摇着她的肩头,“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是骗人的是不是!” 说罢,又扑向唐青云,唐青云被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吓着了,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大步,她动作落空,不甘心的又要再扑过去。 “来人,来人给我抓住她!”唐青云真的被吓坏了,匆忙让人抓住她。 可惜,那些仆人没一个敢上前的。 “呵呵”兵荒马乱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飘来,挣脱了别人桎梏的唐木阳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元宝元宝迎着头皮上前抓着她们小姐。 小姐啊,就算大小姐遭殃,您心里痛快,也不能在这个场合里笑啊,没看到老爷和老夫人眼里都快要冒火了吗? “是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这个贱人!你害了大姐!害了她腹中胎儿!我杀了你!”唐初韵魔怔似得扑过来! 元宝和绮玉急忙挡在小姐身前,饶是如此,唐木阳还是受了殃及,被人一把推倒身后。 她摔在地上,郑姨娘还不知足,作势要朝着她扑来,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袭来,在众人还不清楚那声音从哪里飘来的时候,两团绿油油的火突然腾空出现! 屋子里的烛火本就被风吹灭了几盏,众人心头不安,正在此时屋子陡然出现两团绿火漂浮在半空,完全把众人吓坏! “鬼,是鬼火,有鬼啊,有鬼啊!”那幽幽两团火焰不高不低的飘在唐木阳身侧,众人指着那团火焰,声嘶力竭的喊着! 郑凝柔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两团鬼火,膝下一软,扑倒在地上不知被来往的丫头奴才踢了多少脚,厅内除了程徽,所有人无不慌乱的奔跑着,嚎叫着。 程徽倒是没那么多惊恐,原先在战场的时候,几乎整晚都会看到这种东西,不过,也就是夏天的时候多些,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还搞不清楚状况,晕晕乎乎的唐木阳,下意识的就要去拉她。 在他之前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元宝和元宝闭着眼早就哆嗦着往那边走了。 “小姐,小姐,快走啊”全然不知这场闹剧是她们小姐引起来的丫头,使劲全力来保护小姐。 可惜却还是在那鬼火朝着自个飘来的时候,惊恐的倒在地上。 唐木阳坐在地毯上,迷惑的看着那个浮在她身边的东西,看那东西迎面飘来,心情大好的迎着吹了一口,那鬼火子上上下下,围绕在她身边,此时在外人眼里,那鬼火似乎是在受着她的控制,陪着她玩耍似得。 程徽的脚步停在原地。 她起身,那鬼火就跟着她的动作起来,不急不缓的漂浮在她身边,似乎是在听着她的召唤。 韩氏外强中干,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当时就晕了过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唐初韵看着她朝着自个走来,惊恐大叫! 唐木阳此时在她眼里,就跟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来取她性命! 程徽看屋子兵荒马乱一片,大步上前,一掌劈在她颈后,将她瘫软的身子单手支撑柱,“大家别慌,这东西不是什么鬼火,只是人死后燃烧了骨头才会有的东西,等它自个烧完了,也就消失了” 他把关的紧闭的大门打开,顿时一阵凉风袭来,那鬼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不多会消失了。 唐青云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擦擦自己的满头大汗,俯身朝着他作揖,“多谢将军仗义相救” 道谢完之后,深吸口气,示意下人把老太太扶走,拉走疯疯癫癫的二女儿。 元宝和元宝也扶着唐木阳回琅玕阁了。 唐青云免费请人看了一场大戏,此时正是无比尴尬之时,好在程大将军是个知趣的,看他面色不郁,起身告辞。 唐青云把不得他快走呢,口是心非的说了几句不舍得话,脚步匆忙的把人亲自送了出去。 “老爷”身边叫长生的随从看着老爷站在门外迟迟不愿进去的身影,有些不解。 唐青云颤抖着声音道,“连夜去把静虚道人请来,不然,去请灵山寺的高僧也行,这个府里,不太平” 今晚那火实在是把他吓得够呛,如果不找个高人来驱驱邪,他在这个家里是呆不下去了。 长生想到方才哭的形象全无的红朱,忍不住问道,“那,大小姐那里” 唐青云愣住了,是啊,那里,他怕是插不上手了,普天之下谁敢和太子对着干?而且红朱方才也说了,女儿是因为太插手唐府的事太过劳累落胎的。 这会要是去太子府,无疑是火上浇油,太子还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到时候别说仕途没了,怕是小命也保不住! 唐青云心头剧烈挣扎,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既然嫁到太子府,那就是太子府的人了,而且,充其量也就是个妾,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面。 “这是不用你操心”唐青云冷着脸,长生自知失言,急忙垂下眼眸,“那小的这就去找静虚道人” 唐青云抬头,穿过稀松的树枝望着斜挂在树梢上的月亮,清冷的月光打在身上,非但没一丝暖意,反而让他更冷了。 抖了抖身子,他转身回府。 次日,唐木阳被八哥的聒噪的叫声惊醒,睁开眼首先望见的就是青绿色的床幔,痛,浑身都在痛,尤其是脑袋和后颈位置,总觉得是被人打过一般。 “小姐,您醒了?”元宝端着一盆温水刚跨进来门,看着小姐做起来了,欣喜若狂。 匆匆走到她身前脸上是好不做伪的担忧,“小姐,您可真是吓坏了奴婢们” “你先别说话,我头怎么这么痛?”唐木阳和她拉开距离,总觉得这人的声音飘到耳朵里,被放的无限大。 “小姐您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头不疼那才怪呢”元宝口无忌惮道。 对了,唐木阳想了起来,昨晚还残留的记忆告诉她,她和清玉喝了不少酒。 “小姐,昨晚真可怕,您不知道,咱们大小姐小产了,老爷勃然大怒,大小姐的丫头来这求救,老爷直接说不插手这种事,还有,昨晚在大厅内,还有鬼火呢!”元宝话多,看到唐木阳清醒后,巴不得把所有事都跟她说一遍呢。 “鬼火?”唐木阳顿时清醒了几分。 “是啊”元宝递上帕子,心有余悸道,“就在大厅里,那鬼火就出现了,一直在小姐身边徘徊,不过,小姐您就是厉害,那鬼火好像认识您似得,一直在小姐身边流连呢” 唐木阳心绪不宁的擦着手,那鬼火是她先前准备好的磷粉,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洒了,而且,听元宝话里的意思,昨晚她闹得人仰马翻,没准先前的准备,都要前功尽弃。 为什么要喝酒啊! 元宝丝毫不知小姐此时情绪,自顾自道,“还好昨晚程将军也来了,及时制止了小姐,把鬼火驱散了,不然” “你是说,程徽昨晚也在府上?!”她揉着额头的动作一顿。 “是啊”元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昨晚还是程将军把小姐给送回来的” 绮玉这时候也捧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进来了,“小姐您醒了”她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疾步走来。 “昨夜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唐木阳看到她的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元宝看小姐恢复了往日清醒的模样,大喜,把衣服放下后一五一十的把昨晚发生过的事情跟小姐说了。 “当时小姐半个身子在马车外面,恰好奴婢身上都是污秽,不敢碰小姐,车夫把车一停,小姐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唐木阳点点头,那就对了,怪不得身子这么疼呢。 “不过,小姐并没有摔下去,是程将军把小姐救了,当时小姐和程将军共骑着马,而且,而且”元宝说到这的时候,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说啊?”唐木阳催促着,她为何对昨晚这一切,一点映象都没了? “小姐还抱着程将军的腰,在,在程将军脖子上,亲了一口”元宝极其羞涩,说完这话后脸已经红的不像样子。 唐木阳脸上第一次露出呆愣的神情,“我亲了他?” 往日手段再怎么拙劣不堪,从来都是没有肌肤之亲的,可是现在目睹一切的贴身丫头说,她昨晚亲了大将军,这也太难让人接受了。 唐木阳很快恢复了神色,若无其事道,“去给小小姐收拾下行李,我们要出去几日” “出去几日?”元宝先前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听到小姐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那奴婢就先去收拾了” “小姐”绮玉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女子的名声这么金贵,就算当时没人,怕是小姐心里也有阴影了。 “我没事”唐木阳仔细收拾着自己妆容,没什么关系,就算是亲了他,那个石头怕是也不会有别的情绪,目前最要紧的是走出当前的困境。 唐木阳收拾妥当,和丫头一道去韩氏院子。 她前去青松院内请安。 唐木阳刚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郑凝柔正端着一碗汤药,恭敬的侍奉着祖母喝药。 倒是祖母,看到她后,身子微有些瑟缩。 唐木阳心头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三姑娘来了”郑凝柔动作轻柔的扶着韩氏起身,把一个软枕塞到她身后,动作麻利又轻车熟路。 “你怎么来了?”韩氏坐起身子,语气中早不复以往那种和蔼。 唐木阳跪在地上,“昨晚清玉公主生辰,拉着孙儿去喝番邦进贡的葡萄酒,孙儿本不想喝的,可是又怕拂了公主面子,让公主不喜,这才硬着头皮喝的,可是,谁知道刚喝了没几口,就没出息的晕了” 唐木阳知道,昨晚的事,不可能一下子打消祖母的疑虑,只能慢慢来了。 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脸蛋已经酡红的不像样子,就连表情,都是无比羞愧的样子。 果然,说罢这些话后,韩氏脸上怒气显露了。 “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就得时刻记着自个姑娘家的身份,这次还好,是被程将军送来了,要是换做是别人,怕是现在满京城流言四起!” “祖母勿恼,阳儿知道错了,往后再不敢了”唐木阳小心翼翼的讨好着。 因为她知道,相比于一会要面对的,现在这个话题只能说是不疼不痒。 韩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唐木阳被白妈妈扶起来了,“老夫人昨晚惦记了三小姐一晚上,平日早早就睡下了,昨晚硬是等到小姐回来,爱之深则恨之切,三小姐要体谅老夫人的心啊” 唐木阳羞愧的低下头,“是,阳儿知道了” “老夫人,柔儿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郑凝柔看韩氏态度软化,心头着急,想到昨晚那鬼火,顿时有了主意。 韩氏有些疲惫,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我也是把你当亲孙女疼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郑凝柔点了点头,“昨晚三姑娘喝多了酒,又从宫里回来,怕是在路上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的样子。 “所以呢?”唐木阳忍不住替她问了。 “三小姐别生气,我也只是出于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毕竟,昨晚那污邪之物,好像是因为三小姐才出来的,老夫人年纪大了我”说着说着好看的眸子就闪出些泪花来。 “郑姑娘的话听的我一头雾水,说来说去,鬼火什么都是借口,定是郑姑娘,容不下我这个嫡亲的孙女” 郑凝柔心头一怔。 回过神后,拿着帕子擦着眼泪,“早知道三姑娘是这种想法,我不来照顾夫人就是了,三小姐,就算我走,有些话,为了老夫人,我还是要说 您昨晚引来鬼火,那是所有人都看到的,凝柔视老夫人为亲生祖母,自然不希望老夫人有不好,以后,还请您离老夫人远些” 唐木阳觉得浓浓的讽刺,什么时候,一个外来人在自己家用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跟她说话了?祖母也是越发傻了,被人三言两语的就迷惑了去,此刻听到她这么维护,脸上还溢出点点满意的神色。 “郑姑娘有些本末倒置,这唐家是我的家,祖母也是我嫡亲的祖母,我敬重祖母,关心祖母比你这个外人多的多!”唐木阳似乎是生气了,说起话来,不跟往常那样让人挑不出错处! “阳儿,怎么说话的!”韩氏有些生气,唐木阳她太不知道分寸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祖母,您想想,郑姨娘是她的亲姑母,如今成这副模样,她都不去她姑母那坐一会,而是每天围绕在祖母跟前,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在祖母身边打听消息,好把这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郑姨娘呢!” 唐木阳一反常态的开始逼迫着她。 咄咄逼人的气势,就连白妈妈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以前三姑娘温婉大气,嘴里从没说出过如此咄咄逼人的话,昨晚醉酒之后,就处处透着不大寻常。 “柔儿冤枉!三小姐为了争宠,竟然能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也是,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自觉,老夫人,我虽然没雄才大略,但是也是知晓礼义廉耻的,既然三小姐容不下我,那我走就是了” 说罢,还真的打算愤然离开。 唐木阳冷眼望着她做戏。 韩氏示意白妈妈拦住她,先不论她话里几分真假,单单是郑姨娘刚刚失势,郑凝柔就出府,难免被人以为她们容不下投奔的亲戚,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了,对唐府的名声,对儿子们的声誉,也都是不好的。 韩氏重新看着唐木阳,“阳儿,你这次太莽撞了!” 唐木阳脸上带着难以压制的愠怒,“既然祖母这么疼爱郑家的姐姐,那孙女就不在这碍着您的眼了,昨晚鬼火的事虽然孙女没任何记忆,但是大家都说那因我而起,那孙女就去道观呆上几日,相信凭着静虚道人的道行,肯定能去除孙女身上的晦气!” 第111章 母女相见 韩氏斟酌了半天,故作叹息,“你这孩子,既然这么倔强,那就依你了,静虚观是个好地方,你去那也能把你这脾气压一压” 说罢,又召白妈妈过来,“姑娘这几日在山上的起居用度,一定要让下人招呼好,褥子被子暖炉小枕一个不能少,不行,你亲自看着,我怕那些丫头偷奸耍滑,丢了东西” 韩氏故意露出慈爱纵容的一面,好让唐木阳知道,她虽然生气,但还是体贴关切晚辈的。 这就是打一棍子又给个甜枣。 唐木阳出了青松院。 方语气轻快,“快收拾东西,带小小姐去外祖母家” “哎?”元宝有些反应不过来,方才小姐还是气势汹汹,她都不敢说话,怎么现在就突然心情明媚了? 绮玉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如果小姐不和郑姑娘起了冲突,老夫人怎么能轻易答应小姐出府?” 元宝拍拍脑袋,“小姐好聪明啊!” 唐木阳心情大好的笑了。 正当元宝急匆匆的去拿披风的时候,唐木阳远远的望着苏姨娘跟败家犬似得从湖边绕走。 “小姐,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用,从郑姨娘的院子出来的”唐木阳笃定道,“想着趁郑姨娘失势的时候落井下石,可是,那是块硬骨头,她难啃啊” “小姐,您去哪啊?”绮玉再抬头,小姐已经走远了。 “落井下石的事,咱们怎么能落后呢?”唐木阳的声音似乎是透着笑意远远飘来。 往日人来人往的沉香阁此时像一滩死水,唐木阳到来后,全都讨好的站了起来。 “方才路过姨娘院子,想着许久不见姨娘了,来这看看,也算是聊表孝意” 丫头们点头哈腰带着她到门外。 唐木阳笑笑,推开了门。 屋子里暗沉暗沉,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房门打开,阳光射进来,进来还能看到里面飞扬的尘土。 房门吱的一声被关上了。 屋子内的郑姨娘听到声响,披头散发的跑出来,飞速的跑到唐木阳身前,目光有些呆滞,唐木阳没被她吓到,任由她打量着自己。 寒冬天,她竟然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石砖上! “你知不知道老爷去了哪里?”她轻声细语,好像怕惊扰了谁一般。 “父亲?” “不是!”她着急的摆摆手!“不是父亲,是老爷,你看见老爷了吗?” “看到了”唐木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着她问,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她。 “老爷去太子府了吗?”她披头散发,神色呆愣的询问。 唐木阳惋惜的摇摇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轻轻抚起她的身子。 “大姐小产,还没等稳婆处理好,就被太子关到了柴房,这寒冬腊月,就算是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刚掉了孩子,这么被折腾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 她说了一半就没继续说下去了,脸上带着的也是真情实意的担心。 “不,你胡说!你胡说!”郑姨娘疯狂的甩开她的手,自己却站立不稳,狠狠的摔在地上,“我女儿将来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孩子怎么会掉了,你肯定是乱说的,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 金黄色的阳光太过纱窗射了进来,唐木阳伸手追逐着那抹阳光,手掌伸出,光彩灼灼,可是又不会烫伤人的手掌。 曾经在被人关在破旧的屋子里,生不如死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度过的,每天望着近在眼前的光芒,却够不着摸不到那份温暖。 这份痛,是时候还给这些人了。 “我怎么会胡说呢?”她收回自己情绪,蹲下身子温柔的替她把那些碎发收回到耳边。 “你有没有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大姐小产的时候,孩子大概也有六个月多了,都已经成型了呢,是个男娃,血淋淋的被扔在木桶里,那些丫头了,婆子了,手里满是鲜血,可是就算这么多人去擦拭,大姐的血,还是流个不停,都把床褥给湿透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郑姨娘浑身瑟瑟的往后退去,突然把视线定格在唐木阳脸上。 屋内传出尖叫。 唐木阳看把她刺激的差不多了,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门。 走之前还不忘交代那些丫头,“姨娘最担心大姐的身子,你们可要时不时的透露大姐的信息给她” 丫头们齐齐点头,三小姐的意思,她们都懂。 收拾好后,姐妹相伴去庄子。 往日坑害母亲的郑姨娘风光不再,她也有脸面去看母亲了。 赵氏如今陪着外祖母在庄子小住,隐秘的很,毕竟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已经是死去许久的人了。 从唐府到京外的庄子,怎么着也得走上三两个时辰。 “小姐,咱们外面好像有人跟着”绮玉掀开车帘进来,语气有些担忧道。 “绕道走”唐木阳掀开车帘,平静的瞥了一眼。 午时,唐木阳姐妹从马车下来活动身子,就在这时候,她们身边突然涌过大批的农人。 元宝从烧着的炭火上拿下铜壶,给唐木阳倒了些水,望着那些人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狐疑,“小姐,这大冬天的,那些人拿着那些东西做什么?开春儿才要去地里干活,这个时候有什么活好干啊” 唐木阳喝完茶,茶杯在手里把玩,纤细的手指敲着杯盏,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离庄子还有多少个时辰?” “小姐,大概还有一个时辰的车程” “勿要管闲事,走吧”唐木阳起身,拉着唐初乐上车了。 元宝急忙把还燃着的火炭给扑灭,自言自语道,“不是刚刚坐下?小姐怎么这么着急?” 只是,这刚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突然剧烈一晃,然后停在原地不动了,绮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马车车轮陷进泥坑里了,出不来了”车夫蹲下身子望着车轮懊恼道。 “没下雪,这泥土怎么会湿润?而且就算是湿的,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结成冰,这透着不寻常,小姐,您说对不对?”元宝一脸戒备。 唐木阳点了点头,“这是人为,怕是要破财了” 话音刚落,过了一会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唐木阳看了一眼那些人的排场,若有所思“真的大鱼来了,这下没咱们小虾米的事了” “小姐,您是说,这些人本来等的就是这后面的人,咱们是受了无妄之灾?” “也不尽然,怕是本来的目标就是咱们,这后来的人误打误撞,撞了上来,一会要仔细的照顾好小小姐,他们的事,咱们不掺和就是了” 绮玉点点头。 两辆马车很快到了她们周围,为首的男人看到他们马车不能动了,正准备下马翻看,马车内却突然传来一道粗哑的男声,“出了什么事?” “没事”为首男子开口,说话的嗓音却是格外的好听。 “没事就走,别耽误行程” 男子为难的看了一眼唐木阳她们的马车,脸上显示过迟疑不决的神色。 就在这时候,方才那些扛着家伙事的农人,匆匆跑了过来,一个男人还抱着一只大白鹅,伸长手指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男人,大声哭道,“就是他,就是他方才纵容奴仆把我们家的大鹅给打死的,打死后一言不发,就这么走了!乡亲们这种人欺人太甚,你们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对,给我们个说法,给我们个说法!”周围一二十个汉子举着工具,义愤填膺道。 那个为首的白衣男子正准备说话,却突然被他旁边另一位凶神恶煞的男人打断了,“你们这些刁民,黄天化日下就敢随意信口雌黄,我们何时见你们这白鹅了?这白鹅死了又跟我们有何关系,识相的都快点给我走,不然,小心爷爷我不客气!” “李三,你好好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站在李三身边的那个男的开口了,唐木阳看那些农人都看着他的脸色行事,知道他是这些人里面的头头,这会他开口询问,华车外的鲁莽男子,也暂停了动作。 “大哥,是这么回事,他们这些公子哥从我家门外走过的时候,我家大白还好好的,可是就那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一走,大白就死了,不是他们打死的还能有别人?我捡起大白的身子,还看到大白身上被马蹄踩过的脚印” 他越说越发的悲惨,最后还抱着大鹅挤出几滴眼泪。 “大白可是我的命根子,平时一天下一个蛋不说,还能帮着我看家,家里平时吃穿用度,都是靠它下蛋后卖钱才能换来的,如今,竟然就这么被人给踩死了!大哥,我得给他讨个说法啊!” 两拨人剑拔弩张。 唐木阳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明白了事情怎么回事。 泥潭,大鹅,这么说来,事情就明朗了。 正当冲突越发严重之际,为首的男人和气开口,“想必一切都是误会,这只大鹅的损失,我们赔偿就是” “朱纬难道你要为这些贫贱的人说话?”张丰一脸不可置信。 唐木阳听这名字耳熟,仔细想了会,才搜索出那人是谁。 前世朱纬的名声很响亮,追溯朱家先祖曾经位列三公,只可惜后世子孙都不怎么出彩,只是闲散官职,虽然名声极旺,可众人却知道是外强中干。 而真正改变这局面的是朱纬,他是朱家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太府寺寺卿之职位,六卿之内,颇受陛下宠爱。 这个朱纬,没用三年,就能官拜一品,成为真正的栋梁之才,今天能碰到他,是唐木阳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个人官声极好,为人正直不屈,难得的是赏罚分明,不徇私舞弊,上至天子器重,下至百姓拥护,也算是一代贤才了。 唐木阳这会也不着急走了,先前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没想到今日能真正一睹其面容,她也想看看,这人到底准备如何来从这趟浑水中抽身。 “不是我为他们说话,只是,凡是都要和气的来,要是闹翻了,双方俱损,贵人也脱身不得” 唐木阳眯着眼望着那架马车,眼底划过一抹深思,这到底是何人才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堂堂的太府寺寺卿来给他引路。 “马上就要进京了,别在徒增事端,走吧” 赔了对方十两银子,在那些农人得意洋洋的眼神中,朱纬带着众人走了。 只是方才那个脾气格外冲的张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今个算你们走运,下次,爷爷不一个个把你们脑瓜子给敲碎!” 说罢,转身离去。 朱纬没有马上跟着那些人离去,他和家丁落后几步,又折转了回来,和唐家的车夫一起将马车从泥潭里拉出来。 唐木阳道谢之后,目送他们离去。 “小姐,这位公子,倒还是正人君子,只不过他之前的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真不是东西” 等朱纬和他的随从走后,元宝才敢吭声。 唐木阳摇摇头,“慎言” 元宝吐吐舌头。 马车出来后,唐木阳并未马上离去,而是走到了那些农人身前。 “姑娘胆子真不小,知道我们不好惹,还敢独自留在这,不怕我们对你们几个下手?”为首的男人得了银子,脸上洋洋得意。 唐木阳起身扔掉手里的石子,一行人才看到原来她方才在地上化了几个奇怪的图案,众人望着她擦手的动作,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一会回去的话,不要走西面,朝着东面走”唐木阳抛下这么句话,上了马车。 为首的男人眯着眼望着马车消息在视野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大哥,咱们快些回去吧”几个男人笑着催促。 男人把银子揣在怀里,挥一下手道,“走!” “大哥,那姑娘不是要咱们走反方向?” “听她娘的狗屁呢!”男人摆手,不以为意。 一炷香后,几个黑衣人去而复返,追上那些农人,挥舞着大刀,将那些人全部诛杀! 血迹直直渗透了地面几寸! 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和唐木阳没了关系。 小案上安神香散发着袅袅青烟,唐初乐安然的睡着了。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赶到了赵家在城外的庄子。 赵氏昨夜得了信后,今天就一直在那等着了,看着她们马车到了,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里去了。 她身边的田娘安慰的拍拍她的手,马车停下,唐木阳从马车上下来了。 她此时身穿芙蓉色的百褶裙,乌黑的发上只簪着一个琥珀色的簪子,长长的流苏散在乌发上,有着别样的韵味,尤其是身上披着的纯白色的狐裘,更显尊贵。 唐木阳下车后,从绮玉手里接过睡眼惺忪的唐初乐,两人走向了母亲身边,径直跪下。 “快起来,快起来!”赵氏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女儿齐齐跪在地上,这如何能行,此时天寒地冻的,地面也凉意透骨,姑娘家,万不能受了凉的。 “娘!”唐初乐一下子扑到在赵氏怀里,赵氏摸着她的脑袋,伸手拉着唐木阳冰凉的小手,刚止住的泪花,又涌了上来。 如今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两个女儿身上的穿戴,完全是大家族才有的气派,看来,嫂子不是安慰自己,女儿儿现在是出息了。 唐初乐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姿态,赵氏那些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也觉得没了问出来的必要。 回到庄子内,外祖母安排了膳食。 “阳儿,你大姐她,真的小产了?”赵老夫人吃了几嘴放下筷子,用帕子擦过嘴后,还有些不大敢相信的模样。 “嗯,前天入宫发生的事”唐木阳避重就轻道。 田娘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却被唐木阳一个眼神制止,外祖母惊讶,“这好端端的,肚子孩子这就没了,皇后娘娘也是奇怪,在宫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不痛不痒的掀过去了” 哪里是不痛不痒,只是这上面牵扯上了她自己,这才雷声大雨点小的翻过去了。 “你在信上说,那个郑姨娘”赵氏犹豫了良久,才把这话给吐了出来。 “郑姨娘啊”唐木阳笑道,“自然是为女儿忧思过度,怕是时日无多了” 晚饭过后,众人睡下,赵氏端着一碗酒酿圆子敲开了唐木阳的门。 “娘,您怎么端着过来了,这些活,让下人们干就好了” 赵氏摇摇头,手里的托盘被人接过,她转身关上房门,“就是这点小活,娘还能干的了,倒是你,独自带着妹妹在唐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委屈了” “那能有什么委屈”唐木阳拨亮了油灯,看着碗里那一个个白色的小圆子笑了。 以前她特别爱吃赵氏做的酒酿圆子,可是赵氏经常忙着打理家务,又得周旋在那些贵夫人之间,根本没时间来给她做。 “慢些吃”赵氏看着女儿吃的喜欢,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唐木阳笑笑,“娘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要知道,她上次吃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了。 赵氏笑了,“这个做法不难,等你们走之前,我教给绮玉,往后你们就能经常吃上了” “绮玉再做,也做不出娘的口味”唐木阳不紧不慢的吃着碗里的圆子,算是拒绝了赵氏的提议。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唐木阳说罢,赵氏的笑容就淡了许多。 “都怪娘,没能保护的了你们,还让你们保护着我” 唐木阳自觉失言,放下手里的碗,握着她的手,“娘,您别多想,现在能这样看到您,已经是老天对我的怜悯,再说,当初如果不是郑姨娘在中挑拨,娘也不会到了家庙,过那种清苦日子,您愧疚,女儿何尝不惭愧?身为人女,却没本事让娘过上好日子,还得这般遮掩” “不不,这种日子,已经是娘以前奢求都奢求不来的”赵氏见女儿伤心,急忙开口安抚。 唐木阳望着她早就不是自己影响中年轻貌美的赵氏,心底忽然涌过一阵怒气,那股怒气来的极快,就连唐木阳都不知道它是如何升起。 “迟早有一日,我要让唐家”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却轻易的透露出里面的寒意。 赵氏只觉得这个女儿变得无比陌生,可是,又让她无比心疼。 “阳儿,我听你舅母说了,小神算” 唐木阳的表情很快恢复了以往淡定的模样,她端起一杯茶递给赵氏,“您都知道了?” “是啊,你舅母都跟我说了,当初小神算的身份是迫不得已才出现的,现在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是不是也该舍去了这个身份?”她只要想到女儿每次都游走在冰刃上,就毛骨悚然。 父亲碰了那个东西一辈子,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赵家早有祖训,不能插手太多,更不能逆天而为! 她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总有一天老天会抽走其它来做补偿的! “你年纪小,还不懂其中的利害,娘没存着害你的心” 唐木阳点点头,这种事她比谁都清楚,天理循环,她这会借了什么东西,往后就会还的越多。 可是,她心有不甘!她必须报仇! 但,这些事还是不要跟赵氏说的好。 “娘,我知道了”唐木阳服软。 赵氏知道她是敷衍自己,无奈,只能叹了口气。 京城外,朱纬翻身下马,朝着等待在城门外的太常寺下属行礼,“劳烦各位同僚了” “朱大人才是辛苦,陪着五皇子忙活了这么久,终于是完成完成圣意了”那些人不停的开始说着恭维的话。 这次朱纬陪着五皇子出行,是奉了秘旨的。 “五皇子呢?”那些人看了看身后,只一顶轿子,没五皇子的身影,尴尬的问起。 朱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今个是十五,城南有布粥,五皇子到京后,直接去那里了” 五皇子现在是几个皇子里面,名声最高的一个为人乐善好施,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搭建粥棚去布施,而且,广交贤才,还特地修建了一处茶楼,取名集贤楼,就是专门让这些人吟诗作画的地方。 有时候,他也会亲自去。 也是因为这些,所以,五皇子在这些学子中声望最高。 那几个下属面面相觑,“哈哈,怕是早知道我们在这守着,五皇子早就走了吧?” “也罢也罢,五皇子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不勉强就是,朱卿这次你可不能临阵脱逃,说好一起去喝酒的” 朱纬摸摸鼻子,“看来,今个只能这样了” 几个人迎着他走进了城门,众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外 112章 赌注! 唐木阳不能在呆的太久,三日后带着唐初乐一起打道回府。 不同来时,回去时,车上载满了东西,有庄子自个产的茶,也有赵氏亲自做的糕点和衣服。 唐木阳掀开车帘,在庄外送她的外祖母和母亲她们,只能看到一个黑点了。 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后,里面已经没了少女该有的天真烂漫,她手指头敲击在自个腿上,良久才道,“先不要回府,去翡翠阁” 翡翠阁是在京城内首屈一指的首饰店面,里面种类繁多,而且,每个首饰玉器精美绝伦。 是以,再小巧的东西,都能价值连城。 绮玉有些不大理解为何要去翡翠阁,唐木阳也没同她解释,闭眼假寐。 车子到了翡翠阁,唐木阳从马车上下来,刚站稳身子,迎面就冲来几个打闹的小孩子,唐木阳一个不甚,被他们带的险些栽倒,还好身后及时伸出一个手臂,将她的身子扶稳。 “多谢”唐木阳没看对方是谁,抓着他的袖子站稳身子后,急忙松开对方袖子道谢。 “是你?”元宝看清楚来人后,忍不住出声。 原来方才扶着小姐的人是那日遇见的那个公子! 是他带着人,将马车从泥坑里弄出来的,听那个男人叫他朱公子来着。 “不得无礼!”唐木阳见元宝没大没小不知礼数,低声呵斥道。 “方才多谢了”唐木阳朝着他道谢。 朱纬摇头,“随手扶上一把,道不得谢,倒是方才在下鲁莽,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唐木阳摇头,“言重了” 就在唐木阳和朱纬相互道谢之际,几道急促的声音响起,“让开让开,大家都让开” 唐木阳听的这声音熟悉,抬头,看着周墩沈修阳等人骑马从身前掠过。 程徽的视线投在唐木阳身上,瞥了两人一眼,短短一瞬,就掠过了眸子,重新望向了前方。 朱纬又说了些什么,唐木阳没听进耳朵里,只等程徽的身子彻底消失了,才和朱纬道别。 一男一女,虽然身边带着仆人,但光天化日之下,终究不好。 朱纬对唐木阳的顾忌了然于心,又客套的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开。 这一切,都被楼上的另一双美目看在眼里。 唐木阳这次来翡翠阁是要给祖母买个东西做赔礼用的,她为了来庄子上,故意和郑凝柔争执,这次‘清心寡欲’了几日,也该恢复她原本的温婉性格了。 掌柜的看到唐木阳来了,急忙匆匆迎了上去,此时正值正午,人不多,要不寻常时候也轮不到掌柜的来照顾。 “姑娘是看上什么东西了?还是今个特意来看首饰了?”如果是先前就有入眼的东西,直接让小二取来就是,如果不是的话,他就带着人去介绍一番。 唐木阳摇头。 掌柜的了然,带着唐木阳去二楼了。 因为是要送给祖母的东西,所以此时流行的花样已经不适合她了,掌柜的看她看了许多都还是不满意的神色,又示意手下端来一尊观音像。 那尊观音整体散发着莹润的光,翠绿的颜色清澈干净,远远望着,似乎里面带着一滩水在流动。 如果送观音的话,祖母再也挑不出错处了。 “就它了”唐木阳点了点头。 掌柜点点头,只是态度越发的恭敬起来。 伙计刚把东西包起来,还没递到绮玉手里,就听到身后另一道好听的声音传来。 “掌柜的,这个东西是我先前看上的,只不过派丫头回账房取银子去了,掌柜就要卖给旁人?”珠翠声响起,唐木阳望着那个徐徐而来的倩影。 来人身穿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裙,高挑的身姿,让她把这身衣服穿得格外雍容华贵,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在她乌黑的鬓发上插着,她每走动一步,那蝴蝶翅膀就微微煽动一下,耳朵上挂着金镶红宝石耳坠轻轻摇晃,先不论容貌,单单是这一身的打扮,就把唐木阳比了下去。 唐木阳打量着来人,鹅蛋脸,细黑的眉毛给她的面容添了一份英气,容姿秀丽,就算此时不嗔不笑,都似乎是一副上好的山水美景。 这人一颦一笑,都能吸引人的所有注目。 她出现在唐木阳身前后,又有几人踏进这个屋子,一水都是闺阁女子,这些女子进来后,无不围在这少女身前,小心翼翼的说着讨好她的话。 这么大的排场,简直要超过清玉公主了。 “月华公主”那掌柜的看到她来,心里浮上一股懊恼,他虽不快,可到底不敢表现在脸上,恭敬的上前,“是小人糊涂,既然是公主先看上的,那小的一会派人给公主送到府上” 唐木阳心底的困惑,此时完全消散。 这个月华公主,并不属于皇家的金枝玉叶。 但因为其是定北侯,所以才颇受宠爱。 按道理说,只是一个侯爷的女儿,充其量只能是一个郡主,可是她却能当上公主,还有这么多人前呼后拥的跟前跟后,绝对不简单! 听闻,当年正逢东华国作乱,皇帝亲派程老将军坐镇,可是双方鏖战不止,后来还是定北侯出面,只率领三万大军,击退对方十万大军! 战无不胜的程老将军吃瘪,而这个定北侯却立下了不世之功,所以皇帝大喜过望,在那人凯旋之际,就封侯拜将,而程徽的爹则在战场上被杀,再也没能回来。 这么多年,因为定北侯在边境,所以才能保安宁。 大历早有传言,北有‘活阎王’程徽,西有定北侯苏淮常。 这月华公主,就是皇帝赐给苏家的恩宠,而这月华公主苏子娇正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苏家兵力雄厚,皇后打着自己的算盘,认下这个女儿,也就是和苏家攀扯上了关系,也给太子找了个强有力的后盾。 所以,碍着这层关系,皇后对这个苏子娇,倒是有些疼爱的。 苏家一门男儿,定北候疼爱女儿,早就将整个苏家交给了她搭理。 那些男人不清楚她的手段,可是内宅的那些妇人,忌惮于她。 到底出生在将门,耳濡目染学了不少阴狠手段,一个姑娘把家治理的服服帖帖,由此可见,她的手段! 头上四个手握重兵的哥哥,义母又是当今皇后,怪不得可以横行霸道。 唐木阳想了想目前她的处境,实在不易再同她起争执,笑笑道,“既然这是月华公主先看上的,是我失礼在先了” 唐木阳已经在众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可是,却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微微的憎恶。 这种感情,和她以前面对郑凝柔的感情太过相似,那种眼神虽然极其淡,却能刺透人的皮肤。 唐木阳不经意笑笑,先告辞了。 就在她跨出去那扇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不用往后看,唐木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女子把那尊观音给砸碎了。 “我的东西被人碰了,也就脏了”她冰凉的声音传到唐木阳的耳朵里。 唐木阳脚步没停,安稳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然却也美丽的笑意,得不到所以就毁掉? “小姐”绮玉担忧的望着她。 唐木阳摇头,“不要紧,回府吧” 她倒是想看看,对于这个碰脏了她心爱之物的自己,那个公主,会有什么手段来报复。 就在唐木阳刚下楼打算出门的时候,脚步微微一动。元宝不明不白的望着小姐,似乎不懂她为何不往前走了。 唐木阳撩起裙角,示意绮玉取了一双珍珠耳环,自己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忍不住笑了。 她一跨步出去,耳边就传了重物落下的呼啸声,她心底划过讽刺的笑,也不躲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那下面。 楼上那些少女,嬉笑打闹,等着看好戏。 唐木阳的腰间传来大力,接着,她就被人按在怀里,闻到熟悉的皂角味道,唐木阳嘴角微笑。 程徽却像是没注意到她这点小猫似得力道,伸出手臂挡下那即将落下的花盆,挥起披风,挡住了她的脸。 “啪!”瓦片花盆的碎裂声传出,还扬起一阵轻微的黄土。 程徽锐利的眸子投向二楼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少女身上。 苏子娇对上他冷硬的眸子,冷哼一声,期间,完全没有少女该有的羞涩和爱慕,看来,唐木阳先前认为因为程徽才记恨自己的想法,被推翻了。 如果不是因为程徽才记恨自己,那会是谁呢?唐木阳听着他急促的心跳,陷入了沉思。 程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说话,却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这是无形的保护。 苏子娇冷哼之后,转身离开窗边。 掌柜匆匆赶来,看着地面上碎成几瓣的花盆和碎瓦,惶恐道,“真是对不住了姑娘了,是小店的疏忽,还好有将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程徽眼光不善,先前还在看笑话的姑娘羞红了脸,唐木阳的视线越过众人,放在了被前呼后拥出来的苏子娇身上。 “我没事”唐木阳和程徽拉开距离。 “姐姐”唐初乐急匆匆赶来,她有些担心的拉着唐木阳的手,上下打量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呦,我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一对扫把星” 唐初乐原本还是懵懂的小脸,听到这通话后,顿时变得通红。 唐木阳看着方才出声讽刺的,是在上次在清玉公主及笄礼上出现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女,苏温婉,上次她同郑华霜在一起,处处挤兑她,看来,两个人真的是天生的冤家。 对方没料到唐木阳还是原先不痛不痒的模样,表情一顿,就像是针扎进了棉花一样不疼不痒,太让人生气了。 “堂姐”她不知所措的望着苏子娇。 唐木阳顿时掠过一抹了然,这一家子,可真是让人讨厌。 苏子娇对她的攀亲带故有些不耐烦,可是当众还是保持了一些分度,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唐木阳没在意这些跳梁小丑,让她诧异的是程徽。 他紧紧盯着对面那个苏子娇,握在背后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不对劲,很不对劲,先不要说程徽寻常是个感情不外露的男人,就算是外露,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对一个女子打量这么久,而且还透出仇视的目光! 看程徽的态度,难道说,传言说,程徽父亲的死,和苏家真的有关系? 周围已经有人对程徽开始指点了。 唐木阳半个身子被程徽挡着,她伸出右手,仗着宽大的袖子遮掩,上前握住他的拳头。 程徽感受到手上一阵温暖的暖流袭来,理智回笼,收回了视线。 “走吧”程徽不再看她,欲要带着唐木阳姐妹先走。 唐木阳拉着妹妹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脚步,对上苏温婉气愤的脸颊,“我忘记跟姑娘说了,唐初乐虽然在二月出生,可是被静虚道人亲自收为关门徒弟,清风道人都认可小妹,还请苏姑娘注意,这等不找边际的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 静虚道人那是皇帝都奉为上宾的人,你却说清风道人的小徒弟是扫把星,那不就是直接在说,静虚道人眼瞎? 如今就算皇后娘娘都不敢对静虚道人不信,更何况是这些闺秀女子。 所以唐木阳说罢,那些人果然噤声。 苏子娇脸蛋气的涨红,一来是丢面子,二来唐木阳的话太欺人! 她看着唐木阳转身要离去,如何能放她走? “没想到竟然是静虚道人的徒弟,真是失敬失敬,那唐姑娘身为她的姐姐,耳听目染种应该也会些能掐会算的行当了” 说罢,她笑眯眯道,“那既然这样,那就请唐姑娘露一手吧?” 唐初乐紧张的拉着姐姐的手,抬起头担忧的望着她。 唐木阳笑了,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看不起她的嘲笑。 有人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这点刁难,还真的以为怕她不成? “公主想着怎么来考验唐木阳?”唐木阳气定神游的态度,让对面的月华公主眼底掀起一股风霜。 她递给身边脸上带着些雀斑的少女一个眼神,那姑娘了然,大摇大摆的上前,“虽然说得是考验,但是里面也带着玩耍的意味,点到为止就好,可是”她说罢,语气又带着吞吐。 “可是什么?”那些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她不说话了,忍不住询问道。 “可是单单考究这个,没个赌注来,那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你想要什么赌注?”苏子娇看到目的已经达到,和她一唱一和说道。 “大家这么多人,很多都是出生将门,这样,我就厚着脸皮来说了,要是公主考验,唐姑娘答不出,那就算输,输了的人,就去亲一个男人一口,谁都不许耍赖!” 她这话说罢,不光是周围围着看热闹的,还是那些围在苏子娇身边的人,无不瞠目结舌。 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亲男人啊! 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往日就算和男人多说几句话都被人看做不检点,竟然要在输了后,去亲男的! 这往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不敢了?”苏子娇看着唐木阳不吭声了,以为她怕了,眼神轻蔑道。 “不敢到称不上”她的目光,不知怎的游移在程徽的脸上。 程徽目不斜视,将头扭到一侧,只是耳朵微红泄露了他的心思。 “那就来啊!”苏子娇还真觉得这个提议好,她又不是小神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能测出自个随意想出来的刁难?到时候,随便亲一口一个男的!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可是,比试之前,唐木阳有一点不明,如果唐木阳技不如人,输了,那去亲男子,理所应当,如果唐木阳侥幸赢了,那又该如何?公主也去亲男人吗?” 唐木阳咄咄逼人。 苏子娇眼底划过冷然,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是在说着她不自量力。 “好哇,你猜的出来,那就是你赢,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跟你赌便是” “好!”周围好些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 苏子娇出生将门,从小和四个哥哥厮混在一起,性子里除了有毒辣狠戾外,还带着些许赌徒的偏执。 翡翠阁的掌柜见这场比试势在必得,心头无奈,只能从店拿出凳子,让这些贵人歇息。 “公主,请把?”唐木阳示意在一旁担忧的绮玉把唐初乐送到马车上去。 这些占卜用的东西,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让妹妹看接触。 苏子娇此时在街上徘徊了几步,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出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急匆匆走来,她眼前一亮,端着手臂道,“本宫这次简单,就看那个少年” 她指着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年,给左右侍卫一个眼神,那两个侍卫马上大步上前,把那麻衣少年给带来了。 唐木阳有些不解。 “这次就是要你猜测,这个少年,他此时要去干什么,不久之后,他又有何命数” 随便拉一个人,这样,避免了作假的可能,而且,她方才题目也刁钻,一个不认识的人,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谁知道对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未来发生什么! 唐木阳。这次还整不死你! 程徽的眼神,也盯在唐木阳身上,淡淡的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是带着些紧张的成分在里面。 唐木阳拖得时间有些长,时间越是长,苏子娇的表情就越是得意,终于,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了,她想开口让唐木阳承诺赌注。 谁知,她突然开口了。 “壬申日,少年从南方来,面有喜色” 唐木阳琢磨道,“少年的八卦属性是艮,所以,上卦是艮卦,少年来的方向是正南方,对应的卦象是离卦,所以下卦为离,总得卦象就是上艮下离得山水喷卦,今日是壬申日午时,对应的数字为期,艮卦书起,离卦数三,午时数起,三者加在一起为十七” 她朗朗的念着这些人听不懂的数字,在众人快没耐性的时候,抽出身上的钱袋子扔给少年,笑道,“互卦中的震木,变卦中的巽木,均生体卦离火,使体卦兴旺,肯定大吉” “方才这位小哥走路走走停停,所以事情不会马上应验,我看,他必定在十七日后,必有大喜之事,多半是要定亲了!相逢就是有缘,不能送上薄礼,只能用那些铜臭之物来贺喜了” 少年满脸通红。 苏子娇冷了神色,走到他身前,“她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少年连连点头,“我这次来集市,就是想给如儿买个首饰,我们,我们再过十七日,就要订亲了” “怎么会?!!”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 苏子娇拍拍自个的手,示意手下把这人放走,“这个不算,谁知道是不是他收了你的银子胡乱说话,要不,我们再来” 众人表情带着些鄙夷,分明人家小姑娘赢了,这姑娘又耍赖,不过,看人家那气派,不像是容易惹的起的,还是不说话好了,以免惹祸上身。 唐木阳早知道这人不会轻易认输,还是原先的表情,“既然这次不算,公主再来就好” 苏子娇眼神盯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突然看到一个老农带着一头牛过来了,那牛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哀鸣不止。 “就是它了”苏子娇指着那头老牛,“我们就以它为赌” 众人急急忙忙把眼神移到唐木阳身上,这也太难了,人方能说几句话,这牛只会叫,这姑娘又不会兽语,难不成,还能听出这牛叫声是何意? 不论是走卒还是那些穿桌华贵的公子,无不摇头表示惋惜,看来,这个姑娘的名声,今个就要丢在这了。 不过,惋惜之余,还有些振奋,这姑娘长得水灵清透,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要是能得了她的青睐,被人亲上一口,将来抬回家做媳妇,那才是天上掉馅饼呢! “怎么,不敢了?” “怕到称不上,只是”唐木阳话说到一半,又把那话给吞了回去,凉风吹来,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站在那只牛的旁边。 时刻注意着她动作的那些闺秀,脸上露出嫌弃的光,这些大家闺秀,看一眼这种牲口都觉得污秽,更不要提站在它旁侧了。 “牛的八卦属性为坤,坤作为上卦,而牛所在的方位在正北方,北方对应的是坎卦,所以下卦取为坎,总得卦象就是地水师卦,今日壬申日正午,对应的数字依旧是七,坎卦数为六,坤卦数为八,午时数为七,三者加起来为二十一” 不知道为何,苏子娇先前的底气,在她侃侃而谈中,慢慢的流逝了,她心跳的节奏砰砰响,脸上一直挂着的势在必得的笑意,也慢慢地散去,唐木阳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 “易经师卦六三卦辞的意思是,‘此有出师中途用车装尸体而还得的象征,是凶象’地水师卦的上互卦为坤,下互卦为震撼,按五心生克,都克坤体之土,再加上牛的叫声十分悲惨,所以,必定是大凶无疑,应验的时间” 她故意推辞了片刻,故意没说答案。 周围人声鼎沸,可是她却能轻而易举的认出程徽,他原本也在听着唐木阳的断卦,听到一半中断了,突然抬头,措不及防的对上了唐木阳的目光。 程徽捏紧了配刀,为何她在那人眼底看出了迟疑和犹豫?还有些惋惜和向往,难不成,这人打算故意不说,就是打着要来来亲他的算盘? 程徽使劲咳嗽了一声。 “说啊,继续说啊!”月华公主的声音有些轻松的味道在里面,她好像觉得,唐木阳此时回答的这么勉强,肯定是不知道该怎么断,至于先前那些侃侃而谈,也是迷惑人的招数。 “好,既然公主都催促了,那就却之不恭”唐木阳开口,程徽顿时松了口气,除此之外,心底还有微微的失落。 “既然是大凶之卦,那应验的时间就是成卦之数二十一,所以,在二十一天内,这头牛,必定有灾难!” “无稽之谈!你说二十一天有难就有难?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故意推脱之词,明天也是二十天内,后天也是,五天内也是,其实,你根本算不出,所以在这胡邹的吧?” 苏温婉早就忍不住要抓她的把柄,此时听到唐木阳说出这个,顿时趾高气昂的‘拆穿’她! “公主是何意呢?”唐木阳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问着月华公主。 “本宫很赏识你”月华突然这么说道,唐木阳知道她肯定还有后手,果然,“但是,你说的结果这模棱两可,我们都不能信你,这次就算是你输了,唐姑娘,还请你实现承诺” 周围的男的听罢,无不激动万分,挥舞着手要唐木阳注意到自己。 对面的那些闺秀,无不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 在她们眼里,唐木阳就是和她们格格不入,就该受到排斥的。 “先别这么早下判断”一直装木头的程徽,突然开口说话了。 苏子娇挑眉,她的表情泄露了心底的怨愤,“将军求情这也不行,毕竟是唐姑娘亲口答应的,人不能言而无信,唐姑娘请吧?” 她冷笑,借着唐木阳也算是给身边的人提个醒,要是再有人敢和她作对,一定要她生不如死! 这次唐木阳在众目睽睽下亲男人,要不就嫁个那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要不就回家绞了头发做姑子,不管如何,她这辈子都毁了。 “公主,现在说成败,有些早了”唐木阳像是没受到冲击似得,淡定不已,“这牛的生死,它没法子开口告诉我们,可是,这老汉,却能告诉我们输赢啊” 苏子娇示意侍从把老汉抓来。 “老汉,您说一下结果吧?” 老汉从手里哆哆嗦嗦的拿出一个纸条,“这是官府给小老儿批来的条子,二十日后,周家来买此牛,这不,还有官府的大印呢” 众人无不哗然,二十日后,那不就证明那姑娘说的不假?这能从一个少年来的方向判出他日后如何,又能从一只只叫唤的老牛判断出它的死期,这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不过,虽然不信,但是众人却知晓,这不可能作假,这场赌注是随处挑来的,这黄牛也是随意指出的,不可能事先知道,和这老汉串通。 其次,这官府的条子不可能伪造,这耕牛有严格的法规约束,这是生产工具,不能随意宰杀,牛死了,还得像官府报备,绝对不能有一丝马虎。 周墩拿出来,给周围的人看清楚这官府的大印。 “公主,此时您还有何话要说?” “大胆!你这是什么意思,在逼迫公主?就算公主不遵守约定,那又如何,你还能逼着公主去亲男人不成?”苏子娇身后也不知道是谁的,突然气急败坏的说道。 众人一声哗然。 低着头交头接耳,“原来公主是说话不算数啊” “也是,身份高贵,说话就当风刮过一样,谁又能追究” “真不要脸” 113章 死了 月华狠狠的瞪了那闺秀一眼。 原本唐木阳也不敢开口来逼迫她,现在可好,被那个蠢人一说,她是不遵循也不行了。 只是,这些凡夫俗子,身份低下如同蝼蚁的贱民,怎配得起她的,她的 不知怎的,她的视线投在程徽身上。 虽然不爱慕于他,但是纵观这么多男的,也只有他能稍稍匹配自己的身份,看来,只能便宜了他了。 “你,过来”她像是个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的圣女一般,伸手示意程徽过来。 程徽冷哼一声,不为所动。 苏子娇哪受过这种轻视,心头冒火,在她看来,除了那几个身份比自个高贵的,这些贱民,就该对她俯首称臣,任她摆布的。 她大步走到两个人身前,略过挡在唐木阳身前的程徽,“今个本宫愿赌服输,遵守承诺”她虽然在笑,可是那笑意并未达到她的眼底。 说完这话后,就不再看她,踮起脚尖,想要亲程徽。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围观人不停的哄闹着,那些跟在她身后的闺秀,无不羞红了脸,或者是拿着帕子捂着脸,或者是用手指捂着眼,当然,还有人眼底闪过嫉妒的光。 程徽活阎王的名声在外,可是,却抹不掉他俊美无比的面容。 就在苏子娇嘴角快要碰着他脸颊的时候。 程徽推开了她。 “哎呀,真丢人” 人群中窸窸窣窣之声飘来。 “真的是啊,这脸皮厚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 “哈哈哈,小心祸从口生啊贤兄” 周围取笑的声音越发的大了。 “程徽,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子娇丢了颜面,恨不得把他抽筋拨皮。 程徽不为所动,朝着宫里的方向拱手,“我食君俸禄,理应对陛下恭顺。 然,却没道理,对姑娘言听计从,姑娘也没道理在朗朗乾坤下戏弄武将的道理,怎么,苏姑娘当街调戏不成,难道还要将我告到金銮殿?”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苏子娇面子里子都丢尽了!狠狠的跺脚,阴测测的瞪了唐木阳一眼,作势离去! 只是,在她还未曾上车的时候,唐木阳朗声道,“忘了同公主道,唐木阳外祖家姓赵,赵神算,正是小人的外祖父,也是我的师傅” 苏子娇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赵神算是仅次于小神算的大能,唐木阳既然是他的徒弟,那造化肯定不小,可恶啊可恶,她竟然扮猪吃虎,让自个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两个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唐木阳回到了唐府,门房小心翼翼讨好的迎着她进门。 唐木阳回去直接到了青松院,知道往日这个时辰是祖母睡觉休憩的时候,也没打扰,恭敬的候在厅内。 不一会,白妈妈笑着出来了,“老夫人惦记着您呢,三小姐,跟着老奴过去吧” 唐木阳越走越近,里面的争吵声也越发的大了,走到进去一听才知道,什么老夫人惦记着她睡不着,分明是唐初韵在里面吵闹,所以才睡不着的吧? “祖母,姨娘现在病了,最是需要冲喜的时候,正好现在咱府里有一庄喜事,为何就不能成全了三妹?” 白妈妈尴尬的站在原地。 原来,二姐还想从自个婚事上做文章啊。 里面又一道怯怯的女声飘来,“二姐,这桩婚事父亲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能来逼迫祖母?郑姨娘现在只是稍微有些神志不清,哪里就走到冲喜的地步了” 唐木阳听的真切,说这话的是五妹唐初雨了。 况且,一个姨娘,难不成还要用嫡女的婚事来冲喜? 别说先前她独大的时候,不可能发生。 如今快死之人,韩氏跟父亲,如何能同意把自个这么好的牌,先亮出来? “先前大姐在的时候,父亲是亲口允诺的!” 唐初韵眼眶通红,“祖母,咱们唐家从祖上三代就以信守承诺名扬,不能因为这件事失了承诺,被人耻笑啊” 韩氏揉着脑袋,疼痛不已,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初凝的肚子金贵,如今却是失了恩宠,为了个失宠的,再搭一个金贵的孙女进去,不划算。 这笔账,她还是算得清的! 一个祖母,不是最先把自个亲孙女的幸福摆在第一位,而是一直惦记着能用这场婚事换来什么利益,她能得到什么益处,这种长辈,也算是少见了。 唐木阳没等白妈妈咳嗽,一步跨进屋子,“二姐这么担心妹妹的婚事,让人感动。 不过,就算是要冲喜的话,不是二姐去更合适?毕竟,咱们一冲要二门喜,郑姨娘和大姐,这两个人都是二姐的至亲,血脉相连,所以,冲喜的话,还是二姐比较合适” 唐木阳云淡清风的说罢,又朝着祖母福了福身子。 韩氏打量着她的神色,没从中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才松了口气。 正待说话,身边唐初韵已经尖叫起来,“凭什么要我去,那鳏夫要娶的是你不是我!” “说好的?为何我先前不知?庚帖没交换,没媒人上门,这算哪门子的婚事,我方才听姐姐说话这么理直气壮义愤填膺,心里还感动姐姐对姨娘孝顺,现在看来,不过都是做戏的” 她拿着帕子按着嘴角,似乎是隐藏着嘴角的笑意,看她一寸寸失去理智,坦然的坐下,“祖母,要不一会父亲回来了,您跟父亲说道说道” 韩氏知道唐木阳这是在反击,可是,虽然生气,却也无能为力,毕竟,她说的有理有据的。 “好了,你们七嘴八舌的,吵吵的我脑袋疼”韩氏捂着头,搭着郑凝柔的胳膊,看样子是想离开的模样,“今个你们都散了吧,等你们父亲回来了,这事再商议” 唐木阳颔首,递给元宝一个眼神,示意她拿出那个掌柜用来赔礼道歉的佛珠。 那佛珠看起来和寻常模样一般,但在紫红珠子里面,却是些神态各异的佛像,那佛像或是坐着,或者是酣卧,除此之外,那珠子内刻经文,十八个珠子,各个均有不同。 白妈妈从元宝手里接过珠子,恭敬的送到老夫人身前。 韩氏原本还耷拉着眼,看到这等好东西,顿时心生喜悦。 “其实,要冲喜的话,我还有个好主意”唐木阳不经意的提到。 韩氏因为佛珠的缘故,心情好了几分,听到这话,语气缓和“阳儿有什么主意?快些说来让祖母听听” “好”唐木阳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话头,“祖母,姑娘家脸皮薄,我要是说了,该不好意思了”说罢,又直直的望着郑凝柔。 郑凝柔心中一个咯噔,难道,她是想用自己来冲喜? 韩氏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不等她说话,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三小姐单独说些话来” 郑凝柔张张嘴,想说留下来的话,却被韩氏不耐烦的眼神制止。 她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掌灯时候,郑凝柔的丫头闪身从垂花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走,屋内,烛光摇曳,小姐的倩影投射在窗子上。 她推开了门,本该已经褪下妆容的小姐,面带桃花的朝着她看来,发现是她后,一直扬起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个的袖子,“打听出来什么了吗?” 丫头恭敬的弯下腰,“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嘴巴都很紧,奴婢怎么问也问不出有用的消息。 不过,奴婢后来使了几个铜子,问了一个老夫人院子打扫院子的小丫头,她说,三小姐出来的时候,和白妈妈说了小姐您的名字” 她打听出来有用的消息也就这么些了。 屋子里安静的很,在她说罢后,根本没一点的响动,她抬头望着郑凝柔。 郑凝柔脸上飞速闪过晦暗的表情,拳头在桌子上狠狠敲了一下,“唐木阳那个贱人太恶毒了!” 丫头急忙垂下脑袋。 屋子又恢复了宁静,接着,她只感受到胳膊有一阵暖意,再者,被人扶了起来,先前小姐那愤怒的表情,好像是她的幻觉一般,此时小姐言笑晏晏,脸上不是愤怒的潮红,镇定的不像是她的模样。 “去准备些热腾腾的吃食,咱们去看姑母”她起身,拍拍并没有褶子的绣裙,“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此时,琅玕阁,唐木阳坐在铜镜前任凭元宝给她梳着头皮。 小姐说了今晚会不大太平,可是她也没看出哪里有不太平的征兆啊。 不过,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姐不说,她就不问,天大的事,都没伺候好小姐的事重要。 郑凝柔披着披风,贴身丫头打着灯笼,送她到了沉香院外, 郑姨娘一下子倒了,往日她院子里对她献殷勤的丫头们眼里早就没了她,整日伺候不精心伺候,只等着哪个主子来看她的时候,才勉强给她拾掇拾掇。 可是,现在这偌大的宅子,有身份的主子们,谁会来看她呢。 郑凝柔的丫头给了守门的丫头一吊钱,那丫头捧着钱,欢欢喜喜的跑远了。 主仆俩看着那丫头远去,郑凝柔这才推开了门。 只是几日没来,原来富丽堂皇,屋子时刻弥漫着熏香味道的屋子,此时已经是阵阵恶臭了。 郑凝柔没把自个的表情外露,而是拿着灯笼,小心的在屋子里搜寻着。 “你怎么来了?”垂帘后,猛不丁的传出一道沙哑的女声。 郑凝柔一惊,手里的灯笼险些扔到地上,直到听出那声音熟悉,这才打起精神,扭到身后,“姑母,我来看你了” 郑姨娘此时脸色蜡黄,头发一缕一缕的顶在头上,干瘦的脸上那两只眼,格外的渗人,不过,说话倒是清晰,郑凝柔见此,放下了一直紧紧吊着的心。 上前扶着她坐下,从食盒里拿出一碗人参汤,“姑母,您喝点吧,也好暖和暖和身子” 郑姨娘摇头,把那碗参汤放到布满灰尘的桌子上,“我且问你,现在情势如何?” 郑凝柔知道她这话是何意思,眼眶顿时溢满了泪水,“姑母,这唐家现在已经变天了,您不在,表妹和表姐” 她知道如何能抓住人的心里,此时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呜呜哭泣,根本不顾在一旁急着打听女儿们消息的郑姨娘。 “你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她们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郑凝柔拿着袖子擦干自个的泪,哽咽道,“姑母,您不在,唐木阳就在表妹头上作威作福,今个她还特意跑到老夫人的院落里,说是家里这几日不太平,想要冲喜” “冲喜?”郑姨娘心底闪过一抹不安,污秽的手一把扯住她的手掌,“她是什么意思?!她想干什么?!” 郑凝柔和她同仇敌忾,“说到这,我更生气了。唐木阳说,二表妹跟姑母您是至亲,用她的婚事来冲喜,怕是最吉利了!” 郑姨娘拿着拳头使劲砸着自个的胸膛,“这个贱人,当初这婚事是我想害了她,她倒好,拿着婚事爬到我的头上,想要葬送我女儿的幸福,我好恨,我好恨!”她大声叫着好恨后,直接一口血吐在郑凝柔的披风上! “初凝呢,我的初凝现在怎么样了?”郑姨娘一点都没在意她吐出的那摊血,面目狰狞的拉着她的手腕,问大女儿的情况。 郑凝柔空闲的手捂住了脸颊,泪水跟不要钱似得从她眼眶流下。 “大表姐,被扔到柴房的夜里,那些收了太子妃钱物的恶婆,竟然把窗户给打开了,大表姐就穿着一个里衣在寒冬腊月的柴房呆着,第二天,就,就只剩一口气了,现在舅舅都打听不出太子府的消息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郑姨娘开始胡乱的说起话来。 郑凝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冷漠的擦了擦眼睛的泪。 “姑母,其实要救表妹和表姐,也是不难”郑凝柔看火候差不多了,出声道。 “你有法子?什么法子!”她抓着郑凝柔的肩头,大喜大悲道。 “这”她脸上闪过游移。 “你快些说啊,以柔,你快点说”她手臂上青筋暴起,逼着她说什么计划。 “姑母,现在唐木阳一手遮天,就连老夫人都抵不过她的锋芒,所以,她说要表妹嫁人冲喜,那肯定就是要冲喜的,唯一能阻止的,就是您”她说到这不吭声了。 郑姨娘的手臂耷拉了下来,对面的她好像丝毫没察觉出来,自顾自道,“这样,大表姐才有借口能回府,不然,实在是没机会把大表姐从戒备森严的太子府弄出来” 她口口声声,步步紧扣的在逼郑姨娘死! 郑姨娘陷入了沉思,她脸上挣扎惶恐不甘种种情绪一一闪过,最后却转变成死灰,似乎也认同了她此时的话。 “你表姐真的会回来?”她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着郑凝柔说的。 郑凝柔蹲下身子,替她拢好披散着的头发,耐心道,“姑母,这种事情,柔儿怎么可能来骗你,就是得委屈姑母了”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她盯着自个黑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绣鞋。 “我活着就是为了她们,如今一个个被她害的生不如死,就算我不死,在这唐家也没了力量和她抗衡,可是,如果我死了,那唐木阳小贱人更肆无忌惮,她们更没了依靠,不行,不能死” 她像是陷入了迷障中,嘴里反反复复的说着死,不死。 想到这,郑凝柔安慰,“姑母,您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真的要您的命的” 她拿出一个白绫,“等您上去做个样子,身上稍微带点伤,我就把您救下来,然后就把事情闹大,那时候姑母您定要一口咬定是唐木阳害的您,是她想下手杀死您的,这样,唐木阳一倒姑母您所有的难题,就全都迎刃而解了” 郑姨娘摸着手掌心里又滑又冰的白绫,挣扎之色闪过,最后点头,“好,就依着你来” 随即,搬来凳子,把那白绫系在房梁上。 “姑母,您小心些”郑凝柔把她送上凳子,“一会您上去了,我就把您救下来” 郑姨娘点点头。 双手握着白绫,把脑袋放了上去,接着示意她把凳子拿开。 郑凝柔听话的拿开了凳子,原本两个人的计划,只要把凳子拿开了,在脖子上做出点痕迹就好,这样陷害起唐木阳也更有说服性,可是,几乎是凳子一被拿开,她就感受到浓重的窒息感。 她脸色涨红,双手握着那跟白绫,两腿在空中混乱踢着,死命的挣扎,这种窒息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更不好受的是她心底一直弥漫起来不祥预感。 她这个侄女,是想害死自己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咳嗽咳嗽不出来,手臂和额头青筋都已经暴起,可是,还是挣脱不了这该死的白绫! “姑母,活着这么遭罪,那还活着做什么?倒不如把这条命舍了,这样也能造福活着的人” “你”郑姨娘五官都已经快爆出,脸上带着猪肝色的望着她,可惜,绳子勒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郑姨娘最后失去知觉的时候,只感受到背后传出的椅子倒地声,最后,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不甘的闭上了眼。 “姑母,我知道你死的冤枉,不过,不用着急,我会很快的把唐木阳送下去陪你的” 她站在门外,缓缓的关上房门,看着皎洁的月光在她渐渐僵硬的身上消失,嘴角挂起邪笑,彻底的关紧了房门。 “姑母,您就在这等着,等什么时候姑父心情好些了,我再来看您” 那些丫头听到这话,知道她要走了,争先恐后的跑出来,跟她道别。 “姑母这些日子面壁,已经知道了自个的错误了,所以,大家能多照顾就多照顾,日后我绝对会好好谢谢诸位的” 她说罢后递给丫头一个眼神,那丫头马上拿出钱袋子,一一打赏过去,主仆两人走后,那些丫头掂了掂手里的打赏,嬉笑打骂的回了自个屋子。 谁有功夫搭理那个疯婆子呢。 次后,唐木阳正在屋子里练字呢,元宝飞速的跑过来了,到了屋子慌慌张张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她继续挥毫。 “老夫人喊你过去呢,说是,说是郑姨娘没了” “没了?”唐木阳手一停顿,宣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豆大的污迹,唐木阳放下笔,接过绮玉递来的擦手的巾子,“还是动手了” “今个二姑娘偷偷去郑姨娘的院子,察觉出不对劲,早上丫头们放在门外的饭菜都还没动呢。 把那些丫头教训了个狗血淋头后,推门进去,谁知道一眼看去,就见郑姨娘笔挺的挂在房梁上,一摸她身子,早就硬邦邦了” 郑姨娘装疯卖傻,唐木阳是知道一点的,可是,她竟然能做出自杀的行径,怎么可能。 唯一可能的是,郑凝柔的手段了。 昨日,她似是而非的话语,倒是让她生了恐惧。 下手倒是真快。 现实情况不允许她多想,唐木阳带着妹妹,匆匆赶去。 刚进门,就听到嚎啕大哭,是唐初韵的声音。 入目,唐家三房都到齐了,唐木阳心想,郑姨娘能混到这份上,也算活够本了。 “是你,是你害死我姨娘的是不是?”唐初韵一身缟素哭的凄惨,看唐木阳过来,上前就要挠她。 “把她拉住!这么疯疯癫癫的样子,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吗?”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正是让人心烦的时候,她又唯恐天下不乱,非得整这个幺蛾子。 “老夫人,表妹也是太过悲伤,所以才做出这种失了身份的事,老夫人您别着急”郑凝柔平时如水的眸子已经肿成核桃大小了,但还是细声细气的安慰着韩氏。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里轮的到你在这指手画脚的!”三房的段氏看不惯她这副梨花带雨的做作样,阴阳怪气道。 她家老爷,盯在这人身上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小贱人要是敢把心思动在他家老爷身上,看她不挠死她! 郑凝柔被她一呵斥,脸上顿时露出受惊的小兔子模样。 第114章 失身 唐青云匆忙赶来,因为事出突然,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父亲,父亲,这都是唐木阳搞的鬼,这都是她搞的鬼!父亲,你要替姨娘报仇啊!” “一派胡言!”唐青云厉声呵斥。 “唐木阳她本事大着呢,可以随意操控别人呢” 听听,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她怎么不说唐木阳会邪术呢! 唐青云看着她,眼神冷冰冰没一点温度。 “父亲”唐木阳作势扶起二姐,“二姐伤心过度,所以才口不择言,不妨事” 或许是郑姨娘所作所为坑的他不浅,可也能是有了新欢,所以唐青云并不是太伤心。 段氏眼睛转了转,郑凝柔当初在这死赖着不走,就是因为郑姨娘,现在郑姨娘没了 她的眸子投在那丫头身上。 “老夫人!”郑凝柔跪倒在地,哭的好不凄惨,“姑母死了,凝柔本来离去,但是这些日子侍奉在老夫人在一起,有了感情,现在姑母死了,柔儿愿意给姑母守孝,终生不嫁,好侍奉您老人家” 她声泪俱下,趴在地上不起,任何人看到她这虔诚的模样,都会被她感动的。 段氏的声音争吵的声音小了下来,要是守孝的话,那是不能嫁人的,这样老爷有个什么想法,也没法子实施了。 况且这丫头在这,伺候着老东西,自个也能省事不少。 段氏想了半天,无论从哪方面对自个都是百利无一害,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一个姨娘的死,没掀起多大的风浪,倒是唐初韵自从郑姨娘死后就没少折腾,把唐青云对她唯一的一点疼爱也消磨干净了。 平素里人声鼎沸的沉香阁,此时已然荒败,自她死后院子里的丫头都被发卖了,此时唐木阳站在这院子里,看着落日渐渐的洒在青色的石壁上,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觉。 绮玉在院子里烧着白纸,唐木阳把一杯薄酒洒在土地上,“前世因,今世果,要是看透了,就没什么值得你难过的” 她说罢,一阵凉风吹过,掀起她的裙角,绮玉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周围。 唐木阳上辈子被郑姨娘派来的郑凝柔害死,今生,她使劲了手段让郑姨娘死在郑凝柔手里,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郑凝柔是个真正自私的人,她就跟条毒蛇似得,盘踞在你的身边,唐木阳故意透露出让她来冲喜的消息,凭着她多疑的性子,肯定会上当。 目前唯一能解救她困境的,也只有郑姨娘了。 只要她死了,郑凝柔自然可以以守孝三年的借口,安稳的呆在唐家。 “走吧”看着夜色渐渐灰暗,唐木阳招呼绮玉离开。 两人回院子的时候,见不少人都在门外堆积,打听了一下,方知,原来是太子带着大姐回府来吊唁了。 “小姐”绮玉有些担心。 难道说,这大小姐又重新得了太子的宠爱?不然也不可能会让她回府给生母悼念。 “不用担心”唐木阳脸上非但没一丝惊慌,相反还带着些快意,“你知道痛打落水狗吗?” 这里面一定有太子妃的手笔,不过是胜利者无声的挑衅罢了,同时也让唐初凝知道,此时,自己捏死她比捏死一个蚂蚁都简单。 “小姐,要不,咱们也去看看?”绮玉也想看看大小姐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模样。 “这个热闹,咱们可不能去凑,回吧” 太子黑着脸瞪着灵堂,心道如果不是郑文苦苦哀求,看他还有些用处,还得用着他办事,不然,谁会过来? 不耐烦的看着那个女人在那哭哭啼啼,心生不耐。 男人变心的速度之快,让人咋舌,自从她滑胎后,又被关在柴房,骨瘦如柴一点当年的韵味都没有了。 只是,等太子的视线滑到一旁弱不禁风,颇有韵味的郑凝柔后,眼前顿时一亮。 他想急着过去问问这个姑娘叫什么,和这唐家什么关系,他不记得唐家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啊? 仿佛是被他露骨的眼神盯的有些羞涩,郑凝柔匆匆告退,离开了屋子。 太子也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假山旁,郑凝柔急匆匆的走着,却不料,一下子撞进一个人的怀里,还未曾来得及起身,就被他的手臂给再次搂紧。 “你”她抬起头,嗔怪不已。 “这么慌张,这是要去哪里啊?”唐容文气度不凡低声询问道。 郑凝柔发现是他后,一直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你怎就这么孟浪,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此刻,唐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不知道,唐家大少爷,竟然和郑姑娘好上了! “我看你方才这么走的匆匆,以为你是在躲避什么人,所以来跟你闹一会,出什么事了?”他如玉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此时含情脉脉的盯着郑凝柔,好像她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 “你先离开会,等会太子要过来了” “太子?”唐容文似乎面带困惑,“他今个来这了?就算是来这,为何又要跟着你?” “没时间同你解释了,戌时的时候,你去找我” 唐容文点点头。 他走后,在假山上出现一抹明黄色的一脚,郑凝柔故意弯下腰,手摸着自己脚腕,忍不住发出一声娇呼。 “这是怎么了?”太子怜香惜玉,作势要看她的脚伤。 “太子!”她俏脸含羞,急速往后褪去,“这于理不合” 太子最喜欢这种欲擒故纵了,看到她,顿时觉得今个被逼迫而来的苦闷,顿时云散,要是把这个美人弄到自个太子府 郑凝柔跛脚走到凉亭处歇息,太子紧追不舍,跟着她过去。 太子以为她是柔弱的娇花,不停的嘘寒问暖,而郑凝柔仿佛也遇见了知音一般,将自己这些年颠沛流离的过往,都同他说了。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而来,看到太子,“殿下,唐家老爷知道您来了,特意设了酒席,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太子不舍的望着郑凝柔,本想回一句,‘那狗屁酒席,老子才不想去,老子想在这陪美人’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要是想把她要走的话,还得让唐青云这个一家之主点头。 顿时拍拍她的手掌,“你等着,太子爷一会来找你,放心,有爷做你的靠山,看谁敢动你!” 正厅内,几个男丁在那喝的不可开交,郑姨娘的死,只在那几个女眷眼里有些波澜,在男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一个姨娘,还想掀起多大的风浪。 酉时刚过,那几人就已经喝得人事不知了。 太子带来的侍卫们看着太子一个劲的挥舞着手,说不走不走,顿时也没了主意。 太子妃自从有孕后,对太子的看管越发厉害起来,这要是醉醺醺的回去,吃亏的还是他们,更何况,太子就算是喝醉了,还一个劲的挥舞着手说,不走不走的。 太子不愿意走,回去了太子妃又怪罪,几个随从想了想,就依了太子。 就算明日太子妃怪罪,那就说太子心疼侧妃,所以才说留下一晚。 天黑沉沉的,唐木阳正在灯下看着地方志,元宝就来报备说,门外有一个丫头求见。 终于来了,唐木阳放下手里的书,点点头,示意元宝把人带进来。 “你不是郑姑娘带来的丫头?” 唐木阳看着那人进来,似乎有些不解。 翠夏跪在地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她道,“这是我们小姐让奴婢亲自送给您的,说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三姑娘亲自拆开看看” 唐木阳点了点头,“那如此,你就给你家小姐回话,说是知道了” 人走后,唐木阳看着那封信,纤细的手指触摸在信封上,似乎带着些犹豫。 “信上写着什么?”绮玉送人回来,看小姐还拿着那信封,有些狐疑,有些诧异。 唐木阳此时已经拆开信封,看着上面娟秀的小体,冷笑,“邀我去商议呢” “小姐同她有什么好商议的”绮玉也不大喜欢这个口不对心的表小姐。 “是同我说母亲嫁妆的事”她示意元宝去把笔墨铺好,自己坐在桌子前,左手拿起毛笔仔细写着些什么。 郑凝柔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能抓住人的心,如果要是写别的,她肯定不会去赴约,如果用赵氏的嫁妆来钓她,那她肯定是要上钩的。 唐木阳分别写了两封信,今晚,郑凝柔给自己设了个局,那自己一定不让她失望,好好的回馈她一番,这才不失公允。 如果不是方姨娘说,自己无意间撞到郑凝柔同唐容文不同寻常的举动,自己也不会那么提防这个大哥。 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上辈子她和郑凝柔水火不容,今生还注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把这两封信塞到父亲和太子门外”唐木阳交代。 绮玉看了看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唐木阳比约定时间早半个时辰到了目的地,而郑凝柔确定她到了,这才起身往那里走,谁知道刚走到门外,就被人打晕了过去。 听到动静的唐木阳出了屋子,看着侍卫扛着她,等着她发落的样子。 书房内,郑凝柔被唐木阳剥光了扔在榻上睡得什么都不知道的唐青云身上。 如果他父亲艳福好的话,能享受一番这美人,不过,就算此时没那艳福,再过半个时辰,收到‘郑凝柔’书信的太子,也会赶来的。 怕太子睡的耽误了这个‘好’时辰,自己还特意的让人煮好醒酒汤送过去,肯定能看到那封信就对了。 母亲走了,郑姨娘去了,偌大的后院,现在也就苏姨娘和王姨娘,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体贴人,那怎么行? 为了她这个父亲,唐木阳可真是没少费心思啊。 唐青云睡得口干舌燥,迷迷糊糊中,一直觉得有个温凉的身子不停的往他身体里钻,伸手一摸,最先摸到的是一俱年轻皮肤紧绷的身子。 鼻翼间袭来的不是苏氏那刺鼻的脂粉味,也不是王姨娘干瘪的身子,而是一具很是年轻,皮肤很是光滑凹凸有致的身子。 他睡意顿消,自从郑姨娘出事以来,他少有精力在这些后宅女子身上,可是一旦这么年轻娇美的身子在怀,和尚都能清醒,更何况是他这么健康的男人? 女子头上擦着好闻的头油,一阵阵飘到自个鼻子里,让他难以自持!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尤物! 两个人在这翻云覆雨,太子此时却被下人推醒,好梦被打断,太子脸色阴沉,只是,当侍从递来一封信后,他的阴沉之气渐渐转化成惊喜,三两眼看完那信,又把信给收到袖子里,压抑着喜气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爷的话,刚过酉时” “快伺候本太子穿衣” 随从赶紧七手八脚的给他穿衣服。 太子收拾利索后,屏退那些下人,自己哼着小曲往那信里指示的方向去了。 或许是因为心境的缘故,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在他眼里,都别有一番风味。 离书房越来越近了,太子停下脚步,正了正衣服,正想低声叫人,却听到有异动之声。 他循声过去。 书房内是男女欢好之声,若是往常,这声音也不是太大,可是此刻府里众人都已经睡下,那喘息啪打声,就越发的响亮。 太子心头闪过狐疑的念头,正感叹谁这么不知死活占用了他风流快活的地,却不料,被一道娇喘的女声定住了身子。 这是今个给他暗送秋波的女子的声音! 一气之下,他登时一脚踢开了房门,声音虽大,还是没能惊醒那两人。 直到他走到那两人身前,就着月光,看到那少女白皙的面容后,怒火滔天,一脚踢开了那正在美人身上运动的男人! “谁,谁敢打断老爷!”唐青云以为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府里的人打断了他的好事,顿时迷迷糊糊的呵斥! 而脸蛋酡红,正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郑凝柔,此时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她最先看到的是光裸着身子在眼前的男人,脸上迅速浮起一抹慌乱之意,接着,扭头看着另一个怒气冲冲望着自己的太子,低下头一看,这才望见自己的异样。 “啊!” 惊叫声传遍整个院子! 太子双目充血,拳头捏着咯吱咯吱响,他这是被人当成猴一样的耍了! “太子,太子殿下恕罪,微臣,微臣”唐青云此时完全清醒,被众人打量着身子,只觉脸上滚烫。 “你无须请罪,只是,这唐夫人、唐大人爱妾相继暴毙,以为大人会悲恸,却不想,当晚就按耐不住了” 讽刺之意格外浓厚。 还有那女子!如果不是自己长了个心眼,提前一个时辰过来了,恐怕就上了这蛇蝎女子的当了! 太子把自己饥渴理解成了英明神武。 这事因为太子的出面,不可能轻易掀过篇章,本已经入睡的韩氏和二房三房的人,都被震怒的太子给惊醒了。 众人涌到正厅去,韩氏也不敢托大,给太子陪着笑脸。 韩氏在太后那还有点地位,太子也不能做的太过,临走前面色阴冷道,“唐大人宝刀未老,着实另本太子刮目相看,今晚打搅了府上,就先走一步了” 唐青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愤怒离去,却又张不开嘴,颓然跪在地上。 “啪!”韩氏一巴掌打在了郑凝柔脸上! 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柔若无骨,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在场的男人无不心软。 韩氏想起,方才太子道,当时他闯进去的时候,儿子和这丫头的下身,都还连着呢,如果不是太子一脚踢开了大老爷,怕是两个人折腾到明个都不尽兴呢’ “大哥,你是如何去书房的?”二房的唐青山不忍心的看着他哥哥垂头丧气,忍不住询问。 唐青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是容文要我去书房,说是有事相商” 听到唐容文,郑凝柔身子一抖,她似乎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到现在这地步的。 “容文?”韩氏眼底划过一抹深幽,随即,又恶狠狠的盯着郑凝柔,“你说,是不是你知道大少爷要过去,所以才尾随的?” “不是,老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 郑凝柔疯狂摇头。 “那你说,你是如何过去的”韩氏不耐烦。 “方才太子殿下也说,自己是被书信引到书房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郑凝柔牢牢捏着自己皱成一团的裙摆,洁白的贝齿紧紧咬着自个的嘴唇,她不能说。 如果说了,那韩氏那个老狐狸,肯定就知道是自个要把唐木阳和太子引到一起。 至于为何本来计划好的事情出错了,她无从得知,只知道,这话一说,不论是太子那,还是唐家这,她都得不了好! 郑凝柔这个女的,给了儿子是她的福气,可是,她不能再勾引了太子后,又把目标放在儿子身上! 别以为她人老珠黄,没看到今个下午她同太子眉目传情! “郑凝柔,你太让我失望了!”韩氏盯着她的脑袋,痛心疾首道。 “老夫人,凝柔这是被人陷害了,老夫人,您信我,您一定要相信柔儿啊!” 对了,太子和老爷都说,都收到一封信,老爷说是大少爷的笔迹,太子能依约来书房,看到的肯定是自己的笔迹,对了,一定是唐木阳,一定是那个贱人做的! 可惜,她知道是谁做的,却无能为力,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用大少爷的笔记来写,那定然知晓了自己和大少爷的关系,让自己这被束缚住手脚! 为了完成这场计划,还把自个的贞操给搭进去! 她好狠毒的心思! 郑凝柔此时沉陷在自己失身的悲痛中,早已经忘了,当时是她生了恶毒心思,想把唐木阳的贞洁给毁了! “事到如今,多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段氏原本幸灾乐祸,现在难得也心生了些不忍。 她年纪就被足以当她她父亲的男人破了身子。 “还能怎么办?她如今已经是残花败柳,如果我们唐家不收留她,那她出去还不是一个死?干脆,就把青云收了她当姨娘,也算是我们唐家大仁大义” 韩氏疲惫道。 唐青云听到这话,眼神才活泛许多。 今晚发生这种事情,最难堪的无疑是他,可是,得了益处的,还是自己,以前碍着名声,他不能去抬貌美如花的小妾进来,可是,方才那一番云雨,早让他重新扬起当年当男人的自信。 尤其是少女滑腻的身子,紧致的触感,窈窕的体态,无不让人心驰神往,如今母亲做主赏赐给了他,那自己收下,也是合情合理的。 至于太子那,再去送几个美貌丫头过去,想必太子会网开一面的。 “谢母亲”唐青云面带惭愧的磕头道谢。 只是,谁都未曾想到,那个先前似乎已经认命的女子,此时竟然做出这般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所以呢?死了没?”唐木阳仔细挑选着今个要戴的首饰和衣服,一边聆听着元宝一大早就得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那人贞洁的都撞墙自杀呢。 元宝遗憾的摇摇头,“没死呢,当时撞的力道可大了,愣是没事,这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坏人活千年”唐木阳带着一个珍珠耳环到耳朵上,抽出空隙答话。 元宝后知后觉,看小姐都快自己收拾好了,急忙上前伺候,不过,望着铜镜里,今个格外貌美的小姐,她有些不解,“小姐,您今个打扮的真好看” 要去一个重要的人了,自然要打扮的好看些。 郑凝柔悠悠转醒,最先醒来,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翠夏看到小姐醒了,小跑上前把人扶起来,“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郑凝柔突然看着顶上翠绿色的纱幔,突然回忆昨晚也是在那狭小的床榻,也是安着这样颜色的床幔。 那个男人是如何卑鄙无耻的占有了自己! “啊!!!!!!” 115章 亲吻 她挥舞着手臂,把翠夏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捂着脑袋,尖叫道,“好恶心,滚,都给我滚!” 她那模样,哪里像是正常人的样子! “小姐,王姨娘来了,您千万别这个样子,会让人起疑的”翠夏焦急不已。 木已成舟,小姐如今这模样,只能在唐家了。 要是被人发现,小姐不乐意,那身子岂不是白被人占了便宜? 郑凝柔,终于恢复了些许正常人的神色。 王姨娘上前,“看看,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是一动不动,单单坐着,就是一副上好的山水画呢,挂不得我家老爷,对你这么上心” 郑凝柔也没心情和她虚以为蛇,“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是这样的,是老爷让我过来的,看看郑姑娘,哦不,是郑姨娘的伤如何了”她的声音虽然是平平缓缓,没多少情绪在里面,可是,主仆两人,都从中听出了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 “什么郑姨娘?”郑凝柔扭着脖子,紧紧盯着她的脸,质问道。 “看我这嘴,不能叫郑姨娘,太不吉利了,那以后就叫柔姨娘吧。 好在我家老爷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等再过些时日,咱们自个私底下热闹热闹,就当是抬你进了唐家” 王姨娘每说一句话,郑凝柔的心就被人往外撕裂一寸。 她竟然要当,年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男人姨娘!而且,连个正式的婚事都没有,就这么三两句的,把她这辈子给框住了! 凭什么!凭什么! 王姨娘像是没看到她此时心如死灰,只是示意身后的丫头把那些衣服放下。 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后,转身走了。  “小姐,小姐!”王姨娘主仆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翠夏在里面大声的呼叫。 王姨娘停下脚步,往外看了一眼那个院子,冷笑一声。 屋内,郑凝柔嘴角还带着一口血迹,那床褥上,竟然还有一大滩饿血迹,她竟然气的,都吐出血来了! 唐木阳,你坑害我至此,我这辈子,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马车上的唐木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小姐,您是不是染了风寒?”绮玉停下手里的针线,急忙倒了一杯姜茶给她。 唐木阳揉揉鼻子,将暖炉往怀里搂了楼,“应该不是,你家小姐没那么娇弱” 天上又开始阴云沉沉了,前些日子地龙翻身,好多地方奏折递上折子来,说是请求开仓放粮,皇帝心里记挂着百姓,特意派程徽去看看灾情如何,算算时日,今个也该进城了。 唐木阳这是打算去接他。 “马车里坐的是唐家姑娘吗?听说你是精通占卜,近来小爷睡不安稳,你要不要替爷来卜上一卦?”正当马车缓缓前行的时候,车帘外,突然传出一道男声。 “这位爷,您认错人了,还请您借个道儿”车夫隐约觉得对方来意不善,好心的给对方解释。 “啪!”一个马鞭甩在地上,唐家的马儿受惊,嘶鸣不已。 “别诳老子,给你们面子就快些下来!不然,小爷可不会饶了你” “呸!”正当秦奔说话之际,迎面突然飞来一个东西,巧合般的落入他的嘴中。 秦奔把那核桃吐在地上,气急败坏“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你这人好没道理,公然拦着我们,倒不怕我们告了京兆伊?”元宝掀开车帘,气势汹汹道。 此时,临着街角的窗户上,站着几个窈窕的身影,为首的女子一声富贵,身上首饰虽少,却不敢让人忽视她的尊贵,尤其是女子的眼眸,眼眸中带着极其狂傲的不逊。 正是好几日不见的月华公主,苏子娇。 楼下的秦奔,正是她找来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唐木阳的!交换条件就是一个美貌丫头。 如今,她倒是想看看,唐木阳她如何能脱身! “好,既然公子想测,不知哪个测法?只是,我还赶着时辰,要是测对了,还请公子让路”唐木阳的声音如珠玉相击,飘到了秦奔耳朵里。 他只觉得浑身一阵荡漾,只不过,荡漾之余,还带着一丝丝少许的熟悉。 她好像不认识对面这个女子啊,怎会觉得这么熟悉?难道是两个人真的那么有缘? “公子?”元宝不悦的提醒他。 秦奔回过神,从怀里掏出三张纸,气势无比狂傲,“单是占卜没意思,我听闻姑娘最厉害的就是相字术,这样,我给你三张写了三个人字迹的纸,如若姑娘凭着这字猜透了对方品性如何,那算是我输,在下任凭差遣,如果要是姑娘输了,那可就要” “就要如何?” 好听的女声透过车帘飘来。 “那就要跟着小爷我归家了”秦奔的声音透着得意和势在必得。 “荒唐!”还未等唐木阳出声,马车外另一道温润的男声飘了过来,元宝表情一顿,眯着眼望着那个缓缓而来的男人。 一身得体的衣袍,袖子处点缀些许祥云,乌黑的发一丝不苟的被冠在头顶上,眼眸明亮,像是一块上好的玉器,散发着温润的光。 这个是唐木阳曾经见到过的男人,朱纬。 他的出现,不仅吸引了满大街的女子的目光,就连二楼临窗而立的少女,目光也紧紧被他吸引了去。 朱纬走到秦奔身前,敲了他脑门一下,“越发的无法无天,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岂能跟你归家” 朱家和秦家有些关系,所以,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熟稔。 秦奔看到来人后,猛一缩脖子,看那模样还是有些害怕他的,这会被人指责,他嘿嘿笑着,“大哥说的是,不过,我这纸都递进去了,你也不能让徒弟无功折返,索性,你也跟着听听这姑娘的神通呗?” 朱纬哭笑不得的点着他脑袋。 唐木阳拿着那三张纸,只是粗粗的瞥了一眼,出声道,“如果一个人写的像凤凰飞翔一样,说明此时日后会飞黄腾达,如果字笔稠密,说明此人气量狭小,稠密中又带着系诶点点浮云,则是说明此人喜怒无常” 秦奔一个劲的点头,对啊,太对了,他拿的第一张就是朱大哥的,写的颇有风骨,又自成一派,跟凤凰飞翔一般,再看看他如今的发展势头,还真的是节节高升,二十岁的年纪,都已经是太常寺寺卿了! 第二张则是月华公主的,也是她特意塞给自己让这姑娘测的。 她确实是气量小,喜怒无常,悲喜难辨。 “那第三张呢?第三张如何?”他着急不已的询问,前两张都是苏子娇给他的,第三张才是自己的笔迹,才是最重要的。 唐木阳翻开第三张,“整张嘛,软而无力,说明此人淫荡痴迷,酒肉不忌,说明此人贪吃,不值得我为此人测!” 说罢,她直接从马车里把第三张纸给扔了出来。 “你!”秦奔顿时气急,好哇,你说我淫荡痴迷就算了,竟敢把小爷我的墨宝给扔了,真的把我当软柿子捏了! “你这么着急,难道这被扔出来的,是你的墨宝?”正当他准备教训唐木阳的时候,朱纬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秦奔身子一顿,“自然,自然不是” “那你这般急躁,我还以为” 秦奔愤慨,要是他真的去收拾了对方,那围观的,自然就能猜到自己,他这么要脸面的人,怎么能 就在这时,一阵风袭来,马车的车帘措不及防的被风吹起,他瞅准时机,倒是想看看得罪了苏子娇那个可怕的丫头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木阳在马车内正巧抬头,秦奔措不及防对上她的清冷目光。 熟悉的脸庞,惊恐的记忆顿时涌上脑海,她是唐木阳!是唐家的姑娘!是那个会鬼打墙,有妖法的唐木阳! 去年在太子府里,他屁滚尿流的从她院子滚出去的画面,如今还历历在目。 “妈呀,妈呀!”秦奔被她盯着浑身动弹不得,直到那车帘落下隔断了她的视线,他这才如梦初醒! 怎么会是她呢?得罪的人怎么又是她呢! “没出息的东西!”苏子娇望着狼狈逃窜,毫无形象的秦奔,冷哼了一声,手紧紧抓着窗棂,紧紧盯着楼下。 “姑娘,抱歉了”朱纬恭敬的道歉。 “不碍事,方才还多谢先生出手相救”唐木阳同样客套道。 两人彼此擦肩而过,月华深吸口气,示意丫头把那些人喊来 “小姐,那人是不是有毛病啊”当时在太子府发生的事元宝都不知晓,只是回想起方才那人突然的刁难以及事后措不及防狼狈的逃窜,很是滑稽。 “估计是吧”唐木阳捂着嘴角笑了笑。 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城门外,唐木阳被人扶着下来,拢紧了披风望着灰蒙蒙的山坡。 城外之人回来,这倒是必须之路。 原先的阴云被风吹散,露出天空本来颜色,渐渐地,也有暖热的阳光射在身上了。 “还是老天给面子,知道咱们将军回来了,所以故意放晴了天”元宝欢快道。 “元宝,不许胡说!”绮玉呵斥着。 这姑娘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小姐名声就要完了! “小姐”元宝自知失言,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望着她。 “嘘,别说话”唐木阳打断了她,眼神带着喜悦的望着远处。 她扭过头,眯着眼望着管道的尽头,什么动静也没啊,元宝刚想开口,却察觉出异动,原来脚底下的土地微微颤抖呢。 紧接着,马蹄的响声,男子们畅快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小姐,有人来了,咱们快点回马车上吧”绮玉扶着唐木阳。 “哎,等人就要有个等人的样子,我要是回到了马车,那个木头,又怎么知道我是在等他?”唐木阳笑容足以晃动人的眼眸,“我就在这等着他,哪里都不去” 绮玉被小姐脸上的笑容晃花了眼,这多半年,小姐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原先唐家郑姨娘掌家,她们过的艰难,可是现在,郑姨娘母女或死或伤,在唐家完全没了势力! 更重要的是,小姐现在对待大将军身上,更是多了一分笃定,好像,程将军那样的人,就该是小姐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绮玉的沉思被响在耳畔的马蹄声打断,回过神后,眼前已经没了小姐了。 “小”这时候小姐已经只剩给背影在她眼前了,情急之下就要追上前去服侍,却不料被元宝拉住了胳膊。 元宝把她带到马车后,神秘兮兮道,“绮玉姐姐,小姐和大将军说话,咱们就别在一旁讨人嫌了” 唐木阳站在他面前,眉眼弯弯。 “你怎么在这?” 他双手勒着缰绳,没直视她。 “我知道将军今个回京,所以提前在这等着,将军要是方便的话,不妨和唐木阳说几句话?”唐木阳越发觉得逗弄他,是件最正确也最有趣的事。 周墩望着将军有些发红的耳朵,计上心来,朝着两人大喊道,“将军,您就在这陪着唐姑娘吧,这次从外面查处到的赃银,卑职会亲自交给陛下处置的” 这次出京,牵扯出地方不少龌龊事,有人仗着天灾人祸,大发国难财,还有人竟然敢公然买官! 这次抓来的都是小头头们,更大的头头就在这个喧闹繁华的京城里! 周墩离去,唐木阳看着高头大马上的程徽,“将军难道就没话说?” “天色不大好,早些回去,别在外面耽搁”他硬邦邦的说着。 “那好吧”唐木阳语气带着失落,转身往前走。 不是回自个家,而是往城外的方向走! 她这又是闹哪样? “你又要去哪?”程徽在原地等了半晌,没等到她转身跟城的身影,只能打马跟在她身边,状若无意的询问着。 “将军直接回府就行,何必要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唐木阳避重就轻。 两个人一人往前走,一人牵着马在后跟着,走了好长时间,才在一处湖泊双双停下了脚步。 “将军不是不愿和我呆在一处”沉默的气息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唐木阳踢了个小石子,看它滚落到湖水里泛起阵阵涟漪,故意质问道。 “别闹,快些回去!”程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也有少许的疲惫。 他知道唐木阳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待她心思变了,可是,两个人中间隔着无数沟壑,不是说跨过就能跨过的。 “唉”对面的少女毫无征兆的叹息一声,程徽耳朵微动,扭了过去。 “我知道将军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可是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幻想,想着有朝一日能陪伴在将军左右,就算是做再寻常的小事,只要能看着将军,我就无憾了,可是,现在看看,到底都是奢望” 唐木阳说的情深意切,粼粼波光反射在她脸上,更加衬落寞几分。 “我什么时候心里有了别人?”程徽本来打算全程一言不发,可是她只开口说了几句话,就把他的冷漠全部击碎。 唐木阳背过身子,眼底划过一抹得意,可是语气却还带着无比的寂寥,“不是小神算吗?每次将军看小神算的眼神,都与旁人不同” “我怎么会喜欢她!”程徽拳头紧握,表情不屑一顾。 唐木阳的嘴角有些僵,她原本以为,无论是小神算还是唐木阳,都能在他心里有不一样的地位,看他对另一个身份的自己,不像是无情无义的样子啊。 这个男人! “那就是喜欢清玉公主?公主身份高贵,娶了她能飞黄腾达,日后官途更顺”唐木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挑高了眉头道,语气里带着强硬,似乎是在赌气一般。 程徽虽迟钝,可是还是把这些情绪听懂了。 “我谁都不喜欢,你别胡思乱想”程徽烦躁的把一块石头扔到了湖里,似乎觉得自个解释的有点苍白,转身就要回去。 唐木阳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也不着急,慢慢数着他的步伐。 如今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一本正经的男人一次一次被她逼到了绝境,那么一个冷情的男人,如果在面对自己以死相逼,也不知道会如何。 “噗通”程徽走了几丈远,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心底划过一丝慌乱,扭过头,原本站在那里的倩影,原来已经没了影子! 天气转暖,那湖面上的冰块已然消散,程徽急匆匆的跑到那湖边,只看到湖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朝着远处散去。 她竟然如此任性,用死来逼他! “唐木阳,唐木阳!”程徽三两下跳进了彻骨的湖水里,慌乱的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四处寂静无声,根本没任何人能回答他。 他水性并不好,但此时说不清为何心跳加速,茫然却又焦急的在水里翻着。 灰雀闪着翅膀从湖面掠过,动作轻盈,没带起任何水花,唐木阳浑身湿透的从岸上走过,玲珑的身躯尽显,乌黑的发上滴着水花。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唐木阳走到湖水里,仰面躺在湖面上,装作刚漂上来的模样。 程徽找不到她,猛地从湖面上钻出来,这次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也终于看清楚在水面上飘着的唐木阳了。 他迅速的游过去,双手抱着她冰冷的身子走到岸边,把她放到地上,顾不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滴水,轻轻的拍着她苍白的脸。 “唐木阳,醒醒,唐木阳,你醒醒” 程徽手指颤抖,伸手在她鼻翼间感受着。 直到感受到一抹气息流出,心里那份惴惴感才消散,看她没动静,犹豫了片刻,抬起她的脖子,薄唇压到她的嘴上。 曾经有人这么渡气,把失水险些死的人救起来的,她浑身上下都是凉的,就连嘴唇都是凉的,如此模样,就像是已经失去生命的木偶。 程徽不知道自己到底渡了多少口气,那人还是原先模样,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许多。 两唇相接,他第一次觉得有心口有些东西在慢慢坍塌。 突然!一双手臂揽住自己的脖子,他猛地睁大了眼,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力道加大,他的身子低的更厉害,再然后,就是迎面贴上的嘴唇。 唐木阳轻轻的沿着他的唇线吻着,吮吸着,分明没什么技巧,却能轻易把人给撩拨起来,程徽两只手颓然的撑在地上,似乎还没从这一转变中回过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切都变了? 他脑袋里一瞬间滑过好多好多想法,可是,却抵不过那软软香香的小舌头在自己嘴上不断作怪。 他垂眸,从这个方向,只能看到她长长的卷翘睫毛,还有,心底升起的异样感情。 女子清甜的香气逐渐散去。 唐木阳松开他,刚想说话,却不曾想,嘴唇再一次被堵上,只不过,不是先前唐木阳毫无章法的轻吻。 这次力道越发的大,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唐木阳觉得自己原本清醒的脑袋,此时也罢工不再运转。 一只手放在她脑后,另一只手则放在她腰间,紧紧扣着她的腰,整个就形成强硬的霸占姿势。 两个人维持这种姿势不知道有多久,远处一声狗吠声,打断了他放空的思绪。 两个人分开之前,呼吸都已经乱了。 越是淡漠,越是冷情的人,一旦动情,却像浓浓野火。 唐木阳脸上终于多了些潮红,不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苍白无比。 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之后,两个人竟然有了长久的沉默。 唐木阳的手臂还在他的脖子上挂着,程徽的手臂也在她身上紧紧抠着。 两个人鼻翼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可是,此刻就是这么诡异,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先开口。 “阿嚏!”唐木阳一声喷嚏,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 程徽登时回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不顺心就自己跳湖,你要把他们置于何地!” 两个人方才那么亲热,他转眼间却翻脸,不过,唐木阳却没放在心上, 她语气带着无奈,“我没想轻生” “那你刚才!”程徽口气严肃不已。 “我刚才想追你,可是不下心脚滑落水”适当的柔弱,能降低人的防备心,唐木阳这么一示弱,程徽欲训斥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116章 逃生 “你,你方才”程徽眼神游移,分明是带着躲闪,不敢看她。 “将军方才又是做了什么?”唐木阳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似乎要从里面听他一个说法。 “你该回去了”程徽起身,将她抱起,偏转了话题。 两个人身子本就湿漉漉的,初春的冷风这么一吹,那衣服贴在身上就跟冰块似得难熬。 唐木阳忍不住搂紧了他的脖子 程徽低头看了看唐木阳,唐木阳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这真的不怪我” “先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等你收拾好了再回去”程徽为了唐木阳的名声,做出选择。 只是,放眼望去,周围空旷无比,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他不禁头疼。 怀里的人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如果不快些换上干爽的衣服,怕是未曾到家,就染上风寒了。 “往东面走”唐木阳瑟瑟中指着东面。 程徽蹲下身子,解开披着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两个人朝着东面走了小半个时辰的,终于看到农户。 低矮的屋顶上是层层叠叠的干草,院墙和房屋的主体全部都是用黄泥来垒好的,看起来,家境并不富裕。 “醒醒,不要睡了”程徽扣着柴门的时候,晃醒了脸颊通红的唐木阳。 唐木阳此时隐约觉得自己身上不舒服,先前隐匿在身上的那些伤,似要全部爆发。 听到程徽的叫声,只是勉强的睁开眼,环顾了周围一下,随即就已经撑不住眼皮子,再度昏睡了过去。 门被打开,他说清楚了来意。 老汉看了一眼被程徽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唐木阳, “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我家婆娘的衣服给姑娘换上,粗衣麻布的,你们也就将就些” 程徽点头,“那就麻烦老丈了” “那快点,抱着姑娘家进来吧”老丈一改先前戒备的样子,和善的迎着程徽进去。 就在进门之前,风呜呜的刮着,程徽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扭动脖子,打量着周围。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老丈进屋子后,没看到他跟来扭头询问着。 “老丈,你难道没听到方才的声音?”冷风里像是夹杂着哭泣声,若隐若现的,这会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老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实话跟您说,我们这啊,经常闹鬼,好些胆小的都跑没影子了,就老汉和我家婆娘,年纪大了,底下又没个子女的” 程徽碍于怀里冻得嘴唇发紫的唐木阳,没深究话题,抱着她进了屋子。 那老丈带来了衣服。 程徽看着粗布麻衣,叹了口气。 插上了屋子的门,他犹豫的走到唐木阳床边,捏着手里的衣服,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才咬咬牙,把唐木阳给抱了起来。 唐木阳靠在他的胸口上,程徽伸手,将她的衣服给脱下,在这过程里,全程把脸扭到一边。 虽然眼睛没看到她身上的肌肤,可是手心传来的触感,却让他无法轻易的忽略。 唐木阳身上皮肤滑嫩,和他粗粝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其是当他火热的大掌碰在冰冷的身子上,那种对比,更是让人难以忽略。 只是几件衣服,在程徽此时看来,却像是有千斤重,没脱一件,都似乎要耗掉他所有的精力。 “嗯”就在快要大功告成之际,手下的身躯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声。 听到手下有闷声传来,程徽的动作顿时僵硬了,他活了这么大,给女人拖衣服穿衣服还是头一遭,本来给她穿就已经够手忙脚乱的,而且为了她的名声,还得侧着头穿。 这会听到唐木阳叫声,他顿时不淡定了,下意识的低头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是他只顾着脱衣服,却没看清楚她的胳膊位置,一个劲的强拉硬拽,把人给弄疼了。 白皙的肌肤上,都划出两道红色的印子。 唐木阳身材纤细,穿上衣服看不出什么。 可是脱了衣服,却不是时下女子那种干瘦的身材,或许是骨架小,所以看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的身子,一摸就能感受到那种肉肉的软绵感。 程徽僵在原地,想着快刀斩乱麻,手伸到她的腰带,一咬牙,把她全部衣服都给脱了。 脱了衣服,再穿衣服就容易多了。 程徽把里衣夹袄外罩一层层穿上,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满头大汗了。 给换上了干燥衣服的唐木阳盖上被褥,程徽擦了脑袋的汗。 门外传来脚步声。 程徽打开屋子的门,看着那老丈端着一碗热汤过来。 “这穷乡僻壤的,小老儿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只在灶间倒腾出一块生姜,切了给姑娘敖了点姜汤” “多谢”程徽逼着自己说了句道谢。 “不碍事,不碍事”老者摆摆手,“你妹子都换了衣服了,怎么你还没换?”老丈看了一眼扔在凳子上的衣服,还以为是他嫌弃。 “老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就是这衣服不大合身,晚辈就不换了” 唐木阳和老妪身材差不了多少,衣服正好能穿,程徽身子高大,足足甩了那老丈两个脑袋,这衣服,自然是不合身了。 程徽打算等唐木阳清醒后告辞。 可谁知,刚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那床上躺着的人,此时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她脸蛋潮红,眉头紧皱,嘴里喃喃有声,程徽见此不对,急忙上前把她抱着,谁知,刚抱起她,唐木阳就脑袋一歪,张嘴吐了好多东西在地上! 程徽蒙了。 “难受”唐木阳嘟囔出这一句话,不等程徽说话,再次晕了过去。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姑娘是不是受了风寒?”老丈在一旁焦急道,“你快摸摸你妹妹的额头烫不烫?” 程徽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他也是第一次单独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有些慌了手脚。 “哎呦,那你快去请大夫来吧,这姑娘这么烧下去,可了不得啊”老丈在一旁焦急。 “我去请大夫来”程徽快速起身。 只是,如果他走了,那唐木阳怎么办,放她在这,自个不放心,可是,要是带着唐木阳走,她再被风吹了,岂不是更加严重? 进退两难之际,一个背着褡裢的妇人走了进来,似乎是看到屋子里多了两人。 短时间没回过神来,还是那老丈看她回来了,这才高兴的迎上去,给她解释着。 程徽看到她回来,松了口气。 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劳烦两位帮我照顾妹妹了” 出门,直接吹了个口哨,不消片刻一匹水滑油亮的骏马,嘶叫着跑了过来。 “劳烦二位了”程徽大声说罢,打马离去。 夫妻两个看着他走远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笑着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走到屋子里,看着昏睡过去,人事不知的唐木阳,笑道,“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肥羊自个送上门来的” 他方才给那姑娘喝下的姜汤里,是加着催吐的东西的。 干这个行当久了,骗人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这次也是凑巧,这姑娘生了风寒,又加上这男的太过紧张这姑娘,不然,凭着那人的精明,不可能能瞒得住他。 程徽骑着骏马飞驰了许久,直到走到城门外,才觉得有些事情不大对劲,这时候,他从那农户家里出来,足足超过半个时辰了。 想起那老人佝偻的声音和当时他的神态,程徽心下一个咯噔,飞速的勒紧缰绳,心跳如鼓,原地盘旋了片刻,原路折返。 他的表情犹如寒霜,原先的那些笃定,在回忆起当时那夫妻一举一动后,全部被推翻,他挥舞着鞭子,手心里全是汗。 如果 他不敢想象。 回去后,人去楼空。 耳畔除了那些呼呼的,似乎是在嘲笑他愚蠢的风声之外,再无其它。 周老大抱着唐木阳都到地窖。 他们越是往里走,里面越是空旷,渐渐的,那些少女凄惨惧怕的哭声,也从地道里面传了出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要是再给老子哭,小心老子让你们好看!” 周老大听到这哭声就烦躁的不行,刚才就是她们的哭声,险些被那上面那个男人听到,还好自己反应的快,及时的找了个借口,不然,这巢穴早就被人一窝端了! “别跟她们墨迹了,这些人大多都是没爹没娘的,要不就是从别处来京寻亲的,还有的是跟着情郎们私奔,被‘情郎’卖给我们的,都是些蝼蚁一般的小人物,谁在乎她们,倒是这怀里的小娇娘,这就有些让人棘手了” 那个和周老大一起的女人,原本还很欣喜能抓到这么标致的人,可是过了那个热乎劲后,她就有点后悔了,那个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要是真的被他给 这才叫鸡飞蛋打呢! 周老大惬意不已,“按理说,这么多年了,你那胆子早就该练成铜墙铁壁了,没看出来的是,你还是这般胆小,要出事早就出事了,还能让咱们逍遥到现在?” “那不一样”此时换了一身装扮的女人摇头,面色凝重,“小心为上,这些人,咱们还是快些送走为好” 周老大不以为然。 女子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看周老大的心思早就没在自个身子,知道说了也是白说,摇摇头,把场地让给了他。 周老大走后,那些少女才敢放声大哭。 唐木阳就是在这种哭声中醒来的。 “你醒啦?”一道怯怯的,语气里极度惶恐的女声,从耳边传了过来。 在她眼前的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可是也不知为何,这双眸子里,满是惊惧。 唐木阳眨巴眨巴眼睛,根本坐不起身子,缓缓的,眼睛就要闭上。 “别睡,别睡”又是那道女声,“你要是睡了,怕是这辈子都要毁了” 唐木阳被她扶着坐起来,身上这才多了一分暖意,环顾周围,“这是哪里?” 其实,她这话问的有些多余,周围都是妙龄少女,还都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空气里隐约还带着异样的味道,转眼间就反应过来了。 “运气可真是好啊”她这话在这种环境说出来,难免带着一分自嘲的味道。 “来,喝点水吧”又是那个少女,她从腰间拿出一个水囊,轻轻的喂给唐木阳水喝。 “都这节骨眼上了,也不知道做这副伪善的模样给谁看!”角落里传出一道又是自嘲又带着讽刺的女声。 “你叫什么名字?”唐木阳似乎没听到嘲讽声,固执的询问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名字。 “我叫,我叫紫苏,我爹是个私塾先生,我” “说这么多有用吗?就算你爹是个私塾先生又能如何,又不能从这鬼地方把你救出去” 唐木阳顺着说话的女声方向望去。 少女冷哼一声,“她长得这么好,周老大不会放过她,等着吧,下一个被享受的,估计就是她了” 唐木阳看着挡在自个身前的瘦小身躯,拍拍她的肩头,“放不放过我,老天自有定夺,就不劳烦这位姑娘操心了” 说罢,她闭上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周老大很快就来了,看着唐木阳已经清醒,眼底划过可惜和惊艳,早知道这姑娘标志,可是没想到,睁开眼后的她,竟然是这么倾国倾城! 他狞笑着上前。 他身后却猛地蹿出一条鞭子,那女子对上周老大似乎想吃人的目光,冷笑,“外面可是有人在那等着了,你要是因为你那点色心坏了主子的大事,有你好果子吃!” 周老大想到老大,顿时不寒而栗,心底的色心也似乎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拔凉。 主子的心思,谁都窥探不清,但是,唯一一点他是确信的,主子赏罚分明。 “真是扫兴!”周老大不甘心的望了唐木阳一眼,“走走走,爷带你们去好地方了!” “我不去,我不去” 偌大的笼子里飘来的都是少女们惊恐的叫声。 “不去?不去好哇”周老大点点头,掏出一把火折子,“要是不去,大爷我直接一把火,把你们给点着了,看你们还有没有心情跟大爷讨价还价” 一行人从笼子里互相搀扶着出来了。 此刻,在农家外的程徽,身上的怒火,似乎是能把这方圆几里都给点着了! 周墩驻足徘徊,等了许久,觉得这么站着不是个事,揉揉鼻子上前,“那个,将军,咱们在这干等着也不是回事啊,要不,属下发动弟兄们,好好的找找?” 另外有人反驳,“要是公然派人寻找,肯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候,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唐三小姐失踪了?” 眼前农宅已经烧起滔天大火,将军手紧紧握着缰绳,眼底奔涌的冷意, 火光滔天,点燃了暗沉的黄昏,冉冉的火光几里地之外,都能看的清楚。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程徽勒紧缰绳,踢了踢马腹,转眼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咱们将军这是要去做什么啊?”一个亲信望着将军快要消失的身影,一头雾水。 “这个时候谁能知道唐三姑娘的行踪?”周墩若有所思。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等等”那人眼皮子一跳,“你的意思,该不会说是宫里那位,小神” 野外,唐木阳又饿又困,身上忽冷忽热,更是让她苦不堪言。 现在虽是初春,可是入夜后温度骤降,要是没了这群人的庇佑,自个这么虚弱,绝对是活不过明天! 她靠在树上,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娘亲还有静虚道长说过的话。 世间一切都有定数,冥冥中自有安排,不是人力可以抗之,现在改变了一寸,将来老天必然要在你身上收回一尺。 她原先不大相信 安静的夜里,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唐家,想到了妹妹,想到了程徽。 她和程徽的这场争斗中,真真假假,早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先丢了心,亦或者,是双方都丢了自个的心。 紫苏已经靠在她肩头睡着了,唐木阳一直觉得这个少女有些熟悉,但是她肯定的是,自个从来没见过她。 渐渐的,唐木阳倒是清醒了,重生前的自己,也是她这般,活的谨慎小心,却也带着对人天真的信赖。 两个人竟然这么相似! 周老大和那个红衣女子,被第三个男人带走了,三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话。 双珠走到捂着肚子,无比难受的女子身边,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那女子脸上的灰败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强忍着的喜悦。 渐渐的,双珠走到唐木阳她们身边,悄悄的坐了下来,紫苏被她喊醒,睁开眼后,就被她从手里塞了个东西。 紫苏惊喜不已,大大的眼眸不由的望着唐木阳,那是生的喜悦! 一个尖锐的碎片被塞到紫苏的手里,等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后,纯真的大眼扑闪着喜悦的光!只要有了这个东西她们逃生的几率就稍微大了些,与其在这坐以待毙,倒不如拼搏一把! 这念头不止是紫苏心里有,怕是此刻所有人心里都会这样想着吧。 双珠把那碎片递给紫苏后没有立即走,而是顺势坐在了两个人身边,紫苏忍不住询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 “怎么,不想要?”双珠投来极其不屑的眼神,似乎是对她的口是心非早已洞察。 “我”紫苏咬咬唇说不出话来,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碎片,此刻在这些人的眼中,这就是一个求生的门路。 她就算平时看不惯这个双珠妖里妖气并且有些时候带着些自私的行为,可是,这次她是真的感激对方的。 “这碎片还是当时我们被囚的时候,我悄悄打碎碗才藏起来的,一共就三片,我一个,流沙一个,你一个,等一会夜深了,他们睡过去了,咱们就偷偷的跑!” “不行!”紫苏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抗拒,“一共十六个人,要是跑了咱们三个,那她们怎么办?” “好哇,你不想走有的人想走,我要不是看你还没被那淫棍糟蹋,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给你,人都是自私的,自个先逃了命,总比以后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日子要好。 东西反正给了你,要走要留,全凭你自个的意思,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你不走,不能把我们的消息透露了,不然的话” 唐木阳此时陷入沉思,从直觉来说她并不相信这个女人说的一切,这里一共十六个人,她同紫苏的关系不能说是最好,怎么会把这个机会留给她? 除非,其中有什么阴谋。 “咳咳,咳咳!”唐木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脑袋里的眩晕感更甚。 紫苏握着唐木阳的手,一声不吭。 双珠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着急,坐在她们身边闭目养神。 “我”紫苏张嘴,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唐木阳摇摇头,看了一眼闭眼假寐的女人。 那三个人很快就回来了,看她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原地呆着,全都带着一丝满意的神情。 将火苗拨的旺盛了些后,那个周老大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大哥,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那个男人双手抱胸靠在树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老大自讨没趣,拧开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好酒。 夜深后万籁无声,紫苏不舒服的睁开眼,她原本是靠在唐木阳身上的,只是在人身上靠着,怎么能被烫醒?迷迷糊糊的睁眼手下意识的摸到她的额头。 “嘶”紫苏的瞌睡虫被灼热的温度一下子烫的无影无踪,爬起身子摸着她的额头,只觉得她额头的温度简直比那火焰还要高! 而且,无论怎么喊她,她都没了反应! “来唔!”话没喊出声一个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双珠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别喊,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可是,她风寒这么严重,再不治疗,肯定会死的!” “你把那些人吵醒,难道她就能活了?”双珠此时心跳的急速,眼底闪烁着怪异的光,可惜紫苏全部精力都放在唐木阳身上,没能注意到她罢了。 “那怎么办!”紫苏年纪小,遇到事只顾着惊慌了,看着双珠好像她就是唯一的救命绳索。 “你先别出声”双珠弯下身子帮着她把脚下的绳索给划开,“你是她唯一的出路,现在趁着夜深,我们先跑,等跑出去后,再去喊人救她” “好,我听你的”紫苏看着唐木阳,狠狠咬了咬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分明和眼前这个女的一点交情也没有,可是看到这个女的,她就觉得她值得自己对她好。 或许是她是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真心关心过自己,又没存着伤害她心思的人吧? “别看了,快点走” 双珠此时已经喊醒了另一个少女,“咱们走吧” 不同于紫苏的依依不舍,另一个少女似乎是对眼前这些人和事极度厌恶,此时得了自由,头也不回的奔到浓重的夜色里。 “哎呦”正当紫苏拉着双珠一起走的时候,对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捂着腿痛苦的蹲在身下。 “你怎么了?”紫苏焦急的看看她,又看了看被她们甩在身后的那些人,焦急问道。 “我怕是扭了脚了,这会肯定是走不了” “那怎么办!”紫苏手足无措,一个劲的在周围徘徊着。 “你别管我,你快点走,你现在是我们的希望,我跟着你,只会拖累你罢了”说罢,她一个劲的推搡着对方快些离开。 紫苏想起了唐木阳,只能狠狠的点了点头,“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拎起裙角,飞速的跟着那个人的背影,跑没了影子。 冷风刮在人的脸上生疼,周围彻底没了声音,双珠蹲在原地揉着脚腕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冷然一声。 117章 断气 被她靠在的少女,迷糊的揉揉眼睛,这时,她才发现身边少了两人的身影! “快起来啊,有人跑了!”她睡意顿消,竟然不管不顾的大声叫了起来! 女人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看到人消失后,下意识的就喊出了声。 既然大家都没了好下场,能拖着一个进地狱就拖一个,凭什么大家都还没脱身,偏偏你们两个跑了出去! 要死大家一起死!我没跑出去,大家都别想着跑出去! 刺耳尖锐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众人耳朵里,周老大和那红衣女子顿时惊醒,鲤鱼打挺的从地上惊起,厉声道,“怎么回事!” “有人,有人跑了!”女人指着地上碎裂的麻绳,惊慌失措。 来接洽的那个男人蹲下身子,仔细拿着碎裂的绳头看了看,起身粗粝的声音问着唐木阳,“那人去哪里了?” 紫苏一路上同唐木阳的关系最好,也最是照顾她,所以这些人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唐木阳紫苏往哪里跑了。 可是,唐木阳早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中,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问了什么,更何况要回答他了。 那红衣女子看出男人快要发怒,急忙安慰道,“大哥,别急,我看这丫头模样不像是装的,让我来把她弄醒”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水壶的水,对着唐木阳的脑袋倾泻而下! 唐木阳难受的皱起了眉头,不舒服的摇摇脑袋。 “你在这看着她”那个面目被隐藏在黑夜里的男人哑声对红衣女子说道,随即又扭转身子,朝着周老大道,“你去跟着我把那个两个人抓回来” 逃跑了两个女的对他们形不成多大的威胁,可是,如果这两个人真的能找到救兵过来,打草惊蛇那就不好了。 主子这次交代的事万分重要,如果一个不慎,怕是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周老大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好,咱们去找那两个小杂种!” 双珠看红衣女子没走,心底不由带着些失望,随即,她扭过头,望着那两个男人消失的方向,喜怒未辩。 “都别给我哭了!”红衣女子似乎很是愤怒,大声呵斥着众人,等周围安静下来后,又看看还在沉睡的唐木阳,怒从心起,直接一个巴掌挥舞了过去! 唐木阳被打在地上,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眼皮子好沉,好像上面坠着千斤重的东西,她模模糊糊的看清楚了来人,还未说话,就隐约听到凄厉的哭声传来。 “紫苏?”唐木阳此时还不知道紫苏偷偷跑掉的事情。 “咚咚”又是两声重物落在地上,周老大和那个神秘男人此时扛着流沙和紫苏回来了。 “两个小娘皮,倒是让老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周老大一脚踩在流沙身上,用大刀一一指着那些惶恐惊惧的少女。 “胆子不小啊,还敢在大爷眼皮子底下玩这把戏,来,想玩我就好好的陪着你们玩!” 唐木阳趴在地上,心底隐约浮现一股不安的情绪,“不要,不要”声音低若蚊蝇。 “你们可是看好喽,谁要是敢私自跑了,下场只有一个!”说罢,他挥舞起大刀,脸上没有一丝怜悯,手起刀落,一股鲜血喷出,流沙顿时轰然倒地! 他竟然一刀把她砍死了! “不要,不要!”唐木阳似乎是意识到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了,她用全部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想要阻止解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是没用,她刚抬起头,一道温热的血迹就已经撒在她的脸上。 “紫苏!紫苏!”她叫着,触目所及的,却是她轰然倒地的身躯。 “真是可惜,我方才听到,紫苏那丫头是想去找大夫的,就是为了救那个女人,唉,何必呢,和她非亲非故的,好端端的把命给丢了” 周围小声的窃窃私语,传到唐木阳耳朵里。 紫苏到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那些疼痛还没传到她脑袋里,她就已经断了气。 此时她几乎已经被人砍成两半了。 唐木阳挣扎的爬了过去,心里的悲凉无以复加,尤其是在听到那些少女的解释后身子完全麻木。 她伸出手把她的上半身抱起,拨去她脸上纠缠的发丝,擦净她嘴角的血迹,又伸出手,把她死前死死睁着的大眼,伸手阖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还对大爷我的做法有不满?给我起来!露出这种不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周老大杀人无数可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就是杀了一个人,怎么那丫头的模样,比她还要渗人? “你给我起”他话还未说罢,那女的猛地抬头看着她,黝黑的眼眸似乎带着难以言喻的魔性,刺过他的皮肤,扎到他的骨肉深处! 而且不止这样,她这一瞪眼后,周围陡然卷起狂风,树梢哗哗作响,云层诡异的浮动,好像,这种诡异的变化,好像都被她操控着一般! “你,你你,活的不耐烦了?”周老大不想承认,自个确实是被一个丫头片子吓着了! “别跟她一般见识”红衣女子看出周老大的胆怯,作势在劝架,可动作却在拉着他不停的往后退,不得不说,方才她也被那姑娘陡然出现的气势,给吓着了。 这些人这么一折腾,似乎是累的不清,确定把每个人都栓好了,那三人才放心的去睡。 唐木阳抱着紫苏的尸体,就在火堆前,一动不动。 “唉,真是可怜,紫苏妹妹的命,真是不好啊”不知什么时候,双珠的声音飘在耳边。 “紫苏是被你蛊惑着骗走的”唐木阳似乎是在求证,又似乎是在轻轻对自个说。 紫苏就是个替罪羔羊,双珠她故意用流沙和紫苏这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给她做垫脚石,让她们当诱饵跑掉,然后等人都去追那两个人后,她等看管的人走后再自行脱身。 可惜,她没走的了,也没想到周老大会这么快把人给抓到,牺牲了两条命,在双珠眼底,也是一个计谋失败了而已。 “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双珠目光躲闪。 呵呵,听懂或者是听不懂,都已经没了意义,只要她知道,紫苏是怎么死的就可以了。 双珠身边围着的人很快就四散开来,显然是把唐木阳的猜测听到心中去了,她本人也没心思跟唐木阳纠缠,此时她甚至都不敢看向唐木阳的方向。 她想用那两个最好哄骗的人做诱饵,让她们先逃跑,接着再实行自己的逃跑计划,她不是没想过逃跑失败后会如何。 大不了再把她们抓回来,最厉害的也不过是毒打两人一次,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人下手会这么狠毒,竟然活生生的杀了两个人! 一夜无梦,次日再赶路的时候,剩余的十四个姑娘都变得安分了许多,唐木阳脸颊通红,眼睛明亮,似乎早就已经从病痛中挺过来了,可是没人知道,她像是火烛,不停的燃烧着自己,就是为了撑最后一口气。 “不对劲啊,咱们绕了这么久,好像还没走出这个林子啊”周老大纳闷的在这转了一圈又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是不是,流沙和紫苏的魂魄出来作祟了?”人群瑟缩的少女不知是谁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顿时几个胆小的少女开始叫了起来。 红衣女子一甩鞭子,“一个个的都给我闭嘴,还鬼魂,要是真的有鬼魂了,照样能把她们再灭一次!” 唐木阳冷笑。 “都别说话了,你们在原地守着,我去给找找道儿”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此时在说话。 原地休息,唐木阳捡起来半截树枝。 初春天亮的有些晚,加上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早早赶路,所以天不亮就从那个林子往外走,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走了一个时辰,本来早就该走出那个林子,此时还在原地打转,还真是怪了。 至于唐木阳的那半截树枝,只要休息的时候就随意摆弄,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 唐木阳认真起来,有种别样的美丽,尤其是在这么多狼狈脏兮兮的女人堆里,她的一举一动,格外的摄人心魂。 周老大不甘心的眼神始终紧紧盯着她看,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烈酒,终于,他再也受不了那种蛊惑了,啪的一下把酒葫芦仍在地上,脚步虚软的朝着她走去。 “小姑娘,你过来啊” 唐木阳平时都是不言不语,实打实的冷美人模样,可是今个却大不一样,没有冷脸对着对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嘴角挂着一抹弧度,好看的很。 她一笑,周老大的口水就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再伺候唐爷之前,先容许我给大家吹个曲子”她吹了吹忙碌许久终于做好的短笛,纤细的手指捏着笛身,朝着他晃了晃。 “好啊,好啊”周老大打了个酒嗝,“美人的话,必须得听” 红衣女子此时望着唐木阳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吹什么笛子,老实点坐那成了!” 周老大的好兴致顿时被人给打散了,“哎,让她吹,咋了,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咱们行路艰难,有个小曲助助兴也是好的,妹子,你吹吧,想吹多久就吹多久,不过,等你吹完了,可得让哥哥乐呵乐呵” 红衣女子见阻止不了对方,只能在一旁坐下。 唐木阳拿起短笛,轻轻的吹了起来,只是刚吹第一声的时候,众人心头突然觉得心底有些诡异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来的太快,还没等众人深究,那种感觉就已经消散。 笛声清亮,似乎让人难以相信竟然是从那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粗陋短笛吹出来的,那些声音婉转轻啼,像是一阵清风划过心头。 陡然,她的手指飞快,那段轻快的笛声之后,就是蓬勃奔放之声,众人只觉得身边疾风都被这断笛声卷了起来。 “好曲子,好曲子”虽然已经听得冷汗淋漓,周老大还是强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唐木阳没理会他,继续加快了手指操纵的速度。 树林里哗啦哗啦的声响,红衣女子抬头,只见数不清的雀鸟麻雀乌压压的从头顶掠过,遮挡住了本来已经放晴的天空。 “不对劲,这笛声有问题!”红衣女子拿着长鞭顺势就要朝着她甩去。 唐木阳身子未退,笛声也未断,只见不知是从何处突然蹦出一只吊睛大虎,猛地扑向了她。 唐木阳的笛声越发的嘹亮起来! 那些少女见到猛虎出山,顿时忘记了一切,嘶叫着,狂哭着四散逃窜! “还在那站着干什么,快点,快点来救我啊!”红衣女子哪里能抵抗的了猛虎,脸上青筋暴起,即使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抵挡那老虎的威力,身上被虎爪重拍几次,连吐几口血来! 那老虎见了血更是兴奋,虎啸着朝着她的胳膊撕咬而去! 周老大掏出一直跨在腰间的大刀,正欲砍向虎背,却不料不知从哪里又蹦出一个黑影,猛地咬在他的手腕! 风吹动着唐木阳的发丝紧紧的贴在她的脸上,她却丝毫没像受到影响,除此之外,越来越多的黑影从丛林中钻出,恶狠狠的盯着这片土地。 周围的惨叫声,哀嚎声,痛哭流涕声,全部夹杂在一起,唐木阳却像是一点都没听到,她吹着短笛,这周围不停的游走,那些猛兽却也奇怪,只在攻击这些人,却没有一丝一毫伤害唐木阳的意味。 “是她,是她在吹着笛子操纵着这些野兽,快点把她给杀了,这些野兽就没法子作乱了!”那个红衣女子看出端倪,大声嘶喊着。 早在这只吊睛大虎跑出来的时候,周围那些少女就已经跑的没了影子,唯独双珠动作稍微慢了一步,再回过神的时候,想跑已经太晚了。 那些饥饿的野狼,此时已经布满在她周围,不停的朝着她扑去。 周老大一刀砍死那只野狼,拿着刀子再砍向唐木阳的时候,那只浑身黑灰的野狼瞅准时机,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血流如注,喷在了唐木阳的鞋子上,裙摆上。 唐木阳的笛声如泣如诉,看,想要取一条命就是这么容易,为什么她想要活命的人,拼命挣扎了也活不了,那些恶贯满盈的,却还能这么惬意畅快的活着?这不公平! 唐木阳渐渐朝着红衣女子走去,那只老虎此时早就认清双方势力悬殊,也不着急杀了她,慢条斯理的拿着爪子在她身上划着血道,她衣服早就被撕碎,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血迹斑斑。 脸上更是没一处完好的地方。 “你,你别过来”红衣女子此刻将将还提着一口气,看到唐木阳走来,喉咙咕噜咕噜的往外喷着血,那只老虎在被唐木阳拍了拍脑袋后,竟然乖巧的退到一边,优雅的舔着自个的爪子。 “害怕吗?”唐木阳蹲下身子,将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看在眼里。 “你也知道害怕,可是,那时候为什么就不会对那个紫苏手下留情?”唐木阳声音轻轻的,似乎是在跟自个说话,又像是在质问着她。 “小神仙,小神仙我知道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有大量,给我一条生路,只要我今个能活着,日后定然给您点长命灯” “晚了!”唐木阳这话说的轻缓而且丝毫不给她留情。 那只斑斓大虎在唐木阳离开后,张牙舞爪的踱步过去,一下下的伤害着她,却又不马上把她折磨死。 至于唐木阳,此时坐在一个低矮的树枝上,重新拿起笛子。 这一晚,笛声没有停歇,在这停留的三个人,无一生还,那个黑衣男人回来的时候,唐木阳还旁若无人的吹着笛子,他看着血迹斑斑的地上,碎骨,头发,断肢随意扔着,还有几只野兽在不停的啃着看不清形状的东西。 男人没忍住,顿时呕吐出来! 他见的死人绝对不比任何人少,可是,看到这么血腥,又这么惨无人道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 更让他惊恐的是,那三个人早就尸骨无存,可是树上吹笛的少女,却一点事都没有,除了裙角上有些血迹外,浑身清清爽爽,那些野兽,好像全部被她操控着一般。 尤其是当他稍微往前跨走一步,那饿狼和猛虎就前肢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似乎是他再往前一步,它们就会毫不留情的把这人给撕碎! 识时务者为俊杰,男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碎骨,咬牙离去。 但,已然晚了,笛声越发鬼魅起来,那原本停息的两只猛虎,此时,目露凶光的,踱步而来。 唐木阳的笛声渐停,原本遮天蔽日的那些鸟雀,此时也不舍的在上空盘旋,继而渐渐散去。 “将军,你快些看”有人指着头顶上鸟雀给程徽看。 从昨天到现在,将军是一回眼睛都没闭过,宫里找不到小神算,将军又冲到钦天监内找来秦监正,也不知道将军答应秦监正什么条件,这才答应告诉给他们指了个方向。 他们顺着这个森林已经徘徊了好久好久了。 程徽眯眼望着天上逐渐散去的鸟雀,踢踢马腹,“朝着那边过去” 几个人马不停蹄的跟着那些鸟散去的方向走。 或许是马蹄声惊醒了正盘踞着的野兽,围着唐木阳的大虎腾的站直身子,尾巴一甩一甩,铜铃大眼紧紧的盯着渐渐靠近的这些人。 “嗷呜”一声虎啸,整个丛林似乎都被叫声振动了。 “将军,你看,那是不是唐三小姐?”周墩眼神好,加上现在林子里已经亮了几分,他一眼就看到在树梢上靠着的,一动不动的唐木阳。 “等等”正当周墩欣喜若狂的想要上前,被程徽厉声给叫住了! 众人眼里只看着唐木阳,却没看到被枯枝败叶遮挡住视线下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尸首。 等逐渐走进后,这些人才逐渐看到。 “呕,呕”有些人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呕吐开来。 程徽却见怪不怪,剑眉浓浓皱着,眼神一下子盯住那个没动静的唐木阳。 这太奇怪了。 他刚往前跨步,那只老虎就做威胁状,咧着牙齿,似乎下一刻就要朝着他扑来! “拿箭来!”程徽拿出利箭,在每支箭头包着燃烧的火油,箭无虚空,一下下的射向那只猛虎,它被程徽的箭雨弄的没法子前行,只能无措的大声嘶叫,看没震慑到这一行人。 才甩着尾巴,不舍的盘旋在唐木阳身边。 沈修阳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可真怕,害怕这喜怒无常的大虫一下子扑倒唐木阳,咬断她的脖子! 好在,只稍微盘旋了一会,那两只老虎纵身一跃,跳回深林中。 “唐姑娘”周墩急忙朝着唐木阳奔去。 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叫着,还是没一点的反应,又碰了碰她,还是没动静。 沈修阳摸向她的手腕,只一碰,就被那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 周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探手在她鼻尖探去。 “将,将,将军,唐姑娘她,她没气了!” “你胡说些什么!”沈修阳气急败坏,匆忙走上前去,一把推开周墩,“这种事能乱说吗,唐三小姐怎么会死!” 他嘴上虽然说着不相信,可是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她的脉搏,直到发现果真是没了温度,脸上突然褪去了血色,脚步踉跄一下子摔倒在地。 明明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动静? 在将军眼里,两个人没什么交情,可是沈修阳自己却知道唐木阳对自个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她把已经死去的妹妹给救醒的,也是她使了法子把自己送到席将军身边,让他避免那些仇家的追杀,让兄妹俩过上好日子。 可是,这样一个带着神通的人,竟然死了? 怎么可能! 周墩张张嘴千言万语在喉咙里堵着,可是他却说不出来,只能无措的看着将军。 程徽在原地呆了许久,一瞬间脑袋奔涌出众多情感,那种情感把他脑子弄的胀痛,可是他却分不清楚最严重的那种情感,到底是什么,从何处来的。 良久,他才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过去。 “将军”周墩小声的叫道。 老天爷多不公平,将军幼年丧父丧母,冷冷清清的活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人走到了将军心里。 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将军重情重义,怕是以后,再也不会快活了。 周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沈修阳拉住了,他惨白着脸冲自个摇摇头,示意他们先离开把地方让给这两个人。 程徽迈着千斤重的步子,终于走到那低矮的树杈前,她安静的靠在树干上,眉目如画,安详的模样跟睡着了似得,程徽愣愣的看着她,伸手碰了碰她垂下来的双腿。 眼前变得模糊,他好像看到少女调皮的睁开眼睛,嬉笑撒娇的对他说,“看,你吓着了吧,我根本没事啊,你要是早点说你的心思多好,偏偏跟闷葫芦似得憋在心里” 程徽嘴角扯出一抹笑,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却不小心碰到她垂下来的冰凉的手指,顿时,眼前那些幻想顿时消散,重新显现在眼前的,只有她孤零零的身影。 叉着她的臂膀,将人冲树上抱下,无视这一地支离破碎的尸骨,程徽大步往前走。 “将军”众人低声叫着,不忍看到将军此时表情。 “去把这几具尸体捡吧捡吧,随手埋了吧,不然再在外面暴露这么长时间,肯定会被野兽给叼走的”就算是没多少尸首存着,也总比片刻尸骨未存要好的多。 周墩交代完了这些,又朝沈修阳道,“唐三小姐一夜未归,家里人肯定万分着急,你,去给家里人报个信,就说,就说”剩下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都这么难过,将军又该如何?毕竟,这是将军一手才把她送到那些恶人手里,随即又 沈修阳点点头,翻身上马,最后朝着将军的背影望了一遍,咬牙离去。 第118章 死而复生 周墩无言跟在他身后。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唐三小姐手指微动,他想再看的仔细些的时候,那边却没了动静。 估计是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有人能死而复生,苦笑不已。 不过,唐三小姐本来就不是个寻常人,想起野兽方才在她身下打转。 他们过来,那野虎还一个劲的做威胁模样,分明就是在保护她的样子! 想到这,他再抬头一看,这会,他又看到那人手指一动。 “将将军!唐三小姐没死!” 细小的,微弱的,但不可察的跳动,传到自个耳朵里,皮肤上。 方圆几里内,只一座荒山,山上矗立这一座巍峨的宝刹,越近,那宝刹这轮廓也就越发的明显。 众人上山,周墩休息之际,撇见一和尚眼神奇怪的望着他,正当自个给他打招呼的时候,那人却突然转身跑了。 “真是奇怪了” 他自言自语的说罢,一头雾水的往山上去了。 庄严肃穆的大殿矗立这几座金身,佛祖拈花一笑,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神色。 “施主到来,老衲有失远迎,见谅,见谅”那为首的方丈慈眉善目,朝着程徽客气。 唐木阳此时被程徽抱着,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脚,其余部位全部被披风挡的严严实实。 “冒昧打扰还请方丈见谅,如果方便的话,请方丈收拾一件僻静的厢房给在下,等事情解决后,再亲自向方丈道谢” “好好好”那方丈连连说了三声,喊来身后一个小沙弥,“来,快带着施主去厢房,等施主收拾好了后,再给施主打些水,送些斋饭” 那小沙弥急忙点头。 却说此时,沈修阳快马加鞭,迅速赶到唐家,唐家现在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派宁静安详的样子。 韩氏身边的白妈妈带着他去见了老夫人。 屋子里,郑凝柔已经换成了妇人的装束,此时正在老夫人身前给她垂腿。 “这既然是程将军身边的人,怎么会来找老夫人呢?”苏姨娘借口这几日身子懒,没精神头,故意在椅子上坐着,时不时的发表一下自个的看法。 “我看八成是为了咱家大小姐的事吧?”段氏猛不丁的蹦出这么句。 郑凝柔敲腿的动作微微一顿,韩氏虽然有所感觉,可她却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 须臾,沈修阳大步走来,朝着韩氏拱手。 “这位小哥是?”韩氏仔细想了许久还是未曾想到他到底是谁,眯着眼诧异道。 “晚辈是程将军麾下的一员,今个来贵府,有要事禀告的” 韩氏了然的点点头,韩氏招呼着下人上茶招呼。 沈修阳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老夫人说。 可是,他又不能不说。 犹豫片刻,终是开口,“晚辈这次来,是为了贵府三小姐的事” 韩氏被丫头扶着站起了身子,“哦?是阳儿?你有阳儿的消息?” 唐木阳昨天失踪,阖府震怒。 “老夫人,贵府三小姐,不幸,没了”沈修阳说罢,白妈妈端着送来的茶杯,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顿时碎成几片! 郑凝柔惊愕的扭过脸,似乎没听清楚她到底说的什么。 随即,一抹狂喜浮现在她脸上,因为需要太大的力量来压制这份喜气,所以她的脸都变的扭曲起来。 苏姨娘拍拍身上的瓜子皮,三两步走到他身前,大呼小叫“你说什么?是我们家的三姑娘,不是别人?我还以为她跟人私奔了,没想到” 韩氏怒目而视! “老夫人节哀,唐三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当时是为了解救那些无辜被拐卖的少女,这才不小心被那些野物所伤,故而不幸丧命”沈修阳如何都要还她清白。 而韩氏听罢,则彻底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一大屋子的女眷,纷纷的朝着她涌去。 韩氏虽然不疼爱这个孙女,但稀罕她那一身本事,有她在,唐家就有一份尊荣在,如今她没了,怕是自个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也烟消云散了! “快快去喊老爷回来,就说咱们府的三小姐没了,快去”苏姨娘嫌弃事闹的不够大,急忙喊人去喊唐青云回来。 三更半夜,一和尚在原地不住的徘徊着。 犹豫间,窗户传出轻拍声,小和尚顿时一喜,正待要打开窗棂的时候,身后沙哑的男声传来,“你在干什么?” 和尚一骇,结结巴巴道,“没,没做什么,方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怕是入春的猫叫春,怕打扰了师兄睡觉,想着撵走呢” 他口中的师兄坐直了身子,“野猫管它作甚,你明个制点耗子药,直接药死那些野猫就罢了 和尚嘴角的笑意微僵,可他还是立刻点点头,“师兄说的对” 和尚挠挠头,不甘心的看了一眼窗外,最后不甘心的躺回到床上去了。 一盏茶后,屋子奇怪味道弥漫。 门被人打开,周墩大步进来,点着了身上的火折子,屋子登时大亮,那和尚几乎是从床上蹦下来的,“哎呦,终于是见到亲人了!” 周墩憋住笑,“黄大夫,您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原来此时一副出家人打扮的和尚,竟然是黄舒易! 只是,现在穿着破破烂烂的和尚衣服,头上三千烦恼丝也被人尽数褪去。 黄舒易哭丧着脸,“这些事真是一言难尽,要不是我还有些利用的余地,怕是那些人早就把我也给宰了,唉,一言难尽” 黄舒易前段时间听这边有疫情,义不容辞赶来,来这义诊一段时间后,身上的盘缠早就花的干净。 正巧那日路过这见寺院,他就当香客来这借宿,谁知道后面竟然会发生那么多曲折的事! 黄舒易正要开口,周墩突然严肃了面容,“没时间问您更多了,现在我家将军正等着您救命呢,您随我来吧” 说罢,带着他出去,两个人的步伐轻盈,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不出意外,白天被程徽抱着密不透风的人,正是唐木阳。 黄舒易似笑非笑,“这姑娘倒是倒霉,跟着你,整日受伤” “那个,唐姑娘现在如何?”周墩怕将军生气,急忙在两人中间打着哈哈。 “命悬一线,这会能撑着吊着一口气,算是她命大” 程徽想到当初她替自个挡住一箭的事情,虽然事情过了半年有余,但依旧没全好。 她身子本就不好,加上在唐家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更是艰辛,这次自己的失误,害的他 “需要什么药?您说,我去准备”周墩在旁说道。 黄舒易点点头,“得用几种草药,我都给你写下来,你去抓药,还有,这地不宜久留,治伤的话,不能在这” “为什么?”周墩下意识的问道。 黄舒易摇头,虽然是朝着周墩的方向,可是,话却似是对着程徽说的,“将军你还记得当年柳贵妃的事吗?” 程徽眸子一缩,视线终于从唐木阳身上收回,声音沙哑道,“你是说,八年前丧生火海的柳贵妃?” 黄舒易一改以往的嬉皮笑脸,点头道,“当年柳贵妃最受皇上宠爱,后来惨遭大火,落的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当年他年幼,却也知道些辛秘之事,柳贵妃母家尊荣,就连皇后都望其项背。 柳家一门显贵,贵妃入宫不久生下皇子,可谓风头无两,可是好景不长,在那个皇子不足五岁的时候,皇后的父亲突然上朝的时候参了柳家一本。 说在柳家搜出皇袍,还搜出好多通敌的书信,陛下信以为真,把柳氏一门发配,谁知在发配路上,全部遇到风雪,无一生还。 当时贵妃已经即将分娩,她跟皇帝求情,可是陛下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在当晚,柳贵妃的宫殿,被一场大火给烧没了,小皇子也不知所踪,等宫人扑灭火的时候,殿内已经无人生还了。 陛下虽然痛惜,可是到底无力回天。 柳贵妃已经在大火中被烧死了,可是,贵妃肚子里有动静,虽孩子到了月份,但母体已死,回天乏术。 最后,被黄舒易的祖父,如今的院判出面,剖腹取出儿子的! 出生的是女孩,祖父因技艺高超才扬名立万,虽然陛下对于这场离奇大火有些怀疑,可是,斯人已去,再追究也没了意思。 再加上柳家已经满门覆灭,皇帝更没心思来追究了。 至于那个女孩,因为是柳家的唯一骨血陛下怕她长大对自己心生怨愤,加上是棺生子被人说是大不祥,所以生下几日后就被宫人送了出去,送到哪里,送给了谁,没有人知晓。 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这次隐约听那些沙弥说,这家方丈曾经是柳家的余孽,现在不过是改变了个身份伺机报复,别看这些人外表都是满口慈悲的世外高人,实际上做得打家劫舍的勾当!”黄舒易想到那天无意间撞到那名义上的师兄正在剁骨头的样子,不寒而栗。 如果不是自个会医术,对那些人还有点用,怕是现在早就入土为安了。 程徽摇头,“不会是柳家的后人” “你从哪里看出不是的?”黄舒易不解。 “如果要真的是柳家的余孽,在外行行走,肯定要低调万分,不可嫩直接向人暴露自个身份,除非是早有图谋,借用柳家的名头兴风作浪”程徽自个猜测道。 “唉,话别说那么多,现在想想怎么脱身才好,我看那些人已经把你们当成肥羊了,对了,近些日子,朝廷里有官员有失踪的吗?” 周墩摇头,“没听说失踪的消息,你是听到什么信儿了?” “那估计就是我看错了” 黄舒易挠挠脑袋,“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咱们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有,那个方丈手里有个账本,好像和朝廷几个重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没见过,走之前如果能把那账本给带走,这人罪责也就落实了” 只是,该如何拿那些东西,这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是夜,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突然窜起一股火苗,那火苗先前只是一簇,可是后来那火苗越来越大,逐渐成了燎原之势,等那些酒肉和尚发现的时候,火势大的已经控制不了了! 冬春交替之际天本来就干燥,加上夜里风大,推波助澜中,火苗很愉快的卷食着一切。 程徽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去把那个账本拿到手的。 拿到手后,没做多少停留,直接和寺院后门的周墩众人汇合,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亮了才将将扑灭火势,那方丈衣衫不整,满面漆黑,急忙匆匆奔向自个卧房,只是,等他仔细寻找那个账簿的地方,已经是空空如许了。 幽深的宅子落下一个信鸽,仆人小心翼翼的端着鸽子进了屋子。 “下去吧”一个男人双手接过信鸽,示意他下去。 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男人恭敬的把从信鸽腿上拿下来的纸条递给主子。 冷冽的气息铺面而来,就算是陪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男人依旧不敢直视主子的面容,尤其是此时喜怒不定的时候,最是可怕了。 “好,好的很”男人的声音冷的像冰,这种冷和程徽的不一样,程徽的冷是对世间万物的漠然,可是这个人的冷,能透过皮肤此刺到骨肉中。 看完那个字条后,他一点不留恋的把那纸条扔到火盆中,火苗卷着舌头把它吞噬,男人摒气敛声,等着吩咐。 像是过了许久,他的声音才飘来,“程徽已经开始怀疑了,那些人坏我好事,去处理了吧” 他嘴里说的要处理的人,就是寺庙里的那些和尚了。 此时程徽已经带着唐木阳一行人到了城外,只是现在夜深,冒然进城不合适,再说,唐木阳的伤必须快些治了。 四人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栈暂时落脚,黄舒易从自个药箱里翻出药丸,捏开了唐木阳的嘴,塞到她嘴里。 “这是什么东西?”程徽看着她吃下去,不经意的问道。 说到自个得意之作,黄舒易滔滔不绝,“这叫回春丸,名字怪,可是却是闺房之乐不可或缺的好东西” “将将军您这是做什么,快放手,放手啊”黄舒易捂着自个的脖子,凄惨的喊着,程徽此时跟个野兽似得,那眼神,分明是想把自个剥开拆到腹里! “你竟然喂给她这种腌臜东西!”他手掌上青筋暴起,一脸暴怒。 “你听我解释,趁着这个时候让唐姑娘沐浴啊,这一内一外,逼着她的寒气,这才能奏效,你这冤枉我了!” 程徽怒气冲冲放下了手。 小二抬着一人高的大木桶进来了打上热水后,悄无声息走了。 “我在水里加些药材,她身上的衣物都要褪干净,而且,水不能凉了,不然起不了效用,适得其反” 程徽望着在美人榻上脸上明显带着红润的唐木阳身上,眸子中带着迟疑与挣扎。 “将军一定在想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看姑娘家的身体是吧?其实,我暂时算是半个佛门弟子,女色入不了我的眼,况且,我是大夫,这男女大防这种事对我来说” 话音未落,自然被人踢出了屋子。 周墩嘴角叼着一跟枯草百无聊赖的望着天,听到动静,再看着他狼狈出来,忍不住笑出声,“黄太医,您这又是何苦呢” 黄舒易捂着小腿肚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家将军就是头懒驴,不抽走不了,我做这么多,还不是想让你家主子早得抱得美人归” 想到一番苦心没人理解,摇头晃脑,“要去配药了,走了走了” 周墩在原处站了片刻,也相继离去。 屋内,程徽犹豫的把她抱到水桶旁,一只手摸着水桶里的温度,另一只手指伸到她的腰带旁,犹豫半晌后还是解开了,唐木阳此时穿的还是当初唐大拿来的寻常老妇的衣物,腰带一解,里面的衣衫很容易的飘散开来。 唐木阳浑身热的不行,正好感受到身边男性皮肤传出的凉意,忍不住把身子靠的他更近,程徽身子更僵硬了。 她此时就像一株藤蔓似得,不停的牵扯着他,往日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人给扔到手里,可是现在,却不能。 深吸口气,把她放到木桶,闭着眼,把她衣服给褪去,随手把桌布给扯下来,放到水面上。 他以为这样就看不出唐木阳的身子,谁知道这单薄的丝纱笼罩在水面后,白嫩的身子更加显得带着神秘。 程徽转过身子,可是,当时她被热气蒸腾的粉色的面容越发清晰,那一幕就像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身后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平缓了情绪的程徽诧异,挣扎的扭过身子,只见那浴桶里,唐木阳早就没了! 他急速奔去,果然,黑色的头发漂浮在水面上,唐木阳自己早就滑到水面下了。 伸手将她捞出来,程徽拍着她的脸蛋,“醒醒,醒醒” 手心下是滑腻的触感,他此时却完全感受不出,拍了许久,她还是没反应,程徽慌了,他急速奔到门口,想去把黄舒易喊来。 “咳咳将军?”虚弱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程徽大喜,急匆匆跑到她身边,手撑着浴桶边缘,焦灼道“你现在怎么样?难不难受?需不需要我把黄舒易喊来?” 唐木阳脑袋还有些晕,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当初在森林里看着那些人被野兽撕咬干净的画面。 最后晕过去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掉入了冰窟,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睁开眼后,竟然看到的是他。 只是 唐木阳低下头看着浑身没一丝遮挡的自个,又看了看在浴桶边的程徽,似乎没认清楚到底怎么情况。 片刻后回神,她把身子缩到水里,躲开对方的视线。 程徽隐约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了,我方才”话说到一半觉得不需再说,紧闭着嘴,“我先出去,你慢慢洗” 唐木阳点点头。 程徽咳嗽一声往外出去,还未走出就听到身后传来撩水声,手摸到门框,耳边想到方才黄舒易交代的事,时常添加热水,脚步慢了下来。 唐木阳面带诧异,望着去而复返的男人。 “黄舒易说,你泡澡的水不能凉,得随时添加着热水” “哦” 唐木阳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穿好衣服,刚要出去程徽将她拦腰抱起,“你身子虚,静养” “嗯”唐木阳点点头,她在极力咬着自个的嘴唇,身子由内到外散发着热气,她本来以为是泡药的缘故,可是不是那感觉是从心底迸出来的,痒痒的,以至于她抓着程徽的胳膊越来越大力。 “睡吧”程徽自然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道,只是没点破,把她放下后罕见的没走给她盖好被子后,轻轻拍着她的身子。 唐木阳想笑,明明是很不高兴做这事,还勉强自个做,恐怕程大将军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委屈自个吧。 还没笑出来,眼皮子越来越困,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渐渐的,真的睡了过去。 唐木阳死去的消息传到唐家后,可谓掀起一阵风浪。 虽然没对外公布,可是,唐家上下都已经穿上了缟素,游廊和一些地方,更是挂上了白幡。 众人神色各异,倒是苦了琅玕阁的人。 绮玉和元宝眼睛哭的都肿了,为了瞒着唐初乐,佯装正常,可是,她在外面长了这么大,心智都要比同龄人要成熟。 她虽不信,可是还是从众人异样的神色里看出了不对劲。 她两眼睁的大大的,问着众人,是不是姐姐死了。 唐初乐此时一声缟素,在琅玕阁暂时搭好的灵堂内,给她烧着纸,唐木阳的死讯没被公开,可是,在有心人的刻意‘关怀’下,还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唐家一时间门庭若市。 琅玕阁的丫头本来就少,唐木阳人走茶凉,以前受过她恩惠的下人,知道如今的新得宠的柔姨娘和三小姐不对付,更不敢直接来烧纸,只是朝着西面拜了拜,也算是进了心意。 这么一来,偌大的琅玕阁,更是冷幽孤寂。 第119章 当妃子 “老爷,月华公主来了”下人腰上系着白布,匆匆赶来给唐青云报信。 唐青云虽不喜唐木阳,但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倒也有些失望难过的。 听下人说,月华公主来了,他站直了身子,“月华公主怎么来了?” 她身后的定北候和程大将军其名,是赫赫有名的权贵。 他曾经数次想要攀附上定北候,可是,那等勋贵,怎么可能给他这个面子? 如今定北候的爱女,怎么会来唐家? 唐青云脑袋乱七八糟,可是他没时间来细细疏离,整理了一番衣物,跟着仆人往琅玕阁走了。 月华公主到了唐家不先来拜访长辈直奔灵堂,已经算是大不敬了,可是就算如此,谁又敢指责她的不是? 唐青云赶到琅玕阁,看到的就是那一抹颜色艳丽的身影。 按着常理来说,不管是何人,只要来吊唁,那就是奔着死者为大的念头,穿素净的衣服过来。 可她却偏穿粉红色娇俏的长裙,头上是明晃晃的头饰,款式新颖,价格昂贵。 唐青云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唐初韵擦拭眼角,“三妹命也真是苦,说的是帮着程将军不小心被殃及了,可是,谁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是非? 一个姑娘家碰上十恶不赦的坏人,唉,我都不敢仔细想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唐初乐人小,可是心眼却不少,原本正跪在地上烧纸,可是却从二姐口中听出她恶意的揣测,这哪里能忍住?顿时起身开始呵斥着对方。 “这位是?”苏子娇听到唐初韵的话,心里很是舒服,没想到中间会蹦出这么个小女娃打断,顿时不悦,忍不住挑眉质问。 唐初韵不屑的看着酷似唐木阳的唐初乐,“这是我二月出生的妹妹,从下在家庙长大的,从小没受过管教,所以说话口无遮拦的,公主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唐初乐后背挺得直直的,指甲都快掐到自个肉里了,还是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丝毫没有怯懦。 “小丫头没了教养,也怪不得别人,毕竟她那个姐姐自身就是没教养的人,耳传目染的,受了影响也是必然的” 苏子娇这话,分明就是对唐木阳的侮辱了。 “我姐姐才不是没教养的人!”唐初乐再大声反驳! “去去去,你是什么身份,能在公主面前大呼小叫的!”跟在苏子娇身边的大丫头为表衷心,一把将人推出去好远。 元宝大惊,下意识的就要上前扑住小小姐,奈何跪了太久,腿都没了知觉,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小姐即将摔倒。 就在这时候,小小姐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手掌,稳住了小小姐摔倒的身子。 绮玉认的出来,那是清玉公主身边贴身丫头,武艺高强,时常陪在清玉公主身边的。 她出现了,那岂不是代表着清玉公主也来了? 她站直了身子,果然,在她出现后,清玉公主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同于苏子娇招摇的颜色,她一声缟素,乌黑的发上没一丝的首饰,眼圈红肿,不难看出哀痛。 唐青云吃惊,他是真没想到,唐木阳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引来两个身份这么高贵的人! “清玉妹妹来了?”苏子娇到底是异姓公主,仗着自个父亲受宠在闺秀中风头正盛。 可是,到底没法子和金枝玉叶清玉公主相提并论,所以见到她来,热络的打着招呼。 清玉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鼻子冷哼一声,伸手将唐初乐护在身后,“苏姐姐如今身份高贵,我可当不起姐姐这一声妹妹” 苏子娇笑容一僵。 她露出一个笑容,“妹妹这话从何说起,我知道妹妹和这唐三小姐交好,突然听闻噩耗,心里悲痛是有的,可是,这也不能发泄到无辜人身上啊” 她声音不软不硬,既没有趋炎附势,也没有任其指责,其中却涵盖着无数深意。 清玉不是傻的,并不是没听出她这话里的含义,只是,没心情于她分辨,更不想因为两个人的口角打扰了唐木阳的月华。 “没事的话,苏姐姐还是请走吧?”清玉冷然道。 苏子娇冷笑,“既然妹妹不欢迎,那姐姐也不在这碍人眼了,等改日有空了,再去宫里亲自拜访贵妃娘娘” 清玉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只是,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停住了身子。 “哦对了,我听这唐家的二姑娘说,这小姑娘是二月出生,已经先后克死了亲生母亲和亲姐姐,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但是为了妹妹好,还是离她远些比较好,谁知道,下一个被克死的,是不是” 她眼底的快意越发明显。 “这关你什么” “唐木阳真是多谢公主上心了” 清玉公主话说了一半,身后就飘来了那道冷清的,熟悉的女声,她顿时愣在了原地,张着嘴,似乎是找不到自个的声音。 其实,岂止是她?就连此刻在灵堂里的众人,都似是被雷劈了一般! 只见唐木阳一声素雅,表情淡然的跨到灵堂,模样俊俏道,“这次还真是多谢月华公主的‘厚爱’了” 苏子娇看着她走进,身子微颤,可是她立刻调整了情绪,坦然的对上她的目光。 可惜,唐木阳只是稍看了她一眼,随即就转过了身子,摸着唐初乐的脑袋,又朝清玉笑道,“唐木阳何德何能,让公主这边垂青?” 清玉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感受到手指传来的温度后,才狠狠的跺脚,“你个坏人,竟然敢用死来哄骗本宫!” 她语气愤怒,可是双手把她抱得紧紧的,生怕这是一场幻觉。 公主随从哪里见过自家公主又哭又笑的模样?松口气之余,又觉得好笑。 “公主还是这般言不由衷啊”唐木阳笑道。 清玉激动过后,咳嗽一声,放开唐木阳,恢复了自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后,扭过身子擦着鼻涕眼泪。 “吓着你了吧?”唐木阳蹲下身子,把唐初乐的身子抱在怀里。 唐初乐小手抱着她,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的脖子上。 “月华公主,别来无恙,这次侥幸没死已经是幸运,没想到还能知道公主这般惦记,唐木阳真是受宠若惊的”她自顾自的说着,从案子上掏出三炷香,在白烛上点着后,径直插在香灰里。 苏子娇不躲不闪的看着唐木阳,不甘示弱,“相识一场,做这些是应该的,知道唐姑娘没死,我和真是又惊又喜,毕竟没了唐姑娘,我的日子,不知道该枯燥到何种地步”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难听出,唐木阳活着,两个人才有希望继续斗下去,不然她一死这就没了意思。 清玉却不管双方剑拔弩张的情绪,径直走到香炉前把唐木阳自个烧的三炷香给抽出来,一把扔到地上,使劲踩灭。 “你脑袋进水了?这是你自个的灵堂,不快点把这些晦气的东西拆了就算,竟然还要给你自个上香!晦气死了!” 她慷慨激昂的说罢,又觉得说了不吉利的话,呸呸呸连吐了几口。 “两位公主大驾光临,没及时迎着贵人,真是下官的疏忽” 说话间,唐青云开口惭愧道。 唐木阳哂笑。 “唐大人”苏子娇恢复了一贯高高在上的模样,“今个都是一场误会,还要恭喜大人失而复得” “谢公主吉言”唐青云恭敬道。 见今日讨不了好,苏子娇也不恋战,直接告辞。 清玉巴不得她早些走呢,等她身影消失后,才拉着唐木阳抱怨,“那个人我跟你说,就是个笑面虎,心计可深沉了,往后你和她离得远点” 唐木阳点点头。 唐青云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阳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回事?”清玉跟着着急的询问。 唐木阳不愿多说,只是捡着能说的说道,“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程将军在剿匪,不小心受到了波及,当时晕了过去,程将军以为我遭到了毒手,所以才会派人来给跟府里报信” “原来如此,还好你没出事” 唐青云没清玉这么好糊弄,程将军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弄错人的生死,不过此时公主在这,他不便多说什么,点头示意自个懂了,随即又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唐木阳没死,唐家这些白幡也没了用处,众人欢天喜地的那那些东西拆掉,绮玉更是得了小姐的吩咐,去赵家报平安。 看她碍眼的人这么多,自个一‘死’定然有人去赵家,跟外祖母说她的死讯。 唐木阳猜的不假,当她死去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唐府后,唐初韵就已经派人去赵家报备了‘丧事’ 赵老夫人当时大悲过度,顿时就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赵府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满面红光,急急地跑到屋子里。 正在侍疾的田娘,压低声音呵斥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 小丫头急切道,“夫人,小桃方才送来一封信,说是表小姐的亲笔信,送信的绮玉姑娘说,全都是误会,她家姑娘还好好的,根本没事” 田娘腾的起身,因为太着急险些栽倒在地,还是小丫头眼疾手快把她给扶稳了。 她不可置信道,“表小姐没事?” “嗯,是一场误会,绮玉姑娘说,现在阖府上下都已经撤了灵堂,在给小姐接风洗尘呢” “可是真的?没有唬我?” “夫人,表小姐的亲笔信都在这,做不得假”丫头双手递过来一封信。 田娘看到阳儿笔迹,一把将信捂在胸口,泪花涌现,“老天保佑啊” 唐木阳没死,有人喜有人忧,赵家备了许多补身的东西送到唐家,唐家却有人气的快要断气! “那个贱人命真大,都已经到鬼门关了生生又跑回来了!她再回唐家,往后我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唐初月把手里的绣棚扔到桌子上,半点再继续绣花的心情都没了。 郑凝柔当了姨娘,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个姨娘不知为何,对自个格外关心,就连她唐初韵,她亲姑母的女儿都比不过自个得宠。 不过,她向来是没那么多心眼的,哥哥也说了,这个柔姨娘是值得信任的。 郑凝柔听的她这般粗鲁的话,表情略微有些不悦,可是很快她隐藏的极快,在唐初月抬头的时候,郑凝柔就恢复到了原先平静的模样。 越想越气,唐初月将那绣棚给扔了,“姨娘,我觉得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恨唐木阳了,不是她,你早就该嫁一个如意郎君,而不是嫁给我爹” 唐初月向来没大没小惯了,往日私下里同人说的话,此时竟然一点避讳都没有,就这么大大咧咧当着本人说了出来。 唐青云的年纪当她爹都大,虽然如今最疼爱她,可是这又管什么用? 郑凝柔闻言身子猛地一抖,尖细的针头一下子扎在她的手指头,鲜红的血珠顿时染红了那片花瓣,原本灿烂却少了丝神韵的花瓣此时一下子传神多了。 “对不起”唐初月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朝着她道歉。 “没关系”何以柔的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刘海下,唐初月看不清她的神色。 唐青云匆匆跑到院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方才下人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信,他都到这岁数上了,竟然还会老来得子! 一把推开房门吓的郑凝柔打了个哆嗦,不过,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没看到罢了。 “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我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他脸上透着浓浓的喜气,虽不是初为人父,可是这次听到喜事,却让他格外欢喜。 郑凝柔一手被唐青云捏着,另一只手放在身后紧紧的捏着被褥,粗糙大掌的温度没让她平静下来,相反,她身子颤抖的速度更快了。 唐青云不是没感受到她的颤栗,转念一想,定然是她还年幼,对生子这些事有着恐惧,想到这,他更为怜惜对方了。 捏紧她的手,“你别担心,我已经跟王姨娘说过了,有事你就跟她说一声,她会帮你把所有事都打点好的” 唐青云当时无意间睡了郑凝柔,最开始的时候是有歉疚的。 可是渐渐时间久了,那唯一一点歉疚就随着时间消散了,一个年轻的躯体给男人带来的欢愉和征服感,岂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止没了愧疚,他还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窃喜。 “这个柔姨娘,手段比当初的郑姨娘高明的多”竟然这么大度趁着怀孕,给老爷找通房。 王姨娘坐在琅玕阁,伸手捧着一杯香茗品着,眉眼里没一丝愤恨,有的更多的是对那个男人的绝望和不屑。 唐木阳拿着一根草叶逗着笼子里的八哥儿,似乎完全不受郑凝柔怀孕影响。 悠哉的模样让王姨娘越发的看不清楚她了。 “有时候不要被眼前的假象迷惑,她表现的那么大度,只能证明一点,可惜父亲被虚假的柔情迷惑” 她讽刺的笑了笑,捡起地上细细的一小截树枝,捅捅笼子里胖的跟石墩似得八哥,惊的它忽闪忽闪的挥动着翅膀,大叫坏人坏人。 王姨娘放下杯子,有些看不懂唐木阳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早就认识到了这姑娘的厉害,更不敢起了别的心思跟她作对,不然的话,郑姨娘就是她的下场。 可是,她的容貌是那么的精致,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越发的倾国倾城。 此刻她穿着绣裙,伸出纤长的白嫩的手指逗着笼子里气急败坏的八哥,更是让人不敢直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能把所有人掌握在股掌之间! 她此时逗弄着的不是八哥,而是她们,是他们唐家所有的人。 想到这,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父亲和柔姨娘那,王姨娘就不要插手了,平素里让姨娘送去的东西,一个不落的送过去就好” 王姨娘点点头,“那好,有消息了,我会让丫头跟你及时说的” 此刻,郑凝柔在书房内,笑意连连道,“老爷这些日子似乎心情好了不少” “那是自然,你怀了麟儿,恰逢这几日到了三年一度的选秀时候,户部那先前我呈备案,想着给木阳送过去,这几日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呢” 郑凝柔磨墨的手顿时一僵,老爷这是想要把三姑娘给送进宫里? 回过神后,她笑了,真好啊。 “老爷您真有远见,三小姐能掐会道,正巧陛下又尊崇佛道,送进去,单单在这方面就足以胜人一筹,更不要说咱们三姑娘长得那小模样,哪个男子看到能不动心?只要她能进宫去” “你说的有些道理”唐青云点点头,三女儿有睿智。 本来他是想用她来笼络程将军。 但是,程徽到底不如陛下,等她进宫,让陛下恩宠,到时候他就有望凭着女儿的显赫,把唐家打造成真正的显赫之家。 “不过阳儿的性子,太难让人捉摸,有些事她要是不乐意,我们也勉强不了她” 这个女儿不像赵氏,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自个年轻时候的影子,可惜啊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男子的话 “老爷,这您不用担心,三小姐本事再大,到底也是个女儿,天下女子,谁不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女儿家脸皮薄,您不好开口跟她说,要不,还是要妾身来说,我年长她几岁我们说话,多少她会听些的” 唐青云点点头。 郑凝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畅快的笑意,唐木阳既然你能设计我嫁给你年纪这么大的爹,我又为何不能设计你嫁到宫里? 皇上可比你父亲老多了,就算你再得宠,这宫里有太后、皇后、太子,五皇子,任凭一个都能把你给处理了,宫里危机四伏,到时候,我就笑着看你香消玉殒! 绮玉进门后道,“小姐,柔姨娘来了” 唐木阳似笑非笑,那人和自个一项水火不容,能屈驾来她这,倒是稀客。 “把人请进来吧”唐木阳话音刚落,郑凝柔就带着丫头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现在身份转变,郑凝柔不像是当初寄人篱下的孤女了,恰逢也怀有身孕,现在气势倒是足了。 “三姑娘好惬意” “让柔姨娘见笑了,说到底,阳儿还是要感激您,毕竟父亲年纪大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倒是放了心了” 郑凝柔脸上变得铁青。 不过,转瞬间她就恢复了平静,她捏着裙角坐到椅子上,仿佛恍然大悟般的提起,“看我这记性,只顾着叙旧,倒是忘了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何了” 唐木阳心底浮起一抹古怪。 果然,看她这副表情,对方更有一丝得意,“你父亲跟我说,过些日子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日子,咱们唐家也是有名额的。 本来老爷是想让二姑娘去的,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三姑娘更有资格,所以换了人选,把三姑娘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递到户部了,我就在想着,凭着三姑娘的天人之姿,肯定能获得宠爱的” 元宝被这个消息给打击到了,倒退一步,险些栽倒在地,她和绮玉都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程将军,要是到了宫里成了陛下的妃子,那岂不是还大将军再无情缘了? 再看看柔姨娘胸有成竹的笃定模样,知晓肯定是她在老爷耳边吹枕头风。 太可恶了! 郑凝柔几乎是紧紧盯着唐木阳的表情的,她想从唐木阳脸上看出急迫,看出愤怒,看到疯狂的神色! 可是没有,她还是原先那冷冷清清的样子,自个这种做派,似乎在她眼里成了跳梁小丑! “还真是多谢柔姨娘来告之了”唐木阳颔首后,捧起桌边的书,若无其事看了起来。 要嫁给皇帝啊,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因为自己设计让父亲占了她的身子,所以,她也想同样效仿,让自己进宫,嫁给比父亲年纪还要大的陛下吗? 想来,这么也不错。 第120章 求亲 柔姨娘作势往外走,突然快走出门外的时候,故意往地上一歪,捂着肚子开始惊呼。 “姨娘,姨娘您怎么了?”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得了姨娘眼神示意,不由分说开始嚎叫起来。 “姨娘您这是做甚?”唐木阳眼底掠过一抹冷嘲,她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手段都能用的出了。 唐木阳知道她的心思,她方才才来报备了这个‘喜讯’自个肯定心有不满,她再弄这么一出,爹很容易就想到自个不满故而怀恨在心,所以才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上! 翠竹还在嚎叫,唐木阳递给元宝一个眼神,元宝点点头,二话不说用了吃奶的劲,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声音清脆悦耳,元宝活动着手腕,彪悍的模样让那丫头的哭声都停在了喉咙里。 唐木阳也没忍住,虽然嘴上没出声,可是晶亮眸子里的笑意,像是星光一样细碎的撒了开来。 “元宝,不许无理,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么做要把柔姨娘放在何处!”唐木阳佯装生气道。 元宝却梗着脖子,大气凛然道,“姑娘,不是奴婢无理,实在是这丫头太不懂规矩,柔姨娘脚滑不小心摔倒,她不先去扶着柔姨娘起来,而是声叫着。 哪家的丫头有这个规矩,而且柔姨娘分明无事,她却要装出那种悲愤的样子,好像盼着主子出事不行,最后装出这凄凄惨惨的样子,外人一看还以为是小姐您伤了柔姨娘” 唐木阳点了点头。 “小姐”元宝依旧辩解,“小姐您和柔姨娘关系亲近,姨娘自然不会误会,可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传出些什么话来,离间两个主子的感情,那就不妙了,所以为了柔姨娘,奴婢才不得意出手的” 她此时的样子,像是只骄傲的大公鸡。 “你说的也对,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唐木阳惭愧点头。 郑凝柔快要被气晕了,冷笑道,“三姑娘口才好,没想到身边的丫头也毫不逊色,只是,明明是三姑娘推的我,怎么这会又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 “哦,我推得你?”唐木阳挑起了眉头。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自己?” 唐木阳冷笑,“绮玉,快去把父亲请来,再去把祖母院子里的大夫请来,好好的给柔姨娘看看,比较柔姨娘身子娇弱,这怀胎才一月,可别坐胎不稳,掉了或者是” 郑凝柔气的浑身都打颤,不过,正当她要丫头去请老爷的时候,突然身子顿了顿,要是那个陈大夫也被请来,那她的秘密岂不是 “算了,还是别劳烦绮玉姑娘了”郑凝柔起身,痛苦表情渐减弱,“我相信这次三小姐只是无心之失,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我是长辈,本就该包容” 唐木阳听的她道貌岸然的话,只觉得无比讽刺,如今唐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是她不恨的吧? 不对,唐家还有一个人她恨不着 郑凝柔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唐木阳看着她的背影,笑意渐渐减弱,她有些想不明白,方才郑凝柔是真的想要把父亲喊来的,因为此时她有一个极好的借口来整她,可是,就在自个说了要请大夫来的时候,她就慌了。 为什么会害怕请大夫来? 难道怕是大夫把她想要隐藏的秘密给拆穿? 那她到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自个唯一能做文章的,就是她如今的肚子,当时大夫说了有身孕,那就不会假,不然她也不可能用肚子来做文章,如果一旦被拆穿,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了的。 既然不是假怀孕,那又是为何? “三小姐”就在这时候,白妈妈笑容满面的进了屋子,唐木阳恢复了往日平静的面容,迎了上去,“白妈妈今个怎么有空来我院子了?” 白妈妈一反常态的没立刻答话,而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唐木阳。 “白妈妈?”唐木阳看她不吱声,疑惑道。 白妈妈回过神来,“宫里传了太后娘娘的口谕,说是要您进宫一趟,说是许久没见您了,怪想念的。” 唐木阳心头虽已有惊涛骇浪,可是脸上还是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郑凝柔说了今年要她进宫,转瞬宫里就来人要她入宫,还是太后要她过去的。 “好,白妈妈您等着我片刻,我收拾收拾就过去” 白妈妈点点头。 唐木阳收拾好之后随着祖母入宫。 马车上,手缩在袖子里,摩擦着那三个铜板许久,终究没再拿出来。 “阳儿,你再过三个月,就要及笄了是吧?”韩氏原本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可是快到宫门口的时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唐木阳手掌握拳,表情无懈可击,才笑着回答,“祖母,是的呢” “及笄了,就成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 唐木阳垂下头,掩饰住此时所有的情绪,“祖母,阳儿还想多伺候您一些日子呢” 韩氏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什么伺候,你有这份孝心祖母就心满意足了” 她说罢就闭上了眼睛,仿佛极为困顿,再也不想多说的样子。 唐木阳恭敬的表情渐渐消散,她的幸福最重要?恐怕在她眼里最重要的就是唐家的兴盛繁荣了吧。 轻轻的抿了一嘴茶水,她隔着闪烁的珠帘望着对面清冷的青灰色砖墙。 “老夫人,三小姐,咱们到了”唐木阳下车扶着韩氏下车,自然有太后宫里的人引着她们进去。 往日清冷的宫墙此时焕然一新,彩色的绸布横贯在头顶,人走到下面脸上投映着喜庆的颜色,高大的琉璃瓦上像是被清洗过一般,阳光射在上面,带着彩色的光彩。 更不要说全部旧色的灯笼全部被换上崭新的。 看来,这次这次帝后对选秀的事都格外的上心。 太后这次召祖母过来,肯定不是叙旧那么简单,难不成,太后真的也有那种心思? 唐木阳手背在身后,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处僻静之处,如今虽然是刚入春,可天气却还是寒峭,但是太后喜爱梅花,皇帝还真的在各地搜罗了不少花匠,在宫里培育出颜色各异的梅花,和本不该此时盛开的杏花。 唐木阳折了一株梅花思量着自个的事。 而就在这里,她隐约听的湖边有小声的啜泣声。 明知道偷听不好,可是,在听到其中一道熟悉的女声后,她停住了步伐。 苏子娇带着哽咽的声音就这么飘到唐木阳的耳朵里。 “朱哥哥,我不相信这么多年,你还不懂我的心思” 在唐木阳的印象中,不管何时何地,这个苏子娇公主都保持着一份傲骨和睥睨天下的骄傲,谁知有一天,她也会用这么悲伤和痛楚的声音,同别人说话。 她口中的朱哥哥,到底是谁? 唐木阳从她这个角度看,只看到一身灰黑色的色彩,以及俊秀挺拔的身姿。 “月华公主请自重”清润的男声飘来,唐木阳顿时了然,这是朱纬! 原来苏子娇的心上人是朱家公子朱纬! “自重?我这么多年都在自重着,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除了得到你越来越疏远的态度外,什么都没得到,我不想再这么憋屈自个了,我今个就要同你说我的心思!” 苏子娇的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唐木阳似乎是从她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一厢情愿,被所谓的爱情迷失了双眼。 “所以,你就杀了从小伺候我长大的丫头?”朱纬的声音像是寒冰,刺入到对方的心头! 苏子娇事到如今还是没一丝后悔的成分,她拉着朱纬的袖子,咬牙道,“那个小贱人每次看朱哥哥的眼神我受不了,她比我在朱哥哥心里占据的地位还要重要,所以” “所以,你就杀了从小伺候我长大的丫头?”朱纬的声音像是寒冰,刺入到对方的心头! 苏子娇满腹的委屈,只是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朱纬竟然和她发了脾气!那些贱民,哪里比的过自个的一根手指头? 朱纬再好的脾气也顶不住她如此模样,“月华公主自重,下官这里还有折子要送去给陛下,先行一步”说罢,他再也不看对方一步,大步离去。 她一人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 唐晚原本想悄然离去,却不曾想,被脚下的一截树枝绊住,脚一歪,停在原地。 她这翻动静着实不小,苏子娇自然看到,“唐三小姐好兴致,青天白日的就钻到林子里听墙角” 唐木阳并没有多少胆怯,“公主这话倒是冤枉我了,这片梅园本来就是陛下一片孝心,给太后她老人家准备的,公主兴致勃勃来这游赏,难不成就不许旁人过来?” 唐木阳避重就轻。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有脚步声传来。 程徽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放在她腰部,正轻而易举的把她给带起来了。 苏子娇此时稍显难堪,留给唐木阳一个示威性的眼神,撩起裙角急匆匆的走了。 只剩下唐木阳和程徽了。 程徽按着她的胳膊,示意她坐下,唐木阳坐下后,他直接开门见山,动作一气呵成的把她的鞋子给退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思路暂时跟不上程徽的唐木阳,第一次有些失态。 “看你有没有受伤”程徽不似唐木阳那般扭捏,一手捏着她的踝关节,一手握着她的脚掌,仔细的翻看。 太监和小丫头们的声音就飘在耳畔,生怕被发现的唐木阳,急忙要收回自个的脚。 “别动!”程徽这道声音就是带着极大的不耐烦了,他手上微微用力,唐木阳的脚就不能动弹了,等他仔细检查完后,这才一层层的给唐木阳重新穿好鞋袜。 “只是脚掌微微扭动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唐木阳点点头,站起身子活动了活动腿脚,仿佛是为了打破尴尬似得,主动问起,“将军这次来宫里是为了什么?” “娶你”程徽言简意赅。 唐木阳这下确实是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模样,程徽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好端端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大将军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我这种身份如何能配的上大将军”唐木阳尴尬之后,推辞。 程徽打量着她的神色,第一次弄不懂唐木阳的心思,她分明是 “为什么不愿意?”程徽往前走了一步,面带不解。 唐木阳深吸口气,“我倒是想问将军,你为何想要娶我” 程徽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看了你的身子,自然是要对你负责,你女儿家的名声,我会替你维护的” 唐木阳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讽刺,看看,这就是你期盼的男人,你以为人家对你有些不同,其实也只是你自个的一厢情愿罢了。 不该有的情绪还是早些收手,趁着现在没输的一败涂地,早些收手。 “多谢将军厚爱,唐木阳怕是无福消受,今个出来的时候太长了,怕是祖母会担心,这会就不陪着将军了,告辞” 说罢,唐木阳撩起裙摆,努力迈着平稳的步子往前走。 程徽望着唐木阳远去的背影,眸子掠过一抹不解,唐木阳她明明是心悦于他,可是为何又突然变了脸色? 程徽觉得必须问个明白,只是这时,有内侍走来,“程将军,陛下有请”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唐木阳只剩一个窈窕的背影了。 “好”程徽想着等见完了皇帝后再去找唐木阳,所以跟着那内侍走了。 此时金碧辉煌的大殿,五皇子正跪在地上,程徽撩起下摆恭敬的跪在他旁边,朝着皇帝请安。 皇帝合起折子,看着程徽道,“好些日子没见爱卿了,也不知爱卿在忙着些什么” 程徽一板一眼,“这些日子捣毁了一个寺庙,那寺庙的庙祝和方丈勾结起一些权贵和大臣,吞良田,搜刮民脂民膏,这是从那处搜来的账本,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面容严峻的示意侍卫把账本接过来。 侍卫放到案子上,还没掀开,那身边的内侍笑着开口,“陛下,您这次喊程将军过来不是说有好事要说? 您要是看了这账本,怕是又得忙碌些日子,到时候又让将军扑了个空,老奴仗着陛下的仁慈,多嘴说一句,先把将军的喜事给定下来” 皇帝手伸了回来,想来也是仔细思忖了片刻觉得那内侍说的有几分道理,“也罢,你们两个都别跪那了,快起来” 五皇子和程徽双双起身。 程徽默默打量着这个传言里足不出户不问世事的皇子,五皇子生母显赫,母家殊荣。 但这五皇子从小清心寡欲,醉心于农种,不由让人咋舌,而且,不止如此,传言中,这个皇子乐善好施每逢初一十五更是广施粥棚,救济穷人。 今个在大殿内看到他,也不知道对方所来为何事。 “还是你来说吧”皇帝当初要把女儿嫁给对方,虽然事情没成,但多少还有些尴尬,所以这会不主动开口要内侍来说。 内侍点点头,声音尖细,“过些日子就是广选秀女的日子,陛下恩泽修身养性,所以暂不收罗后宫。 可是到底是喜事一桩,陛下念在程将军劳苦功高,所以打算把几个闺秀的画像贴出来,让将军挑选” 大将军现在都二十好几了,陛下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皇子了。 “恭喜程将军了”这时候不言不语的五皇子突然拱手朝着他道贺。 程徽张张嘴,有些想要拒绝,可是沈修阳说过,其父官职在三品以上,其子女会有资格入选,所以没准唐三姑娘的名字也在这次的名单内,如果这次陛下赐婚,正巧里面有唐木阳的画像 想到这,他欲拒绝的话吞了回去,垂首静等着失态的发展。 皇帝原本还有些嘀咕,他真怕这个爱卿又给他甩脸子,心里嘀咕了许久,还是没等到他拒绝,皇帝惊讶的望着他,“好好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爱卿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陪着了” 程徽背部更挺拔了。 “陛下,好事成双,正巧五皇子在这,陛下您何不也给五皇子指一门婚事?”内侍笑眯眯的提议。 皇帝点点头“是这样不错,皇儿如今老大不小了,府里也得用个人来打理,把画像拿来,一起让他们挑挑吧” 本就是一件美事,谁知道那五皇子突然下跪,面带难色。 皇帝不解,“怎么了?” 五皇子垂眸,“父皇,其实儿子现在已经有了心上人,这次进宫来,也是请父皇来成全的” 皇帝大喜,“你怎么不早些说呢!” “说说到底是哪家的闺秀,有这么大的福气?”能被自个儿子惦记着,不是福气是什么? 皇帝松了口气,儿子有了心上人就好,往后总好过孙贵妃在自个耳边哭诉,指控他不关心自个儿子。 五皇子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眸子里的精光,“回父皇,那人不是别人,您也曾见过的” “哦?”皇帝闪过一抹趣味,“这是谁,我竟然还见到过?” “嗯”五皇子点头,“她现在也在宫里,是唐家的女儿” 程徽猛地抬起头,唐家的女儿 “到底是谁?别给朕卖关子了” “回父皇,是唐家的三姑娘,叫唐木阳” 唐木阳在太后宫里,时不时忍受着周围几道露骨的眼神望着她。 太后拉着唐木阳的手,不住的轻拍着,“今个你好容易来了,可得多陪我多会” 最近太后身子不舒服,太医来看说是患了消食症,也不算是太严重的毛病,只要多注意些饮食就好,但是太后却坐立不安,还是唐木阳到这,亲自安慰了一番才平静下来。 “只要太后娘娘不嫌弃阳儿笨手笨脚的,阳儿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唐木阳避重就轻道。 在她看来,太后这么说就是纯粹的客套罢了,绝对不是想着自个留下的意思。 “其实依臣妾看,太后这么喜欢唐家姑娘,倒不如把唐姑娘弄到宫里,时刻陪着老夫人就成了” “哎,那怎么能成,姑娘家大了,总得嫁人的,哀家半截身子都埋到黄土里了,怎么能耽误人家姑娘家的青春” “这有什么,只要让这唐姑娘嫁到宫里就成了,能伺候贵人,又能长长陪伴在老祖宗身前,岂不是一箭双雕?” “这话说的有道理”孙贵妃这话倒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太后抬起头,笑容满面的望着唐木阳。 睿智的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唐木阳的一举一动,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到她的心中。 “贵妃娘娘言重了,唐木阳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唐木阳适当的垂下头,佯装害羞的模样。 “姑娘家脸皮就是薄,姐姐还是别打趣她了”萧贵妃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跨进屋子后,向着太后请安。 “皇帝不是说让你这些日子注意身子,不要时常跑,怎么你又跑来了?” “太后娘娘体恤臣妾,臣妾可不能恃宠而骄,再说现在孩子月份还小,又有小神算庇佑着,出不了差池”萧贵妃摸着唐木阳的手,“娘娘,清玉整日嚷嚷着要同你玩耍,正巧得太后您的便宜,臣妾就厚着脸皮了,要借唐姑娘一天” 太后咳嗽两声,“就你伶牙俐齿,你说要借,哀家哪里能说不借” 唐木阳知道萧贵妃此时是在给她解围,顿时感激的朝她一笑。 此时此刻,金碧辉煌的大殿内,程徽只觉得心跳如鼓,他缓缓的扭转脑袋,盯着不露情绪的五皇子,目光幽深,似乎要把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怎么会是唐木阳! 皇帝没察觉到下面的暗潮涌动,拍手道,“好好好,唐三姑娘,朕见过,是个好姑娘,你眼光不错” 五皇子又跪了下来,表情虔诚又带着对天子的感激,“谢父皇成全” 程徽冷声道,“末将有一事不明,五皇子如何看上唐三姑娘?一个足不出户,一个大家闺秀,根本没任何交集,那是为何能走到一起?” 如果没遇到,他又怎么会跟陛下请求赐婚? “实不相瞒”五皇子的温文如玉的表情带着一抹羞涩,“曾经那唐家姑娘跟着仆人去请香的时候,正巧儿子的马车陷入到泥坑里了,就在那时候,曾经无意间,见过一面” “就这一面?”程徽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 “一见足以倾心”五皇子和煦笑道。 皇帝点点头,其实他根本不管到底两个人是如何相遇的,他知知道儿子想要了,那就把那姑娘指给了他就是。 “陛下,您不是说要末将挑选画像?” 程徽不等皇帝开口,主动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哦,好好好”皇帝微微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程将军竟然也有这么迫不及待的一日,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快,快去把画像给带来” 五皇子想要再开口,却看君臣两个人同样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 这会开口不是时机,倒不如先等一会再说。 五个内侍很快就捧来一堆画像,皇帝起身,“这些就是户部送来的所有画像了,朕自个都没看,爱卿,你可是第一个看啊” 唐木阳微微颔首,算是谢恩了。 跟在皇帝身边的内侍示意那些小太监站成一排,手里分别拿着一个画像,一声令下,那几张画像纷纷打开。 程徽眼神掠过,坚定的摇摇头。 皇帝摇头,示意那些太监再换一批。 半个时辰,前前后后算是换了上百张,程徽还是没动容的模样,皇帝的笑容渐渐垮了,难道这么多的选择,他都不满意? “陛下”内侍看着手里如今只剩一批,为难的望着皇帝,所有人的画像可是都在这了,要是再选不上,那可就这么没法子了。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又是几个闺秀的画像放下,程徽一一望去,直到视线落在最右面后,这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上前,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唐木阳的画像。 “回陛下,就是她了” 皇帝松了口气,起身,“来,让我看看,爱卿眼光毒辣,到底谁这么有福气” 第121章 中毒了 看到那人的画像后,皇帝的笑意戛然而止。 竟然是唐木阳! 这下真的尴尬了! 平心而论,皇帝对两人,是一视同仁的,明明是想着给两个人赐婚,谁知两人都看上同一个女子! “你确定是这个姑娘?爱卿啊,画像中有姿色比这个好的,要不再选选?” 程徽信誓旦旦道,“陛下,末将一旦喜欢,轻易不会更改” 五皇子上前,“程将军深情让人钦佩,可是这世间的缘分奇特?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为好” 皇帝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脑袋涨大。 他深知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咳嗽一声,看两个人安静下来后,“其实我听闻唐家有三个妙龄少女,也都未曾婚嫁,都是一个父亲所生,差别想必也不大,要不朕在里面牵线” “儿子只要唐家三姑娘” “末将非唐木阳不娶” “你们,你们”皇帝指着两人,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罢了,这事不是你们想成就能成,还得听人家唐姑娘的意见,这事朕插不了手,你们自个解决去吧” 说罢怕这烂摊子烂在自个头上,皇帝面色不郁的走了。 唐木阳折了一只梅花放在鼻尖,看着树影绰绰,忍不住冷了面容,“阁下请现身吧,躲躲藏藏的,可不是君子所为” 五皇子从梅花树下走来,表情温文尔雅,“唐突了佳人,是在下失礼了” 唐木阳打量着他,她曾经见过这个男人,当时他阴鸷的表情和此时君子如玉的表情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 “要说唐突,也是小女子在先”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所以唐木阳不想和他有太深的交集,当时寒暄几句后,顿时要离开。 “唐姑娘等会”唐木阳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她给叫住了,五皇子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 修长干净的手指拿着那个药瓶,递到她面前“你走路的姿势不是很正常,是不是受伤了?我这正巧有太医院医令送来的芙蓉药膏,擦在伤痛处很有疗效” 唐木阳并没有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两个人并无任何交情,只是,当他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潋滟水光。 “唐姑娘?”五皇子见她没动作,又忍不住往前伸了伸那药瓶。 “谢谢五皇子关心,唐木阳这伤无碍,不劳烦您了”说罢,不等这人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了。 自个崴了脚的事只有苏子娇程徽知道,苏子娇不会那么无聊把自个这种辛秘事往外说的。 程徽更是不可能,在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人是他的耳目? 他无端的献殷勤,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唐木阳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帘,五皇子看着手里的东西,冷笑一声,扔到了脚下,在他身后,走出另一道修长的身影。 “你这个妹妹,看起来很有意思啊”五皇子头也没回,朝着身后的男人说道。 男子双手缚在身后,笑容满面,一派从容淡然模样,“我早前就跟殿下说过,我这妹妹不同寻常,心肠更是比一般少女要硬的多,殿下不相信,非得自己来见识一番” 五皇子听完他的话后,不急不缓道,“程徽也喜欢这个姑娘,这倒是让我意外,看来,有些计划要改变一下了” 唐木阳回到太后宫里,韩氏已经离去。 既来之则安之,唐木阳只能暂时在宫里住着。 夜深人静,她正闭眼假寐,突然听得窗下铃铛响动,穿好衣服,走到长廊下。 那外面守夜的女官看她走出,小步上前低声询问。 唐木阳摘下腰部挂着的翠玉,随手扔在地上,那绿汪汪的翠玉一下子摔成几块,那些侍女见此,还以为做出了什么得罪了贵人,顿时噤若寒蝉,一把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嘘”唐木阳摇头,示意两人起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的卦象。 “别动!” 唐木阳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那两个侍女互相看看彼此,浑身颤颤的望着她。 唐木阳仔细的盯着地上碎玉的形状。 外祖父曾说过,听声可以起卦,碎玉也可以起卦,她本来想着这些日子不再动占卜,但是从来没有过的危机涌上,她不得已动了卦象。 卦象处处危机,不知道是断的自己,还是今日的皇宫。 就在这时,房檐上传出几道瓦砾翻动声,她顿时浑身僵硬。 “走!”唐木阳没穿鞋子,撩起宽大的裙摆往太后所在的宫殿跑去。 太后的宫是整个皇宫布局仅次于皇帝的宫殿,分界也极其明显,此时唐木阳住的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偏殿,和太后所在的宫殿还有些距离。 她算准了很多事,可是,却没算的了人心,白天她看到了苏子娇最羞耻的一幕,凭着那人毒辣的心思,又如何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苏子娇走到这一步,自然有她的底牌,她娇生惯养,其父又给她安排了些许暗卫死侍。 白天的她咽不下这口气,自然得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报复! 宫内戒备森严,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公然跑到皇宫内!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太后寝宫,只要她能到太后的寝宫,那些人再大胆,也不敢去那里面作祟! 宫里就喊出了抓刺客的声音,唐木阳一喜,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飘来一簇寒光,紧紧的朝着她奔去。 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从斜旁飞出另一块石块,牢牢的将那寒光打偏,嗡嗡的插到石块中! 唐木阳脚步一顿,正要扭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一声大呵,“快走!” 唐木阳听出是宋黎的声音,放下心来,快速的往拍开太后所在院落的大门。 就在这时候,屋顶上的打动声越发的明显了。 唐木阳跑到太后寝宫,太后的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困顿,她看到唐木阳后,松了口气,“快些过来” 唐木阳嘴上带着笑容,心中却飞速运转。 宋黎和她萍水相逢,可是却能一次次的救她,保护她,这份情谊,她实在无以为报。 “来人啊,保护太后!”在她沉思之际,那房顶突然坍塌,几个穿着黑衣,蒙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从天而降。 “啊”大殿内伺候的丫头慌乱惊恐的四散逃开。 那些人挥舞着大刀,一刀一命,再一刀,又是一人倒下。 “天呐”太后嘴唇发抖,一副快要晕厥的模样。 唐木阳护在太后身前,和那些人对峙,那为首的男人哈哈一笑,“好丫头,临危不惧,就凭着你这义气,不杀你了,留着逃命吧” 唐木阳脑海迅速闪过一些念头。 不对劲,如果真的是苏家派来的死士,不可能不清楚她的模样,也不可能要把她给放了。 唯一可能的就是,这些人和那些人不是同一伙人。 太后怕极,紧紧抓着唐木阳的衣服。 这人的目标不是自己,唐木阳松了口气。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那就是太后,无论她对自个太后感情如何,都不该因为她丢了自己的命。 可是,如果自己走出这道门的话,想必马上就会被苏家派的另一波人给诛杀。 就算侥幸,没被苏家人杀了,太后及时被救,她这个临阵脱逃的,怕是没好下场。 思来想去,此时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就在这时候,屋外又冲来几个男人,二话不说挥舞着大刀朝唐木阳袭来,宋黎迅速赶来,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几人。 那最先和唐木阳说话的男人似乎是没想到还来了一拨人,此时微微有些愣神。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宋黎打斗中,朝着为首的黑衣男人叫道。 两拨人开始了混战。 唐木阳小心扶着太后,一老一少,举步维艰。 苏家派来的死士并不恋战,一人从包围圈里挣脱出来,二话不说的挥舞着长剑朝唐木阳袭来。 唐木阳分不清到底是朝自己来的,还是朝着太后,二话不说就扑倒在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寒光。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睁开眼,是太后已经受惊晕厥了面孔,而自个身前拦着的,竟然是宋黎。 “你这是做什么!”唐木阳惊叫。 “没事,我会保护你的”宋黎眉眼弯弯,虽然面具遮挡看不出他表情,但是唐木阳知道,此时他一定是在笑着的。 “傻不傻!”唐木阳心中动荡可谓是排山倒海,她从来没承诺过他什么,甚至也没对他付出过什么,可是偏偏这人在数次危险来临前护住她,给她温暖,甚至连自个的命都不要了! 他受伤的那处是一个小小的箭头,箭头出流出来的血不是红的,隐约带着些乌黑,这些人竟然在箭头上粹了毒! 唐木阳护着太后,宋黎护着她,双方都没法子直接动手,同宋黎一起来的人为了保护他,只能同那些人恶斗起来,短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宋黎作势要爬起来加入到战斗中,可是他刚爬起身子,就萎靡的倒在地上,唐木阳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是嘴唇发紫,浑身乏力。 宫殿外透着明晃晃的火光,是守护皇城的那些禁卫军来了。 “大哥,不能恋战了,救兵来了,快些走!”酣斗中一个男人走到为首的男人身前,表情有些焦虑道。 “走!”男人知道继续恋战只是死路一条,招呼撤退。 这拨人渐渐有了退意,可是苏家来的那些暗卫,却越战越勇,对方退,他们进,看那模样,是非得要把唐木阳杀死才罢休! “走啊!”男人退到宋黎身前,拉着他作势要走! 宋黎强忍着眩晕,死命的摇头,“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唐木阳就活不成了!” 那些人明摆着目标就是她,他要是走了,她肯定是活不了! “你不走,你也是必死无疑!”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密集,男人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声音中已经是带着声嘶力竭的怒意! “师兄,你快点走!”宋黎嘴唇发麻,一阵一阵的眩晕吞噬着理智,他伸手推着男人,看那模样是要和唐木阳死在一起了。 “你们先撤!”同宋黎一起来的男人咬牙指挥,他带来的人撤退后,男人一把挥舞着大刀,舞的丝毫破绽不留,挡住了众多攻势。 “快带他走!”唐木阳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有些神志不清的宋黎,催促着男人。 “走不了了!他身上中的毒箭,我得拿了解药,不然,师弟的命就保不住了!”原来这才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 男人话音刚落,三声破空声传来,却原来是门外传出三把箭来,一把射在那些死士的身上! 是程徽来了。 “快走,解药我来想办法,你带着他走!等天亮的时候来这给我要解药!”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他恨透了这个女人,因为他害的自个的兄弟伤亡惨重,是她害的他们二人要命丧当场! “我不走,我不走”宋黎似乎是听到了唐木阳的决心,一个劲的嚷嚷着不走。 唐木阳咬牙一把将射在宋黎身上的毒箭拔了出来! “你!”护着宋黎的男人目龇欲裂,恨不得把唐木阳千刀万剐! 宋黎此时受了剧痛,已经清醒过来,睁开眼望着唐木阳拿着锋利的箭头。 心头突然涌向一股不好的感觉。 唐木阳手握箭头,冷眼望着泛冷的寒光,一把将那东西插在胸膛上,她当时用的力道极大,可是女子力气本就小,加上此时她穿着锦衣,缓解了一部分的冲力,饶是如此,那鲜血还是突突的往外流着! 宋黎被吓傻了的模样,嘴唇苍白无血,愣愣的望着她胸口往外涌。 “你这是做什么!”宋黎怒声道,“我做了这么一切就是想要你活着,你竟然这么糟践自己的命!” 唐木阳受不住这种疼痛,额头布满了汗水,就连身子都开始微微蜷缩起来,可是听到此时他的怒声,竟然还露出一片笑意来。 “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就算是还给你又何妨,宋黎,要不,我们这次来赌一把,看看是你能活,还是我能活,又或者是,咱们都能活!” “好好好,我们都能活,都能活”宋黎扯下面罩,一脸坚定。 唐木阳摇头,“我向老天爷借了太多次的运气,这次他要是想收回,我也”眩晕感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省下力气,望着那个男人道,“快点把他带走,记得来拿解药” 只要那些人带着解药,她就有法子拿到手。 就在这时候,程徽一脚将宫门踹开,男人将挣扎不愿离去的宋黎打晕,朝唐木阳点点头,带着他艰难的离开了。 唐木阳倒在地上,无法再说出话来。 她只依稀记得,那人带着人冲到里面,周墩等人把那些死士制伏,再也没了知觉。 程徽望着地上遍布的尸体,拳头攥的越发的紧,等他看到主座上的太后,疾步上前 可是快走到太后身前的时候,突然被一截湖绿色的裙摆吸引,他一步步的走来,目光极其慢的把视线移到她脸上。 唐木阳此时已经是人事不知了。 程徽蹲下身子,手指伸向她的脖颈,还有些微薄的脉细,松口气之余,又不免庆幸。 周墩走到太后身边,“太后只是晕厥,身上没伤,也没中毒的迹象” 嘈杂声唤醒了太后,她睁开眼,周墩急忙在他身边道,“太后,您没大碍吧?” 太后摇摇头,“没事,那些贼人呢?” 沈修阳抓着的那个死士大势已去作势要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周墩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的下巴卸了,那男人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墩冷笑,“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一样的手段” 宫内铺设的都是宫女的尸体,太后险些又一次的昏厥。 就是在这时候,皇帝和皇后急匆匆的赶来了。 “母后,母后您无恙吧?”皇帝抓着太后的手,一片焦灼。 “我没事,快些看看唐木阳,唐木阳到底怎么样了?这次如果不是她,怕是我们母子就天人之隔了!” 皇帝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唐木阳身上,程徽此时正抱着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的模样,异常可怕。 “唐姑娘怎么样?” “气若游丝”程徽言简意赅。 “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太医给叫来!”皇帝这是真的生气了,厉声叱喝道。 唐木阳被程徽抱回到暂时所在的住处,太医给被周墩抓来了,那年迈的太医顾不得擦脸上的汗,低头看着那气若游丝的唐木阳。 “将军,这箭有毒啊” 程徽冷了脸,“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这箭有毒?”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太医抬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捻起一根银针扎在她百会穴上,唐木阳顿时吐出一口黑血来。 “唐木阳,唐木阳?”程徽看她眼珠微微转动,以为她转醒了,急忙弯下身子在她眼前,“程” 唐木阳清醒了不过须臾,转瞬又再次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程徽脸上的那些许笑意顿时消散。 沈修阳此时疾步而来,在程徽身边说道,“将军,那个死士嘴巴紧的很,撬不开” 这可如何是好。 “解药呢?”程徽大声质问解药如何。 “他,也没开口说”沈修阳又何尝不着急?这时候每浪费片刻,唐木阳的命就危险一分。 “你先下去,我随后就到”程徽深吸一口气,示意他下去随即将那大夫撵出去,划开她衣物,露出那个嵌入到她血肉里的那个箭头。 “唐木阳,或许稍微有些疼,你忍着些” 程徽捏着箭,把它从唐木阳身上抽出,如此疼痛,唐木阳却丝毫没反应,由此可见那毒是多么的霸道。 俯下身子在她肩口吮吸出那些毒血,等那血液稍微泛红后,才停下动作,用水漱口,珍而重之的在她洁白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夜色黑的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苏子娇拿着一柄通体碧绿的玉如意把玩。 派那些人出去也有段日子了,怎么现在还是没声没息?往日不过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啊。 苏子娇从来没想过会那些人会失手,以前他们都能很好的完成任务,从来没失手过的,正想的出神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小丫头瞌睡虫吓得马上飞走,赶紧站直身子。 定北候从门外气势冲冲的走来,苏子娇见此,高兴的站起身子,却不料迎面就迎来一个巴掌! 定北候常年征战,是个武将,他动气手来,就算是个成年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是长在闺阁中的女子? 苏子娇一下子被打翻在桌子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烛火摇曳,苏子娇回过神来捂着脸蛋,声嘶力竭道,“爹,你做什么打我!” 定北侯指着她,手指哆嗦道,“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我问你,今晚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我,我还能做什么?唐木阳那贱人白天那么对待我,我自然是要她好看,我派那些暗卫去解决了她,难道有错吗?” 唐木阳的父亲也不过就是一个三品官员,他还没放到眼里,可是女儿竟然这般耐不住性子,竟然派人去皇宫内动手! 难道她不知道那皇宫戒备森严,稍有差池就会全军覆没? “爹,你脸色这般不好,难不成是宫里事成了?唐木阳死了?”苏子娇见他爹表情不善,赶紧上前问事情如何。 “现在她非但没死,还无意救了太后一命,那些你派去的暗卫,也成了刺杀太后的真凶!” 如果只是损失了几个暗卫,父亲倒是不至于这么生气,难道是那些暗卫还有的没死,并且,有人顺着这些暗卫,查到了他们身上? 苏子娇为人跋扈刁蛮,可是脑袋却也好使,她隐约觉得,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一切进展的顺利,就是不知道为何又出现了一批黑衣人,那些人目标是太后,但是他们跑的快,又有宫里的人做接应,于是让我们背了黑锅,不止如此,最后暗卫还被程徽给抓住” 程苏两家有过节,事情想必越发严重 第122章 赐婚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唐木阳那丫头中了咱们家的毒药,活不了,就怕有人嘴里不干净”定北候思忖,“我去宫里一趟!” 苏子娇坐下,得知唐木阳命不久矣后,她似哭似笑。 宫内,沈修阳紧紧捏着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往太后寝宫跑去,怀里就是解药。 有人试验过,这次的解药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了。 他走到宫内,不其然撞上一个人,抬头望见那明黄色的颜色,顿时跪在地上,“小人鲁莽,不小心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赐罪” 皇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会见一个少年撞来,他没心思追究,示意他起身。 沈修阳利索起身,昏黄的灯光下,皇帝不经意的一瞥,竟然愣怔住了,他的一双眸子,像极了故人,以往没注意过,可是现在一看,和那人竟然有了八分神似! “你叫什么来着?”他认得这人曾经替小神算来送过东西,当时唯一要的赏赐就是投身军营,这一眨眼,日子都过去半年了。 “小人身份低微,怕说出来污了陛下的耳朵”沈修阳没有直接回答。 皇帝挑挑眉,“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趣味” 皇帝现在心绪难平,好不容易有人来了,忍不住想同他说几句话来,可惜沈修阳没那功夫陪他,重新俯下身子,“小人拿了解药要去救人,不能继续聆听圣音,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一愣,尴尬的摸摸鼻子,对啊,自个闲着没事,不代表人家同自个一般,“好好好,那唐家姑娘还奄奄一息,你快去,快去吧” 沈修阳起身,恭敬的朝他行礼后这才匆匆离去。 皇帝望着他的背影,揉揉额头,“老了,老了” 那人分明已经死了的 沈修阳大步走到门外,周墩迎着,“可是把解药拿来了?” “嗯”他点点头,拿着那个瓷瓶递到她手里,“解药在这了,你快点去给她送去” “好”周墩接过那瓷瓶,老不及客套,闪身进了屋子。 “小姐,小姐”绮玉扶起她的身子,轻叫着小姐的名字。 唐木阳挣扎的掀开眼皮子,绮玉的眼泪正巧流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都这么大还哭,羞不羞吗?”唐木阳擦了擦她的眼角,态度亲昵。 “小姐您还有心思来取笑奴婢”绮玉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小心翼翼的拧开那个瓷瓶,倒出仅剩的一粒药丸,示意她吃进去。 唐木阳隔开了绮玉的手。 “小姐?”绮玉诧异的瞪大了眼。 “去给那人送去,这会,他必然是在假山那等着了,你去,你去假山那给他送去” “小姐!”绮玉猛然摇头,“这是您救命的东西,怎么能给别人!” 小姐看似清冷,可是她知晓,小姐最是重情义的,谁对小姐好了,小姐是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 可是,别的东西让一下无所谓,可是这是生的机会,谁不想痛痛快快的活着,谁想这么早 “宋黎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细数下来我何止欠了他一命?快去” 唐木阳看她不动弹,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怎么,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奴婢,奴婢!”绮玉嘴唇上都露出血渍了。 “去!”唐木阳一把将人推开。 绮玉咬唇跑开了。 程徽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放松了许多,大步跨到太后寝宫,问着在外守着的绮玉“唐木阳现在好些了没?” 绮玉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低下头,声音沙哑道,“吃了解药,现在在那睡着呢” 程徽松了口气,要跨入到殿内,脚才跨到一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把沾上血迹的披风解下来扔到脚下,刚才那人有太多血迹沾染到自己身上了,姑娘家,肯定是受不得这血腥气的。 程徽走后,绮玉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了。 唐木阳睡得很是平静,呼吸均匀,面色虽还是苍白,可却没那么严重的痛楚之色了。 他轻轻得将人抱起,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唐木阳这会清醒过来,睁眼笑了笑,“将军从来都是讲着男女大妨,怎么现在就不忌讳了?也不怕我赖上你了?” 程徽把被褥往上拉了拉,把她整个人像蚕蛹一般包的严实,一反常态的没反驳,而是把下巴放到她额头上,“你养足精神,我就去你家提亲” 唐木阳觉得身体里像是有虫子在咬她的骨血,疼的很。 程徽没听到回答,又感受到怀里之人痉挛,诧异低下头。 “唐木阳,唐木阳?”他低声叫着唐木阳的名字。 唐木阳摇头,侧过脸,又是乌黑的血液从嘴里吐出 血迹直接喷在他袖子上,程徽骇然大惊,想要扶起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刚动她肩膀,这人就扭头到另一边,又吐出乌血来。 “来人,来人!“程徽看她情况越发严重,心中骇然大惊! 整个皇宫因为唐木阳整个变得沸腾起来,太医鱼贯而入,把脉后无不叹息的摇头,朝着帝后请罪说这毒太过霸道,根本解不了。 宫里早就有人去通知了唐家。 唐青云被提着灯笼的内侍匆忙的引来了,看的出来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所以他没换上官服,而是穿着家常衣服来了。 皇帝叹息一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跟臣子开口。 倒是太后,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柔声安抚着唐青云,“唐木阳是个好姑娘,是我们对不住她” 唐青云脸上透着悲伤,老泪纵横道,“小女能误打误撞救了太后,那是小女的福气,太后娘娘千万不要这样说,怪只怪我那女儿,这辈子没福气继续服侍太后了” “依臣妾来说,不如去请几个高僧过来,给唐姑娘祈福念经,也好让她早登极乐”皇后面带仁慈,劝着太后。 皇帝心里也觉得这姑娘是没救了的,只是,为了宽慰母后和臣子的心,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高僧很快请来来,有的人拿着法器,有的人则是拿着念珠,围在院子里开始走个不停,屋内一片昏黑,屋外却燃着灯笼火把,似乎是要把黑夜给照亮了才罢。 程徽身后的几个亲卫脸色有些黑。 人还没死呢,就来这超度了,别是本来没事,也要把人给咒死了! 屋内一个黑色的影子徘徊在床榻前,他伸手掀开了纱幔,望着一寸寸的露出面容的唐木阳的脸。 他的手指划在唐木阳的脸上,薄唇上挂着讽刺的笑意,感受着手下传来冰凉的温度,犹豫的掏出怀里的东西。 “你说,是救你呢,还是不救?” 男人手指摩擦着瓶身,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跟空气说,看着唐木阳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紧皱在一起,他又拿手指抚平了她的褶皱。 “你要是死了,怕是往后的日子也没滋味了,也罢”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人给抱起来,伸出手拧开盖子,把解药给她喂下去。 “你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我这番辛苦也就白费了” 他摇头闪声到黑暗中。 也就是在这时候,紧紧关闭着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此时,最郁结的,怕就是唐青云了,本来以为女儿能入宫当了妃子。 可是有人跟他说, 在宫里,五皇子和程将军都看上了他家姑娘,这两个人不管从里面挑出来哪个,都是天之骄子,不论嫁给谁,将来他都是贵不可言的。 嫁给五皇子,那他成了皇亲国戚,要是嫁给程将军,那程将军在朝堂上的影响也不可小觑,他又无父无母,自己成了他的岳丈,肯定能得了助力。 可惜,白天他还沉浸在这个美好的梦里,晚上现实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巴掌,唾手可得的富贵没了不说,就连这个闺女都要折损进去了。 正当他默默心伤的时候,突然听到剧烈一声响动,抬起头来,原来是那个冷面阎王进了屋子。 他疾步要跟过去,迎面一个手臂却把他拦下,唐青云看着眼前明晃晃的龙袍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您这是?” “你这还看不出来?程徽是真心爱慕你家女儿的,现在你家女儿不幸”他叹息一声,“好歹是一对有情人,你就把时间和地方给人家让出来,也好了却了程爱卿的遗憾” “陛下说的是”唐青云虽心里不快,可不敢触犯龙颜,转身又退后几步。 他刚退下,身后就传出一声骄纵声音。 “让开,让开”清玉不由分说的就要往里面闯,萧贵妃眼疾手快,示意她身边的丫头把她拦下。 看着女儿焦急冒失的面容,不由沉下脸,“这么冒失,成何体统,没看到你父皇和祖母都在那吗” 清玉被人给制止住后,还一个劲的挣扎,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声音也露出哭腔,“母妃,唐木阳都快活不成了,女儿还要讲究这些宫规做什么!” “你”萧贵妃险些被女儿气个仰倒。 “由着她去吧”皇帝此时没心情计较女儿到底有没有规矩,挥挥手示意萧贵妃放行。 清玉匆匆往里面赶,刚跨步进屋子,三两步赶了进去,床榻上唐木阳平静的样子,根本不像那些下人说的痛楚不堪。 脸色红润,烛火摇曳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脸下投射成阴影,一动不动,没有痛楚,没有挣扎。 程徽站在她身边,同样驻足不前。 “她,她这是死了吗?”清玉拉着他的袖摆,哆嗦的问道。 程徽没有回答她。 “你快说啊,她到底死了没!”清玉大声喊着! 两个人,同样都不敢上前跨出那一步,不敢来确定她的生死。 最后,程徽深吸口气,往前走一步,手指放到她鼻翼间。 “怎么样?”清玉看他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心沉到谷底,跺跺脚后把人推到一边,自己就要摸她的脉搏。 “别动,她没死”程徽的声音遥远的从天边飘来。 “没死?太好了,她没事”清玉又哭又笑,脸上宫妆被泪水冲的乱七八糟。 “去找太医过来” 程徽扭头朝着她指示。 “好好好”清玉也不在意他使唤自己的事实,大步往外跑了。 太医战战兢兢的给那姑娘把脉,先前还是浓眉紧皱的样子,逐渐的,那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脸上闪现狂喜的表情,“将军,将军,太神奇了,这姑娘好了,脉搏平稳,似乎是没大碍了” “可是真的?”没等清玉开口,程徽就反问着。 “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也太奇怪了,方才明明不是这样的,不对,不对” “这有什么不对的,肯定是刚开始吃了解药,然后没发挥药效,现在发挥了药效,突然就好了” 清玉三言两语打断了他。 “是是,公主说的是,老朽甘拜下风” “陛下,末将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恩准”就在这时候,程徽大步走来,跪在程徽身前,态度坚定道。 “说吧”皇帝面带疲惫。 “微臣请求陛下赐婚” “赐婚?”皇帝一怔,心道不好。 果然,他刚想罢,那人就请求,“请陛下赐婚于微臣和唐木阳”! 他这是认真的,以往君臣间,他一贯都是用末将,说明他把自己身份认定位武将,可是,一旦说是微臣,那就 “这”皇帝真的是觉得脑袋疼了。 “母后,您看?”皇帝觉得这事要推到母后身上了。 太后看了一眼方才呼吸均匀的唐木阳。 眼中释然,“既如此,那哀家就做主应承了,唐木阳是个好姑娘,当时为了救哀家更是义无反顾,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自然是应该有赏赐的,这婚事不错,允了!” “谢太后,谢陛下!”程徽顿时跪下谢恩。 皇帝觉得自个的心,烫的厉害。 他的五皇子 唐木阳足足睡了三天才重新清醒过来,刚睁开眼就被刺目的日光晃的眼睛疼。 唐木阳伸出挡住那日光,这时,看到眼前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是程徽吗? 她轻轻动了动,衣袖和被褥摩擦发出的轻微声响惊动了那人,黑影转过身子,大步流星赶来。 “你醒了?”他弯下身子把唐木阳扶起来,唐木阳自然而然的靠在他的臂弯里,程徽从小几上端出一杯水,轻轻的放到她唇边,“喝点水” 他贴心细致的喂她水。 唐木阳心里的事情一直没放下,她明明已经把解药给了宋黎,为什么还能活过来?难道是这个男人又重新喂给了她解药? 不会的,如果是他重新喂给自己,那肯定要追问先前解药的下落,程徽此时淡然的眉眼,不像是隐藏着事情的模样。 “在想什么?”水喝了大半,沙哑的男声飘来。 唐木阳视线落到地上,扯动嘴角道,“在想能活着真是万幸” “对了,我倒是没问将军,在宫里这人多口杂的地方,你怎么公然的和我共处一室?就不怕别人闲言碎语?” “不怕了”程徽放下陶瓷小碗,拿起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太后已经赐婚给你我,所以以后,只要不要太过分,不会生事端的” “什么?!”唐木阳不可置信,“你是说,太后给你我赐婚?” 程徽平静的面颊露出了笑意,“是啊,赐婚了” 平稳的把她放到床铺上,程徽扬声道,“你身子刚好,不要太过操劳,我去交代下人给你熬药,你再这稍微休息会”说罢还细心的给她盖上锦被。 程徽走后,绮玉这才进了屋子。 张张嘴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唐木阳微微的朝着她摇摇头,绮玉点头闭住了嘴,主仆两人沉默了一盏茶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才响起。 “小姐,你没事就好,吓死奴婢了,这几天将军一直在你身边守着,奴婢都不得插手” 唐木阳制止了她的话,眉目凌厉道,“是不是你没把药给宋黎送去?” 绮玉急忙摇头,“小姐交代的大事,绮玉怎么可能不照做?奴婢是亲自把药给教给那个男人的,他还让奴婢向小姐道谢” “既然不是你,也不是程徽那会是谁呢?” “小姐,您身子刚刚好,这些事不是您该费心的,您要做的就是把身子给养好,然后好好的嫁人就成了” 唐木阳放松了身子,一只手臂伸到被褥外,“听说太后赐婚给我和程徽?” “小姐,您真的属意将军?”绮玉瞪大了眼。 “怎么,难道除了他,另有其人?”唐木阳的心一下子提起。 “不是,太后娘娘念您有功,特别发了懿旨,赐婚于你们呢” 唐木阳紧绷的身子放松,“那就好” 此时此刻,唐家,郑凝柔素手边正放着一盘尚未下完的棋盘,淡淡的熏香此时缠绕着飞到半空,丫头们正在一旁屏息站着。 “二姑娘,该你了”她落下一个黑子后,催促着她继续走。 唐初韵此时此刻心情根本没在棋盘上,随意落下一子,整个棋盘上的局势顿时扭转。 “有心事?”郑凝柔见她没心思在棋盘上,顿时挥手示意丫头收起了棋盘。 “表姐怎么就不着急?那唐木阳小贱人不是说三天前就奄奄一息了?怎么现在还没断气?我就不相信只我一个人着急,表姐你就不急!” “着急有什么用?”自从怀孕后,郑凝柔神情就柔软了许多,可是就算如此,也没改变她此时眼底的精光,“唐木阳她就是有九条命的,想要她死,哪里就那么容易” 正在交谈时刻,唐青云大步流星的从屋外走进,郑凝柔顿时收住了声音。 “父亲”唐初韵急匆匆上前,一手抓着他的袖摆,一脸雀跃道,“三妹呢,三妹现在如何?” 唐青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他就想明白了些什么,二女儿和三女儿向来不和,她此时一脸巴不得唐木阳遭殃的表情,顿时让他反感。 郑凝柔看懂了他的不快,急忙补救,“二姑娘这也是姐妹情深,老爷您好福气啊” “哼”唐青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还真的把他当孩子哄呢。看向这个二女儿,“你妹妹已经被太后赐婚了,等及笄礼之后,就要嫁给程将军了,你是姐姐,按理说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这些日子,为父会给你留意的” “不,我不要嫁人”唐初韵尖叫出声。 “你为何不嫁人,难道是想要呆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吗!”唐青云甩开自己的袖子。 眼底是对这个女儿极其的失望,“身为女子就要当安分守己的在在家绣绣花读读女戒,哪家的姑娘哪你这样没大没小,和父亲公然顶嘴的!” “还真和你那个大姐一个模样!” 他不提大姐还好,一提起唐初凝,唐初韵更是没了理智,大姐无意间把孩子掉了后,娘家不为她撑腰,而是任由太子和太子妃把她关在柴房,现在九死一生不说,身子也彻底坏了,那个黑心肠的太子妃仗着自己有孕,跟太子说见不得那些不祥之人竟然让姐姐去给整个府里的下人洗衣服!还给太子妃来倒夜香! 这样的活法还不如死了好! “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又有何颜面来训斥我,姨娘刚死,你就同我表姐厮混在一起,我要是有什么不好,那也是你言传身教的!” “你!”她的话彻底惹怒了唐青云,他向来表里不一,可是却一直维持着道貌岸然的假象,此时被亲生女儿这么拆穿,自然挂不住,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她脸上。 清脆的响声传来,郑凝柔惊愕的捂着嘴。 “今天起,不许你出院门!等我给你找户人家,你快嫁出去!” 说罢,仿佛不想再看到她,拂袖而去。 “我不会让程将军娶了那个贱人的,她有什么好!她就是个下贱无耻的人!我不会让她如意的,不能,不能!!!”她尖叫着离去。 郑凝柔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想着什么,许久才轻蔑的勾起一抹笑意。 第123章 甜蜜蜜 唐木阳回家,待遇同往日不一样,唐青云和韩氏从库里挑出不少好东西,流水似得送到她的屋子。 随即就是太后,帝后和一些贵妃宠妃送来的珍惜补品,清玉公主这次也没小气,把及笄那日祖母送到宫里的千年老参都给她送来补身子了。 这功夫,元宝小跑进来,脸上洋溢着喜色,“小姐,小姐,程将军来了,在前厅坐着呢,大将军麾下的那个副将,长得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人,要我把这灵芝给小姐送过来呢” 绮玉上前捧住那灵芝,看了看小姐还是一副没反应的模样,“灵芝这么大有些年头了” “谁说不是呢,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咱们姑娘,这大将军还舍不得把这等好东西送来呢” 元宝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直到一本书砸到她的脚下,这人才紧张的捂着嘴。 绮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两个丫头相互推搡着彼此走了。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唐木阳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轻轻的松了口气。 窗子一动,唐木阳投去视线,随即又是轻轻的一道石子的响声。 打开窗子,某男人站在她窗子外的桂花树上,静虚徐来,微风吹着他的衣角张扬开来。 如墨的发丝被束缚在黑色的发带下,越发趁着他面容英挺,尤其是听到窗子响声后抬头望来,黑眸微微眯起。 “你不是在前厅陪父亲说话?”唐木阳没了客套,双手倚在窗前,饶有趣味的发问。 “前厅太过无聊,正巧唐大人有公务缠身,所以让下人带我游赏,而唐姑娘的院子,竟然比别处的风景更好” 唐木阳听的他冠冕堂皇的话,笑弯了嘴角。 程徽能走到她这,看来是他那个爹一手安排的,把一个借口推给了他,让他公明正大的进自个的院子罢了。 两个人各有心思,谁都没主动先开口说话,唐木阳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眼前一晃,他就进了屋子,“你身子还没好,吹风干什么!” 程徽看着她苍白的脸,粗黑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唐木阳这次中毒,箭本身带来的伤害并不大,伤害最严重的是那带着的毒物!天气已经返暖,丫头们都换上春衫了,她还是披着厚厚的狐裘。 唐木阳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程徽只看着他不停的咳嗽,心底不知为何感同身受的一般疼痛。 “我昨天碰到静虚道人了”程徽突然说了一句这个。 唐木阳端起窗户边上先前放凉的茶,端起来作势要抿一嘴,程徽却从窗户外面伸出大掌,一把将她的茶杯抢过。 给她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放她手里。 喝了一口水,随即把杯子放下去。 唐木阳纤细白嫩的手掌从袖子伸出,径直放到他的手掌上,冰冷的触感,冰凉柔滑的指腹在他手掌划过。 程徽微怔,那人就开口了,“你手掌这么的多的茧子和刀疤,以前很疼吧?” 她以前和程徽没交集,关于他的事迹,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的,小小年纪父母双亡,没了程家庇护,他过的磕磕绊绊,无比艰辛。 而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只有寥寥几笔,可是谁知道那几笔背后到底是什么凶悍的过往? 程徽受不住手心的痒意,急忙要把手给伸回来,唐木阳却不给他机会,原本就只是单手贴在他手掌上,现在却成了手掌交叉,纤细的手指和她黝黑粗大的手掌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这次就算是想挣脱,都挣脱不开了。 程徽想要抽出手,却在她紧绷的不让咳嗽声露出来的僵持下败下阵来。 “唐府这么大程将军肯定还没看全吧,要是不嫌弃的话,唐木阳带着你去看看周围景致?” “好”程徽望着两个人紧握的手掌,坦然的握的更紧。 出门的时候,程徽还将唐木阳的披风拢紧些,将披风上帽子戴在她头上,“天气暖和,不用的”唐木阳挣扎。 “不行!”程徽手臂微微用力,唐木阳顿时老实了。 唐家景观最别致的就是花园那了,或许是沾染了文人骚客的情怀,这处景致耗费的精神最多,钱财也不少,以假乱真的假山,飞流的瀑布之水,数不清的奇花异草,任凭谁看到都会夸赞一声好去处! 也就是在两人肩并肩前行的时候,假山处突然走出一个女影,脚步匆匆的往两个人的方向走来。 唐木阳未见其人,只觉得一阵香风迎面扑来,不由自主的打个喷嚏!嘴角也挂起了讽刺的笑 唐初韵像一个花枝招展的蝴蝶一样翩翩飞来,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外裹着白色烟笼梅花百水罩衣,袖口上的花纹繁琐交错着。 金枝绿色衬得她肤色极为白皙,配上一头青丝尽数用一支莲花簪挽起,通体碧绿,一看就不是凡物,那莲花簪上垂下几缕流苏,随着她轻轻一动,竟然像欲要展翅飞翔的蝴蝶一般! 尤其是此时她腰间真的只用一个浅绿色的腰带系住裙身,腰肢柔软,盈盈不堪一握,就连她这个同样身为女的唐木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她了。 很没,很飘逸,只是,在这种天气里,穿的这么薄,有些,怪诞罢了。 唐木阳此时还裹着厚厚的狐裘,和对面的她一比,还真不像是同一个月份的人。 此时她低着头往前走,却像没看到两个人一般,径直朝两人过来。 唐木阳冷眼看着一切。 唐木阳都发现了唐初韵,没道理程徽没发现,更不要说此时这么浓重的香粉味道,他几乎是在唐初韵撞上之际就侧过了身子。 唐初韵没想到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竟然被程徽这么不当回事的给躲闪开了!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在自己撞了他的时候,娇呼一声,然后转着圈的摔倒,然后一头青丝飞舞的披散下来,吹拂在男人的脸上脖子上。 然后,双目相对,彼此倾心,戏文上都是这么说的,可是,为何就突然变了方向? 程徽这么一让,唐初韵没了支撑,一下子扑倒在地,更狼狈的是,当时她为了营造发丝飞扬的景象,故意把头发梳的松了些,此时摔倒在地,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发簪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她一头青丝毫无目的的乱吹着。 唐木阳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不是二姐姐吗?怎么这么巧,竟然会在花园里遇到” 唐初韵深吸一口气,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声音中带着委屈柔弱。 “三妹妹不知,祖母这些日子夜里头疼,我是为了伺疾,这才匆匆赶去,情急之下,冲撞了程将军,真是对不住了” 唐木阳似有所悟,“哦,原来是这样,二姐的这份‘孝’心真是让人动容啊” 要是往常的话,唐初韵战斗力这么强,肯定早就和唐木阳开始争斗起来,可是如今,她却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一般,眼眸含着泪 “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姐姐的话?我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为祖母侍疾,不喜欢让我们这些庶女来这争宠,可是往日姐姐都是避着你的,现在实在是事出有因,等祖母好了,姐姐保准不在祖母身前和你争宠,好不好?” 一程话被她说的肝肠寸断,里里外外的意思是她争宠,故意抹黑她,而且也再三提点着程徽,唐木阳她自己到底是个心计多么深沉的女子,两面三刀,黑心黑肺! “说完了?”唐木阳像是被蚊子盯了一般,不疼不痒的,等她控诉完之后,转过身子,“我们还有事,二姐姐你就快去伺候祖母吧” 她一走,程徽自然不可能在原地跟唐初韵在一起呆着。 唐初韵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眸子划过一抹痛苦,以及烈烈怒意的火光。 唐木阳陪着程徽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竟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这还是唐初韵第一次听他笑声,稳重幽沉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让人心神荡漾。 傍晚的时候唐木阳隐约有些发热,这是解毒后带来的后遗症,是解药融合的必然过程,程徽本来是想走的,可是下人突然来报备说是三小姐身子不大舒服了,他的脚步就停顿了下来。 周墩岂能不知道将军此时的不舍? 开口道,“今晚还得值夜,真是不得安生,那些禁卫军要是稍微能顶些事,也用不着我们操劳了” 唐青云眉心一动。 周墩身边一亲信附和,“说的也是,咱们将军府承蒙皇恩,本该能者多劳,可惜最近府里的厨娘回家省亲,只让她那个做马夫的丈夫来掌勺,可惜了咱们每天劳累无比,回府还吃不上一顿热乎饭” 唐青云闻弦知雅意,顿时拍了一下自个脑袋,“看我这记性,前些日子陛下要我整理的卷宗,我都整理好了,也没来得及跟陛下送过去,只怕得劳烦程将军稍等一会,等老夫整理好了,再一并送到宫里,这期间,将军就委屈在下官府里吃了晚饭再走吧” 那两个小哥你来我往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留下来? “这,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周墩得了便宜还卖乖,皱着眉,似乎在请示程徽,表情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麻烦不麻烦,家常便饭,诸位小将不嫌弃就好”说罢,他急匆匆的去交代管家准备饭了。 程徽那点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这会留给他时间,这才是最好的。 果然,唐青云前脚一走,程徽后脚就往唐木阳的院子里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匆匆跑来,看到程徽后,大声道,“将军,将军,我们小姐让奴婢把这个给您送过来” 程徽隐约察觉到身后两个下属再偷笑,没立刻当着面拆开,而是攥到了手心内,“你家小姐还说了些什么” 丫头眼珠子转转,“我家,我家小姐还说” “你家小姐说了什么?”程徽驻足聆听,却怎么也听不到那丫头的回答。 穿着二等丫头装扮的姑娘脸蛋红了又红,互相搓着双手,好像极其难以说出口一般,碍于大将军此时的威严,半晌才吞吞吐吐出一句话来,“小姐说的话,奴婢不敢说,还是将军您亲自去听一番才好” 程徽叹口气,那个人一项胆子大,又不顾及男女大妨,肯定是说了什么让人难以启齿的话,他本不想过去,但是想到那些人先前所说她身子不舒服,还是过去看看为好。 “带我过去” 那丫头猛地抬头,连连点头“好的,奴婢这就带着您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院子里,银色的光辉洒在院子,丫头悄悄扭头看着男人伟岸的身子,不由的脸红,走到一件屋子后,她停了下来,“我们小姐说,她就在这里面等着您” “怎么会是在这个地方?” 从丫头带着他过来的时候,他就有所警觉,这地方这么荒凉,为何会选在这种地方? 不过,唐木阳一项无法无天惯了,怕是知道夜里和他相见有碍风化,所以才约到这地方来的。 “小姐的意思,奴婢也不敢多过问,程将军,没事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 程徽点点头。 他看着黑乎乎的屋内,不知为何,心底总觉得有些违和。 “吱呀”轻轻一推,门被人打开,屋子漆黑一片,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模样,可是他刚跨进房门,轻轻的摩擦声就响了起来,接着,一小簇火苗从黑夜中迸发。 程徽抬头,一具年轻的,丰满的,光滑的裸露身躯,赫然出现在眼前! 程徽下意识的往后一转,声音中带着怒气,“唐木阳,你这是做什么”! 他想了无数种唐木阳叫他过来的可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轻轻的淡不可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双玉臂伸到拦住了他的腰身,女子依恋的把脸放到他身后。 “唐木阳!”程徽眉头皱的更狠,伸手力道之大的将人给掰开,往后扭转的身子也停了,他此时要是转过去,岂不是把人的身子看了个干干净净? “小姐,就在这了,程将军说在里面等你良久了”小丫头恭敬的带人走到门外,弯弯身子示意她进去。 “你辛苦了”唐木阳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挥手让她下去,小丫头脚步匆匆出去,她没程徽那么天真,一个自个府里的丫头来跟她报信说是程徽在少有人烟的地方等着自己。 她怎么能相信?程徽雷厉风行,从来都是有事直接闯到她屋子里的,不过,她没选择揭穿,将计就计的跟着这人过来,他们处心积虑的把她引过来,肯定就是想要她看点什么。 总不至于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在唐家对她动手。 只是,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一声巨响,手刚碰到门上,那木门就被人迎面打开。 唐木阳和程徽对了个正着。 “你还真的在这?”唐木阳口气有些惊讶,不过她马上意识到程徽身后肯定还会有人,果然,刚扭头,程徽就伸出手来捂住她的眼睛,“那东西太脏,你别看” 可惜,已经晚了,唐木阳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 她的二姐,在白天花园公然勾引不知足就罢了,竟然还敢晚上私约程徽,还敢这么不知廉耻的脱光了等着他! 不过,虽然不齿这人的行为,但唐木阳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身材曼妙,一个十五的姑娘能发育到如此程度,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小腹平坦,皮肤紧致,尤其是胸前高耸,格外挺拔,身材匀称,四肢修长,单单从这身材来看,已经能算的上是极品了。 只是她此时有些狼狈,整个人倒在倒了的八仙桌上,连带着那些碎片茶水一股脑的全部撒在了她的身上! “那不是我二姐吗”唐木阳推开他的手,摇摇头道,“二姐,你怎么会和程将军在一处?” 那口气,那表情,好像她是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唐初韵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擦去了眼泪,“妹妹,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今个我突然收到一个字条,说是邀我来这,我迷迷糊糊过来了,谁知道会,会被人剥了,剥了衣服” 她这话说的非常巧妙,只是说是被人剥了衣服,却也没说到底是谁做的,只是说有人给了她字条,又被人剥光了衣服,模棱两可,没提及程徽,却句句影射着他。 如果唐木阳是那些寻常女子,此时肯定早就误会了两人,并且愤然离去了。 “哦,是这样吗?”唐木阳感受着旁边担忧的视线飘来,顿时挑眉问道,程徽面无表情,但却一脸嫌弃。 “那就可惜了”唐木阳摇摇头道,“姐姐芳华正茂,突然被歹人糟蹋了身子!要是父亲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么也罢也罢,好歹是父女一场,父亲肯定不会把家丑外扬” 唐初韵激动身子颤抖,她精心筹划的,就是为了此时的这一刻。 让程徽撞到自己,再让唐木阳看到这一切,虽然手段拙劣了些,但好歹能达成自己心愿,能嫁到将军府,此时受到的一些屈辱,这又算的了什么。 “妹妹,你的意思是”她迫不及待的口气,像是想要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我的意思简单的很,出了这等败坏门风的事,姐姐干脆自己识趣些主动去家庙,也省的父亲为你操心,咱们唐家剩下的那几个姐妹名声才能保全,二姐,你说我说的可对?” “你,你好恶毒的心!”唐初韵的表情飞速变化,原先的柔情似水现在已经成了满目狰狞,“我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就败坏门风了,怎么就得入家庙了!” “清清白白?你敢指着天发誓吗?你先前说了,自己是被歹人带到这的,也是被他给剥光了衣服,这不是清白已经失去了?还是说”唐木阳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程徽才是那个歹人?” 唐初韵自然没胆子说程徽是贼。 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诬陷到程徽身上,只是,第一次她有些后悔方才的说辞了。 而且,唐木阳表现的太让人吃惊了,以往要是发生这种情况了,她不是该早就请父亲主持公道了?那时候,她当着父亲的面,就能诉说自己的委屈了,生米煮成熟饭,唐木阳再不愿意也没法子。 但是,偏偏计划的这么好的事情,不断的发生变故,先是程徽无视自己的美人计,接着就是唐木阳言辞犀利的挑出她话语里的矛盾之处,造就了此事她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来的悲惨格局。 “唐木阳,我们到底是姐妹一场,你难道就非要逼我到绝境吗?” “姐姐这顶帽子扣得太大,妹妹理解不了,怎么就是我把你逼到这种境地了?” “程将军进来的时候知道,那时候屋子一片漆黑,那些贼人肯定没看清我的身子,只是程将军后来进来,我才点亮了油灯,也才发现程将君闯了进来,到如今,只有程将军看了我的身子,是,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非常不公平,可是,我们是亲姐妹啊,你能看着姐姐落这么一个下场?”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如何?”唐木阳不耐烦和她继续打哈哈,开门见山道。 “姐姐知道自己身子卑微,难登大雅之堂,还望妹妹怜悯,我愿意没名分的进到将军府,做将军身后的默默无闻的人,等妹妹你风光的入了府里,咱们姐妹共同侍候将军,效仿娥皇女英,岂不是一段佳话?” “哦”唐木阳意味深长的长抒了口气,“原来姐姐是这个意思” 她自顾自的笃定说罢,转头望着面容漆黑的程徽,“将军,你也听到了我姐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表个态吧” 程徽没任何的犹豫,“痴人说梦!” “将军!”唐初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句话都被她说的肝肠寸断。 程徽虽然没扭过身子,但是语气难掩恶心,“将军府庙小,撑不下唐二姑娘这么大的一尊大佛,我这辈子除了唐木阳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女子进府,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徽似乎是在对唐初韵说,又像是在对唐木阳这么承诺的,唐木阳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他这语气,似乎是在生气?、 也对,被这么难缠的人给磨上,不生气才怪呢。 “这你也听到了,妹妹是无能为力了” “说那么多做什么,走!”程徽不等唐木阳说完,拉着她的手转身往门外去。 “哦对了”唐木阳走到门外边,示意程徽停下脚步,转身细心道,“天气虽然已经回暖,夜里可不比白天,姐姐没穿衣服,可别被风给吹了” 就在两个人走出门后,屋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第124章 共看河灯 出了院子,正巧碰到绮玉带唐青云赶来,他匆忙走到程徽身前,看程徽怒气冲冲,又惊又怕,忐忑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程徽黑着脸不回答他,唐青云又把求救似得目光投到唐木阳身上,“阳儿,怎么回事?” “爹,您保重身子,要是二姐知道你为了她动怒伤心,她肯定更为难受” “好好好,你快说到底怎么了”明明方才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现在就突然变了天? “方才咱们府里进了采花大盗,二姐她,她”到底是女儿家,剩下的话她不方便说出口,只是采花大盗那几个字,就已经完全能提醒她那个爹,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果然,她说罢后,唐青云一个没站稳,朝着后面栽倒,还是柔姨娘及时扶住了他。 “三姑娘,这事关你姐姐的清白,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郑凝柔口气强硬,还隐约带着一些谴责。 “唉,阳儿知道柔姨娘此时心中剧痛,可是这种大事,怎能信口开河?只是可惜了我二姐的花容月貌” “我进去看看”郑凝柔朝着唐青云询问。 唐青云点点头。 只是,当她当走到门外,手还没伸到房门的时候,唐木阳就急急的说“不可!” “二姐想必此时衣衫还未整齐,柔姨娘太过心急,倒不如给二姐点时间,让二姐好好准备一番” 郑凝柔不想被唐木阳牵着鼻子走,冷笑一声,作势要打开房门。 “滚,都给我滚!谁也别进来!”唐初韵声嘶力竭的叫声从门缝里飘来。 整个院子的人,脸色顿时铁青,这都喊成这样了,还不让人进门去,这还不能证明一些什么? 且不提唐青云如何气愤。 唐木阳和程徽相伴走在前院,唐木阳疑惑,“将军怎么了?这种事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 程徽猛地停下了身子,眼睛在黑暗中像是闪闪发亮的珠子,只是,那珠子里此时都是怒气。 “我问你,你让丫头去请你爹,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你二姐的把戏?你明知你二姐心思,却还让我过去,唐木阳,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 程徽生气的是,唐木阳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他,竟然容忍他和另外的女人有瓜葛,要是,要是他真的没把持住 所以此时他的声音,近乎在质问了。 唐木阳不主动辩解,只是盈盈的眸子紧紧注视着他,四目相对,程徽竟然在她的注视下,情绪变得平缓了! 唐木阳看时机差不多,这才娓娓道来,“你这次是真的冤枉我了,我对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我怎么会把你推到别人身边? 这次丫头来找我,我隐约觉得不大对劲,本不想过去,又怕是你真的派那丫头来找我。 可是去了,我心里又带着些不安,所以才让元宝去请我父亲来,想着就算是有人心怀不轨,也能让父亲及时搭救,谁知,谁知二姐竟然会存了那样的心思,也没想到,你会” 唐木阳不急不缓的解释着,程徽渐渐平息了怒气。 程徽松开她的手,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内心情绪如何,只能大步离去。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唐木阳笑着望着他的足迹,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一把拉住他的手,反正程徽已经习惯了她的无法无天,假意的挣扎两下没挣扎开来,也就由着她去了。 程徽没让随从跟着出来,两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了唐府,那守在门外的门房偷偷瞥了一眼,望见了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掌,又惊又俱,心中不免对小姐又多了一丝敬意。 今个四月初八佛祖生日,各个禅院各有浴佛斋会,煎音药糖水相赠,名为浴佛水,往日此时,气序清河,石榴花开满院落,各大世家也争相去礼佛上香。 这几代皇帝都信奉佛教,所以佛教极为盛行,今日又是难得一遇的佛祖生日,自然是热闹非常。 往日的宵禁早就撤除,东市热闹非凡,好多往常不出深闺的大家闺秀,今个也能出门了。 唐木阳当时让人留下程徽,也是出自这个想法。 两个人如果认识许久,也从来没一起观赏过夜景。 长长的一条东市,人声鼎沸,一条长街两侧竟挂上无数彩色灯笼,小商小贩全数聚在在此。 跳索,相扑,小唱,说荤话,杂办,商谜,合笙,装鬼,牌棒,道术之类,尽数有之,甚至还有装鬼神,口吐烟火,好多好多,还是唐木阳第一次看到。 程徽全程紧紧握着她的手,怕两个人被人群挤散。 彩色的灯笼下,唐木阳脸颊上被染上彩色的光,她毫不知情的模样,看着摊子上的发簪,第一次露出敢兴趣的模样。 那摊子上摆着一堆做工拙劣,可是东西精巧的首饰。 唐木阳自从重新获得重视后,宫内宫外大大小小的赏赐足够她这辈子都不愁首饰了,谁知她平时没戴过那种东西,相反却对这些小物件很是喜欢。 “这个鸳鸯佩很漂亮”唐木阳望着那个玉佩,示意老板拿起来。 程徽却伸着指腹擦了擦她的脸蛋,唐木阳拿着玉佩的表情有些愣怔。 程徽这是摸了她的脸? 而唐木阳清澈的大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后,程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那黑色的灯笼的阴影在她脸上,他以为是脏东西,就在这给她擦拭了起来。 “咳”程徽单手握拳,侧过脸咳嗽了一声。 那小贩极为聪慧,打岔道,“看少爷和夫人感情这般好,那就买了这个鸳鸯佩吧?这东西可是小的在灵山寺求来的,特意请师父开过光的,戴上能保你们夫妻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要真的是灵山寺的东西,哪里舍得在这卖了,早就送到那些达官显宦的府邸去了。 这么说,就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罢了。 唐木阳也不忍揭穿他,手里摸着那个玉佩,俗称的鸳鸯佩,也就是两个一半的玉佩合成一个圆形的玉佩,只是那两个玉佩,一个上面雕的是龙,另一个是凤凰,所以才有鸳鸯佩之说。 程徽看她看的认真,知道唐木阳喜欢这个玉佩,开口道,“这个玉佩多少银子?” 那小贩见此,知道生意来了,顿时笑容满面的模样,“还是少爷有眼光,这玉佩是咱们这独一份的,我也不要价太高,五两,五两银子结个缘,小的就卖给两位” 程徽脸色有些黑,这个东西怎么算也是他送给唐木阳的第一份东西,怎么能这么廉价? 那小贩看程徽黑了脸,嘴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两腿不停地打着冷颤,心里嘀咕着,看这两人穿的这么好,谁知竟然也是个穷鬼,早知道他就该要的稍微少点的。 “那,要不,就三两?”小贩尝试的跟他商量。 这一来,程徽的脸,更黑了。 “三两就三两,老板你可不能再后悔了”唐木阳笑着给他解围。 “好嘞,夫人您说多少就是多少”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点头哈腰道。 程徽见她喜欢,也不再多说,伸手摸向自个的腰间,只是须臾,脸色又重新沉了下来。 他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银两的习惯,都是周墩代劳的,此时,别说是三两,就连三文,他都掏不出! 唐木阳和那小贩都在等着程徽掏钱,只是,他微微伸手摸腰的动作,加上眉头又皱在一起的动作,唐木阳顿时知晓是何意思,他定是没戴钱袋? 唐木阳忍着笑,掏出银子递给对方,“我家老爷最近忙的胡涂了,这钱袋放到我的身上这事都忘了” 小贩是个人精,哪里不知道这是给男人解围?赶紧弯下来身子,跟着附和着,“贵人事都多,一看这位爷就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谁能记的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呢” 付钱,两个人暂时离了那摊子,程徽一直维持着闷闷不乐的表情。 唐木阳忍着笑,想要笑,却也不敢笑出声。 玉佩一直在唐木阳手里捏着,程徽没吭声,她也没主动吭声,只是这表情带着些难看罢了。 走着走着到了河边,拱桥上满当当的都是人潮,河边也有不少人在放河灯,河灯远远的飘散而去,承载了那些人的愿望遥遥的飘向远方。 唐木阳重生前,也曾跟着丫头偷溜出府,在河岸上放着河灯,祈求有美满幸福的婚姻。 可惜后来的惨痛教训告诉她,相信这些还不如去相信自个的双手,事在人为,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徒劳而已。 “唐木阳?”程徽叫着她的名字。 唐木阳回过神,歉疚笑笑,“方才想事情太过认真,冷落了将军,失礼了” 程徽脸色不大好,“你要叫我将军要到什么时候!” 明明做出的行为胆大包天,嘴上却要严苛着守着礼法,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我该叫将军什么?”唐木阳歪着头望着他,语气带着一股愉悦。 是啊,该叫他什么,程徽此时也噤声了,难道直接要叫他的名字?还是 想了片刻没想出答案,他自己朝着自己生气,走了两步,又折转回来,冷着声音道,“拿来” “拿来什么?”唐木阳看着他伸出的手掌,顿时没回过神的样子。 “玉佩!” 唐木阳忍着不敢笑,原来他走了这么久一直盯着她的荷包,就是窥觊这块玉佩啊! 解开荷包,在他手心倒出那两块玉佩,不等程徽有动作的时候,从他布满茧子的手心拿出那块刻着龙的玉佩,给他剩下那块凤凰的玉佩。 “这是”程徽面带不解,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他拿着那块吗? “那块凤凰的,相当于是我送给你的,这块”她攥紧了手心,“这是你送给我的” 他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把那块玉佩攥在手心里,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拉起她的手,径直往桥上去。 这次是佛祖生辰,皇帝特意在护城河旁立了一个五米多高的佛像,周围灿灿金光,还有不少护卫守护,好多人为了瞻仰那佛像真容,特意挤在了桥上去看。 唐木阳一手被他抓着,另一只手撩起裙子往上走着,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石子落在她裙摆上。 石子从她裙摆落下,又滚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响动,如果不是打在唐木阳身上,这周围人这么嘈杂,根本不会发现这么细小的响动。 唐木阳收敛了笑意,环顾着周围。 桥下缓缓行驶过一嗖乌篷船,一个男人立在船尾,对上唐木阳的视线,他微微闪身,露出身后的半个人影,唐木阳的表情变了。 程徽走了片刻,察觉出她不动弹了,诧异的扭转身子,“怎么了?” “没事”唐木阳若无其事的摇摇头。 那个小船很快就没了影子,唐木阳看着程徽紧紧拉着她的手,脸上第一次有些焦躁的表情。 手摸向腰间,掏出一把碎银子,扬起胳膊洒在人群里。 “天上掉银子了,天上掉银子了!”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河堤上的众人全都一窝蜂的朝着他们涌来,银子掉在程徽和唐木阳身边,那些人力道之大,竟然将两个人给挤开了! “唐木阳!”程徽大声喊道! 唐木阳看了一眼在人群里茫然四顾的程徽,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到了一处隐秘的人少之地,唐木阳焦急的蹲下身子,看着正在地上昏睡的宋黎。 转身,俏脸含怒,“不是已经把解药给了你?为什么他还是这副样子?” 男人是当时护着宋黎的,被他称之为大师兄的男人,此时他脸上也不好看,指着地方的男人。 “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快些好起来?这小子知道你把解药让给了他后,根本没消停过,嚷嚷着非得要来找你,还说要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 “他身上本就有伤,加上不停的挣扎,怎么能好的了!更何况你们那个大将军全城戒备,要捉拿身上有伤的可疑人物,药铺里拿什么药治疗什么病都得登记,你以为我能拿到药?更何况城门关卡守的那么严,我如何能带着他出去!” 男人虽然字字句句都在解释,可是在唐木阳看来,更多的却是指责。 唐木阳咬着唇看他,“你不必用话来激我,既然你能来找我,说明你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既然求人的话,就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不然,不怕我生气,转身走了,再不理你们吗?” “果然,最毒妇人心”男人几乎是咬着牙的说出来的。 “没功夫跟你说这么多,我不能在这太久”以程徽的能力,那场骚动不会有多长时间的,唯一可以的,就是快点把人给送出去,这样她也能心安。 “你现在去找一辆马车,再找你手下的人,去赵家给我送个信”唐木阳蹲下身子摸着宋黎的脉搏,疾声交代着。 如今能求着帮助的,只有舅舅家了。 她交代下去后,那人散开,却也在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烟花爆破声 唐木阳抬头看天上绽放的烟火,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果然,等她看清楚那烟火的图案后,越来越着急,这是程徽的信号,她已经见过几次。 “你快些去啊!再晚一些咱们谁都别想走!”唐木阳看那男人在身边徘徊不去,似乎是放心不下宋黎,怒声道。 男人看看她又看了一眼宋黎,咬牙离去。 唐木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在城门内,程徽和周墩一行人早就把人群给隔离开,四处寻找着唐木阳。 人太多,就算是把人群疏散开,都没找到她的踪迹。 程徽担心的上次苏家的暗卫没能刺杀成功,会不会利用这次机会卷土重来,如果唐木阳被那些人带走,怕是再没机会逃出来。 “已经和京兆尹那边打好照顾了,有消息的话,会第一时间告诉咱们的”全部兄弟都出动了,将军还是黑着脸,亲信知道他这是在担心唐家三姑娘,只能这么安慰着他。 “加大范围寻找”程徽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己挤入到人堆里。 却说唐木阳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表哥等来。 他和那个男人一前一后从前面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辆寻常模样的马车。 “阳儿”表哥收到口信儿后犹豫不决,害怕这人是哄着他的,可又怕唐木阳真的派人来求助,所以迟疑片刻就带着人和马车就匆匆的赶来了。 唐木阳没同他客套,交代了一下。 他扭头一看,宋黎大半个脸都被黑布掩盖着,根本看不清楚具体轮廓,不过,这是妹妹第一次开口求助,不管困难多大,他都会帮她完成目标的。 “妹妹放心,我一定把他二人平平安安的送出城门”没问他们之间关系,没问这人是何处而来,毅然的点了头,对她是无比的信任。 “你把他们送出城,这两日暂时先不要进城,等过两日再回来,小心行事,别惹人怀疑”唐木阳害怕两个人出来被人看到,抓住了把柄,所以交代表哥风声不这么紧后,再回来。 “好”男人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远远望去,河堤已经火把明亮,唐木阳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以什么样的借口过去的时候,周墩眼快就已经发现了她。 “姑娘”他揉了揉眼,发现真的是她后,拨开人群迅速跑来,“你到哪里去了?我们都找了你好长时间了!” 唐木阳面带愧意,“说来也真是惭愧,当时被人给挤散后,我隐约看到将军的身影,只是叫着他的名字,他一直没回我罢了,谁知道我走到下游才发现认错了人,这才急匆匆的往回赶,浪费了些时间” 周墩不疑有他,松了口气,“原来是认错了人,那就好,往后再出来的时候,一定多加小心,说实话,可是吓坏我们了” 周墩自顾自的说了许久,没等到回应,回过神来发现人家眼神正在搜索着将军的身影,懊恼的拍了拍自个的脑袋,“看我这脑子” 周墩赶到将军身边,指着唐木阳的方向向他回话。 程徽眸子里像是酝酿了极大的风暴,良久都没消散,停顿了许多,这才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 唐木阳期期艾艾的望着他走到身前,张张嘴想说什么的时候,他却没给自己这个机会,拉着唐木阳的手就往河对岸的方向去。 “你方才去哪了?” 唐木阳把应付周墩的说辞朝着对着他说了一遍。 程徽张张嘴,明显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停顿了片刻,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凝重。 这次短暂的失踪后,谁都没心情再在这逛街了,程徽寸步不离的把她送回了阮府,不等下人通报,这人像风一样的散去。 她知道程徽是生气了,可是没法子,当时的情况没给她多少思考时间。 “我们将军只是有些别扭的小脾气,姑娘您别放在心上,他这是跟自个较劲呢”就带着唐姑娘出门了,半路还把人给丢了,换成谁,谁都不乐意的,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家将军。 唐木阳摇摇头,“这次唐木阳也有不是,要是早就发现不对,也不会” “没关系没关系”周墩跨上骏马,握着缰绳,“将军那我会帮着开导,今个姑娘也受累了,早些歇息吧” 唐木阳收回视线,唐青云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程将军这就走了?怎么连门都没进?阳儿,今个的事,是不是将军生了气?” 唐青云一晚上心都没放下来过,生怕程徽生气了,这门婚事作废。 唐木阳摇头,“估计是生了气的,不然也不会连咱们府里的大门都没进” 只不过,生气的对象说的不是一回事罢了,唐青云以为生气是二女儿的,唐木阳所指是生自个的。 虽然都是生气,对象不一样,自然这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不过,唐木阳没必要要给他解释清楚,唐初韵不舒服了,她巴不得看到那一幕呢。 唐青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唐木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女儿身子乏累,就先回院子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你身子还没复原,是该好好休息的” 唐木阳转身回了琅玕阁。 第125章 百花宴 次日,唐木阳刚去韩氏那,就听的门房说定北候府上的帖子送来了。 “定北侯府上的?”韩氏擦擦嘴,眸子划过不解,“咱们府上素来和侯府没牵连,怎么会有帖子送来呢?” 郑凝柔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唐木阳,方道,“老夫人,届时看看帖子就知晓了” 门房将帖子递到唐木阳手里,“送帖子的人说,月华公主上次和小姐分别后,甚为想念,所以这次的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要三小姐诶务必过去” 月华公主嗜花如命,众所周知的,定北候极度溺爱女儿,便弄了一个百花宴,招待各京城的权贵人家的女儿,同赏百花。 “竟然是百花宴的帖子?”韩氏有些欣喜,全京城也就五十张帖子,往年分给那些国公,侯府伯府之后,就寥寥无几了,谁知今年竟然会分到她们唐家! 韩氏觉得,这是他们抬举唐家,沾沾自喜不停。 “阳儿,这次怕是咱们借了太后的面子,两日后你去的时候,一定记得好好打扮一下”韩氏交代。 “快去库房拨些银子出来,再找人给三姑娘好好的扯上两身最时兴的衣裳” “还有,以前太后赏的那些簪子之类的花样太时兴,我戴不了,你去拣几个贵重的,给三姑娘送过去” “哎”白妈妈点点头,欣喜照做了。 郑凝柔眸子闪过嫉妒的光,面上却缓缓道,“老太太您这是高兴的过了头,三姑娘两日后就要去赴宴,那裁缝哪里能在两日内就把衣服裁好” “三姑娘当时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太后和皇后可是赏赐了不少得体衣裳呢,满满的两大柜子,穿都得穿到猴年马月呢”元宝愣头愣脑道。 郑凝柔笑容凝固。 “也是这个理儿,那就先穿宫里赏赐的吧”韩氏揉揉眉头,“不过这贴子是有了,该谁陪着阳儿过去呢?” 按着以往的习惯,这每一张帖子都能带两个人进去的。 百花宴可不是明面上表露的赏花,而是要带着才艺进去的,这次去的不管是贵族家的女儿,还有一些身份高贵的勋贵,也就算是另类的相亲宴了。 没准谁福气好些,能被那些贵家子弟或者是皇子王爷们看上那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韩氏孙女不少,正在思忖着要哪个孙女陪着唐木阳一起去呢。 唐初月俏脸一红,要是能让她去的话 唐初月忍不住朝着柔姨娘投去一个祈求的眼神。 “老夫人,四姑娘和三姑娘就差一岁,姐妹俩的关系又不错,我看,要不就让四姑娘陪着过去吧,四姑娘弹琴弹的不错,要是真的能施展才艺的话,定能吸引人的眼球!也让人知道,咱们唐家女儿都是能歌善舞的”柔姨娘缓缓道。 唐木阳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自顾自的举起茶杯抿了一嘴茶,唐府现在二房只有一个嫡女,六姑娘唐初靖。 三房只有一个嫡子。 唐木阳既然要去,肯定要带着嫡女去,唐家统共就三个嫡女,唐初乐年纪太小,不适合去,唐初靖肯定要带着去,至于剩下的那个名额,那就各凭本事了。 唐初月和唐初雨同岁,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到底该是谁去,那就各凭本事了。 “祖母?”柔姨娘开口后,唐初月迫切的望着祖母,虽然这帖子明面上写的是请唐木阳的,可这个府里做主的,还是韩氏,只要讨好了祖母,想要过去,那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韩氏刚要张嘴,三房段氏娇笑声就从外面飘了进来,“大家都在这呢” 韩氏看着她走进,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娘,您看都是媳妇不好,本来说是早点来请安,可是宇儿突然拉起了肚子,媳妇心疼的了好一阵,等着他刚睡的安稳,这才赶紧跑过来” 韩氏一听小孙子拉肚子了,脸上的从容顿时消散,握着拐杖站了起来,“什么!庭宇不舒服?你这当娘的怎么当的,连孩子怎么都看不好” 段氏脸上带着难堪,“小孩子身子不舒服这难免的事,我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娘您不用操心了” 韩氏这才放下一直吊着的心。 段氏对唐木阳笑的和善,唐木阳回以一个微笑,段氏挤到韩氏身前,佯装不经意道,“娘,我听说今年定北候府给咱们三姑娘送了帖子来,说是邀请参加百花宴?” 韩氏笑的舒畅,“是啊,今年咱们府上有了造化,今个月华公主才送来帖子呢” 段氏眼珠子一转,拉着韩氏的胳膊撒娇道,“娘啊,儿媳有话早就想跟您说了,我前些日子回娘家的时候,父亲说我们家老爷在官位上呆的时间不短了,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韩氏眼前一亮,“亲家老爷真的这么说?” 韩氏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们各个官运亨通,老三靠着娘家的提携才能走到今个,要是能再活动活动,想必职位会更高了。 “这是好事,得好好感谢感谢亲家老爷” 段氏点头,“谁说不是呢?”看时机差不多,她摇着韩氏的胳膊,“娘,您也知道,我娘家大哥大嫂现在膝下就一个宝贝闺女四娘,今年和咱们三小姐一般年岁,这长得是花容月貌,才情也了得” 唐初月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念头。 果然,段氏又开口道,“我在想着,要是今年能让四娘跟着三姑娘,六姑娘一起去定北侯府好好见识见识,我哥哥嫂子,想必会更开心的” 段氏意思不言而喻。 韩氏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倒是柔姨娘状若无意的开口,“这帖子刚送到,老夫人还没捂热乎呢三夫人就想到娘家了”娘家二字被她拉的老长。 短短一句话,透露了不少深意。 段氏脸黑了,口气强硬,“娘,有句话媳妇不知当讲不当讲,虽然现在大房没了管家主事的人,可娘精力还旺盛。 可您看看,这林子大了还什么鸟都有,一个下贱的妾室都能口出不逊,咱们唐家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 “你话里话外说我偏袒娘家,我娘家能帮扶持我家老爷一把,投桃报李,怎么也不为过,你倒是想偏袒娘家,你倒是偏啊” 段氏霸道惯了,此刻冷笑道,“也是,你哪里还有娘家,就是一个浮萍罢了,要不是靠着姑母,爬上了姑父的床” “够了!”韩氏见她越说越离谱,不得已打断。 “娘,媳妇知道错了”段氏嘴里说着知错,脸上一点愧疚表情都看不出来。 下人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后,苏姨娘也姗姗来迟。 唐木阳借故跟众人告别,竟然在院子里碰到了唐初雨。 看到她,唐木阳挑高了眉头,看来是特意的在等着她。 “三姐姐”她小步过来。 唐木阳点点头,语气平缓,“你也想去苏府?” 在她看来,苏姨娘这么着急的去争取那个名额,也是为了五姑娘唐初雨打算,只是,能去那里,并不一定就是个好机会。 唐初雨听到唐木阳肯定的回答后,急忙摇摇头,“我不想去,是姨娘想着我去” 她的脸色暗淡下来,“我有自知之明,那些达官显贵是不会看上我的,父亲已经说过,他会找一个有才情的年轻后生,然后让我当夫人” 唐木阳有些不大相信,这倒是稀奇了,唐青云一项把女儿的婚事当做成功的垫脚石的。 可是看她含羞的模样不似作假,唐木阳转念间想通了,肯定是苏姨娘在其中周旋的,只是以前没那种好机会,现在有了一步登天的可能性,以前允诺过的,自然作废了。 “你自个的意思呢”唐木阳询问着。 “我,我”她咬咬嘴唇,“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我知道了,会如你所愿的”唐木阳绕过她,走了几步后才测过头,对她留下一句承诺。 既然她不想争,成全了她也无妨。 一日后结果商议出来了,除了二房的六姑娘和唐木阳,剩下的那个人真的成了三房段氏的娘子侄女,小名四娘的姑娘。 天微微亮,段四娘就被一辆奢华的马车给送了过来,段氏早就在门外接着。 “可算是来了,我跟你母亲说让你昨晚就来陪我,她偏不许,非得折腾你这么早就起来” 段四娘瓜子脸,眼珠子又大又圆,厚厚的刘海挡住了光洁的额头,皮肤白皙,也算是一个小家闺秀,尤其是今个赴宴,穿的无比华贵,身上的裙子,竟然是把金线嵌入到其中的! 段氏眼底闪过羡慕的光,不过她关键时候倒是拎的清事的,笑笑闹闹的将人带到府里。 辰时,唐木阳带着元宝绮玉出了院子,唐初月没能去成,看着此时让人眼前一亮的唐木阳,嫉妒之心滚滚燃烧。 “打扮的阴阳怪气的” 声音虽小,却传到韩氏耳朵里,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祖母,二婶,三婶,唐木阳和妹妹们这就去了” 唐初靖小声道,“祖母,娘,三婶,我和姐姐一同去了” 二房夫人柳氏捏紧了帕子,“去吧,到定北候府上的时候,记得听你三姐的话” 这倒是出乎唐木阳的意料了。 马车缓缓行驶,三人在马车上气氛尴尬,段四娘笑盈盈的先打招呼,“早就听姑姑说唐家三姑娘才情过人,长的又绝美,今个一见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虚伪。 “早就听三婶说,段姑娘蕙质兰心,今个遇上,才知道果真如此” 说说笑笑,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西城,这地方和皇城距离不远,是那些权臣和侯府王府聚集之地,能在这住下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看的出来,那段四娘对这片地方很是向往。 “小姐,咱们到了” 唐木阳刚想下车,那段家姑娘就先她一步起身,状似无意的推了她一把,自个先挤下车去。 “三姐姐,你没事吧?”唐初靖小心的扶着她,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我没事”唐木阳拍拍她的手,“我们也下去吧” 唐初靖下车后还是有些害怕的,唐木阳都走了两步,还是没见她跟上来,知道她此时心中不安,“没什么好怕的,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苏子娇今个早就盛装打扮了,听下人说唐木阳已经到了,笑着打断了围在身边的那些少女,笑道,“这次唐姑娘到了,我得去接人去” 几个姑娘顿时不悦,“她是什么身份,这次她能来已经是荣幸了,还指着苏姐姐去接她,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苏子娇在唐木阳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给她拉了一手好仇恨。 “唐姑娘来了?”苏子娇站在门外,满脸笑意的迎接着唐木阳。 唐木阳要想到,这人恨的都能在深夜派人去刺杀她。 心里明明恨得要死,可是面上还表现的这么云淡风轻,真是让人钦佩。 “公主的一片好心,唐木阳要是不来的话,那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唐木阳看着她挽着自个的胳膊,虚伪的回答。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唐木阳?”苏子娇刚带着她到了花园,中间就有不少人上前围住了她,看着她的打扮装束,冷嘲热讽道。 “大名鼎鼎可不敢称”唐木阳不卑不吭的把这个软钉子给踢了回去。 “你们可别跟她对上,这姑娘嘴巴可厉害了”苏子娇似乎是在打趣的跟众人解释道,“我可提醒你们啊,一会吃亏了别来跟我诉苦啊” “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个宋国公府上的大姑娘宋芷嫣,宋郡主,这位是忠义候的二姑娘,刘夜蓉,这是我的三妹苏子荷,这是我的四妹苏子秋” 不同于介绍两个候府千金的热络,介绍两个妹妹的时候,语气已略带敷衍。 苏子娇把持着整个府内的大小事务,就连她爹的几个姨娘都拿捏在手里。 这两个妹妹,听说先前是在庄子里陪着她祖母茹素,这是最近一年苏家老太太死了,加上这两位姑娘都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定北候这才和姑娘商量着把这两个女儿接到府里。 这个三姑娘苏子荷表情带着些桀骜,倒是这四姑娘,全程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她心底到底在想着什么。 唐木阳一一朝人打了照顾。 那两个大家闺秀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摇晃着扇子走了,那四姑娘苏子秋看周围没人后,一把拉着苏子荷的袖子,示意她快些走。 倒是那个三姑娘一直紧紧盯着唐木阳的脑袋,胸口起起伏伏,好不生气的模样。 唐木阳不明所以的对上她的怒容,直到把视线落到她的发髻,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两个人今天戴着一模一样的缠丝点翠金步摇,这次不同的是,唐木阳不喜欢繁琐,这次只是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插一个金步摇,那是纸上添花,素雅又透着顾高贵的成色。 可是苏子荷梳着另一个雍容华贵的发髻,却在头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朱钗,原本在唐木阳头上画龙点睛的东西到了她头上,确成了累赘一般。 这让她如何能忍的住气? “东施效颦,真是贻笑大方!”她冷声挑衅。 在她看来,自个的父亲是定北候,不知道比这个三等芝麻官的闺女身份高贵多少,再加上又是今个又是在自家宅子里,作为主人的她,又何必怕唐木阳这样的一个女的? “是啊,东施效颦,贻笑大方”唐木阳说了这么句话后,转身要离去。 苏子荷觉得自个受到了侮辱,作势追上唐木阳和她争辩。 就在她快要追上唐木阳的时候,斜前方的假山处突然走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他从假山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风筝,小心拍打着身上的浮土。 苏子秋和苏子荷在看到男人后,跋扈的表情顿时变了。 “朱,朱哥哥”苏子荷面色羞涩的叫道。 男人温声道,“怎么回事?我方才好像听到你的不满声了,谁又惹了苏家的三姑娘?”朱纬看似和苏家关系很好,同苏子荷说话都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苏子荷一愣,随即慌忙摇头,“哪里有生气,是朱哥哥听岔了”两个人交谈间,朱纬看唐木阳走远的身影,松了口气。 唐木阳和四娘一同往前院走的时候,那个四娘眼珠子转转,佯装熟络不解的询问,“你同那个朱少爷很熟悉吗?” 虽然方才她同那个朱少爷一直没说话,可是四娘隐约觉得他的出现绝非偶然,似乎是故意在替她解围。 唐木阳冷笑,刚才她被人刁难的时候这姑娘全程一言不发,等到没人的时候,她却露出少女天真无邪的表情,还真的以为别人察觉不到她的心思。 唐木阳停下脚步,眼神露骨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段四娘往后一退,戒备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劝你把不该有的心思收起来,那人不是你该肖想的”朱纬固然优秀,可是紧紧盯着他的可不止是她,要是让月华公主知道她的心思,怕是走出这个大门都难得很。 段四娘被人拆穿了小心思,也不遮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说我现在还没什么心思,就算是有不该有的心思,难道你还能拦得住我?” 说完白了唐木阳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三姐姐”唐初靖怯生生的叫着她。 “没事,我们走吧”唐木阳盯着她的背影,不带情绪的朝唐初靖道。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苏子荷气愤的把自个头上的簪子给摔到地上,那簪子在地上蹦了几下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更是怒意冲冲,竟然敢跟她戴着一样的簪子!敢把她的风头都给抢了! 要不是方才朱哥哥出现,她早就发飙了,也一定会教训唐木阳那个身份低贱的人! “小姐,您别生气,奴婢有个法子,保准能给您报仇”苏子荷身边的丫头见小姐生气,主动上前给小姐出谋划策。 “怎么出气?”苏子荷气势汹汹的表情一顿,伸手示意她上前仔细来说,小丫头哎了一声,撩起裙子,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听说这次百花宴就连皇后都会过来呢,以前娘娘可没这么好的心情啊”唐木阳坐在凉亭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仔细嘀咕。 “这你还不清楚吧,今年本来是该选秀,可是咱们陛下说是后宫充盈,就不再选秀了,让皇后娘娘自个琢磨着,给下面几个成年的王爷张罗张罗,皇后娘娘平日在宫里深居简出的,哪里有比今个还要好的机会?” “是啊是啊”周围一众少女全都果然如此的点点头。 唐初靖胆子小,听到皇后娘娘要来,紧张不已的视线投到唐木阳身上。 唐木阳摇头,示意她别害怕。 六妹从小跟着二伯父在外地,二婶虽然是大家闺秀,但是在那种环境下能把她教的知书达理已经不错,可是一旦同唐家其她人相比,才情胆识就连唐初月都不如。 这会听到皇后要来,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那厢,刘夜蓉和宋郡主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故意绕到唐初靖身前,不偏不倚,偏偏在路过她们身前时,脚下一个趔趄,手一推茶杯,那杯茶就全数泼在唐初靖身上。 “啪”茶杯碎声响起,刘夜蓉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唐初靖抓着裙角,脸又羞又臊,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唐木阳拍拍她的肩头,“左右就是一件衣服,不大紧,一会换上一件就成了,刘家小姐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已经知道错了,也跟你道歉了,还不快点回礼?” 刘夜蓉笑容僵在脸上,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她是故意把茶给泼到那唐初靖身上,就是想给这姐妹俩难堪,谁曾想那人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她给她们道歉?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可惜她生气也于事无补,唐木阳的话头接上,那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还真以为她是道歉,赶紧挥手示意自己没放到心上。 “好了,都是无心之失,大家都别介意”宋郡主主动上前打着哈哈,“春衣,快点带唐小姐去下面换衣服” 一个穿着嫩黄色衣服的丫头从人群后走出,福了福身子,示意带着唐初靖去换衣服。 “唐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宋郡主看着唐木阳一言不发的跟在两人身后,面带不解的询问着。 唐木阳嘴角挂着疏离的笑,“说出来不怕众位小姐笑话,我这妹妹胆子小性子又迷糊,加上今个苏府人来人往全是贵人,我怕她不小心走到别人的院子,或者是耽误了时辰,不能及时回来,她丢人了不打紧,要是冲撞了贵人,那岂不是我们的过失?所以我陪着她,稍后就过来” 唐木阳不卑不亢,可是嘴里的话却别有深意。 这唐木阳倒是好强的戒备心。 春衣带着两人去了。 刘夜蓉望着两个人的背影,嘟囔着,“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人物” 宋郡主收回视线,安慰着她,“好了,别皱着眉了,来跟我说说,你今个到底准备了什么?前段日子说是跟着你外祖父指点了你画画,今个难不成是要” 说到一会要准备的才艺,刘夜蓉这才稍微开心点,收回不开心的小情绪,“这个我现在说了就没趣儿了,一会还是姐姐亲自看吧” 唐木阳唐初靖这会被春衣带着一个幽静的院子,那院子造型精致,环境清幽,加上和方才所在的亭子不远,看来没人在这上面做文章,唐木阳稍微松了口气。 “好了,你跟着姑娘去里面换衣服,我在外面等着你”唐木阳朝着她笑笑,算是安抚了她。 春衣伸手做指引,“唐姑娘在这稍等一会,奴婢带着小姐换好了衣服,马上出来” 唐木阳点点头。 两个人身影消失在屋内。 第126章 惊鸿一舞 唐木阳一个人打量着这院子的景致,绮玉和元宝跟着她一起来的,这会就在院子外,她摇摇头,心想还是想的太多。 ? 谁知就在这时候,院子东面,突然传出轻缓的脚步声。 唐木阳扭转身子,看着来人。 她早该想到的,世上有那么多的意外,先是意外的被人泼了茶水,丫头带两人来这院子换衣服,恰巧,五皇子出现在这里。 她眯着眼望着那个男人一步步走来。 湛蓝色的长袍和他温润的气质相得益彰,精致的眉眼,如玉的面容,尤其是他有心想要勾引你的时候,很难有人躲过他的攻势。 可是唐木阳知道,这人并不像他表面那样人畜无害。 当时可以挥刀朝手无寸铁的农人挥舞,平时又表现的无心朝政,一心醉于农桑,这样两极分化,唐木阳要是把他当成一个无害的皇子,那才叫瞎眼了。 “五皇子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唐木阳开门见山道。 五皇子挑挑眉,望着眼前对他一脸戒备的唐木阳,和善道,“阳儿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我总觉得每次遇到我,阳儿总是一脸戒备” “唐木阳和五皇子不是很熟悉,五皇子还是叫唐木阳的名字吧,不然被有心人听到大做文章,怕有人不高兴” “你说的有人,不会是程徽吧”五皇子笑了笑,仿佛没意识到她的戒备,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 “五皇子止步!”唐木阳提高了声音。 唐木阳在赌,相对于她的名声,五皇子更怕自个的形象!果然,她提高了声音后,那人裹足不前了。 他腰上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腰带左右摇晃,似乎和主人的心情一般,左右摇摆。 五皇子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伤心,“阳儿这般拒我于千里之外,真是让人伤心” “五皇子,这里又没外人,您也不必装成这副情深的样子,我看的不舒服,五皇子您自个也别扭,既然咱们都到这了,不妨开门见山说个痛快,您把我引到这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好好”他拍拍手,连叫三声大好。 “我赏识姑娘直爽的性子,我知道姑娘原先在现在在祖母和父皇眼底颇有重量,可是再怎么欣赏你,你于他们来说也是外人。 我早就醉心于你,要是你嫁到府里,你是本王的王妃,我敬你重你,不好吗?而且这样一来,我的父皇,祖母,也都变成了你的至亲,到时候唐家大小,谁身份能比你尊贵?” 他徐徐说道,声音带着蛊惑,却也带着三分真诚。 “听起来,确实是不错,可惜啊,唐木阳已经心有所属,也跟陛下说过,今生嫁人的话,只会嫁给程将军” 五皇子城府极深,闻言没有怒意,而是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我知道程将军劳苦功高,颇受父皇器重,而且,少女心系英雄,这也情有可原 但是,这理想和现实中间跨越的鸿沟,不是你靠着现在的憧憬就能达成的” “那唐木阳已经答应了程将军,就连太后都亲耳听到了”唐木阳佯装为难道。 “这又何妨,只是口头答应,父皇也没正式赐婚,所以这都是不算的,只要你回去跟太后说,那时候没考虑清楚”五皇子在给她出谋划策。 唐木阳冷笑,“那五皇子会答应我,这辈子只有我一个王妃?据我所知,五皇子府里可养着不少身子曼妙,舞艺群的歌姬呢” 大周的习俗,勋贵府邸可以豢养歌姬,等宴请客人或者是府里有人做寿的时候助兴。 每个府邸的歌姬数量多少,美貌程度如何,都是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些歌姬虽然是招待客人所用,但寻常时候,也是被府邸的那些主子享用过的。 五皇子府里的那些妙人,那可是在整个大周都出名的。 这些人不同其他,在贵人眼里就是个玩物,大家或者是赠与好友或是赠于门客,没人在意,自然也不会拿这些身份地位的人做文章。 唐木阳这么提出来,他的视线突然盯住了唐木阳,良久才如梦初醒的模样,“原来如此,既然阳儿不喜欢的话,那我回府把那些人遣散就好” “五皇子如何做,和唐木阳一点干系也没有”唐木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五皇子之所以对唐木阳紧紧不放,恐怕刚开始只是为了牵制程将军,加上后来唐木阳不识抬举的拒绝了五皇子,五皇子心有不甘,所以才想扭转局势的吧?” 得不到的最想要,他不是真的看上了唐木阳,堂堂一个皇子,见过的美人如过江之鲫,怎么可能因为迷恋她而神魂颠倒? 只是因为,她会的那点占卜之术能帮他得了皇帝和太后的青睐,没人比这个五皇子更会玩弄心术了。 “唐木阳,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会有的,可不是谁都能一辈子抓住的”他冷了脸,眸子射出的冷意,像是威胁,又像是诱哄。 “谢谢五皇子厚爱了”这种人心计狡诈,就连这种男女之情都能利用上,谁知道将来有一天出现一个更加让他满意的女子出现,他会如何对待自己。 “唐木阳在这戴着的时间不短了,就不叨扰五皇子了,告辞” 不等对方回话,她径直绕过她,大步流星的往前面走去。既然那人的目的是自己,想必也不会多为难唐初靖。 果然,在她回到凉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唐初靖就被春衣带过来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往花厅走吧”唐木阳看看打扮利索的六妹,开口道。 唐木阳她们到花厅没多久,皇后翩然而至,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在看到皇后娘娘来了,全都停住了声音,各个大气不敢出的看着皇后坐在座上。 皇后一身衣物珠光宝气,气质卓然,被人服侍着座在座,脸上没有任何破绽道,“都起来吧” 唐木阳看她面色蜡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想着最近宫里传出的消息,不置可否。 “今个本宫不知趣儿不请自来,侯爷夫人不要见怪啊”皇后嘴角挂着笑意,语气也透着一股客套的成分,可是她这身卓然的气度谁敢忽视? 尤其是定北候的夫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妇人了” 皇后说笑般的让她别在意。 转眼在人群里一瞥,或许是没想到唐木阳也会来,神情中带着些许愣怔,唐木阳微微朝她福福身子,无懈可击,皇后笑容未变,视线掠过她,放在苏子娇身上。 不同于唐木阳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嘴角挂着的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挥挥手示意苏子娇上前,“这么些日子没见,出落的越水灵了” 皇后娘娘向来喜爱苏家的这个月华公主,大家已经是见怪不怪。 “今年我看来参加百花宴的有不少生面孔,不过,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看到她们,不知怎的就想到咱们年轻的时候了”皇后看着她们,不知怎的,开始追忆起以往来。 苏夫人笑笑,“是啊,一转眼沧海桑田,我们都老了,唯独娘娘您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皇后嗔怪,“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会说话” 她目光在这些莺莺燕燕身上划过,“这些姑娘都不错” 国公府宋夫人和皇后在未出阁的时候是手帕交,所以今个百花宴她在跟着过来了,皇后要在这些姑娘里面挑选王爷夫人已经算不得什么消息了,所以这次她特别跟着过来,增加些筹码罢了。 “要我说,来些新面孔也好,不然还是以往的那些姑娘,拿手的也是那几样才艺,年年看,都没什么新意了”宋夫人打趣说道。 “是啊,这每年看来看去,确实是挺无趣的,要我看,咱们今年就来个不一样的”苏夫人一唱一和。 皇后精神明显有些不济,可是听的左右两边一唱一和,知道他们心思是什么,也不打破,反而饶有兴致的模样问道,“那你们说,今年换个什么法子来表演?” 无论是苏子娇还是宋芷嫣才情都是大周数得着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两位母亲临时修改规则,也无非是想给其他闺秀一个措手不及,更加凸显自己女儿的优势罢了。 唐初靖害怕的抓牢了唐木阳的手,唐木阳的视线顺着两人相连的手移到她惨白的小脸上,“三姐姐,我怕” 她本身优势是弹琴,琴棋书画虽占了四样,可是精通的只有那一样,她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抽中了别的才艺 那结果只一个贻笑大方,在皇后娘娘和这么多闺秀面前丢人,往后的名声和前程,那就全都毁了。 其实怕的人不止是她,在场的除了宋芷嫣和苏子娇外,其余的都变了脸色。 表演是不难,但是能得了头筹让人刮目相看难! 今个既然坐到这里,那肯定都是想拔得头筹得,有的精于琴艺每日不眠不休的练琴,更有舞姿曼妙的闺秀为了今个的表演,多日不沾荤腥,每日只吃些瓜果来裹腹,就为了身姿优美,好吸引他人的眼神。 她们准备了那些多的精力,今个突然换来一句随意表演,如何能不让人惊慌? 这一次她们终于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了,里有皇后坐镇,在外已经有不少豪门贵公子隔着纬纱打量着这里面,如果丢人 皇后把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威慑之后和气道,“大家也都别慌,今个来这玩乐为主,至于才艺只是个消遣的辅助,大家自个乐呵乐呵就是” 皇后这么说,那就证明是同意这个提议了。 “娘娘,您主意多,您说今个咱们这要怎么来玩?”苏子娇笑眯眯的接下话茬,人畜无害的模样。 “依本宫来看,虽是玩闹,也别太较真,这样,两两一组然后抓阄,等两个人抓到各自的纸条和表演后,互相配合,两人如果抓到各自擅长的表演,皆大欢喜,如果要是抓到不善,而对方正巧擅长的,可以互换” 皇后说到这就停下了话头,她只说了两者,可现如今出现的情形不可能只有这两种,这两个人可能各自抽到的都不是自己擅长的,也可能抽到的是自己擅长,而对方不擅长,更可能是双方都擅长,只是谁更精通的 争夺、合作、厮杀、共赢,皇后这个算盘打得好。 如果双方抽到的都是对方擅长的,两者强强合作,共创佳话固然不错,可是,如果是一者擅长,对方不擅长,难保不擅长的会作怪,故意表现不好,拉对方下水。 考验的不光是才艺,还有人性。 “娘娘这个法子好”宋夫人和苏夫人双双点头,下面那些闺秀也只能尴尬笑着点头了。 谁也没那胆子来质疑皇后的决策。 苏夫人拍了拍手,在丫头跟前说了几句话来。 不一会,三个身材曼妙的丫头捧着托盘上来了,众人睁大了眼睛,那托盘上摆着的分明是一个个铜球大小的东西,铜球下面坠着流苏,看起来精巧别致。 看众人眼神都盯着这个铜球,苏夫人笑笑,示意丫头走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镂空铜球掀开,众人这才现,原来里面是空心的,只不过是被人塞了纸条罢了。 “每个盘子里都被均匀的放了四十个球,琴棋书画分别十个,一会大家公平均匀的拿球,看清楚球里面的字条是什么,我们会在流苏下面挂上姑娘们的名字,一会把这铜球挂在外面,让那些公子哥们自己决断,看看到底谁最好!” 就连唐木阳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好,好到没人可以从中挑出一点错处来。 让外面的人评论,公平公正,同时又能激起这么多闺秀的好胜心。 唐木阳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为的那三人互相投递了眼神,嘴角笑意浮起,这就是位高权重的好处,游戏规则都是他们来定,谁也不能质疑,不能反驳,她们这些人只能被她们当成是棋子一般,任意摆弄罢了。 正在沉思的时候,唐初靖怯怯道,“三姐姐,我能同你一组吗?” 唐初靖的身份在这些莺莺燕燕里面比较尴尬,所以在皇后说罢可以自由组队后,那些闺秀早就很快的组成队伍,就连同她们一起来的四娘都找到一个瘦弱的姑娘组成一队。 “好啊”唐木阳笑的如沐春风,不如此还能如何,她本来也不是多么讨人喜欢的姑娘。 “好,既然你们组好队伍了,那就开始抽铜球吧”皇后递给身边女官一个眼神,女官点点头,吩咐着丫头走了下来。 唐木阳和唐初靖分明抽了一个球,她的球下面是绿色的流苏,唐初靖的则是黄色的流苏。 两个人同旁人一样,掀开了球,取出里面的纸条。 唐木阳的是画,唐初靖的则是棋。 “怎么了?”唐木阳自己琴棋书画都不精通,来这也只是凑个数罢了,所以一会就算表现再平庸,心理上也不会有落差,她能这么想的开,唐初靖就不能这么坦然了。 “三姐姐,我根本,根本就不会下棋啊”她眼眶泛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而且她们这组合运气也够差的,要是两者一人选择是琴,一个人是画,一动一静相得益彰,要是一人是书,一人是棋,也可以动静结合,偏偏是这画和棋,难不成一个人在那写,一个人在那画? 各弄各的,有什么看头。 可惜,运气成这样,谁能料想的了? “你的画如何?”唐木阳叹口气,低声询问。 “我的画,比下棋稍微强那么一点,不过,也是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 她和父亲还有外祖父下棋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原因无它,就连她哥哥都说,她是朽木不可雕也,一会要是和人比试下棋,她那脸都别想要了! 唐木阳扶额,皇后当时说过,这下棋可是要随意和外面的一个公子比试的,不过,凭着她的半吊子水平,撑上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来,我同你换” “真的?”唐初靖又是欣喜又是愧疚。 “自然是真的,下棋虽不精通,可到底还是比你强那么一点的,而且我已经有主了,就算名声坏点,也没关系” “还好还好”唐初靖听唐木阳说比她稍微厉害一点,以为她是谦虚,特意松了口气,到底是小孩子的心性,看危机解除,顿时来了兴致,看周围就那一个捧着托盘的丫头在那,悄悄的伏在唐木阳肩膀上,“三姐姐最怕抽到什么?” 唐木阳眨巴眨巴眼,被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逗乐了,也学着她的样子,“自然是弹琴了,祖母以前就说,宁愿听乌鸦叫上三天三夜,都不想要听我弹琴” 唐初靖被她的话逗得笑。 “唐姑娘”丫头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是她两个人的名字,接过她两个人手里递来的铜铃,小心翼翼的把荷包挂在流苏上。 “好了,这差不多都已经分配完了,也都商量完了,咱们开始吧?”皇后正要示意女官开始揭铜球,突然一个丫头跑了过来,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皇后眼底浮着笑意,“好好好,就依了他们” 原来是外面那些贵公子哥知道有才艺表演,自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想要好好观赏,却碍于这层朦胧的纱帐,外面不知是谁提议,反正这外面都是层层叠叠的花墙遮挡,百花竟放,本身就是屏障,倒不如就把那围着的一层纱帐去了。 反正有花遮挡,他们也不算唐突了姑娘们的名声,而且还能看的更清楚些,何乐而不为? 大周风气开化,男女之间也没那么多拘束,皇后想着今个召百花宴就是为了让那些公子哥看心上人,这么朦朦胧胧的挡着,确实是挺没趣儿的。 索性挥手,让下人把那层纱幔都给摘了。 这样,那些人在外面也看的更亮了。 每组坐的位置都是有序号的,女官在后面敲鼓,闺秀们各自传递绣球,皇后说停,到时候绣球在谁手里,就哪一组的人开始比试,比试完的一组自动离开,绣球还在未比试的之间流传。 方法很简单,每个人都紧紧盯着那绣球传来的方向。 第一组是两个姑娘,唐木阳只依稀记得是朱家的什么女眷,具体身份说不清楚,女官拿起两个人的铜球,高声道,“冯小姐是琴,朱小姐是画” 皇后点点头,于是一人作画,一人弹琴。 阳光和煦,微风轻抚,日光大好,那琴声虽美,但是弹的曲子太过温和,靡靡之音让人想要入睡。 结束之后看的出来,皇后的表情不甚满意。 游戏继续,一组一组的表演,只有苏子荷和苏子秋姐妹两个表演的尚可入目,其余的只能说是泛泛罢了。 “下面继续”那绣球继续在未曾表演的闺秀手里流传,鼓声一停,绣球落到了苏子娇手里。 “宋郡主”苏子娇佯装为难的看了宋芷嫣一眼。 宋芷嫣拉着她的手上前,“坐着的都是相熟的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抽到是书,公主是画,咱们相互联合,让他们开开眼罢了!” 宋夫人嗔怪摇头,“这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哎,既然两个丫头能这么说自然是有她们的过人之处,咱们且看着,看看丫头们有什么惊喜”皇后嘴上说着宽慰的话,眼底却划过耐人寻味的笑意。 刘夜蓉表情不怎么好,她运气差只抽到了一个棋,其实她也不大喜欢下棋,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种场合,谁不想大放异彩吸引了别人? 于是看了一眼和她一组的那个丫头抽到的是琴,心里一喜,霸道的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把自个的球塞到她的手里。 和她组队的姑娘急的满脸通红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闷闷的跺跺脚吃了这个哑巴亏。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宋郡主和苏子娇公主身上,月华公主点点头,回以一个默契的微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丫头们已经悄无声息的把案子抬上来了,上好的熏香香气袅袅散去,两人相伴走到空旷之地。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皇后和善一笑,开口道。 苏子娇没有中规中矩的坐在那案子旁,甚至来说,她连看都没看已经铺好的宣纸,接过丫头手里的白色绸带,又在彩带两头分别系上画笔。 “三姐姐,月华公主这是要做什么?”唐初靖不解,疑惑的询问着。 唐芷烟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下的敲击着,闻言摇头轻笑,“这个公主为了争风头,还真是无所不用啊” 她现在弄这么一出足以证明要另辟蹊径,前面好多闺秀已经表演过了,即使她画画水平再卓越,那也是珠玉在前,不能引起更多人的眼神,那些人都是在纸上作画,如果她作画的工具不是在纸上呢? 她这么一折腾,宋芷嫣哪里能看不出来?隐隐的她嘴角笑意都有些僵硬了。 “这月华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起来别具一格,定然惊艳,咱们仔细的看看就好了” 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了。 就在两人准备开始之际,苏子娇脸色娇羞,朝着屏障外朗声道,“朱哥哥,我和宋妹妹的表演怕是得要你祝我们一臂之力了” 朱纬原本正在与友人低声谈笑,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笑容一僵,耳边是众人艳羡之声,目之所及是少女明眸灿烂眼神,就连皇后慈祥的眼神都落到他身上,他知道,这个请求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了。 朱纬刚刚点头,马上就有一个丫头双手举着翠绿的玉笛小步赶来,他笑笑接过了玉笛,笛声响起,那台上的两人也有了动作。 苏子娇腰肢酥软,身姿曼妙,手里的彩带似乎是有意识一般,随着她的每个动作飞往每个角落,众人看她舞步已然喟叹,尤其是现竟然作画在那垂下来的竹帘上,更是目瞪口呆! 笛声或是激昂或是哀怨,苏子娇完全能够按着朱纬表现出的笛声来改变舞步,亦或者是柔臂伸展,又或者是在地上翩然飞舞,众人心想,这哪里是在作画,分明就是在跳舞嘛!而且这舞这美人,还是千年一遇的奇景呢! 朱纬耳边听着众人的夸赞,可是他的眼神却没盯在苏子娇身上,他静静站立在院内,完全沉浸在自个的心思内。 苏子娇美目流转,那些少年都以为她在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盯着她的舞蹈,更加如痴如醉了。 终于,一曲罢了,朱纬收起笛子,苏子娇和宋芷嫣同时收起动作。 皇后抬头看着竹帘,忍不住拍手鼓掌,“好好好,本宫今个算是开了眼界了” 在外面的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只望着皇后目光所及的地方,交头接耳,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来人,把帘子卷起,让他人也好好欣赏一下”皇后面带喜色道。 原来这挂在外面的竹帘都是有门道的,在角落的地方挂着小小的滑轮一样的东西,这么一来,只要轻轻一卷,再把那竹帘从竿子上揭下,换个方向,就能看到方才众人在花厅内看到的一幕。 “嘶”随着竹帘慢慢放下,原本不明所以的人全部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方才在外看不出什么名堂的竹帘,内里别有一番洞天,花草走兽跃然其上,画的那些东西,怕是真的丹青大师都要甘拜下风。 怪不得皇后方才那般称赞呢。 舞跳的不错,难得在跳舞的时候还画了这般好的画! “你母亲教导的不错”皇后点点头以做鼓励,苏子娇羞涩的福福身子,起身之时,偷偷的瞥了一眼已经坐回人群内的朱纬。 皇后哪里能没看出她的心思?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就在这时,她手臂被人轻轻一推,原来女官还抱着宋芷嫣的书法等着点评呢。 凭心而论,宋芷嫣这字写的不错,但是在苏子娇的熠熠生辉的对比下,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皇后方才冷落了她,这会又看她脸上黑的难看,略一沉吟,“看到蓉儿的书法,让本宫想起了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精彩。 不光有王大家的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又有前朝赵大家草书中衣袂飘然,就像飞天神女,把人们的思绪引向九霄云天,在赏心悦目中心荡神驰,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 皇后难得说这么多的赞美之词,看来是在给宋芷嫣撑面子了,可惜宋芷嫣并不很开心,咬着嘴唇目光不与众人对视。 “娘娘,娇儿有个不情之请,宋妹妹写的这么好,我想拿回家去裱起来,以后作为珍藏之物,不知道娘娘应不应允”苏子娇长着七窍玲珑心,这会主动出声恭维宋芷嫣,算是给她添了面子。 “看看,你这小嘴就是快,本来本宫是打算自己拿到宫里珍藏的也罢,既然你要,那就给你了”皇后佯装为难的割爱了。 宋夫人急忙打岔,“娘娘要是想要的话,直接让丫头写了送到宫里就好,哪里谈得上珍藏,宋芷嫣,还不过来谢谢娘娘厚爱” 宋芷嫣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堆感谢抬爱之词,可是,唐木阳知道,她心底把苏子娇记恨上了,两人本来是商量好一起表演,她却另辟蹊径,赢了满堂喝彩,而她则成了垫脚石,同样是天之骄女的宋郡主,如何能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