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谕》 楔子 传说,远古时期,天地本为混沌,神祖衍始神,令始神创世。天地初开,满世荒芜,神祖再衍众神族,始神造人生万物,耗尽神力,始有六界,为神、魔、仙、妖、人、鬼,秩序初成,六界成欣欣向荣之势,为上古时期。 四十多万年后,众神内乱,分居于神魔二界,行分庭抗礼之势。千万年来,六界相对安定,少有纷争。但是,这样的安宁也岌岌可危,平静无澜之下已是波涛汹涌。 十万年前,魔界之主魔神与神界之主帝神为争夺神界,神魔二界大起腥风血雨,众神死伤殆尽,帝神封闭神界,与魔神同归于尽。 至此,虽有六界之名,世间却只剩下仙魔妖鬼人五界。一直以来,五界各自为主,相安无事,不想八百年前再起纷争。此事虽不及三万年前的神魔之乱,却牵连甚广,五界均涉入其中。 凤焱,一个名字从此为五界所熟知,她也是这场的导火索。 “枫秀,这一世,你我无缘,望你不要迁怒仙界众人,否则,纵是轮回千世,我亦绝不会再看你一眼!” 这是她湮灭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在仙界九天十地萦绕了整整三日三夜。 “长羲,终我一生,也要让你仙界不得安宁!” “阿焱,我错了吗?我们守护了这六界,庇佑了苍生,可是这个世间却是再没有了你啊!” 经此一役,五界精英十不存一,但大多数人却是被魔尊枫秀一怒之下屠戮所致,魔界成了罪魁祸首,却没有人注意到堂堂昆仑上尊凤焱究竟是因何而死。 人界仍是一片祥和,始神仿佛对人间格外地眷顾,赐予了它其他五界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平衡,人界看似弱小,却是始神最完美的作品,凡人短短数十年,生老病死,爱恨情仇,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但是仍有人祈求长生,求仙问道,只为了那无边无际的孤寂岁月。 魔界,轮回之眼旁,魔尊枫秀盘膝坐在石头上,仿佛一尊雕像。 “阿焱,八百年了,你还没有出现,你是在怪我吗?” 枫秀不知道,就算集齐了凤焱的神石投入轮回之眼,也是无济于事,凤焱灵石已失,百世轮回的也只是那具毫无记忆的皮囊而已。 轮回之眼,一体三分,焕尘、忘川和轮回。忘川没能让枫秀忘记凤焱,轮回也没能让凤焱重回六界,焕尘依旧是无人问津的禁忌。 “啊啊啊~” 远处焕尘中央,忽然爆出一股灵力,耀眼的光华笼罩了半个湖面。不知何故,枫秀总觉得这股灵力格外熟悉。 “魔尊!”靳墨不知何时,来到枫秀身后。 “此间何事?” “十日前,钟离在人间挑选了几名资质上佳的幼童,作为魔神祭祀大典的祭品,想必就是这些人。”靳墨望了望枫秀的背影,摸着下巴想了想。 “哦?我倒是忘了!”枫秀这八百年久居轮回之眼,丝毫不理魔界事务,连这千年一度的魔神祭祀大典都是甩给大尊靳墨和右使钟离邪。 此时,一个小小的头颅探出了湖面,求生的本能让他伸出了小手,想要抓住什么,枯瘦的小手上遍布了灼伤的褶皱。 须臾,小小的身子上了岸,步蹒跚地走着,抬头看向了枫秀和靳墨。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啊!靳墨想到了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双眼睛,不带一丝生气,仿佛是沉寂万年的死水,冰冷而绝望,那是很久以前魔界的统治者——魔神的眼睛,所有魔的神! “这——”靳墨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枫秀似是激动,一下飞到半空中,一时间魔气冲天,所有魔都被吸引过来。 “参见魔尊!” “魔神在上,轮回之眼为鉴,弟子枫秀,愿收此童为徒!”从来没有人能走过焕尘,这个小小童儿却做到了,不禁让他起了惜才之心。 “见过少尊!”众魔朝着那童儿,单膝跪地。 地上,浑身湿透的小小身影,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此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眼眸由慑人的暗紫变成了血红,最终转为紫黑。而她的身上,却仍是布满了褶皱,脸庞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你叫什么?”靳墨蹲下来,望她瞳色恢复成普通魔族的样子,心中松了一口气。 “谙,谙——”小童双手抱头,似痛苦一般,她的脑中一直有一个人在喊她,“谙儿,谙儿~” 枫秀从空中落下,扶起小童。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师尊,你这一生也只会有我一个师父。” “师父?”小童扬起头,如果忽略那满脸褶子,这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从此,魔界少尊诞世,开启了她叱咤风云的一生。 第一章 蓬莱 东海之滨,有仙境蓬莱,满山仙气,氤氲朦胧,自半空遥望而去,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不胜幽美,无愧于那仙界第一圣境的美誉。 蓬莱向来清静,今日却迎来了百年难遇的盛景,各路仙人修士齐聚一堂,御剑腾云者,络绎不绝,更为这仙境增添了仙逸之气。究其原因,只为那连昆仑尊主都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的蓬莱隐秘! 蓬莱岛烟渺崖上的静思台从来不曾如此热闹过,仙人们各自落座,叙旧的叙旧,感慨的感慨,百多年前曾经相熟的仙友说不得已经羽化作古,一时间,静思台上唏嘘不已,却也不忘时不时地瞟向上位的几位尊主。 西境昆仑尊主极翁上仙、蓬莱尊主灵素上仙、齐云山尊主叶岐峰上仙和苍山尊主沂筠上仙居于首位,气氛有些沉凝。岐峰上仙难得的正经危坐,以往从不离手的酒葫芦也被甩在了角落,神色凝重。苍山上仙沂筠微闭双眼,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底下众仙派看着四境仙山之主如此神情,低声细语,议论纷纷。 “到底是谁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蓬莱此日之景必将惊动九天之上的那些老家伙!”极翁上仙有些气急败坏,花白的胡子胡乱颤动,显然忽略了自己也是一个老家伙。 极翁看着静思台上觥筹交错,不时偷偷看向他们几人的众人,气得不由得又扯下自己几根花白胡子。 “不论如何,各路仙友既然已经到来,我蓬莱也断无轰人离去的道理,我们且先观望着,莫让情势失控。”灵素上仙叹息着说道。 近日晨起,就不断有仙道人士以各式奇葩的缘由前来拜访,连久不出世的一些散仙都来了,不得已,她只有将知情的沂筠上仙和岐峰上仙顺势请来,以防生变。另外,以师尊长羲上尊的寿辰为名,在静思台设下宴席,安顿了来访的仙友。 “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向众仙友坦白了”岐峰上仙抬眼,正对上沂筠上仙,虽然沂筠上仙闭着双眼,却仿佛依然能看到她摄人心魄的眸。不由得感叹,沂筠上仙年纪不大,竟能有如此修为! “沂筠上仙,你的意思呢?”灵素上仙随着岐峰上仙的目光,转头询问苍山尊主。 “长羲上尊何时出关?”沂筠看似答非所问,却提到了一个重点,长羲上尊! 自百多年前长羲上尊将蓬莱尊主之位匆忙传给刚刚晋位的灵素上仙后,就一直在闭关,除了十多年前,突然下山收了一个入室弟子旬攸外,从未出现在人前。众仙也只有在每年七月初七这一日,稍稍记起这位仙界泰斗,连九天也不敢忽视的长羲上尊。修仙之人长寿,却并不代表不死,岁月沧桑,千多年前的仙界之变,至今日,能记得的人唯有各仙派的那些老家伙和九天之上高高在座的几人而已。 “旬攸师弟,劳烦你去雪谷看看,澄明洞的光幕可有减弱?”灵素上仙对身后静坐的小师弟旬攸说道。 未得到旬攸的回应。 沂筠上仙素手一挥,旬攸的身形应风而散,原来这旬攸施了术法,真身已不知所踪。灵素上仙皱紧了眉头,暗叹旬攸的不晓事,今日情景,他作为蓬莱“长辈”,不在静思台主持大局,反而施术蒙混,暗自偷溜,殊不知这偌大的蓬莱,大半的修仙者年纪在他之上,苦修多年才是个正式弟子,他旬攸堪堪二十出头已是长羲上尊入室弟子,尊主灵素上仙师弟,于是对此不满着亦是甚多,一旦被发现,丢脸的就是蓬莱。 灵素叹了口气,挥手复原了假旬攸,幸好此时众人心思均在那件隐秘上,无人注意,且沂筠上仙挥去幻术也只针对周围的四境尊主而已。 沂筠不语,神思却回到了一年前的昆仑之巅,那个孩子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竟然连她都骗了过去,她虽目不能视,却好似能看见了那日昆仑的漫天飞雪和一地暗红。思绪渐远,沂筠不由得双手微颤,额前血红的朱砂传来了阵阵滚烫的气息,竟若回到了那日一般。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动那恻隐之心,大抵是修行不足吧,她默念静心咒,良久才压下那种感觉。 而消失在静思台的旬攸究竟去了哪里呢? 第二章 道阻 此刻的旬攸正收敛气息,悄悄来到了雪谷,雪谷是长羲上尊闭关修炼之所,纵观整个仙界,有能力进入的只有他的两个徒弟灵素和旬攸了。他握紧了腰间的青色符玉,缓缓抬起双手,捏了个印诀,揭开了结界的一角,伫立沉思许久,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雪谷。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来,但是旬攸还是被那彻骨的冰寒顷得一个哆嗦,拉了拉领口,他循着轻微的人声走向了深处。 住在这雪谷中的,除了闭关不出的长羲上尊,就只有一人,就是一年前被囚于此魔界少尊枫少谙,也是今日审判之局的主角。当年,少谙趁着禁海封印松动,只身潜入昆仑仙境,意图盗取神器九黎壶,事败后,被四境尊主擒下,囚于蓬莱,借今日神罚之期,审判这个十恶不赦的魔女。 神罚传自上古时期,是神族审判罪人的特殊刑罚。神罚之期,上通天时,下达地利,受此神罚者,六界四境,九天十地,将就此湮灭,毫无生息。 旬攸缓步走近,生怕打扰到假山后的那个身影。 “小青蛙,对不起啊,我这就救你出来!”不远处那瘦小的身影一身破烂的黑衣胡乱地裹在身上,披散着一头如雪的白发,背对着旬攸,蹲在池边。 长羲上尊所部阵法使得雪谷终年积雪,每日午时,阵法薄弱,则会恢复蓬莱原本气候,片刻后,则自行复原。今日午时,气候回暖之时,竟有一只青蛙跑进了池子,并在阵法恢复的那一刻被冻住了身子。少谙正想要用双手将冰焐化,救下那只可怜的小东西。 旬攸好奇她的所为,蹑手蹑脚,缓步走近,不想还是惊动了她,她机警地转过身,本能地摆出战斗的姿势,却忘记了自己没有半分魔力。在昆仑山被擒之时,她的魔力就已经被四境尊主联手封印。 旬攸面前的少谙佝偻的身形,枯槁如垂暮老者的形容,鸡皮与鹤发遮掩了面上原有的褶印,显得格外可怖。一年前昆仑山上,是那个不屈不挠,明媚又倔强的少女,何至被仙界逼至如此。 少谙见是那个经常来看她,还会在她身边自言自语的人,就卸下了防备,但出于魔族排斥人仙的本能,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他。 旬攸友善地提唇,微微一笑,单手捏了个火诀,融化了坚冰,那拣回一条小命的青蛙立即沉入水底,不见踪迹。他向前一步,少谙就跌跌撞撞往后退,旬攸无奈,于是驻步不前,只定定地看着她。 “你这丫头,为何一直不吃饭,须知你现在没有魔力,不进食可是会死的!”自从少谙被囚,就没有食一粒米,说一句话,旬攸担心地说道,但瞥见少谙紫色双眸中不屑的眼神,就知道她肯定没有听进去。 罢了,注定不是同道中人,旬攸心中暗叹,即使如此,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谙接受神罚。 “你跟我来!”旬攸一把抓住少谙的手臂,触手即感觉到了那皮包骨的硌意,不理会她的挣扎,拉着她原路走出了雪谷,一路上少谙默默地使出了十八般的法子想要挣脱,却苦于没有了魔力,毫无结果,只能恨恨地望着他。 旬攸带着她,一路上躲避着蓬莱的防守,眼看着就要到望胥峰了,却没想到被人堵在了烟渺崖外的吊桥前。 “旬攸师叔,您也是奉师父之名来提拿魔界妖女的吗?您脚程颇快啊,刚才还见您端坐在静思台上呢!” 灵素上仙的末徒紫昀脸色阴沉地地站在旬攸面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身后的少谙,手中的剑随着主人的心念而动,发出阵阵轻吟。 “紫昀,情绪波动如此,你的道都修到哪里去了?我正打算带枫少谙去静思台,你此刻出现,是要如何?”旬攸深知灵素上仙不会派紫昀来提枫少谙,于是借势喝问道。 “如何?今日这个魔女就要到静思台接受审判了,可我弟弟的大仇还没有报呢!如何?如何?我要她的命!”话音刚落,紫昀手中长剑应声出鞘剑尖直指枫少谙!淡青色灵力喷涌而出,显然是用了全力。 “紫昀,你放肆!”旬攸隔开紫昀的攻势,护住了身后的少谙。紫昀是灵素上仙的末徒,平时最得灵素的宠爱,在蓬莱没人敢得罪。说到此事,归根结底,也是托了身后那人的原由。 第三章 险境 一年前,昆仑一役,少谙因为昆仑镜所化之结界,被困昆仑之巅,背水一战下,杀伤了不少仙界弟子,其中也包括紫昀的弟弟,齐云尊主叶岐峰上仙的入室弟子烟青。少谙一掌拍断了烟青的灵根,而对于一个仙界后起之秀来说,断了灵根,毁了先天之气,无异于断了修仙的路途,只能散尽修为,从此沦为凡人。 “小师叔,你别拦着我,我今日势必要为烟青报仇,你若闪开,我就不向师父揭发你勾结魔女之事,你以为你三番两次私进雪谷无人知晓吗?”紫昀手持窄剑,捏了剑诀,攻向旬攸,目光中带着自信得逞的狡黠。 “你休得胡言!我奉命看守枫少谙,理当常去雪谷。你此番私下寻仇,不怕进戒律阁吗?”旬攸眼见此事不得善了,顿时有些气恼,手中剑术也渐渐凌厉起来。 而少谙这个当情者却拔了一棵狼尾草,坐在一旁,偏着头看起戏来。在她看来,当时出手伤了那个叫烟青的青年,实属意外,原本应该直接打死的,无奈魔力枯竭,力有未逮,才致堪堪被擒,囫囵一年,沦落至此,要是魔尊枫秀看到她这个不肖之徒,也是识她不得吧。 思及师尊,少谙此刻浑浊的双目越发得黯淡,她大概是魔界有史以来最憋屈的少尊了,师尊这一年也没有派人前来搭救自己,大概是对她失望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单枪匹马,独闯昆仑,反而觉得舒心和痛快,平素她最看不惯仙界中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了,更何况,那一行也是非去不可。 少谙轻轻抚摸了小腹,脸上扬起了一抹浅笑,那里有着幽纹的灵魄,有着她这三年的心血。被仙界囚禁的这一年间,她为了坚持为魔的傲骨,不食仙界一粟,不与仙人一语,无奈魔力被封,无法支撑肉身的需求,她只能消耗自己的生命力,来维持着生存,并温养着幽纹的灵魄,长此以往,才使得形容苍老如垂暮老妪一般。 她永远无法忘记,焱宫大殿上,幽纹为了自己,毅然扛下苍山境下全军覆没的所有罪责的决然和在焕尘湖中受熔刑之苦的前一刻还笑着安慰自己的淡然,当她最好的朋友最终散魄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仿佛空落了心窍,无法填补。古往今来,能入焕尘而不伤者,魔界之中唯她少谙一人,平常魔族一旦踏入,不消片刻即会消融,灵神俱灭。幽纹虽修为不凡,却也抵不住焕尘的熔炼,终是死了! 少谙这一年一直在思考,若是当初没有缠着幽纹带她入仙界,没有闹着要去看所谓的苍山洱海,就不会被苍山仙境发觉,就不会连累上百魔族命丧苍山,魔界少尊也不会一战成名,名贯六界,引得仙界追剿,差一点暴露魔界隐秘出入阵眼所在,就不会惹怒师尊,师尊就不会,处死幽纹! 少谙不甘心看着幽纹就此湮灭,于是采了一株月蚀花,也跳进焕尘,那一刻,轮回之眼畔的彼岸花竞相开放,蒸腾的魔气萦绕了焕尘大半个湖面,连忘川湖底的灵石都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仿佛在应和着什么。 少谙收集了幽纹残存的灵石,又从靳墨口中套出了神器九黎壶有聚灵之功效,就不顾一切,瞒着师尊,只身穿越禁海,来到了仙界。 就在少谙走神追忆之时,紫昀趁旬攸不备,从袖中掏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红色玉镯,红光一闪,旬攸就被定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紫昀,你好胆!竟敢偷取灵素上仙的飞絮琢?” 旬攸剑眉含威,星目盛怒,心中大急,偏又挣脱不了飞絮琢的束缚,只能眼看着紫昀拖着窄剑,慢慢走向了少谙。少谙一头雪丝迎风飞舞,在他人眼中奇丑的面容仿佛恢复了以前的高贵淡漠,她虽然毫无魔力,但却是毫不示弱,佝偻的腰背挺直,黯淡紫眸中星光闪过,与紫昀对峙着。 第四章 迷途 钟离曾经说过,魔是这个世上最高贵不得的生灵,不可以向任何人低头! “你这样的,竟会是魔界三尊之一,真是笑话,要不是我界师长慈悲,断不会容你存活到今日!”紫昀的不屑溢于言表,上挑的眉眼满是嘲讽。 少谙眸中的流光更加深邃了,仙界哪是慈悲,那是想让她形神俱灭,神罚?哼!这群伪君子! “你无话可说了?一年前在昆仑山,你可是嚣张无比啊,丝毫没把仙界放在眼里。现在呢?你不过是一个将死的阶下囚而已,你放心,我会留你一口气,让你去尝尝神罚的滋味!” 紫昀大笑出声,手中积蓄许久的灵力迅速凝成印诀,朝少谙飞去。 “住手!”旬攸急声喝止,却根本阻挡不了紫昀那颗报复的心,眼看着少谙躲避不及,整个人被重击在远处的山壁上,翻滚几下,落在了地上,连喷几口黑血,白发粘着尘土附在布满褶皱的脸上,显得格外凄惨。 “师叔,你看看,她的血都是黑色的,她是魔,她是魔,不可能是你失散的胞妹!”紫昀神色有些癫狂,就这样,明了地道出了旬攸的内心的小小期盼,望着少谙吐出的暗红色的鲜血,他的心还是痛的。 “难道就是因为那天生八指吗?这世上天生八指的人多了去了。”紫昀一个闪身,来到少谙面前,一脚踩在了少谙的手指上,就是因为这八指,旬攸才会不惜一切地想要保住她,甚至忤逆师门。 少谙吃痛,却还是不愿出声,要是她呼痛求饶,就会尽了紫昀的兴致了,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飞絮琢中的旬攸,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你装什么哑巴呢?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魔女能坚持几下?” 紫昀再次聚起灵力,朝少谙挥去,她不想看见那双幽紫色的眼眸,不想看到那抹真切的暗嘲,那一如继往的高高在上,现在明明是她紫昀掌握了她的生死,明明她才是胜者,那一抹冷笑却让紫昀觉得仍然在她之下。 “紫昀不可!”一道深邃的青芒挡在了少谙面前,随即现出了灵素上仙端庄素雅的身姿。 “师父。”紫昀不敢造次,低眉立在当下。 灵素上仙眉头一皱,抬手送出了一倒灵力,解开了飞絮琢的禁制,旬攸看向少谙,仍是不忍,神色黯淡地上前,向灵素上仙行了一礼。 “师姐。” 灵素观此情景,再联想到这一年旬攸对这魔女的维护,顿时了然。 “旬攸,你可知错?” 灵素上仙声音飘渺,却像一把大锤砸向了旬攸心间,错?错了吗?仙魔为何不能和平相处呢?纷争为何?战乱为何?若少谙能顺利借取九黎壶,是否昆仑一战就可避免,说到底,是少谙的错吗? “旬攸,不知!”旬攸咬牙说道。 顿时,灵素上仙身后一片哗然,原来仙界众人见灵素上仙急切地飞出,仿佛出了什么事,纷纷跟来,看到地上少谙的模样,身前暗色的鲜血,再看到旬攸忤逆的话语。人人都有一个八卦之魂,更何况是这些拥有悠长寿元的仙人了,他们都觉得好似明白了蓬莱的这个隐秘,难怪连昆仑尊主都闭口不言,原来是长羲上尊末徒喜欢上了一个魔女啊,看样子还打算私放她。这可是这几百年来的大八卦啊!蓬莱的脸面大抵是丢到祖师爷面前去了吧! 听到身后的议论,灵素上仙的脸色快黑成烟渺崖上的灰岩石了。极翁上仙快步上前,施法在少谙身上又下了一层禁制,这才松了口气。 “老朽先带此魔女至静思台,旬攸的事你先处理一下。”极翁摸了一把胡子,步了一道灵力牵引着少谙,少谙闭上了眼,一副认命等死的样子。 “各位,且先行一步吧。”极翁看向众仙,众仙赶忙收敛了声息,客气地将三境尊主迎进静思台,不时地瞟一眼结界中的少谙,大叹长羲上尊末徒遇人不淑啊,哦不,遇魔不淑! 第五章 杀阵现 “旬攸,你我同辈,我虽为师姐,却不好随意处置你,你此番所犯之事兹事体大,须得师尊出关,方可决定。现在,你就先在戒律阁思过吧。你意下如何?”灵素上仙收敛怒气,吩咐弟子令他去戒律阁。 “师姐,求你们放过少谙吧,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行慈悲之事,魔也是六界生灵,何以不得宽恕?师姐!”旬攸的恳求并没有换得少谙的生路,灵素上仙背过身,领着众弟子腾身飞往静思台。紫昀跟在后面,回眸之间,满是得色。 “旬攸师叔,请吧。”灵素上仙的另一位弟子秦丝洳恭敬地向旬攸浅行一礼,想要把他引向戒律阁。 “丝洳,对不住,我不能看着少谙接受神罚。”旬攸趁秦丝洳不注意,点了她的穴道,封住了她的灵力,同时大手一挥,拂倒了身后的蓬莱弟子。来不及召唤祥云,直接御了剑,向着雪谷飞去。现在只有长羲上尊才能救少谙了! 旬攸落地之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却也顾不得了,想要施法打开结界,却发现,符玉不知何时被灵素上仙收走了,不禁大急。眼看着就要正午了,正是阳气鼎盛的时候,整个蓬莱都笼罩了一股淡淡的威压,神罚将近。 不能再等了! 旬攸一展素袍下摆,屈膝跪在了雪谷之口,将灵力入声,逼进了结界。一时间,雪谷内充满了旬攸清朗却焦急的声音。 “弟子旬攸,事出紧急,恳请师尊出关!” “弟子旬攸,事出紧急,恳请师尊出关!” “弟子旬攸,事出紧急,恳请师尊出关!” 静思台上寂静无声,众人都看着高台上升天阵中逐渐聚集的惊人神力,不禁缩了缩脖子,升天阵可是上古流传的聚灵阵,现今仙界只有蓬莱和昆仑存有上古时代留存的部分阵法,九天之上的古仙们研究了几千年也没琢磨出个名堂来,连把它们挖走的本事都没有。 古籍记载,升天阵为上古杀阵,始神所创,用来聚集九天十地的天地神力,处罚犯了大错的神族,俗称神罚之劫。神族与天地同寿,也只有始神之能才能够让他们完全消失,而这蓬莱静思台,上古时期有着另一个名字,葬神台! 现世,神界已被封印,世上再无神族,这升天阵久不出世,今日开启,却是用在了一个魔女身上。始神要是知道,不知作何感想? 四境尊主伫立在高台之上,神色肃穆地观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开启大阵耗费了他们的良多的灵力本源,这才得以引得这上古神阵的共鸣,自行运转。若非如此,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操纵不了升天阵。 少谙漂浮在神阵中央,毫无光泽的白发遮盖了她的面容。 “幽纹,看来你得再死一次了!”隐匿在白发后面的少谙神色凝重,从刚才开始,她就在试图控制最后一点生命力,将幽纹的灵魄逼出体外。这一年幽纹的灵魄在少谙体内已经养得非常好了,只要能逃出去,便可回到魔界,在轮回之眼中复生。可是这个升天阵内隔绝了所有元力,幽纹是出不去了。 “那好,我们就同死,我这一生能遇到师尊,遇到你,靳墨哥哥,修容姐姐,还有钟离,也不算白活了!唔,你说,钟离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明知必死,少谙心中少了几分恐惧,不由得回忆起了这些年魔界的生活,思及师尊枫秀,她心中一痛,原想做个让他得意的弟子,现在却成了整个魔界的罪人。仙界升天阵开启,师尊不可能没有察觉,可是他没有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那些长辈朋友,少谙心中皆是不舍。几年前,少谙和幽纹为了验证钟离的性别,偷偷去忘川湖畔窥探他沐浴,被他发现,二人被吊在焱宫门口足足三日,靳墨哥哥求情都无用,右使钟离邪的性别是整个魔界的禁忌! 难道钟离是人妖? 第六章 魔尊临 少谙自顾自地胡思乱想着,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在仙界众人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和蔑视。极翁上仙颤抖着胡子,指着少谙,说不出话来。 “这魔界少尊,还真是勇气可嘉!升天阵下,竟还能笑出声!”岐峰上仙冷笑道。 “我们真的应该置她于死地吗?”沂筠上仙有些茫然地看向半空中扭曲了空间的阵法结界。 “沂筠上仙,你修行日浅,是没看到八百年前魔界攻入仙界时的惨状啊,那可是天昏地暗,黑云遮日啊,魔尊枫秀带领着魔兵肆意杀戮,竟直直攻上了九天,那时的仙界灵气紊乱,差点崩溃,连带着人界都是连年天灾,民不聊生!魔界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极翁上仙痛心疾首地叙说着八百年前的旧事,沂筠上仙沉默了,明白此事已毫无转圜之地,这不是非我族类的问题了,而是近千年的仇恨。她少时阅览古籍,也知晓那是仙界最惨烈的一战,九天十地,仙人折损众多,上仙以上,十不存一,若不是长羲上尊力挽狂澜,仙界恐怕已经从六界中消失了! 只是,不知为何,沂筠竟会有心痛的感觉,随着升天阵的启动,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了,连静心咒也压制不住。她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流下了两行清泪。 灵素上仙察觉到沂筠的异样,为她加持了一道清言术,稳定了沂筠的情绪。于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 “各位,今日我等聚集在此,只为一事,就是审判此魔!”极翁上仙腾身而起,飞至半空,扬声说道。 “此女乃魔界少尊,三年内屠戮我仙界众生,以至天人共愤,现今日,我等开启神罚升天阵,代天处置此魔,还六界一个太平!”极翁苍老的声音威严十足,底下众人噤声不语片刻,纷纷附和,直道魔女罪孽深重,诛之必然! 原来只想着是一位普通魔族,没想到竟会是魔界少尊,那个三年前威震仙界的煞星,众人不由得想到了那人身后的老煞星,忧虑异常,但碍于极翁身为仙界十地资历最老的上仙,必是思虑再三而做的决定,便安下了心来。 少谙身在阵中,听不到极翁所言之语,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只是无力望天,仙界原来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魔界一样灰暗。 咦?这是回到了魔界吗?为何少谙会看到远处靳墨哥哥促狭的笑脸呢?竟然敢笑话她,她一定要告诉钟离,让钟离揍他,靳墨这家伙连师尊都不怕,却唯独害怕钟离,每次瞧见他都躲得远远的。 少谙的嘴角弯起了一抹笑,幻觉呢,真好!回家,真好! 师尊呢?少谙茫然地四处观望,在静思台后的一块玄石上发现了那个隐藏在黑雾中的身影,而且周身的黑雾有越来越浓重的趋势,师尊在生气?师尊不要生气!都是小水音的错,师尊不要生小水音的气! 少谙在升天阵内呜呜呜地哭起来,不敢直视枫秀的身影,只委屈地低头啜泣。 阵中少谙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并非幻觉,片刻之前,升天阵的气息开始出现变化,纯正的浩然正气似是受到了另一种气息的干扰,那是一股冰冷邪魅的气息,噬骨之寒,阴森可怖,在场修为浅薄之人均是有如入地狱的感觉。 拥有这种气息的,六界之中只有一个,那就是,魔!虽然只有两人,却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正是魔尊枫秀与大尊靳墨,枫秀站立在静思台的至高处,黑雾萦绕,竟缓缓压制了蓬莱的仙气。 “我枫秀的徒弟,还轮不到你仙界来审判!”枫秀一人犹如天柱般伫立在天地间,低沉暗哑的声调响彻蓬莱,如一道闷雷轰鸣在所有人的心上。 第七章 仙危 高台上的四境尊主在枫秀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挥手终止了升天阵,亦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这就是魔尊之威,一如八百年前。 “这可如何是好?魔,魔尊!”极翁上仙艰难地对着身边的三人语道,他皱起的眉头仿佛能夹起蚊虫,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灵素上仙沉默不语,只握紧了手中旬攸的符玉,暗自懊恼。岐峰上仙神色晦暗不明,看向魔尊身后,神情有些失望,却又莫名轻松,由于众人心思都放在魔尊身上,这一幕只有沂筠上仙感觉到,自从枫秀出现,沂筠的心神越发地不稳,竟使她不自觉地睁开从未睁开的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却仿佛能幻化出那人的模糊身影,眉心的刺痛深入灵魂,这究竟是为何?沂筠不得而知。 而升天阵中的少谙在阵法解除的一瞬间,就听到了师尊的声音,激动不已,原来这一切并非幻觉,师尊来了,师尊,还是护着她的!少谙看向那一团黑雾,有些暗红的紫眸闪现着盈盈泪光,只是怕师尊指责,拼力压制着。 面前黑芒一闪,靳墨高大的身影来到少谙面前,幽暗的紫眸从上倒下扫视着少谙。 “啧啧,我说小水音啊,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靳墨说着便将一股纯正的魔力送入少谙体内,破了四境尊主的封印,少谙的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年轻,只剩满脸褶皱不曾褪去。忽然,她胸前星坠“叮”的一声冒出紫色莹光,覆盖了少谙全身。 顿时,昆仑山上一怒风云变的魔界少尊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头黑发随风飘散,白皙的面容如玉般沉凝,一双紫眸更是说不出的高贵淡漠,古朴简洁的黑袍松松地附在身上,一展一拂,举手投足间尽显逼人的煞气。 一年前的昆仑山只有四境尊主和其弟子在场,所以,这是其余仙界众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魔界少尊,三年前见过少谙的都已经去鬼王那儿报道了。愣神之余,也有着发自内心的赞叹,还有感慨,非我族类啊! 在众人面前气度不凡的少谙下一刻的作为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堂堂魔界少尊一把抱住了身前靳墨的大腿,眼泪鼻涕在靳墨古朴的墨色长袍上糊了一圈,埋头贴在靳墨袍子上死活不出来。 隐匿在暗处的钟离邪看到此番场景,毫无表情的的面容隐隐破裂,修长纤细的指尖默默地抚上了额头,转头作不识此人状。 “行了,别闹,这还在仙界呢!”靳墨难得瞧见少谙如此稚气的举动,轻笑出声,安慰地揉了揉她顺滑的青丝。少谙蹭了几下,探出头来,一双紫眸可怜兮兮地看着靳墨,弱弱地唤了一声“靳墨哥哥!” 魔尊枫秀定定地站在仙柱之上,救下少谙,却不立即离去,反而收敛了周身魔气,虽敛光华,却仅有少数人能窥得真容,旁人眼中,依旧是一团薄雾。如此沉静的魔尊,反倒比先前更加可怕。 “长羲,我来了!”枫秀的声音不大,好似朋友相见的自然寒暄,一阵一阵传向远方,底下众仙也寄希望于长羲上尊能够出现,解除仙界危局,然而众人望眼欲穿,也不曾瞧见长羲上尊法器的一缕寒光,反倒是原本应该在戒律阁思过的旬攸抵着枫秀的威压,从远处御剑缓缓而来。 看到少谙无事,旬攸放下心来,转而面向魔尊,神色淡定。 “旬攸颇有长羲上尊的风范呐!”极翁上仙捋了捋胡须,感慨万千。 “魔尊阁下,家师请您雪谷一叙。”旬攸向枫秀执手一礼,言语不卑不亢,丝毫不惧魔尊阴邪狂魅的气势,却于无人可见处,难掩紧张。众人都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长羲上尊出面了就好,早知道今日如此劲爆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这大概是众多仙人抹着额头的虚汗心中默默所想的。 “八百年了,你还是一样的缩头缩脑!”枫秀话音刚落,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仙面前,他二话不说,抬手一道幽暗的魔光,直指昆仑上仙极翁,极翁大惊失色,赶紧祭出法器,枫秀攻势势如破竹,无视抵抗,转眼便来到极翁面前,极翁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阴寒之气,可就在最后一瞬,被一道白光生生阻止了。 第八章 对峙 “八百年了,你的脾性依旧未变!”长羲上尊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枫秀,叹息一声, 旬攸见师尊出现,悄悄掩下了眼中的惊异,松开了紧握在背后的右手,只有他一人知晓,他在雪谷跪求多时,并未等到长羲上尊。在感受到魔尊无上的威压之后,焦急万分,思虑良久,终想到个法子,想着引诱魔尊入雪谷,利用雪谷的阵法暂时困住魔尊。不曾料想长羲上尊竟在这最后关头出现了。 “哼!”枫秀一甩长袖,面向长羲,冷哼一声。 场中安静下来,落针可闻,二人短暂的交锋更为静思台上增添了一股冷凝与肃杀的气息。长羲终于转过身来,时隔百多年,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仍是那一袭白衣,温润儒雅,一根简单的发带缚住一头散逸的青丝,浑身上下再无饰物,也无任何饰物可配那朴实无华却又淡然无为的气质。 长羲上尊右手轻抬,一道白色的结界笼罩了静思台上的仙界众人,护住他们,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静思台上只剩下他与魔界三尊。 靳墨朝钟离邪藏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领着少谙退到角落,将偌大的高台留给那对手千年的二人。奇怪的是,二人并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二人眼神皆似穿越时空般悠远深沉。 “靳墨哥哥,师尊他们在做什么?”少谙眨着明亮的紫眸仰头望着靳墨,一脸兴奋,师尊果然还是在意她的,自己在仙界受苦一年,师尊终于肯原谅她三年前的过错了!现在只要回到魔界,顺利复生幽纹,一切就可以和从前一样了。 “唔,他们在聚势。”靳墨摸了摸下巴,顺手揉着少谙的小脑袋,说道。 少谙看他们一直没有动静,摇头甩开靳墨的掌控,盘膝而坐,径自调息起来,她要尽快恢复魔力,到时方可助师尊一臂之力。 结界中的人仿佛置身于虚无空间,看不到外界情景,也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四境尊主聚在一起,不理会众人的喧扰,席地而坐,探讨着当下的形势。 “长羲上尊修为又精进了!”资历最老的极翁上仙感慨道。 就年纪而论,长羲上尊还是略小于极翁上仙的,可此时于修仙一途却已不在一个境界之上。千年之前,长羲就已经晋位上尊,成为九天十地中年纪最小的上尊,虽然这项纪录不久便被他的师妹凤焱打破,但长羲上尊的名头在仙界仍是一个传奇,而同样惊才绝艳的凤焱师妹却如昙花一现般消失在了六界,唉,扯远了,极翁上仙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陈年往事。 “师尊闭关多年,道法自有所成,此番对抗魔尊,想必是手到擒来。”灵素上仙微微颔首,眉头舒展开来,在她心中,师尊长羲是不可战胜的。 “魔界只现身二人,不知是否有什么别的阴谋?”岐峰上仙神色晦暗不明,道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魔界只有二人,但是现在三尊齐聚,可抵千万魔兵,实力着实不可小觑。 沂筠上仙则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受环境影响,盘膝而坐,收敛心神,口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着静心咒。 “极翁上仙,魔尊降临,可要上报九天?”终南山的一位仙士来到极翁上仙面前,恭敬地问道。 “免了吧!蓬莱今日动静不小,九天怕是已经知晓了。”极翁上仙拂袖道。九天既已知晓,却并没有派人前来支援,估摸着也是畏于魔尊的威名吧。八百年前若不是长羲上尊,九天之上的那些个老家伙怕是一个也剩不了。 “是。”仙士恭敬地向四位尊主一一行礼,方退下。 “魔尊当真对仙人恨之入骨吗?”沂筠上仙启唇发问。极翁上仙等人沉默了,答案也是显然的。 “唉!”极翁上仙叹息一声,不知是在感慨魔尊的强势,还是在哀叹仙界的势微。 众人相协不得法,只好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结果。 第九章 澹台 “你此番气势汹汹来我蓬莱,究竟为何?”长羲环顾四周,感受到了空气中逐渐消散的升天阵的气息,疑惑地问道。 升天阵千万年不曾开启了,他都快忘记蓬莱还遗存着这上古神阵。长羲本是在千里之外的某地潜修,被这惊人的天地神力引得心神不定,原以为只是什么秘宝出世,不想片刻后熟悉的魔力竟然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忙御剑赶来,在最后一刻挡住了枫秀的雷霆一击。 “你仙界囚我弟子,且妄图开启神罚诛而灭之,可是欺我魔界无人?”枫秀冰冷的眼眸直视长羲,余光扫向他身后的莹白的结界。 “哦?你竟也收了弟子?”长羲显然对“魔尊的徒弟”上了心,眼神流转,于角落处找到了闭目调息的少谙。少谙感受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便睁开眼睛,想回瞪回去,却感觉那道目光如针芒般直刺脑海深处,似是找到了什么共鸣,硬生生打开了一道门。 “啊!”少谙抱着脑袋大叫一声。靳墨一惊,赶忙探出一道魔力,帮少谙稳住了灵窍。 “你做了什么?”看到爱徒神色痛苦,护短的魔尊不由得出手,攻向长羲,长羲“咦”了一声,侧身躲开,闪身走向少谙,在空中留下一串飘逸的残影。 “你叫什么名字?”长羲上尊顾不得仪态,就那么蹲在少谙面前,自动忽略了旁边的靳墨,目光灼灼地盯着少谙,一脸的期待。 少谙有些陷在了长羲儒雅温和地声音中,讷讷答道,“少,少谙!” “不对!”长羲似惊似喜,一口否定。 “水音?”少谙一抖,乖乖说出了自己的小名,不知这个传说中的长羲上尊为何会追问自己的姓名。刚才在脑海中设想的与师尊一起打得他落花流水的画面现在一串泡儿也冒不出来了,与他对视,水音心中竟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不!”长羲上尊站起身来,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缥缈,隐隐地又飘散出淡淡的欣喜意味,一双墨茶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少谙,仿佛她是一块肥瘦适宜,美味异常的肉! 呃,至少少谙是这么认为的,觉得在靳墨身边也不安全,忙不迭地跑到枫秀身后,如幼时一般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找到庇护的少谙探出一颗小脑袋,一脸凶狠地看向那长羲上尊,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长羲上尊不以为意,收回了“摄人”的目光,眼神转向一旁的旬攸,叹了口气。 “丫头,你姓澹台!乃楚州皇裔后人。”长羲上尊语出惊雷,震惊了所有人。 楚州是仙界九天十地中有名的一地,上古时期曾有古仙晋位上尊,荣升九天,享不世之尊贵。后来,澹台上尊于上古神战中身陨,澹台氏失了仙脉传承,自请下界,创建楚国,守卫一方。千万年弹指之间,澹台氏逐渐忘却了自己曾经的仙族身份,变得与凡人一般无二。 魔尊枫秀听得长羲所言,眯起了双眼,十分不善地看向他,把一脸惊呆的少谙朝身后拨了拨。 “我徒弟可是轮回之眼传承千万年的正统魔族,不是什么劳什子澹台氏,你不会是想挖我的墙脚吧!”枫秀冷峻的面上覆满了难以置信和鄙夷,嗤笑一声,不得不说,长羲的这个借口实在拙劣。 “非也,我所言均是实情,你且观你那徒弟的灵窍,她的灵魂是纯正的白色,这正是先天之气鼎盛的标志啊,若非仙灵之体,绝不可能有此景象!”长羲上尊有些激动,强调了先天之气,那是修仙的必备条件,而仙灵之体更是千年难遇。 “那又如何,少谙经轮回之眼淬炼,灵神化石,已成魔体,乃是天命所归的魔界少尊。”枫秀看向少谙,冷凝的眸中闪过一丝骄傲,少谙可是他魔界的未来,是要他的衣钵的继承者。 长羲深知,说服枫秀不易,凝神思忖良久,道出了一句让枫秀大惊失色的话。 “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阿焱灵石的下落与澹台的归属,老规矩!” 第十章 惊鸿 长羲的话语似是云淡风轻,于枫秀心中却是惊天之石。阿焱,阿焱的灵石终于出现了?近千年等候,终于让他等到了。阿焱,阿焱!枫秀冷峻的面容下已是波涛汹涌,深紫色的眼眸瞬间变为血红。 思及八百年前旧事,枫秀眼里只剩下那道在灭神阵中魂飞魄散的红色身影,那最后一刻回眸中的眷恋与不舍,折磨了他整整八百年。 不惜违背她的意愿,屠戮苍生为何?不顾神罚加身,强攻仙界为何?千年一日,苦守魔界为何? 只为世间六道,寻她那烟消云散的魂魄!只为九天之上,伏羲镜前,为她逆天改命!只为在轮回之眼旁,等待她成魔归来! 世人只道魔族冷酷无心,其实魔非无心,只是冷情。情之一域,深陷者必为之沦亡,魔亦是如此。谁能料到,八百年前枫秀,竟会爱上仙界上尊凤焱,爱得入骨,爱得癫狂,爱得悲哀! “你没有资格提阿焱!”枫秀抑制不住心中溢满的恨意,浑身上下光芒大放,手中雷霆之击直指长羲。 “你还是放不下!”长羲一展衣袍,朝后方退去,一声叹息轻不可闻,生受一击,闷哼一声,撞在了身后的结界上,结界应声而破,露出了众人的身影。 “要战便战!”枫秀紫眸含冰,直刺长羲,一声长啸,身形已至万里高空之上。长羲紧随其后,只腾身前深深地看了岐峰上仙一眼。 这场魔尊与仙尊的战斗持续了足足半日,无人窥得战况,场中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得空中黑白色光晕层叠起伏,魔力四溢,灵力飞散,亦无人知其胜负结果,只是少谙却是留在了蓬莱,摇身一变,竟成了长羲上尊的徒弟澹台谙。 “此女乃是我十多年前认定的弟子,一朝失踪,不想流落魔界,今日寻回,实乃幸事,至此,我长羲以蓬莱上尊的名义,恢复澹台氏之仙籍,重回仙界。”长羲上尊一言,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长羲上尊的名义,使得这句话成为了一道不容反驳的诏令。 说完,长羲上尊便鸿飞冥冥,不见踪影。 底下众人目瞪口呆,这,这太荒谬了,神罚阵下十恶不赦的魔界少尊竟会是长羲上尊的徒弟?这是比得知旬攸私通魔女享禁忌之恋更加劲爆的消息啊。 由于是从长羲上尊口中说出,众人均不敢有丝毫异议,只得窃窃私语,聊以宣泄。而其中最为激动的人当属旬攸了,长羲上尊的话确确实实地说明,那少谙,不,是澹台谙确实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找了十几年,放在心尖上的妹妹。 旬攸满怀愧疚地望着呆住的少谙,但更多的是惊喜,兄妹间的血脉感应,即使隔着不同的种族属性,也依然存在。 少谙呆坐在地上,满脸的难以置信,师尊竟然就这么抛下她,为了那个死了八百年的仙界上尊,轻易地抛弃了自己唯一的弟子!此刻的少谙宁愿师尊不曾出现过,不曾给予她希望,便不会有绝望,升天阵下,也就是一了百了。 靳墨不知何时也走了,只用传言术给少谙留了两个字“保重!”。连靳墨都离开了,自己孤身一人处于仙界,身边之人都想置她于死地,除之而后快,这与之前一年的囚禁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要呆在仙界,她只想回家,回那个简单的魔界,哪怕去守轮回之眼她也愿意,可是师尊连那样的机会都不曾给她,就这样把她丢在仙界。 就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时,少谙以极快的速度朝静思台外而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纵身一跃,跳下了烟渺崖,如一只展翅的黑鹰一般在光洁的山壁上投下深色的阴影,如此干脆,如此决绝,亦是如此惊艳! 她这一跳吓到了所以人,更吓坏了旬攸,他反应不及,只抓住了少谙碎裂的衣袖一角,眼睁睁看着她落下了烟渺崖。 “不要!” 第十一章 魔障 魔界,亘古不变的太阴濯日一如既往地高挂在灰色的天幕上,如一只暗紫色的瞳眸,俯瞰着偌大的魔界千万年,不论是万物更迭,还是生死轮回,她总是那么高贵而冷艳,凌驾于魔界众生之上。 焱宫外,钟离邪站在台阶中央,静静地看着从远处走近的的靳墨。 “你没有把小水音带回来?”钟离邪的声音就如他的名字一般冷漠疏离,却遮掩不住言语中对少谙的关心,魔尊枫秀与长羲上尊一战后,他护着负伤的枫秀返回魔界,靳墨断后,原以为他会将少谙带回,没想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声音中顿时隐现了煞气,冰冷异常。 “没有!”靳墨无奈道。不得已把少谙留在魔界,他们谁也不放心,少谙可是他们所有人的宝贝,这么多年宠着护着,舍不得她吃一点苦。 “我去把小水音带回来。”钟离邪二话不说,抬脚就往禁海之门走去。 “钟离,这是长羲上尊的阴谋,也是魔尊的意思!”靳墨拦住了钟离邪,沉声说道。他也想救回少谙,可是,魔尊与长羲上尊的打赌在最后一刻竟变成了昭应天地的誓约,不可违背!魔尊身负神罚,未能尽全力,略输了半筹,在最后传音给他,暂时让小水音留在蓬莱。他本想强带她回来,可是却连触碰她的能力都没有,她只得留在仙界。 “该死的长羲上尊,枉为圣仙,竟然使阴招,我不会放过他!”钟离邪阴狠的目光仿佛渗入神髓,如噬跗骨,冰冷无虚。 “钟离,你别乱来!长羲上尊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靳墨一把抓住钟离邪的手腕,沉声提醒道。 “走开!你这个懦夫!”钟离邪拂开靳墨的手,退开三步,语调冷得好像每个字都颤动着冰茬,却又仿佛压抑着愤怒和痛恨。 靳墨呆楞地看着空落的手掌,依旧保持着现前的姿势,闭了双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又是那个叱咤六界的魔界大尊,仿佛刚才的那幕从未发生过。 “我以魔界大尊的名义命令你,谨守魔界,不得外出!”靳墨盯着钟离邪的眼睛,直到他眼露妥协,便不再看他,转身径直走进了焱宫。 “我记得,魔尊的诛仙计划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在进入的最后一瞬,靳墨停下了脚步,背对着钟离邪说道。 “我知道了。”钟离邪轻声应道,随即靳墨消失在了焱宫门前。 而此时,焱宫深处,魔尊枫秀褪去了周身的魔雾,一身黑衣,面容苍白,刚忍受完一拨神罚的他,虚弱得就如一个普通的魔族,深重的孤寂从岁月里流出,溢满了他整个身心。 “阿焱,回来吧!”枫秀闭着眼,抚摸着一口光滑的石棺,石棺中是一个毫无声息的美人,微抿的嘴角凝固着嫣然的笑,那集英气与婉约的眉眼,要能睁开,定是灿若星辰。而这间石室中,这样的石棺却足足有八百个,全都整齐地排列着。 魔界不分白天黑夜,枫秀这八百年来,大部分时间就像这样静静地擦拭着这些石棺,描摹着棺中人熟悉的面庞。这些都是枫秀用轮回之眼中最明亮的无名神石炼化而成的形体,一颦一笑,一展一拂,均是他亲手印刻的,等阿焱的灵石苏醒,便可以此作为融魔的身躯重生归来,每年一个,足足八百个,而这八百年,凤焱的灵石却依旧是杳无音讯。 “阿焱~”枫秀贴着棺壁,轻轻地呼唤着。 仙界齐云山。 尊主岐峰上仙孤身站立在凌云峰顶已经很久了,久得连他自己都怀疑他还是不是活着!自从回到齐云山,他便一直如此。灰白的须发散落在面前,拂过了他的眼,他才七百多岁,就已经老了吗? “我错了吗?”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沙哑难辨,逐渐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之中,流向远方。 理所当然的无人应答,陪伴他的依然是凛冽寒风和那永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第十二章 蚀忆 距离蓬莱仙境风波过去已有一月,整个仙界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九天之上也颁下谕旨,承认了澹台氏的仙籍。碍于长羲上尊的不世威名,当时在场的众人皆有意地避开了澹台谙这个所谓“走失”弟子的话题。 那日,少谙毅然决然跳下烟渺崖的举动震惊到了仙界众人,在他们看来,能拜在仙界鼎鼎大名的长羲上尊门下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是多少仙人修士求也求不来的,这魔界的丫头片子逃过一劫还能有此机缘,她竟然还不乐意了? 烟渺崖下的无羁谷是蓬莱历任尊主的剑冢所在地,保存着他们的随身佩剑和法器,为确保剑冢的神圣不可侵犯,继任尊主皆会在无羁谷上方加设各种阵法结界,杀伤力极强,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禁空”! 就在众人以为这个长羲上尊刚找回的弟子就要香消玉殒并搭上另一个弟子的时候,一道流光自远处而来,卷了崖下二人朝雪谷而去。 众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自方才起,三境尊主的脸色就已经黑的快滴出墨来了,原本的神罚戏剧性地变成了认徒,他们的脸面都丢尽了,奈何那是仙界德高望重的长羲上尊,只好作罢。极翁上仙向灵素上仙打了个招呼,转身带领着昆仑弟子离开了蓬莱。随后沂筠上仙也告辞离去,只是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岐峰上仙一眼。 众人纷纷自觉地离开蓬莱,不一会儿,静思台上只剩下灵素上仙和身后的几名弟子,望着一片狼籍的烟渺崖,灵素上仙的眼中现出了几分萧索。 “师父,难道要让那个魔女留在蓬莱?她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同道,她——”紫昀不甘心,一脸的忿恨,对着灵素上仙委屈地大声道。 “住口!”紫昀显然被灵素上仙的疾言厉色吓到了,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师尊会这样喝止自己,低着头不作声,只暗自将自己的唇咬的毫无血色。 “走吧!”灵素上仙转身,默默离开了烟渺崖,紫昀赶忙跟了上去。 静思台上空无一人,被魔尊枫秀与长羲上尊一战而导致的灵力紊乱也渐渐恢复。良久,几个蓬莱弟子缓缓而至,将静思台恢复了原样。 蓬莱后山,雪谷。 “师父,小谙她没事吧?这都一个月了!”旬攸急得在长廊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直把脚下覆雪的青石板踩得现了原形。 “无碍,这是服下蚀忆泉的正常反应,大致就是这几日,她便会醒来了!”长羲上尊盘膝坐在亭中,望着昏睡的少谙,一脸无奈,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刚烈,宁可死去也不愿做他的徒弟。 为了防止少谙再寻短见,长羲特地造访鬼界,问鬼王讨了一些蚀忆泉,蚀忆泉是鬼界孟婆汤的主要原料,效力强劲,定能消除少谙的魔界记忆。而鬼王也非常大方地给了他一整葫芦,足以填满雪谷的小池塘了。 “小谙这些年易化成魔,怕是吃了很多苦,当初要不是我走开了一小会儿,她就不会被魔界抓走了!”一想到妹妹在那冰冷噬血的魔界度过了十几年的黑暗岁月,旬攸的心就不由得抽痛起来,愧疚之情溢满了整个身心。 “莫急,她会忘记魔界种种,成为真正的澹台谙,她可是我长羲的徒弟!”长羲上尊思绪流转,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少谙的情景。 那时,他游历人界,偶然经过楚国,发觉楚地霞光漫天,灵气逼人,应是异宝降世的征兆,不喜喧闹的他竟鬼使神差地凑了个趣。到近时才发现,哪里是什么异宝,分明是两个个红彤彤、肉乎乎地小小婴孩。尤其是那个女娃娃,竟是有着近乎鼎盛的先天之气,顿时便生了要收他们为徒的心思,并毫不犹豫地给那女娃种下了灵目,没想到竟被那个小家伙无意识地倒吸了一甲子的灵力,成就了先天灵体。 仙人在人界收徒讲究缘法,少谙二人在人间身份不凡,长羲上尊不好随意将其带出,破坏人界秩序,便留下信物,在二人身上印下烙印,望其长大后,前来拜师,没想到多年之后,长羲只等到了旬攸。 第十三章 曾几何时 “水音~水音~” “是谁?谁在叫我?”少谙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并没有人影,可为何她总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水音~” “啊!”少谙捂着脑袋,痛苦地弯下腰,脑中似是有东西碎裂开来,带出一段她不愿回首的血色记忆。 “大胆魔女,竟敢私闯昆仑,定要你有来无回!仙界弟子听令,不惜代价,全力击杀!” “仙界诸人,欲阻我者,必杀之!” “水音,不要再杀人了,求你了!”碧绿色衣衫的少女紧紧攀着她手臂的双手缓缓落下,嘴角处是喷涌而出的鲜红,最后一刹那的神情竟是哀求与宽恕。 少谙毫无方向地奔跑着,想要冲破这片白雾,却无意中闯入了另一个空间,浮云白日,安静祥和。 “大家都麻利些,明日就是四境大会了,另外三境尊主都会驾临昆仑山,要是出了一丁点差池,有你们好果子吃!” 昆仑山圣清殿上,一身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正指挥着十多个昆仑弟子布置大殿。原本空旷肃穆的圣清殿在饰物的点缀下多了些许灵逸之气,古朴大气中也透着精致柔美,配上远处传来的钟声,尽显出了昆仑山的静谧悠远。 唯独中央的黄衣女子和最边上的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白衣少女煞了这大好的风景。 白衣小姑娘极不配合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并不自觉翻了个白眼,这在黄衣少女眼中就是对她威严的践踏,一时间气愤不已。 “水音,死丫头,是不是想偷懒!”黄衣女子双目含怒,瞪着水音,话音刚起,腰间的长鞭就已经甩了出去,目标直指水音。 水音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立马回瞪了过去,丝毫不在意即将袭来的长鞭,她身旁的另一个小姑娘轻轻拽了一下她,朝她直摇头。 水音指尖微动,才要反抗,却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收了术法,表现出无措的样子。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一身淡蓝色长裙衬托了那修长的身姿更加飘渺不凡,仙气十足。 “芩蓁姐姐,救命啊!若怀师姐要杀了我!”水音瞅着机会,说着就抱头蹲在了地上,眼泪汪汪。 果然,若怀的鞭子还没有落到水音头上就被一道白光挡了回去。若怀见是师姐芩蓁,也便不再起教训水音的心思,因为她完全可以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芩蓁飘逸的身影走近,缓缓收了手中印诀,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若怀。水音飞奔到芩蓁身后,死死抓住芩蓁的衣袖,在无人可见处,嘴角扬起了狡黠的笑。此招真是屡试不爽! “大师姐!”众人向芩蓁行礼。 若怀咬了咬唇角,不甘心地收回了长鞭,不是她故意找茬,而是这个水音实在太可恶了,自从她来到昆仑山,就没一天安生过。若怀身为昆仑资历较老的弟子,自是看不惯水音的胡作非为,偏偏这丫头得罪了很多人,却将大师姐芩蓁哄得很好,每每她要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时,那丫头总能恰巧地躲在芩蓁身后,恨得她牙根直痒痒。 水音不会傻得自曝其短,只是揪着芩蓁,默默委屈地啜泣着。看着水音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怀恨不得上去把她揍成猪头。 “好了,别再闹了,如今禁海封印不稳,你们还有心思闹?此番四境尊主齐聚加固封印,我们要拿出仙界一方尊主的气势来,这样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被师尊看见,又会罚你们去看守禁海了。”昆仑尊主极翁上仙一心向道,不爱打理俗务,近年更是将所有仙境事宜悉数交托给芩蓁,芩蓁也越来越有掌尊风范了,冷着脸皱起眉来威严十足。 一提到禁海,饶是若怀也不禁缩了缩脖子,眼里满是恐惧,那就不是人呆的地方。若怀心中暗自腹诽,显然以前没少被极翁上仙罚去看守禁海。 禁海? 水音站在芩蓁身后,灵动的双目中紫色流光一闪而逝,看来自己的计划要赶紧了,禁海封印一旦加强,想要穿越就更加困难。 倒是好久没去看夭圼那家伙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明明说好来看她的,却半年都不见踪影,等他来了,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她水音可不是好忽悠的! 水音默默撅了撅嘴,心中暗暗决定。 芩蓁转身,就看见水音乌黑的眼睛咕噜咕噜直转,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小心思,不由得抿嘴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水音,你去山下迎接东境蓬莱的前辈吧,想来她们也快到了。” “是!”水音站直了身体,铿锵有力,正经八百地应道。 水音接了令,蹦蹦跳跳地走了。 “要注意礼节!”芩蓁补充道。 “知道啦!”水音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圣清殿的门口。 “师姐,你为什么总是偏袒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若怀气愤地指着远去的身影,不满道。 “你是师姐,要让着她。”芩蓁语重心长地说,奈何若怀是个火爆的性子,水音也是个不能吃亏的主,两人在一起定会闹出点事来。 “她算哪门子师妹?师父又没有收下她,只不过是你从禁海边捡来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丫头而已。”若怀眼中闪过不屑,她可不会有这样的师妹。 “她的浮生诀已经练到第三层了,等仙会一过我就会把她引见给师父。” 那死丫头的样子,着实浪费了此等天资,若怀腹诽道。 “对了,师姐,这次师父会不会提你和叶岐峰上仙的婚事啊?”若怀在水音的事情上从来占不了上风,忙转移了话题,用岐峰上仙调侃起了芩蓁。 “别乱说!”提到齐云上仙叶岐峰,芩蓁白皙的脸庞也不禁染上了红晕。若怀瞧着芩蓁的模样,觉着她这几百年的修炼全都白瞎了,遇到感情上的事还跟个人界小姑娘似的。 “怎么不会,师姐你都等了一百多年了!要不是前几届仙会岐峰上仙闭关没来参加,估计你们早成好事了。”若怀说着,浑然不觉身边的师姐已经施展异形术远遁他处。 第十四章 试探 水音此时正挥舞着手中的狼尾草,悠闲地漫步在下山的路上,时不时停下脚步,嗅一嗅路边盛开的野花,它们虽毫不起眼,却依旧芳香袭人,是她在魔界从未感受过的美妙。 人界的昆仑山终年积雪,冰封千里,而昆仑仙境却因属仙界而保持着万年常态,既无夏日酷暑,亦无冬日严寒。昆仑山高耸绵延,一路上,倒是可以看到许多种鲜花。水音不觉已经插了一头的花儿,手中还抱着一束。 “不知道曼曼肯不肯让这些小花长在他身边?”水音摇晃着手中的花束,托着腮撅嘴望天,琢磨着要不要带点花种子回魔界,想到曼曼那张冷脸,一个哆嗦,撇了撇嘴,想想还是算了。 曼曼是轮回之眼忘川湖畔的花魔,护短得紧,也极度排外,空守着那片花海千万年,从未离开过忘川,水音曾经因为偷偷采了一株彼岸花而被他大手一挥,给掀进了忘川,畏水的她差点溺死在水里,至此再不敢惹曼曼了。 水音摘下花瓣,扬手撒向了山谷下,随即也一跃而下,身姿轻盈地随花瓣旋转起舞,身畔隐隐萦绕着淡紫色的流光。若是这一幕被别人看到,一定会惊掉下巴,一个小姑娘,修为竟达到了灵寂之境。 水音玩够了,翩然落在了昆仑山麓。山麓已属人界,呼啸的寒风正肆意叫嚷着,袭卷每个角落,水音的修为自然不惧人界的恶劣气候,她的懊恼显然不是为此。 她挠了挠头,暗叹功力还是不够啊,不然头上美美的花就不会掉了。水音嘟着嘴走向了山脚下昆仑山为迎接各仙派所建的驿所,呃,就是一个棚子。芩蓁所说的蓬莱仙境的人还没有到。她墨色眼珠一转,飞身上了房顶,一挥手拂落了积雪,布了个结界,惬意地躺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边几人腾云而至,缓缓落在山脚。为首一人是一名气质出尘的白衣女子,身材高挑,看不出年纪,有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美目流转,便发现了房顶上瞌睡着的水音,不由得莞尔一笑。 “师父,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上去?”女子身旁的一个水蓝色衣裙的女孩儿抬头望了望高耸如云的昆仑山,有些抱怨,她们不远万里赶来,好不容易赶到门口,竟然不走了! “昆仑山乃仙界圣地、万山之祖,至昆仑山朝拜的仙友皆会徒步登山,以示敬意。紫昀,休得多言。”白衣女子一展水袖,拂去了毫不存在的尘埃。 白衣女子是这一代的蓬莱尊主灵素上仙。水音睁开眼瞅了瞅,早就听闻灵素上仙仙姿不凡,气质高雅,今日一见,啧啧,差强人意!不得不说,水音的眼光在魔界都被养刁了,师尊,靳墨,钟离,容姐姐,个顶个的都是美人。呃,容姐姐就算了,夸她就是夸水音自己,多不好意思。 而紫昀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第一次出远门,昆仑山这冰天雪地的,远远不及海岛仙境的仙界第一圣境蓬莱山,也不知道这山上住的都是些什么野猴子! “这位小友,可以引我们上山了吗?” 灵素仙主声音浅浅,直直向水音之处望来,水音不好再装睡偷听了,慢吞吞地顺着屋檐爬下来。 “尊主大驾,有失远迎。昆仑山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水音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有气无力地说道,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心想:看来仙界人心不齐啊,一个小小弟子竟敢对这昆仑仙山不敬。也好,要是仙界铁板一块,她这回可是要送死了。 水音领着蓬莱众人在山上兜圈子,兜兜转转,天色已然渐暗,引得身后众人抱怨不已。始作俑者水音却很是享受,昆仑山上护山阵法颇多,没有昆仑弟子的引领是上不去的,所以她们只能跟着水音。 水音蹦蹦跳跳,不时采些野花编制花环,还好心地要分给蓬莱众人。那个紫昀一脸嫌弃地看了看那粗劣的花环,顺手扔到了山下,倒是另一个穿白衣的叫秦丝洳的女子含笑收下了,还说了声谢谢。 说来也奇怪,为何这蓬莱众人皆是女人,难道因为蓬莱尊主是女人? 水音腹诽,侧目瞥见过去,只见那个灵素上仙神色淡然,没有半分不耐,她觉得没甚意思,便不好意思再带着她们乱逛了。 第十五章 前夜 “啊!极翁上仙!”水音抬头,夸张地指着天空某处,状作惊讶道。 蓬莱众人仰着头瞅了半天,却是只有暗蓝色的天幕和几朵飘散的云,并没有极翁上仙的身影。 “什么呀?”紫昀怒视着水音,她的不满已经到零界点,从蓬莱飞到昆仑都没这么累的。 水音趁她们抬头的瞬间,指尖流动,一道紫光转瞬即逝。 “呃,是我看错了吧,不好意思,呵呵呵!”水音的一脸纯真配上这傻笑,倒是没人再纠结极翁上仙到底有没有出现。 水音瞅着机会悄悄望了望灵素上仙,见她一直默不作声,仿佛是在思考,这才松了口气。在蓬莱上仙面前布置幻阵,水音的心一直悬着,眼下灵素上仙看上去并没有察觉,她对自己明日的行动更有把握了,不由得脚步轻快起来。 “昆仑山门到了,稍后会有师姐来招待各位,弟子要下去修炼了,告辞。”水音朝灵素上仙摆摆手,没等她反应,便一溜烟跑了。 反正刚才有好多人都看到灵素上仙上山,所以就不劳她这个小人物再在这里晃悠了,快速地溜到无人处,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儿,晃晃悠悠地朝玉清殿走去。 “师父,这个水音真是可恶,她竟然敢对您不敬!”紫昀气呼呼地望着水音远去的背影,对灵素上仙说道。 “紫昀,这是昆仑山,不是蓬莱岛,我们是来参加仙会的。”灵素仍是那嗓音,不轻不重,不缓不急,飘渺如仙。 “是,弟子受教了。”紫昀还想说什么,秦丝洳把她拉了过来,朝她摇了摇头。 少顷,昆仑大弟子芩蓁带着众师弟妹将蓬莱众人迎进了上清殿。 入夜,玉清殿后室的卧房内,水音盘膝坐在床上,手中结着复杂莫辨的印结,周身被暗紫色的流光包围着,她神色严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座白玉雕像,良久,水音缓缓收功,倏地睁开双眼,那双平时充斥着天真无邪的双眸是比周围流光更加深邃妖冶的紫色。 这时,与水音同屋的聆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见水音坐在床上,对着桌上的茶杯练习隔空取物,好像不得其法,恨恨地收了印决。 “你回来啦!”水音双腿一蹬下了床,笑嘻嘻地望着她。 铃兰无视了床上的鞋印子和水音脏兮兮的鞋底,她已经不想再提醒水音要脱鞋上床了,直接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也不要太辛苦了,修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已经比我厉害多了,连大师姐都对你另眼相看呢!”聆兰羡慕不已,但是她也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也就释然了。 “嘿嘿~”水音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这个同屋了近两年,总是照顾她的小师姐,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对了,你不要再跟若怀师姐抬杠了,你斗不过她的!”聆兰语重心长地教育水音。 要不是水音有事在身,倒是非常乐意与若怀斗斗法,让若怀见识见识她的厉害,要知道在魔界,她可是无人敢惹的小魔女。但是在聆兰面前,她还是要表现出乖乖听话的样子。 “你看你,眼下青黛,肯定是练功太急,伤了身体,赶紧休息吧,今天就不要冥想了吧。”聆兰把水音赶上床,帮她掖好被子。 “我知道了,聆兰师姐~”水音乖巧地点头。 “明天就是仙会了,早点休息吧!”聆兰挥手,一道劲风拂灭了烛火。 “哦!” 明天,就是明天了,在昆仑待了两年,终于要有结果了,幽纹,等着我!水音背对着铃兰,双目泛光,一脸兴奋。 第十六章 齐聚 翌日,日头初起,已是暖阳四射,远山青黛,连绵不绝,山鸣鸟语,烟雾缭绕,仙气十足,远处红霞氤氲紫气蒸腾的地方,是禁海。昆仑山,果真是个钟灵毓秀之地。 是个好日子,水音站在最末一群昆仑小弟子中,抬头眯着眼望了空中刺目的太阳,不禁感慨,还是魔界的太阴濯日看着顺眼。 偌大的圣清殿,昆仑尊主极翁上仙居首位,下首两侧分别有三个座位,到目前也只有一个位置上有人落座,就是昨日水音“迎接”的那位蓬莱的灵素上仙。 灵素上仙在座,紫昀秦丝洳等人规矩地站在身后,紫昀眼神直直地盯着远处的山景,仿佛是被昆仑山的胜景震惊了。 “芩蓁师姐呢?”水音眼珠转个不停,仍不忘小声地询问旁边的聆兰。 “还有两地的尊主不曾到,大师姐山下迎候去了。”聆兰也偏了头,在水音耳边小声地答道。 “哦~”水音拉长了声音,满是无奈,堂堂仙界尊主竟然迟到,不能容忍! “苍山尊主沂筠上仙到~” 水音精神一振,望向门口,不由得惊了一下。苍山?那不是两年前追杀自己和幽纹的仙地吗?就是它导致了后来的一切。想到这里,水音握紧了双拳,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旁边的聆兰毫无察觉,依然伸着脖子,盯着门口。 这个苍山尊主竟然是闭着眼睛走进来的,还准确地避开了殿中的香炉。一身不加修饰的白袍带有一丝异域风情,满头青丝延至小腿,不执一束,就这样随风飞舞,更给清冷的面容增添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逸之气。 这才是仙女啊!而不是像极翁这样的老头和若怀那样的跋扈女。水音不由多看了这个被她定义为仇人的沂筠上仙几眼。 水音忽然感受到一阵锐利的目光,一转头,若怀恶狠狠地看向她。 呃,难道她不自觉地竟说了出来。 水音缩了缩脖子,没有发现,闭目走进殿内的沂筠上仙仿佛不经意地“看”了水音一眼,便自顾自地坐在了蓬莱尊主的对面。 “为什么苍山尊主身后都是老头啊!”水音伸着脖子,奇怪地看着沂筠身后一群包着头巾的老头子,讨厌的老头子! 聆兰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是朝她摇了摇头,指了前面的若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到正午,那个齐云山尊主叶岐峰上仙还没有到,一些入门晚的小弟子就有些站不住了,但又不敢交头接耳。芩蓁也回到了圣清殿,难道这次岐峰上仙又不来了? “齐云山仙尊叶岐峰到!” 终于来了,这一声打破了圣清殿压抑许久的寂静。尤其是昆仑一脉,在若怀的宣传下,几乎都知道岐峰上仙和芩蓁之间的事,纷纷巴望着殿门,想看看这个让自家大师姐挂心百多年的上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呃~”还没见着人,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膈,一个浑身酒气,看上去十分邋遢的老头一步三摇地走进了圣清殿,径直坐到了灵素上仙的旁边,那是岐峰上仙的位置。 齐云尊主? 这让不少幻想着风度翩翩,潇洒英俊美男子的昆仑弟子大跌眼镜,芩蓁瞬间愣在那里,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心上人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也是仙人?水音心中不禁对仙界充满鄙夷! “叶师兄他——”若怀惊得要叫出来,芩蓁拉住了她,皱起的眉头也显得很是不安,但此时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主位上,极翁上仙和灵素上仙也是被岐峰上仙的样子吓了一跳,只有沂筠上仙不动声色,不知道是不是没睁眼看的缘故。 “见过师姐。” 众人回神,就见一个看上去风度翩翩,潇洒英俊的男子走到蓬莱尊主灵素上仙座前,躬身一礼。 “小师叔!”紫昀高兴地唤道。 “嗯,路上可还好?”灵素上仙面色稍显柔和。 “有劳师姐惦记,攸一路安好!”男子恭敬地答道,随后站到了灵素上仙身后。 “灵素上仙,此子是?”极翁上仙有些好奇,蓬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小的一代弟子。 “极翁上仙,旬攸是家师十几年前新收的关门弟子。”灵素说道。 “弟子旬攸,见过极翁上仙,见过各位前辈!”旬攸向极翁,沂筠,叶岐峰各执一礼。 旬攸的神采风度不知要迷倒多少四境的小姑娘啊,苍山一脉除外。就连水音也对他清朗温柔的嗓音好感异常,不自觉地多瞟了几眼。 人都到齐了,要开始了,水音敛了心神,隐隐地有些紧张。 第十七章 祈天 日头正盛,昆仑山上渐渐升起一股威压,覆盖了整个圣清殿,四个角落的仙柱上腾起的四色光影缓缓凝聚成形,阵启!极翁上仙带领几位尊主,飞身而上,各自站在昆仑上古升天阵的四个阵眼,神色凛然,连岐峰上仙都严肃起来。 众所周知,蓬莱升天阵乃上古神罚杀阵,而昆仑升天阵,却是这九天十地最厉害的聚灵阵。因为功效的不同,仙界为它起了另一个名字——“祈天阵”,八百年来,皆是为加固禁海之封印而开启。随着四境尊主灵力的注入,阵中央隐隐出现了白色的光点,吸附着天地神力,逐渐凝聚成一个光团。 底下众弟子皆仰起头,屏住呼吸,紧张地迎接这个神圣的时刻。 此时,禁海深处,一处碧蓝湖面上,氤氲出一团灰色的雾气,银灰色的流光下,逐渐显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形,男子手一挥,周身的雾气全部融入体内。 “出去透个气!” 男子微提唇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缓缓睁开眼睛,银色的双眸精光闪烁。一瞬间,湖上已没有了男子的身影,这个仙境一般的地方也恢复了以往的静谧。 圣清殿上,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胜景”,不由得仰头赞叹。 “水音,水音,你看,天色都变暗了!” 聆兰激动地摇晃着旁边的水音,没有得到回应,心想,水音看到这景象可不会如此安静。偏头看去,先前活泼好动的水音有些昏昏欲睡,神色怏怏,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咳哼~” 听到前面师姐若怀的声音,铃兰没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有些担心水音,在她看来,水音昨晚一定又偷偷起来修炼了,所以今天才脸色不佳。 后山凌虚阁,恢复了本貌的水音,或是少谙,一袭黑衣,神色凝重地站在凌虚阁前,抬眼观察着这个仙界存放上古神物的地方。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在里面! 少谙平复了一下心绪,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构筑能迷惑极翁等仙界上仙的幻境,已经耗费了她相当的魔力,还借助升天阵取了个巧。 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成功! 少谙抬手拟了个复杂的幻术印诀,一道暗紫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凌虚阁,随即消失不见。握紧了怀中幽纹的灵石,少谙隐匿身形,悄悄潜到凌虚阁的上空,观察着它的阵法布局。 在昆仑山待了近两年,少谙也见识过昆仑山阵法的厉害,要不是有一手炉火纯青的幻术,可能早就被仙界发现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少谙发现这是一个以八卦阴阳为原理而设下的连环阵法。第一层是幻阵。少谙深吸口气,踏着阵门,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凌虚阁。 就在少谙艰难地闯阵时,圣清殿上,升天阵中的光团已在四大尊主的操纵下渗入了禁海的结界中,不远处的禁海随即爆出一阵刺目的白光,白光蒸腾而上,逐渐散逸。各大仙境弟子看着空中的奇景,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若怀大声约束了身后的师弟妹们,转头望向了身旁失魂落魄的师姐芩蓁。 “师姐,你别担心,叶师兄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等会儿你好好问问就成。”若怀安慰道。 “若怀,他,他刚才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曾经意气风发,清朗俊逸的叶岐峰究竟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芩蓁目光中带着隐忧。 “小师叔,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啊?”紫昀凑到旬攸身旁,嬉笑着问道。 “我到人界转了一圈,所以就晚到了。”旬攸朝紫昀微微一笑,答道。 “又去找你妹妹?”紫昀知道这么多年,旬攸一直在寻找他失散的妹妹。 “嗯。”旬攸神色有些黯淡,想来是没什么结果了。 “小师叔——” “姐姐!” 她刚想说话,一个略带稚气的男声传入耳中。紫昀皱眉,正想看看是谁打扰她和小师叔说话,还叫她“姐”,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从后面挤到她身边。 “姐姐~” “烟青?”紫昀惊道,“你不是在齐云仙境吗?” “师尊看我资质好,收我为弟子了,带我出来见见世面!”少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两排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知何时,昏暗的天空已经恢复了明媚,升天阵的威压也已经消失。众人回过神来,皆看向各自的师长,可是半空中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突然,空气中传来极翁上仙的声音。 “各境弟子听着,明日辰时,四地交流大会正式开始!” 第十八章 凶禁 禁海非聚水之海,而乃林海,禁海的存在亘古而来,可与六界同寿。远古时期,阴阳双生,始神须发化为林木聚于禁海,属神魔二界与仙人二界交际之处。其间灵力之盛,为六界觊觎,上古时期,众神在禁海设下结界,六界之人禁入,违者当受永世神罚! 八百年前,魔尊枫秀以一己之力打破结界,大开魔界之门,千万妖魔直逼仙界。六界大乱之时,蓬莱长羲上尊力战魔尊枫秀,二人势均力敌,久战不下,枫秀受神罚之力影响,终不敌,退走魔界。 仙界引升天阵聚天地神力重设结界,众仙比不得神族,结界效力大大减弱,且需百年加固一次方能维持。因禁海中残有上古妖兽和各种迷阵,因此,被仙界称为大凶之地。 “大凶之地,怪不得容姐姐说禁门是最容易也是最艰难的一条路!”少谙闯过了幻阵,来到了凌虚阁的第一层,外表看上去不大的凌虚阁,在第一层就让她感受到了什么叫浩如烟海的知识,四面八方皆是书册,都是千万年来的积累的六界纪事。 少谙上下查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第二层的入口,反而迷失在书海里。少谙便十分郁闷地随意抽出一本书,竟然是本《禁海纪》! 两年前离开魔界,为了不使他们发现,少谙没有走传送介门,而是踏上了禁门这条险路。穿越禁海,真可谓是九死一生了,最后“一生”还是多亏了夭圼的帮助,要不然就是妥妥的十死无生。 “啊~入口究竟在哪里?” 进入凌虚阁,少谙也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要是时间太长,幻术支撑不住而被仙界发现,她这一行就是毫无生路了。 少谙急的在书海里转圈,最后累得躺在地上。两年潜伏,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少谙随手抹了抹眼角,竟然是眼泪!虽然此处只有她一人,但她还是不想哭泣。因为师尊对她说过,没有人能让魔流泪! 那是因为魔的冷情足以冰冻所有的感情吗?只是,事与愿违,少谙是个情感相对丰富的魔,为了师尊,她掩没所有泪水,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魔界少尊。 可是,师尊还是杀了幽纹,杀了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她恨自己的任性,恨自己的弱小,却始终无法去恨师尊,那是养她育她,疼她教她的师尊啊! 费劲千辛万苦收集了幽纹的灵魄,只要拿到九黎壶,幽纹就能得救了,可是现在,她却被困在这凌虚阁中,出入不得。少谙缩称一团,小声地啜泣,脑中满是幽纹散魄在她面前的画面。 “小水音,听话,快回去!” “小水音,听话,快回去!” “小水音,听话,快回去!” “啊~” 幽纹的最后一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回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 就在这时,少谙腰间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放出灰色光华,直达她的灵窍,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少谙即刻站起身,盯着顶上的纹路,心中一片了然。 原来是个须弥幻阵,不愧是上古阵法,不仅能放大空间,还能放大人心底最恐惧的东西,少谙差点迷失在里面。 拿着已经恢复本色的小石头,少谙纳闷,幽纹既已是散魂状态,还能散发出清灵之力?她百思不得其解。 “谢谢你,幽纹!”少谙擦干眼泪,无意中沾了泪珠的灵石变得更加莹润了。 既然知道是须弥幻阵,破阵就简单多了。 “你有须弥阵,我有芥子法!”少谙升到半空,按照芥子阵的法门逆转了阵法,顿时空间收缩成了普通屋子的大小,尽头一道古老的石门缓缓开启,通向未知的第二层。 少谙身在阁中不知昼夜,外界却已是次日清晨,四境交流会的日子。 虽说是四境交流会,但南境苍山是一向不参与的,苍山仙境一直是九天十地中最神秘的一脉。除去苍山,其余的三境弟子均在师长的带领下站立在三个方位,留出中央一大片空地。 “聆兰,水音死丫头呢?”圣清殿上,若怀没有看到那个烦心的丫头,不自觉地问聆兰。 “啊?师姐,水音她有点不舒服,在房里休息。”聆兰明显有些慌张,若怀只当是昨日被禁海景象吓到了,而忽略了她的目光闪烁。 昨日,聆兰将迷迷糊糊的水音带回房间,接着就各自休息,可今早却并没有看到水音,聆兰已经找了她一早上,可水音就像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联想到她和若怀师姐的纠葛也没敢说实话。 水音啊水音,你到底去哪儿了?聆兰担心水音会闯祸,虽然水音闯祸是常事,可是现在是四境交流大会,被发现了可不得了。 第十九章 垂成 凌虚阁中的少谙还不知道聆兰正在担心自己,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消耗已不足以支持那个幻身了。好不容易上到第二层,却发现这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一望无际。可是一闭上双眼,却又感觉空间在缩小,逐渐向自己逼来。 这时,幽纹的灵石闪烁着灰色光芒,径自飞到少谙的灵窍前,帮助她稳定心神。感受到灵石中幽纹的力量,少谙不禁心中一暖。 “好,我们并肩作战!”少谙无声地说道。 可是,少谙感觉到,她施展须弥阵的速度远不及空间缩小的速度,没多久,那无形的牢笼已经束缚住了少谙,让她动弹不得。 幽纹的灵石已经渐渐失去光泽,少谙用最后一点力量包裹了灵石,艰难地把它揣进怀里,如果幽纹的灵魂之力在此耗尽,就算拿到了九黎壶也是回天无力。 “难道要死在这里吗?”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强烈的束缚之力,少谙睁开了眼睛,目光惨然,这次不是因为阵法扰乱心神,而是真的感受到了绝望,无能为力的绝望。 怪不得千万年来从没有人能擅闯凌虚阁,谁能度过这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呢?尽管如此,少谙心中并没有后悔,只是有点想念师尊,或者说,这一年多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从未离开过师尊如此长的时间。 自己瞒着他离开魔界,他会不会很生气?还是又在焱宫密室里,不知疲倦地擦拭着那些冰冷的棺材? 这些年来,少谙所看到的枫秀,不是枯坐在轮回之眼,就是密封在焱宫深处。当他坐在轮回之眼时,少谙就躲在花魔曼曼旁边,揪着那成丛的曼珠沙华偷偷地看着不远处的师尊,而曼曼也总会用嫌弃和鄙视的目光看着她。 少谙偶尔,不,是经常被师尊发现,然后师尊会瞬移到她身边,摸摸她的乌发,微笑着赞许她魔力的进步,那时的少谙,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师尊脸上不同以往的笑容就是她的全部。所以她倍加努力地修炼,加上她绝佳的天赋,年纪不大,却已无愧于魔界少尊的称谓,能真正位列于魔界三尊之一,虽然是最弱小的一个。 央求幽纹带她入仙界,只是想证明她的能力,却不想一时贪玩,铸成大错,还连累了幽纹。 “师尊,师尊~”少谙面色痛苦,脑海中所思所想全部是那个冰冷却温柔的身影。 就在少谙意识渐失的时候,一团暗紫色的光芒出现在她眉心处,并迅速扩散,瞬间笼罩了全身。 少谙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也是一般纯粹的深紫,冰冷得毫无生气,毫无神情,她低垂的双目微挑着,审视了四周,随之优雅地抬了抬手指,便轻易挣脱了缚仙阵,足尖轻抬,触地时已在两步开外,空中残影一闪而逝,几乎是一瞬间便冲破了这第二层禁制。她抬了抬眼,也不管有无阵门,一路而上,势如破竹,直至顶层。 少谙停住了脚步,温柔地抚摸着古老木门上深刻的纹路,仿佛面前的不是朽木,而是最深情的恋人。 “阿絷,时隔万年,竟还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少谙像是在笑,却透着无尽的寂寥,苍白的面上逐渐现出暗紫色的魔纹,七窍中隐隐流出黑红色的血液,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她伸手想要推开木门,看似普通无奇的木门却爆出耀眼的白光,排斥着少谙的魔力,少谙皱眉,手中光芒更深,全力之下,木门缓缓打开,她七窍中的黑红也越来越多。 “丫头,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少谙眼里的深紫色和面上的纹路瞬间退去,她立刻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谢谢!”少谙哆嗦着,艰难地爬向前方高台,九黎壶就在那里,幽纹有救了,就差一点,一点,就快了! 就在少谙快碰到九黎壶时,一道白光,毫不留情地将她驱逐出了凌虚阁。 “不!” 最后一刻,少谙忘记了,在这层层禁制下,九黎壶上怎么可能没有封印结界。 顶层木门缓缓合上,除去地上的血迹,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魔界,焱宫。 魔尊枫秀高坐在大殿尽头的王座上,浑身皆隐匿在一层黑雾之中,黑雾在死寂的殿中萦绕,盘旋,温柔地宣泄着主人的怒气。 “靳墨,少谙呢?”枫秀的声音冰冷似不带一丝鲜活之气,传进陛下的靳墨耳中。 “魔尊,小水音她好像是出了魔界。”靳墨低着头,恭敬地答道。这些年,只有在极其生气的情况下,魔尊才会直呼“少谙”,这回那丫头的篓子可是捅大了。这段时间,他也曾私下托身在人界的容卿悄悄打听小水音的下落,可是却一无所获。 听得靳墨所言,枫秀周身的黑雾更加浓重的,他这才闭关一阵,那个丫头竟然不知死活地又私自出了魔界,想来还是上次的教训不够。 盛怒的魔尊重重一掌击在王座上,紫黑色光芒下,王座瞬间消失化为灰烬。 “全力追寻少谙,哪怕将这五界翻过来!”枫秀身前雾色瞬间收敛,露出了他冷峻的面容。 “是!”靳墨得令,转身就要离去。 “再做一张椅子过来。”枫秀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靳墨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有些抽搐,苦着脸低头称是。 第二十章 伤重 其实,少谙第二层力竭之时,她设在外面的所有幻境就已经消失了。凌虚阁的异样也暴露在了四境尊主的面前。 “嗯?”坐在圣清殿主位高台上的四位尊主同时看向了后山方向。 “是凌虚阁!”极翁神色一凛,话音未落,身影便消失在殿内,其余三人也立即运功,飞向后山。殿中刚开始比试切磋的三境弟子一脸茫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台。 “各位弟子请自行休整,待四位师尊回归,再行比试!”极翁上仙首徒芩蓁轻咳一声,抬高声音,安抚了有些混乱的弟子们。 芩蓁和若怀担忧地看了一眼后山。 是少谙登上顶层的速度太快,被九黎壶封印驱逐的速度也太快,以至于极翁上仙四人来到凌虚阁前时,刚好看到第九层爆出白光,随后一道黑色身影飞射而出。 “何方妖人?”极翁上仙气得花白的胡子乱颤,怒喝道。可那道黑影速度奇快,转眼便消失在了远方。 “看着像是魔界中人!”灵素上仙眉头紧皱,沉声说道。 “哼!”极翁上仙冷哼一声,默念口诀,祭出昆仑镜,顿时整个昆仑山都被一层白色结界所笼罩,魔界贼人休想逃出。 “极翁上仙还是看看凌虚阁可少了些什么?”沂筠上仙“环顾”了四周,提醒道。 “沂筠上仙说的极是。”极翁上仙取出掌门令牌,径直走进了凌虚阁,灵素上仙三人立在原地,思考着这次事件。 “沂筠上仙,劳烦你查看一下昆仑山顶,可有魔人入侵?”灵素还是第一次见沂筠上仙,语气颇为客气,对这个一直闭着眼睛的上仙,她有些看不透。 “嗯。”沂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凌虚阁。 “岐峰上仙,禁海是仙魔交界之地,结界不容有失——” “我知道。”对于灵素上仙要说的话,叶岐峰了然,他拨拉了一下蓬乱的头发,一甩手中的酒葫芦,腾空而起,朝禁海而去。 看到岐峰上仙的模样,灵素上仙眉头又是一皱,想到岐峰上仙贵为一境之尊,他的事自己也无权过问,只能摇头叹息。 “可惜了芩蓁师妹!”对于百多年前的那道婚约,灵素上仙也略知一二。岐峰上仙此番模样,定是心念神伤所致,他还能如从前一样对待芩蓁吗? 灵素上仙不再纠结此事,而是静静地思考着整件事。近两日,昆仑山上又是加固禁海封印,又是举行交流大会,人员虽多,却都各有心思,防御也相对松懈,此时入侵,实乃良机,但来人却不惊动他们,只是偷入了防御重重的凌虚阁,究竟意欲何为呢? 昆仑山上有一湖名曰镜月,湖上偶有幻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桥卧波,复道行空,亦幻亦真,古称瑶池上境。 “水音啊,你在哪里?”聆兰趁着休息,背着师姐若怀,偷偷跑出来,寻找那个调皮捣蛋,不见踪影的水音。 突然,一道黑芒落在镜月湖畔。聆兰吓了一跳,转身刚想离开,脚步顿了顿,还是跑了过去。 “要是水音,肯定会去看热闹的,在这等她准没错!”聆兰壮着胆子,走近一看,一个黑影趴在湖边,大半个身子浮在湖面上,眼看就要整个掉下去了。 “哎!”聆兰没多思考,忙跑过去把那人拽了上来,他身子和了水,看上去不大却也颇为沉重。 “喂,你,你是谁啊?”聆兰推了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良久没见他回答,铃兰把他轻轻翻过来,被他的脸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那人原来满脸黑红色的液体被湖水冲掉一些,露出斑驳的面容,纵横交错的褶皱布满了整张脸,连五官都无法分辨,貌似是嘴的地方还在流淌着黑红色的液体。 魔族,惯着黑衣,血色墨红,周身凶煞之气…… 联想到平时师姐长老们描述的魔的特征,聆兰心中颤抖,明白了这是一个来自魔界的魔族。 她转身便要逃,却忽然回想到,那人的腰间似乎有一枚玉佩,好像,是水音的!一想到水音可能被那魔族给害了,聆兰遍什么都顾不上了,扑到他身边,拎起那魔族的领子。 “你这魔界歹人,你把水音怎么了?”聆兰使劲摇晃着他,想把他摇醒,眼泪也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咳咳~”魔界歹人似乎醒了,咳出一团黑红色的血出来。 “聆兰?”魔界歹人又咳嗽了几声。 “你——”这声音虽然虚弱,但好像是,水音的!聆兰瞪圆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怎么会是水音?”聆兰的声音尖得不似人声。 “聆兰,我——”水音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聆兰本能得转身欲走,但看着昏迷不醒的水音,实在不忍心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可她是魔啊!聆兰天人交战良久,还是帮水音擦洗干净,趁着没人,把她背回了玉清殿卧房。 当时聆兰只有一个信念,那是水音啊!她相信与她朝夕相处的水音不是个坏人,就算是魔也肯定不是坏的! 等灵素等人循着魔气找到这里时,只剩下湖边一片黑红。 第二十一章 故人至 梦里,永远是一双暗紫色的巨大眼眸,冷酷地凝视自己,灼热焕尘,蚀骨烈焰,吞噬着她全部的灵觉。谁?是谁?把她拽进这无尽的深渊! “啊!”玉清殿中,少谙躺在床上,小脸惨白,满脸褶皱仍然恐怖,昏迷中不安地发出痛苦的低吟。 “水音!”旁边聆兰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着急,急得直抹眼泪,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水音痛苦之下伤到自己。 “哟~小家伙怎么又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 不知何时,房间里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人倚着门框,目光含笑地看着床上的少谙。 “你是何人?”聆兰喝问道,明明害怕却还是迅速地握上了腰间的剑。 来人似乎没有听到聆兰的问话,自顾自地飘向少谙。聆兰拦在床前,摆出架势,可那人只是瞟了一眼,聆兰便晕了过去,那人衣袖一挥,一团灰白色光芒包裹着聆兰,漂浮在了半空。 “你倒是又找到了个好朋友,难怪半年没来找我玩呢!”来人调整了一下角度,就这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飘浮在空中,定定地看着水音,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记忆中走出焕尘湖是什么感觉,总是溺水的人爬上了岸,劫后余生之感吧,那也是少谙第一次见到师尊,他就在不远处等着自己走过去,少谙伸手,触之却是虚无,什么也没有! 等少谙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张近在眼前的熟悉面皮,虽然很想扯出一张笑脸给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 “我是死了吗?怎么会看见你这只活鬼?”少谙皱眉。 “魔死了可不会看见本尊。”那人骄傲地仰头,留给少谙一个风骚的后脑勺,竟然系着桃红色的丝带!少谙瞪圆了眼睛。 “放心吧,我可不会让你死的,要是你死了,六界中估计再没有我能躲的地儿了,你只是透支严重而已,真不知你哪来那么坚韧的毅力,你说你呀……”聒噪的某人又开始数落起了少谙,而少谙这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捂起耳朵翻白眼。 “夭圼,我失败了!”少谙眼神空落。 “能在四大掌门的眼皮底下潜进凌虚阁,你可以引以为傲了。”夭圼拍了拍少谙的肩膀,安慰道。 “我失败了,我救不了幽纹了!”少谙语气中隐现了哭腔,抱着膝盖蜷成一团。 “傻丫头,你看这是什么?”夭圼变戏法般地从身后取出一件东西,吹了口气,那东西便显出了原形。 “九黎壶?”少谙惊喜地把它一把抱在怀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夭圼。 “你解得了上面的封印?” “那当然,也不看本尊是谁?”夭圼的脑袋已经快要仰到天上去了。他尾随着极翁上仙,趁着他查完凌虚阁,悄悄潜进顶层,拿了这九黎壶,再跟着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 “你是谁?” “保密!” …… 夭圼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肯定不是仙界中人,也不是魔界中人,这丫名叫夭臬,难道真是只妖孽?生活在禁海深处,来历成谜,却通晓六界诸事。两年前要不是他的帮助,以少谙的修为肯定走不出禁海。 “你快把聆兰放下来吧。”少谙这会儿虚弱得头晕眼花,又被九黎壶惊喜到了,这才看到救她回来的聆兰竟然被夭圼束缚在半空中。 夭圼大手一挥,聆兰便消失在了房间里。 “你把聆兰弄到哪里去了?”少谙急道。 “去她应该待的地方。” “真的?” “当然!” 却说,聆兰被夭圼送到玉清殿正殿内,中了夭圼傀儡术的她正巡视着四周,充当着夭圼的耳目。而夭圼此时,正在寻思着怎么为少谙疗伤。昆仑不似禁海,遍地灵药,这会儿昆仑镜已开,山中处处皆是险地。 “我没事!”少谙说着,盘腿调息了一会,张开嘴,缓缓吐出一团暗红色的光球。 “这是——焕尘湖水?”这次换夭圼被惊到了,魔界的焕尘湖水无异于烈焰熔浆,对魔族甚至六界生灵来说都是致命的。 “这是我为了以防万一,从轮回之眼偷偷饮下的。” “你这丫头不要命了?当这焕尘水是山泉甘露?可以随便饮来?”难得看到夭圼气急败坏的样子,少谙瞅着他满房间的残影,最后汇聚成一人影。 “要是我没有帮你拿到九黎壶,你是不是要吞下这焕尘水,再闯一次凌虚阁?” 少谙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夭圼就知道这问题自己是白问了,这丫头打定主意要饮鸩止渴了。夭圼的力量与少谙不同源,疗效甚微,若要融炼灵石,须以纯正魔力注入,唤醒其中游散的灵魄,再以九黎壶之神力熔炼质化。 “你别拦着我!”少谙戳破了焕尘水球上的结界,一饮而尽。瞬间,少谙原本惨败的面容变得与那湖水一样,暗红得近乎透明,焕尘中冲天的魔力延贯四肢,甚至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夭圼能做的也只是布下结界,不让魔力外溢引来仙界中人。 “真是讨厌的气息!”夭圼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倔强的丫头,斜眼看着溶入少谙体内魔力,一脸的嫌弃。 良久,当少谙吸收完焕尘湖水,浑身的伤痕均消失不见,连面容也重新变成了水音的模样,娇俏可爱,灵动活泼。 “还是这样舒服,刚才那副样子就跟没穿衣服似的。”少谙缓缓收功,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知道怎么使用九黎壶吗?”夭圼说道。 少谙冲着夭圼,笑得更灿烂了,心想,就指望你了!她是一时冲动,没打听清楚便冒冒失失地来仙界偷九黎壶,幸好有个见多识广的夭圼,这会儿的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听着!”夭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少谙赶紧拿出幽纹的灵石,按着夭圼教的方法去唤醒幽纹的灵魄,随着少谙魔力的注入,幽纹灵石中雾状的灵魂渐渐凝实,化作他生前的模样,他不能言语,只定定地看着少谙,那目光包含了无尽的埋怨和担忧。 “快,就现在!”夭圼提醒道,少谙赶紧将灵魄送入九黎壶内。 “幽纹,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的,你说过要和我一起驰骋六界的。”少谙看着幽纹的灵魂缓缓飘进了九黎壶,幽幽语道。 第二十二章 赏令 昆仑的天色在昆仑镜的笼罩下显得越发地朦胧,四位尊主的突然离开使得圣清殿上气氛诡异起来,而师长们的再次出现,却是带来了更加紧张的气息,同时,也带来了令他们热血沸腾的消息。 “今日昆仑山上混有魔界歹人,四境交流会暂停!现在,众弟子各自分散,搜寻藏匿的魔族,谁能擒到魔族,可获凌虚阁入门资格!”极翁上仙漂浮在圣清殿上空,对众位弟子承诺道。 这下底下弟子可炸开了锅,凌虚阁啊,那可是仙界最古老的的藏宝阁,历史比九天之上的玲珑阁还要久远,是为上古神族所造,不仅保存了六界中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收纳了不少上古失传的阵法禁术,若能有此机会一览其境,当可抵百年苦修。 众人均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倒是个锻炼他们的好机会,比枯燥的比武有效多了,让他们好好认一认魔族,别到面前了还分辨不清是人是魔。”岐峰上仙显然很赞同极翁上仙的做法,只是语气中包含了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 灵素上仙也点头表示同意。台下的三境弟子顿时兴奋异常,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器,三五成群地朝殿外走去。沂筠上仙也朝台上的几位苍山仙境的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前去协助。 “芩蓁若怀,你二人去守住前后山门要道,以防那魔伺机逃逸!”极翁上仙对着身后的两个得意弟子说道。 “是,师父!”二人得令,各自飞往前后山门。 “镜月湖畔的血迹表明了那魔已身受重伤,一时半刻难以恢复,想来弟子们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灵素上仙原本还有些担心,但想到凌虚阁的阵法封印也不是好闯的,那魔定是受了伤的,便放下心来。 就在四境弟子满昆仑搜寻少谙时,玉清殿内幽纹灵石的凝练也到了最后一刻,只见九黎壶通体隐现透明,其中升腾着一团幽紫色的火焰,中央一颗明亮的黑色的光球逐渐膨胀,吸收着周围的紫色火焰,直到它全部融入黑色光球内,顿时黑芒大放,将夭圼的结界也晕出一层暗色。 “成了!”少谙激动地屏住呼吸,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逐渐恢复的壶身,看着九黎壶渐渐恢复了原样,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飘荡而出,通体散发出莹润的黑色,魅惑而深沉,是幽纹! “行了,这已经是一块活石了,只要稍加温养,再经过魔界轮回之眼的淬炼就能复生了。”夭圼瞟了一眼幽纹的灵石说道。 “谢啦,夭圼!”少谙扬起明媚的笑脸,难得如此真诚地看着夭圼,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叫哥哥!”夭圼顿时笑眯眯地看着少谙。 “夭圼~爷爷!”少谙眼珠一转,竟脆生生地唤出了这个称呼,一下子把夭圼气出了内伤,虽然夭圼的年纪比少谙轮回几世的祖祖祖祖爷爷都不止,但仍是个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哪里像爷爷。 “好你个丫头,竟敢叫本尊爷爷?”夭圼一把将少谙提了起来,黑着脸吓唬起少谙来,少谙也是毫不在意,仗着夭圼不会把她怎样,只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别高兴得太早,仙界昆仑镜已开,要想闯出可不容易!”夭圼脸上突然浮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皱紧的眉头简直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昆仑镜又如何?我们二人联手,还怕闯不过去?”少谙收了笑,撇了撇嘴,鄙视了夭圼一眼,还禁海隐者呢? “丫头,这回怕是你要你一人面对了。”夭圼认真地望着少谙,掩不住眼中的担忧。 “你有急事吗?”少谙的脸终是沉了下来。 “嗯,很急!”夭圼摸着少谙的脑袋,沉声说道,“抱歉,不能陪你一起!” “没关系!我魔界少尊少谙也不是纸糊的,仙界的那些家伙奈何不了我。”少谙脸上重新现出笑容,那是自信。 “你的伤并为痊愈,只是在焕尘的效力下暂时恢复,一定要小心!这是一道保命咒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能保你不死,我处理完事情就会赶回来救你的!”夭圼手中银光汇聚,渐成一个复杂的印诀,打入少谙体内。 “你放心吧,等你处理完事情,欢迎来魔界找我玩!”少谙轻松地笑道。 “那算了!”夭圼连连摆手,想到某个身影,心中不禁抖了一抖。 夭圼离开了,临走前仍是极不放心地看了少谙一眼,但他自己那事也是刻不容缓,若势态扩大,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两害相权—— 少谙面色沉凝,张开嘴,吞下了幽纹的灵石,幽纹刚凝神成功,十分虚弱,在她体内才是最安全的,得快些离开仙界才行。 “聆兰师妹?你为何会在此处?” 玉清殿前,一队昆仑弟子看见徘徊在门口的聆兰,疑惑地问道。 聆兰一个机灵,神色茫然地抬头,她这是怎么了,她明明在卧房里的,为何会到了这里?啊!对了,水音,水音她—— “各位师姐,聆兰昨日见得禁海封印,深思恍惚,郁郁不得,遂回玉清殿休息了片刻。”与水音待久了,情急之下竟也编得谎言圆了过去,聆兰不由得暗自忏悔。 “你修行日浅,有此感觉不为过,我们正在搜寻魔界歹人的踪迹,你也来吧。”那位身着白色的师姐神色倨傲,说着便要往玉清殿内走。 “师姐——”聆兰本能地拦在她们面前,可不能让她们进去搜,水音那副样子,定会被她们发现的,聆兰正在绞尽脑汁想着阻拦的理由,额上冷汗直冒。 “聆兰师妹,我叫你一声师妹是抬举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白衣师姐皱了皱眉,冷冷地觑了聆兰一眼,一个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人,竟敢阻她去路? 聆兰神色黯淡地低下头,却仍是没有让开道。 第二十三章 将离 “咦?你们堵在门口做什么呀?”身后传来水音清脆的声音,聆兰难以置信地转头一看,竟然真的是水音,和平常一样嬉皮笑脸,不禁让她觉得先前脑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只是一场梦而已。 “凌鸢师姐,你们干什么呢,这么大阵仗?”少谙在卧房中纠结着要不要归还这九黎壶,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顺走算了,回去给师尊枫秀当酒壶使。可刚一出来,便看到此等场景。 白衣师姐凌鸢抬眼瞥见了少谙走出,皱了眉,还以为她们一行是第一个来到玉清殿的人,没想到早有人来过了,还是那个很得大师姐喜爱,古灵精怪的水音,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水音,我且问你,你在玉清殿内可有见到可疑人等?”凌鸢压抑着缓了语气,问道。 “没有啊,我和聆兰师姐没资格参加交流大会,太困了便偷偷回来休息了,凌鸢师姐,求你了,不要告诉若怀师姐嘛!”少谙搓了搓手,歪着头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虽然知道这么说凌鸢是肯定会去若怀那儿告状,但也顾不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转移话题。 “哼!”凌鸢没理少谙,低眉扫了她和聆兰一眼,知晓玉清殿内没有异样,便转身带着一帮弟子离开了玉清殿,似乎不耐于跟少谙多说一句话。 见她们走远,少谙才长出一口气,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聆兰,盯得聆兰心中一阵发毛。 “水音,你——”聆兰刚一开口,少谙瞬间便来到她面前,右手轻轻地按上她的额头,紫光乍现,而聆兰也毫不反抗,或者说是反抗不了。 “聆兰师姐,我们刚休息了一上午,我肚子好饿啊,我们去找吃的吧!”少谙低沉的声音缓缓飘进聆兰的脑中,给她灌输了一段错误的记忆,让她认为她们真的是累了才还会回玉清殿休息。 看着目光呆滞的聆兰,少谙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带点忘川湖水出来,那样就不用这么麻烦地在她脑中制造幻景了,只需要一滴便可让她永远忘记之前的一切,而这样的幻景只是覆盖式的记忆,一定时间过后是会失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她就要回魔界了,与聆兰终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吧。 “聆兰师姐?”少谙轻轻唤了她一声,聆兰眼中的迷茫逐渐消失,恢复了原样。 “啊?” “师姐,我饿了!”少谙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拉着她的衣袖不松手。 “好好好,我带你去厨房就是了。”聆兰被她晃得有些晕,忙一口答应下来。 “真的?那我们走!”少谙拉着聆兰,一阵风似的朝后山厨房而去。 一路上,少谙见到了很多像凌鸢那样的队伍,心中暗嘲,这是要大搜捕的节奏啊,哼,看你们找不找得到我! 由于昆仑山上相当一部分弟子的修为已经不需要再利用食物来果腹了,只有一些修为浅薄的小弟子们才需要进食,所以厨房被设在了偏僻后山,邻近后山门,平时少有人来,更别说此刻了,大部分人都在四处搜查魔族的下落呢! “水音,你这死丫头来这里做什么?”若怀徘徊在后山山门,见水音和聆兰急匆匆地跑过来,不禁皱着眉问道。 坏了!若怀这么会在这里! 见着若怀,少谙心中也是一惊,原想后山封印薄弱,冲出后立即遁入人界,仙界便再难寻她,没想到若怀竟然守在这里。她虽不惧若怀,却恐她们的战斗会引来四境尊主,那她就真的逃脱无望了。 “嘿嘿,若怀师姐,我在藏书阁找到一样好东西,你要不要看看?”少谙眼珠一转,右手掏出握拳,嘻笑道。 “你又要搞什么鬼?”若怀疑惑,却没有上前,这丫头诡计多端,她已经被坑了不止一回。 虽然知道若怀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但阻止不了若怀慢慢接近少谙伸出的右手,因为在她眼中立在原地的少谙实际上已经缓缓走近。 “这可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你不想看吗?”少谙同时使出心幻摄魂之术,浅浅的声音逐渐传进若怀的耳中,令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 少谙的左手毫无悬念地按上了若怀的头,手中紫光闪烁,若怀的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看着旁边聆兰瞪圆的眼睛,少谙忽地变换了右手,紫光一闪,若怀便晕在了一旁。 “聆兰,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少谙不再看聆兰捂着头痛苦挣脱幻术的模样,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山门。 鬼界,阎罗殿。一身红衣的鬼王躺卧在王座上,一头不羁的长发就那么垂散在身前,鬼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神色不善地瞥着底下跪着的黑白无常。 “说吧,鬼界本源为何会被盗?”鬼王声音似是透着事不关己的玩世不恭,却仍是吓得黑白无常伏地颤抖。 “禀鬼王,是,是属下等失职,才使,才使小人有机可乘,盗得鬼界之源!属下等万死——” “行了,你还想死到哪里去?逃出的恶鬼可曾抓回?”鬼王阻断了白无常的话,说到失职,他们哪里比得上他鬼王本人。 “逃出的恶鬼大半都已抓回,现关在无间地狱中,少数仍在追缉中,相信不日便可悉数抓回。因本源失窃而导致的鬼界动荡在牺牲了数万鬼魂行祭的情况下也已经和缓。”白无常直起身子,抹着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恭敬地答道,难为他能用出“牺牲”这个词! “嗯~”鬼王懒懒地应了一声。 唉,这回不得不去魔界了,只有魔界的本源才能与鬼界相容,他是拒绝的!要让他知道是谁偷了鬼界本源,非要扒了他的皮,剔了他的骨,投入九幽阴狱,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某幽不是来占正文字数的,委屈眨眼求票票~ 第二十四章 沉霄 若少谙知道她会因此深陷仙界,那时听到有人呼唤,定不会好奇,必不会回头!可偏偏她也一定会回头,一定会—— “修容,是你回来了?”身后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那音调像是从破败的风箱里发出的,压抑着残破不定的轻唤。 修容?那不是容姐姐百多年前在人界游历时所用的名字吗?当年,据说暗使容卿曾为“诛仙计划”深入人界,期间有十年不知所踪,魔尊枫秀等人皆以为她是被某位隐世的古仙给灭了,不想十年后她再次回归,独自一人不声不响地在轮回之眼的忘川湖畔枯坐了五十多年,十多年前才重新接任修罗殿副使之职,无人知晓她的人界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到底是谁啊?竟然识得魔界暗使容卿?少谙刚要触摸结界的手停了下来,好奇地转过头。 那一刻,周围空间瞬间凝固,仿佛一切都归于静止,落叶停滞,尘埃浮空,少谙有一种错觉,觉着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死死盯住她的那个身影。 这竟是,那个邋遢的岐峰上仙?少谙瞪圆了眼睛,已来不及浮想容卿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了。因为,岐峰上仙的身影一瞬间便已经来到了她面前,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住她的脸,唇角浮现出一个比哭还诡异难辨的笑,脸上随之逐渐化开的,是冲天的戾气。 “虞修容,你这魔女,还敢来我仙界?”岐峰上仙昏浊的双目中杀意凌厉,状似疯癫地朝少谙攻来,玄色的灵力四面八方直逼少谙。 少谙立即腾身而起,在一瞬间褪去了所有伪装幻术,对付仙界上仙,可不能将魔力再浪费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只见空中少谙的黑色衣袍迎风飘扬,紫眸中杀气尽显,左手魔力闪烁,接下了岐峰上仙随之而来的一道道杀招,岐峰上仙招数一气呵成,少谙被逼得连连后退。 容姐姐啊,你这回是害苦了我哟!少谙心中悲叹一声,当初她为何会选择幻化成容卿的模样呢?难道就因为她是少谙唯一确定为女子的魔吗?呃,好像是这么回事,唉,这下可尝到苦果了,她怎么就没旁敲侧击出容卿在仙人二界的仇人呢?好像也不对,仙界众人皆是她的仇人!不管了,先对付完这个岐峰上仙再说。 少谙艰难地抵挡着岐峰上仙的攻击,下面的若怀却是已经从她的幻术中挣脱出来,若怀看着一旁茫然无措的聆兰和空中腾挪翻飞的黑色身影,立刻明白过来,原来那个来历不明的水音就是他们要找的潜伏昆仑、欲行不轨的魔界歹人,还好岐峰上仙及时出现,要不然,真可能让她就这么逃出去,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早说过这个水音来历不明,不可轻信,偏偏大师姐不听,还对她关爱有加,魔界之人可真是阴险歹毒!若怀理了理头绪,忙掷出一道灵力,那灵力瞬间化作烟花在空中散播开来。少谙原想施术掩盖,右手还未伸出,便因分神而被岐峰上仙抓住了机会,雷霆一掌重重地印在胸前。 “水音!”底下聆兰刚回过神来,就看见空中少谙被一掌击中,随即惊呼一声。 少谙闷哼一声,身子不自觉地朝后仰去,她忙稳住身形,拉开了距离,与岐峰上仙在空中对峙着,而岐峰上仙则继续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你不是她!”岐峰上仙的语气似是有些失望,也有些失落和轻松,手中的酒葫芦翻滚两下,突然打开,仰头痛饮了两口。 “不管你是谁,今日也休想逃出生天!”岐峰上仙阴鸷的目光瞟向少谙,眼中满是厌恶。 少谙掩下喉中腥甜,丝毫不惧地看着岐峰上仙。眼下当是最坏的情况了,若怀已发出示警,其余三尊不消片刻即会到来。看来,今天将会有一场恶战了! 少谙皱紧的眉头倏地打开,唇角轻扬,化开一抹邪逸的浅笑。她是声震仙界的魔界少尊,可不能在这些道貌岸然自以为是的仙人面前堕了魔界的威名。 “魔界少谙,请指教!”少谙微抬双目,眸中一片冰冷。抬起的左手聚起暗紫色的魔力,缓缓凝成一把光剑,直指岐峰上仙! “原来是魔界少尊,难怪有如此气性!”岐峰上仙冷声道,手中酒葫芦用力一掷,化作一道流光,直射地面,入土三分,随即手中玄光一闪,一柄三尺长剑显现而出。此乃齐云尊主佩剑“沉霄”,仙界后天八神器之一,剑一出鞘,风云变色,草木惊鸣! 哼,神器?又有何惧? 少谙手中挥舞着光剑,直向岐峰上仙而去,剑尖所指,正是“沉霄”! 与此同时,圣清殿上的极翁上仙等人看得示警,皆腾起身形,朝后山赶来。远远便看到了空中激斗的二人。 说起来,少谙与岐峰上仙这次交锋,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紫玄色光芒交错着,一闪而逝,胜负已分!少谙被“沉霄”一剑斩落在地,紫光闪烁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输了吗? “岐峰上仙,这便是那魔女?”极翁上仙来到岐峰上仙身边,指着地上的少谙,神色激动地询问。 “是,此魔女乃是魔界少尊,现已被我擒下,交由极翁上仙发落!”岐峰上仙收起长剑,张开手吸出了地上的酒葫芦,灌了几口。 “极好极好,这魔女终于伏法,实乃我仙界一大幸事!”极翁上仙在空中顿了顿手中拐杖,显然极是高兴。 灵素上仙沉默不语,看着地上的少谙,陷入了沉思,沂筠上仙闭着的眼睑一阵微颤,眉头似是皱了皱。 一旁被遗忘的聆兰呆坐在地上,望了少谙一定不动的身体,终是流下眼泪,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自己朝夕相处,当作妹妹疼爱的人是魔,此番败在岐峰上仙剑下,终是死路一条。 “水音——” 非占字数,求票遁走~ 第二十五章 霜后 自从知晓有魔闯入昆仑,极翁上仙心头就一直横梗着一根尖刺。八百年前,魔尊枫秀傲视群仙,九天仙境被强势攻破,致使仙界人人自危,那一幕一幕,那场景,那耻辱,历历在目!现下此魔伏法,竟还是魔界少尊,用来出口憋了几百年的恶气,当真再好不过! “呵呵!”极翁上仙抚着花白的胡须,急切地朝少谙而去,刚要捏起一个束缚术,却被一旁的沂筠上仙阻止了。 “且慢!”沂筠上仙仔细“看”了一眼少谙,抬头问了岐峰上仙,“你使了几成功力?” “八成。”岐峰上仙转了转他的酒葫芦,眼神恢复了昏浊,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听沂筠上仙发问,疑惑道,“有何疑问?” “这位是魔界少尊,从两年前对抗我苍山仙士的修为来看,必已近于灵寂之境。试想,以她的功力可会被你一击重伤至此?”沂筠上仙凑近感受了一下,果真如她所想,“另外,此间之人我总觉着丝毫未有生人之气,有些古怪!” 沂筠上仙掌中红光乍现,苍山尊主佩剑“霜后”随即出现在手中,可下一刻竟瞬间脱离了沂筠上仙的掌控,飞至少谙身边,萦绕盘旋。 “若我猜的不错,这并不是魔界少尊!”沂筠上仙默念剑诀,勉强操控着“霜后”。 与“沉霄”不同,“霜后”乃上古神器,而能与上古神器产生共鸣的,也只能是上古神器。果然,在“霜后”的诱引下,地上的少谙缓缓现了原形。 “这是——九黎壶!”极翁上仙一惊,不小心揪下了自己几根胡子,他明明检查过,凌虚阁并未失窃啊。 这魔女还真是神通广大,竟能在凌虚阁层层阵法封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九黎壶,真真不愧是声震仙界的魔界少尊! 思及此事,极翁上仙一张老脸涨得红紫,险些背过气去。 话说,“牺牲”了一件神器制造幻身,真身悄悄遁走的少谙,此时却趁着三尊赶去了后山这个极好的时机,出现在了圣清殿上。 虽说相当一部分急功近利的四境弟子离开去寻找她的踪迹了,但还是有些许不愿凑热闹的人存在,比如,旬攸! 少谙此番出现,并未幻化成水音的模样,只简单收敛了气息,受得“沉霄”一剑,她已然伤得不轻,以防生变,再无余力制造幻身了。她一出现,就已经被此时殿中修为最高的旬攸发现了。旬攸第一眼见得突然出现的少谙,便有种穿透灵魂的悸动,无关样貌,只因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恍若是血脉的牵引一般。因此,他并未在第一时刻出手拦截,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旬攸未曾动手,不代表别人不会动手,紫昀因为旬攸也不曾离去,见原本聊得兴起的他莫名转头看向某处,便也好奇地随他眼神而去,只是,目光所及,并非什么奇景,而是一个黑衣紫眸的,神色冰寒的女子。 黑衣紫眸,魔! 紫昀思虑不及,却本能地抽出佩剑,大喝一声,运转灵力朝少谙而去。她这一动,便引得周围的人同时发现了少谙。 少谙见得紫昀攻势,眸色愈深,嘴角划过一抹轻蔑。 “仙界诸人,欲阻我者,必杀之!”先前心动恻隐放过若怀,终引得四尊齐至,迫使少谙生受一剑才得金蝉脱壳,对于仙界中人,她是再不会手软了。 谁敢阻她之路,她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紫昀理所当然地不是少谙的对手,被她一招制住,少谙左手中杀招渐显,迅速袭上紫昀的灵窍,却被侧边忽然出现的旬攸挡了下来。 旬攸一脸震惊地看着少谙只有四指的左手,手中招式猛然顿住。少谙瞅着眼前旬攸呆楞的模样,被隔开的杀招毫不客气地印在了他的身上,旬攸被击中,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也好似对自己的伤毫不关心,仍是呆呆地看着少谙,眸中隐现激动,想要出声相询,却始终开不了口,因为眼前之人,是个魔! 前山山门离圣清殿极近,守在前山的芩蓁在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圣清殿上的魔力波动,迅速赶了过来,看见了她怎么也无法料想的一幕。 少谙和水音,于容貌上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于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但芩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或是本着仙人之责,或是不忿于少谙这两年的居心叵测,刻意欺骗,芩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她终究还是祭出了仙剑。 少谙神色未变,手中光剑凝聚,毫不犹豫地攻向芩蓁,同时心中暗叹,她和芩蓁、聆兰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这两年的天真烂漫,全都是伪装吗? “芩蓁师姐,让我来领教一下你昆仑首徒的高招!”少谙启唇,语气含笑,仿佛仍是那个跟在芩蓁身后疯癫调皮的小丫头,而不是眼前的生死对决的主角。 “水音,你若面缚归命,我自当奏请师尊从轻处置,望你好生考虑!”芩蓁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气势,面对着少谙,她还是有些心软。 “很抱歉,芩蓁师姐,绝无可能!” 归命?她少谙从未想过归顺仙界,魔界和师尊,是她永远的信仰。她亦从未信过命,不然就不会冒险入仙界,逆转生命规律,去复活幽纹。 今日,她也会在昆仑杀出一条路,染血这所谓的仙之天道! 求票票~ 第二十六章 缚镜诛天 透过昆仑镜白色的结界,刺目的阳光折射在芩蓁面上,泛起了几分波澜,越发显得她的面色清冷如霜,眉目间隐隐流露出些许遗憾之色。 “两年前,是我把奄奄一息的你带上的山,引入的昆仑,没想到竟酿得今日之祸。”芩蓁低垂了眉眼,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后悔?”少谙冷哼一声,面上隐现不屑,这些仙人都是一丘之貉! “不,要是重来,我依旧会救你!”芩蓁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少谙,她从未后悔救了少谙,此刻亦然。 少谙愣了,手中光剑顿了顿,心中升起了些许感动,奈何她们立场不同。 “我们终是敌对的!”两年前造出伤重的假象,只是为了混进昆仑,少谙闭了眼眸,再睁开时眼中已是熊熊燃烧的紫焰,“所以,战吧!” 少谙收起了那些无谓的感慨,手中光剑一分为二,摄人心魄的幽紫色光芒流转,径直朝芩蓁而来,芩蓁也收敛了心神,抬起了手中的剑。 圣清殿上为数不多的弟子均紧张地仰头看着空中闪烁的身影,听得那兵刃交接的刺耳清鸣,不由得揪起了心,同时也有些惊愕,这魔女竟能和昆仑首徒芩蓁打得旗鼓相当,丝毫不落下风,要知道芩蓁的修为与上仙之境也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没有人注意到空中昆仑镜的结界正在缓缓朝着少谙之处收缩,当她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大胆魔女,竟敢私闯昆仑,定要你有来无回!仙界弟子听令,不惜代价,全力击杀!” 少谙转头一看,极翁上仙立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被收缩的昆仑镜束缚着,少谙感受到自己的魔力正在飞速流失,不到片刻功夫,便只剩下不到三成。 “小人!”少谙紫眸如冰,痛恨的目光直射极翁上仙,瞟向一旁的芩蓁,眸色愈深。若不是芩蓁拖住她,少谙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昆仑镜束缚住。 得到极翁上仙的指示,众弟子皆祭出武器,朝少谙攻去。不惜代价,就是一拥而上,作人海之战。退后几步的芩蓁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欲开口,却无言。 “呵呵呵,都来吧!”少谙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冰冷得毫无生气,邪异得勾人心魄!这些仙人的嘴脸,她早已看透,纵然只剩下三成魔力,她也丝毫不惧。 少谙手中仅剩的魔力光芒大放,一个闪身,便带走了几名弟子的生命,手中光剑收敛不见,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手指一点点融进洁白的地面上,少谙宛如魔神一般,噬血的眼眸环顾了近前的几人,众人皆惧,惶惶不敢上前。 玉清殿上的动静引来了越来越多分散的弟子,而少谙不多的魔力也在战斗中迅速流逝着,处境堪忧。 “极翁上仙,这魔界少尊的修为可真是相当的惊人,只是这些弟子,可惜了!”灵素上仙见众多弟子折损,心有不忍。 “无妨,稍后本上仙亲自去趟鬼界,劳烦一下鬼王即可。”极翁上仙丝毫不在意这些小弟子的死活,他们只需转生时不饮孟婆汤,三五十年后当可重归仙界,对于寿元绵长的极翁上仙来说,几十年也只不过弹指一挥间而已。他在意的是仙界的未来,现在的仙界,能当大任的年轻一辈太少了! “昆仑所属,布千机阵!”极翁上仙苍老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围着少谙的众弟子纷纷退开,只留下昆仑仙境的人。 若怀腾身而起,飞至少谙上空,回首望了丝毫未动的芩蓁,皱了皱眉。芩蓁迟疑了片刻,终是飞到了千机阵的主位。 “众弟子,听我号令,出剑!”昆仑仙境仙士之上的弟子按照阵法布局摆开阵型,随着大师姐一声令下,手中之剑皆指向中央的少谙,阵中剑影横飞,白光闪烁,庞大的力量似是扭曲了空间,朝少谙而去。 少谙站在阵中,手中紫光渐渐湮灭,她的魔力已然渐尽,幽紫色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焕尘湖水的反噬渐渐显现,暗红色的血纹浮上了她的面庞,在昆仑镜白色光影的映衬下格外恐怖。 千机阵凝聚而成的巨大光剑化作若干剑芒朝少谙刺来,而她却是无力反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空气中锋利的剑芒划过自己的脸颊、四肢,溅出墨红的血色,将她黑色的长袍染得更深。少谙单膝跪地,感受着体内血液的流失和空荡的灵穴,一时间竟有了空灵之感。 “啊!”少谙仰头长啸,仿佛要将这种愤怒与绝望宣泄出去。 “怎么回事?”极翁上仙等人感觉到了地面的轻震,竟莫名地心慌起来,而地面的震动随着少谙的长啸也越来越强烈,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突然,玉虚峰下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冲天际,一柄通体莹玉的长剑随白光而起,盘旋在圣清殿上空,长剑破空之声竟引得众人心神一乱。 “这是——诛天!”极翁上仙满脸的不可思议,已浑然不在意自己的胡子,这一天不知道揪断了多少根了。 玉虚峰下乃是昆仑剑冢,而诛天剑,则是八百年前凤焱上尊的佩剑,此剑神力霸道,亦正亦邪,极难掌控。自凤焱上尊死后,仙界无人可驾驭这柄上古神器,便把它封存在玉虚峰下,留待后生有缘人。极翁上仙怎么也不曾想到,竟会是这魔界少尊唤醒了这神器,难道她就是有缘人? 阵中的少谙茫然的眼神随着诛天剑而动,眸色竟在一瞬间变作了黑色,额间一道白光一闪而逝。诛天剑盘旋许久,无视了千机阵的防御,缓缓落到少谙的面前,少谙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慢慢握上了剑柄,但是她清晰地感觉到在接触的那一刻,诛天剑竟意外地在拼命排斥她。 不能松手,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第二十七章 殇逝 “去死吧!”少谙紧紧地握住剧烈颤动轻鸣的诛天剑,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艰难地挥舞着它横扫过去。 只一招! “砰”地一声,昆仑镜结界应声而破,一时间,场中晕起一圈白色的光芒,曲弧之下,千机阵内阵的的一百零八位弟子均被拦腰斩断,外阵的弟子也有不同程度的伤残,白光侵蚀着他们的躯体,在空中爆起一层层血雾,弥漫了整个圣清殿。 胆子较小的一些小弟子已经一阵腿软,伏地呕吐起来。而主导千机阵的芩蓁若怀也是靠着迅速升空才勉强躲过一劫,她们对视一眼,心有余悸地看着底下喘着粗气的少谙。 这一剑竟然将昆仑仙境的天然屏障也打开了一个缺口,联通了人界,只见漫天的雪花自空中洒落下来,拂过少谙的面容,轻轻地带走了一抹墨红,中央的她仿佛自成一个世界,与这突然而至的天象一般相得益彰,是同样的冷冽而孤寂。 “她不是已经力竭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强的力量?”若怀声调都有些变了,修仙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若不是芩蓁拉着她上移,那她也—— “她手中的那柄剑,好像是诛天!”芩蓁神色凝重地盯着少谙手中的剑,沉声说道。 “诛天?那不是凤焱师叔的剑吗?既是神剑,为何会自己飞到这个魔女手中?”若怀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我也不知道,且看师尊怎么处理。”芩蓁皱紧了眉头望了少谙一眼,拉着若怀退到高台上,手握诛天的魔界少尊,已经不是她们能对付的了。 高台上四境尊主面面相觑,均有些恐惧地看着诛天剑,已经毫无魔力的少谙单凭一柄剑便能瞬间诛杀那么多仙界弟子,若在全盛状态,不知又是怎样的惊天动地!诛天之威,诛天之威,不外如是! 刚凭借着诛天剑杀灭众多仙人的少谙,此刻却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风光,双目中黑红的血顺着眼角流出,浑身每个毛孔均爆出一蓬血雾,沾湿了黑色的衣袍,她抬手抹了抹眼角,张口便是一大口鲜血。 “我看谁敢,谁再敢,拦我?”少谙面目狰狞,拖着诛天剑,缓缓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胸前星坠幽紫色光芒一闪一闪,这是被昆仑镜压制的魔力,也是她最后的力量了。 出人意料的是,没走几步,少谙手中的诛天剑竟然,断了! 少谙呆呆地看着诛天剑,在前一刻,少谙隐约感受到了剑的悲鸣,此剑竟如此刚烈,宁愿自绝也不肯为她所用,难道就因为她是魔?难道就因为她杀了仙界中人? 哼,可笑,可笑至极! 少谙一把甩开断裂的诛天剑,手中聚力凝了一把短刃,继续向前走去。真的没有人再阻拦她,或许是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眼前的一个弟子连少谙的短刃到了面前都没有反应! “都去死吧!”少谙一阵狞笑,狠狠刺入眼前的身体,少谙享受了噬血的乐趣,一个接着一个,把他们送上了轮回路。 “师父,您快想办法阻止啊!”若怀望着少谙肆意杀戮,着急地对身前的极翁上仙说道。 极翁上仙没有言语,只定定地看着他仙界弟子的生命一个个终结在少谙手中。 直到—— “水音,不要再杀人了,求你了!”碧绿色衣衫的少女紧紧攀着她手臂的双手缓缓落下,神色哀求地望着她,丝毫不顾自己嘴角处涌出的鲜血。 “聆兰——”少谙眸色瞬间清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呢喃一声。 而此时,她的左手,正穿过了聆兰的身躯,带起一蓬血雾,丝丝的魔力缠绕着少谙全身,一头随风飘散的黑发也染上了暗红的血迹,重回幽紫的瞳眸冰冷摄人。 少谙十丈之内,皆无生人,有的只是残破不堪的躯体和一地的血红,以及身前即将逝去的聆兰。苦修幻术多年,她多希望眼前的一幕只是幻境。 在昆仑两年,少谙享受过这简单无忧无虑的生活,与聆兰的朝夕相处、嬉戏打闹终成了她无法忘却的美好,少谙十分珍惜这段回忆,也无意伤害聆兰,可是,聆兰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中,或许从她暴露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无法善了。 “笨蛋,你冲上来干嘛?”少谙目眦欲裂,嗓音颤抖。 “水音,停手——”聆兰的声音已轻不可闻,“你的——罪孽——” 聆兰渐渐没了声息,带着对少谙的担忧和宽恕,永远地离开了! “啊——”少谙抱着聆兰,眸中血泪更甚,聆兰是她的第二个朋友,与幽纹不同,聆兰是她想要用最纯洁之心来对待的美好的朋友,或许也是她内心深处的一个小小的镜面。 可悲的是,她的两个朋友都死了,一个为自己而死,一个被自己杀死,幽纹重生有望,而聆兰,修为浅薄的她,怕是在鬼界万千魂灵中也寻她不得了吧。 “是你们,该死的是你们!”少谙状若疯癫,手中光刃闪烁,朝人群中一人而去。 “啊,烟青,快闪开!”人群中的紫昀看少谙袭去的方向竟是自己的弟弟烟青,顿时惊叫起来。 可一切都晚了,少谙的光刃已经袭上了烟青,奈何魔力枯竭,光刃已微不可见,少谙变刃为掌,凝聚了剩余的力量发出了最后一击。那烟青勉强在少谙手下走了一招便被她一掌拍飞出去,生死不知。 “够了,这魔界少尊已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就此结束吧!”岐峰上仙瞥了少谙一眼,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对极翁上仙道。 “嗯!”极翁上仙捋了捋花白胡须,应道。 某幽出来卖个萌~求票票~ 第二十八章 被擒 极翁上仙与岐峰上仙腾身而起,飞向了少谙,灵素上仙仍是皱了眉犹豫了片刻,紧随其后,而沂筠上仙却是迟迟未动。 自诛天剑出现起,沂筠上仙便有些心神不定,额间血色朱砂散发出阵阵炙热的气息,在她的灵窍中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她一直默念静心咒,勉励压制着,随着诛天剑的断裂,她的脑海中也似是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腰间她出世便携带的一块不规则的灰色玉石竟也是断裂了,这—— 沂筠上仙看着场中披头散发,拼力强撑着少谙,心口竟是一痛,她身为仙界上仙,怎能动这绝不该有的恻隐之心呢?沂筠上仙深吸口气,压抑着心头的异样,终于踏出了脚步,也飞至少谙上空,缓缓祭出了神剑“霜后”。 四境尊主唯恐这魔女还有些什么惊人的底牌,没敢托大,四人一齐出手,势必要除掉这个作恶多端的魔界少尊。中央的少谙一阵虚脱,已毫无气力去嘲讽这胆小如鼠的所谓上仙,十分干脆地躺了下来,眸中一片死寂,神色平静地看着天空。 聆兰,对不起! 少谙胸前星坠中最后一点魔力也已经耗尽,她的面容在一瞬间恢复了那满脸褶皱疤痕的恐怖模样,到了这一刻,她已不在乎容貌美丑了! 今日死在仙界,师尊会替她报仇的吧,她会在轮回之眼的尽头,看着师尊杀光这些伪君子! “四位上仙手下留情!”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道惊呼声,少谙偏头一看,这不是那个发呆的傻子旬攸吗?初见他时,虽曾惊艳于他的丰神俊朗,可今日交手才知道,竟是个在生死之际还会走神的笨蛋。果然紫絮其外,败絮其中啊! 旬攸一展衣袍下摆,竟是对着空中的四境尊主跪了下来。 “四位上仙,请手下留情!这位女子虽是魔界之人,初时却只是潜藏,并未直接对昆仑弟子下杀手,可见她来仙界定有隐情。即使后来动手,也是逼不得已!望四位上仙本着仙道仁爱的本念,留她性命吧,今日的杀戮已经够多了,再添她一条命也无法挽回啊!”旬攸直视着四位尊主,高声说道,字字铿锵,句句有力。 而极翁上仙等人也真的停了下来,互相间对视了一眼。 圣清殿上剩下的所有人皆是意外,难以置信,仙界长羲上尊弟子旬攸竟会为了一个魔女,不惜向四境尊主下跪求情!当他双膝触地的那一刻,少谙也惊呆了,满脸只剩下不可思议,这个旬攸脑子坏掉了? “小师叔,你说什么?你怎么能为这个魔女求情呢?”紫昀怀里抱着重伤的烟青,听得旬攸话语,猛然抬起头,面上满是泪水,愤怒之色溢于言表,眼中的恨意如一把尖刀,直刺少谙。 她无法想象,平时公正严明的旬攸师叔竟会义正辞严地为一个满手鲜血、十恶不赦的魔女说话,甚至罔顾八百年来的仙界纲纪——见魔族,杀无赦! “旬攸,休得胡言!”灵素上仙皱眉,她一向性格温和的师弟竟会当众打仙界的脸! 极翁上仙盯着少谙看了许久,仿佛是在思索什么。 “极翁上仙,怎么?”灵素上仙等人皆是意外,旬攸身份虽是特殊,但资历尚浅,他的话却也是影响不到极翁上仙的,他突然停下,究竟是为何? “此人所言,不无道理,极翁上仙——”沂筠上仙沉默片刻,终是从牙缝中缓缓挤出这半句话,之所以是半句,是因为极翁上仙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 “灵素上仙,蓬莱升天阵可还完整?”极翁上仙停下,并未有放过少谙的意思,而是想到了一个魔族的特殊之处。魔界之人即使身死,也不会下至鬼界,而是归于魔界的轮回之眼,若灵神二石完整的话,即使死去,也可在轮回之眼中复生。那他牺牲如此之多的弟子,可就全部白费了。 这世上,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完全除去魔,那就是蓬莱的神罚升天阵,神罚之下,葬神台上,神劫漫天,连神族都无法幸免,更不用说小小的魔族了。 “嗯?蓬莱升天阵已经千万年不曾开启,极翁上仙这是要——”灵素上仙迟疑了片刻便明白过来极翁上仙的意思,蓬莱的升天阵已经尘封千万年,久得她几乎要忘记了,极翁上仙此时提出,定是要重新开启这升天阵,处置这位魔女了。 “本上仙确有此意!不知灵素上仙方便与否?”极翁上仙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询问着灵素上仙。 “当可!”灵素上仙答应下来。 “师姐——”旬攸惊道,还想说什么。 “旬攸莫要多言,此魔乃是罪有应得,不值得你求情,就这么定了。一年之后,正好便是千年一度的神罚之期,这魔女就先囚在蓬莱吧,有师尊长羲上尊的坐镇,量魔界也没胆子前来劫走她!”灵素上仙抬手阻止了旬攸的话,看着旬攸,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深重的不满。 “如此甚好!”极翁上仙收了法器,一道捆仙锁束缚住了少谙。四境尊主联手,在少谙身上布下了层层封印,封锁了她的灵穴,防止她恢复魔力。 一年之后,少谙的命运,仍会是死亡吗? 魔界,焱宫外。 淡淡的银灰色光芒一闪,鬼王的身影缓缓显现,他鬼鬼祟祟地猫着步伐穿过了殿门,悄悄进了焱宫,瞧见长殿尽头熊熊燃烧着的魔界本源,双目放光,见四下无人,便放松下来,大摇大摆地迈着八字步,朝前走去。 “没人,正好!我只是来借一点本源,千万别再追着我不放啊,伟大的魔尊枫秀大人!”鬼王嘴里嘀嘀咕咕,还装模作样地朝四周拜了拜,要是让鬼界众人看到他们的鬼王大人竟是这幅胆小的模样,怕是要集体自祭以谢始神了! “你在说什么?” 鬼王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举目望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长殿尽头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背对着他,托着一尊初具雏形的墨玉王座,手中闪烁了精纯的魔力光芒,比划着尺寸,对着它修修补补。 “原来是靳墨兄啊,杀鸡焉用牛刀?你怎么做起了此等下人的活?”鬼王瞅了半天,才发现竟是魔界大尊靳墨,不由得调笑出声。 手中玉屑横飞的靳墨停下了动作,黑着脸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鬼王,只一句话便止住了他没完没了的笑。 “魔尊在你身后!” “呃……”鬼王僵住了一张欠扁的脸,十分机械地半转过头,余光飞速地瞟向身后,发现并没有人,顿时长出口气,“靳墨兄,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鬼王回转过头,正要数落靳墨一通,却发现,一张冷峻的面庞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面前,幽暗紫眸正十分不善地盯着他,正是魔尊枫秀。 “妈呀,吓死鬼了!”鬼王十分没风度地哀嚎着躲到了靳墨身后。 “躲了几百年,终于肯出来了?”枫秀身影一闪,便来到了高台上,十分优雅地坐在了靳墨刚做好的王座上,黑袍长袖轻轻地拂在身前,暗紫色的冷眸觑了鬼王一眼,缓缓道。 第二十九章 无门 鬼界,阎罗殿。 鬼王十分惬意地仰躺在王座上,瞅着头顶缓缓燃烧的本源之力,心念倏地回到几天前,没想到魔尊那家伙还是那副德行,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又得被他胖揍一顿。 “鬼王大人,仙界极翁上仙请见!”一鬼侍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殿中,抬头看了神游的自家鬼王一眼,迅速地低下头,恭敬地说道。 “不见~”鬼王看也没看鬼侍一眼,轻飘飘地飞出两个字。 “极翁上仙说是有要事相求!”鬼侍伏低了身子,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为了极翁上仙允诺的那颗定魂珠,他也是拼了。 极翁那老家伙欺负了他的小水音,还敢找上门来,当他夭圼是活的不成?鬼王翻了个白眼,幽幽地直起身来,瞟了鬼侍一眼,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内殿。 三日前,魔界焱宫。 “啊,枫秀兄啊,三百年未见,可好?”鬼王扶着靳墨的肩,扯了笑脸对魔尊枫秀说道。 靳墨身形一闪,甩开了鬼王的鬼爪。 枫秀瞥了他一眼,瞅着他那胆小的模样,真是活糟蹋了鬼王的名头。不过呢,鬼王此番自己送上门来,可是知道他想要松松筋骨? “托福,倒不知鬼王大人这些年何处逍遥?” 枫秀的声音仿佛带着冰茬,飘进了鬼王耳中,鬼王心中自是一抖。目光瞟向枫秀,见他双目轻眯,顿时心中大呼不妙,这都八百年了,魔尊怎么还是忘不了那件事呢? “呃,本尊我闲来无事,正窝在一处闭关玩。不料竟有人胆大包天,潜入鬼界盗了本源,致使鬼界动荡不安。本尊这才前来,恳请魔尊大人借予鬼界些许本源之力维持运转。”鬼王前一句还是义愤填膺地样子,下一刻的神情却变得有些诡异,某鬼表现得极其诚恳,摊着双手,可怜兮兮地看着魔尊,一副你若不给我便不走的模样! 这招还是鬼王从少谙那丫头那儿学来的,不知道奏不奏效? 枫秀倒是没甚反应,眼皮抬也没抬。旁边的靳墨则是单手扶额,默默掩了一阵闷笑,这鬼王还是老样子。 “废话少说,要想得到本源之力,先过我这关!”枫秀身形闪动,瞬间即至鬼王面前,浑身光芒大放,吓得鬼王连忙摆手。 看样子并不奏效,那丫头一点也不靠谱! “停停停——”鬼王身体折叠成一个奇异的角度,闪开了枫秀的攻势,“若我拿你魔界少尊的下落交换呢?” 枫秀手中黑芒顿住,却没有收回,幽沉的双目盯着鬼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若他胡说八道,必要让他付出代价,也是很久没收拾这家伙了! “是这样的,若干年前,我与少谙相会于静谧幽深的——” “啪”的一声,枫秀隔空捏碎了一座烛台,烛台的粉末飘过鬼王面前,透过迷蒙的尘埃,鬼王瞥见了枫秀眸中的深沉与杀意。 “那个,我在昆仑山见过少尊大人,她正在凝聚一个叫幽纹的魔的灵魄。”鬼王毫不犹豫地将少谙给卖了。 “傻丫头!”枫秀似是叹了口气,重新坐回王座,冷眸直视鬼王,“她近况如何?” “貌似,应该,或许不太好!”鬼王小心地观察着魔尊的神色,感应到种在少谙体内的保命印记正在发挥作用,便猜测少谙也许是陷在昆仑了,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担忧。 虽说也在为那少谙担心,但眼看着新做好的王座又遭枫秀毒手摧残,靳墨心中一阵肉痛,又是一块万年墨玉啊! 一想到昆仑山上的少谙,鬼王便也收了调笑的心思。这八百年仙魔纷争,他鬼界一直保持中立,小心行事,不偏不倚。因此,魔尊枫秀对他的仇恨大大升级,逮着他一次揍他一次,害得他在禁海一躲便是几百年,期间唯一见到的生人便是少谙。 若不是他本就是鬼,托始神的福泽担任鬼王,自此不消不灭,若非他已无处可死,这么些年,早不知死去多少次了,唉,技不如魔啊,谁让他鬼王一直战斗力不佳呢! 鬼界,奈何桥边, 鬼王驻足,掬了一把忘川之水,对着湖中浮动的倒影,搔首弄姿了一番。 “极翁老儿说的那些鬼魂都在这儿吗?”鬼王抬眼扫了远处的一群神色茫然的新鬼,对身后的黑白无常问道。 “回鬼王,都在这儿了,您是要——”黑无常疑惑道。 鬼王抬起了双手,掌中银灰色光芒闪烁,逐渐化作一团灰色的火焰,随着他唇边勾起的一抹笑,灰焰飘到了鬼魂上空,散作若干光团,附上了每一个魂体,刹那间,那些鬼魂便已燃烧殆尽,灰飞烟灭,消失在了奈何桥前。 “这曼曼轮回路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走的!” 鬼王微微抬起头,看着奈何桥上孟婆年复一年地做着重复的动作,望乡台上形形色色的鬼魂或眷恋不舍或愤怒不甘,一汤入喉,过往全消,等待他们的将是新的尘世! “你不去仙界救出小水音?怎么跑到我鬼界来了。”鬼王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到了。 “知她暂时无事即可,让她在仙界吃些苦头,长长记性!”魔尊枫秀淡淡语道,随即目光落到了远处的三生石上,面上闪过一阵寂寥。 “还是没用吗?”枫秀语中的哀愁恍若浸透了眼前的忘川。 鬼王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这所谓的三生石只是他闲来无事立着玩儿的,骗骗人界的痴男怨女尚可,对枫秀来说却是毫无效果。 “或许是机缘未到吧!”鬼王夭圼一本正经地安慰枫秀,心中感叹,枫秀这厮一人独守着一个信念八百余年,空候着一个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真的值得吗? 求~票~票~! 第三十章 苏醒 蓬莱一月,梦中三年,那段染血的回忆终是在少谙脑中潜行游走,一遍又一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聆兰,只愿你来世,不要修仙,不要踏足那个复杂又伪善的世界! 蓬莱雪谷中,昏迷不醒的少谙,如玉的面容在黄昏的暮色下,隐隐泛起了金色。眼角处,一行清泪顺沿而出,一旁的旬攸抚摸着少谙的额发,感觉到了手心一阵清凉。 “啊,小谙快醒了!”旬攸一脸惊喜地望着她,但发现她并没有睁眼的迹象,一颗心又凉了下去。 “莫急,她这该是回忆起了一些刻骨铭心事情,这也许是她最深重的记忆了。蚀忆泉很快便会奏效,她将会忘记这些痛苦!”长羲上尊探了探少谙的脉,叹了口气,说道。 旬攸抚过少谙眼角的泪痕,仍是担忧,来回又踱了几步,见少谙仍是没有丝毫转醒的模样,强迫自己松开了紧握的双拳。 “师父,弟子须至蓬莱阁灵素师姐处听道,不能久留,小谙还请您费心照看!”旬攸朝长羲上尊躬身一礼。 “你去吧。”当初匆忙传位给灵素,长羲上尊知晓这么多年她作为蓬莱尊主,一人撑起了蓬莱仙境,着实不易。 旬攸三步一回头,就在他的背影逐渐消失之时,亭中端坐的长羲上尊压抑着轻咳了一声,夕阳的余晖在他脸上投下了金色的光影,隐隐可见嘴角处一丝猩红的血迹。 月前与魔尊一战,纵然是他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若非枫秀神罚在身,有所顾忌,不能将他的魔力发挥到极致,不然,以魔尊的性子,断不能如此轻易地离去。 长羲没有理会嘴角溢出的鲜血,而是抬起头,直视着逐渐落山的太阳,面上神情尽显落寞,仿佛下一刻便会随尘飘散而去。 “夕阳无限好啊!”轻声吟出这句人界的诗句后,整个雪谷都恍若静默下来,任长羲散逸着他的寂寥,抛洒着他的惆怅。 八百年前凤焱毅然决然的选择同样也是他一直无法释怀的心结,那时以身殉阵的该是他啊!枫秀没有遵守凤焱的遗愿,他又何曾践行过自己的承诺呢!倏忽数百年,一晃而过,却仍是无法逃脱心底的自责之念! 旬攸并没有径直飞至蓬莱阁,他刚一出雪谷,便受到了一股奇异内息的牵引。循着那道气息,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前。眼前树林,一眼望去,林荫如盖,遮天蔽日,同时散发着逼人的灵气,旬攸不由得有些纳闷,身在蓬莱十多年,他竟不知岛中还有如此幽深隐秘之地。 而引得旬攸注意的,除了树林,还有眼前这个略显熟悉的背影。 “在下蓬莱旬攸,阁下是?”旬攸疑惑地开口询问,虽有些熟悉感,但他还是暗暗聚力,以防变数。 那人缓缓转过身,古朴典雅的白袍上毫无饰物,二尺拂尘静静地垂在身侧,眉心一点殷红朱砂,她双目微闭,神色沉静淡然,放眼整个仙界,如此仙姿者,唯有一人! “旬攸见过沂筠上仙,不知上仙秘密前来,有何要事?”旬攸躬身行礼,心中疑惑更深了,沂筠上仙为何会出现在蓬莱,还单独招他前来相见。 “无事,只是来问问澹台谙可好些了。”沂筠上仙仿佛思考良久,才启唇发问。 “多谢上仙关心,师妹正在闭关。”旬攸躬身答道,等少谙醒来,便可在灵池中褪去魔性,回归仙道。 沂筠上仙沉默了许久,若不是飒飒的风声和飘零的树叶,旬攸几乎要以为她时间静止了。 “这件东西你让她随身带着,算是我对一年前的事所表示的歉意!”沂筠上仙朝旬攸抛来一样东西,旬攸下意识地借住,展开一看,竟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头,用一根简单红绳穿着做成的项链。 那石头灰不溜秋,看上去没甚出奇,但是沂筠上仙手中的东西,必不是凡品,旬攸刚想抬头询问,可面前哪里还有沂筠上仙白衣清濯的身影?只剩下一片林涛之声,响彻耳边。 真是奇怪,沂筠上仙大老远地跑过来,难道就为了送出这条再简单不过的项链?旬攸百思不得其解,便不再乱猜,揣了石头,腾身朝蓬莱阁而去。 翌日。 “嗯哼~”一声轻微的呢喃传来,闭目调息的长羲立即睁开双眼,面上浮现了殷切的期盼,目光灼灼地看着躺在亭中即将醒来的少谙。 而少谙也确实是醒了,昏睡了整整一月的她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睛,撑起了双臂,神色迷茫地四处观望,转眼就看到了一双温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直盯得她心里有些发毛。 “你,你想干嘛?”少谙抱着双臂,紧张地退到了边上,一脸戒备地看着长羲上尊。 “小谙,你,你醒了!”少谙转头,便看见庭外突然出现的旬攸一脸激动地望着自己,明明只有几步路却还是使上异行术,眨眼功夫便来到了少谙身边,不容她反应,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太好了!”旬攸喜极,眼角隐隐见泪,昏迷了一月的少谙终于醒了。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妹妹受到任何伤害,他要用以后的每一天来补偿这缺失的十几年! 不同于旬攸的惊喜,长羲在最初的惊异过后,开始观察起了少谙的神情,刚醒来的她表现得有些呆楞,这是服用蚀忆泉的反应? 是也不是? 少谙本能地想要挣脱,奈何旬攸抱得太紧,紧得让她喘气都有些困难。 “旬攸!”听得师尊的轻唤,旬攸才意识到不妥,忙松开了少谙,扶着她的肩膀,一脸的期待。 “小谙,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旬攸的声音都有些轻微地颤抖。 “我该知道你是谁吗?”少谙沉思了一会儿,歪着头,皱了皱眉。 六级试题,五分好评!亲爱的书友们用你们的票票来安慰我吧…… 第三十一章 洛坤 “哥哥哥哥,这个是什么呀,还会亮呐?”少谙捏着旬攸的袖口,一脸兴奋地指着前方发出雾色微光的约莫拳头大小的物体,清脆如出谷莺鹂般声音飘荡在这九曲回廊之上。 “这是深海夜明珠,装饰照明用的。”旬攸抚摸着少谙的小脑袋,温柔地答道,少谙的这声“哥哥”,他已经等了十几年了。褪去了魔界少尊的身份,抹掉了魔界黑暗的记忆,此时的少谙,就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天真活泼。 “哥哥哥哥,那是什么东西,还会跑啊?”少谙又指了一个方向。 旬攸举目望去,瞧见了寒亭内的身影,忙捂了少谙的嘴,阻止了她的傻话。 长羲上尊顶着额上三条黑线,缓缓迈出了寒亭,少谙醒来已经两天了,整个人还是处于迷懵的状态,连心智也好似退化到幼年时期了。 长羲不由地纳闷,这蚀忆泉难道不止除去记忆,莫非连灵根也一同除去了?少谙这呆头呆脑的,哪里有他长羲上尊之徒半分应有的模样。 “师父,小谙年纪尚小,口无遮拦,您别见怪!”旬攸红了脸面,隐现了些许尴尬,支吾道。 被捂着嘴的少谙扒拉着旬攸地手掌,露出一双乌溜溜地乱转的灵动眸子,瞅着长羲上尊的古怪面色,双眸顿时弯成了月牙。 年纪尚小?这丫头与旬攸乃是双生,今年怎么也有二十出头了吧,虽说魔界与仙界的时间流逝有所不同,但也相差不多,怎么这丫头却还是一副十三四岁的模样?长羲上尊垂眸淡淡瞥了旬攸一眼。 “旬攸,你领着澹台谙四处走走,为师出去一趟。记得不要让她闯祸!” 长羲上尊对旬攸嘱咐道,特意板着脸严肃地看了还在搞怪的少谙一眼,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联想到这几天雪谷的遭遇,长羲不禁一阵心痛。 “是,师父!”旬攸应道。 “嗯。”长羲上尊招了朵祥云,朝西方而去。 见师尊远去,旬攸才松开捂着少谙的手,掰过她身子,瞧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叹了口气,伸手宠溺地轻轻点了她的鼻子。 “你呀,那可是师尊,怎么能是东西呢?你也是师尊的弟子,以后可不能这么胡言乱语!”旬攸一脸正经地教育少谙。 对哦,长羲上尊不是东西!少谙于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旬攸还真是傻得可爱。话说这几天,连她都惊叹于自己炉火纯青的演技,竟然瞒过了修为高深的长羲上尊。 刚才隔应他纯粹只是为了出气! 她昏迷一月,即将醒来时,听得了旬攸与长羲上尊的对话,心想落到了与师尊枫秀势均力敌的仙界上尊手中,想逃脱可不是容易的事。思虑良久,方才想出利用蚀忆泉装傻这个办法,少谙十分意外,这蚀忆泉非但不曾除去她的记忆,反而使她脑中回忆划痕愈深了。 思及了聆兰,少谙深色一黯。而身前的旬攸却是以为自己的话语伤到了少谙,当即便有些后悔。 “小谙,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旬攸捏了少谙白皙的脸蛋,整了整少谙歪歪扭扭的衣服,笑着说道。 少谙被长羲上尊下了禁制,封住了一身魔力,她现在面上的幻术是旬攸按照心目中妹妹的模样施下的,由于旬攸并不擅长此道,少谙不能离开她三丈之内。 “啊,哦,我饿了,想吃东西!”少谙回神,撅着嘴叫道。 “好好好,听说最近厨房新进了菜色,我们去尝尝。”旬攸捏了捏少谙的掌心,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雪谷。 在雪谷的这几天,旬攸是见识到了少谙无敌的破坏功夫,长羲上尊培养了几百年的珍惜草药,在她手中被毁得七七八八,池中的冰心莲更是被她一扫而空,谷中各种地灵仙兽也是见着她就跑。 蓬莱不同于昆仑,一向不赞同弟子一昧地埋头苦修,遂蓬莱一脉皆如人界之人一般一日三餐,享受品尝美食的乐趣。此时正值午时,厨房里聚集了不少年轻弟子,等着厨子展示厨艺。 “洛坤师叔,今天主菜是什么?”一个看上去年纪颇小的女弟子伸着脖子,想要观望那大锅中的食物,被掌勺的洛坤一勺子给挡了回去,他脸上神秘一笑,冲那些双目放光的弟子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门口传来一阵清朗悦耳的声音,似一阵微风拂过众人耳畔。 “是旬攸师叔啊,快来!”洛坤抬头一看,见是旬攸,笑容更甚了。 众人也回身望去,看到旬攸身旁探头探脑一脸好奇的少谙时,顿时面面相觑。 这就是长羲上尊的新弟子澹台谙? 洛坤见气氛有些冷凝,于是一把丢开了勺子,穿过呆住的众人,笑着来到少谙面前,躬身一礼。 “这位想必就是澹台师叔了,弟子洛坤见过澹台师叔!” 众人见洛坤行礼,也不情不愿地勉强行了一礼,一时间,厨房里皆是懒懒散散,杂乱不齐的声音——“见过澹台师叔!” 少谙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并未有人察觉,她揪旬攸地衣角,一副受惊的模样。 “没事!”旬攸小声地安抚她,随后扫了众人一眼,“我与澹台只是来看看,大家自便。” 听得旬攸所言,一帮弟子们也无甚心思在今天的新菜上,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瞄着少谙,窃窃私语。 洛坤将旬攸二人带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开了随身行囊,从内掏出一壶上等的竹叶青和三只青瓷酒杯,给在座的三人斟上。 “旬攸师叔,我前些日子外出游历,回来才知道,咱们蓬莱可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洛坤看了东张西望的少谙一眼,对着旬攸笑语道。 “别提了,这些年仙界当真是风波不断,一刻不停!”旬攸举杯,一饮而尽,感慨万千。 “不是因为她?”洛坤摇晃着杯中纯净透明的酒液,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刚回归几日,他便听到了关于少谙的各种传闻。 旬攸接过酒壶,自己斟上,“你当真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洛坤低眉不语,算是默认了旬攸的说法。 洛坤身为戒律阁毋妄长老的嫡传弟子,蓬莱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非但没有继承毋妄长老秉节持重的严谨作风,反而热衷于厨艺,隔三岔五跑到人界去观摩学习,且美其名曰:游历! 每每气得毋妄长老要将他逐出师门,却是逐了几百年还未逐出去。 洛坤虽放荡不羁却也是孤高自傲,这蓬莱三千弟子鲜少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旬攸辈分虽高,入门却比他晚得多,但旬攸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摆过师叔的架子,一直是虚心待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得他二人一见如故,于仙道一徒,洛坤确是对旬攸帮助良多。 “噗——”一个声音破坏了这极严肃的氛围,二人偏头看去,却是少谙不知何时端起酒杯,也学着旬攸的模样一饮而尽,结果刚一入口便喷了出来。 “咳咳咳——”少谙脸色呛得通红,旬攸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有些责怪地看着洛坤。 “堂堂魔界少尊,竟然不会喝酒?”洛坤看着少谙狼狈的模样,拍着桌面,一阵嘲笑。 少谙一边喘气,一遍斜眸觑了洛坤一眼,好小子,他已经成功列入了少尊大人的仇恨名单之中! 题外话:今天父亲节,祝天下父亲身体健康、节日快乐! :求票! 第三十二章 月染 这时候,门口突然一阵嘈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尖细娇媚的声音传了进来。 “洛坤师兄,你从人界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众人望去,只见几位弟子缓缓走近,为首一人身材高挑,白衣倾城,面目清冷,神色淡漠,旁边几人皆是落后半步,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弟子正出神地嗅着空气中飘散的香味,闭了眼睛一脸陶醉,先前出声的显然是她。 真是冤家路窄,有那个紫昀在,这顿饭别想吃得舒心了!少谙于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目光瞟到为首的那个冰美人,一阵警惕,那人修为定是不俗,应不次于昆仑芩蓁,究竟是何方神圣? 见到白衣女子,洛坤面上浮现惊讶之色,随即举杯,朝她示意了一下。 “月染师姐,你出关了?修为可是又精进了?” “不敢当,你洛坤师兄可是游历大千世界,通晓万般诸事啊,哪里是月染这只知修炼的浅俗之辈可比的!”月染的声音就如她的气质一般清冷,直叫在场诸人心中一颤。 少谙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有情况! “小谙,这是灵素上仙首徒月染,与洛坤入门时间差不多,一身仙法极是不凡,多年来,一直与洛坤争夺蓬莱首座弟子的名头。十年前,二人打赌,赢的人便可成为首座弟子,可那一战胜负难分,最终以平局告终,月染不服,闭关苦修,势要压洛坤一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出关了!不知是否是得到洛坤回归的消息。” 旬攸小声地解释着月染的身份,十年前,他刚入门不久,也是见过那个傲如冰霜的女子几面,她的眼里仿佛只有实力,任何挡在她面前的人都将被她超越。正如她从未唤过旬攸“师叔”,是因为旬攸还没有让她仰视的资格。 “月染师姐,各位师姐,我们坐吧!”紫昀拉着月染的袖子往里走。 月染径自走到了洛坤的邻座,瞥了他一眼,坐了下来,紫昀众人也各自落座。 既是极近的距离,纵是紫昀刻意忽略旬攸,也是一眼便看到了他身边的少谙,容貌虽变,气质虽变,但紫昀通过恨意的牵引,还是一下便猜着了她的身份。 那魔女不好好躲在长羲师祖的的羽翼下,竟不知死活地跑出来,还敢来厨房?这回定要让她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紫昀眼中闪现了几分怨毒,向月染耳语了几句。 月染看了少谙,清冷面上现过一丝讶异。她不常现身,师父灵素上仙也未对她有任何限制,放任她自行修炼,不曾想蓬莱竟发生了如此大事,紫昀小师妹的性子她十分清楚,这个澹台谙怕是把她得罪狠了。 也罢,不论前因如何,她倒是非常渴望跟魔界少尊交手。 “这位是?”月染收了看向少谙的目光,挑眉故意朝洛坤问道。 洛坤与月染分庭伉礼数百年,自然极是熟悉,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见得月染视线瞟向少谙,便知道她这是动了好奇心了,一般而言,被她心动好奇的对象皆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长羲上尊费劲千辛万苦找回的弟子澹台谙,十万年前的澹台上尊后裔哦!”洛坤眼神于少谙月染身上流转,眉目含笑,他深知月染此次出关八成是冲着他来的,正好他也想瞧瞧这魔界少尊的实力,祸水东引,一举两得。 洛坤这明显撩拨的话语让少谙心中一阵恶寒,奈何受制于长羲上尊,且需装傻充愣,只能扶着旬攸,面露惊恐,泫然欲泣。 旬攸无奈地瞥了洛坤一眼,开口道。 “月染仙士,澹台谙初入蓬莱,还未曾深受吾师长羲上尊教诲,彼之所求,当有所不妥,望仙士三思!”旬攸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遥敬了月染,神色镇定,一身风度,展露无遗。 洛坤摸了摸下颌,瞅了少谙一眼,猜测她大致是被长羲上尊下了禁制,心中了然,难怪有些呆头呆脑! “我今日偏要出手呢?你还能拦我不成?”月染眸色一冷,沉声道。 “那就让旬攸代澹台与月染仙士切磋一二吧!”旬攸顿住了手中酒杯,抬眼看着月染。 他虽不是月染对手,但师门之名与妹妹,不容欺侮。 “好,我今日就看看,你这个长羲上尊之徒到底有几分能耐!” 除了师尊灵素上仙和几位长老,还未有人能让她称一声长辈,这个旬攸二十多岁却已是她的师叔,这让心高气傲的她无法忍受,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发难,今日,可算他自己凑上来了! 空明峰上,有一擂台,名曰惊鸿,乃千年前长羲上尊与凤焱上尊联合所建,意在提升弟子们的修为与实战经验。十年前,洛坤和月染就是在此一决高下。 “知你入门较晚,我愿自缚一臂,以示公平!”月染漂浮在惊鸿台上空,左手背在了身后,对着不远处的旬攸说道。 “月染仙士请自便!”旬攸抽出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剑花,开启了这对决的起手之式。 少谙眯着眼睛站在最后,看着空中身影闪动的二人,越发地觉得洛坤可恶至极,真是个能挑事的,她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除了埋怨,少谙心中还闪过一丝担忧,几百岁的月染对二十岁的旬攸,就算自缚一臂,真的公平吗?旬攸这个傻瓜,没本事还要为她出头! 咦?哪里来的香味! 少谙吸了吸鼻子,小声安抚了咕咕叫的肚皮,暗骂自己不争气。唉?天上的云彩为何跑得如此之快?嗦地一下不见踪影了。 天黑了吗?人呢? 少谙一阵晕眩,意识渐无。 ——————分割线—————— 求票,求票,求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三十三章 祸福 半空中月染与旬攸的交手已经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随着深入的交锋,月染面上逐渐收起了轻视之色。 “不愧是长羲上尊的弟子,修为果然不凡!”月染语气虽是一般的冷凝,却也遮掩不住其中的赞叹之意。 月染高傲,不愿以大欺小,遂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与旬攸相仿,本想以技取胜,却发现旬攸也是气息绵长,后劲充足,面上当是游刃有余之色,月染长他的数百年经验竟是丝毫未见优势,反而逐渐落了下风。 底下抱臂观战的洛坤原是一脸的闲逸之色,见月染竟然招式竟露颓势,咦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下颌,眸中也是一片惊讶。 “旬攸的进步竟然如此神速?境界又提升了,真是让人惊羡的天赋啊!”洛坤自言自语了几句,并未有人听见,场中能看出端倪的也只有他一人,旁人只见得二人惊艳十足的打斗而已。 洛坤无意中环顾四周,却未发现那位澹台谙的身影,当即便觉着有些不妙,据说澹台谙是旬攸的亲妹妹,兄长挺身而出为她承下比试,她怎能不在现场观战? “月染仙士,旬攸知你手下留情,不甚感激,我看今日之比不如就此结束吧!”旬攸耳边突然传来了洛坤的声音,心中一动,拉开了距离,用传音之术与月染交流道。 月染身形一顿,眸色愈深,手中青色光芒却未停住,循着印诀袭向旬攸,同时也传音语道。 “旬攸师叔,胜负可是未分,怎能作罢?”月染冷面上竟划过一丝浅笑,几难察觉,只那一刹那的柔情却能使天地为之失色。 不得不说,旬攸激起了月染的好胜心,可不是简单地就能抽身而出的。 “啧啧——”看着空中二人,洛坤不禁摇了摇头,就猜到月染不会收手,沉浸在仙法切磋中的月染是及其可怕的,他已经领教了数百年了。 旬攸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洛坤背着手,无奈地转身离开了惊鸿擂台,径自寻起了那个看上去直冒傻气的澹台师叔。 而少谙,究竟到了何处呢? “紫昀师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魔界少尊?我觉着也不怎么样啊!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掳了来,你不会是危言耸听吧?” “红蓼师姐,你别不信,一年前,昆仑山上,她独自一人便杀了四境上百位弟子,还伤了我弟弟烟青,那场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紫昀恨恨地说道,瞥了一眼红蓼手中的蓝色布袋,一阵怨毒。 红蓼掂了掂掌中自己的法器,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 “你放心,在我的法器之中,谅她修为通天也逃不出去。我担心的是,门规禁止弟子私自寻仇,师父知道了,会重重处罚我们的!”红蓼仍是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没事,又没人看见,谁能证明是我们做的?”紫昀撇了撇嘴,说道。 “紫昀呐,她现在可是我们的师叔,长羲上尊那里——” “师姐你就别担心了,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早知红蓼师姐外强中干,便不求她帮忙了。她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姐出关,本想瞅着机会引她为自己出气,奈何月染眼中只有胜负切磋,三言两语便被旬攸诱了过去,真是气人。 她是没办法才找了这个跟她关系不错的红蓼师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动她帮助自己,没想到在这关头竟然起了退缩之念! 被关在法器中的少谙幽幽转醒,神色瞬间澄明,感受着颠簸,见着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揉了揉脑袋,皱紧了眉头。 “中级法器?”少谙敲了敲地面,感受了一下灵力输出,顿时了然。 若是她魔力在身,破除此等法器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奈何此时,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普通人。少谙已大致猜到抓她的人是谁了,她倒要看看,那人费尽心思掳走她,究竟想如何? 颠簸突然停止了,少谙腹中一痛,一击重拳狠狠地印在少谙身上,疼得她蜷缩起来,但这还只是开始,随后,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皆是落在少谙身上,眼前漆黑一片,根本无法判断攻击来自何方,亦无处可躲。 暴击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少谙不能视物,却仿佛能看到盘旋在额前的星星,浑身上下无一处不伤,无一处不痛! “竟是个丑八怪!” 突然,少谙眼前一阵光明,刺目的光线映射在她身上,好似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灼热疼痛,她竟然嗅到了一丝烤肉的味道。 少谙吃力地撑起脑袋,抬头望去,却发现周围皆是树木,一个人也没有。 “这次,那紫昀倒是聪明了一回!”少谙无力地仰躺着,瞧见头顶的树上竟然挂了七七四十九来个阳燧镜,自己身上的烤肉味便是阳燧镜集光灼烧所致。这种极简易的器物,使阳光穿过中间的小镜,放大了数十倍。 不知为何,少谙竟是发笑起来,在连鸟兽都未见的幽深林中,越发显得诡异。 少谙之所以笑,是因为那紫昀的报复之举,竟然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大忙,她艰难地调整了身体的方向,使树上的阳燧镜分别对着自己的九九八十一处灵穴。少谙咬着牙承受着烧灼之痛。心中将紫昀的若干辈祖先感谢问候了个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少谙觉得自己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候,灵穴中“啪啪”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那是少谙的灵脉啊! 等体内息了声响,少谙浑身经脉皆已断裂,与此同时,长羲上尊所下的封印也自动解开,长羲上尊怎么也不会想到,少谙会用此自残的方法挣脱封印。 ———————考试分割线—————— 卖萌求票,遁走复习~ 第三十四章 孽 封印解开,少谙就地一滚,口中衔了石子一一击落了树上的阳燧镜,胸前的星坠当即闪烁了紫色光芒,覆盖着她的全身,缓缓修复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 阳燧镜早已将她的衣物燃烧殆尽,露出了她布满褶皱的身躯,此番灼烧,更是在她身上又增添了若干个焦黑的窟窿,显得格外的可怖,不过现在的她也顾不得了! 就在少谙默默疗伤之时,紫昀和红蓼却是已经毁灭好形迹,悄悄回到了惊鸿擂台,见旬攸和月染的比试仍未结束,便挤进了人群,状作专心地看了起来。 她们自觉无人察觉,却不知这一幕已经被洛坤看在了眼中。洛坤绕了一圈,未曾寻到少谙踪影,便回到空明峰,恰巧瞧见那二人鬼鬼祟祟地钻进人群,疑惑顿起,联想到最近的传言,心中猜到了七分。 “旬攸啊旬攸,你再不停手你妹妹就危险了!”洛坤传音道。 那个红蓼她是知道的,修为不错,在灵素上仙的早期弟子中算是排得上号的,力量被封的澹台谙若是在她手上,定要脱层皮! 空中的旬攸听得洛坤所言,眉头紧皱,心中愈是焦急,奈何眼前月染步步紧逼,招招狠厉,非迫得旬攸凝神全力想对,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旬攸灵机一动,突然收了手中招式,任凭那雷霆之击瞬间袭上自己。月染也是一惊,奈何攻势已然收敛不住,她浑身青光大放,终是不顾规定,强行恢复了全盛之力,才堪堪止住杀招。旬攸趁此刹那功夫,身形一闪,来到月染身后,手中长剑变尖为柄,轻点了她背上的大穴。 胜负看似已分。 “月染仙士,旬攸取巧,当是输了,此番比试就此作罢吧!”旬攸收了剑,朝月染拱手道。 月染仍是背对着她,良久,才缓缓收了灵力,清冷的声音自前方幽幽传来。 “兵不厌诈,是我输了!”月染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旬攸,感慨道,“你晚生了几百年。” 说完,月染便腾身离去,空留了惊鸿台一众弟子一地的下巴,月染师姐竟然承认自己输了?这可是百年奇闻呐,当年洛坤师兄都未能让她称一声“输了”,这次竟然“败”在了才修仙十数年的旬攸手中。 比试虽不甚公平,但旬攸的实力也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众人也挑不出什么来。 洛坤朝旬攸比了个大拇指,能让月染吃亏,旬攸实乃大才! 旬攸面上未见丝毫喜悦之色,心中满是担忧,小谙现在身有禁制,蓬莱一个扫地的小童修为都在她之上,且多数人对小谙皆怀有敌意,若有谁起了什么心思,小谙,小谙—— “洛坤,你可注意到什么?”旬攸一个闪身,来到洛坤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着急问道。 “这个嘛——”洛坤摸了摸下颌,朝逐渐散去的人群努了努嘴。 旬攸随他的目光而去,看到了一个正洋洋自得,与身边一人嬉笑不止的身影,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的嘴脸会如此丑恶。 紫昀! “红蓼师姐,月染师姐可真厉害,我什么时候才会有她一半的修为呀?”紫昀自顾自地同身旁的红蓼说道,丝毫不觉身前一闪而至的身影。 “啊,旬攸师叔——有何事?”紫昀见了旬攸,感受到周身低沉的气压,心中一阵颤抖,但仍是强撑着说道。 她相信自己未露破绽,旬攸没有证据,不能把她怎样! 周围的气氛好似冷凝了一般,散发出阵阵刺骨的凉意,旁人皆是不明何意,亦不愿涉入其中,多是加快脚步,迅速走开,红蓼深深看了紫昀一眼,也默默离去。 “旬攸师叔,你——”紫昀话音未完,便失了下文。 旬攸一直垂在身旁的手在一瞬间探上了她的脖子,直掐得她脸色涨红,双目泛白,神色痛苦。 “哎哎哎?旬攸你别冲动,先问清楚!”洛坤没想到旬攸会直接动手,当即出手,按上了旬攸臂上灵穴,一个巧劲卸下了他的力道,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紫昀。 紫昀摊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浑身颤抖。前一刻,她真的在旬攸眼中看到了刺骨的杀意。 “澹台谙现在何处?”旬攸垂眸盯着紫昀,浑身杀气不减。 整个空明峰只剩下他们三人,午后的阳光也似是透不过旬攸的质化的怒气,直浸得旁边洛坤也打了个寒战。 “呵呵呵呵,旬攸师叔,你眼里从未有过我吧?”紫昀抑制了内心的恐惧,仰起头不甘地望着面色如冰的旬攸,终是将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旬攸一愣,不曾想紫昀会说出这种话来。在蓬莱的十多年,他对年岁小于她的女弟子皆是很好,大致是把她们看作了自己的妹妹,一寄内心愧疚之情吧。那时的紫昀也如小谙一般娇俏可人,怎料她—— 一旁的洛坤听得紫昀所言,十分稀奇地指着二人,瞪着眼珠说不出话来,心中大叹:原来如此! “你究竟把澹台谙弄到哪里去了?”旬攸缓了语气,终是垂下了手,收敛了周身寒气。 “那是一个她永远出不来的地方!”紫昀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浸渍了苍白干涩的唇角。 旬攸心中一颤,似要再询问清楚,却见紫昀紧咬双唇,一副不再开口的模样,眸色愈深。忽然,听得旁边洛坤“咦”了一声。 “永远也出不来的地方?先前蓬莱我已找过多处,均未见人影,听她这么说,倒是只有一个地方了”洛坤摸着下巴,回忆了紫昀她们回归的方向,心中了然。 “何处?”旬攸急道。 “禁地。”洛坤确定地说道,不想这紫昀心思如此歹毒,竟为私怨欲至澹台谙于死地,顿时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旬攸也呆住了,禁地,那可是蓬莱最危险的地方,没有之一。禁地里皆是乱阵陷阱,杀机密布,擅入者,无一人出,说是永远也出不得一点不错! 紫昀伏在地上,痴痴地笑了,禁地啊禁地,真是个好地方,只是外围,便让她与红蓼差点迷失,好不容易才将那魔女抛入内围,并设下阳燧镜阵,让那贱人永远困死在里面吧! ———————复习分割线—————— 票啊,快到碗里来! 第三十五章 隐仙 “啪——” 少谙左手紫光一闪,隔开了不知从何处飞射而出的一支竹箭,这已经是她所受的第三百四十二次暗袭。 自她恢复三成魔力后,便离开了原地,不想刚迈出五步,空中便砸来一块巨石,少谙机警,躲了过去,巨石落地,化作石妖,直冲少谙而来,少谙手中紫光一闪,石妖被劈成了两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多地灵妖兽?”少谙眉头紧皱,缓缓收了光刃。 大致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少谙且战且退,踏进了若干个形形色色的法阵,直将好不容易恢复的三成功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她趁着眼前阵法变换的空档,盘膝坐在了一棵树下,径自调息起来。 片刻功夫,前方的光团变化了形状,朝少谙蔓延开来,她并未躲开,而是一脚踏进了迷阵。 “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白光消失,出现在少谙眼前的竟是一个极其破旧的茅草屋,呃,茅草亭,蓬乱的屋顶松松地扣在四根歪歪扭扭地柱基上,四面透风,中间横着一根麻绳,挂了一件泛黄的白色衣袍。 “咦?” 难道这鬼地方还有人住? 少谙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见无甚陷阱,便放心踏进了茅草亭,刚要拂开那件碍眼的衣服,突然手背一痛,一块石子打在了少谙手上。 “谁啊?” 少谙收了手,转身察看了四周,半个人影都没有,于是再次拂上了白袍,结果又是一块石子袭来,这回少谙可有准备,左手瞬间截住了“暗器”,真是有人捣鬼! “还不出来?我烧了这件衣服!”少谙的声音在空气中晕开,传来一阵回声。 敢跟她魔界少尊玩阴的? “别!”空气中传来一个略显无奈的声音。 少谙手中冒出一团紫焰,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浅笑,对着空中威胁道。 “你还躲着?” 那人沉默许久,终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非礼勿视!” “非——” 少谙瞪大了眼睛,一张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为了保持最强战力,并未对自身施加任何幻术,浑身衣衫也被阳燧镜阵尽数焚尽,所以现在的她是一丝不挂。因她先前所入阵法皆无生人,地灵妖兽也都被她杀尽,竟忘了自己正赤身裸体这回事! 少谙二话没说,扯了绳上衣服便裹在身上,直被衣服上的凉意顷得一个哆嗦,竟然是湿的,貌似还流转着一股寒冰之力,噫,顾不得了! “唉?你——”那人没拦住少谙,声音中竟现了怒气。 少谙浑然不觉,“你这下可以出来了吧!” 那人沉默不语,少谙见他不说话,也无现身的迹象,便不再强求,觉着那人并无恶意,遂径自盘膝而坐,恢复起了魔力。 一个时辰后,少谙缓缓睁开了眼睛,眸中燃烧的紫焰逐渐熄灭,化作了幽暗的眸色,闪烁了几缕精光。 “仙界果然不适合本少尊待着,这么久才恢复了六成魔力。”少谙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灰,一脸嫌弃地瞅着逐渐灰暗的天空。 “喂,谢谢你的衣服,我走了!”少谙朝空中喊道。 “咻”地一声,空中又砸来一块石板,其中无甚灵力,至少谙面前便停住了,少谙疑惑地接下。 “这是出阵的路线,你快走吧,别占着我的地方!”那人声音中似是憋着一口气。 少谙抱着石板,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心中疑惑更甚,那人既懂得如何出去,为何还要待在这危机重重的地方? “不用猜了,我就是愿意待在这里,你到底走是不走?”那人似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哼,拽什么拽?她少谙还不稀罕在这破亭子待着呢? 少谙记下路线,将石板一把甩向身后,“啪”地一声碎成两半,她背了双手,大摇大摆走出了亭子,长长的衣袍拖到地上,揽了一路的尘埃。 少谙皱了皱眉,挥手便要裁下一段来。 “衣服留下!”那人补充了一句,声音颇显无奈。 听得那人所言,少谙眼珠一转,唇角划过一丝浅笑,面露了狡黠之色。随即她手中紫光乍现,虚按在了空中的漩涡阵眼上。 “就是不还!”少谙嘿嘿一笑。 阵门已开,她一个闪身消失在空中,独留了那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飘荡在这十丈方圆之内。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 空中某处,那人缓缓显出身来,竟也是一丝不挂,敢情那句“非礼勿视”说得是他自己? 出得那怪人的领地,路线在手,少谙一路真如闲庭信步一般,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最后一个迷阵,只需通过这道关卡,便能出得这鬼地方。 少谙深吸口气,一脚踏了进去。 “这就是禁地入口了!” 洛坤领了旬攸来到禁地之外,看着眼前云雾缭绕的林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旬攸皱了皱眉,拔脚便要进去。 “哎?蓬莱门规,普通弟子不得入禁地!”洛坤一把拉住旬攸,神色凝重,“禁地内里机关阵法,地灵妖兽遍布,是处罚身犯大错弟子的地方,自我入蓬莱起,便无一人能从中走出,你进去了非但找不到澹台谙,还会把自己也陷进去!” “那该如何是好?”旬攸心中焦急万分,已无方寸。 突然,旬攸腰间符玉闪了几下,一道流光飞射而出,显了长羲上尊淡然和煦的面容。 “旬攸,出了何事?”见旬攸神情紧绷,眉头紧皱,遂问道。 见得师尊,旬攸便如见到了救星,当即便将事情的原委向长羲上尊一一道明。 听得旬攸所言,长羲上尊片刻功夫便御剑而至,瞧着昏暗的禁地,面色冷凝,眸中一片深沉。 “那紫昀竟做下如此之事!” “小谙她——”旬攸急道。 “澹台体内有为师的印记,应是无事。且不久之前,她体内的封印竟是为外力所破。为师正是因此匆忙而回。”长羲上尊叹了口气,也不着急去寻少谙,那丫头封印已除,凭她的机灵劲儿,定无大碍。 “那您去了?”见师尊神色淡定,旬攸稍稍放下心来。 “鬼界。” ———————这是考砸了的分割线—————— 日常求票! 第三十六章 水月镜花 一入幻阵,少谙便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所有感知,甚至包括了自己的身体,仿佛空间里只剩下她的一双眼睛,眼前灰白色的浓雾缓缓散开,现出了背后幽凉的月色。 月色? 少谙瞪圆了双眼,哪里是什么月色,分明是魔界的太阴濯日!而那场景,竟然是——焱宫! 眼前的焱宫,正如少谙梦中回忆起的那般亲切,那般温柔。里面,有她朝思暮想、思之如狂的师尊。 少谙循着记忆,数着一级一级的台阶,缓缓飘上了焱宫。宫门开着,少谙有些忐忑,在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去,害怕师尊会处罚自己,怕师尊会将她再赶出魔界。 徘徊良久,久到心中的退缩之意与见到师尊的渴望之情已在脑中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仍是那渴望占了上风,少谙凝了心神,看向空中的太阴濯日,祈祷了一番,她虽不敬神灵,却仍要感谢这个幻境,让她可以重回魔界。 就在少谙准备进入焱宫时,台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当是靳墨哥哥的,她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已到门口的靳墨并未发现飘在空中的少谙,而是径自走了进去。 看着靳墨的背影,少谙了然,这只是幻境而已,没人能看见自己。正要进入,竟又发现了一个脚步声,来人脚步轻巧,显然是刻意放低了声音,尾随魔界大尊,意欲何为? 少谙倒要瞧瞧来人是谁? 当少谙看到来人头顶露出的两个小髻时,心中猛的一颤,这,这竟是——她自己! 少谙瞬间记起了那段往事,那段不堪的记忆!既是回忆,那后来也应是那样的结局吧。瞧着自己鬼鬼祟祟猫进焱宫的背影,少谙有些愣神,随即叹了口气,也飘了进去。 焱宫大殿仍是那般的气势磅礴,处处透着古朴深沉,也有着一股埋藏于深处的极致的柔情。 焱宫焱宫,是为凤焱而建的宫殿! “啪——”一阵玉石碎裂的声音传来,少谙闭了眼眸,依旧是如此啊。 内殿密室前,魔界少尊少谙打碎了魔尊枫秀用来炼制凤焱身躯的神石,魔尊大怒,欲杀之,大尊靳墨阻,言道:“此乃你唯一之徒!” 魔尊罢,遣少尊于轮回湖畔,三年禁入焱宫! 当初为何要打碎那块神石呢?大致是嫉妒那死去近千年的人还占据师尊如此之多的身心吧,她的不甘,她的不忿,俱是在那重重的一摔中,展露无疑,甚至忽略了心底的一丝陌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记得那三年,她跟师尊赌气,甚至连靳墨也恨上,幽纹来陪她也不理。不过她仍是输了,在师尊眼中,她仅是弟子而已,再疼惜,再宠溺,也只是弟子,他心底的位置已容纳不下任何人了。 终是少谙先低了头,她捧着一块浸了她血泪的神石,跪在焱宫外两日两夜,因着那神石炼化的身躯与师尊心中凤焱的模样格外的契合,师尊高兴,便免了她的惩罚,待她与往日一般。可是在她心中,终是不同了。 凤焱为师尊之逆鳞,师尊乃她之劫难,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少谙闭了眼睛,泪水潸然而下,浸润了干涩的唇角,泛起了几抹咸腥。突然,一只温柔的手掌抚上了她的面颊,好似幼时模糊记忆中母亲的手。 睁开眼,焱宫师尊靳墨皆已消失,身前是一面水波荡漾的镜面,镜中一个极美丽的女子探出手来,哀伤地看着她,那人一身绝代风华,月染芩蓁等人皆是不及,乃少谙生平仅见。 “不要悲伤!”女子的手轻抚着她含泪的眼角。 “你是谁?”见到镜中女子,少谙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腰间传来的灼热感似是烙进了她的灵魂。 “我在岁月的尽头等你,去吧!”那人眉目含笑,却仿佛带着渗透千年的哀婉。 少谙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闭了眼睛不敢看她,但那面容,那声音却像是印刻在她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当她颤抖着睁开眼睛,女子已经消失不见,腰间的灼热也逐渐减弱,面前只是一面普通的水镜,镜中少谙一身宽松的男子长袍,面上仍是褶皱遍布,对比刚才那女子,一向不畏天地的少谙竟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少谙下意识地想戳破面前的水镜,结果刚一碰触,便被它吸了进去。白光一闪,下一刻,竟是出现在了外面。 瞧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林木,听着耳边清脆悦耳的鸟鸣,少谙方才意识到:这就出来了? 少谙在周围转了几圈,均未有什么阵法陷阱,激动得原地蹦跳了几下。胸前星坠紫光闪烁,少谙瞬间恢复了旬攸为她施下的伪装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了眼睛享受了一会儿阳光,此时觉着这仙人二界的太阳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师父,小谙现在如何了,可有什么危险?” 旬攸师徒二人立在禁地入口有些时候了,洛坤在长羲上尊出现后便告辞离去。见师尊施展通灵知微之术,旬攸不由得开口问道。 “莫急。”长羲上尊睁开眼,似是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倒是个狡猾的小东西!” “师父何出此言?”旬攸疑惑道。 “随为师来。”长羲上尊一展衣袖,招来一朵祥云,不慌不忙地登了上去,朝西方缓缓飞去,旬攸赶忙御了剑,紧随其后。 少谙休息了片刻,便思索了怎么回魔界,第一个难题,就是怎么出蓬莱,先前来到蓬莱是在魔力被封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入口在何处。 不过—— 上回那个旬攸想要放她离开,路过了望胥峰,这样看来,出口一定在望胥峰附近。呃,望胥峰,东边? 少谙摸着脑袋好不容易胡乱确定了一个方向,忙收敛了形迹,朝不知是否是望胥峰的东方而去,心想,走错了再回头就是,现在旬攸他们怕是都已知晓她失踪了,定会往隐秘幽深之处寻她,该不会料到她竟大摇大摆横穿蓬莱。 ——————这是复习的分割线—————— 。。。。。。 第三十七章 归难 少谙隐匿了身形,悄悄伏在一朵白云之上,自蓬莱上空飘飞而过,俯瞰着蓬莱美景,不由得感叹,这仙界倒真是长了一幅好皮相,只是中看不中用,不如魔界的恢弘大气。 一路观了景象,瞧见了三三两两的蓬莱弟子或切磋仙法或相对论道,面上颇有安逸之色,心中本起了捣乱的念头,奈何归家心切,只好作罢。 “哼,若非本少尊急着回魔界,定要一把火烧了这蓬莱山不可!”少谙磨了磨牙,紫眸中闪过不甘之色。 少谙仰躺在云端,眯着眼睛思考着今后的路。回到魔界,复活幽纹后,她便向师尊请罪,哪怕将她贬至轮回彼岸她也甘愿,师尊疼她,定不会让她永远待在那儿,靳墨哥哥,钟离还有容卿姐姐该会为她求情,到那时,师尊或许就不忍惩罚她了。 少谙闭着眼睛,做着美梦,丝毫不觉身下祥云已悄悄变了方向。当她察觉时,已经晚了,她已失去了对祥云的控制。 云彩晃晃悠悠,颠得少谙直犯恶心,她一掌拍在了云朵中心,或许是力道大了些,那云彩竟直直朝地面而去,一下撞在了一块礁石之上。 少谙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连打了三个喷嚏,皱着眉瞅了瞅四周。 远处深蓝色的水面似是倒映了整片天空,沉淀了几许深沉,浪花拍打在岸边,传来阵阵轻响。这一下祥云失控,竟将她带到海边来了? 少谙挠了挠头,心中一阵懊恼,这仙界的东西果然不靠谱! 正要转身往回走,却被一道白光挡住了去路,少谙心神一震,泛起了几分不妙,手中紫光闪烁,警惕地查探四周。 两道身影自不远处的一块礁石后缓缓走出,少谙瞳孔一阵收缩,手中光芒不由得深了几分。 来人便是长羲上尊和旬攸! “小谙!”旬攸得见少谙,忙加快脚步朝她身边走来,一直皱紧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瞥了原地未动,神色不明的长羲上尊一眼,瞅着逐渐接近的旬攸,少谙缓缓收了手中魔光,朝着旬攸,咧嘴一笑。 “哥哥,是你啊?”旬攸脆生生地叫道,水灵灵的大眼睛灵动活泼。 旬攸飞快地来到少谙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浑身无碍,略微放松下来,仍是不放心,携了她的右手探起了脉息。 少谙不着痕迹地甩开旬攸的手,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直把他吓了一跳。 “哥哥,你去了哪里?小谙闻见一阵香味便晕了过去,醒来竟发现到了这个地方,小谙不认识路,好害怕!” 少谙蹭着旬攸的胸口,挤出了眼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直将旬攸看得心都碎了,心中的疑虑尽数抛到了脑后,搂着少谙安慰起来。 “小谙不怕,哥哥在这儿,哥哥在这儿!”旬攸抚摸着少谙圆圆的后脑勺,心中一阵疼惜,是他没有照顾好小谙,又让她吃苦了。 长羲上尊瞧着二人腻歪的模样,不禁一阵失笑,这个澹台谙,难怪能潜伏在昆仑两年不被发现,哄人的功夫确是一流。 “咳咳——”长羲咳嗽了一声,一脸正色。 听得师尊声音,旬攸忙松开了少谙,扶着她的肩,温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少谙低垂着双目,心下一惊,正主来了,长羲上尊可不若旬攸一般好骗,几千年的阅历定使得他一眼便能看穿自己的把戏。 “这不是那个叫师尊的人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少谙扯了旬攸的袖子,怯怯地问道。 “师尊和我是来寻——”旬攸解释,却被长羲上尊打断。 “澹台,你可知忘川?”长羲上尊神情肃穆,语气虽淡,却透着哀伤。 少谙心神一凝,眸中闪现了一丝疑惑,难道长羲上尊已经知晓她是在装傻? “忘川是什么?可以喝吗?”少谙抬眸,一脸天真地望着长羲。 长羲上尊目光却未在她身上,而是投向了远处的海面,耳边的惊涛骇浪也仿佛瞬间停了下来。 “忘川始于魔界轮回之眼,流经鬼界奈何桥,止于人界寄忧谷,是六界忘情止忆之地。你已饮下了一盅的蚀忆泉。”长羲上尊神情淡漠,幽幽语道,修长的手指在身侧划过了一道白光。 “小谙小心!”旬攸疾声道。 少谙身下瞬间爆出了一阵光芒,一股尖锐的灵力朝她直射而来,少谙不做他想,忙闪身躲过,周身随之腾起一道紫光。 触地时才意识到,这是长羲上尊对她的试探! “小谙,你——”旬攸看向少谙,眸中闪过复杂之色。 少谙低着头,神色不明,只定定地立在那里,握紧了双拳,真是被发现了。 “你体内的封印是为师亲手设下的,有特殊的灵力感应,莫名被破岂会不知?为师只是纳闷,为何蚀忆泉对你无任何效果?”长羲上尊目光落在少谙身上。 少谙抬起头,眸中一片冷寂,“本少尊自幼长在忘川湖畔,那湖水早喝过百八十回了,鬼界小小的蚀忆泉当然不起作用!” “非也!”长羲上尊摇了摇头,这蚀忆泉对六界生灵皆有效用,为何偏偏对这丫头无效?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若随为师回去,便不计较你欺瞒一事!”长羲上尊神色渐缓,目光温和地看向少谙。 少谙手中紫光闪现,一道光刃横在了身前,用行为诉说了自己的答案。 “魔界没有不战而屈之人!” 长羲叹了口气,还真是个犟丫头! “旬攸听命,拿下澹台!” “师父——”旬攸迟疑道。 “去吧,她现在可不是你乖巧的妹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长羲上尊转过身,静静地观着远处的海面,周身弥散了一股飘渺的气息。 “小谙,跟我们回去吧,你本不属于那魔界!”旬攸终是不忍对她拔剑。 “废话少说!”少谙冷声道。 手中光刃一分为二,带起一阵摄人的魔力,向着旬攸攻去,除去浪涛之声,便是兵刃交接的刺耳激鸣。 ——————复习分割线—————— 求票啊! 第三十八章 惩处 蓬莱阁大殿,灵素上仙居首位,神情严肃地看向跪在下面的紫昀,双手轻握扶手,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印记。 侧边一众弟子察觉了气氛的沉凝,相互观望了一番,皆是不敢吭声。 “紫昀,洛坤之言是否属实?”灵素上仙冷言道。 灵素上仙已是上仙之境,呼吸吐纳当是无声无息,但是此刻众人确是能听得她那深长的呼吸之声,紫昀所犯何事?竟惹得灵素上仙如此怒形于色。 “回师父,洛坤师兄所言皆是事实,紫昀一人之过,令师门蒙羞了,请师父责罚!”紫昀向灵素上仙重重磕了个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底下众弟子顿时炸开了锅,事情如此严重?红蓼握紧了双手,神色复杂地看着紫昀,终是没有站出来。 “师父,紫昀师妹究竟犯了何事?”月染上前一步,问道,清冷面上俱是疑惑。 “紫昀所犯之过,其一心生恶念,其二不尊师命,其三以下犯上!”灵素上仙站起身来,将紫昀的符玉重重摔在她的面前。 众人了然,此时的蓬莱,能让紫昀冒犯的“上”该是只有那位了!紫昀胆子也真大,那个煞星也要去惹,现在那人的一切已是蓬莱众弟子间绝对不敢触及的禁忌。 “师父,紫昀可能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下错事,望师父念在她年纪尚小,从轻处置吧!况且,此事也不甚光彩,毋需使得人尽皆知!”月染见得紫昀模样甚是悲惨且已有悔意,当即心动恻隐,向灵素上仙求情道。 “唉?月染师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犯了大错不予处罚,何以正我蓬莱纲纪,若是此事姑息,彼时变本加厉,岂不是更加得不光彩!”一直旁观着的洛坤听得月染所言,反驳道。 此事是尊主门下之事,他本是不想插手的,奈何月染语出惊人,激得他不得不发表意见,他瞅着伏在地上的紫昀,余光瞟了站在月染身后的红蓼,心中一阵嘲弄。 “法外还有人情,我蓬莱实当以仁德教化众人,水至清则无鱼,难道非得使得弟子们战战兢兢,人人自危吗?”月染冷眸觑了洛坤一眼,说道。 “如你月染师姐所言,蓬莱戒律阁所建为何?我们修仙之人,修身亦修心,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不正,道亦不正。不矜细行,终毁大德!”洛坤义正辞严地说道,此刻的他才让人觉得是那公正严明、德高望重的戒律阁毋妄长老的弟子,而不是厨房里嬉皮笑脸挥舞着大勺的厨子师兄。 “你——”月染被洛坤将得哑口无言,只得恼怒地看着他。 “不要吵了!”灵素上仙敲了敲指下扶手,无奈道。 “师父——” “师叔——” 二人同时向灵素上仙躬身一礼,对视了一眼,相看两生厌,忙各自迅速转过头去。 “紫昀,入戒律阁思过三年,以正蓬莱仙规!”灵素上仙终是用那威严十足的语调道出了对紫昀的惩戒。 “谢师父!”紫昀哽咽着向灵素上仙磕了头,转头看向月染,重重施了一礼,“谢师姐!” 月染扶起了紫昀,她俩乃是同辈,当不起紫昀如此大礼,“使不得!” “洛坤师兄,给你添麻烦了!”紫昀走到洛坤身前,躬身行礼。 “不麻烦,能入得戒律阁也是你的造化,别人想来还不成呢!”洛坤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垂眸觑了紫昀一眼。 “红蓼,戒律阁思过,十年!”灵素上仙语气清浅,却透着一丝失望。 听得师尊所言,原本放下心来的红蓼当即惊住了,失神地跪在地上,“师父——” “立即执行!”灵素上仙侧了身子,逐渐消失在了殿中。 “师父,紫昀说了她要一力承担的,不关我的事啊,她说了——”红蓼满脸泪水,膝行而上,却发现灵素上仙已经离开。 洛坤嗤笑一声,眼神中具是嘲讽,“月染师姐,这你还有什么说法?都是你的好师妹啊!” 月染闭了眼不去看那失声痛哭的红蓼和一脸呆滞的紫昀,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离开了蓬莱阁。 “走吧,二位!” 静思台前,长羲上尊携了旬攸少谙二人立在了烟渺崖上,与这天地一起,静成了一幅山水之画,只不过少谙确是煞风景的那位。她被长羲上尊用灵力捆了个结实,越挣扎灵力越紧,直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仍是丝毫未有告饶之色。 “小谙你莫要乱动!”旬攸心疼得看着少谙,展了衣袖为她擦去脸上的薄汗,却只博得了她的怒目而视。 先前二人的对决,说来惭愧,或许有不忍伤她而放不开手的缘故,旬攸竟是不敌少谙,直被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还险些掉进海里。长羲上尊看不下去,抬手一道灵力便束缚住了少谙,这才将她带了回来。 “都是小人!”少谙怒视着长羲上尊,眸中现了雾色,饱含了委屈与痛恨。 “师父!”灵素上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静思台上,朝长羲上尊行了一礼。 “来了!紫昀之事可处理妥当了?”长羲上尊背对着灵素上仙,问道。 “回禀师尊,弟子已处理完毕,让她们戒律阁思过!”灵素上仙低了头,答道,言语间无甚情绪波动。 “嗯。” “蓬莱弟子澹台谙,不尊教化,罚入禁地,试炼一年!”仍是长羲上尊那温润浅淡的声音,却在旬攸心中起了轩然大波。 “师父,禁地那么危险,小谙好不容易逃脱,怎能再去呢?” 少谙倒是有些意外,见过了怪人的出阵图,她已大致推敲出蓬莱禁地的路数,再入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这长羲上尊既已知晓,为何还会让自己去! “为师已经决定了!”长羲上尊一挥手,少谙便消失在了当场。 “师父——”旬攸急道。 “旬攸师弟,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灵素上仙阻断了旬攸的话,抬起的眸中划过一丝深意,禁地有那人在,当不会有任何危险,师尊此举—— 长羲上尊看向旬攸,摇了摇头,旬攸的聪颖天资遇到澹台的事便一点不剩了,他迟早要毁在这恋妹如痴之上。 “灵素,你也在这静思台上,思过一日吧!” “是,师父!” 长羲上尊与旬攸逐渐远去,独留了灵素上仙迎风而立。 第三十九章 再遇 “啊——”空中突然出现的少谙不觉禁制已除,只闭了眼睛蜷成一团,失声尖叫着。 少谙直直坠下,砸穿了某个可怜的屋顶后,“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畸形的石板上,顿时墨红色鲜血直流,模样十分凄惨。 “哎哟~这什么破玩意儿呀?”少谙捂着脑袋坐起身,一脚踢开了石板,却在翻滚过来的那面看到了熟悉的图案。 “呃,不会吧!”少谙环顾了四周,发现好像真的是那怪人的地方,少谙懊恼一声瘫在地上,瞅着头顶那个人形的大窟窿,一脸的憋屈。 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不是那个偷衣服的小贼吗?怎么?又转回来了?”身侧一道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 少谙“唆”地一下爬起来,警惕地看着来人。只见那怪人拎着一个竹筒,手中旋转着一根极其劣质的鱼叉,一脸惊奇地立在茅草亭外,他掂了掂手中鱼叉,神色不善地朝少谙走来。 少谙握了握双手,感受到体内充盈的魔力,当即横了紫色光剑,对着那鱼叉挑了过去。 “你是魔?”那人甚是意外。 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鱼叉顺手点向少谙腰间,看似速度奇慢却仿佛蕴含了某种高深诡异的法门,少谙竟是躲避不及,被那人一下点在了腰上,怕痒的她一瞬间弹了出去,顿时失了手中招式,尽显劣势。 “丫头,修为不够啊!”那人嘲笑道。 这人是谁?好生厉害! “我拿衣服时你分明是同意的,哪里是偷?顶多算是久借不还!”少谙哼了一声,朝那人叫道。 那人怒极反笑,一根鱼叉在手中转得“呼呼”作响。 “还你就是了!”少谙拟下幻境遮掩,脱了衣服便朝那人扔去。她还不稀罕这件破衣服呢,穿在身上冰凉冰凉的,好不舒服。 那人竟没有接下,而是红了脸面转过身去,而那衣服则准确无误地盖在了他的头上。 “你不知道修为低于别人时,任何幻术都会被看穿吗?”衣服下面传来嗡嗡的声音。 少谙的身子立即僵在了当场。 “啊——”少谙仰天惊叫,随即扒了根柱子便闪到了后面,这已经是在那人面前第二次出丑了,她堂堂魔界少尊,丢人丢到仙界来了! 那人伸了手指取下了袖上芥子链,拿出一套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原来他先时身上的衣物也是幻化而成的。 “这衣服还是送你吧,别人穿过的衣服我是不会碰了。” 一根鱼叉探了过来,上面挑着那件衣服。少谙迟疑了一下,终是伸手捞了过来,一把套在身上,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过身来。 面前那人笑吟吟地望着她,看着那席地的下摆,一双狭长凤目中携了一抹无奈之色,他单手捏了个印诀,默念了一句咒语,那宽大的衣服便瞬间缩小,变得十分贴合少谙的身形。 “这衣服是由万年冰蚕丝制成的,冬暖夏凉,大小可控,还有一定的防御功能,待会我便将咒语传授给你!” 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与少谙投缘,能在在这了无人烟的禁地一天遇见两次,尽管两次皆是如此戏剧性,也仍是让他觉得十分稀奇。 “谢谢!”少谙的声音似是瓮在喉咙中,眼神飘忽,不敢看那人。 “你是魔界哪一支的?师父是谁?”那人坐在粗糙的横栏上,扒拉着竹筒里的鱼,问道。 魔界的魔族分四个支流,三支分别传承于魔尊枫秀、大尊靳墨和右使钟离邪这三支古老的血脉,余下一支乃是自由魔族,多数为修成魔道的仙人或妖族。 良久,并未听见少谙的回应,那人抬起头,皱了皱眉。只见少谙直直地盯着自己手中竹筒,心中了然,故意将竹筒朝身后放了放,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被发现了小心思,少谙忙转头看向亭外风景。 那人提唇一笑,抖了抖竹筒,说道:“今天的鱼可真新鲜,烤着吃正好!” 少谙安抚了咕咕直叫的肚子,径自坐到了一边,不去看他,可就算看不见,还是能嗅到身后传来的阵阵香味,直勾得少谙肠子都要扯着肚皮跑出来了。 “小丫头说不说?”鱼叉上是一条烤好的鱼,在少谙面前晃来晃去,耳边是那人充满磁性的诱惑之声。 那声音仿佛渗进了灵魂,一层一层晕染开来,直抵少谙心灵深处。就在那声音要推开她的心灵之门时,少谙瞬间惊醒过来,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刚才他施展的竟是仅限魔族修炼的心幻之术。 “你也是魔?”少谙惊得跳了起来,难怪他幻术造诣如此之高,难怪他也被囚禁在此,难怪—— “不算是。”那人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眼中是一抹深沉的自嘲。 “那你叫什么?”少谙蹲在他面前,好奇地问道。这人就算不是魔界之人也一定与魔界有关,应该不是敌人! “我叫少谙,我允许你叫我小水音!师尊他们都是这么叫的!”少谙拍着胸脯介绍自己。 “你可以叫我缙云”那声轻唤似是划过久远的记忆,缓缓流出了发霉的萧索与孤寂。 缙云挑出了一条肥美的鱼,手中腾起暗红色火焰烤了起来。 吃饱喝足,少谙十分惬意地躺在茅草亭内,片刻便觉得昏昏欲睡,而一旁地缙云仍在悠闲地品尝着自己的手艺,那个竹筒里的鱼好似无穷无尽般任他抓取。 突然,少谙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直疼得她在地上翻跳打滚,那模样吓了缙云一跳,直瞅了瞅手中的烤鱼,心中纳闷,没毒啊? “哎哟——”少谙滚了几圈,腹中便腾起一阵紫光,渐渐上浮,最后竟是从她嘴里吐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紫黑色石头出来。 缙云观看那石头,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紫黑色石头离开少谙的身体后,闪烁了几下,便逐渐黯淡下来,石上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 “啊,幽纹!” ——————分割线—————— 幽纹(冷眸轻瞟):是不是把我忘了? 某幽(狗腿状):木有木有~哪儿能啊…… 第四十章 化灵 缙云三两下将手中烤鱼塞进嘴里,甩了鱼叉,蹲在少谙身旁,伸手拣起那块石头,仔细地观察起来,眉间颇有些怀念之色。 “小水音呐,这是?”缙云掂了掂手中灵石问道。 吐出灵石后,腹中便不再疼痛,少谙一把夺过幽纹的灵石,紧张地展了衣袖擦拭着上面的灰尘,将它捂在了胸口。 “是我最好的朋友!”少谙低着头,脑中浮现了幽纹的模样。 “哦~幽纹是吧!”缙云恍然,挑了挑眉头,说道,“不过这块灵石很快便会质化了。” 少谙抬起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缙云重新坐回了横栏上,掏出一条鱼,手中腾起一团暗红色的火焰,饶有兴致地烤起鱼来,慢吞吞地说道:“等它完全质化,这灵石将会变成一块死石,归于尘土。这块灵石已经活化很久了吧?” 捧着灵石,少谙呆住了,质化,怎么会? “不会的,夭臬说了,这是一块活石,只要回魔界幽纹便有救了,不可能会质化的!”少谙不信地说道,却也掩不住眉间的恐慌。 “夭臬?那只小鬼?”缙云手中动作顿了一下,颇有些意外。 少谙的心思全在幽纹的灵石上,忽略了缙云疑惑的话语。她望着灵石上那层逐渐浓重的灰色,眉头紧皱,眸中晕出了一层水雾。 “一定不会的,幽纹在我体内温养了一年多,内里有我的气血和魔力,先时我还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怎么可能会突然质化呢?” 少谙抬了头,怒视着一脸闲逸之色的缙云,忍不住顺手抄起身旁的一堆石头,劈头盖脸地砸向了他。 “你胡说!” “我是否胡说,你过些时候便知晓了。” 缙云身前腾起一层红色的屏障,阻挡着少谙砸来的石子,继续翻滚着手中的烤鱼,看也不看少谙一眼,那幽纹命算是大的了,一般化石的灵魄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便会质化,能苟延一年之多,必是少谙渡了自己的生命力进去。 听得缙云的话,少谙心中越发地慌乱,三分相信变作了七分。 “缙云哥哥,你修为那么高,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少谙压抑着眼中的泪水,扯着缙云的衣摆哀求道。 缙云嗅了嗅手中烤鱼,摇了摇头,“火候还不够!”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若是他尚有意识,定不会同意。”缙云瞧着少谙一脸希冀,不忍心再打击她,只得道出了一个密法,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听得缙云所述的方法,少谙觉得,幽纹哪里是不会同意,而是绝无可能! “若要救他,唯有趁此石还未完全质化之时,导出灵魄,以仙界灵池之水为媒,炼化成地灵,这是唯一保命的法子,有八成的成活机率。”缙云捻了捻唇角,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缓缓说道。 地灵,那是仙界最低等的生灵,没有形体,智慧低下,大多是精怪小妖死后未堕轮回,吸收天地阴灵转化而成的游散仙灵。幽纹堂堂魔界精英,怎能变成那痴呆胆小的地灵? 缙云瞅了瞅少谙手中的灵石,补充道:“你大致还有三日的时间考虑!”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转化地灵,幽纹有知,定会怨她,若是任由他质化,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幽纹永远死去,那她这三年涉险又有何意义? “幽纹,我想你陪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不论什么模样!”少谙闭了眼睛,思虑良久,终是做了决定。 “我要救他!”少谙睁开双眼,坚定地说道。 缙云甚是意外,他本以为少谙会放弃,毕竟化作地灵对一位魔来说是毫无意义并且极其耻辱的事,不如痛快地死去。不曾料想少谙竟是如此毅然决然地做了这个决定。 “想清楚了?”缙云再次问道,他可是深知不属于任何一族、不伦不类的痛苦与无助。 “嗯。”少谙点头,“请你将这个也溶进他的灵魄之中。” 少谙缓缓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里面是长羲上尊匡她饮下的蚀忆泉,幽纹若能忘记过往的一切,忘记曾经是魔,便可以少些悲伤,少些忧愁吧。 “何必呢?”缙云叹了口气,眸中也是一片感慨之色。 他仍是接过了蚀忆泉与灵石,右手一翻,掌中便出现了一个小瓷坛,那是他闲时用来品尝的灵池之水。 缙云指上闪现了一团暗红色火焰,那火焰逐渐蔓延到他的整只手,片刻便将幽纹的灵石包裹进去。 良久,红色火焰渐渐熄灭,缙云掌中的灵石重新散发了幽紫色光芒,若不是其上光芒若隐若现,少谙几乎要觉得那就是刚出得九黎壶时的幽纹。 灵石逐渐化作一团紫雾缓缓飘进了灵池水中,紫光渐消,没了声息,缙云将蚀忆泉也倒了进去,随后向少谙伸出了手。 “干什么?”少谙疑惑不解。 “地灵是可以认主的,只要染了你的血,他便认你为主,你们之间也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感应。”缙云说道。 “不要!”少谙瞪了缙云一眼,迅速将手背在了身后。幽纹是她最好的朋友,怎能认她为主呢? “笨蛋,认主之后,他会随你修为的增长而成长,若能入得上仙之境,便可不再受地灵本身的限制!”缙云苦笑不得得解释清楚,不由得感叹,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吗?”少谙眼神一亮,心中希望顿生。 “是真的,我以神的名义起誓!”缙云失笑道。 少谙信了他的话,忙将手臂伸了过去,面上泛起了一抹笑,“你凭什么以神的名义?不知羞!” 得知幽纹复生有望,少谙语气也轻快起来,不由得调侃起缙云来,而缙云也没有反驳,只是无奈地一笑。 “啊,糟了!幽纹既已融合了蚀忆泉,那他恢复之后会不会还是什么也不记得啊?”少谙有些懊恼,“这蚀忆泉的效果可以消除吗?” 少谙望着缙云,十分地悲痛。 “大抵是不能的,忘川乃是魔神所衍,非魔神之力不可消除!”缙云摇摇头。 少谙一脸沮丧地瘫在地上—— ——————考试分割线—————— 求推荐,求收藏呐~ 第四十一章 枫至 受禁地自身阵法运转的影响,缙云的十丈方圆外,皆是翻涌着颜色各异的灵力漩涡,从闪现的犀利光芒可以看出其中惊人的力量。 说来也怪,这片小小的空间不知为何,竟是丝毫不受影响,好似被一层无形结界笼罩保护着一般,每当少谙问起此事,缙云皆是缄口不言,直叫她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少谙盘膝坐在茅草亭内,一顺不顺地盯着身前摆放着的白色的小瓷坛,一脸的希冀,今日是幽纹转化地灵的最后一日,等候了三十六日,终于要有结果了,她于心中默默祈祷着。 “饿吗?”身旁一条烤鱼伸了过来,散发着阵阵香味,刺激了少谙的嗅觉,勾起了她的欲望,只不过不是食欲,而是—— 少谙偏过头作呕吐状,一把推开了缙云的美味。 这一个多月以来,就没见他换过别的吃食,纵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的美味佳肴也会腻味,难为缙云这家伙吃得下去,他那鱼篓中的鱼好似真的无穷无尽一般。 “不饿!” 少谙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碰鱼了,她苦笑着谢绝了缙云的好意,宁愿饿着! 缙云飞速收回烤鱼,自顾自地吃起来,瞅着小瓷坛上逐渐蒸腾而起的白色薄雾,含糊不清地说道:“快了!” 只见一道灰色光芒刺破了坛口的封印,吸收了空中的雾气,缓缓飘至少谙面前,盘旋了一圈,少谙激动地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灰雾。 那灰雾逐渐幻化成形,竟还是幽纹的模样,约莫三寸高,一张冷面同往日一般的沉凝,只是那目光却没有了往日的暖意,取而代之的一抹茫然。 “幽纹?”少谙试探地唤了一声,紧张地看着那四处观望的小人。 “哇,主人,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幽纹盯着少谙瞧了许久,突然一个闪身趴在了她的鼻尖,夸张地哭泣起来,吓得她呆在了当场! “咦,这小子灵力不错啊,看来原本力量不弱!”缙云伸手捏住了幽纹的身子,眯着眼睛瞅了瞅,一副惊奇的模样。 刚化形成功的幽纹竟然已经有了普通地灵百年左右的修为,灵智已开,只不过这性子嘛?有些不敢恭维! 少谙见缙云瞪着眼睛活像要吃掉幽纹一般,忙从他手中“救”下了幽纹,托在掌心仔细观察起来。 “幽纹,知道我是谁吗?”少谙问道。 “主人,水音主人!”幽纹躺在少谙掌心,一脸陶醉地蹭了蹭,片刻功夫,竟四仰八叉地睡了过去。 “这——”少谙目瞪口呆。 一旁的缙云嗤笑一声,说道:“他刚化形,灵识较弱,在灵池水中多待几天就行了。” 听得缙云所言,少谙忙小心翼翼地将幽纹放进小瓷坛中,十分宝贝地捂在怀里,一脸警惕地看着缙云,躬自跑到了柱子后面。她感受到了缙云对幽纹的不善,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将少谙的行为看在眼里,缙云失笑地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无人得见那一闪而逝的落寞。 缙云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漩涡中。 “出来吧!”缙云下一刻出现在了一个空荡的湖泊旁,掏出未吃完的烤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似是不经意地说道。 “不愧是缙云上尊,一眼便察觉到本尊的到来!”一个浑身黑衣,面色冷峻的的身影踏空而出。 “我不是仙界中人,当不起魔尊的这一声上尊!”缙云的声音竟现出了几分缥缈,言语间尽是慨叹。 魔尊枫秀梯行而下,每迈出一步气势便盛一分,他缓缓立在缙云身后,冷言道:“既不是仙界中人,八百年前为何阻我?” 八百年前,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才引出了神罚,使得自己全盘皆输。在那之前,六界中从未听说过缙云的名头,这个谜一样的人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挡了魔尊的路,实在抱歉!”缙云惬意地躺了下来,丝毫不惧魔尊释放的恐怖威压,慵懒地说道。 “八百年前旧事暂且不提,本尊此番前来——”枫秀收敛了周身气息,缓了语气,说道。 “为了水音吧,魔尊大人请随意!”缙云打断了枫秀的话,自湖中摄了一片荷叶盖在脸上,不再言语。 枫秀目光闪烁,眉头微皱,水音?那丫头跟他倒是熟络至极啊,看来在仙界过得不差! 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这片空间。湖畔小憩的缙云拂开面上荷叶,深邃的眼眸中腾起两团赤焰。 魔尊枫秀隐匿身形,来到了茅草亭外,见着那个捧着小瓷坛自言自语的自家徒弟,唇角化开一抹轻笑。 “傻丫头!” “谁?”少谙警惕地转过头,环顾了四周,未见有人,但是刚才她分明感觉到了身后闪过一阵熟悉的气息。 “水音。” 少谙见是缙云,心中一片失落,某个瞬间,强烈的感觉让她几乎要以为是师尊来了。 缙云缓缓走近,瞧见少谙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脑袋,感觉到触手那刻少谙身体颤抖了一下。 “怎么?”缙云温和的问道。 不想少谙竟是甩开了他的手掌,退开几步,捂着头蹲了下去,将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耸着肩膀,现了哭腔。 “我想念师尊了!” 缙云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后定了定神,一把将少谙拽起来,正色道:“像什么样子?你师尊若是见了你这副样子,定是失望透顶!” 少谙没有细思缙云话语的怪异,而是心神一凝,忙擦干了眼泪,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竟然因为一个动作勾起了心思。仿佛自入仙界以来,她就变得有些爱哭了,难道没有师尊在身边,她就会无助至此吗? 少谙眸中冒出一团紫焰,瞬间变得冷凝。 不是的,她是魔界少尊,威震仙界,名贯九天的魔界少尊! ——————这是放假的分割线—————— 放假啦!求票票! 第四十二章 一年 “这招禁幻之术须得以魔力七分外放三分内蕴为最佳,以假乱真,进攻退守,应对修为高于你的对手须谨守心神,以防魔力反噬,可明白?”缙云盘膝坐在茅草亭中,抬头观着空中少谙演练禁幻之术,随口点播了几句,随即闭了眼。 “哦——”空中的少谙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缓缓落下。 自缙云上次出现后,就变得有些怪怪的,踏进茅草亭的那刻便拂袖掀了自己的屋顶,惊得她目瞪口呆,先前她砸坏了缙云的屋顶还被勒令修缮,苦了她不知拔掉了多少根草,没想到这回自己给掀了。 缙云自那时起,总是会教授她一些魔力运转技巧和修炼之术,这一年来少谙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若再遇到手持“沉霄”的歧峰上仙也当有一敌之力。 对魔的修炼方式如此熟悉,还说不是魔族? 另外,缙云这下也变得不爱吃鱼了,少谙曾暗自腹诽,难道是吃鱼吃伤了? 总之,缙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像她心底的那个人。少谙状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亭中的缙云,迅速地转过头,熟练地提溜起边上的鱼篓,眼珠一转,朝他露出了天真的笑。 “缙云,今天还吃鱼吗?”少谙第三百二十八次问道。 缙云睁开双眼,一双眸子深沉如水,淡淡瞥了她一眼,轻飘飘地道出了一个字,“嗯!” 三百二十八次询问,缙云最后一次方做出肯定的回答,少谙提着鱼篓,脸上笑容也瞬间淡了下去,转身阴沉了面庞。 师尊不需进食,也从不吃鱼,吃鱼的是缙云! 少谙耐着性子,忍着反感,吃了近一年的鱼,就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可现在得到了答案,内心的小小渴求和希冀终是一个梦幻泡影。她不能用幻术变出一个师尊,也不能用幻术抹去自己对他的依恋之情。 缙云望着少谙无精打采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头一皱,暗暗语道:“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鱼了?” 河边,少谙提着两条鱼,心中直犯恶心,忍不住地一把甩了出去,拖着腮蹲在湖畔瞅着湖面自言自语起来。 “少谙啊少谙,白日里做甚美梦?师尊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蓬莱?他要坐镇魔界,统领魔族呢!”看着湖面的倒影,少谙有些愣神。 独自发呆了一阵,少谙收拾了心情,忙拎了几条鱼回去。哼,缙云那家伙唬着她吃了一年的鱼,这次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他! 少谙对着手中的鱼一阵奸笑,丝毫不觉身后湖中缓缓现出了一个身影,缙云瞅着她的模样,一阵恶寒,心想准没好事! “噗——”茅草亭中,“缙云”皱着眉刚吃下一口鱼便深深体会到了其中滋味,纵是他不俗的忍耐力,也禁不住那阵魂飞天外的酸爽,忙苦着脸吐了出来,一时颇为失态。 “缙云,不好吃吗?”少谙关切地看着缙云,一脸的无辜。 “咳,还,还行吧!”缙云目光闪烁,冷面上也浮起一抹尴尬,忙轻咳一声,掩了过去,勉强道。 在仙界待了些年,小水音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重,化作缙云的枫秀心中暗暗摇头,有些怀疑他将少谙留在仙界的正确性了。 少谙自在暗处偷笑了一番。 吃饱喝足,少谙闭了眼躺在亭中小憩,不消片刻,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只觉身侧传来一阵安心的气息,温暖舒适,忙翻了身,向那温暖处凑了过去。 恢复原貌的枫秀低头观着少谙的睡容,唇角不禁划开一抹浅笑,柔和的目光低垂而至,伸手轻抚了她的面庞。 小家伙竟然枕到了他的腿上,这些天当是累了吧。 先时也都是靳墨容卿教授她的多些,他丝毫未尽师尊之责,只是遥遥望去小家伙努力的身影,这回终于可以亲自教导,虽是激进了些,但她的进步该是不小,枫秀心中暗暗鄙视了靳墨一把。 什么时候,小水音已经进入了他的生命呢?多时未见,竟是有些惦念了,凤焱是他心中的烈火,时刻灼烧疼痛,小水音便是一股清流,浸润了他,给他甚至魔界带来了生机,丢下“诛仙”计划,冒险前来,只为看他的小小徒弟是否安好。 “小水音,你恨为师吗?”枫秀指尖轻柔,理了理少谙额上的乱发,轻声道。 “啧啧啧,若是让仙界众人见见你魔尊大人的这幅模样,非要自剜双眼不可!” 不远处的缙云见到这幅场景,不由得摇头嗟叹,谁说魔尊噬血无情,原只是将柔情付于心中的那几人而已,六界众生,本就与魔尊无关。 “你来做甚?”枫秀抬眸,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魔尊大人,您老人家占了我的地儿,还问我来干什么?人生霸道潇洒如你,也是不枉此生了!”缙云丝毫不顾枫秀眸中散逸的冰茬,掏出白绢,在横栏上仔细擦拭起来,自顾自地坐下。 “多谢赞誉,不过你缙云上尊可不是会与我闲聊的人,究竟何事?”枫秀目光转向他,冷言道。 缙云掏出了一条烤鱼,又是烤鱼?枫秀低头看了熟睡的少谙,知晓她这怪异的口味哪里而来的了,不禁觑了正大快朵颐的缙云一眼,一抹深意流转而出。 “当然,长羲已经察觉到你的到来,遣我过来将你拿下!”缙云毫不在意地道出了来意。 “哦?拿下我?”枫秀听得缙云之言,不怒反笑,轻嗤一声。 缙云三两下啃完一条鱼,又掏出一条白绢擦了擦嘴,瞥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我可没有把握留下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只求魔尊大人高抬贵脚,赶紧走吧!” 枫秀眸色愈深,紫眸盯着他瞧了许久,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走吧走吧,你们仙魔二界的纷争只要不祸及六界我是不会插手的!”缙云挥着手,一副驱赶的模样。 “水音在仙界,拜托了。”他魔尊从未求过人,这一年从少谙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她在仙界的种种,有些担忧,这长羲之徒的名头实在没甚作用。 “小水音呐,这丫头与我还算投缘,断不会让她出事!”缙云点头应道。 “多谢!” 话音未落,亭中已无枫秀身影。 ——————放假分割线—————— 虽然放假了,但好像还是很累。 求票啦! 第四十三章 始 “师尊!”熟睡的少谙猛地惊醒,一脸茫然地观着四周,找寻着那个身影。刚才她竟听见师尊在她耳边温柔地轻声说着话,以为师尊真的来看她了。 原来只是梦而已! 少谙瞥见不远处的缙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十分诡异,瞅得她寒毛直竖。他该不会是想报复自己先时的黑暗烤鱼之事吧? 鉴于幽纹还需他的帮助,少谙不敢将他得罪狠了,忙心虚地低下头,尴尬地轻咳一声。 缙云轻笑着摇了摇头,掌中红焰腾起,向幽纹的小瓷坛中最后一次注入灵力,以后,幽纹便可自行成长。 他看着少谙,渐渐收起面上的笑意,转而浮上了一层寂寥。 “水音,一年之期将至,你也快离开了吧!” 少谙愣了一下,方意识到今日便是离去之日。过得可真快,转眼便又是一年,离开魔界踏进仙界也将近五年了,五年物事使少谙成长了许多,不过她心里还是愿意做那个不谙世事的小魔女。 这一年,不论是缙云的倾囊相授,还是主动帮幽纹炼化地灵,皆使少谙感激异常。突然要离开这里,去到那个真正危机四伏的蓬莱仙境,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这个禁地,除去机关暗阵,倒真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少谙看了缙云一眼,眸中现了几分不舍,“我,我不想出去!” 缙云掏出了一条鱼,吓得少谙瞬间闪到一边,他不禁嗤笑一声,无奈摇头,“还想吃鱼?这鬼地方还没待够吗?” 瞧见少谙扁了扁嘴,一幅委屈的模样,缙云言道:“人界有一种鸟,被逼得都投无路时,便会将头埋进草堆,以为自己看不见就能躲避过去,你知道它可悲在何处?” 少谙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讷讷道:“愚蠢!”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纠结呢?总是要面对,不如先下手为强!”缙云见少谙的别扭模样,叹了口气,“我以千万年的处世经验与教训在此告诫你,遇事须得抓住主动权,切莫束手被动,消极逃避,那样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绝境!”缙云背过身去,似是回忆着久远的往昔。 十万年前的种种,归根结底,便是他们一再退让所致,直至退无可退,终使得—— 听得缙云的话,少谙眼前一亮,自己一直以来对仙人的厌恶使得她极其排斥仙界,由于形单影只,力量薄弱,只得小心翼翼,所以一心只想着如何躲避逃脱,可这点心思却总不能实现。 若是换个方向思考,暂时妥协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伺机而动,处事灵活,还怕斗不过那帮迂腐的仙人? 少谙心中暗暗点头,看向缙云的目光带了一丝崇敬,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提醒一句,可别闹太大!若是破坏了六界平衡,我可是会亲自把你抓回,压在葬神台底!”缙云低沉了语气吓唬少谙,可一转身却发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同时消失的还有亭中吸收着天地灵气的小瓷坛。 “这丫头!”缙云失笑,掏出他永远也吃不腻的鱼,啃了起来。 少谙刚循着阵法,熟练地踏出了禁地,却发现早已有人候在外面。 “小谙!”旬攸惊喜地望着探出脑袋的少谙,唤了一声。 少谙一惊,不曾想到这二人会出现在这里,貌似还是专门在等她。旬攸身旁的长羲上尊看着少谙,露出了淡淡欣慰的笑容。 “师,师父,哥哥!”少谙状作温婉实则万分不愿地唤了二人,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少谙的乖巧惊到了旬攸,瞧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 “澹台,禁地一年确是有效,着实长进不少啊!”长羲上尊的话饱含深意。 “师父,弟子想通了,师父遣弟子入禁地看似惩罚,实则庇护,也给了弟子一个静思悔过的机会。弟子自知师父与兄长的一片爱护之情无以为报,唯有长伴左右,尽心侍奉,求师父原谅弟子吧!”少谙捋直了舌头,一口气说道,同时偷偷抬眼瞅了瞅长羲上尊的神情。 长羲上尊面上的意外之色很快便被喜悦所代替,好啊,想通了便好了,原以为她还要好一阵折腾,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悟了,不愧是他长羲看上的弟子! 旬攸也是满心的欢喜,拉着少谙给长羲上尊磕了个头,算是认错赔罪了。少谙本想拒绝,但思及自己的计划,暗暗忍了下去。 “你二人先行退下吧,为师还有要事处理。”长羲上尊吩咐了旬攸一声,身影便消失在了禁地之外。 “是,师父!”旬攸拉着少谙躬身行礼,随后转身面向她,伸手拂去了她脸上的灰,“小谙,我们回雪谷。” “哦,哥哥,我饿了!” “那我们先去厨房,洛坤今天做了大葱蒸鱼。” “不要不要不要,我要吃素!”少谙把头摇得似只拨浪鼓。 “这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要多吃好的!” “呃——” 千里之外的一个山谷中,魔尊枫秀负手而立,气势冷凝,似是心情不佳,身后容卿一身红衣,低头不语。 “修罗殿进展如何?”枫秀背对着容卿,问道。 “禀魔尊,一切准备妥当!”容卿恭敬地答道,面上一如既往地无甚表情。 “嗯,夭圼那厮可答应本尊的条件了?”提起夭圼,枫秀不禁一阵手痒,鬼可是用来泄愤的绝佳对象。 “有魔尊您的信物,鬼王不敢不从!”容卿眸中闪过一丝异样,鬼王畏惧魔尊至极,她还未说完他便一口答应下来。 “嗯,钟离将会作为你的副手,共同管理修罗殿,以策万全!”枫秀朝前走了几步,目光投向了远处谷中黑压压的一片魔兵,周身气势更盛了几分。 “魔尊请放心,有右使在,定不会出纰漏。”容卿行至枫秀身侧,无神的双眼中闪过摄人的凌厉。 枫秀面上现出一抹怪异,钟离这些日子别扭着,正好拿仙界众人出出气。 ——————分割线—————— 某幽存稿中,求票! 第四十四章 烛潆 傍晚,霞光托着夕阳,一点点在天边隐匿了行迹,留下些许光华,勾勒着暗沉的天幕,独享了这漫天的静谧。 夜幕降临,偌大的蓬莱也渐渐褪去了白日的沉着大气,现出了几分优雅自如。弟子们从厨房中用完晚餐,三三两两地离去,各自修炼。 此时的厨房,只剩下少谙与旬攸兄妹。 少谙坐在桌前,对着满桌的菜色狼吞虎咽,而旬攸便在旁边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见她吃相惊人,忙给她倒了杯水,用灵力温过之后,递了过去。 “你慢些吃,这些都是你的,又不会跑。” 正在胡吃海塞的少谙腾出手来接过,抬头看了旬攸一眼,咽下口中食物,皱着眉对他说道:“旬攸——哥哥,你知道我这一年都吃得什么吗?” 旬攸见她眸中几欲含泪地诉说着这一年的经历,心中愈是心疼。 “旬攸哥哥,若是以后你再让我看见鱼,我就跟你急!连提也不成。”少谙威胁道。 她可是记得刚出禁地那天,旬攸托洛坤做了一桌好菜,近七成都是鱼,直把吓得几欲昏厥,立马跑了出来。 旬攸笑而不语。 她堂堂魔界少尊,竟是输给了仙界的鱼,若是流传出去,当是六界奇闻了。这畏鱼的阴影估计会伴随她一生了。 “嗯?” 少谙无意中瞥见了桌旁有些异样,速度极快,看不真切。 “怎么了?”旬攸疑惑地问道,随着少谙的目光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可疑。 “或许是我眼花了吧。”少谙收起目光,继续奋战,只是目光会有意识地扫向那处,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 突然,一只小小的爪子从纳阴影处悄悄探上了桌角,伸向了边上的一盘鸡肉。少谙状作不查地与旬攸灵力闲聊着收放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笑。 眼看着那只爪子就要偷食成功,少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筷子,夹住了快缩到桌下的贼爪。 “这是哪家的坐骑灵宠,偷吃偷到厨房来了?”少谙冲旬攸嘿嘿一笑。 “吱——”一道尖锐的声音从桌下传来,带着一股异样的恼怒。 少谙“咦”了一声,提起筷子欲看个究竟,忽然一阵香风袭来,直冲得她连打三个喷嚏,那不知是什么的灵兽趁机逃离了她的魔爪,“嗖”的一声蹿出了厨房。 “哪里逃?”少谙又打了个喷嚏,放下筷子,起身便要追去。 旬攸拉住了她,冲她摇头。看来旬攸认识那兽,少谙疑惑地看着他,这偷吃兽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来头不成?这仙界还有谁是她不敢惹的? “小谙,别追,明天你便能见到她了。” 旬攸神秘一笑,少谙心中越发地不解了。 明天既能碰见便明日再算此帐,少谙回过头,准备继续吃饭,不能让那兽破坏了雅兴,不想旬攸却是止住了她。 “这菜沾上了迷烟,吃不得了,等我再去给你做。”旬攸拂袖,那满桌的饭菜便瞬间消失不见。 “不吃了!”少谙有些窝火,一把甩飞手中筷子,转身离开了厨房。 在她心中,唯师尊与美食不可辜负,魔界少食,她的真实修为也过了必须吃喝的阶段,茶饭已变作了一种享受,那兽竟如此坏她兴致。 明日见着,非扒了它的皮做成鼙鼓不可! 少谙回到雪谷,躺在旬攸特意为她做的石床上辗转反侧。 得知紫昀被罚去戒律阁三年的消息时,她是十分地意外,原以为蓬莱只会装模作样地言语教训一番了事,不曾想到竟是如此重的惩罚。 罚入戒律阁,若能了悟,便可一步登天,就此得道,若不能,或许便是堕入深渊,永不得出。戒律阁思过间,一日便是百日,三年,便是三百年。 这样看来,长羲上尊护着她倒是极明显的事了,难怪这次出得禁地,所有弟子见她皆是恭敬行礼,称一声“澹台师叔”! 长羲上尊何以对她如此? 第四十五章 帝子 “烛潆,她是澹台谙,与你同为长羲师尊门下,按入门时间,你该唤她师姐。”旬攸扯过准备跑路的烛潆,向她介绍起少谙。 只不过烛潆丝毫没有要与她打招呼的样子,被旬攸拦住,美目圆睁,死死瞪住面前一脸笑意的少谙。 “她才不是我师姐呢,我没有魔女师姐!她害得紫昀师姐被关戒律阁,她是坏人!”烛潆咬着牙说道。 她好不容易来一次蓬莱,竟没有见到那个总会做好吃的给她的紫昀师姐,不得已才想着去厨房偷些食物,不料竟被这个澹台谙发现,还说自己是灵宠! 逃至丝洳师姐房中,才听得了蓬莱近况,便发誓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烛潆,别乱说话,再闹就把你送回青丘!”旬攸正了正颜色,对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烛潆说道。 “紫昀那是咎由自取,关我何事?哦,不,也与我有关,只是我是受害人!”少谙轻嗤一声,抬手整了整自己的的衣服。 “你,你们——都是坏人,旬攸师兄偏心!”烛潆目光含泪,指着旬攸说不出话来,扭头跑开,瞬间没了踪迹。 “这是青丘帝子?”少谙抚着自己的额头,无语道。 “烛潆就是这个性子。她是青丘之主的第三个女儿,也是近千年来唯一的青丘帝尊血脉,由于体内灵力增长太过迅速,超越了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青丘之主担心会危及自身,便在她体内舍下封印,奈何那封印三天内便会被她自行解开。”旬攸对少谙解释着烛潆的来历。 “哦?竟有这等事?”少谙挑眉,一时间颇为好奇。 “青丘之主愁了几百年,这才求到长羲上尊面前,师尊不惜违背蓬莱不容外族的规定,收她为记名弟子,并亲自在她体内设下禁制,封印了她近六成的灵力,这才挽救了她的性命。” “六成?”那烛潆四成功力便与她相近,少谙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刚才与你打斗时,她该是全盛状态。师尊每过一段时间便会为她解开封印,任由灵力增长十日,再行封印。以免灵力压抑过久产生自噬。”旬攸知她心思,继续解释。 少谙心中舒服许多。 六界中狐族有主要有两大分支,妖狐与灵狐,妖狐为妖界王族,统领万妖,灵狐则隶属仙界,居于青丘,位于蓬莱东方不远处。 这烛潆既是青丘千年帝子,必会成为与妖君同级别的人物,而她是未来的魔尊,对于少谙来说,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此时的少谙哪里会预料到注定敌对的二人会在仙界相约着一同偷鸡摸狗! 而在漫天飞雪的雪谷,却上演着极其戏剧的一幕。 “师父,您要为我做主!那个新来的伙同旬攸师兄欺负于我,还打我,您看您看。”烛潆撸起袖子将自己如玉的手臂递到长羲上尊面前,两道深深的红痕清晰可怖。她扯着长羲上尊的袖管,眼泪汪汪地诉说着少谙的恶行,并添了些油醋。 长羲垂眸,伸手抚上那两道夹痕,一阵白光闪过,痕迹刹那间消失不见。 “无妨!” 烛潆鼓了腮帮,收回了恢复白皙的手臂,口中暗暗嘀咕:“都偏心。” “烛潆,记住为师的话,虚极静笃。你封印刚刚解除,须得静心守一,好生熔炼体内灵力。你阿爹在为师的封印之上又加了十八道封印,便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长羲抚摸着烛潆柔软的白发,说道。 烛潆周身腾起一阵白光,身形瞬间缩小,现了狐狸原身,一下跳进长羲地膝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身卧了下来。 “还说呢!就是因为他封了我的全部灵力,我才会被那人欺负。我这回离家,再也不回去了,哼!”烛潆扬了一颗狐狸头,咬牙切齿地发誓。 她这次离家出走至蓬莱,可是一路凫水而来的,真可谓是历尽了艰辛,尝尽了苦楚。好不容易登上蓬莱,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潜进厨房觅食,却被那个家伙发现,还险些被当作灵宠逮住。 烛潆气得龇了龇牙,面露凶光。躺在长羲膝上暗自思索着对付那澹台谙的方法,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烛潆想着怎么招呼她的同时,少谙也在考虑着该怎么与那只小狐狸相处,才能方便于自己的计划。 思忖半晌,不觉已到了自己的房间,少谙推门而入,却忽然被一块石头砸到了脑袋,顿时“哎哟”一声蹲下,斜眼观察着房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角落。右手一道紫光,隔绝了外界的气息,同时布下幻境隐藏了自身。 只见环境中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的那块石头。多看了几眼,少谙越发觉得眼熟,便伸手摄了过来,触手之际,一道讯息传入了脑中,她瞬间呆在了当场。 “见过师父。”旬攸朝长羲上尊躬身一礼,见了他怀中熟睡的烛潆,会心一笑。 “这几日与澹台相处,可发现她有何异常?”长羲上尊将烛潆抱起,递到旬攸怀中,问道。 旬攸接过烛潆柔柔软软的身子,心思沉了沉,语道:“禀师父,小谙这些天一切正常,我想她该是真心悔改,她不是每日都于您房外请安吗?” “希望如此吧!”长羲上尊闭了眼,不再言语。 “弟子告退!”旬攸抱着烛潆,默默离开,转身的那一刻,本应熟睡的烛潆微睁了细长的眼眸,无声地偷笑了一番。 “容卿姐姐?”感受到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少谙瞬间辨别出来,竟是魔界暗使容卿,异常震惊的她连忙在房间中又布置了三道结界。 “小水音,我长话短说,此事关乎魔界,须得谨慎,你在蓬莱……”听了容卿的话,她已经惊得发不出声音了。 她握了手中黑色的石头,闭着眼睛暗暗思考了一阵,毫不觉得那石头已变作粉末一点点从她指缝间缓缓流出,化作了一滩水迹渗进了地面。 她明白了师尊的意思,也清楚了师尊的意图,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死去了八百多年的仙界上尊,凤焱! ——————分割线—————— 以后更新改到晚上十点左右呐~ 求票求票~ 第四十六章 初 齐云山乃是仙界四大仙境之一,上有三十六奇峰,七十二怪崖,间以幽洞、曲涧、碧池、青泉,汇成胜境。被仙界称作为“桃源洞天”,是仙界之人争相拜入的修炼福地。 山下联通人界,许是沾染了齐云山的无上仙灵之气,也是一等一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之所。 在这连绵起伏的山间,一处毫不起眼的山崖之上,一个浑身隐藏在黑袍之中的身影长身而立,只可见裸露于外的一截莹白如玉的下颌。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齐云山主峰,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齐云山——” 她微微抬头,露出了一抹如血的红唇,眉眼似是在笑,却流露出噬骨的寒意。 “禀暗使,一切妥当!”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地闪现在她身后,说完便又消失不见。 魔界暗使,容卿! 容卿抬起右手,一道光华于她指尖缓缓冒出,腾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逐渐变大,如同一颗缩小的太阳一般,颜色也变为灿金色。 “去吧。”容卿挥手,火焰飘飞而起,朝远处山脚而去。 齐云山脚,有一村落,为了纪念几百年前帮助他们躲过瘟疫的一名山中仙人,取名为仙人村。 “哎呀,二娃呀,你们家的牛跑出来啦!”一大婶正在收衣服,猛地瞧见一头牛从后墙窜了出来,速度奇快地朝远处奔去,忙冲着隔壁茅屋叫了一声。 “唉,来了!”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持着鞭子,跑了出来,追着那牛而去,转头朝那大婶憨憨一笑,“多谢王婶儿!” “快去吧,别耽误了明天下地!”大婶展了展手中衣服,朝他挥手,转身掀了门帘便走了进去。 没多久—— “天火降临,天火降临” 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王婶撑开窗户一看,吓得瘫在地上。 原本祥和的村子转眼间变作了一片火海,东村已经焚烧殆尽,火势正在向她家在所处的西村迅速蔓延。 “不得了了!”王婶赶忙爬起身来,朝屋外跑去,她是个寡妇,一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二娃,二娃!”望着满天的火光,和满村乱窜的村民,她猛然想起了隔壁的二娃,那是个苦命的孩子。 “王婶,我在这!”王婶转头,见二娃灰头土脸地站在面前,手中还牵着麻绳,牛已不知去向。 她忙拉着他往村外跑去。 “王婶,这是怎么回事?村子怎么着火了?”二娃一脸焦急得发问。 “哎呀,你别问了,赶紧逃命吧。这是天火,是天罚啊!”王婶抹了一把泪,痛心道。他们仙人村是做了什么孽啊,竟遭会此大难。 “齐云仙人呐,救救我们村子吧!”一路见了村中的惨状,王婶仰天大呼。 一百多年前,便是齐云山的仙人解了村子的危机,这回,还会有人来救他们吗? “哎哟~”仿佛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墙壁,王婶的身躯被撞得飞出三丈外。 “王婶——”二娃连滚带爬地奔到王婶身边,只见她双目大睁,口吐鲜血,已然气绝。 “王婶!”二娃伏地大哭。 他们身后的一间茅屋被大火燃烧得仅剩一个骨架,一阵阴风拂过,墙壁整个倒塌下来,砸在二娃与死去王婶身上。 “啊,这——”二娃看着眼前如山的废墟,说不出话来,见了原处一个身影茫然无措地朝他走来。 “张伯——”他急声叫道。那声音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从他身旁走过,他没有感受到烈火间的灼热,而是一股沁入灵魂的森冷之意。 “你已经死了!”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二娃转身,看见一个黑衣人托着一颗闪烁着暗紫色光芒的石头定定地站在自己身前,那人抬头,眸中紫意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整个仙人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有得只是一村的新鬼! 容卿将手中的灵石融进二娃的灵魂,灰白色的魂魄瞬间变成紫色,光芒过后,变为了莹白之色。她手一挥,废墟便顷到一旁,露出了二娃的躯体,那魂魄受到牵引,朝肉身飞去,轻而易举地附了进去。 “果然如魔尊所想!”容卿勾唇一笑,便倾了这末日般的夜色。 二娃微微睁开眼,灰色瞳仁渐渐恢复为黑色,眸中闪现了几分神采。 “你叫什么?”容卿问道。 “禀右使,他叫林叶,小名二娃。”二娃恭声答道。 “你应该称'我'!”容卿声音一冷。 “是,右使!”林叶颤抖了一下,身子伏低了几分。 “容卿姐姐,这些灵魂都好弱!”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幽纹,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容卿身后闪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年纪约莫四五岁上下,皱着肉嘟嘟的小脸一本正经地抱怨,若不是他紫眸中流出的噬骨的杀意,定会被认为是哪个富贵人家走失的小少爷。 听着容卿的话,幽纹哼了一声扭过头,一副受了气的模样。容卿下意识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却被他摇头躲了过去。 “别嫌弃了,恢复魔力要紧,你忘了魔尊与你说的话了?” 幽纹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容卿,用软软的声音说道:“我没忘!找到少尊大人,永远保护她!” “嗯,你记得便好。不过你这点魔力,走两步便会被仙界给灭了!”容卿正色道。 幽纹仿佛被吓到了,连连称是,忙不迭地跑到村中,一个一个吸收起魂魄来。容卿看着他的身影,心中暗叹,神石并非完整魔体,不知魔尊复活幽纹用意何在? “你在此处,等候下一步计划!”容卿转身,对林叶命令道。 “是。” 容卿化作一道紫黑色流光朝原处而去。远处欢快地吞噬灵魂的幽纹挥手掀开一处废墟,一小块木板砸到了他的脚上,木板竟是闪烁着淡淡的玄色光华,他好奇地捡起。 “爱女叶水——什么东西?”见无甚趣味,幽纹将它扔进了身后火海。 第四十七章 翠微 蓬莱的景色依旧是那样的飘渺仙逸,如诗如画。蔚蓝海面上仙气缭绕,覆之于下的是那黛山碧水,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此等美景,居于蓬莱的仙徒们却是无意欣赏了,只因三日前那个震惊蓬莱的消息——蓬莱记名弟子、青丘帝子烛潆向长羲上尊之徒澹台谙发下战书,三日后于翠微崖一决高下。 而那赌注——只是师姐的位份! “她若是不来,便是那千年大王八龟!”烛潆如是说。 烛潆的宣战虽颇有些滑稽,也惊得旬攸哭笑不得,忙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师父长羲上尊,不曾想长羲上尊只是摇头浅笑,并未有阻止的意思。 “由她们去吧!” “可是——”旬攸急道。一个是师妹,一个是亲妹,不论哪一个伤了,他都会心疼。偏偏二人修为皆在他之上,他是无力为力,而唯一有能力阻止的长羲上尊又是这副样子,这该如何是好? 旬攸默默退去,找上了蓬莱尊主灵素上仙。 “她二人皆是我同辈师妹,比武一事我无权置喙。那自当前去观礼,以应对不时之变!”灵素上仙如是说,深色莫辨地看了旬攸一眼,有这两位师妹,他要操心的事将会非常之多。 当旬攸蔫着脑袋,回到雪谷之时,却见到了中庭内悠闲自在地堆着雪人的少谙,顿时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小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耍?午后便是三日之期了!”旬攸观着四处奔跑,翻滚雪球的少谙,俊秀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人界有句话——既来之,则安之!送于你,共勉!”少谙抬头瞧见旬攸满脸急色,直起身,拍了手中雪花,摸了一把额上的细汗,朝他浅浅一笑。 旬攸近前一步,抬手理了理少谙额间的碎发,眼中关切之色分明。少谙眼中一丝异样一闪而逝,并未躲开。 “话虽如此,可谁又能做到呢?烛潆那性子,下手没个轻重。”旬攸仍是担忧。 少谙歪着脑袋看着他,一阵疑惑:“你为何不担心我会伤了她?” “她毕竟有三百多年的修为了,帝尊血脉不可小觑,而你堪堪二十出头,纵是修为高深也——”旬攸皱眉道。 听得旬攸的话,少谙脸色一变,竟然对她没有信心?敢情他是忘了昆仑山上力敌群仙的她是怎样一番光景了,不由得撇了撇嘴。 “她乃青丘帝子,我还是魔界少尊呢!” “小谙——”旬攸疾声喝道,直将少谙吓了一跳,愣在了当场。 他终是缓了神色,揉了揉少谙的额发,轻声道:“小谙,你现在身在仙界,万不可再提起以前的事,明白吗?” 少谙身子一僵,低头沉默不语。 “你放心,师父与我会尽力除去你身上的魔性,让你重回仙道!”旬攸柔声道。 少谙无言,拍开旬攸的手,转身默默走向了房间,神情有些低靡。旬攸以为她是在担心褪魔一事,遂也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告诉烛潆,澹台谙一定前去请教!”少谙闭了眼,“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翠微崖位于蓬莱极北,地势高峻,临近东海,正是应了那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而此时的翠微崖全没了往日的宁静,各峰各谷皆是聚满了人,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此番的比试。 正主之一的烛潆毫不在意众人的议论,十分惬意地躺在崖顶的一块大石上,盖着一片荷叶睡得正香,许是嫌那荷叶太小,无法遮盖全身,烛潆十分干脆地恢复了狐狸身,盘身而卧,从外面刚好可见那一截火红色的尾巴。 正午已过,那澹台谙还未露面。 “哎?那澹台师叔还没来,是不是怕了——”一蓬莱弟子瞅了瞅四周,小声地朝身旁的同伴语道。 “嘘——别乱说,你忘了紫昀师妹的下场了?”旁边那人横了她一眼,阻止了她的话。 “啊,灵素上仙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众人抬头望去,蓬莱尊主灵素上仙与首徒月染白衣飘飘,翩然落在了翠微崖的一角,众人高呼——“见过灵素上仙!” 灵素上仙素手微抬,止了众弟子的行礼,语气平淡:“今日本仙并非主角,众弟子随意吧!” “是。” “啊,这,这——”不知是谁,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道身影自远方飞速而来,刹那间降于灵素上仙身侧。 “毋妄师兄,别来无恙!”灵素上仙也愣了一下,终是展颜,微微一笑道。 来人便是闭关五十年不出的戒律阁长老,德高望重、有着仙界铁腕之称的毋妄上仙,纵是多年未出,那摄人的仙姿依旧是蓬莱人人畏惧的存在。 “灵素师妹越来越有尊主风范了!”毋妄上仙瞟了灵素上仙一眼,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语道。 多年不见,毋妄师兄的性子也是丝毫未变,言辞中皆是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禁不住心神一凝,她知毋妄此言意有所指。 “蓬莱弟子不肖,毋妄师兄执掌戒律阁辛苦了!”灵素上仙微微颔首。 “皆是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二字!”毋妄长老望了远处熟睡的烛潆,神色颇为复杂。 “见过灵素师叔!” “见过毋妄师伯!” 月染与洛坤见自家师尊躬自寒暄,这才瞅着机会分别向二位上仙浅行一礼,其间对视一眼,眸中战意乍现! 这百年不出戒律阁的毋妄长老都被炸了出来,尊主灵素上仙也郑重而来,想必此番比武定会精彩纷呈。由于毋妄长老的到来,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有些冷凝。 “你们都很闲?”毋妄长老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 听了毋妄长老的话,众弟子寒毛一竖,近六成的弟子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退出了翠微崖,硬着头皮留下的都是些资历较老的弟子,他们也是时不时得瞅着毋妄长老,大有形势不对就开溜的模样。 “烛潆!”毋妄长老轻轻唤了一声。 石上的荷叶颤动了几下,四只火红的爪子缓缓探了出来,掀了荷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见了身后的灵素毋妄等人,她眯了眯眼,扭头变作了人形。 烛潆挠了挠雪白的头发,环顾了四周,未见得那人,眉头自是一皱,朝空中喊道:“澹台谙,你打算退缩了!” 注入了灵力的声音一道一道传了出去。 “不会让你失望!” 空中响起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将烛潆散去的回声一道一道束了回来! ——————分割线—————— 卖萌求票啦! 第四十八章 海战 一道紫光似是划破天际,自远处一闪而至。碧蓝的天空仿佛也染上了那深沉的紫色,晕出了一片妖冶的阴影,一道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踏出,就那样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我不过是睡了个午觉的功夫,你便坐不住了?”少谙垂眸望了躬自揉着惺忪睡眼的烛潆,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之所以选择如此华丽的出场,是为了回应烛潆那郑重其事的战书,可不是稀罕那区区“师姐”的位分。 “嘁~,你不说我哪里知晓!”烛潆直将自己的两只狐狸眼揉成了兔子眼,自顾自地抱怨,“早知道我也在洞里睡了,这里不舒服!” 少谙望着她的模样,一阵好笑,心下感慨这小狐狸心可真宽,傻得还挺可爱!确是很久没遇到如此天真的姑娘了,即使如此,她也只是稍稍感叹,心神亦不敢有丝毫松懈。 缙云与她说过,只有无心无念,无惊无喜,方可于战斗中时刻保持警醒,配合摄魂幻术,即使修为弱于对方,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你可要再醒醒?”少谙一双紫眸注视烛潆,冷言道。 烛潆放开双手,朝少谙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促狭一笑:“不了,打完再回去睡便是!” 话音刚落,烛潆掌心瞬间冒出一簇火红色的光团,身形一闪,随之划出一道光华,一同朝半空的少谙而去,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中腾起白色的寒光,搭上了那红色焰光,一片天空霎时变作了暗红,与少谙周身的暗紫交相辉映,直淹没了二人身躯,朝崖外飞去。 “那便是澹台谙?”毋妄长老抚着自己雪白的须髯,似是向身旁的灵素上仙询问。 “毋妄师兄觉得如何?”灵素上仙如是问道。 “太张扬了!”毋妄长老摇了摇头,叹息道:“纵是惊世之才,也必不长久!” “师兄所言极是,此子身在蓬莱,不知是福是祸!”灵素上仙望着远处激斗的二人,心中有些茫然。师尊长羲上尊之命不可违,整个仙境的气运亦是掌于她手,若有意外,身为尊主的她责无旁贷。 “祸福相依,你心中杂念太多,修仙千年仍是看不透吗?”毋妄长老苍老的声音响彻耳边,在她心中划过一道涟漪。 看透?这么多年,她确实一直看不透! 灵素望向远方,沉默不语。 远处海面上,少谙与烛潆的战斗正到白热化,烛潆手中的长鞭时而柔软,时而坚实,注入了灵力长鞭,犹如一根长枪一般,带起一道红芒,朝少谙刺去。 “你这只狐狸,修为倒是惊人,只是傻了点!”少谙淡淡一笑,难掩眸中轻蔑,她手中划过一道印诀,一张紫色光网便卡住了烛潆的长鞭。她右手一展,一道紫色光晕悄悄袭上了烛潆的眉心。 “嘿,你可别自以为聪明!”烛潆身后瞬间展开九条尾巴,四红四白,中间一条则是集合了这两种颜色的精华,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金红色,妖冶而张狂! “九尾,不错!”少谙腾起身形,与她拉开了三丈距离,紫色光网瞬间破裂,现出了烛潆洋洋自得的面容。 少谙心神一动,手中光剑收敛,抬起双手在身前划出一道诡异的痕迹,只见半空紫光流转,她于空中翩跹起舞,如鸾回凤翥一般。翠微崖上的众人皆是看得呆了。 九尾灵狐的媚术非同一般,她的幻术怕是要大打折扣了。少谙虚化的身影异形而至,带起一串虚影,绕于烛潆身边,虚实相间,扰乱她的心神。 同时—— “烛潆~烛潆~”一道轻柔如风的声音从每一个虚影口中飘飞而出。 烛潆捂了脑袋,身后九尾包裹着全身,隔绝了少谙的声音。与此同时,藏于尾后的她,也悄悄捏了个印诀,朝四周延展开来,她与少谙被一道白光笼罩,刹那间消失不见。 这是一场幻术的较量! 翠微崖上也只仅有寥寥几人能看得出其中端倪。 毋妄长老暗暗点了点头,“此二人仙资皆是极高,较我等之弟子高出不少啊!” 洛坤于自家师尊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月染则是朝灵素上仙微微一礼,竟道了声“弟子惭愧!” “修仙除了修为,还讲究心性,心若偏斜,修得也只会是魔道,而非仙道。”灵素上仙淡淡语道。 洛坤斜眸瞥了月染一眼,心想这个武痴又该钻牛角尖了,顿时便投去同情的眼神,空中那俩皆是怪胎中的怪胎,没有可比性! 他哪知晓月染此刻正在暗自懊恼当日为何没有与澹台谙交上手,白白浪费了一个机会。 远处海面上,层层幻景之中,少谙与烛潆正分头而立,各自嘴角皆流淌着一丝血迹,模样颇为凄惨,两败俱伤? “没想到你竟能抵御我的'狐不归'?”烛潆轻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少谙抹了抹唇角的墨红,望向烛潆的目光中闪烁了异样的神采,竟是朝她展颜一笑:“你也不赖,我魔界的千虚幻阵可不是等闲之辈能破的!”少谙对她竟是起了几分惺惺相惜,话中不觉触碰了禁忌。 不过烛潆好像没有在意,而是兴奋地聚起了灵力。 这烛潆的修为极是不俗,自己要胜过她还需费些工夫。而且少谙觉着烛潆体内的灵力隐隐地有些不稳,若再打下去,结局谁也无法预料,虽是有些不甘,却也知晓仙界比试须讲究点到为止。 “还要继续?”少谙问道。 “那是自然,我烛潆绝不做师妹!”烛潆哼了一声,挥舞着长鞭朝她攻来。 突然,烛潆火红的灵力中闪过了几缕白光,她面色一僵,动作瞬间停滞,浑身红光与那白光进行着激烈的角逐,她似是痛苦地嚎叫一声,转眼恢复了狐狸身,直直地穿过了幻境,“扑通”一声掉进海中。 事情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致于少谙还还来不急反应,她便消失在了海面上。 “小狐狸——” ——————分割线—————— 票啊…… 第四十九章 份定 少谙心神一凝,紫芒一闪,挥手便撤去了所有幻术,原本在威压下颇为平静的海面一时间腾起百丈浪花,半空望去,如一朵绚丽无比的白色莲花。 少谙周身一层紫光,阻隔了海水的侵袭,望着烛潆已丝毫不见踪影,皱紧了眉头。 “烛潆——”少谙高声唤了一声,并无人作答。 翻腾的浪花一层高过一层,直淹没了她的身体,她拔高身形,越过了海浪,低头望着海面,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乱。 不是她不去救,而是她——畏水! 自她幼时从焕尘中走出,便留下了个畏水的毛病,虽然在钟离和曼曼的摧残下,对水已经不那么恐惧了,为了陪着师尊,她在轮回之眼一待便是数年。不过要她主动下水那是绝无可能。这该如何是好? 少谙望了望翠微崖上的蓬莱众人,咬了咬牙,她可不想向那帮人求救! 她灵机一动,手中光刃瞬间延展开来近十丈,一个下劈将那海面瞬间劈作了两半,深色的海水下,露出了烛潆毫无意识的身躯。她赶紧将那小狐狸从海水中摄了出来,只见她双目紧闭,浑身抽搐,似是极痛苦的模样。 “小狐狸?”少谙捏了捏她一指宽的小毛脸,右手中一道魔力朝她体内探了过去,不想即将到达灵脉之时被一股气息阻了回来。那气息浩渺大气、绵延不息,像极了她的挂名师尊长羲。 见烛潆没有任何转醒的迹象,少谙了然,遂收回了灵力,一展身形,飞快地朝长羲上尊所在的雪谷而去。 翠微崖上,洛坤不由得摸了摸下颌,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便结束了?” 灵素上仙身后的月染不自觉地斜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其中的鄙视之意,受到洛坤的回瞪,立即扭过头去,不与他一般见识。 毋妄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恢复平静的海面一眼,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由此可见,这澹台谙心性应是不错,不乘人之危,不赶尽杀绝,若忽略那一身魔气,倒真有几分仙人模样!” 灵素上仙原以为这样的老古板会极力排斥澹台谙,不曾想到毋妄对那澹台谙的评价竟是如此之高。 “毋妄师兄,澹台谙天资自是极高,不过体内魔性难除,无法判定她以后是仙是魔!两年前,她在昆仑,可是出手狠辣,残忍异常地杀害了我仙界数百仙徒!”灵素上仙皱着眉提醒毋妄长老。 “唔,是吗?我老了,不爱出门,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毋妄长老揣了须髯,瞅了秀眉微皱的灵素上仙,敷衍了过去。他知晓灵素是个执念很深的人,认定的原则便不会改变,包括这仙魔之界。 “师父啊,您的丹炉还燃着呢,可别烧着了丹房卷宗!”洛坤见形势不对,赶忙想了个借口将自家师尊支了回去。 “臭小子,为师还要你提醒?”毋妄长老淡淡瞥了洛坤一眼。 洛坤耸了耸肩,师徒二人向灵素上仙告辞,化作两道青光朝远处而去。灵素立在原地,神色不明。见无热闹可看,崖上弟子也陆续退了出去,转眼便只剩下灵素与月染二人。 “师父——”月染迟疑道。 “我坚持为仙之本,何错之有?”灵素上仙的声音轻不可闻,随即也携了月染,御剑离去。 翠微崖恢复了平静,海面亦如往常一般波涛汹涌,一切归于常态。 雪谷中,旬攸徘徊于烛潆的门口,瞧着那冷着脸坐在屋顶一动不动的少谙,焦急地问道:“不就是比个武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旬攸不忍心二人战斗,干脆眼不见为净,不曾去那翠微崖。察觉有人强闯雪谷阵法,不想竟是少谙急匆匆地将昏迷不醒的烛潆抱回来,直吓了他一跳。 “灵力反噬!”少谙把玩着腰间的玉石,答道。 旬攸大致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叹息,那丫头的好胜心也太强! 长羲上尊正在屋内为烛潆治疗,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少谙从屋顶飘飞而下,正要离开,身后屋子传来一道开门声。 “烛潆,你没事了?”看到烛潆,旬攸松了口气。 少谙转过头,瞧着她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的模样,顿时有些疑惑。她拖着脚步,无视了旬攸关切的目光,缓缓走到少谙面前,双手揉搓着前襟,抬头望了望少谙,一脸局促。 “师,师姐!”烛潆嗫嚅道。 烛潆声音极小,不过少谙仍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一阵无奈,此事如此重要?能让她不顾自身安危动用那难以掌控的力量? 少谙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脸色,抬手抚摸了烛潆的脑门,应道:“嗯,烛潆小师妹!” 烛潆摇头甩开少谙的掌控,跳出三丈,眦了牙望着她,一副炸毛的样子,抬手便要凝聚灵力,却发现红色光芒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她望着空空的手掌愣在了当场。 “都进来吧!”房中传出长羲上尊缥缈如烟的声音。 少谙与旬攸对视一眼,提着躬自发愣的烛潆,迈进了屋子。只见长羲上尊端坐在上首,闭了眼打坐调息。 “师父有何吩咐?”旬攸躬身行礼,问道。 “坐吧。” 长羲上尊睁开眼,目光落在低头沉默的少谙身上,面上浮现了一抹浅笑。这次比试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试探她表现得很好! 少谙忽视了长羲上尊的目光,径自走向了下首第二个座位。突然,脚下伸过来一条火红色的尾巴,她摸了摸下巴,十分淡定地跨了过去。 “哼——”身后传来烛潆磨牙的声音。 “烛潆,别闹了,你现在灵力全失,安分些!”长羲上尊淡淡言道。 “咳,小烛潆啊,下回你去厨房偷吃我可不会阻你了!”少谙憋了一阵笑。 提到自己糗事,烛潆猛地抬头,敌视着她,口中发出呜呜的不满,一手指着少谙,一手扯了旬攸的袖子不放。 旬攸无奈地安抚烛潆。 “好了,自今日起,烛潆前去灵素上仙处接受管教,澹台留在雪谷,由我亲自教管!”长羲上尊缥缈的声音含了几分不容拒绝。 “为何?” “为什么?” 二人异口同声。 ——————分割线————— 更晚了,十分抱歉!家人住院,这几天弄得某幽焦头烂额,某幽会尽力更新的,若有延迟望各位书友海涵! 第五十章 悲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小谙——” 少谙掀开覆在面上的书本,眯着眼睛看向来人。 “旬攸哥哥。”她面上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何事找我?” 面上一脸笑意,余光却是瞟向身后,她现在所处的是一座水榭,后面是一条小溪,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通向蓬莱厨房。 奸诈的长羲上尊不知是否知晓她畏水,给她安排这么个修炼之地。 “没事,只是师尊叫你!”旬攸弯了弯眉眼,清朗声调响起。 少谙眼中,旬攸的笑容实在可掬,笑得她心中直发毛,她僵了疆面皮,勉强也扯了一抹笑,问道:“呃,旬攸哥哥,师,师尊今日教授些什么?” “师尊晒出了他珍藏五百年的茶具,想来该是茶道!”旬攸端着下巴思考了一阵。 “啊——苍天呐!”少谙直直地仰倒在亭中。 自从少谙与烛潆受罚以来,烛潆如何她不甚清楚,她是一直在长羲上尊座下受教,一月来所学之识,归结为一句话便是,琴棋书画诗酒茶—— 琴,在少谙扯断了他一架千年古琴后便歇了心思;棋,在少谙用棋子自创了一套暗器手法后也歇了心思;酒,少谙只饮了一小杯桂花酿便分不清方向,咕咚一声掉进湖里,亏得旬攸水性极佳才将她救上来! 总之,少谙对于此等修身养性之道是半点不通,也不明白仙界中人学这些人界风花雪月的玩意儿有何用处。 无奈长羲上尊兴致勃勃,她亦不便明目张胆地拂了他的意,只好装作喜爱读书的模样,躲在水榭中背书。没想到今日又要学什么茶道! 望着少谙的神情,旬攸觉着师尊那套五百年的茶具也是不保了。 “那个,旬攸哥哥,我念诗刚念得兴起,你可否帮我与师尊说一声,改日再学茶道?”少谙苦着一张脸,为难得看着旬攸,一双紫眸中似是弥漫了些许雾气,直直渗入旬攸心中最柔软之处。 旬攸望着少谙的眼睛,神情恍惚,不自觉地说道:“行,我这就回了师尊!” “谢谢哥哥!”少谙十分少见地娇声说道。 旬攸转身离去,少谙十分惬意地重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面上覆了书册,口中慢悠悠地念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不多久,少谙便睡了过去。 突然,一颗石子打在她的头上,她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口中下意识地念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她正梦到与师尊枫秀相约同游轮回之眼,她终于找到词句可以形容师尊的绝代风茂了,不料却被人惊醒。 循着石子投射的方向望去,少谙瞧见了一片晃动的叶子和——一只红色的爪子! 她直起身,无奈地抚了抚额,已经知晓躲在暗处的是谁了,除了烛潆帝子大人也不会有他人了。 “出来吧,我瞧见你的肉垫了!”少谙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只听见身后扑通一声,惊起了一只水鸟,一阵水声,烛潆便游到了水榭前,她探出头来,叫道:“还不拉我一把?” 少谙将手中书册甩至一旁,看了水中耷拉着耳朵的烛潆,噗嗤一笑。 “还笑?”烛潆甩了少谙一脸水珠,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少谙手心一翻,便出现一根筷子粗细的黑色长绳,紫光闪烁,长绳瞬间变作了棍子,探入水中。烛潆抓着棍子,跳出水面,直直地向少谙扑来。 幸好少谙机敏,才躲过了烛潆的一扑,浑身湿透的烛潆径直铺在地上,将那地面也印作了狐狸状。 她迅速爬起身,朝少谙龇了龇牙,甩了身上水迹,少谙周身腾起紫光,隔绝了飞射而来的水珠,烛潆缓缓变作人形,一屁股坐在地上。 “哼,就你有灵力!” 少谙摸了摸下巴,走到烛潆近前,伸手扶了她的肩,手中魔力闪烁,帮她烘烤着湿透的衣服。 “找我何事?” 听到少谙发问,烛潆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瞅着她,“唔~灵素上仙不是人!” “呃,人家本来就不是人,是仙!” 烛潆一把搂住少谙的腰,呜呜地哭起来,诉说着她这一月的心酸血泪。 原来,烛潆被送到灵素上仙身边,便一直受着非人,不,是非狐的待遇,每日晨起打坐修炼,辰时入菁华阁整理蓬莱经史,顺便抄写经义,美其名曰,静心善思。 之后便是自行修炼时间,也是烛潆最痛苦的时候,灵素上仙会单独教授她为仙之道,逼着她将仙界守则背了千八百遍,午后就菁华阁所得与其论道,只要她一瞌睡便罚抄经义。 偏偏,烛潆帝子大人在上回封印开启之后,只剩下了勉强化作人形的灵力,为了保留闲时翻墙越窗的气力,她一日有大半日是以狐狸的状态现身。可怜她伸着一只狐狸爪子捏住笔在罚抄书经,直将她四只小爪子捏得通红。 “本狐狸不干,本狐狸想阿爹了,本狐狸要回家!”烛潆在少谙腰间蹭着眼泪。 少谙安慰地抚摸着烛潆如雪的白发,暗暗摇了摇头,本以为她的日子已经够难过的了,没想到这小狐狸更可怜。 第五十一章 芣苢 苍山仙境,位于南疆云岭山脉之南,北起洱源邓川,南至天生桥。苍山十九峰,巍峨雄壮,与秀丽的洱海形成强烈的对照。十九峰上仙人各自修行,少有交集。 苍山主峰,名为云弄,为栖霞宫所在之地。 “不要乱看!” 一道厉喝从侧边传来,一众新弟子被吓得心神一颤,赶忙站直了身躯,目视前方,一脸恭敬地等候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芣苢余光瞟了左右两眼,察觉到有人靠近,忙低下头作惊恐状,躲过了那人的目光。 “你们皆是这三百年来苍山首次收入的凡界弟子,自今日起,你们便是苍山仙境的人,须一切以仙境为先,以仙境为重,明白吗?”那人背着双手,徘徊于这十多位新弟子间,神色淡漠,语气清冷。 “是,湛潇师兄!”众人答道。 身后栖霞宫的大门缓缓开启,尊主沂筠上仙一袭白衣,闭了眼端坐于大殿首座,“望”着这十多位局促异常的新弟子。身侧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沂筠上仙,师尊!新弟子带到。”湛潇向首座的二人各施一礼,恭敬言道。 沂筠上仙不曾言语,一身缥缈仙姿似是震住了这些“凡夫俗子”,一个个皆是呆呆地盯着她,甚至有一位弟子踩到身前之人而不自知,一下摔倒在地,偏又不敢叫出声,傻傻地坐在地上。 芣苢抬头望了一眼沂筠,随即也低下头,心中暗叹,沂筠上仙不愧为享誉仙界的一境尊主,果然是仙姿卓越,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还不见过沂筠上仙?”紧挨着沂筠的老者吹着胡子喝道。 众人回过神,忙伏倒在地,高声唤了一声,“见过沂筠上仙!” 沂筠眼睑微动,抬手一道红芒,将他们从地上带了起来,语气清浅,言道:“不用拘礼,入得苍山,当以修仙为大任,摒除世俗欲念,一心向道,你们可做到?” 众人沉默。 “谨遵沂筠上仙教诲!弟子自当尽心修炼,争取早日成仙!”芣苢见左右众人皆是惶恐不安之色,于是上前一步,向着沂筠上仙,躬身应道。 众人亦纷纷如此应道,一时间,宣誓的声音响彻了栖霞宫大殿。芣苢缓缓退至角落,观察着殿内的动静。 “嗯,大长老,这些新弟子就由你来安排吧!”沂筠上仙向身侧老者言道。 那大长老捋了捋长及腰身的雪白胡子,暗暗点头,挥手便让湛潇将众人按资质优劣分派各峰,转念思及一事,朝沂筠上仙道。 “尊主,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个弟子了,这些小子可有你看得上眼的?” 沂筠本欲离去,听得大长老所言,愣了一下,紧闭的双眼一阵微颤,语道:“我不会教授弟子!” “初时皆是如此,之后便好,这也算是一种修行,不知尊主意下如何?”大长老在沂筠耳边小声道。 “也好,那便是他吧!”沂筠循着声音,指了侧边角落里的一个少年。 察觉到沂筠上仙所指为谁,芣苢心神一震,目瞪口呆地望着高坐的沂筠上仙。旁边之人皆是一脸艳羡地看着他,将欲捶胸顿足,这是什么运,随手一指便是他?明明站在最前面的是我! 愣神过后,芣苢赶紧走到阶下,对着沂筠上仙拜了三拜,高声道。 “弟子芣苢见过师尊!”芣苢抬头,略显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喜悦。 原以为要想接触苍山核心还需费一番周折,不曾想他竟然被尊主沂筠上仙选作了弟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随我来!”沂筠上仙指尖一抹红光闪过,她与芣苢便一同消失在大殿上。 殿中一片哗然,余下的十三名弟子皆是面露嫉色,对此议论纷纷。 “肃静!”大长老一声震慑心神的厉喝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堂下弟子,不遵教诲,肆意妄言,罚入后山,伐木百日!” 这十多位弟子进入苍山的第一日便是受到了不轻的处罚,惹了湛潇等资历较老的弟子一阵嗤笑。 栖霞宫内殿。 这是一片极空旷的大殿,四周似是望不尽边际,其中没有摆放任何器物,只有四处飘散、白茫茫的一层薄雾。 这便是苍山尊主的地方? 芣苢偷眼望了身前不远处的身影,一阵狐疑。沂筠上仙似是在结一个复杂的阵法,周身缠绕着淡淡的红光,手中印结变幻,没多久,整片空间皆是晕出一层红色。 “闭眼!”沂筠声音浅浅,流转入耳。 芣苢下意识地闭了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大变了样。空旷的虚无空间变作了茂密的丛林,原先沂筠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 “师尊?”芣苢一惊。 沂筠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不用紧张,这只是一个幻阵,若你能于密林中找寻到我,便是我沂筠的弟子!” 试探?他芣苢可不怕! “芣苢谨遵师命!” 芣苢观察了一阵眼前的树林,向前迈出了步伐,他每走一步,周围的树木皆会产生相应的变化,让他不能回头。 齐云山,太素宫。 岐峰上仙皱着眉望着跪在殿中的瘦削的身影,握紧了背在身后的双手,沉吟道:“仙人村全被烧毁了?” “是的,那日,天火降临,片刻的工夫,整个村子都被焚烧殆尽。我是因为追赶奔走的牛才逃过了一劫。”林叶泣不成声,诉说着那日的见闻。 “你叫什么?岐峰上仙问道。 “我,我叫林叶!”他摸了摸眼泪,抬起头望着高高在上的齐云尊主。 “你太祖母可叫叶水音?”岐峰上仙一个异形来到林叶身前,声音微颤地问道。 “是,是的。”林叶迟疑了一下,仿佛是思考了许久,最终肯定地答道。 “今日起,你便是我岐峰的嫡传弟子!”岐峰上仙轻抚了林叶的头顶,似是在回忆些什么,浑浊双目中现了几分温情,也参杂了一丝不明的痛苦。 “是!”林叶低头应道。 苍山栖霞宫内殿。 “咳咳——”芣苢扶着一棵歪脖子树,望着眼前小溪畔的修长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划开一抹无力的笑。 “师尊,我做到了,我找到你了!”芣苢眼中流转着疲惫,仍是撑着一口气说完。 沂筠上仙缓缓转过身,双目依旧紧闭,但是面上却浮现了一丝诧异,似乎意外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闯过巨木阵,此阵虽无危险,却也不是那么简单能破的! “你做的很好!”沂筠上仙启唇言道,眉眼间柔和了几分。 “师尊,我有一个疑问!”芣苢坐在地上,缓了口气,说道。 “说吧。” “你真的看不见吗?”芣苢语出惊人。 沂筠上仙沉默许久,终是淡淡飘出一个字,“是!” “芣苢愿为师尊之眼!”芣苢抬起头,眸色明亮。 ——————分割线—————— 欠的债啊。。。某幽弱弱求票。。 第五十二章 九天令 人界某个酸儒曾经说过: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不过依少谙之言,那时间非是白驹过隙,而是日长似岁啊! 暗自拘了一把辛酸泪——一入仙界深似海! 少谙被迫于长羲上尊座前听教,已经整整一年,这一年的三百六十五日对她而言皆是煎熬。琴棋书画诗酒茶没学到两成,反将长羲上尊气得不轻,大呼“孺子不可教”!在被毁去众多珍藏之后,便直接歇了心思,一月前,转念专心教导起少谙修炼之道。 偏又受制于她的至阴魔体,众多蓬莱仙术道法练不得。无奈,长羲上尊只得让她默记心法印诀,自己则是整日皱着眉头,思考着她褪魔的方法。 通过默记术法,少谙压抑了体内对那仙术莫名邪逸的共鸣,同时了解到蓬莱仙道的博大精深,心中不禁对师尊的嘱托暗暗怀疑,一年过去,她陷在长羲上尊身边,于师尊所交待之事未有什么大的进展,心里亦是颇为焦急,不过那懊恼中竟是参杂了一丝痛快,难道? 少谙甩了甩头,抛开了那些无谓的心念,握了手边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道文化她是学不会了,不过这酒量却是可以练成的! 她现在之所以如此“嗜酒”,该是归结于半年前与洛坤那厮的一场打赌。她就深海胶珠的使用方法与洛坤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险些动手拆了厨房。二人约定,若谁的方法能最大限度地保留胶珠的能量便是获胜。 洛坤将那胶珠做成了——一道菜,而少谙则是炼成了固本培元的灵液。 少谙输了,不是输在效力,而是输在味道,无人愿意饮下那苦涩怪异的液体,自然便是输了。愿赌服输,她承下了洛坤的一个条件,许是知晓她不胜酒力,那厮竟是以此招来刁难她! 她少谙是何人?岂会怕那无毒无害仅是难喝了些的酒? 所以,为了不让洛坤继续拿捏她的这个弱点,少谙便开始练习自己的酒量。几番豪饮宿醉之后,竟是发现了酒的妙处,忘忧! 难怪人界有酸诗写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少谙半躺着身子,面若桃花,她举着酒壶,眼神有些迷离,仰头吟道:“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 突然,从旁边射来一块石子,少谙虽然微醉机警却是不减,右手二指准确地夹住了飞速袭来的“暗器”,已猜到来人是谁! 手腕一翻,石子原路射了回去。 “哎哟——”草丛中传来某狐的一声痛叫。 少谙闭着眼,唇边勾起一抹暗笑,这小狐狸就不能换一个叫她的方式?亏得她未察觉到敌意,才使了两成的力道,不然那石子可就不是原路而回那么简单了。 “哼——”烛潆跑到少谙身前,双手叉腰,投下了一团阴影。 晃了晃手中酒壶,少谙睁开眼,望着眼前烛潆气鼓鼓的模样,轻笑出声,抬手将酒壶递了过去。 “呸,我才不喝这猴尿!”她一屁股坐在少谙身边,揉了揉被打到的脑门。 少谙坐起身,敛了心神,问道:“又有何事?” 每次烛潆如此偷偷摸摸地来找她,少谙便知道准没好事。不过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也并非完全没有用处,通过烛潆这只旋风小狐狸,她倒是将蓬莱的实力摸清了个大概。 灵素上仙虽为蓬莱尊主,却有着诸多限制,上有师尊长羲,侧有毋妄等各阁长老,其中亦有年岁资历远胜于她之人,对当初长羲上尊将尊主之位传给灵素也是颇有微词,只是碍于长羲威望,不便也不敢反对。 蓬莱目前上仙之上有六人,长羲,灵素,毋妄,妤机,白薇,青空。 长羲与白薇同辈,长羲上尊久居雪谷,不问世事,白薇上仙长守无羁谷,久不出世,毋妄乃是戒律阁长老,妤机上仙百多年来一直游历在外,不知踪迹,这个青空上仙更是神秘,只有在菁华阁深处的蓬莱典籍中方可一窥其所留之点墨。 少谙无法进入菁华阁,这些消息皆是诓骗烛潆替她找寻的。 “灵素那巫婆最近好像很忙,都没怎么教训我了。”烛潆靠近了少谙几分,带了一丝恳求的语气,“咱们趁此机会溜出去玩呗!” 听得烛潆的话,少谙皱了皱眉,心中划过万千思绪。见她面上似是为难之色,小狐狸咬了唇,低着头讷讷言道。 “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虽是师尊的徒弟,却是一个魔,蓬莱对你自然是有很多顾忌,当然不能随便外出了!” 少谙颇为意外地瞅着状似自责的烛潆,几日不见,这小狐狸竟是学会了激将法,她十分清楚,烛潆千方百计拉她入伙,不是与她亲近,而是想借用少谙的力量保护自己,另外,出了事有人一同受罚而已。 若是以前,她定会不顾什么蓬莱规矩,随她偷溜,趁机逃走。只是她现在身负师尊枫秀所嘱,不便随意侵犯蓬莱禁忌。 烛潆默默起身,一脸沮丧地走出水榭,速度奇慢,余光瞟了瞟身后,等着少谙的反应。 “慢着!” 终于—— 听得少谙清浅的声调,烛潆的黯淡的狐狸眼顿时明亮了几分,却仍是坚持着没有回头。 “你想去何处?”沉默许久,少谙开口道。 烛潆终是绷不住,转身扑到她身边,眼中饱含着期盼,闪闪发光,“据说九天很好玩,咱们去九天吧!” 听到烛潆心心念念的去处,少谙抚额,心中一阵无奈,翻了个白眼,说道:“九天是你想去便能去的?” 八百多年前,就连枫秀师尊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得攻上九天,其中防御岂是她们能破的? “哎~” 烛潆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在少谙眼前晃了晃。望着上面一个大大的“令”字,她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那竟是出入九天的令牌! “嘿嘿,这是我离家时从阿爹那里偷来的,他总是说九天有多恢宏壮观,自家狐狸洞有多破落简陋,气得阿娘直骂他投错了胎,我偏要去看看那九天是个什么模样!”烛潆撅着嘴说道。 少谙眯着眼盯着那令牌,唇角不经意地一笑,心中窃喜,面上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如你所愿!” ——————分割线—————— 更新了,万望勿嫌! :求票票~ 第五十三章 惊遇 之所以答应烛潆陪她偷入九天,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着诸多的考虑。首先,自她认下长羲上尊后,便一直表现得相当乖巧,与她之前的性子相差甚远,若是静下心来,便可发现其中猫腻,不知长羲上尊是否已经发觉? 若她适当犯些错,也可让长羲上尊放下戒心。 本想与旬攸说一声,让他帮忙善后,以他对少谙的宠溺,定会答应,也最容易在长羲上尊面前露馅。奈何,旬攸正在闭关! 这下没了“帮手”,少谙与烛潆只得依靠自己了。 少谙用一颗云珠在她所居住的水榭布置了一个幻境,造成她闭关修炼的假象,这地方也不常有人来,应付应付那些前来偷窥的弟子是绰绰有余,不是上仙之上,也休想破她幻术! 不过她留了一个空门! 她是“万无一失”了,烛潆那边却出了问题。灵素上仙虽是忙碌,却仍是派了一个叫秦丝洳的弟子看着烛潆,以防她闯祸。 少谙对秦丝洳有些印象,那是一个性格腼腆,做事一丝不苟的人,没有灵力的烛潆要从她眼皮底下逃脱,是不太可能了。 “你去把她撂倒!”烛潆凑在少谙耳边,望着不远处盯着她的秦丝洳,小声说道。 少谙唇边一丝好笑,摇了摇头,朝那秦丝洳高声唤道:“秦师侄,进来歇会儿吧,外面日头挺大!” 听到少谙的话,她愣了一下,抹了抹额间细汗,随即面色红了几分,低着头慢慢地走进亭中。 “多谢澹台师叔,多谢烛潆师叔!”秦丝洳冲少谙和烛潆各施一礼。 烛潆哼了一声,躬自坐在了石凳上。少谙招呼秦丝洳坐于侧边,为她到了一杯水,声音柔和地问道。 “你来蓬莱多久了?” 秦丝洳接过茶杯,缓缓抬起头,看见少谙一脸笑意,便又低下头,“我,弟子二十年前入的蓬莱。” “莫要紧张,我记得在昆仑我还送过你一个花环,可还在?”少谙轻笑道。 “澹台师叔,我,那个花环——”秦丝洳猛地站起身,一脸局促地望着少谙。 “好了,不用说了,丢了便丢了吧,我只是随口一问。”少谙拍着她的肩膀将她按下,推了推桌上茶杯,“喝水!” 知她是魔,又怎么会保留她赠送的东西,她在昆仑的种种已经使这些弟子对她畏如蛇蝎了吧,想想也是,人之常情。 “是。”秦丝洳小声应道,双手颤抖着将茶杯凑到嘴边,咕嘟一声喝了个精光。 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少谙一眼,少谙面上的浅笑在她眼中宛如一个魔鬼,她不自觉地被那深邃的紫眸吸引,一寸一寸地陷进去,像是踏入了一个冰冷血腥的荒原,渐渐麻木了四肢。 “小谙师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比我的狐不归厉害多了!”烛潆拍着手,欢快地笑道,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望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秦丝洳,少谙轻轻叹了口气,这幻境名叫魇,由心念而生,放大她心底的恐惧,像是刺进灵魂的一根刺,吸食着她的记忆,反馈幻境本身。 “我们走吧,她三日之内不会醒来,即使醒来也不会记得今日之事。”少谙转身,淡淡说道。 “走走走——”烛潆蹦蹦跳跳地拉着少谙走出了水榭,回头冲昏睡的秦丝洳做了个鬼脸。 少谙与烛潆小心地躲避着蓬莱弟子,偷偷绕到了仙境的出口。 她第一次见到蓬莱的门户,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山谷,占地极小,仔细看来,与周围地形极不协调。少谙紫眸闪了闪,手中划过一道光芒,按在了一棵树上,破了这极简单的幻术。 眼前山谷随即现出了原样,竟是一处海滩! 烛潆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奔跑着冲向前方,身子不自觉地恢复了狐狸身,在金色的沙滩上打了几个滚,发出阵阵享受的叫声。 望着烛潆兴奋的模样,少谙愣住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她终于出了这个困了她三年的地方! 想着正事要紧,便不再由着烛潆撒欢,一把将她拎上了祥云,朝着九天飞升而去。 九天位于极北,虚浮于神殒山之上。十万年前,众神殒落,神界封印,神殒山突然出现在仙界,其间灵力逼人,直冲云霄,质化的灵力化作一根天柱,立于天地之间,受众仙仰望。 有传言称,神殒山便是神界的封印之眼,若谁能解开封印,便可入神界传承神族之力。于是,众仙于神殒山之上修建了九天仙宫,是仙界众人心目中的圣地! 至于那个传言,九天众仙琢磨了十万年也没有参透,更无法窥探一丝一毫的上古神迹。 十万年来,九天自称一派,为仙界名义上的统治者。自从蓬莱昆仑相继出了一个上尊,九天尊崇的地位隐隐地有些下降。 不过那九天仙宫仍是一般的大气恢宏,一股山岳般的巍峨之感扑面而来,仙灵之气溢满了整片天空,晕出一阵淡淡的光彩。如一条白色飘带缠绕在仙宫四周, “哇——”狐狸状的烛潆伏在祥云之上,大张着嘴巴望着眼前的的九天仙宫,一脸的惊叹之色。 “这便是九天?”少谙也是一脸的震惊,呆呆地说道。 “难怪阿爹会那么说了,这九天确实壮观,不过,他那样说青丘还是不对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狐狸窝!”烛潆化作了人形,双手插着腰,偏过头去,撇了撇嘴,不去看那漂浮在半空的九天仙宫,一副气不过的模样。 少谙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轻咳一声,现在她倒是怕烛潆一气之下不进去了,于是试探地问道。 “烛潆,你的九天令呢?” “哦,在这儿!” 烛潆忙从腰间掏出九天令,递给少谙。少谙放下心来,接过九天令,唇角一勾,现了微笑,催着祥云朝天门而去。 突然—— “快趴下!”少谙一掌将站立的烛潆拍进了祥云,自己也伏在云朵之上,从外面看,这就是一朵普通的云彩。 “咳咳——”烛潆从祥云中探出头来,不满得看着少谙,“你干什么?” “嘘——”少谙捂了烛潆的嘴,示意她噤声,随后指了指侧面。 “谁啊?”烛潆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疑惑地问道。 倒是忘了烛潆没了灵力,看不了那么远。少谙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若我没有看错,那是岐峰上仙!” “岐峰上仙?那个怪老头?”烛潆忍不住声音大了几分。 ——————分割线—————— 身心俱疲~求安慰—— 第五十四章 尾随 少谙与烛潆不曾料到会在九天之门遇到齐云尊主岐峰上仙,亏得少谙遮掩及时,才未被发现。不过—— 望着他行色匆匆的样子,少谙心中一阵狐疑。 “快跟上,进入天门会产生灵力波动,结界护卫会有所察觉。我们正好随他一块,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嘿~”烛潆激动地拍了拍出神的少谙,指了前方逐渐消失的岐峰上仙。 “嗯。”少谙沉声应道,手中印诀变换,身下的祥云与她们二人的身影逐渐淡化,最终变作一阵烟雾,趁着天门开启的最后一丝缝隙飘了进去。 沿着墙缘,少谙找了一个隐秘的无人之处,现出身形,烛潆一落地便化作人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九天的建筑多为白色,大致看来,倒是和雪谷银妆素裹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哎?到九天了,这里灵力充沛,你能保持人身吗?”少谙拍了东张西望的烛潆,问道。 烛潆闭了眼感受了一下,苦着脸有些为难地说:“不成,这里灵力虽是充盈,不过我好像吸收不了!” 少谙皱了皱眉,只见烛潆搓了搓手,可怜兮兮地盯着她,恳求道:“还是要麻烦小谙师姐你了!” “行了,上来吧!”少谙无奈一笑,偏了偏头,烛潆会意,变作狐狸身,一下跳上她的肩膀,转了几圈,缓缓坐下。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脸颊,惹了她一阵憋笑。许是从未与人亲近过,导致她有些——怕痒! 耳边传来烛潆不满的声音,“小谙师姐,你太瘦了,骨头硌得慌!”她在少谙肩上踩了踩,挪了挪屁股,变换了一个姿势。 少谙面上瞬间黑了几分,斜眼瞥了肩上的烛潆,冷声道:“你可以选择不坐!” “不要!”烛潆赶紧抓住少谙的衣服,以防她将自己撵下去,同时咧开嘴,陪笑道:“小谙师姐你最丰腴了,是六界第一美女,嘿嘿!” 听得烛潆的话,少谙脸色越发的黑了,这一年她到底在灵素上仙那里学到了什么?修为没见长,性子没见好,接话回嘴的功力倒是强了不少! 不与她扯皮了,少谙手中捏了个印诀,变换了衣着与容貌,不忘将烛潆的毛色变作了白色,不然,以她这通体火红头顶一搓雪白的狐狸模样,定会被九天发现。现在看来,少谙活脱脱一个带着灵宠的普通仙徒,在这九天之上毫不起眼。 若是让少谙说出对烛潆最佩服的两点,定是那无与伦比的吃性和南辕北辙的方向感。已经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循着烛潆的指示,二人越走越偏,直到那高耸入云的天柱已近在眼前。 “不是去玲珑阁吗?这是何处?”少谙将烛潆扯到眼前,沉着脸问道。 烛潆圈了圈自己的爪子,扬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笑得有些勉强,“莫急莫急,我阿爹说了,玲珑阁就在九天西北方,应该不远了——” 烛潆伸着爪子重新回到少谙肩上,揪着她的衣服,随手又指了个方向,“那里!” 少谙无奈摇头,她对九天知之甚少,唯有听从烛潆的了! 不过,走着走着,少谙的脸色已经黑得如锅底一般。抬手拂落了肩上的烛潆,指着眼前的牌匾,说不出话来。 食膳间! 烛潆捂了嘴,一副毫不知情的惊愕模样,“怎么会是食膳间?” 她绝对不会对少谙说,她是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才引她来此处的。烛潆心中默默委屈了一阵,她现在身无灵力,是会饿的! 少谙转身便要离开,烛潆赶忙拖住她的衣角,可怜地说:“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有什么吃的,我都饿了半天了!” 少谙终是拗不过她,一脸无奈地被她拉着走进了食膳间。 “哎?没人!”烛潆变作了人形,兴奋地翻腾着案上的东西。 少谙找了个凳子坐下,看着烛潆忙碌的身影,无奈一笑,随即观察起这九天之上的厨房,不禁感慨万分,心中暗道,不愧是九天,厨房整面墙壁皆是由汉白玉构成,沿下更是镶了千年夜明珠用来照明,真是大手笔! “哼——”烛潆丢了手中的一个盆,鼓着腮帮,恨声道:“怎么什么都没有?那我刚才闻到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嗯?”少谙听着有些不对,敢情是匡她走偏的?冷眸觑了她一眼,见她心虚的表情,顿时了然。这死狐狸本事见长,竟敢忽悠起她来了! 望着少谙不善的眼神,烛潆偏了头,瞅着光洁的墙壁,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 少谙止住了将她吊打一顿的冲动,微抬的双眸瞥过了她的偷瞄,冷冷道:“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给自己设了个幻术,隔绝了周围的环境,烛潆也消失在面前,顿时大为舒心,眼不见心不烦。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极重,修为应该不高,步伐较快,该是女子,少谙暗自综合了一下,抬手变换了身前的幻术,她可见得境外,境外却不得窥入其内。望着四下翻腾的烛潆,传音道。 “有人来了,快躲起来!” 烛潆望了望门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赶忙放下手中东西,恢复了狐狸状,蹭蹭蹭攀上房梁。 少谙看着凌乱的厨房,一阵无语,忙挥手将厨房变作了原样。下一刻,两个身着月白色衣衫的仙娥出现在了门口。 “快些吧,莫让青空上仙和岐峰上仙久等了!”右边那个仙娥指挥着同伴。 左侧的那位低声称“是”,来到一片虚无之前,从袖中掏出一块玉符,印在了虚无之上,转眼间,空中便出现了一座金色半人高的炉子。那仙娥打开炉子,从中捧出一块块精致的点心。 岐峰上仙像是有闲情逸致去品尝点心的人吗? 侧边幻境中的少谙皱了眉,望着忙碌仙娥,心中一阵纳闷。仰头瞥了梁上的烛潆一眼,那只馋嘴狐狸的口水已经快滴到地上了。 少谙隐了身形,悄悄来到正拿着食盒,关了炉子,准备离去的仙娥身旁,趁她不注意,将那玉符摄了过来。 仙娥快步离去,烛潆身手敏捷地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要追出去,一副夺食的模样。少谙现出身来,一把拽住了她的尾巴,朝她举了手中玉符。 烛潆望着少谙,双目放光。少谙按照仙娥的方法打开炉子,掏出十来块点心。她正要接过,不想少谙竟是揣进了自己的法器中,瞬间目瞪口呆。 少谙朝她眨了眨眼,将她甩到肩上,快速出了厨房,隐了身形追上了前面的两个仙娥,面上露出了一抹邪笑,与肩上烛潆小声说道:“我们去看看岐峰上仙到底来九天做什么?” 烛潆默不作声,只朝她伸了爪子。 少谙递了一块点心过去。 ——————分割线—————— 更新了—— 第五十五章 魇术 九天有四殿二宫,芜蘅宫、舜华宫居于中央,乃是九天核心,下属四殿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分别位于九天四个方位,拱卫二宫。而居于芜蘅宫和舜华宫的两位仙人更是不凡。 “听阿爹说,芜蘅宫的厚垣上尊经历过十万年前众神之战,是仙界活得最久的仙人,至于那个舜华宫的舜华仙君——”烛潆趴在少谙耳边,低声说道,“我阿爹好像不怎么提起,不知道什么来路!” 偏头瞧着烛潆捏着点心一本正经地与她说着九天上的这些大人物,不禁一阵好笑,低声语道:“不管他什么来路,我们去看看就是了!” 少谙抬头,望了眼前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宫殿,眯了眼微微一笑。 舜华宫! 烛潆在少谙肩上蹦跶了几下,也是一脸的兴奋,拍着手中的碎屑,说道:“希望里面还有那种点心!” 少谙无奈地摇了摇头,从食膳间偷来的十多块点心这一路片刻工夫已经被她全部吃完了。别看这小狐狸身子小,胃口可是不小。 眼前的两个仙娥已经进了舜华宫,少谙在自己身上又加了几层伪装幻术,紧随着她们的脚步而去。 进了这舜华宫才发现,外表朴实无华,仙气缭绕的舜华宫,内里竟是这般的金碧辉煌,极尽华丽,美则美矣,不过少谙总觉得与这九天仙境有些格格不入。 烛潆仰着头,望着那巨大的穹顶合不拢嘴,贼眼不时环顾了四周,恨不得从墙壁上撬几颗亮晶晶的水晶石下来。 “哇,等我挖些宝石带走,就可以到人界混个几百年不愁了,再不用受灵素那巫婆和讨厌阿爹的气。哎?我要那颗最大的,蓝色的——”烛潆蹿下少谙肩膀就要跑,被她一把拉住。 少谙拖着烛潆的尾巴,将一脸不甘的她拖向内殿。 “嘘——” 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少谙立即朝仍在伸着爪子扑腾的烛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烛潆会意,无奈地停下了动作,恻恻移步到少谙身旁,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退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舜华仙君!”两个仙娥躬身行礼,默默退出了内殿。 少谙赶紧施了个隐身术,遮掩了一人一狐的身形。由于里面二人皆是上仙之上,她们没敢进入,只是在墙壁上施了个最不起眼的镜微之术。一人一狐凑着那个小孔,偷窥着内殿的情况。 “岐峰,你尝尝这糕点,是否与一百多年前那人的手艺一般。”舜华仙君坐在首位,朝着下首的岐峰上仙笑道。 由于这面墙壁在舜华仙君身后,遂少谙二人只看得他修长飘逸的齐腰长发,即使坐着,只一个背影,亦可现出那人无上的仙姿。 直唤岐峰上仙名讳,定是年长于他。也难怪,舜华仙君能位居九天一宫首尊,定不会只是普通上仙,看样子,二人交情甚笃! “不必了!”岐峰上仙冷硬地说道,从微镜中刚好可以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端起手边的茶水,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嘴唇微动,无声地说道:“她的厨艺可没那么好,烧坏几口锅才只能做出一道菜来!” 这句话还是烛潆比划着岐峰上仙的口型还原出来的,八卦的她立刻对岐峰上仙百年前的风流韵事极感兴趣,看岐峰上仙的模样,那人是死了?难道是凡人? “你着急赶来,是体内的梦魇咒压制不住了吗?”舜华仙君问道。 岐峰上仙端着茶水的手顿了顿,言语中透着深深的疲惫:“当年的罪孽,我这一百多年,还没有还清吗?” “梦魇咒是以施术者心血为媒,烙印在受术者灵魂深处的一种极霸道的禁忌之术。我查询了古籍得知,此术直到一方死去才会终止,想来那人现在还活着。”舜华仙君沉吟许久,缓缓道。 岐峰上仙似是笑了笑,透着一丝嘲讽,“活着——也好!” “此咒术我解不了,也罢,我再给你炼些安神丹,你回去服用吧。”舜华仙君语气中也透着无奈。 岐峰上仙站起身,朝舜华仙君重重施了一礼。 “多谢青——舜华师叔!” “这是什么称呼?在九天,唤我舜华上仙吧!”舜华仙君摆了摆手,失笑道。 殿外的少谙皱紧了眉头,只觉得那梦魇咒十分熟悉,像是在别处看过一般,究竟是何处?她将眉头皱成了“川”字,仍是没有记起。 殿内沉默了许久,直到—— “我听闻,你将那林叶收为嫡传弟子了?那孩子怎么样?”舜华仙君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问道。 “林叶是谁?”殿外攀着墙壁的烛潆好奇地问道,少谙立即捂了她的嘴,横了她一眼,她撇了撇嘴,不再发问。 殿内的岐峰上仙似是意外堂堂九天仙君竟会问起他收徒一事,亦是震惊舜华仙君竟是对他齐云之事了如指掌,愣了片刻,随即答道:“是有这么回事。林叶资质极佳,区区一年便聚灵成功,各仙法皆已入门,当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说起自己的徒弟,岐峰上仙面上闪过满意之色,冷硬的面容也柔和下来。 “你要记住他是谁的后人!”舜华仙君淡淡飘出一句,“他是魔的后人!” 殿外的少谙惊得僵在了当场,她终于记起了那梦魇咒。幼时,他与幽纹玩耍,偷偷进了师尊的一间密室,随意翻看了案上一本极古老的书,里面便记载了梦魇咒。 生生不灭,至死方休! 那是魔界的禁忌之术,连魔族都禁止修习,幽纹瞧见她在翻阅此书,赶忙将她拉了出去。 是谁给岐峰上仙下的梦魇咒? 少谙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似是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急得她一掌拍在面前墙壁上。烛潆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谁?” 舜华仙君转头,抬手便是一道白光,向着此处袭来! ——————分割线—————— 求票~ 第五十六章 舜华 少谙回过神来,暗叫不好。望着飞快袭来的攻击,她赶紧捞起烛潆甩到身后,向舜华宫外掠去,同时手中闪过一道紫光,与穿墙而来的那道灵力激烈地碰撞开来。 那攻击极是强劲,少谙不敌,被狠狠撞在殿中的一个香炉上,她最后一刻将烛潆扯进怀里,自己承受了大部分的撞击。 “小谙!”烛潆尖叫道。 “咳——” 这舜华仙君的修为比之岐峰上仙高了不止一点半点,不愧是九天仙君! 少谙咳嗽一声,咽下了喉中腥甜,只觉后背一阵火辣的疼痛,她没有停留,抱起烛潆便向舜华宫们而去,不想—— “砰”的一声,宫门已关。 “哪位仙友驾临鄙宫,现身一见吧,藏头露尾可不是我辈风范!”舜华仙君从内殿缓缓踏出,言语间稍显随意,许是对自己极是自信。不过那语气中却是透着些许疑惑,虽是随手一击,却包含了他五成功力,仙界中能接他一击而不伤的没有几人。 “怎么办?”烛潆搂着少谙的脖子晃了晃,急道。 少谙被她晃得一阵眩晕,朝她摇了摇头。她虽受得一击,周身幻术却是未破,舜华仙君还不知道她们的准确位置。 舜华仙君这等修为,对环境的感知已极是细微,只是因为不通幻术才未发现二人行迹,这个办法可唬不了他多久。 少谙压制了体内紊乱的魔力,将烛潆放到肩上,深吸口气,双手在身前划了一个复杂的印记,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整个殿中出现了无数个身着白衣,模糊朦胧的身影。那些身影飘荡在四面八方,他们动作一致,手中白光于空中攒成一个巨大光球,朝舜华仙君而去。 “嗯?”舜华仙君眉头一皱,这分明是—— 来不及细想此人为何会长羲上尊的鸿飞,手中白光凝聚,一个丝毫不逊色的巨大光球出现在空中,二者愈来愈近。 “烛潆,你能屏息多久?”少谙小声问道。 烛潆目瞪口呆地望着空中绚丽的鸿飞,讷讷发问:“小谙师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师尊的鸿飞了?” “这只是幻景而已!快说,你能屏息多久?”少谙掐了烛潆一把,让她瞬间回神。 “半,半盏茶吧——哎?”烛潆揉了揉被掐红的爪子,话未说完,便被少谙收进了胸前星坠之中。 她要赌一把,看她能否在半盏茶的时间内冲出去! “呵呵呵呵——舜华上仙果然名不虚传!”整个大殿皆是回荡着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 听着那一阵刺耳的声音,舜华仙君的眉头颤了颤,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哼——”舜华仙君单手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冷冷地环顾四周,语道:“阁下是谁,来我舜华宫有何贵干?” 他在光团碰撞时便已发现,其中灵力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强大,只是一个障眼法,他的招式来不及收回,直直袭上了舜华宫的屋脊。这舜华宫是由有着历代尊主加设的阵法结界,十万年的积累,其防御能力极是惊人,当即便将舜华仙君的攻击反弹而下。 整个舜华宫震了一震,随即恢复了原样。 瞧见舜华仙君受伤,少谙心中也是意外,随即便是一阵欣喜,这可是她的大好机会! 少谙使了个虚映的幻术,脑中回忆着这一年死记的蓬莱法术,一股脑地全通过虚映施展出来,砸向了舜华仙君。不过,皆是空有其形。 那架势实在吓人,迫得舜华仙君不得不凝神应对。三两招之后,舜华仙君也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实力,只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仙徒而已。 “小子,再不出来,本仙可不再客气了!” 有个那些华丽术法的掩护,少谙已经悄悄来到门边,随意推了推,宫门纹丝不动,惹得她一阵焦急。 身后,舜华仙君好似寻到了她的踪迹,手掌翻飞,一道深红色的灵力出现在少谙身后。四周皆有屏障,避无可避。 “哇——”少谙被拍在宫门之上,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得喷了出来。 她不顾伤重,手中凝聚了八成魔力,堪堪将门开启了一道缝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将她向后拉去。她紧紧攀着宫门,对抗着那股吸附力。 觉着体内的气力即将耗尽,少谙周身的幻术皆已消失,露出了她纤细的身影,因为自身的幻术是通过星坠施展的,只要星坠中魔力不灭,便不会轻易解除,所以她现在仍是一幅九天仙徒的模样。 “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个小丫头!”舜华仙君唇角轻扬,面露笑意,可那某种却是流露出深深的杀意,几千年来,他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过! “要杀便杀!”少谙眸中闪过一阵虚弱,望着逐渐靠近的舜华仙君,背在身后的右手尽力划去门上墨红色的血迹,她现在还不能暴露魔族的身份。 第五十七章 自投罗网 先前自她星坠中冒出的火红色的灵力极其强劲,定是烛潆强行冲破了自身的封印,她的灵力不稳定,全盛状态下才只是与她不相上下,怎是那舜华仙君的对手?还有幽纹,自他化灵以来,大多数时候是在星坠中沉睡,他只是一个地灵—— 少谙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开启宫门,那门却是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幽纹——,烛潆——”少谙的眼圈红了几分,嘶声叫道。 “没用的,舜华宫已经从内部封印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少谙身子僵了僵,缓缓回头,背靠在门上,勉强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瞧见来人,顿时大惊,岐峰上仙何时出的舜华宫? “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少尊大人!”岐峰上仙解了腰间别着的酒葫芦,饮了一口,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或者该叫你澹台仙子?” 少谙警惕地盯着他,沉声道:“好久不见,岐峰上仙!” 望着少谙冷凝的面容,岐峰上仙眸中闪过一丝恍惚,略显空洞的昏浊双目中隐隐有几分明亮,一闪而逝。 “真的很相似!” 她的面容只会与容卿相似,观其神情,再联想到三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反常举动,她可以肯定,容卿与他定有什么瓜葛,难道杀了他的情人?这倒是容卿姐姐会做出来的,她一向厌恶仙人入骨,岐峰上仙身上的梦魇咒应该也是她下的。 用如此伤己之法去折磨一个人,当是恨不得将他拨皮拆骨了! “你可愿做我女儿?”岐峰上仙莫名笑了,眉目间竟然透着几分和蔼。 少谙瞪大了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竟听得如此荒谬不堪的话,顿时觉得胸中一股力量直冲而上,她单膝着地,喷出一口血来,瞬间晕厥过去。 她最后一刻的意识是:岐峰上仙疯了! 岐峰上仙望着晕倒在地的少谙,默默叹了口气,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挥手抹去地上一滩墨红血迹,转身离开了舜华宫,那略微佝偻的背影仿佛直了几分。 九天,朱雀殿,齐云居。 “你们退下,任何人也不得打扰!”岐峰上仙将少谙放置在一张矮塌上,转头朝两位仙娥吩咐道。 察觉到上仙言语中的寒意,那仙娥身形一颤,忙低头称是,踏着碎步退出了齐云居。 岐峰上仙轻抚了少谙如玉的面容,坐在她身旁自言自语起来,一点一滴地讲述了一百多年的往事,可惜,少谙昏迷着,什么也未能听进,亦或许,他只是想讲给自己听。 转眼便是一个静谧的午后。 “嗯哼——”矮塌上的少谙幽幽转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猛然回想起什么,掀开身上薄被便朝角落里退去,只觉得浑身寒热交替,冷汗直冒。 这是魔力透支的现象,不过现在更让她担忧的眼前之人。 “嗯?你,你是何人?”她死死地盯着矮塌旁那个眉飞若鬓、气宇不凡的陌生男子,讷讷问道。 岐峰上仙呢?难道是眼前之人从岐峰上仙手中救了她?少谙一双灵动的眸子转了几转,猜测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咳,这是我年轻时的模样!”眼前之人瞧见少谙如此之大的反应,尴尬地轻咳一声。 年轻时的模样?那他还是——岐峰上仙! 少谙默默吞了口口水,脑子飞快地转着,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烛潆与幽纹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现出一计,这岐峰上仙不是因为她与容卿长相一般而要收她做女儿的吗? 自从三年前昆仑一役少谙,少谙知晓了踏出魔界,她的修为虽已不凡,但在这茫茫仙界之中,仍是不够看,昆仑山上的失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 胸前的星坠是师尊枫秀在她十五岁生辰之时送给她的魔器,她一直宝贝得很,从不舍得轻易使用它,平日里也只当作项链挂在脖子上。在蓬莱禁地之时,缙云曾经告诉她星坠的一个重要用途——储存魔力! 她从胸前星坠中抽取了四成左右的魔力,双手于胸前捏了个幻术印诀,片刻后,呈现在岐峰上仙面前的已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面孔。 “岐峰上仙,我是澹台谙,蓬莱长羲上尊入室弟子,一言一行皆代表了师尊的颜面,实在不适合——做你的女儿,望你见谅!”少谙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望着他,言辞不卑不亢。 希望他可以打消这个诡异的念头,毕竟,少谙身为长羲上尊弟子,与他乃是同辈师兄妹,再认父女亲缘,岂不乱了伦常。仙界最重纲纪,断不会容许此等事件发生! 岐峰上仙盯着她望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是我思虑不周,澹台师妹见笑了!” 他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又变作了那个邋遢的糟老头。 “这朱雀殿你可以随意出入,伤好之后,便去舜华宫吧,舜华上仙不是嗜杀之人,与你蓬莱渊源亦是颇深,若你们老实坦白,该不会多为难你们!”岐峰上仙用那苍老的声音缓缓语道。 “多谢,你昆仑伤我一事今日一笔勾销!”少谙眉头微皱,终是开口道谢。 虽然岐峰上仙一系列的反应让少谙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他与容卿之事也是一头雾水,但是他总算“放”了自己一马,好事一桩。 少谙在身前布置了一道结界,望了远处躬自沉思的岐峰上仙一眼,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不再迟疑,立刻盘膝而坐,疗起伤来。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少谙睁开眼,瞧见那岐峰上仙仍立在原处,丝毫没有动过的样子,暗自疑惑了一阵。 第五十八章 意图 “恭迎澹台仙子驾临舜华宫!”只见两个道童满脸笑容地向她躬身行礼,单手后撤做出“请”的资势。 少谙被惊得瞬间愣在了当场,这又是今日的哪一出? 她十分怀疑里面是否隐藏了什么诡谲的陷阱,稍稍迟疑了几分,但思及烛潆和幽纹还在里面,生死不知,便也顾不上危险,大步踏进了舜华宫。 “小谙师姐!” “水音主人!” 少谙刚一进门,内殿便传来二人惊喜的声音。听到他们的声音,她便放松下来,中气十足,看来没甚大事。刚想绽出一抹笑容的少谙眼前一黑,却是烛潆与幽纹狂奔而出,使出浑身的劲儿向她扑来。 幽纹的身子长大了不少,扒在少谙面上竟是遮住了她整张脸,也未料到烛潆灵力恢复之后的蛮力如此之大,在她有所准备的情况下仍是将她直直扑倒在地,只听见她后背着地之时一声“砰”的声响。 身上贴着两块巨型狗皮膏药的少谙抑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随即一把扯下脸上“面罩”,拎起身上“毛毯”,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们这是要害我?咳咳——”少谙咳嗽一声,神情颇为哀怨地扫了那一狐一地灵一眼。 一狐一地灵皆是攀着少谙地手臂,一个劲儿地朝她傻笑,这,这两只莫不是傻了? “小谙师姐,我好担心你呀!”烛潆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少谙的手腕,另一只手上的幽纹也凑了过来,紧紧地扒着她的手,弱弱地叫道:“主人,幽纹再也不离开你了,不要丢下幽纹!” “你们一个个的都本事不小啊,竟让我独自逃生!很好,甚是伟大!”少谙瞧着这两位皆有认错的模样,便故作严肃地板着脸训道。 两只耷拉着脑袋,任由少谙一下下地戳着,烛潆猛地抬起头,望着她认真地说道:“小谙师姐,虽然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但不论是在蓬莱还是九天,你都对我颇为照顾。我们狐族是最重情义的,断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独自一人身陷险境!” 幽纹也不断地点头,不知是同意烛潆的观点还是——瞌睡了! “对了,你的封印——”少谙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无碍,舜华上仙已经帮我暂时封住了灵力。”烛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她肩上四处跳跃,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你们是如何脱险的?”少谙沉思许久,问道。 “当时我也被吓到了,将你推出去之后,我和幽纹用自己的身体抵住了大门,想着为你争取逃脱的时间,可是舜华上仙的修为太高了,我们不是对手,在最后一刻,他偶然瞧见了我腰间的玉佩!” 烛潆从身上扒拉出那块玉佩递给少谙,“这是阿爹给我的,他见了我的玉佩便停下攻势,开始逼问我的来历。为了保命,我全说了,包括你的来历!之后便对我们态度极好,我觉着甚至有些殷勤!” “罢了,说便说吧,总是瞒不住的!” 少谙抖了抖肩上的烛潆,托着手中的已经睡熟的缓幽纹缓走进了内殿。 “本仙早已断言,你明日之前定会前来,遂留下烛潆和幽纹在此处候着你。”刚已进入,内殿传来了舜华仙君的声音,不过,舜华仙君何时这么和气过?少谙凝神望去,见他优雅地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入座。 望着舜华仙君那笑容满面的模样,少谙的心神又是一震,人界有句俗语: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得揣着满腹的疑虑提着手中两只坐在了舜华仙君下首,将呼呼大睡的幽纹放在膝上。 “澹台仙子的大名本仙早有耳闻,两年前的九天诏令便是由本仙亲自执笔。澹台上尊后人,长羲上尊高徒,果然名不虚传!”舜华仙君面色含笑,左手无名指轻轻摩挲着尾指的骨节,而他那尾指竟是只剩下几节骨头,其上毫无血肉。 “舜华仙君仙资不凡,我辈望尘莫及!”在仙界几年,少谙也学会了揣摩人心,学会了,呃,曲意逢迎!仙界比之魔界复杂得多,她不得不小心谨慎,纵是万般不愿,仍是要去违心。 “哪里,一想到澹台仙子的年纪,本仙是既羡慕又嫉妒啊,照此发展,仙子定能青出于蓝,成为比尊师还要年轻的一代上尊!到时候,这九天还不是任你来去,毋需如此偷偷摸摸了!”舜华仙君含笑的眉目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凌厉,虽极是细微,却仍是被少谙捕捉到了。 少谙觉着这舜华仙君话中有话,心神一凛,难道他不知晓她还未曾褪魔吗?脑中思绪流转,面上却是如他一般笑意连连,她把玩着烛潆垂下来的火红的尾巴,歪着头问道:“舜华,师叔?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舜华仙君似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我这么多年一直未有弟子,若非你已拜入长羲上尊门下,此等资质就连本仙都有些心动了。” 少谙暗自苦笑了一番,舜华仙君这话让她没法接下去,现在的这个便宜师父长羲上尊还是她心不甘情不愿应下的。 舜华仙君十分健谈,少谙已经搜肠刮肚了她腹中所有的溢美之辞与他你一言我一语的闲嗑着,无奈这位舜华仙君实在是只老狐狸,比左肩上那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少谙的聪明机变在他面前完全被压制。 “吱——”肩上烛潆叫了一声,原来,少谙在不自觉的状态下掐上了她的尾巴。 赶忙揉了两下那火红色的一截,安抚了烛潆,或是受到幽纹的影响,她也有些昏昏欲睡,眼皮眨了两下便撑不住了。 “现在只剩你我二人,舜华上仙有话直说,不用转弯抹角!”少谙觉着舜华仙君定是在烛潆和幽纹身上做了手脚。 “那好!澹台,你可愿投入我九天门下?”舜华仙君沉声问道。 少谙惊得又掐了烛潆的尾巴,不过她已然毫无意识,不禁心神一凛。这是,招揽?她难道是块香饽饽?都抢着她? ——————分割线——————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脑门砸在电脑上。。。 第五十九章 厚垣 沉默,整个内殿弥漫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似是要将这空间静止。二人皆是不语,仿佛都在等着对方作出反应。 倒是少谙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目光含笑地说道:“舜华师叔,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今日遇到的两位上仙,一个要认她作女儿,一个要收她入九天,先前的过节仿佛都被他们遗忘了似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两人皆是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之辈,她还是少与之为伍的好! 此番九天之行未有什么收获,少谙略有些不甘心,不过现在她只想脱身,她的直觉告诉她,若再深入下去必会出现她难以掌控的局面。 “本仙不是在说笑,而是以九天舜华宫尊主的身份邀请你入九天,若你应了,除芜蘅宫外五大宫殿任你挑选!” 舜华仙君摩挲着自己毫无血肉的尾指,望着少谙浅笑道:“这可比在蓬莱做一个小小弟子好万分吧,本仙猜测,你在蓬莱的日子并不好过,若你入得九天,便没有任何一人再敢说你的闲话了!” “为何,澹台自知修为浅俗,且幼时长于魔界,心性粗野,何以入得舜华仙君的眼?”少谙敛了面上笑容,冷静异常地看着身侧的舜华仙君。 “正是因为你长于魔界,心性孤傲,性子执着,才更适合九天仙宫这幽寂的环境。这么多年,这里是越来越冷清了!”舜华仙君大手一挥,整个舜华宫便换了模样。 白玉无瑕的墙壁整个变得透明,坐于殿内的二人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仙境,没有任何结界的九天。放眼望去,一间间房屋宫殿皆是空无一人,只有守护方位的四大宫殿中有着三三两两的仙人。 这偌大的九天仙宫中,竟然仙人不足百人!难怪初入九天时与烛潆大摇大摆地走着,却只遇见了两个仙徒,还用怪异的的眼神望着她,敢情是认出她不是九天的仙人了? “本仙此生之愿望便是重振九天,真正看中你的也不是本仙!”舜华仙君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惆怅,他突然站起身,右手一挥,透明的舜华宫瞬间恢复了原样,转头朝少谙道:“你随本仙来!” 他躬自走出了舜华宫,少谙默默跟在身后,眉头紧皱,脑中回忆着进入九天的种种,以及,舜华仙君的条件。 不多久,抬头望着檐下淡金色的牌匾,少谙顿时心神一震,芜蘅宫! 这芜蘅宫,该是那厚垣上尊的住所,舜华仙君为何带她来此处? 舜华仙君轻推开那古老的宫门,缓缓飘了进去,少谙望着那昏暗的芜蘅宫,深吸口气,亦是飘飞而入,随着不断地深入,她发现这芜蘅宫与她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这是?”少谙望着墙壁上那些散发着幽幽光亮的宝石,好奇地发问,她记得舜华宫墙壁上也有。 舜华仙君停下脚步,朝那些宝石拜了三拜,方与她说道:“这些都是为仙界牺牲的上仙的魂灵,他们不愿转世,便永远地镶嵌在九天的宫殿中,成了九天灵力之本。” 原来是灵魂之力,怪不得烛潆吸收不了。这样留存灵魂的形式与魔界的灵神化石十分类似,不过仙界没有轮回之眼。 “原来是众位前辈!”少谙也学着舜华仙君的模样拜了三拜。 “你可知晓他们都是如何死的?上仙寿元绵长,已是半只脚跳出了轮回,若非天人五衰,则近乎长生。”舜华仙君喃喃道。 少谙不解地看着舜华仙君,她怎么知晓这些仙人是怎么死的! “这里的大多数上仙皆是在八百多年前为了抵挡魔尊枫秀引下的天雷神罚殒身而死——”舜华仙君自答道。 师尊?八百多年前,师尊为替凤焱报仇而攻入九天,大开杀戒!这便是如今九天人烟稀少的原因? 少谙不信!一次杀戮便使得仙界凋敝,那只是仙界不堪一击罢了,怪不得魔界,更何况,魔界经过那次仙魔之战也是元气大伤,各族亦是损失惨重,不过这么些年,魔界已经恢复了生机,可仙界—— “走吧,厚垣上尊在等我们,他在你初入九天之时便已察觉!”舜华仙君见少谙神色不明,仿佛陷入了沉思,便不再停留,缓缓向着内殿飘去,少谙忙收敛心神,紧随其后。 走廊处转了弯,便现出了芜蘅宫内殿,少谙不禁纳闷,除了最初的宫门,这芜蘅宫内竟然一道门也没有。 “师尊喜静,这芜蘅宫千万年便少有人来。”前方的舜华仙君拂开了眼前的一道白纱帘,与她说道。 少谙一惊,这舜华仙君竟是厚垣上尊的弟子?为何从未听说过呢,就连烛潆的父亲、白虎殿殿主都毫不知情! 为何说与她知晓? “师尊,澹台仙子到了!”舜华仙君朝前方躬身行礼。 趁着舜华仙君弯腰的工夫,少谙迅速地瞟了一眼这位传说中的上尊。不得不说,虽同为上尊,这厚垣与长羲的差距还是相当的大,没有仙风道骨,灼灼其华的风雅之姿,看上去只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一具喘气的枯骨! “来了——”厚垣上尊的声音极是沙哑,恍若从破碎的坟茔中穿透而出,带着几分恐怖。 少谙在厚垣上尊身上多扫了几眼,随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蓬莱澹台谙,见过厚垣上尊!” 见前方久无回应,少谙抬头望去,只见那厚垣上尊竟是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不禁疑惑地挠了挠头。 “可怜的孩子,竟是受了焕尘的摧残!”厚垣上尊用哀伤的目光看着她,伸出枯瘦的手向她招了招,“近前来吧!” 厚垣上尊能看出她的伪装并不稀奇,只是对她这态度—— 少谙满腹疑问地向前走去,在他身前三尺之处站定,谁知那厚垣上尊单手速度奇快地碳上她的灵脉,同时口中自言自语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 避无可避,少谙被他一手捉住,上尊不愧是上尊,年迈至此灵力依旧不减! “咦?你这孩子体内竟是有着极其充盈的魔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厚垣上尊定定地望着她,眸中流转着疑惑与——担忧! 她的魔力在上尊面前自是无所遁形,她亦无需隐瞒,遂将自己的经历讲与他听,不过避开了她对魔尊,对魔界的心思。 “想当年,澹台上尊曾是仙界最有能力晋为上神的仙,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可惜啊可惜——” ——————分割线—————— 昨晚路由器抽风,网没了,拖到现在才发,某幽好心塞,这是昨天的一章,亲爱的们不要嫌弃! 某沁:不知道手机开热点吗? 某幽:。。。。。。 某沁:智障! 某幽:。。。。。。 求票啊,呜呜呜~ 第六十章 允诺 少谙立在一旁,听着厚垣上尊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十万年前的事迹,时不时地抬头瞟他一眼,见他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样子,也便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她的先祖澹台上尊可是十万年前上古时代的风云人物,不到千年便晋为上尊,极受神界帝神的青睐,修为提升速度极快,数千年的时间,便已是站在上神的门槛上了。奈何造化弄人,那场诸神之战牵涉甚广,一代上尊便是在这场战争中成了永远逝去的传奇。 不过,十万多年的事与她有何干系,难道厚垣上尊就因为她是故友后人而对她另眼相看吗? “澹台,你的天赋亦是世所罕见,丝毫不输于十万年前的他,迟早也是要晋位上尊的,而你的成就终会超越长羲那小子,超越凤焱丫头,超越我!”厚垣上尊的声音似是从破败的风箱中散发出来,听着颇为刺耳。 少谙心中自是一阵思绪翻涌,皱着眉头,揣摩着厚垣上尊话中的含义,若她没有理解错,厚垣上尊的意思该是让她继承澹台上尊的衣钵,甚至在晋为上尊之后——继承九天! 她的这趟九天之行是越来越复杂了,原本只是想着偷入玲珑阁,调查一些仙界秘闻,顺便捣捣乱,不曾料想这意外接踵而来,激得她头晕脑胀。继承九天?她可没这个能力,刚要拒绝,脑海中便闪过一道灵光,突然想起了容卿的话。 “小水音,你须得融入蓬莱核心,削弱仙界的力量,趁机破坏其内部中枢……另外,魔尊还嘱咐你,若有余力,可暗中调查八百年前凤焱上尊的死因……定要小心谨慎,切记切记!” 回忆起师尊的嘱托,少谙心思渐趋沉重,想着凤焱上尊死于天柱之下,九天仙境或许会有些线索,现在九天上尊欲招揽于她,当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得失取舍如此明了之事,少谙却是有些迟疑了。原因无他,若入了九天,便是背叛蓬莱,那她与旬攸,与烛潆,甚至是长羲上尊,便要回到原点,她如此尴尬的身份更上了一层楼。视她如宝的旬攸,她极厌恶的挂名师父长羲上尊,俏皮可爱的烛潆小狐狸,皆要抛于脑后。与他们相处之时,虽不是竭诚相待,却也包含了那一分的真心。 这是一条不归路,若成功,她便是“诛仙计划”最大的功臣,便可回到师尊身边,永远陪着他,若失败,等着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如何抉择? “你不用急着回答,仔细想想,毕竟,长羲上尊是你的师尊。”身侧的舜华仙君浅笑着对神色肃穆的少谙说道。 望着舜华仙君极具诱惑的笑容,脑中是师尊所嘱的不断催促,她竟是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愿意!” 少谙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十分地仓促,不过,已经覆水难收,她只好补充道:“我要求看守玲珑阁!” 听到少谙的话,厚垣上尊不禁咧开皮包骨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万分的笑容,连声称好,说道:“九天大会不日便要举行,老夫会在群仙面前,当众宣布你的这个决定。若你能在千岁之前晋位上尊,便是下一任的九天之主!” 厚垣上尊没有察觉,在他说出少谙将为九天之主时,舜华仙君面色虽是含笑,身侧双拳却已紧紧握起,一丝血迹顺着那毫无血肉的尾指流了下来。 少谙做出了决定,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与快活,而是溢满了压抑感,和几分负罪感。负罪感?笑话,她魔界少尊何时如此婆妈了,这仙界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真的,好想念师尊呐!不知师尊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惦记着她,是否想念过她,梦中,是否出现过她? 不知道如何出的芜蘅宫,少谙恍恍惚惚地跟着舜华仙君,回到了舜华宫。 “师尊既许得你如此头衔,你我今后便是同辈了,澹台师妹!”舜华仙君俊逸的面容七分笑意中藏了三分不明的深意。 若是以前,少谙定能察觉,不过此时—— “舜华师兄!”少谙十分机械地唤了一声,便绕过了舜华仙君,径直走向了一张矮塌。淡紫色结界中,烛潆和幽纹正依偎在一起呼呼大睡,先时她听得舜华仙君惊人言语,为避开烛潆,便施了封眠咒,让她们在舜华宫中休息了片刻。 少谙弯腰抱起烛潆和幽纹,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舜华仙君叫住了少谙,抬手便在烛潆二人的眉心一抹,一道白光从中散逸而出。少谙抬头,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默默离开了舜华宫。 何去何从? 少谙想到了朱雀殿,想到容卿与岐峰上仙之事仍需调查清楚,免得又出什么幺蛾子!她呆呆地望了方向,转身朝南边走去。 她没有施展腾云之术,而是一步一步地走着。路上,她指尖闪过一阵紫光,两道复杂的印纹从烛潆和幽纹的眉心散出。 一狐一灵幽幽转醒,皆是一脸茫然地望着怀抱着自己的少谙,眉目中现了安心之色,幽纹乌黑的眸子骨碌几转,竟又是睡了过去。 少谙与烛潆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烛潆伸出爪子揉了揉眼睛,腾身攀上了少谙地肩膀,凑在她耳边问道:“小谙师姐,你刚才去了哪里?” 少谙皱着眉头望着她,疑惑她为何如此发问,只见烛潆朝她挤了挤眼睛,自豪地说道:“我若不想睡,谁也不能勉强我,我留了个心眼,悄悄变换了灵穴位置——” 少谙眉头愈发紧了,望着挤眉弄眼的烛潆,一言不发。 “舜华仙君说,他说,让你入九天?”烛潆瞪大了一双狐狸眼,压低了声音神色夸张地在她耳边说道。 “你还听到了什么?”少谙叹了口气,望向远方,平静地问道。 烛潆托了下巴,挠了挠头,有些沮丧地说道:“唔,没了,后来我是真的睡着了。” “你肯定不会答应,旬攸师兄对你那么好,师尊也疼你,干嘛要来这冷冷清清的九天啊?”肩上的烛潆摇头晃脑地说道。 “我——”少谙不知该如何与烛潆说起此事,终是闭着眼憋了口气,缓缓道:“我答应了!” ——————分割线—————— 家里来了只疯泰迪。。。吵得某幽都无法专心码子了。。铲屎官不好当啊! 求票呐求票~ 第六十一章 心结 许是因为身在高处,九天之上的夕阳显得与别处格外不同,不是遥不可及的瑰丽壮丽,而是触手可及的嫣红的梦幻。 少谙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逐渐沉没的夕阳,流露出些许落寞之色,挂在唇边的是一抹淡淡的自嘲。 自那告诉了烛潆她的选择,小狐狸便跳下了她的肩膀,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只恨恨地甩下一句“绝交!” 少谙只定定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解释什么。她不知自己为何魔怔地告诉了烛潆实情,平白惹了一阵烦忧。暗自反思了一下,竟发现,她是不愿对烛潆撒谎,一如在昆仑时对待聆兰,可惜,她欺骗了聆兰,聆兰死了。 “主人,不要难过!”身侧传来幽纹软软的声音,心中一暖。 少谙展颜一笑,抱起了窗台上的幽纹,轻声道:“虽然你已忘记了前事,但仍是要谢你,幸好,身边还有你!” “主人,小狐狸呢?”幽纹抬头,闪烁着乌黑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少谙有些意外,幽纹竟然会问起烛潆,难道那日戮力同心,衍了交情出来?不得不说,这两只犯起傻来简直是一模样。 “烛潆出去觅食了!”少谙一个优雅的翻身,带着幽纹坐在了窗台上,望着远处的风景,天色渐暗,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烟尘。 烛潆现在灵力虚弱,且封印加身,一个人是回不了蓬莱的,她定是还在九天,这是少谙放心不去寻她的原因之一,而另一个原因是,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幽纹。 “哦。”幽纹耷拉着脑袋窝在少谙手心。 少谙望着不远处的玲珑阁,心念似是回到了师尊身边,可师尊心中只有死去的凤焱。可寻到她的死因又能如何?死了便是死了,八百年了,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归六界。若为报仇,八百年前的仙魔之战还不算吗?师尊非要灭尽仙界的一切吗? 非是偏向仙界,只是她的心中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酸水,鼓了鼓腮帮,幽纹赌气般地扭过头不去看那玲珑阁,不过只是在与她自己赌气。 掌心的幽纹见她一副奇怪的表情,忙拽了拽她的头发,怯怯地唤了一声“主人!” 少谙望着幽纹,思绪便又回到了从前与幽纹一起嬉笑玩闹的日子,见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少谙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道:“幽纹,想听故事吗?” 幽纹乌溜溜的双眸明亮了几分,扯了她垂在胸前的乌发绕着脖子,一脸兴奋地拍着小手,望着她笑道:“好啊好啊,幽纹爱听故事,主人说什么幽纹都爱听!” 瞧着他高兴的样子,少谙面色亦是柔和了许多,抱着他缓缓道:“从前,有个魔,是魔界最出色的少年,所有魔族都认为他是少尊之位的不二人选,魔尊亦是十分认可他的魔力和心性,他本该是魔界少尊,只是——” 幽纹仰起头,好奇地问道:“只是什么?” 少谙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叹了口气,道:“只是出现了一个煞星,改变了他的命运,煞星夺了他的少尊之位,做了魔尊唯一的弟子——” “那个魔应该恨那个煞星吧!”幽纹自顾自地点点头。 “你也以为他该恨那煞星?”少谙低头望着幽纹如往日一般的面容,神思恍惚。这么多年,她终于听得幽纹说恨她,虽然是在毫无记忆的情况下。 自她第一天踏进焱宫,第一眼见到幽纹,便从未在他面上看见一丝怨恨之色,反而对她十分关照,带着她四处捣蛋玩闹。初入魔界的她有些——木讷,在幽纹的帮助下才渐渐好转,成了魔界魔见魔怕的小魔女,论起玩性,比之幽纹,幼时的她是拍马难及。 “……他呀,就那样笑着,跳进了焕尘……”少谙接着讲述着她与幽纹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提及幽纹为她揽下罪责,跳入焕尘,不禁红了眼眶,变了暗哑的腔调,“那个傻子!” 一滴泪珠划过她的面颊,落在掌心的幽纹身上,这小家伙不知何时,竟是睡了过去。少谙抹了眼角,眼中一阵痛惜和无奈。 少谙将幽纹放置在房中的一张矮塌上,坐在旁边躬自修炼起来。 不觉,已是深夜。 “师尊——师尊——,幽纹——不要——”盘膝而坐的少谙顿时紫光大放,一下掀翻了旁边的幽纹,只见紫色光幕中的她额间布满汗水,神色痛苦,口中不断地叫着那个名字。 走火入魔! 跌落在地的幽纹忙飞向少谙,却被那层紫色光幕再次弹飞,“啪”的一声拍在门上,打落了那虚挂着的门闩,房门缓缓打开,露出了立在门前的身影。 “哇——,烛潆姐姐!主人,主人她——”幽纹急得眼泪直流,扑上去抱住烛潆的小腿。 变作人形的烛潆立在那里,眸中现过一丝挣扎,望着那逐渐蒸腾的紫光,终是抬脚踏了进去,许是站立久了,触地竟是有些不稳,带着幽纹摔在地上。 “噗——”光幕中的幽纹忽然吐出一大口墨红色的鲜血,伏在榻上,一阵抽搐。 “小谙师姐!”烛潆惊得赶紧爬起来,扑向了少谙,却也是被光幕阻隔在外。 只见烛潆面色沉凝,用上了仅剩的所有灵力,袭上了自己的心口,一阵淡淡的红光过后,一团跳动的火焰自她掌心冒出,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眉间一阵喜色。 “成了!”上回偶然冲破封印,烛潆似是察觉到了封印的松动,每当她愤怒或是受到伤害之时,便是封印最薄弱的时候,且舜华仙君修补的封印也不似长羲上尊那般坚固,所以—— “小谙师姐,我等你的解释!”烛潆皱着眉头望着已经毫无意识的少谙,双手按上了那紫色光幕。 一阵刺目的火红色光芒过后,紫色渐息,露出了面色惨白的少谙。 “主人——”幽纹一下蹦上矮塌,扑向了自己的主人。 “别碰她!”烛潆疾声喝止,幽纹伸出去的手便僵在了半空,缓缓缩了回来。 ——————分割线—————— 更新更新,求票求票! 第六十二章 驾临 随着九天仙会的即将到来,整个仙界皆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九天仙会,每千年召开一次,各境仙友聚于九天,寒暄叙旧,商讨仙界的前事未来。除此之外,九天仙会也是一场各境后起之秀间的较量。 蓬莱仙境蓬莱阁中,尊主灵素上仙正盘膝端坐于首位,垂眸望了跪于殿中秦丝洳,原本淡雅如兰的面上多了沉凝的气势。 “师父,弟子办事不利,让,让烛潆师叔跑了,请师父责罚!”秦丝洳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今晨醒来,便发现自己睡于澹台谙所居水榭之中,自己竟是如从噩梦中醒来一般虚弱不堪,脑中完全记不起何时入的水榭。亭中只有远处盘膝而坐的澹台谙与她二人,那烛潆却是不知所踪。 小声唤了“澹台师叔”,怎知那澹台谙毫无反应,想着还要去寻烛潆师叔,不便再打扰澹台师叔,起身便要离开,却迎面撞在了一道结界上,那透明的结界随之漾起一阵波纹,竟是隐隐地——消失了! 她赶紧跑出水榭,又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旬攸,旬攸定定地望着亭内渐渐消失的身影,面色沉了沉,转身便朝雪谷而去。揉着一团浆糊的脑袋,秦丝洳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忙跑至蓬莱阁,告知了灵素上仙。 “澹台师叔与烛潆师叔双双不见了!” “此事你不必理会,你长羲师祖自会处理,准备一下,随为师一同前去九天仙会吧。”灵素上仙毫无情绪波动地说道。 “是,是,师父!”秦丝洳愣了一下,随即便是一阵狂喜,以她的仙资能入得九天仙会,当是天大的福气啊,她躬身应道,迅速退出了蓬莱阁。 “师父,澹台谙与烛潆——”身侧的月染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师尊。 灵素上仙缓缓睁开双目,眸中一片清冷,言道:“她们不是为师管得了的!” “如此桀骜不驯,却能被长羲师祖视若珍宝,哼——”月然也是寒了声调,冷冷说道。 “不说了她们了,此番九天仙会,你的对手乃是昆仑若怀,可有把握?”灵素上仙目光投向仍皱着眉的月染,缓缓问道。 “月染定不会堕了蓬莱威名!”月染一脸严肃地说道。 突然,蓬莱上空降下一团五彩云霞,氤氲了半片天空,直引得一众弟子仰着脖子好奇地观看。 “都回去!”洛坤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手持着一把漏勺,驱赶着一帮年轻的小弟子。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回房。 洛坤望着那团霞光逐渐降低,化作一道白光飘进了蓬莱阁,漫不经心的面上浮现了一抹深意,“九天仙会?呵呵——” 洛坤旋转着自己的漏勺,哼着小曲儿转身隐入了长廊。 “舜华仙君驾临,灵素有失远迎!”灵素上仙似是早有预料,见了突然出现的舜华仙君神色未变,缓缓起身,一展广袖,淡淡说道。 月染也躬身行礼,唤了声“舜华仙君!” “灵素上仙不必多礼,本仙此番前来乃是为了递送九天仙会请帖,顺便重游故地!”舜华仙君面上笑容不减,抬手便虚扶起了月染,言语间颇有沧海桑田之感。 “师尊仍是长居雪谷,舜华仙君请自便!”灵素上仙缓步走下台阶,行至舜华仙君身侧,清浅之声言道:“当年之事,您可曾后悔?” 舜华仙君面色变了变,随即恢复了笑容,叹了口气,“往事无须再提!” “白薇师叔在无羁谷,守了一千年!”灵素上仙语气飘渺,提到了那位在仙界几乎销声匿迹的蓬莱上仙。 “灵素!”舜华仙君面上笑意瞬间收敛,抬高声音,止了灵素上仙的话语。 “灵素口不择言,舜华仙君勿怪!”灵素上仙朝他微微一礼,带着一脸呆愣的月染离开了蓬莱阁。 舜华仙君立在原地,久久未动,倏地勾起唇角,划开一抹惨淡的笑,“你和毋妄,你们,都恨我吧!” 晚间,蓬莱厨房。 “臭小子,自今日起,你给老夫待在戒律阁,一步不许出去!”毋妄上仙挥舞着手中象征戒律长老的法杖,将洛坤赶出了厨房,满脸怒容,花白的胡须躬自飞舞,似是在痛惜洛坤的不肖。 “师父别打,徒儿什么都听您的!”洛坤支起双肘拦在身前,向毋妄上仙求饶道,面上颇有讨好之意,“徒儿在花根儿底下为您埋了三百年的桑落佳酿,您消消气,消消气!” “老夫英明一世,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毋妄上仙仍是不解气地用那法杖点着洛坤的头,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还手。 洛坤捂了脑袋怂着肩膀,口中叫道:“您老一把年纪了,气大伤身呐!” 这句话使毋妄上仙心中的火苗瞬间变作了熊熊烈火,他区区千把来岁的年纪,能算老吗?这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哎哟~师父不——”毋妄上仙祭出法器,无视了洛坤恐惧的眼神,将他摄了进去。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毋妄上仙长出口气,抚了抚自己被气得不轻的胸口,暗自摇了摇头,“哼,臭小子,没个百八十年别想出来,好好反省吧!” 毋妄上仙化作一道青光,离开了厨房。 这一切皆被暗处的舜华仙君看在了眼里,他深邃的眸中情绪不明,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长羲师兄,别来无恙!”舜华仙君端着一个白玉酒壶,缓缓踏进了雪谷,神情似是微醉,望着眼前溪边伫立着的长羲上尊,开口道。 “我记得你并不好酒!”长羲上尊望着他,皱了皱眉头。 “初入蓬莱之时,还是你传授于我的,琴棋书画诗酒茶,说是陶冶情操,磨练心性,千多年弹指一挥,能记得的也就是这酒中滋味了!”舜华仙君饮了一口酒,闭了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笑容,神情却有着一股难掩的苍凉。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空上仙是永远逝去了!”长羲上尊转身面向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留给舜华仙君一个修长缥缈的背影,“我隐世多年,九天仙会是不会去的,替我向厚垣上尊说声抱歉!” 舜华仙君沉默了许久,刚要开口,便听见长羲上尊清朗如玉的声音:“澹台和烛潆那两个丫头,玩够了便叫她们回来吧!” 言语间颇为宠溺,舜华仙君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几声,“长羲师兄对这两个徒弟倒是上心,她俩在九天可是捅了不少篓子!” “等我们老了,她们便是仙界的中流砥柱!” “嗯。”舜华仙君淡淡应了一声,启唇似是不经意地问起了另一桩事,“长羲师兄,缙云上尊他——” “青空,注意分寸!” ——————分割线—————— 。。。。。 第六十三章 妤机 蓬莱,菁华阁顶。 舜华仙君随意地卧于其上,姿态颇为慵懒自在,身侧放着一只白玉酒壶,手中摇晃着半杯佳酿,不知是否是从洛坤所说的花根儿底下挖出来的。 “蓬莱的明月星辰,我青空今日回来了!”舜华仙君睁着迷离的双眼,举杯遥敬了那万里长空,口中喃喃道:“这蓬莱如今也只有你们仍欢迎我了!” 近千年未归,这蓬莱竟是如此的陌生了,山水未变,人却变了,再寻不到往日的半点痕迹,曾经青涩的回忆也只会存在于那寥寥数人的记忆深处,成为偶尔触动的几分感慨罢了。 “青空师叔何出此言?”不知何时,身旁竟是出现了一个周身缠绕着薄雾的窈窕身影。 舜华仙君半眯的眼眸闪烁了几缕精光,瞬间驱散了那人身上的薄雾,露出了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孔,那人咯咯一笑,自是一番风情万种,她款步走来,缓缓坐在了舜华仙君身侧。 “原来是妤机啊,听说你在外游历百年,怎的想起今日回归?”舜华仙君置了酒杯,望着妤机轻笑言道。 来人便是蓬莱妤机上仙。 妤机手腕一翻,掌中变出一只青瓷酒杯,提了酒壶躬自斟了一杯,望着躺卧的舜华仙君,媚眼如丝,“难道就许青空师叔千年一回,不许妤机百年方归吗?” 舜华仙君唇角上扬,勾起了一抹笑,感慨道:“蓬莱现在是你们的蓬莱了!” 妤机上仙手中一顿,面色瞬间沉了下去,望着不远处耸立的蓬莱阁,恨声道:“是灵素尊主的蓬莱,不是我的蓬莱!” 舜华仙君轻咳一声,掩了尴尬。这妤机少时便因灵素得以拜入长羲上尊门下而怨她极深,致使性情大变,灵素性子沉静,对妤机的任性刁蛮也是忍让了上千年,高傲的她不允许自己弱于灵素。 她本长于灵素,加之夜以继日地努力修炼,修为一直高灵素一筹,毋妄无意于尊主之位,原以为下一任的蓬莱尊主定会是自己,奈何—— “我赞同长羲的选择,你并不适合统御蓬莱众仙!”舜华仙君也自斟了一杯,望着满天的星辰,缓缓说道。 妤机听得舜华仙君的话,自是涌动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竟不自觉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酒液顺着指尖滴落在黛色的瓦片上,眉目间布满了厉色。 “为何你也这么认为,妤机到底哪里不够优秀?” 舜华仙君沉吟许久,清冷嗓音一如千年前那般凌洌,口中毫不留情地说道:“原因就是你的'为何'!” “哼,我会向你们证明,我妤机才是蓬莱尊主最合适的人选!”妤机手中腾起一阵青光,那破碎的酒杯瞬间被燃烧地无影无踪。她猛地站起身,朝着蓬莱阁反方向而去。 身后脚步突然停了,传来妤机的一句话,“青空师叔,不论你在蓬莱还是九天,我妤机都认你是师叔!” 舜华仙君隐隐地嗤笑一声,抬手一道金光朝她射去,妤机上仙稳稳接下,真诚地道了声“多谢青空师叔!”便消失在菁华阁之上。 隐匿在黑暗中的是舜华仙君面上一抹不明的暗笑,妤机回到蓬莱的主要目的便是向他讨要九天仙会的请帖,料定那丫头此番回归,必是有所凭借了。 “酒兴扰了,这酒不喝也罢!”舜华仙君衣袖一挥,散于身侧的酒壶和酒杯便消失不见。 “这万点繁星也只为衬托那皎皎明月而已,只是明月虽美,却只能属于黑夜,最璀璨夺目的那个永远是白日里的艳阳吧!” 舜华仙君站起身,自顾自地言道,随后仿佛自嘲般地漠然一哂,望着覆于夜色下的蓬莱仙境,难掩面上散逸的孤寂,“真是,高处不胜寒吗?” 翌日晨起,荒无人烟的禁地入口伫立了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那身影似是站了很久。 舜华望着眼前雾色的结界,终是伸出了双手,一阵白光过后,那层浓雾扯开一个缺口,道道灵力自其中飞旋而出,瞬间袭上他的面颊。 面前一道护体灵力阻隔了那些不算强劲的袭击,舜华仙君一展衣袖,缓缓踏进了禁地。 那些对普通弟子九死一生的阵法于他而言却是毫无杀伤力,他巧妙地避开了几个对他颇有威胁的阵法,就这样势如破竹地朝缙云所在的阵法空间而去。 缙云上尊隐居在蓬莱这件事,整个仙界只有长羲与舜华二人知晓,连同辈的白薇上仙也毫不知情。舜华仙君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会会这位古怪神秘的缙云上尊。 那破旧的茅草亭中一道瘦削的身影长身而立,正着上半身在身前勾画着什么,似是没有察觉到舜华仙君的到来,只躬自摸索着身前的图案。 舜华刚要迈步上前,一道红光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光芒一闪地将他驱逐出了禁地。 感受了红光中澎湃的灵力,舜华仙君仍是心有余悸,若缙云有心杀他,那一击足以,缙云上尊修为竟如此之高,那种恐惶是在长羲上尊和凤焱上尊身上从未体验过的。 他可不是容易放弃的人,舜华仙君凝了心神,深吸口气重新踏入禁地,就这样反复了十多次,许是缙云自己都厌烦了,也便不再阻止他的进入。 “缙云上尊在上,弟子青空拜见!”舜华仙君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朝不远处的缙云拱手一礼,语气谦卑地言道。 缙云不曾理会,甚至眼睑都没有抬一下,只停了手中动作,定定地观察着身前,毫不在意身后舜华仙君微沉的面色。 “缙云上尊——”舜华仙君耐着性子又唤了一声。 “嘘——”缙云终于有了几分表情反应,回头冲舜华比了一根食指,示意他噤声。 舜华仙君止了话语,不再做声,偷眼望着缙云身前那团乳白色的光团,心中一阵疑惑,这缙云上尊究竟在做什么? “成了,终于成功了!”突然,缙云神情激动,手中托着那拳头大小的乳白色明珠,似是在凝视着六界最珍贵的东西。 舜华仙君愣了一下,随即也展开了笑容,朝缙云恭声道:“恭喜缙云上尊!” “都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缙云面上喜色瞬间沉了下来,冷着脸转身面向了舜华仙君,皱紧的眉头隐隐散发着怒气。 舜华仙君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哪句话得罪了这位脾气古怪的上尊。 “我并非仙界中人,何以称我上尊?”缙云斜了舜华仙君一眼,扯了亭中外衣,披在了身上,遮住了麦色的肌肤。 “缙云——” 缙云抬手阻止了舜华仙君,惬意地坐在横栏上翘起了腿,望着有些局促的他,露出了三分笑意,慵懒地问道:“你个小小上仙,何事扰我?” “仙界九天仙会即将召开,厚垣上尊特意嘱咐我请缙云——先生前去观礼!”舜华仙君恭敬地递上请柬,朗声道。 “厚垣?那老头还没死?”缙云从袖中掏出一条烤好的鱼,优雅地吃起来,缥缈虚无的声音懒懒道。 舜华仙君神色微变,却仍是恭声言道:“家师尚在,现长居九天,甚是想念缙云先生,还望您上前一叙!” “哼,他还没有资格想我!趁我此时心情不错,早些离开吧。”缙云冷声道。 “缙云——” “滚~” ——————分割线—————— 哦,本章挺长……某沁(斜眼中) 某幽乖乖码字去…… (探头)求票哦! 第六十四章 脱壳 时近正午,阳光透过若隐若现的结界,在空中晕出一道道七彩弧度,投射在这十丈方圆之内,显得格外明媚绚丽。不过,环境中的人却没有闲暇去欣赏这美丽的风光,反倒为它增添了几分煞气。 舜华仙君收到缙云的逐客令却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缓了神色,踱步上前,微笑着道出了一句惊人之语。 “缙云先生,不知是否对神界封印感兴趣?”舜华仙君笑语晏晏。 缙云挑了挑眉眼,将欲探入口中的烤鱼顿在了半空,垂眸望着腰背挺直的舜华仙君,神色颇为复杂,七分差异三分怅惘,不过在舜华眼中却是好奇之色。 “说来听听!” 缙云反手一挥,那烤鱼便化作一道弧线射向了空中,转眼消失在这片阵法空间内。他收了异样神情,转而一脸惬意地斜靠在一根极细的亭柱上,唇角上扬,神色颇为赞许。 竟有人问他是否对神界封印感兴趣,那道封印—— “众所周知,神界封印乃是十万年前帝神所设,封印了整个神族,甚至是整个上古时代。迄今为止,仙界对神界封印仍知之甚少,我九天落于神殒山之上,天柱之侧,参详了十万年仍不得其法。”舜华仙君微微摇头,末间也是一阵唏嘘。 缙云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扇子,正躬自优雅地轻拂胸前,闭着双目,凝神思考着,不得不说,舜华仙君的话确实勾起了他的兴趣,脑中回忆起了十万年前的那段峥嵘岁月。 神战之后,六界无神! “不过,近年间,我仙界似是发现了那封印的一道暗门,若以此暗门进入神界,于修炼一途当是极大的机遇,缙云——先生晋位上神指日可待!” 舜华仙君面目含笑,显然对自己抛出的话题极是自信,自古以来,没有哪位上尊不想脱离界法的桎梏,晋升为神,他的师尊厚垣上尊驻足于上尊之位已经十万年了。 不过,缙云却是在他言后,出人意料地不动声色,可心中自是一阵翻涌,还有莫名的烦躁和愤怒。 上神?这仙界之人只知上神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却不知晓晋位上神有多困难。帝神殒落之后,六界根本不可能再出现上神,这是规则,不容更改的六界法则。 这是他用十万年的时间验证出的结果! 良久,缙云压了胸中情绪,睁开双目,神色平静地瞥向远处立着的舜华仙君,眸中一片淡然之色,仿佛对此无甚兴趣。 “神界封印绝不可能出现暗门!” 那是一道死阵! 舜华仙君望着缙云古井无波的眼神,一阵心惊。这缙云乃是与师尊厚垣上尊同时代的人物,一身修为甚至还要高于厚垣上尊。难道他知晓十万年前的神界密辛? 缙云转过身去,那背影竟是有了一丝萧索落寞之感,那声音似是从久远的上古而来,带着几分孤傲和清绝。 “你走吧!” 舜华仙君神色一变,疾声道:“缙云先生,这可是万年难遇的机缘呐——” “休得多言!” 缙云拂袖,欲挥退舜华仙君,怎奈他竟上前几步,手中白光一闪,以鬼魅般的速度向缙云袭去,电光火石之间灵力便至,而缙云仍在原地,丝毫未动。 不想舜华仙君竟是要偷袭!可上仙与上尊之间,隔了天堑,他的攻击能对缙云造成伤害? 舜华挥去脑中杂念,手中灵力愈深。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舜华仙君的灵力毫无阻挠地刺穿了缙云的身躯,如雪的白袍瞬间染上了嫣红的血色,而他面上则定格在了那转头惊惧的瞬间,唇边血迹已然抑制不住喷薄的趋势,他修长高颀的身影渐渐沿着亭柱倒了下去。 这缙云竟如此不堪一击? 舜华呆呆地望着手中萦绕的白色灵力,心中疑惑骤起,皱着眉头看了倒地不起的缙云,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那颗乳白色珠子? 快步行至缙云身边,搜寻着那颗看似普通却十分关键的珠子。可舜华仙君搜遍了缙云全身也没有发现,眉头不禁又紧了几分。 空中,一道道漩涡盘旋而至,闪耀着恐怖的光芒,似是一条条毒蛇吞吐着蛇信,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这片空间即将塌陷了,难道缙云真的死了?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缙云上尊的深浅,就算不敌也只是晚辈向前辈求教,以他的身份定不会多做深究,没想到—— 舜华仙君心中仍有疑虑,却不得不退出禁地。他站在禁地之外,眸光闪烁,望着远处腾起的一片红色云彩,终是闭了眼深吸口气,转身离开,驾着云朝东边而去。 此地不宜久留,若被长羲上尊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禁地中,无名湖畔,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不过其中一道却是半透明的状态,阳光从他体内穿过,带起一行行细小烟尘。 “长羲,此番九天仙会,你怎么看?”半透明身影传出一道声音。 “树欲静而风不止——”长羲上尊淡淡说道。 “哪里的酸诗?”那身影一脸嫌弃地嗤笑一声。 “缙云,你该去人界走走!” …… 话说,舜华仙君离开禁地之后,却是悄悄地潜进了戒律阁,待了一盏茶的工夫,随后才隐了身形,欲离开蓬莱。 舜华仙君立在一朵祥云之上,敛了周身灵力,任由清风拂起鬓边的长发,现了几缕银丝。不知不觉,竟是飞到了烟渺崖。望着静静伏卧着的静思台,和前方飘渺云雾之下的无羁谷,舜华仙君所驾祥云顿时停在了半空。 踌躇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降了下来。 静思台的风景与一千年前一般无二,满上青碧,丝毫看不出崖下危机四伏的无羁谷。舜华仙君腾身而下,定定地飘浮在第一层结界上空,几乎可以看到与结界气息相对的位置漾起了淡淡青色的波纹。 手中即将成型的印结顿了顿,缓缓放开,口中喃喃道:“不见的好,不见清净——” 说完,足尖轻塔,飞身而上,一道流光飞旋而至,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脚底。舜华仙君最后望了一眼烟渺崖,不再停留,御剑飞速离开了蓬莱仙境。 ——————晚更分割线—————— 某沁:为什么迟了? 某幽:睡,睡过去了…… 某沁:猪啊…… 某幽:…… 抱歉,各位亲爱的书友,这是昨天的…… 第六十五章 赦 蓬莱,戒律阁。 戒律阁是所有蓬莱弟子最为畏惧的地方,内里的思过间更是所有人的噩梦。每当蓬莱出现桀骜不训的新弟子,师兄师姐们便如是说“若是在不听话便将你打入思过间千儿八百年再出来!”,此时,新弟子便会缩缩脖子,乖巧地似一只柔顺的小绵羊。 蓬莱闻名仙界的一人一物,人是指上尊长羲,物便是指这思过间。之所以称它为物,是因为它本是一件神器所化,神器名为刹那,数千年前乃是妖界至宝,有篡改时间之能。妖君消失后众妖四处逃散不成气候,当时的蓬莱尊主偶然得到此神器,以天地之灵气,炼化为一宝塔,削弱了刹那的杀伤力,增加了它的恒久性。 天地不灭,刹那不倒! 之后的蓬莱后人将它改造成一个刑罚之所,落于戒律阁。 此时的戒律阁内,正回荡着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师父啊,您不能如此对待您的徒儿啊——” “师父啊,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吧——” “师父啊,那花根儿底下的桑落酒再埋可就要糟蹋了,您放我出去吧——” “师父啊,徒儿再也不去人界游荡,不,游历了——” “师父啊——” …… “闭嘴!” 一道厉喝从长廊末处直冲而来,将探出半颗脑袋巴望着外面的洛坤撞得一个趔趄,四仰八叉地向后倒去,双手仍保持着前伸的状态。 身子僵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渐渐恢复知觉,可怜的洛坤摊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师父这次可是火气比往常都要大。先前只是将他关在房间里思过,这回竟然直接将他关进了思过间! 幸好此间的刹那时间阵法并未开启,不然,他这待的这一月可就变成八年多了,师尊若再不消气,他这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蓬莱弟子可就要老死在这思过间里了! 手脚刚刚恢复,他便又凑上那个小窗口,朝外喊道:“师父啊——” 话音刚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便瞬间出现在窗外。 “呃,师父——”洛坤吓了一跳,随即讨好般地嘿嘿一笑,“师父,您放我出去呗~” “这窗户是留你通气儿的,不是让你号丧的!” “啊,师父,'号丧'您都知道,可喜可贺啊,我就说人界的文化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您看,多贴切~”洛坤赶紧奉上马屁,不过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毋妄上仙的脸黑得足以与那锅底相媲美,垂下的两道胡须不自觉地飘飞起来,躬自飞舞着。只听见“哼”的一声,洛坤便被一掌拍了进去,毋妄上仙单手一挥,那道窗户便被一层青色结界封了起来。 耳边终于清静了,毋妄上仙摇了摇头,转身消失在了窗口。 洛坤使劲拍着结界,奈何毋妄已经离去,一副势必要整治整治他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他出去了。他贴着窗口发愣,一股悲凉的气息油然而生。 突然,一个浑身包裹在灰色长袍内的娇小身影自窗前走过,停在了洛坤眼前。那是思过间受罚者的穿着,洛坤对此人并不感兴趣,将欲转身之时,那身影陡然掀开帽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紫昀? 想想她入戒律阁思过该有两年多了吧,洛坤从她眼中看到了一股沧桑之感,那原本娇蛮的的姿态变得沉稳许多,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活泼灵动,多了几分深邃。 见她平静地望着自己,洛坤便知道她是真正从思过间走出来了,至于时间为何会缩短,他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现在也不是他该思考的问题,他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出去! 洛坤摸了摸下颌,转身走向了房间深处。 窗外的紫昀神色微凝地望着有些颓然的洛坤,心中疑惑顿生。今日,她确实看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洛坤师兄。 两百多年的思过生涯,已使她的情绪十分内敛,纵是心中诧异也不会过多表露。她有她所要完成的事。 紫昀转身,戴上帽子,缓缓离开了戒律阁。 思过间中,本欲躺下闭目养神的洛坤倏地被吸入了一个怪异的空间,这片空间里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他皱着眉头踢飞了一颗石子,怎知那石子竟是从身后又飞了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这是—— 洛坤瞪大的双眼逐渐变成灰色,若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真正的思过间,师尊这次跟他玩真的!果不其然,暗红的天幕中逐渐现出了毋妄上仙那鹤发童颜的脑袋—— “师父——” 洛坤哭丧着脸望着自己的师尊,将欲曲膝伏拜下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着。 “洛坤!”师尊浑厚的嗓音一开口,洛坤便敛了声色,低着头等着师尊的训诫。自小,每当师尊如此神情,便是有着一些重要的事要说与他。 “洛坤,你是为师唯一的弟子,为师最大的希望便是你日后能继承戒律阁,这也是为师这么多年对你严厉的目的,可你却的行为却是与此道越离越远,为师不得不——” “师父,发生了何事?”望着师尊忧心忡忡的模样,洛坤心中咯噔了一下,忙问道。 “咳咳——,洛坤,记住为师的话,辅佐尊主,护佑蓬莱!”毋妄的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消失在这片空间,留下了几道回声。 洛坤呆愣在当场,会想着师尊的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师尊从来都是英明神武的高大形象,从来不曾如此虚弱过,难道是旧伤复发了?难怪这次回来,他的白发又白了几分! “师父,我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戒律阁长老!”洛坤朝空中毋妄上仙消失之处磕了个头,盘膝坐在一座石墩上,躬自修炼起来。 思过间外,毋妄上仙正观察着眼前水镜中洛坤的神情,微笑着抚摸了自己雪白的须发,语气中满含笑意。 “小子,你还嫩!” 却说,出了戒律阁的紫昀在第一时间被灵素上仙唤了过去。两百多年未见,眼前的师尊竟是有些陌生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紫昀见过师尊!” “免礼!”师尊的声音一如继往的淡漠虚无。 紫昀起身,乖乖地立在一旁 —————————————————————————————————————————————————————————————————————————————————————————————————————————————————————————————————————————————————————————————————————————————————————————————————————————————————————————————————————————————————————————————————————————————————————————————————————————————————————————————————————————————————————————————————————————————————————————————————————————————————————————————————————————————————————————— 第六十六章 暗流 苍山,栖霞宫内殿。 暗红色的云霞弥漫了整片天空,一块一块青黑色星陨镶嵌在灰暗的天幕上,好似一幅恢弘的画卷。遥远的边际灰蒙如雾,似乎永远也无法触碰,地面上遍布了嶙峋的怪石,每隔片刻便会变换形态。 一根石柱立于中央,虽只有手臂粗细,却宛如天柱一般伫立在这片天地间。 “你做得很好!” 云霞之上,柱石之顶,传来了沂筠上仙浅淡缥缈的声音。 地上,芣苢瞥了周身萦绕的暗红色灵力,唇角微微扬起,双手一招,那灵力便迅速聚回他的体内。拂开覆于面上的碎发,芣苢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石柱,墨色瞳眸闪耀着一层明亮的光华。 “多谢师尊夸奖!”清朗如青瓷般的嗓音含了几分喜悦之情。 自他拜入沂筠上仙门下,便从未出过这片空间,只是不分昼夜地苦练灵力。沂筠上仙偶尔会出现,指点他一二,不过大多时候,她便是这样静静地站在柱石之上,似是与这柱石融为一体。 芣苢眸中紫芒一闪而逝,目光便穿透了暗红云霞,瞧见了那单足虚立于石柱顶端的沂筠上仙。高高在上的她如初见那般美得神圣,不可方物,同时也给人下一刻便会消失的虚无之感。 芣苢不知自己为何会冒险使用魔力,只为远远看她一眼,望着那孤寂的身影,心中竟是一痛,一定是魔怔了! 他使劲摇了摇头,躬自走到一旁,盘膝坐在一块石台上调息起来,压下了心中异样的情绪。 “再过两日,便是仙界千年一度的九天仙会了,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不知何时,沂筠上仙竟是出现在了芣苢身后,淡淡地发问。 芣苢身体不自觉地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眸,背对着沂筠,皱了皱眉头。九天仙会乃仙界大事,怎会有他这个刚入苍山不到两年的小小弟子落脚的地方,沂筠上仙此言何意? “师尊,弟子修为尚浅,若去了,怕是只会给您丢脸,请师尊三思!” 芣苢转过身来,伏拜于地,恭声答道。 “你起身吧,做我的徒弟不用如此拘礼。”沂筠上仙一道灵力将芣苢扶了起来,眼睑微颤,言道:“你入门虽迟,但天赋极佳,这些年灵力竟是已有小成,怎会丢脸!” “更何况,九天舜华仙君亲自送来请帖,要求各尊主携嫡传弟子赴会。这也是一个机遇,若得九天看重,或许能留在九天,享不世之尊!”沂筠上仙淡淡补充道。 听得师尊之言,芣苢状作心伤地黯然言道:“师尊是嫌弃芣苢了,要赶芣苢走?” 沂筠上仙眼睑轻颤,“望”着芣苢,翩然转过身去,声音微变,“非也,非也——” 望着她面上一闪而过的不同以往的神情,芣苢心中暗暗一笑,这沂筠上仙如此不经逗! “我,我想让众仙知晓我有个天才徒弟!”沂筠支吾着说道,言语间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芣苢从未见过这样的沂筠上仙,顿时愣在了当场,瞅着沂筠上仙泛红的耳根,心中漾起一阵波纹,忆起殿内一本百多年前的卷宗中记载,苍山尊主沂筠,年三百,位上仙! 四百多岁的沂筠上仙,于仙界而言,才是个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使得一个少女困守在那个冷冰冰的高位之上百余年! 芣苢敛了心神,挥去心中的异样,思考着九天如此安排的用意。暗使的命令是混入苍山,潜伏待命,若此番仙会现于人前是否会坏了殿主的计划。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此次入得九天真是一个机会,困在这栖霞宫,与世隔绝,也不是长久之计。 “师尊,芣苢愿往!”他坚定地说道。 “嗯。”沂筠上仙淡淡应了,白色身影瞬间消失,只在空中留下一道声音,“三日后,我来接你出去!” 芣苢望着沂筠消失之处,心中一阵失落,想着琢磨了两年仍是没有找到出去的法子,便只好闭目修炼起来。 齐云山,太素宫。 宫门虚掩着,露出殿内的阴影,林叶轻轻推开一个缝,缓缓挤了进去,循着昏暗的大殿,看到了台阶尽头高座上端坐的身影,忙小步走近。 “是林叶啊!”暗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师父,您找我来,有何吩咐?”林叶恭敬行礼,抬头问道。 “在齐云山可还习惯?”岐峰上仙闭着眼问道。 “多谢师父关心,弟子十分习惯!”林叶言道。 岐峰上仙知晓,齐云山多数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尊主之徒林叶颇有微词,对他暗地里多有排挤。不过,他岐峰上仙的决定可不是那些人能妄加评断的!为此,他还曾私下处罚了几个乱嚼舌根的仙徒。 “三日后的九天仙会,你随我一同前往,为师只是让你去开拓眼界,不求你脱颖而出!”岐峰上仙沉声道。 林叶心中虽然意外,面上仍是恭敬地应了。 “是,师父!” 见岐峰上仙不再言语,林叶便告辞离去,按照暗使大人的嘱托,他似是不经意地落下了袖中的一块玉佩。 宫门缓缓关闭,整个太素宫陷入黑暗之中,独有地上那块玉佩,躬自散发着朦胧的光华。岐峰上仙睁开眼,望着那道微光,瞳孔一缩。 异形术瞬间展开,一道残影自阶上飞速而下,定定地立在玉佩之前,喃喃自语:“这块玉佩不是随水音一起入葬了吗?” 他颤抖着双手弯腰捧起玉佩,小心翼翼地焐在胸口,闭着眼回忆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那句弱弱的呼唤——“爹爹!” 突然,他睁开眼,重新将玉佩凑到眼前,心口猛然地一顿,脚步踉跄地回到座前,无力地跌坐下去。 这是那个人的玉佩,两块玉佩外形相同,纹路相反,一阴一阳,他与她,一人一块,曾是他们最重的誓言,生世不离—— 好一个生世不离!梦魇咒还不够,连这玉佩也要缠着他? 岐峰上仙无力地坐着,呼吸一阵急促,整个人似是又老了几分,佝偻的腰背弯得更狠了。 她真的回来了! 修容,果真要不死不休吗? ——————分割线—————— 日常晚更——十分抱歉! —————————————————————————————————————————————————————————————————————————————————————————————————————————————————————————————————————————————————————————————————————————————————————————————————————————————————————————————————————————————————————————————————————————————————————————————————————————————————————————————————————————————————————————————————————————————————————————————————————————————————————————————————————————————————————————————————————————————————————————————————————————————————————————————————————————————————————————————————————————————————————————————————————————————————————————————————————————————————————————————— 第六十七章 盛怒 芜蘅宫后墙外,一道影子伏低身姿,偷偷摸摸地踱向前方,印在墙上的是一条躬自摆动着的毛茸尾巴,身上躺了一个小小的人儿,紧紧地攀着她的毛发。 “烛潆姐姐,我们真的要去找那个厚垣上尊算账吗?”幽纹凑近她的耳边,小声地问道。 移行中的烛潆顿了脚步,小心地环顾四周,随即提了爪子一掌拍在幽纹的脑门上,低声喝道:“你别说话,人都要被你招来了!” “哦——”幽纹捂着脑袋,缩在烛潆背上不敢再吱声。 烛潆撇了撇嘴,重新迈开脚步。想着那个自那日走火入魔后便一言不发,只知埋头修炼的少谙,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口气,无奈摇了摇头。 她还是没有从少谙口中得知她突然决定晋入九天的原因,思前想后了数天,终是鼓起勇气,打算今日夜探芜蘅宫,找那个厚垣上尊询问清楚。奈何出门时一个小尾巴跟了上来,怎么赶也赶不走,抹着眼角哭诉着烛潆的恶行。无奈,只能捎上。 她在幼时曾见过厚垣上尊一面,是个慈祥和蔼的老爷爷,应该会告诉她答案吧! 烛潆眼中现了几分迷茫,总觉着这一系列的事情颇为怪异,似是受着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压了心中突然冒出的念头,她缓缓移到了芜蘅宫的正门。 对于为何不翻墙,而是走大门,烛潆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翻不过去! 先前为少谙疗伤强行冲破封印,耗费了她大量的灵力,封印恢复后,她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她现在,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狐狸。 “烛潆姐姐,我来帮你!”见烛潆伸着爪子撬了半天,那门依然毫无动静,不由得揪着她颈边的红毛呲溜下地,小跑至门边,伸手小手吃力地推着宫门。 良久,宫门纹丝不动。 “唉,本狐狸何时如此丢人过,连门都进不去!”烛潆放开双爪,抹了一把额间并不存在的汗,无力地躺倒在门前。 “哎?烛潆姐姐,我看到一条缝啦!”幽纹蹦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推着那门。 “吱呀”一声,那门竟是缓缓开启了,烛潆一骨碌爬起,伏着身子警惕地望着逐渐开启的芜蘅宫宫门。 “你们是什么东西?”一个白衣仙娥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前的两个诡异的身影,尖叫起来。 幽纹呆愣了片刻,忽然一下跳上那白衣仙娥的面上,死死扒着她整张脸,同时朝身后叫道:“烛潆姐姐,快进去!” “啊——”那仙娥被遮住了面庞,当即大惊,双手胡乱地扯着面上的幽纹,欲将其拂开,怎奈幽纹死活不松手。 烛潆眉间两点几乎皱到了一处,望着艰难支撑着的幽纹,咬了咬牙,迈开爪子腾身窜了进去。 朱雀殿内,盘膝而坐的少谙睁开了双目,眸间幽紫色的光华闪烁片刻,终变作黑色,沉寂下来。移步窗前,她望着远处漫天的朝霞,心绪微微一松,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九天仙会终于要开启了!只要过了今日,她便可拿到玲珑阁的令牌,着手调查那件旧事。 这几日夜间,她曾偷偷潜到玲珑阁外,望了那森严的守卫,心中一惊。 这九天本就人烟稀少,却还能在玲珑阁设置如此严密的布防,可见其中定有秘密,当即便坚定了她入驻九天的念头! 突然,一阵轻巧的敲门声传来,召回了少谙飘飞的心念,望了门口,启唇言道:“进来吧!” 一个身型娇小的仙娥托着一个精致的木匣恭敬地走了进来,碎步走向桌案,放了匣子,忙低头向少谙行礼。 “澹台仙子,这是您今日的礼服,请您沐浴更衣!”仙娥的声音如她的长相一般清丽婉转。 沐浴更衣?需要焚香吗? 少谙转头,瞧见那仙娥点上了房间的香炉,于是默默翻了个白眼,摸了摸鼻子,嫌恶地冲她挥手,“行了,我知道了!” 这仙界的熏香可不是一般的难闻。 “请澹台仙子申时准时到达青龙台,参加九天仙会——”仙娥低着头恭敬地说着,末了抬头一看,只见少谙已是十分惬意地躺在了矮塌上,旁若无人地翘起了腿,抖了两抖。 洛坤那厮惯常的姿态,还挺舒服。 那仙娥尴尬地闭了嘴,红着脸退出了房间。 见她离开,少谙长出口气,皱着眉摇了摇头,这九天的规矩比蓬莱还大,敢情是从一个牢笼跳入了另一个牢笼! 不过,在九天,她掌握了主动权。 突然,又是一阵开门声,少谙一脸嫌弃地扭头,语气颇为冷硬,“还有何事?” 可当瞧见那道身影,她的瞳孔一阵收缩,赶忙起身朝门前扑去—— “谁干的?”少谙的声音有些颤抖,却难掩其中散逸的寒气。 眼前,幽纹小小的身子无力趴在门槛上,左臂与左腿被齐根砍掉,伤口躬自涌着淡红色的鲜血,一条长长的血迹延至门前,惨白的小脸泛起了青灰色,耷拉着脑袋点在地上,一动不动。 似是听到少谙的声音,幽纹缓缓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微弱的笑,“主,主人,我没,没事!” 少谙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他残缺的身子,语气冰冷得似是浸过九幽寒潭。 “幽纹,究竟是谁伤的你?” 躺在少谙掌中,幽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望着幽纹的惨状,少谙目眦欲裂,将欲冲出朱雀殿,灭了九天所有人。 终是闭了眼压制了心中毁灭的念头,将幽纹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挥手设了三层结界,缓了他的伤势。少谙深吸了口气,任由一滴滴墨红色的鲜血自紧握的拳中缓缓流出。 她终于体会到了师尊想要毁去仙界的感受,心中在乎的人被他们残害至此,怎能不恨?幽纹伤重,自己便已抑制不住心中涌动的毁灭之念,而凤焱上尊惨死,师尊,师尊的心中,怕是只剩下毁灭与仇恨! 少谙对地灵知之甚少,要救治幽纹,怕是只有回蓬莱禁地,求助缙云了。可这九天仙会,玲珑阁,师尊的心愿,又该如何是好? 望着案上的白色礼服,少谙心中自是一番天人交战! “幽纹,抱歉,我,我要完成师尊的嘱托——”少谙探出手抚摸了幽纹泛青的小脸,眸中泪水滚滚而下,她这一生都要愧于幽纹! ——————分割线—————— 我就更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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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芩蓁说道,“师父入了九天便直奔芜蘅宫,遣我们先到此处,许是各境尊主都有要事商议,我们稍等片刻即可!” “嗯。” “见过二位仙子!”迎面两位白衣仙娥朝二人浅浅一礼,不等芩蓁应答,便端着果盘躬自走开。 “哎?这小丫头——”若怀的脾气瞬间被点燃,停下脚步便要冲上去。原本瞧着这九天之上的小仙娥礼数周全,还准备夸上几句,不曾想那二人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们一眼。 “若怀!”芩蓁伸手拦住了暴怒的若怀,朝她摇摇头,“这是九天,不要生事!” 若怀胸口一阵起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扭过头去,恨恨言道:“在昆仑,咱们何曾受过这种闲气?” 芩蓁瞅着气鼓鼓的若怀,清冷面上一抹无奈的笑,“在昆仑,我们是师尊的得意弟子,可在这九天,我们只是普通的仙徒。” 若怀“哼”了一声,快步走到昆仑仙境的位置,一下坐在属于她的座位上。芩蓁缓缓而至,目光扫了远处伫立着的高塔,不禁说道:“那便是九天的玲珑阁?不知与我们昆仑的凌虚阁,那个更久远些?” 若怀不屑地瞟了玲珑阁一眼,言道:“当然是凌虚阁更悠久,咱们昆仑仙境可是上古便存在的仙山,不像这九天,哼——”随即眼神转向了别处。 芩蓁无奈一笑,她只想转个话题,平缓一下若怀的气愤,不过她现在好像看仙界的任何事物皆是不顺眼,便也不再言语。 无意中再次瞥向了玲珑阁,“咦?”芩蓁瞪大了双眼,想要重新捕捉刚才那一瞬间的一幕,却发现已经消失不见了。 “师姐,怎么?”若怀朝她目光所及看去,同样是一无所获。 “无事,许是我眼花了!”芩蓁眨了眨眼,摇头说道。 刚才,她竟是在玲珑阁的塔顶,瞧见了水音一闪而逝的瘦削身影。许是她真的看错了,水音怎会到这极隆重的九天之上?可她堂堂昆仑首徒,会有眼花的时候?芩蓁狐疑。 若怀对此无甚兴趣,坐于座上躬自闭目调息,两耳不闻周边事。此番仙界大比,她可是要对阵蓬莱的月染,听说此人年纪比她们小上不少,修为却极是高深,实乃劲敌,不过,她若怀可不会怕她! 芩蓁却是暗自思索着少谙的事,当年她被囚蓬莱,自己也曾向师尊极翁上仙求过情,却被极翁上仙大骂一顿,罚了一月的紧闭。思及那个刁蛮娇俏的水音,自是一阵惋惜,后来,听说她拜入了长羲上尊门下,心中竟放松许多,同时也腾起了一番怅惘。 水音,现在该是在蓬莱吧! 师姐妹二人各怀心事。良久—— “昆仑极翁上仙到——,蓬莱灵素上仙到——,”司仪清朗高昂的声音响起。 芩蓁与若怀睁开眼,望着原本空旷的青龙台已是坐了七成的仙人,其中多为十八门七十二山的人。只见不远处极翁上仙大步走来,灵素上仙紧随其后。 “师父!”芩蓁若怀忙站起身,迎接自家师尊。 极翁上仙神色凝重地坐在昆仑首位上,两道雪眉几乎皱到了一处,见二人行礼,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若怀不由得腹诽,难道师尊也在九天吃瘪了? 芩蓁与若怀极是熟悉,观她眼神便知她想法,忙扯了她的衣袖止住了她不切实际的想象。 “苍山沂筠上仙到——” “齐云山岐峰上仙到——”二位尊主相继到来。 听得岐峰上仙的名号,芩蓁心神一阵,随即心中便泛起了酸涩。三年多前,昆仑一役后,她去找他,原本以为他至少会向她解释一下这么些年的状况,解释一下——样貌为何会大变,可等待她的却是一封解除婚约的书函! 解除婚约?真是可笑,她是否要感谢他还记得芩蓁这个人,从他入昆仑的那一刻起便从未施舍她哪怕一瞥的神情,纵是递给她解除婚约的书函时,也未曾予她一丝愧疚之色,依旧是那张沧桑面皮之上一抹深沉的冷漠。 曾经的欢笑,曾经的深情,曾经的誓言,都已随着时间尘封在了那美好的少年之时,终是一去不再! 她没有质问,没有哭闹,而是接过书函,抹掉了过往的一切,斩断了百年的绮念。至此,连师兄妹也不是了。 “咚——,咚——,……”九天浑厚悠远的钟声拉回了她恍惚的心神,一阵清风拂过,眼角竟是有些凉意。 “九天厚垣上尊、舜华上仙到——”伴随着最终的回声,二位九天主事者姗姗来迟。 厚垣上尊一身纯白色古袍,面目含笑,颇为慈祥,眼神中没有十万年的沧桑之感,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老者,不过那通身的气派却是将十万年的底蕴彰显无疑。而舜华仙君依旧是一副沉默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 “众仙免礼——”厚垣上尊抬手止住了欲起身行礼的十八门七十二山的仙人,微笑着挥出一道灵力,将他们按在了原处,浑厚灵力引得众仙惊叹不已。 厚垣上尊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台下,没有那人的身影,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许是他年纪老迈,皱纹丛生,这点微弱的表情显露得不是太明显,并没有人察觉。 “时隔千年,台下的许多面孔都变了!”厚垣上尊感慨万千,流露出一阵欷歔,引了众仙一股悲戚之色。 八百多年前一战,仙界损伤惨重。 “不提了,现在,本尊宣布,九天仙会正式开始——” ——————分割线—————— 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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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父!”芣苢恭声应了,眸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岐峰上仙身后的林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这家伙也来了,越发地有趣了! 林叶状作无意地转头望向了别处,心中同样诧异,难道暗使对他有着相同的命令? 二人对视的火花一闪而逝,无人察觉。 “嗬——嗬——”九天狭窄的街道上,一道火红的身影疾速地朝着朱雀殿而去,气喘吁吁道,“一定要阻止她!” 烛潆飞快地狂奔着,心中焦急万分。先前她在幽纹的帮助下潜入芜蘅宫,鉴于她的路痴之症,在宫内转悠了半天,也未找着厚垣上尊所在之处,急得她将那墙壁都刨出数道深深的痕迹来。 后来她偶然溜进了一个貌似是密室的房间,之所以判断为密室,是因为里面黑漆漆一片,且并无另外的入口。芜蘅宫与舜华宫类似,内里皆无门户,有的只是一道道界门,偏偏这结界防的是身怀灵力的仙人,烛潆此时毫无力量,于是十分顺利地窜了进去—— 就在这间密室中,烛潆听得了一个惊天的阴谋!吓得她险些当场暴露形迹,借助她狐族本能的藏匿之术,堪堪躲过一劫。 那人离去,她赶忙要将此消息告知少谙。还要感谢她先前气闷时所刨的痕迹,才顺利地离开了芜蘅宫。 宫门口已没了幽纹与那仙娥的身影,望着地上一道淡红色的血迹,心中的不安又增了几分,幽纹—— 思及少谙,顿时撒开爪子便往朱雀殿奔去。一定要赶上,不然,不然小谙师姐就危险了! 狂奔中的烛潆突然撞上了一堵肉墙,惊呼一声被弹飞出去。亏得自身狐狸的本能,空中一个华丽的旋身,险险落地,直蹭得她四只爪子肉垫生疼,若她反应再慢些恐怕就要被拍在身后的墙壁上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挡在本狐仙面前?”烛潆龇着牙转身怒视着来人。 可当看清面前之人的面貌时,却是瞬间呆楞在了当场,神情由呆滞变作了惊恐,浑身颤抖,不自觉地缓缓后退,背后一阵冰凉,却是已经退到了墙边。 “哪个不长眼的?嗯?”来人身量颀长,一身白衣,一头银发,背影望去自是一派卓然风姿。 可这语气——却抑压了十分的愠怒,怒极反笑! “阿,阿,阿爹——”烛潆的声音颤抖得几不成调。 来人便是青丘之主,灵狐一族族长司空零,青丘之国最后一只冰狐。司空零银色的眼眸冷冷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烛潆。 “蹄子硬了,还知晓我是谁?” 一年未见,阿爹的脾气越发地大了,瞅着那冰雕一般的俊美面容,心中不由得一抽。烛潆低垂着脑袋,头顶两撮雪色毛发迎风乱舞,倏地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阿爹——”烛潆红色瞳眸中现了盈盈水光,步履蹒跚地爬到阿爹脚边,一把抱起他的小腿,哭诉道:“阿爹,小阿烛这一年好想你和阿娘啊,最最想的就是阿爹你了,我在蓬莱,我在蓬莱孤单一人,她们都欺负我——” 烛潆伸了爪子装模作样地鞠了一把泪,哼唧两声。见阿爹依旧不动声色,突然一阵猛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无力道:“阿爹,封,封印——” 司空零见自家小狐狸变成了这幅模样,心中怒意本就消了大半,只是碍于面子,拉不下脸来原谅这丫头荒唐可笑的离家出走,故一直绷着严肃的面孔。 见小女儿吐了血,立刻便慌了神,忙蹲下身子,查看起来,“小阿烛,别怕,阿爹在这儿!” 趁了阿爹慌忙之下,那小小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瞬间便窜出了三丈之外。她不敢回头,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一股摄人的寒意笼罩过来。 快跑,快跑! 烛潆闭了眼狂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像是飞起来似的。哎?封印解除了?烛潆心中冒了喜悦之情,睁开眼,发现自己确实飞了起来,不过,是被阿爹给拎起来的。 撇着嘴缓缓转过头,入眼即是阿爹如烟银眸中一窜幽幽火苗。 “阿爹——,我真的有急事,你先放了我吧!”烛潆奋力扑腾着两只前爪,企图逃脱,未果。 “做梦!” 司空零可不再吃她这套,黑着脸提了她便走向了青龙台,一道灵力封了她的声穴。烛潆哑了声音,只焦急地眨着眼睛,鼻头红了红,一道献血从中流出,白眼一翻,垂着脑袋晕了过去。 皱眉望着昏迷的烛潆,司空零怕她故技重施再趁机溜走,在她身上习惯性地设了十八道封印,指腹探上灵脉,顿时一阵心惊,小阿烛体内的封印情况不容乐观,这回一定要将她带回青丘,不能让她再游荡在外了。 这丫头竟然偷了他的九天令溜上了九天,亏得他持有请帖,才得以进入。仙会第一议程无甚乐趣,便出来走走,瞧瞧这宏伟壮丽的九天仙境,不曾想竟会碰到烛潆。 “唉,不省心的丫头!”望着怀中的烛潆,司空零无奈地叹了口气。 ——————分割线—————— 票啊,你们爱我吗? 第七十章 神殒 时近午时,青龙台下的薄雾已是随风而散,唯有那似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神殒山仍是云雾缭绕,自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意境。 青龙台上,九天仙会进入了大多人认为最重要的一个阶段——仙徒大比,来自各境各门各山的弟子将在此处进行灵力与实战的比拼。厚垣上尊借口“年迈神虚”,趁着众仙心思流转之际,悄然离去,留了舜华仙君和几位白发苍苍的九天上仙主持大局。 正当十八门七十二山的仙人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比试事宜,前面的四境尊主不慌不忙地叙起了旧。 “岐峰上仙,你身后这位少年瞧着眼生,可是你近来的弟子?”灵素上仙端起身前的茶盅抿了一口,望着岐峰上仙身后的林叶,浅笑发问。 岐峰上仙浑浊老眼扫过灵素,语气颇为生硬地冷声道:“小徒林叶!” 他极是不喜别人问起林叶,或许是因为林叶是那人的后人,是他一生的耻辱,也是一声的罪孽。 气氛有些僵了,极翁上仙携了身后两位爱徒老神在在地盘膝打坐,好似仍在自家昆仑仙境,而非这庄严肃穆的九天。 灵素上仙变了颜色,她对于岐峰上仙的私事不甚了解,亦不知晓他的气焰从何而来,只道他生性怪僻,便不再言语。在这极尴尬之时,那林叶却是径直走到灵素身前,恭敬地行了后生之礼。 “弟子林叶,见过蓬莱灵素上仙,上仙风姿灼灼,我辈敬仰!” 望着林叶面上恭谨的笑容,灵素一愣,心下便多了几分诧异,这林叶的性子与他师尊倒是大不相同,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但愿莫要走岔了路。 “岐峰上仙,不知我弟弟烟青现在何处?”灵素上仙身后的紫昀自岐峰上仙踏入青龙台开始,目光便一直跟随着他,欲言又止,现在瞧见一个清秀俊美的弟子立于其后,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走出戒律阁,弟弟烟青便成了她最牵挂的人。出生于普通修仙门派的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方入得四大仙境,却不想因为半路杀出的少谙一朝毁了全部修行。 听得紫昀的发问,岐峰上仙皱了眉头思考了一阵,似是在回忆这烟青到底是何人。良久,淡淡答道:“他灵根已断,修仙无望,本仙将他送入人界,做一世凡人!” 出得思过间,一直神色淡然的紫昀听闻了弟弟的结局,失魂落魄地望了天际,喉间微动,拼力压制着眸中的泪水,不至过于失态。她已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丫头了。 不过,两百年仙道顿悟又如何,修为精进又如何,这茫茫仙界,已无她所念之人! 岐峰上仙瞥了紫昀一眼,神色平淡,语出漠然:“人世轮回,亦是修行!” 破天荒地竟是在安慰她!不过语气中含了淡淡的艳羡,无人察觉。 “这位便是紫昀师姐吧?若师姐不嫌弃,林叶愿为师姐义弟!”林叶递了一方锦帕,温柔地说道。 紫昀望着林叶年轻阳光的面孔,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怨恨,当那恨意破土而出时,脑中的一潭死水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不过面上神情却是越发内敛了。 澹台谙—— 隐于深处的恨,终是点点侵蚀了她的身心,纵是思过间、刹那也无法消除! 不远处,沂筠上仙身上散发了淡淡的忧伤,微微叹了口气。而她身后的芣苢却是饶有兴趣地瞧着那紫昀眸中极淡的变化,唇角轻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林叶那家伙定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第一场,天山首徒与洛门首徒——”司仪高声道。 九天仙会大比缓缓开启,而千里之外的神殒山,竟也迎来了这十万年来的第一位客人,不,应该是两位,因为其中一人的身体竟是半透明的,飘飞于阳光之下,周身荡漾着几许空间褶皱。 “神殒山?好一个神殒山!”半透明身影飘荡在暗红色的山石之上,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的不甘。 身后一人白衣翩跹,道骨仙风展露无遗,行立于这荒芜的石头上,也有着不一样的飘渺意境,那人一个闪身便来到前方,淡淡地问道:“你如何破得这神殒山之封印?” “连你自身都不欲得到答案,我又何必解释!”半透明身影哼了一声,转身飘向了别处。 白衣仙人愣了一下,不再言语,他丝毫未曾察觉,那句发问语气淡得如同陈述一般,只是自己未道出后文而已,究竟为何? 他轻轻踏在坚硬的山石上,入眼的暗红似是漫山的血色渗入了他的记忆,勾起了封存的过往,只不过,那是一片空白,三两点墨具是这几千年的回忆。 “可记起了什么?”半透明身影忽然凑近,十分希冀地望着他。 “该是什么?”白衣仙人抬眸望着眼前漾起的波纹,淡然一笑。 听了这话,那半透明身影似是有些暴躁,在空中腾挪翻飞,口中不断嘀咕着:“不是说我失了形态便可以回归了吗?混蛋!我等了十万年,十万年啊!” “缙云,别发疯了!我此行欲往九天带回澹台,却被你半路拉到了神殒山。若非你我相熟,定不会陪你这一趟。”白衣仙人望着空中的缙云,失笑地摇摇头,说道:“神迹确实壮观,却已是古迹,不必如此介怀!”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半透明身影双目喷火。 “我可走了!”白衣仙人二话不说,便往回走。 “喂!长羲,你站住!”身影追了上去。 “你该去鬼界找鬼王瞧瞧,你的左手已经消失了——” “啊!!!” 魔界,焱宫。 魔尊枫秀坐于墨玉王座之上,听着靳墨汇报着“诛仙计划”的进展,神情似是十分愉悦,修长手指轻轻敲打在扶手之上,发出一阵空明之声。 “魔尊,诛仙计划到目前一切顺利,静候收网时机!”靳墨暗紫色双眸光芒闪烁。 “小水音现在何处?”枫秀妖冶瞳眸落于靳墨身上,问道。 靳墨一惊,不想魔尊竟会突然问起小水音,抹了额间密汗,支吾言道:“小水音——,她,她现在身在九天!” “什么?”魔尊枫秀现了惊怒之色,阶上王座再次遭殃! ——————分割线—————— 据说明天上架…… 第七十一章 天涯咫尺 神殒山外乳白色的结界上忽然印出一道修长高颀的身影,那身影缓缓穿过结界,立在一片碧青的草地上。转身望去,那神殒山已在千里之外的飘渺云间,虚幻中流转着摄人心魄的暗红色光芒。 这一步之遥,便是跨越了两片空间。 长羲眯着眼望着高峻的山峦,面上一片沉凝,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那渐渐沉寂的山峰像极了——一座坟墓,乳白色结界下,埋葬着十万年前的血腥和杀戮! “长羲,你可知那场大战是何情景?”身后,传来缙云的叹息,那一声,似承载了千万年暮色般的沉重,那半透明的身躯仿佛也贮满了悠远的寂寥与苍凉。 “濯阴上神散尽神力,逆转时间规律,令其余五界一瞬千年,方护住了五界本源。仙界以为诸神之战只维持了一年,殊不知在神界,那是数万年。数万年光阴,原本神圣祥和的神界充斥着混乱,战争,和死亡!” 缙云竟是横着漂浮在半空中,松开了按住左臂的右手,露出了空荡的手腕。他的声音已是弱了几分,露出深深的疲惫,朝神殒山方向凄然一笑,眸中是深重的惊恐与后怕。 “神,六界最高贵的生灵,也如普通凡人一般,悲惨死去,神界本源破碎,空间塌陷,堆砌的神尸犹如——乱葬岗一般。整个神界,枯萎,凋零!” 长羲上尊皱着眉望着已是极淡的身影,沉声道:“你若快些前往鬼界,也许还能活命!” 缙云嗤笑一声,不屑道:“我才不需要妖孽那小鬼的帮助。”随即眸中现了惨淡之色,微弱的嗓音却有着十分的坚定“这本是一场博弈,我信了絷厓那厮的鬼话,输了——” “其实纵观这十万年,没有神界,也挺好,只是——”缙云闭了双眸,身躯越发暗淡了,终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归不得的,是家啊——” 长羲一人静静立在那里,神色漠然,缙云身份神秘,来历不凡,他千年前便知,不恋权势,只游离于五界之中,做个悠闲的旁观者。若不是八百多年前魔尊强攻仙界,引得五界动乱,他或许永远不会现于人前。 “我找地方闭关了,你去找你的宝贝徒弟吧!”缙云长叹一声,面上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之色,一脸嫌弃地冲长羲挥舞着完好的右手,随即便与风消散在了空中。 周围没了那半透明的身影,长羲面上终是现了古怪之色,无奈地摇摇头,缙云这回是真的托大了,凭着外力,将自己的灵魂逼入魂珠,生受青空全力一击,不依附任何法器便顶着灵魂状态穿越神殒结界,着实伤了元气,想要恢复,实是不易,若是普通仙人,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长羲上尊随手唤了一道祥云,一展身形飘然落于其上,朝着九天悠悠而去。回头望了依旧似远似近的神殒山,紧锁着两道入鬓剑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死皮赖脸将他拉进神殒山,怕是真的将他也当作了十万年前的神魂后裔,不过缙云注定要失望了,他只是仙,与那神族没有半点关系。 神界?神界!与他何干?若不是这神界,八百年前,凤焱便不会殉了那灭神阵,魔尊枫秀便不会一怒之下进攻仙界,一场祸端亦可避免,仙界也便不是现在这幅光景。这一切,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八百多年的谜团,至今仍是未有线索。 两年前告知枫秀凤焱灵石碎片的下落,不知他是否寻到了那一丝残魂的踪迹?之所以不亲自前去,许是面对不了内心深处的愧疚吧—— 长羲上尊敛了心神,神色淡然地望着面前庄严肃穆的九天仙境,静静站了片刻,终是一脚踏了进去。以他上尊之灵,这护境结界只是一道普通的光幕,对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影响。 约莫着已是午后,那九天仙会该是开始了,不知澹台和烛潆那俩丫头现在如何,可有闯祸? 烛潆与澹台身上都有他烙下的印记,在俩丫头刚踏出蓬莱之时,他便已经知晓。之所以放任她们私自出境,是因为不想压抑她们的天性,她们都是仙界千年不遇的奇才,年纪又小,不该被束缚在蓬莱重复着枯燥乏味的修炼。 定是烛潆那妮子拐跑了澹台,此番仙会,青丘之主司空零应该也会到场,就让他好好治治那调皮捣蛋的小狐狸。这一年,原本平静祥和的蓬莱被她搅得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摇头苦笑着叹息的长羲绝对料想不到,那不可一世的刁蛮小狐狸现在正是落在了亲爹司空零的手上—— “何等景象惹得司空上仙驻足欣赏,竟误了这九天仙会?”见了突然出现在青龙台角落的司空零,舜华仙君面上一愣,随即浅笑着传音调侃道,望着他怀中的火红色身影,淡淡笑意中隐了眸底的一片深沉。 司空零银色双瞳瞥了舜华仙君一眼,神色依旧淡漠疏离,倏地一个闪身,修长飘逸的身影便出现在四境尊主之侧,躬自抱着烛潆便坐在了末席,同时口中缓缓言道。 “小女顽劣,叨扰之处,还请舜华仙君见谅!”青丘比邻蓬莱,他此番乃是与灵素上仙一同入的九天,自是知晓烛潆并非随她一道,而是一早便溜了进来。 “哪里哪里,令嫒仙资超凡,我九天极是欢迎,怎是叨扰——”舜华仙君望着与以往分毫不变的司空零,心神一凛,忙转了神色夸了烛潆几句。青丘是仙界一支重要力量,是九天的一大助力,其主司空零又是一只罕见九尾冰狐,性子冷傲怪异,算年纪也长他许多,着实得罪不得。 司空零对自家闺女的性子极是清楚,料想她在九天不会安分。不过,明明是理亏的致歉,却依然能如此冷漠淡然的大抵也只有他青丘之主一人了。二人话音即落,周围气氛一时间颇为诡异,司空零沉默不语,顿时一股尴尬弥漫了四周。 司空老狐狸还是那个臭脾气,极翁上仙轻咳一声,挑着雪白的长眉,朝司空零笑道:“司空老弟,近来可好?” “尚可——”司空零轻抚着烛潆的柔顺毛发,口中懒懒地冒出两个字。 极翁上仙缓了紧张的氛围,众人也便不再着眼于青丘之主怀中银色光晕下躬自沉睡着的烛潆,而是谈论起了眼下各仙界后生间的比试。 “那终南山小道的修为不俗,溯坻教导有方啊!”极翁上仙捋着长须,微笑着说道。 远处,终南山首徒引漳正一剑隔开面前天山首徒的凌厉攻势,瞬间拉开距离,趁其不备,一个流畅的旋身落于其身侧,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上挑,直指那人肩下大穴。 远处端坐的终南山仙主听得极翁上仙的夸耀,一张褶皱老脸顿时绽开了笑容,望着引漳,露出满意之色。 赖于九天至宝先天神器咫尺鉴,百丈左右的青龙台被分隔成许多情景相异的空间,莫看每个空间仅有三丈大小,其内却是一个无边无际的虚无之地。 要论起来,此景倒是与苍山栖霞宫后殿有几分相似。 芣苢低眉顺目地立在沂筠上仙身后,余光瞟了台下一眼,顿时了然。《卑仙实录》中记载,九天神器咫尺鉴原有正反两面,二鉴合一方显神器之威,数千年前,妖君盗取其雌鉴窜逃仙界,后不耐九天追杀,弃之于十地之内—— 原来是丢在了苍山,亏他还以为那是苍山夺天造化的不世阵法。 ———————分割线—————— 今天第一更,筒子们七夕快乐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挑战 芣苢低垂着头,默默撇了撇嘴。却不料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已被昆仑尊主极翁上仙看在了眼里,不禁有些好奇。 “沂筠上仙,令徒似是对台下比试怀有别样的看法?”突然,前方响起了极翁上仙苍老沙哑的声音。 此言一出,周围四境尊主及上首舜华仙君的目光俱是落于芣苢身上,就连一直垂眸望着自家小狐狸的司空零都微微抬头,银色深眸施舍了一道探究之色,不过他关注的是从未听闻过的沂筠上仙,而非那个小小弟子。 先前满腹心思皆落于烛潆身上,竟忽略了坐于身侧的苍山尊主。在他的印象中,苍山的权柄俱是掌握在几位长老手中,尊主只是个虚位,且空缺多年,这个沂筠上仙—— 司空零扫了那小弟子一眼,重低了头,默默沉思着,手中不忘拨了拨着烛潆的毛发,让她躺得舒服些, “芣苢?” 沂筠上仙浅淡之声飘然入耳,立于其后的芣苢忙收敛了心神,心中暗骂:极翁这老东西,眼神倒好! 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整理出一个恭谨的神情,走至中央,不慌不忙地抬头朝各位上仙微微施了一礼,随即咧开一个腼腆单纯的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回禀师尊、各位上仙,芣——弟子只是鼻子痒,不敢抓挠,方才做出冒昧失仪之举,实在是——” 说完,便低下头,面色直直红至耳后,当是一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般的羞涩万分模样。 极翁上仙面色古怪,岐峰上仙混浊双目默默转向了他处,灵素上仙绽开了一抹浅笑,微微摇了摇头,舜华仙君也是掩了笑意,暗道此子着实有趣。沂筠上仙则是秀眉微蹙,面上竟是也染了三分的红晕。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呛咳声传了过来,却是岐峰上仙身后的林叶,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状作惊慌无措地掩饰道:“弟子,弟子喉咙痒!” “林叶,不得放肆!”岐峰上仙竟是低低地厉喝一声,“九天之上,怎奈你戏言?” 声音虽轻,不过,周围俱是“高手”,一字不落地听在耳内。 芣苢抬头望了一眼林叶的窘色,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暗道了一声“活该”! “沂筠上仙?” 司空零一开口,仿佛呼出了一口寒气,周围瞬间冷了下来,青丘之主的气势展露无遗。不过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倒使众人心中冒了一阵疑惑,难道这司空上仙要开口教训芣苢?顿时大叹,若真是,以青丘之主不关己事不开口的性子,倒是奇了。 瞧着他的眼神直直落于沂筠上仙身上,疑惑更甚,难道司空零竟是不识苍山尊主?这沂筠上仙可是继任苍山尊主百年有余了! 无怪司空零不识沂筠,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仙界四处寻求解决烛潆体内极端灵力的方法,十年八年不归青丘都是常事,更何况苍山与青丘本无甚来往,一向懒散的他便更不关注了,今日一观其容,却是颇为意外,暗道俱是白须老头的苍山终于吹进了一缕清风。 听得司空零的疑惑之声,沂筠上仙转了紧闭的双眸,朝他微微点头,启唇言道:“苍山沂筠,久仰青丘司空上仙大名!” “不敢,我只是痴长数千岁而已,你我同为上仙,当不得\&039;大名\&039;二字!”司空零深邃的银眸转了几转,面上是一如即往的冷漠,不过心中却是一阵惊讶,就年龄而言,沂筠与他的小狐狸烛潆相差不多,以此年纪位尊上仙,当是仙界不世出的奇才了! 话说一旁的芣苢不知为何,竟极是不喜沂筠上仙如此谦卑地与人言语,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不明的酸意,莫名地烦躁起来,直欲寻个渠道宣泄一二,眼神瞟向规矩伫立于岐峰上仙身后的林叶,勾了唇角,计上心来。 他恭敬地朝沂筠上仙行了一礼,口中言道:“师尊,弟子请求与齐云岐峰上仙座下林叶师兄切磋比试,望师尊、各位上仙准许!”转身朝各位上仙又行了一礼。 听得芣苢所言,一众上仙微微一愣,纷纷感叹此子勇气可嘉,初次登临九天仙会便敢于向他人发出挑战,前途不可限量啊! 岐峰上仙自然没有阻止,而是饶有兴趣地望着林叶面上的惊愕之色,虚拍了他的肩膀,沉声道:“你二人年岁相近,确该多有交流——” “是,弟子遵命!”林叶低了头,蔫蔫答道,默默走至芣苢身前。 他与芣苢二人在修罗殿中之时便极不对盘,时常“切磋”,奈何芣苢长他些许,修为略高,自己几乎从未赢过,反被他修理得极为凄惨。平时倒是无所谓,可今日何等场合,与他切磋?万一暴露了身份? 林叶抬头望着一脸笑意的芣苢,面色亦是含笑,不过心中却是气极败坏的暗暗咆哮。 就在他伸出佩剑正要拔出时,突然,蓬莱仙境的月染却是快步上前,清冷双眸凝视了昆仑方向,请求与昆仑首徒芩蓁一战。 对于横插一杠的月染,林叶心中自是欢喜异常,暗暗松了口气,偶然转头,瞧见那紫昀一双美眸正十分温和地望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月染的请战对于座前的几位上仙,却是十分的意外,原定于她的对手应是昆仑的若怀,可她竟当众向芩蓁宣战! 极翁上仙身后的若怀闻言,瞬间祭出仙剑,一道白色剑芒冲天而起,直指月染,她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便要走出与其一战,身侧芩蓁及时阻止了她,皱着眉朝她沉声言道:“若怀,莫要冲动,你不是她的对手!” “师姐!”若怀瞪大了双眼,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芩蓁,一向敬重的大师姐竟然对她没有信心? “你师姐说得不错!”月染护身灵力挡住若怀凌厉的剑意,朝她微微点头,眸中一片淡然。 此言顿时气煞了若怀,月染论辈分还小她一辈,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她甩开芩蓁的牵制,咬牙望着面目清冷,长身而立的月染,转头对一脸担忧之色的芩蓁咬牙言道:“士可杀不可辱!” 若怀朝众位上仙施了一礼,坚定地看着极翁上仙,“望师尊成全!”不待极翁上仙回应,便挥剑指向月染,冷冷道:“打败我,才可向我大师姐求教!” 几位上仙默认了若怀的应战,首位的舜华仙君挥手,她二人身前便现了一块水波荡漾的小小空间。 若怀深吸口气,率先踏了进去,月染垂了双目,紧随其后。 “年轻人之间的事就让她们自己处理吧!”舜华仙君望着眉头微皱的极翁上仙,“极翁师兄不必太过担忧。” 极翁上仙缓了神色,言道:“舜华仙君所言极是!” 那月染浑身皆散发着内敛的锋芒,实力不容小觑,自己徒弟的斤两他还是清楚的,要想获胜,难! ——————分割线—————— 今天第二章,第三章随后奉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寒光执夙 灵素上仙身后,秦丝洳凑到紫昀身边,悄悄地问道:“你刚与月染师姐说了什么?她为何会去挑战芩蓁仙士啊?” 紫昀眉目轻挑,瞧着身侧秦丝洳一幅好奇的模样,指尖轻点鼻尖,朝她露出一个神秘的浅笑,“秘密!” 望着眼前紫昀面上陌生的神情,秦丝洳心中一顿,意识到出了戒律阁的紫昀已不是先前那个刁蛮任性又娇气的紫昀了,多了几分内敛如水,清寒如霜的气质! 聪慧的秦丝洳没有再问,而是静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观起了不远处咫尺鉴空间内月染与若怀的比试,因为咫尺鉴的延展,使得她所观之相是其中之人幅度极微的动作,不过,在几位上仙的眼中,却是与正常比试无甚差别。 月染敢于直接挑战昆仑首徒,对自己的修为自然极是自信,一招一式尽显蓬莱翩跹优雅之气,应对若怀暴风骤雨般的攻势显得游刃有余,而这对于若怀而言恰是一个赤裸裸的讽刺,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身前长剑之上,长剑感受到主人的愤怒之情,瞬间荡起了一圈淡淡的白光,随之而起的是剑身的一阵轻吟。 鉴外的芩蓁望着苦苦支撑的若怀,秀眉紧皱,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按那月染所显露的道法造诣,自己也无甚把握能胜得了她。这月染,好强劲的实力! 而一旁冷眼旁观的芣苢则是对着那月染,暗暗啧舌,掩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暴戾凶光,转而露出了一脸崇拜之色。 “芣苢,你可有信心超越她?”身前端坐沂筠上仙察觉到芣苢异样,启唇询问道。 听得师尊发问,芣苢心神一凛,忙收敛了气息,稍稍弯腰,凑到沂筠上仙耳边,充满磁性的低沉声调飘进她的耳中,“当然,芣苢何时让师尊失望过!” 芣苢微热的气息吹拂在沂筠上仙耳后,使得原本沉静淡然的她竟红了耳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与芣苢拉开距离,扭头面向他处。 芣苢直起身子,抚摸着下颌,微微勾唇,于心中暗暗轻笑,师尊,这是害羞了?还真是脸皮极薄的姑娘!不知为何,沂筠上仙少有的几次窘迫皆是与芣苢有关。 沂筠上仙默念静心咒,收敛了心神,暗自懊恼一番,想她一境尊主、仙界上仙,竟会被自己的弟子左右情绪,牵引心念,怪哉,怪哉! 不过此番入得九天,她的意念总是微微颤动,与两年多前在蓬莱之时极为相似,究竟是为何? 远处林叶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瞧着芣苢面上莫名的痴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着实将他鄙视了一番,真是他修罗殿的耻辱,耻辱啊!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月染的声音依旧是浸染了淡淡的冷意,毫不在意突然出现在身后的若怀执剑袭来。 若怀一剑刺中月染,可剑下的触感却是一片虚无,恍若刺在一团空气之中,偏偏那月染竟是十分淡定地转身面对着她,口中言道:“你可是信了!” 面前之人虽是唇角微动,可那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若怀一惊,忙转过身来,警惕地望着与那虚影动作一致的真身,眉头紧皱,额间渐渐冒出了一层薄汗。 舜华仙君看出了鉴中月染所施之术为何,虚扶于座的双手握紧了那上好的白玉雕栏,眸中现了一片深沉之色。 极翁上仙轻捋长须,望着月染,笑语道:“灵素上仙,令徒果然是天纵奇才,竟能将凤焱上尊的镜像术学了个三成!” “极翁上仙过奖,月染只是偶然翻阅了蓬莱留存的凤焱上尊手札,自己粗学了一招半式而已。”灵素上仙口中虽是谦语,面上却也现了几分自豪,月染于仙道一途的悟性之高,就算放眼整个仙界,也是十分罕见的! 极翁上仙捋着雪白的胡须,眼中一片怅然,似是陷入了回忆,口中喃喃道:“想当年,凤焱师妹便与长羲上尊极是亲近,甚至超越了我这个同门师兄,时常在蓬莱一待便是数十年——” 上首舜华仙君闻得极翁之言,默默闭上了双眼,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的气息。记得当年,凤焱赖在蓬莱之时,正是他初入蓬莱的时候,她众星捧月的昆仑嫡传弟子,一颦一笑皆是明艳动人,而他只是长羲身边的一个跟班,连与她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凤焱没有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模样,反而对他十分照顾,传他术法,授他仙道,俨然一副师姐的模样。那段少年时光是他珍藏心底的美好回忆,他现在已是九天上仙,可凤焱师姐,却永远消逝了。 往事,如烟—— 咫尺鉴中,若怀望着面前一片漠然之色的月染,压抑着喘息之声。交手至此,她竟连月染的剑都没有逼出,差距真的如此之大吗? “放弃吧!”月染冷眸闪烁了几下,沉声说道。 若怀剑尖触地,面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唇边隐隐一丝鲜血缓缓流出,目光直直盯着月染,略显黯淡的双眸倏的明亮了几分,重新提起手中的剑,声音冷静而决然,“我若怀的生命中,可不会出现\&039;放弃\&039;二字,尽管来吧!” 语罢,周身瞬间燃起白色的灵力,整个身形也似是修长高挑了几分。月染望着战意十足的若怀,眸色终是变了变,她缓缓伸出左手,一团青光闪过,露出一柄四尺长剑,剑身莹润,通体散发着一股冰寒之气,此剑一出,这片空间内的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此剑名为寒光,请指教!”月染朝若怀拱手一礼,现了几分郑重,近年,除了洛坤,便是这若怀值得她出剑了,非是同洛坤一般的势均力敌,而是对那不屈之魂的敬佩。 “此剑名为执夙!”若怀横剑在前,轻点剑身,眸中是一片纯粹的温柔,这是她数百年前于昆仑剑庐中所寻之剑,初见时便与她有着淡淡的感应,这也许就是剑缘吧,数百年来朝夕相处,执夙已成她生命的一部分。 若怀与月染同时后退,缓缓聚势。 鉴外的几位上仙望着其中二人眸中的战意,皆是一阵意外,灵素上仙转目望着面露讶色的极翁上仙,开口言道:“若怀的境界变了!” 极翁上仙捋着须髯,苍老的声音颇为感慨,“若怀这孩子好胜心重,气焰极盛,我一直担心她的骄傲会误了仙道,不过今日看来,她倒是悟了,就算输了此番比试,亦是无甚坏处。” “极翁上仙所言极是!”灵素上仙与他看法相同,此时的若怀,已不是着眼于一场比试的输赢,而是仙道剑心的较量,明知必败却还迎之而上,反倒获得了一种超脱胜负之外的空灵意境。 ——————分割线—————— 三更,算爆发吗?虽然比不得大神们,但也不容易了。。。体谅啊,好久没求票了,七夕求票,也给某幽这单身狗一点安慰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玲珑 确实,此时此刻,若怀眼中只剩下了手中的剑,仿佛眼前的月染不再是对手,而是——彼岸,将欲到达的彼岸。她闭了眼徜徉在各种剑式之中,寻寻觅觅,终是找到了最深处的那一个,一把握住—— 若怀缓缓睁开双眼,原本如火的瞳眸变得沉静如水,抬头默默地望着眼前的月染,手中执夙自身侧逆行而上,划过一道弧线,留下一串虚幻的残影,剑锋行至身前之时,倏的消失不见,空留了那折腕执剑的温雅姿势。 似静非静,似势非势,似无非无! 月染望着若怀,毫无情绪波动的如霜面容闪过一丝慎重,若怀这一式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那剑非是消失,而是化作千万道剑意,隐藏在这片空间之内。感受到周围骤缩的灵力,她眸中一沉,手中寒光闪过道道剑花,于周身织起一张剑网。 若怀的攻势瞬间而至,击在剑网之上,爆出一阵刺耳的轻鸣。剑意之后,是她一双冷静的眸子。 “极好!”瞧着空中闪烁的点点剑芒,月染面上现了愕然之色,随即了然,如墨双眸中隐隐跳动着一丝兴奋,遂收了剑网,提剑而上,灵动的寒光在空中翩然舞动,剑芒之后的月染混身散发着凝重的气息,冷面之上竟缓缓浮现了一抹哀思。 若怀手中执夙一阵轻吟,整片空间随之而起亦是一片轻鸣,白色光芒下已不见其剑影,伴随着青白二色的耀眼光芒,二人于这片空间中进行了激烈的碰撞。 只一招—— 青龙台上比试激烈,几位上仙对台下的众位后辈弟子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谈论品评着,而本应作为压轴人物前来观礼的少谙却仍是不见踪影,偌大的九天仙境,唯有此处喧闹异常,众仙皆聚于此,可那少谙究竟去了何处? 舜华仙君瞥了一眼空荡的左侧末席,心中一沉,却仍是面不改色地观着鉴中比试,不时提上两句。 却说少谙因为幽纹伤重,忧心不已,万般无奈之下,决定先获取进入玲珑阁的机会,再行计划。于是,她换了仙娥送来的礼服,面色沉重地踏出了朱雀殿。 少谙心中不安,精神恍惚地行走在九天之上,脑中一片浑噩,竟不知不觉地走错了方向,等她回过神来,已是站在了玲珑阁高大神圣的门口。 原来,自己的潜意识早已悄悄做了决定,再多纠结折磨的也是自己! 望着高耸的玲珑阁,少谙心中一痛,眼前似是浮现了师尊威严的身影,低低地唤着她,引诱着她缓缓走近玲珑阁,她恍若被意识扼住咽喉般牵引着向前,走向那可能的真相。 就在这时,她胡乱别在腰间的玉佩莫名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随即一股凉意浸入了她的灵穴,使得她心神一震,瞬间清醒过来。 少谙皱着眉望着那不规则的灰色玉石,眸中一片阴沉,这是旬攸两年多前交予她的,曾特意嘱托她悉心保管,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记得在蓬莱禁地的幻阵中,这块玉石便表现出奇异之处,不想今日又是如此! 旬攸既说“保管”,那这该是旁人之物,既是她人之物,又为何会交予她呢? 握着那玉石,感受了其中逐渐灼热的气息,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突然,眼前的玲珑阁白玉大门上也相应般地爆出一团白光,其中气息与哪玉石极为相似,少谙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凑上前去—— 白光渐息,眼前大门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只是侧边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现了一个圆形的凹槽,那形状——似是用来镶嵌什么珠子! 难道这是打开玲珑阁的特殊钥匙?一颗珠子?可又为何出现在边缘地带? 手中玉石已是如烈火一般滚烫,少谙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不过转念一想,形状不对啊!抱着试它一试的想法,她将手中重新变得灰不溜秋的不规则玉石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就在玉石接近凹槽半寸左右的时候,突然渗出蚀骨的灼烈之感,惊得少谙瞬间丢开了它,怎知那玉石竟是漂浮在凹槽前,徘徊良久,渐渐变得圆润起来,表面漾起一阵波纹,瞧上去倒像是——一颗水珠! 少谙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逐渐变化的玉石。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即使它实际上只得片刻的工夫。 变作水珠的玉石缓缓渗进了凹槽,紧贴着石壁,印出一个灰白色的纹路,当那纹路尽数变作白色之时,眼前的玲珑阁突然发出“啵”的一声,好似一块石头投入水中的声音,而那个角落也随着那诡异的声音化作了一道一人多高的水帘,淡金色的波纹之后,是一个黑漆漆的阴森洞口。 这—— 少谙瞪着双眼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呆立幕前,良久无法回神,即使身处白日,却依然能感受到洞中散发出的阴寒之感,让出身魔界的她都极不舒服。 许是那怪洞见无甚动静,便缓缓收缩,逐渐变得与周围玲珑阁墙壁一般无二。瞅着那已变作半人高的洞口,少谙终是咬了咬牙,弯腰猫了进去。心想,畏畏缩缩可不是她的性子,内里如何,进去看看便知! 这些年,她也闯过不少险地,轮回之眼、禁海、凌虚阁、蓬莱禁地,每一个皆是危机重重,九死一生,即使如此,她也都一一闯过,又怎会畏惧这玲珑阁? 刚一踏入,那洞口便消失不见,连那凹槽也是无影无踪,玲珑阁前变得与往日一般无二。 就在少谙迈进玲珑阁的那一刻,长羲上尊足尖轻点,缓缓落在了塔顶,不知为何,每次入得九天,皆是要在这玲珑阁站立许久,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晓在缅怀何人,或许是九天先辈圣者的仙灵之魂,或许是——凤焱! 千多年前,他与凤焱也曾偷偷进过这玲珑阁,并且实力大增…… 与少谙所料相同,这洞内确实极为昏暗,只见得边缘一层极淡的微光,虽说觉着是洞,可少谙走了许久,却依旧没有走至尽头,她觉着奇怪中间还特意胡乱走了一阵,但那怪洞好似能预料她的步伐,从而变换方向,这鬼地方—— 少谙心神一动,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而是停下脚步,闭了双眼感受四周。果然有所发现,她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像极了一枚巨大的蛋。脑海中,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边缘淡金色的层膜,见虽见得,可心念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周围是一个飘渺空旷的虚无空间。 她站在中央,有些茫然。洞口已经关闭,现在是出不得,前路毫无头绪,显然也是进不得,好在这里灵力充沛,而且并非仙界之灵,而是一种原始的力量。少谙盘膝而坐,躬自修炼起来,她暗暗猜测,这片空间该是有主的,暂且等候片刻。 果然,大约一炷香的工夫,空中飘来一个空灵悠远的女子之声。 “别来无恙啊,小丫头~” ——————分割线—————— 今天某幽生日,算是个略为特别的日子,被朋友拉出去浪了一整天,心力交瘁啊,更新延迟,检讨检讨! 一更奉上,求票票~(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残魂 小丫头? 少谙一惊,难道这个神秘人识得自己?可她为何对此毫无印象? 她皱着眉,警惕地站起身,手中闪着幽紫寒芒,虽然感觉到那人并无恶意,不过她可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太过被动! “你究竟是何人?”少谙大声发问,手中魔力暗暗聚集,以防生变。 可她的声音如波浪般地扩散出去之后,却是泥牛入海,一丝回音都没有,这片空间究竟有多大?而空气中的那个神秘的声音好似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应。 少谙不耐,将欲飞身上空,放出心念好好探查这片空间,可就在这时,那个声音长长叹了口气,她周身的紫芒便瞬间被压回体内,少谙混身如锤重击般的难受,一个踉跄,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绝对的压制! 少谙动弹不得,只得铁青着脸,瞪着虚空,等着那神秘人的回话。 “我是何人?我自己也不知道——”神秘人语气流露出些许古怪和不甘,仿佛对此事也极是懊恼,“我是这里的守护者——” 少谙面露沉重之色,仙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物?她的实力已堪比上仙,而这神秘人却能瞬间压制她,非上尊之上不可。 “我只是一缕残魂!”神秘人连叹几口气,继续说道:“我守于此数十万年,只为等待有缘之人,你是这么多年第二个来到此处的人,你们的反应极为相似,我刚才竟然以为你就是她,果然是老眼昏花,老眼昏花啊……” 残魂?一缕残魂便有如此实力,那真身该有多强大!少谙转念一想,既是数十万年前,那神界依旧存于六界,这难道是某位上神?诸神之战众神陨落,说不定哪位上神逃过一劫,留得残魂于此,等候契机复生,神族应天地而生,哪回那么容易死去。 不对!少谙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神秘人在这里守了数十万年,那十多万年前的神战便是错过了,究竟是谁会在仙界寄存一丝魂魄呢? 少谙回忆了魔界中所有的上古典籍,仍是没有丝毫头绪,便转移了话题。 “第一人是谁?”除了神秘人的身份,少谙亦是十分好奇那第一人的身份,不禁开口朝虚空之处发问。 神秘人想了想,说道:“唔,那也是一个小丫头,叫,叫什么,我不记得了,白衣?红衣?唔……” 听着那人的自言自语,少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那个神秘玉佩的主人该是那第一人,而她只是好运地得到了那块玉佩才进得此处,不过这个破洞除了一个健忘的残魂貌似也没什么神奇的地方。 “你竟然说这是破洞!”虚空中那道声音似是极为恼怒,语气中现了几分咆哮之意,原本灰暗的空间竟爆出了一团淡金色的光芒,洞内瞬间亮如白昼。 呃,那只是她的腹诽之辞,并未说出,这残魂何以知晓。难道,她竟懂得读心之术?少谙的寒毛不禁竖了起来。 她望着空中飘荡的一团金色的薄雾,皱紧了眉头,这片空间随着那残魂的情绪波动而变得异常紧张,少谙身子僵硬,只得余光瞟了瞟周围淡金色的灵力。一缕残魂,何以拥有如此力量,怕是与环境有关! “不是洞是什么?黑漆漆的一团——”由于魔力被压制,少谙的火气也上来了硬着头皮与那残魂呛道,当然,也存了激将的心思。 雾状的残魂停下了胡乱飞舞,静静地飘浮在少谙眼前,良久,嗡声道:“我也不知道——” 呵!这残魂可将少谙逗乐了,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何为奇葩,概如是! “我应该知晓的,我应该知晓的,为何,为何?”残魂又开始上窜下跳,仿佛是陷入了回忆不得的痛苦之中。 敢情这神秘残魂不仅有失忆之症,还有疯癫之症,少谙身上的禁制虽然解除,可却陷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空中淡金色的灵力随着残魂的发疯而流动起来,竟化作一道道细小的光芒,在这片空间内肆意飞舞,莫看它极为细小,威力却是十分惊人。 将身法施展到极致的少谙仍是在此凌厉光芒下挂了彩,一道道伤痕渗出了墨红色的鲜血,恢复原貌的面上更是又增添了若干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越发显得阴森可怖,不过现在可不是忧心容貌的时候,她闪身险险避开身前的一道,却被身后一道贯穿了右肩。 她闷哼一声,捂着肩膀,指缝间不断冒出墨红的鲜血,不禁暗骂,“疯子!” 少谙且闪且退,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淡金色的边缘,许是那神秘人的爆发使得整个空间实体质化,不再是虚无的状态,她背靠着那墙壁,躬自喘着粗气,抬手抹了唇边血迹。这些光芒中包含的力量竟是隐隐散发着高贵的气息,先天的压制更是让人无力抵抗,只得乖乖承受。 惹不起那疯子,见这破洞又没有什么别的花样,少谙便摸索着墙壁,欲将离开此处。突然,她指下抚过一个圆圆的凸起,触碰之时,便是一阵麻痹,这面墙壁瞬间变作了一层水幕,少谙一不小心跌了进去,瞬间消失在洞中—— “啊——”半截惊呼淹没在乱舞的金色灵力之中。 良久,那残魂才停下来,可是洞中早已不见了少谙的身影,飘荡了一圈,疑惑道,“咦?人呢?” 那残魂收敛了散逸的金色灵力,雾状的魂体渐渐幻化作了人形,轻轻地点在地上,许是久不见外人,她的样貌竟是与刚刚消失的少谙初入时的模样一般无二,只不过身躯略显透明,睁开的双目空洞般的一片虚无。 她面上竟是一抹严肃,“扫视”了少谙消失的方向,眉头微皱,启唇淡淡言道:“巽位,那小丫头倒是选了个好地方!”随即挥出一道金色灵力也渗入了少谙消失的位置。 她低了头,望着手中把玩着的不规则玉佩,小声嘀咕道:“灵魂碎成这样还能聚在一起,真是奇怪!” 手中金光微动,那玉佩便化作一滩水溶进了她的手掌,消失不见,片刻工夫,那玉佩又重新出现在掌中,不过已不是那不规则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颗,不,是半颗珠子,原本的灰色也变作了莹润的白色,内里一道道雾气躬自流动着。 “不成,没了牵引之魂,这终究是颗死珠,活不成了!”残魂摇头叹息,面上现了感慨之色,“凤小丫头,可惜了——” 语罢,便将那半颗珠子射入这片空间灵力最为充沛的中央,静静飘浮着,周围一层淡金色光芒萦绕而上,渐渐将它包裹成了一个——茧。 “看在你千多年前陪我解闷的份上,尽力救你一把,若这神之卵还没有办法便真的回天无力了!” 残魂虚无的眸中竟是闪过了一道精光,整片空间随即恢复了昏暗的模样,只余边缘一层淡金色的微光。 “咦?那丫头好重的戾气!” 黑暗中,残魂面上现了诧异之色,按照神卵的法则,能入得此处的必是心灵高洁之辈,怎会有如此暴戾狂徒? ——————分割线—————— 更新更新,求票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凤舞殇落 “我输了!”若怀扶着剑柄,单膝跪地,神色黯然,毫无血色的唇边一抹血迹悄然滑落,沿着剑身顺流而下,染红了那无暇的白玉石板。 月染静静地立在若怀身后,握剑的左手正微微颤抖着,刚才那一击,她接得也并不轻松,若不是—— “这招叫什么?”月染压抑了心中的异样,用平缓的语气问道。 “凤舞,乃是我境凤焱师叔昔年所创,怎奈我修为浅薄,无法将其发挥到极致,终是输了一筹!”若怀颤巍巍地直起身来,转身望着月染高挑清冷的背影,轻咳一声,“你呢?你刚才那招貌似并不是出自蓬莱。” “殇落,凤焱上尊所遗手札中所载之式,恰好克制你的凤舞。”月染手中寒光化作若干冰茬消失在空气之中,她缓缓收了左手,转过身来。 她望着面色苍白的若怀,眸色愈深,为何菁华阁中的手札记载的招式术法皆是克制昆仑一脉,而且还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好似一个人同时走着相反的方向。凤焱上尊,这个仙界昙花一现的传奇人物,真的是个谜团! “若非我懂得殇落,此番定会伤于你手,这场比试当是平局!”月染朝鉴外示意,舜华仙君暗暗点头,大手一挥即撤了她二人身上的咫尺鉴护罩。 “输了便是输了。”若怀摇了摇头,也收起了手中执夙,艰难举步,行至几位上仙面前,一一施礼,启唇言道:“月染仙士修为强劲,若怀不敌,让师尊、众位上仙见笑了!” 虽是输了,可若怀面上却丝毫未见颓色。 “无妨,只是切磋比试而已,胜败乃是常事,不必太过介怀,失了初衷!”舜华仙君微微一愣,抬手一道灵力扶起若怀,出言安慰道。 这若怀心境已有变化,假以时日,定会有所突破。 “极翁上仙,可喜可贺!”灵素上仙瞧着极翁上仙面上笑意,淡淡言道。 极翁捋着白须,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呵呵一笑,眼角挤出两道皱纹,“若怀这丫头终不负我一番期望!” “多谢舜华仙君训诫,若怀谨记在心。”若怀平静地答道,随即默默地走回了极翁上仙身后,与芩蓁并肩而立。 望着若怀面上的淡然之色,一旁的芩蓁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若怀突破瓶颈,修为精进,忧的是她此番了悟内心必是有所压抑,她们同门数百年,深知她性子要强,万事争先。现在这样的若怀还是那个昆仑山上骄傲如孔雀般的若怀吗? 场中,仍旧立在原地的月染皱着眉瞧着若怀一系列的动作,心中颇有些郁闷,原是她取了巧,若怀那瞬间爆发的实力,她本没有把握接下,奈何那是凤舞与殇落。 月染有个不为人知的毛病——从不向手下败将出手,承认与若怀的平局也是存了再次挑战的心思,有一个修为不俗且悟性极高的对手,实乃幸事,可若怀一句话便断了她的念想。 她不禁哼了一声,心中暗暗气闷,不过木已成舟,终是上前浅行一礼,冷着脸重回了灵素上仙身后。 “月染师姐高招,真是让紫昀大开眼界,想来仙界九天十地中的同辈弟子已无人再是师姐的对手了!”紫昀立在月染身侧,笑容浅浅。 月染扭头,清冷面上是一抹茫然之色,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先前所说,可是事实?” “千真万确,我那日自戒律阁中走出之时,亲耳听见毋妄长老说起此事。”紫昀一愣,随即坚定地点点头。 月染冷眸觑了极翁上仙身后的——芩蓁,淡漠的眼底是微微跳动的战意,层层叠叠的情绪之中是一颗莫名烦忧的心。她摇了摇头,挥去了那些杂乱的念头,专心地观起了剩下的比试。无人发现,一旁恭谨而立的紫昀嘴角默默闪过一丝暗笑。 “咳,众位上仙,您们是否忽略了什么?”沂筠上仙身后的芣苢轻咳一声,目光含笑地走出,朝各位上仙施了一礼。 他们这才意识到,先前是芣苢向林叶发出挑战,被月染打了岔,便渐渐遗忘了,不想这芣苢却是再次提了出来,想必是铁了心要与那林叶切磋一场,身为师长,哪有阻止的道理? “林叶,你去吧!”岐峰上仙推了面前的酒葫芦,打了个酒嗝,淡淡说道,微睁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让几位上仙瞧瞧你的实力!” “是,师尊!”林叶见躲不过去,便一改面上愁容,正了神色,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向诸位上仙恭敬施礼,瞥见手中紫昀刚刚硬塞给她的东西,眼神闪了闪。 咫尺鉴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二人,林叶转身面向芣苢,抬眸觑了他一眼,瞧见那厮正装模作样地比划着一道印诀,淡淡红光萦绕在身侧,煞是壮观。 林叶冷哼一声,毫不示弱,玄色光芒一闪,手中便出现一柄银色长剑,那剑通体白银,若隐若现,散发着阵阵虚幻的气息。 “斩梦?”芣苢疑惑地问道。 林叶挥剑刺了几多剑花,朝他得意一笑,“算你有眼力!” 传言一百多年,岐峰上仙于北海深处得到一块万年沉银,九九八十一日不眠不休,将其打造成一柄仙剑,并取名“斩梦”,多年来从不离身,虽比不上齐云仙境代代相传的后天神器“沉霄”,却也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刃,怎会赐给他这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小弟子? 芣苢掩了眸中探究之色,一个瞬移闪至林叶身后,右手带起一道红芒朝他颈后攻去,林叶警觉,“斩梦”转瞬即至,却只挥散了芣苢的残影,耳边突然响起他严厉的声音。 “你为何会来九天?” 林叶神色一凛,状作无意地瞟了一眼鉴外,脑海中又响起了芣苢冷凝地声音,“无事,他们听不见——” 身前突然出现芣苢的身影,手中光剑毫不客气地朝他刺来,原本阴冷的双眸忽然眨了两下。林叶会意,斩梦横移,挡下芣苢攻势,同时传音道:“你为何会来九天?” “与你无关!”芣苢一击即退,与林叶拉开距离,浮于上空装模作样地聚起势来,冷冷地望着他。 “我的事也与你无关!”林叶腾身而起,飞至芣苢面前,斩梦化作数道剑芒朝他而去,“看你与那沂筠上仙眉来眼去,想来在苍山过得甚是滋润,我倒要奏禀暗使提防着你叛变了!” “嚼甚蛆呢!她一个瞎子,眉什么眼什么?”芣苢冷眸愈深,修罗殿规矩甚严,既是空穴来风,也定会受到不轻的惩罚,这家伙竟然说自己叛变?若传到暗使耳中,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原本空有其形的攻击瞬间凌厉起来,直逼得林叶连连后退,叫苦不迭。 原想着他们此时皆是使的仙法道术,加之二人入门时间相差不多,他还有“斩梦”仙剑在手,定不似在魔界那般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事实证明,他在仙界也还是踢在铁板之上—— “三日不修理你,倒是忘了在魔界的愉悦生活了!”芣苢朝他邪邪一笑,阳光的表象里是阴森可怖的蚀骨寒光。 鉴外,只见得二人一来一去打得有模有样、甚是火热,由于他们皆是年纪极小的弟子,几位上仙就当他们闹着玩,也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芣苢,你——” ——————分割线—————— 默默更新~ 各种票啊,快到碗里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计策 只见芣苢手中光剑当胸刺来,惊得林叶大呼出声,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手中“斩梦”脱手而飞,躬自盘旋于半空,他眼看着那剑芒一寸一寸没入他的胸口,双目不自觉地闭了起来。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横流,亦无一丝一毫的痛感。 林叶微微睁开眼,低头一看,顿时气得几欲吐血,而他也确实喉中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不知是否是被气的。 原来,芣苢光剑行至林叶胸前之时,早已化剑为掌,轻轻地印在他的胸口,带着他向后退去。在外人看来,便是林叶为化解芣苢攻势向后掠去,丝毫未见那一瞬生死之间的恐慌。 “你还如以往一样是个软骨头,没有半分长进!”芣苢闪身后撤,嫌恶地躲开了林叶吐出的鲜血,浮于半空,冷冷地看着他,“真不知道暗使大人为何会让你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 暗使容卿曾经与他说过,如今仙界四大仙境之中,以蓬莱声势实力最为鼎盛,昆仑次之,苍山看似较弱,却是最为神秘,而那齐云山则是最佳的突破口。所以,他被派往苍山,主按兵不动,本以为暗使大人会亲自前去齐云,不想去的却是这个家伙! “现在可以说了?”芣苢闪至林叶身侧,不慌不忙地缓缓说道。 林叶喉间微动,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落在地,只见他下颌前不到半寸之处横着一道极细的红色光芒,躬自闪着微光,虽不起眼,却轻而易举地斩断了他一丝飘拂的长发。 他感受到了芣苢话中的冷冽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毫不怀疑若他不答,那红芒便会前进半寸,割下他的脑袋。若他死在仙界,芣苢是绝对不会将他的灵石带回轮回之眼的。 自己还没有与他叫板的实力,终是逾越了! “数日前,暗使大人传信与我,让我想法子随齐云尊主入得九天——”林叶吞了口水,语气有些颤抖,向芣苢传音道。 他与芣苢斗了数百年,这也不是第一次低头了。见喉间红芒消失,松了口气,语气也渐渐平缓下来,“探察少尊大人的下落,并暗中护卫!” 少尊大人?少尊大人也来了九天? 芣苢眉头微皱,少尊大人不是被困在蓬莱仙境吗?怎么会到这九天之上?虽是疑惑,手中却仍不停歇,各式华丽的术法劈头盖脸地朝林叶砸去。 林叶感受到其中无甚灵力,只是些花架子,便也打起精神,装模作样地捏了个诀,同时暗暗传音,言道,“之所以未曾知会你,是因为你的身份极为特殊,暗使大人曾特意嘱咐过,若无天大的变数,便不要传讯与你!” 确实,自他入苍山以来,从未收到暗使大人的下一步计划,只能自己摸索思量,好在,他拜了尊主沂筠上仙为师。想到那位目不能视、孤独恬静的小师尊,芣苢的心念便如一道化开的暖流,溢满心肺,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浅笑。 林叶瞅见芣苢古怪的笑容,却不敢再打趣他了,只挥舞着“斩梦”刺破了芣苢横移的虚影,本能闪躲后的芣苢仍是微微发愣,于是他提剑随势而上,一副势必要伤他三分的模样。 同时,恨恨传音道:“你不知晓,少尊大人已取得蓬莱长羲上尊的信任,光明正大地潜于蓬莱,伺机而动。” 芣苢听了林叶的话,脑中回忆起了十多年前魔神祭祀大典上的惊变,他当时就在轮回之眼的焕尘湖畔,亲眼见得那个小女孩缓缓踏出焕尘,蜕变为魔,他们的少尊大人本不是魔界中人。而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上古澹台上尊的后裔—— “少尊大人何以入得九天?” “不知,不过我接到的命令便是暗中保护,想来少尊大人与暗使大人有些什么别的计划。”林叶迅速说完,陷险闪开芣苢满含灵力的一掌,“喂,你来真的?” “哼,既已知晓缘由,便不用再留手了,我们来好好算算账!”芣苢冷哼一声,手中光芒大放,几个闪身,朝林叶而去。 “你——”林叶的声音淹没于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中。 鉴外,几位上仙原不甚重视这两个小弟子间的比试,可见他们久久未曾分出胜负,便饶有兴趣地垂眸一二,越看越是心惊,此二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然不输于修炼百多年的普通仙人了,就天资而言,这两个孩子当真是奇才啊! 只有岐峰上仙的面上,闪烁的是几分暗色,他不禁极为疑惑,这个芣苢是沂筠上仙从哪里寻来的,本以为林叶的资质已是千年未见,不想竟还有人与他不分伯仲,貌似还隐隐地高于他! 岐峰上仙竖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闭了眼睛不再看着台下。 “沂筠上仙,你这位弟子出自何处?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极翁上仙微微一笑,面上现了几道皱纹。 “芣苢——来自人界!”沂筠上仙见不得,却能够感受到远处咫尺鉴中的灵力波动,知晓芣苢对战林叶,颇有胜算,不禁勾起淡唇,微微一笑。 人界? 众位上仙皆是十分意外,在他们看来,人界之徒皆是些凡夫俗子,不堪教化,不想竟还有芣苢这样根骨奇佳的后生,于是一众上仙纷纷表示定要寻个时间去人界转转,据说那位澹台谙也是长羲上尊在人界寻到的。 紫昀静静伫立在灵素上仙身后,眯着眼睛望着咫尺鉴内渐露颓势的林叶,心中一紧,难道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提示吗? 结界中,林叶皱紧眉头咆哮道:“芣苢!够了!”这家伙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落在他手里也算倒霉,可现在情况特殊,要再打下去,外边那些仙人就该怀疑了。 “看看你的左手。”芣苢挥出一道灵力后,浮在半空,气定神闲地幽幽语道。 嗯? 林叶一愣,张开手掌,只见一道青光若隐若现,他倏的记起,先前蓬莱紫昀似是朝他手中塞过什么,由于无甚感觉,便没有在意,这是—— “若我没有猜错,这是蓬莱的术法烙印,只要引动其中力量,便可释放相应的法术。”芣苢托着腮,思考了一阵,说道,见林叶欲要引出其中招式,连忙阻止,“别,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林叶望着芣苢充满邪气的暗笑,缩了缩脖子,不得不说,他那馊主意确是极妙,只是损了些,林叶有些迟疑,“这个计划需得暗使大人同意才行!” “机会难得,趁热打铁!”芣苢哼了一声,手中灵力重新聚集,凝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球,朝林叶摄去。 “唉!”林叶叹了口气,赶忙后退,并且不着痕迹地撤去了自身的所有防御,肉体凡胎,顿时被那强劲的灵力打了个结实。 “噗——”林叶凄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一下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芣苢这个混蛋!不是说好的三分力道吗? ——————分割线—————— 最近颇为烦躁,唉,书友们用你们的票票抚慰某幽受伤的心灵吧! 某沁:别啰嗦,快吃药—— 某幽:……(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摄魂 安阳村位于楚国合州十八郡中最为富庶的昌平郡东北角,一直以来,都是昌平郡鼎鼎有名的鱼米之乡,风调雨顺,人们安居乐业,平淡祥和。 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仅剩的安阳村村民来说,却久远得好似上一世的事了。 安阳村的西面有一片茂密的林子,林中树冠大如华盖,遮天蔽日,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风水宝地,也是村中年轻小伙子打猎的好地方。 一月前,从那林中走出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张精致的小脸秀美至极,宛如年画上的童子一般,不知是哪家走失的小乖乖,虽是来历不明,却极为招人喜爱,很快便俘虏了众多村民的心,只要他软糯的声音甜甜地唤一声“婶婶”,让那大娘立即自绝她也甘愿。 小男孩顺理成章地住下来,由村中妇女轮流照看,本就热闹的村子更是增添了几分喜气。可这事情的一切才刚刚开始,死亡的魔爪已悄悄降临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庄。 那小男孩,便是神石转生的幽纹。齐云山与容卿分开后,他便收到了魔尊的指令——尽快恢复实力! 此幽纹乃是神石转生,原本以他的修为,纵是魔尊开恩,得以复生的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而已。可魔尊在炼化其神石之时,注入了一道心念,这便成了幽纹极为微弱的灵魂之火。 此法有个弊端,须得吸食魂魄来保持自身的灵魂之力。因此,幽纹游荡五界,在修罗殿的掩护下,不断摄入无辜者的灵魂,壮大自身,逝去的实力也在渐渐恢复。 “诛仙”计划在即,魔界分不出力量协助他隐秘为之,索性放任他进入人界,自行恢复。以幽纹的实力,放眼整个人界,也是难有敌手。 一个饥渴的魔入得人界,便是肆意杀戮。 幽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灵魂!灵魂!灵魂! 亏得魔尊为其注入心念之时赐予了他不俗的智慧,才使得他抑制住噬血的冲动,竟还拟定了个计划来。 入夜,施得幻术遮掩身形的幽纹悄悄潜入了一户人家,望着床上甜甜睡着的小小婴孩,露出了阴森诡异的笑,胖乎乎的小手点在婴儿的眉心,拉扯出一道乳白色的灵魂,缓缓流淌进了他的口中。 幽纹咂了咂嘴,一副享受的模样。这婴儿的灵魂虽是微弱,却也极为纯净,当是大补之物。 一夜之间,安阳村上千户人家数百个婴儿之魂全部被幽纹吸食殆尽。翌日,便多了数百个冰冷的小小身躯,村民们悲痛欲绝,葬下了那些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小小生命。 原以为这只是一个传于小儿之间的无名疫病,可接二连三的死人让村民们意识到不妙。祭祀、拜神,就连南疆的巫术都使上了,可却依旧阻止不了死神的降临,整个安阳村陷入了恐慌,许多村民都连夜悄悄逃离了村子,踏上了漫漫求生路,可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亡。 新鲜的尸体会在第二天整齐地摆放在村口,让那些将欲逃离的村民瞬间断了念头,整个村子皆是弥漫着浓浓的恐怖之色。胡子花白的老村长赶紧将此情况上报县城,希望上面能有人来拯救他们,可这消息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传来。 短短一月时间,原本近万人的安阳村便只剩下了区区数十人,幽纹为了能不断获取灵魂,在村外设下了一个阵法,吸引着邻村的村民,一旦踏入,便再无离去的可能,只得成为幽纹的食物,就连郡县派出的数批营救官兵,也在此阵中迷失、死亡。 邻村皆称安阳村为吃人的鬼村,纷纷将村际后撤数十里,可却还是阻止不了不断失踪的村民。 安阳村的一间破旧民房内,仅剩的数十人紧紧地围成一圈,哭泣的哭泣,哀叹的哀叹,疯癫的疯癫,尽显了死亡降临之前的无助与绝望。 幽纹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望着这些弱小的凡人,精致如瓷偶的面上闪过一道凶光,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快了,吸完这最后一批便可以换个地方了,他的实力已经恢复了七成,待他全盛之时,便可回到少尊大人身边!不过,少尊大人究竟是谁呢? 幽纹渐渐变作暗紫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执行公务,闲人闪避——” 官道之上,数百官兵风尘仆仆,朝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见道路中央呆呆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女子,为首之人顿时双目圆睁,大喝一声,欲将其喝退。 少谙皱着眉头环顾了四周,完全无视了即将行至面前的官兵,暗紫色的瞳眸一阵懊恼之色,这破地方灵力及其稀薄,怕是已不在仙界了。 余光瞥了一眼一脸怒色的官兵首领,顿时了然,看样子该是人界!不知死活的凡人,今日就拿你们来泄愤! 少谙的唇角微微勾起。 “臭乞丐,快闪开!” 首领虽是厉喝,可那马速却是丝毫未减,转瞬便到了少谙面前,她已能感受到那马儿火热的鼻息。 “哼!”少谙未曾躲开,身前闪烁了一道紫芒。 却在这时,出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那首领连人带马穿过了少谙的身躯,那人那马,一声惊叫一声嘶鸣也未曾发出,便如豆腐一般被那道紫芒从中劈作了两半,唯一完整的一颗硕大的头颅躬自吊着分作两半的身体朝左右两侧奔出,没走两步,终是“啪”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人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不瞑目,汩汩鲜血喷涌而出,浸染了丈余的官道。 少谙周身未有一丝血迹,垂眸望着已化作一滩碎肉的首领,浅浅一笑,布满褶皱与血痕的面庞宛如地狱走出的嗜血杀神。 他少谙从未给人让过道,更何况是一个凡人,而且他也犯了一个大忌—— 除了师尊枫秀,她从未仰视过任何人! 少谙手中一道紫光蔓延了全身,片刻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美到极致的面孔,一颦一笑一展一拂皆给人一种静谧优雅的感觉,那笑似是月光,冷暖人心。 她已然恢复了容卿的模样,连那浸染了墨红血迹的褴褛礼服也变成了她惯常的黑袍。容貌虽美,不过在剩下的官兵眼中,却是愈发浓重的惊恐,这,这是什么妖孽? “你,你是何人?”一个胆子稍大的官兵硬着头皮颤声问道,瞥了那逐渐化作一滩血水的首领,吞了吞口水。 少谙缓步上前,静静地立在距那马儿三尺之处,十分好奇地与它对视,它的眼中映出了少谙幽紫的双眸。 “敢问诸位要去往何处?” 无人应答—— “嗯?”少谙皱了皱眉头,将欲伸向那马儿的右手止在了半空,面上闪过一丝戾气。 不答,该死! 数百人的方阵瞬间笼罩在一层紫色光幕之下,一个个皆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多时,少谙便撤去了幻术,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数百个官兵,整个官道重新变得空旷,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少谙满意地拍了拍手掌,颇有兴致地朝东北方向飘飞而去。 食人妖魔?有趣! 既然一时半会回不得仙界,不妨去凑凑热闹。 少谙走远,一颗脑袋颤抖着从草丛中探了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子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口中直念叨着:“鬼啊,大白天见鬼啦!” ——————分割线—————— 正太幽纹:想不想我—— 某幽:想想想—— 正太幽纹:将你的灵魂乖乖奉上吧! 某幽:…大爷…,看在我们名字里都有“幽”的份上,饶命啊…… 某沁:咳——,我只是来求票的!你们继续——(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失望 安阳村,幽纹推开那道破旧的木门,拍了拍掌中并不存在的灰尘,探头觑了一眼高挂空中的暖阳,由于身量较矮,那门槛便占了一半的高度。昨日仅剩的村民抱着他这根“独苗”躲进了这个破旧的小屋,哪里知晓身边一直保护着的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小孩童就是那祸乱的杀神! 幽纹皱着眉头一掌拍在那歪歪扭扭的木板上,齐腰的门槛瞬间变作了一地碎屑。 他昂着小脑袋,大步迈出了木屋,阳光照射在他精致的小脸上,白皙得越发透明。他迈着小短腿漫步在遍布尸体的村中,显得十分高兴。 一开始,村民惊恐之余,还会收殓好尸首,埋葬入土,痛苦哀号几声。可当人越死越多之后,剩下的村民恐惧之余,便是有些麻木了,想着早死早好,起码还有人收尸,不知自己死后,是否有那个福气入土为安。 人心都是自私的,渐渐地,也便没有人再去管那些尸首了,任由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蚊蝇缠绕。 “婶婶,容卿姐姐说了,为魔要懂得为魔的礼数。幽纹要谢谢你,给幽纹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我会让鬼王给你投个好胎的哦!” 幽纹蹲在一位大娘身前,规规矩矩地道谢。若是忽略这番环境和他所说的惊悚之语,定会夸赞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知礼。 那位大娘其实早在半月前便已经被幽纹杀死,横尸于此,黝黑的面上尸气纵横,渐渐开始腐烂了,皱缩的眼睑下是一双干瘪的眼球。 幽纹肉乎乎的小手戳着地面,嘟着嘴唇,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极有趣的念头,他伸手摄过靠在一旁的几根竹子,手中紫芒闪烁,“唰唰”几下便将那竹子劈作了若干根尺余长的竹签。 他随手挑出两根,朝那大娘咧嘴一笑,说不出的天真烂漫。只见他手腕一翻,那竹签便准确地刺入了大娘的双目中,几条小虫察觉到动静,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挤了出来,游走于她灰暗的面上。 “哈哈,好玩儿,好玩儿!”幽纹拍手叫好,面上竟是无邪的笑容,一双灵动活泼的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 他腾身而起,飘浮于半空之中,望着遍地的尸体,伸出小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忽然手中紫芒闪现,所有竹签脱手而飞,朝着四面八方射去,分毫不差的刺入了每具尸体的双目之中,他学着钟离邪的模样抱了臂观赏自己的杰作,咯咯笑道。 “真好玩儿——” 不知不觉,日已斜下,幽纹瞅了瞅渐暗的天色,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慢吞吞地摇晃着身躯朝村外飞去。他要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新的噬魂之地,魔尊只给了他一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少谙到达安阳村时,天色已是一片昏暗,给人一种深沉压抑之感。她立在村口一棵白杨的树梢上,静静地望着远处薄雾中沉寂的村庄,不知为何,她竟是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心口莫名地涌现了些许慌张。 伸出手掌凝了一道紫焰,感应着周围的气息,射到那薄雾时,那一簇幽紫色火焰似是有所察觉,躬自舞动起来,而那村口的薄雾也在紫焰的摇摆下逐渐散去,露出了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 一丝薄雾拂过她的面庞,竟使得她出现了一瞬的晃神,“这是——失魂阵!” 少谙惊得险些跌下树梢,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散去的薄雾。失魂阵乃是她魔界幻阵中一等一的辅助阵法,怎会出现在人界的一个小村庄里? 难道? 她顿时惊喜地朝村中望去,轻点足尖,掠过翠绿的树梢,悄悄落在了村中。入眼,满目疮痍,遍地尸首,耳边皆是蚊蝇“嗡嗡”的叫声,少谙皱眉,抬手挥出一道紫芒,方圆十丈之内的尸体瞬间消失,湮灭在空气之后。 没了扰人的声音,寂静的村中弥散着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触动了她的心房。她激动地循着气息飞奔到村庄深处,竟忘记了飞行,一如幼时,瞧见师尊立在前方等候着她一般。 “师父——”少谙撞开一道木门,兴奋地唤道,面上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欢颜,宛如明月一般的笑好似能感染整个世界。 可等待她的是满屋烂腐的尸体和梁上厚重的蜘蛛网,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身影,顿时如同一盆凉水浇上了心头,沁凉沁凉的。 “师父——”少谙立在门口,讷讷唤道。 理所当然的无人应答,一只苍蝇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撞在少谙的护身魔力之上,紫芒一闪,那苍蝇瞬间变作了尘埃。 呆呆地盯着那只苍蝇望了许久,少谙倏的跑出木屋,重燃希望,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看。气息那么浓重,师尊一定就在此处! 无怪少谙会将幽纹的气息误认为枫秀,神石化形之时,魔尊以自身为牵引,提前唤醒了幽纹,以致于他本源之力便是枫秀的那道魔力,也是少谙魂牵梦萦的气息。 “师父——”找寻无果,少谙飘飞在安阳村上空,朝远处大喊了一声,“你到底在哪儿?” 混着魔力的声音一层一层的扩散出去,少谙闭了双眼,两行清泪顺流而下,“小水音在这里——” 从希望到失望,少谙感受到了心如刀绞般地疼痛,她收敛魔力落在地上,抱着膝盖呜呜地哭泣起来,在这无人的静夜中,似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与不忿一并吐露出来。 “啊——”少谙仰头长啸,一道紫色光晕以她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强劲魔力之下,数十里的安阳村瞬间被夷为平地,倒塌的房屋淹没了一地的腐尸,也淹没了少谙的身躯。 良久,一道紫光冲天而起,跌跌撞撞地朝远处飞去。师尊不在此处,她也没有逗留的必要了,原想着瞧瞧那食人妖魔是个什么模样,不想却是尝到了久违的痛心滋味。 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沧桑幽远的声音,“唉——”那声音长叹了口气,飘渺的声音更是为这荒芜的村子平添了几分萧然与凄凉。 冷月高挂,安阳村已是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漫天火光下,十里长烟滚滚而上。不到明日,这原本平静的村子便会彻底消失在世上,不留一丝痕迹。 虚空那道声音似是感慨地说道:“凡人呐,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出了安阳村的少谙胡乱循了个方向,漫无目的地闭着眼睛飞驰着,一个不慎,撞在了一座山崖的峭壁之上,“啪”的一声,嵌入了石壁中。 少谙周身紫芒融化了坚硬的石壁,没有支撑的她瞬间跌下了悬崖,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苦肉计 青龙台上,各境弟子间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仅剩下数个咫尺鉴的结界光幕。而这些结界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苍山沂筠上仙之徒芣苢与齐云岐峰上仙之徒林叶之间的对决,此二人皆是尊主嫡传弟子,也是此次九天仙会年纪最小的弟子。 可就在片刻之前,这两位的比试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始料未及的画面,岐峰上仙之徒林叶似是被缚住了灵力一般,周身防御瞬间消失,芣苢的掌力毫无悬念地印在了他的胸口,红色光芒之下是林叶的身躯急转直下,重摔于地生死不知。 而芣苢也好似愣住了一般,神色呆滞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瞅了远处一动不动的林叶,倏的嘴角一抽,神情悲痛地扑到他身前,颤抖着双手按了按他的胸口,变了邪异的语气,一脸担忧地叫道:“林叶师兄,林叶师兄你没事吧?” 座上舜华仙君和四境尊主见情况不妙,赶忙撤了咫尺鉴,岐峰上仙不等结界消失,便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林叶身旁,皱着眉头沉声唤道:“叶儿——” “岐峰上仙,岐峰上仙我——”芣苢面上溢满惶恐之色,惊慌失措地欲要解释,出口却是结结巴巴,字不成句。 “滚开!”岐峰上仙广袖一拂,顿时将一旁的芣苢挥出了三丈之外,上仙一击何等威力,只见他面色由白转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青龙台上鸦雀无声,就连端坐的舜华仙君和极翁上仙也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望着一脸厉色的岐峰上仙。沂筠上仙秀眉轻皱,紧闭的双眼微微一颤,红光一闪,便出现在芣苢身前,维护之意一目了然。 “岐峰上仙,此事尚未查明,便这番对小辈出手,有所不妥吧!”沂筠上仙言语淡淡,如她的气质一般飘渺如仙,可众人却仍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顷骨凉意,这位苍山尊主也是个护短的主。 “师父——”芣苢抹了唇角的嫣红血迹,抬眸望着身前的沂筠,一脸忧色,“芣苢给师尊惹麻烦了!” “莫怕,万事有为师!”沂筠上仙转身朝他浅浅一笑,安慰道。 感受到沂筠的关怀之意,芣苢准备好的说辞便一句也吐不出来,只得呆呆地深陷在她浅淡的温柔之中,竟希望这时刻更长久些。这个“苦肉计”到此也算是取得了三分成效,知晓了自己在苍山尊主心中的重要性,今后的计划便会方便许多。 如此,就让林叶那厮多躺会吧!若林叶知晓芣苢的心思,定会被他气得醒过来又晕过去。 “不论如何,都是拜他所赐!”岐峰上仙点了林叶肩下大穴,朝他胸口拍进一道精纯的玄色灵力,见他呼出一口浊气,方才起身,冷冷地望着面前的沂筠上仙。 “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芣苢从沂筠的腰间探出了脑袋,继续煽风点火道。 “芣苢,不得无礼!”沂筠上仙轻声何止了芣苢的言语,伸手点着他的脑袋将他按了回去。 芣苢感受了沂筠指尖的温凉之感,心中自是一颤,他意识到自己失神,赶紧收回了飘飞的心念。目光转会了场中,暗道:看来林叶在岐峰上仙心目中也是极重要的,又是三分成效。 而那另外四分? “师父,您可看出了什么端倪?”紫昀立在灵素上仙身后,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着,状作平静地问道。 “紫昀,你可知错?”灵素上仙语气中无甚情绪,却有着深深的威慑之感,好似让她瞬间回到了两百多年前玲珑阁审判的场景。 “师父——”她身子一软,跪倒在了灵素上仙身旁,声音已是微微颤抖,灵素上仙能看出,那其余几位上仙也定能察觉。无视九天仙会规则,乃是大过。 灵素上仙叹了口气,言道:“他终不是你弟弟——” 紫昀惊讶地抬头望着灵素上仙,不曾想师尊竟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顿时眼圈一红,意识到失态,忙低了头掩了哀色。 “你起来吧!”灵素上仙微抬手,示意紫昀起身。 “谢师父!”紫昀默默起身,望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林叶,面上颇为担心,“那他,可有大碍?” “未伤及根本,岐峰上仙修为高深,定是无碍!”灵素上仙淡淡言道,语气中隐含了一丝不满,若非紫昀思过间内领悟良多,定察觉不出,师父这是——不喜岐峰上仙? 由于众人皆瞩目于二境尊主间的紧张氛围,这个小小插曲并未有人注意。只有月染深深地望着松了一口气的紫昀,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心道:紫昀师妹虽有蜕变,不过这冲动的性子仍是未变。紫昀烙下印记时她是第一个察觉,由于不知其用意,没有声张。 司空零轻抚着自家小狐狸的右手顿了顿,眉目微抬,瞥了一眼剑拔弩张的青龙台,竟是不自觉地嗤笑一声。 “司空上仙有何高见?”岐峰上仙微皱着眉望着席上,碍于司空零是与极翁上仙舜华仙君同时代的人物,压了怒意缓缓道:“若是令嫒伤重,你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那他便早已没了喘气的机会!”司空零语气冷若寒冰,低头望着烛潆是倾世的宠溺。 “好了——”舜华仙君一手扶额,出言止了众仙无谓的争执,堂堂仙界上仙,怎地一言不合就出言相伤,毫无仙家风范,“此事九天会给二位一个交待!” 极翁上仙睁开双目,扫了一眼青龙台,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苍老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我曾听闻,三种以上的上乘仙法道术融合之时会产生异变,使得施术之人暂时灵力全失,不知这林叶——” 芣苢听着极翁上仙的言论,不由得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也极好,不用他出言解释,以免引起怀疑,这岐峰上仙瞧上去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盯上他,难免麻烦。 “不错!”舜华仙君点头,眸中闪现了莫名的古怪之色,这是仙界的一个隐秘,竟被这小辈误打误撞碰上了,“齐云仙术、蓬莱仙术,还有苍山仙术。” 众上仙淡淡瞥了一眼灵素上仙身后的紫昀和沂筠上仙身后躬自调息的芣苢,皆是一阵叹慨叹,他们都看得出,这二人比试到最后,使用的招式术法已极为混乱,包含了二人所在仙境的各种法术,此等天赋,真是—— 得知自己的烙印是使林叶受伤的原因之一,紫昀顿时觉得内疚,不顾灵素上仙的低唤,毅然走至中央,向舜华仙君及几位上仙请罪。 “弟子紫昀一时糊涂,酿成大错,望师尊、各位上仙责罚!”紫昀恭敬地行了一礼,冷静言道。 “算了,年轻人,哪里没有些磕绊的,岐峰上仙无需小题大作,我们赶紧商议仙会要事吧!”舜华仙君赶紧打圆场,呵呵一笑。 岐峰上仙瞧见舜华仙君眸中示意,只得压了心中不满,长出口气,嗡声道:“既如此,便罢了,毋需再提!” 说完,便一挥手,招了昏迷的林叶回到席上,只是面上仍是郁色,沉着一张老脸,越发的阴鸷。 就在这时,空中司仪高声呼道:“厚垣上尊到——”(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相疑 厚垣上尊自空中翩然落下,身形虽是佝偻却并不迟缓,苍老的面上笑意盈盈,似是对这些小辈间的比试极为满意,尤其多看了芣苢几眼。 察觉到那道目光,芣苢向厚垣上尊回以恭敬一礼,在这仙界泰斗面前仍是淡然浅笑,明亮的双眸好不露怯,不过笑容背后,却是隐藏着些许忐忑,不知这厚垣上尊是否隐在某处观察着青龙台,是否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猫腻?是否—— “有幸得见我仙界如此之多的后起之秀,厚垣颇感欣慰。”厚垣上尊端坐于首位,笑眯眯地环顾四下,目光落于岐峰上仙身后的林叶身上,抬手弹出一道白色灵力,悄然渗入他的眉心,不由得轻“咦”一声。 “师尊,何事?”舜华仙君离得最近,听得他的疑惑之声,开口询问道。 “无事!”厚垣上尊眯着眼,摇了摇头。刚才那道灵力本欲唤醒那孩子,不想竟发现了他灵魂深处隐藏在一片灰色阴影中的小小缺口,他小小年纪,何以如此? 不过此时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望着逐渐转醒的林叶,厚垣上尊回过神来,与众位上仙笑道:“厚垣偶然入得人界,瞧见一种极为典雅的乐舞,现与诸君同赏!”他一展素袍,手中权杖轻轻一顿,整个青龙台上空瞬间变作了黑夜,原本仙气飘渺的九天竟变得与人界的宫廷宴会一般无二。 大红的灯笼悬挂半空,闪耀着朦胧的光华,墨色幕布上竟是现了漫天的烟火,就连众仙身前的仙果琼浆也变作了鸡鸭鱼肉,白玉酒杯变成了青铜酒樽。 众仙望着这些的变化,皆是愣了一下,现在的青龙台,竟是有些——喜庆! 原来厚垣上尊闭关多年,人界走了一遭,竟喜上如此景调!鉴于厚垣上尊乃是仙界硕果仅存的上古仙人,当之无愧的仙界之首。厚垣上尊之邀,谁敢不给面子? 于是众仙纷纷举起案上酒樽,朝上首道了声谢,一饮而尽,这酒竟也变成了人界的佳酿。 舜华仙君望着首位的师尊,深知其以此拖延时间的用意,眸色顿时深了几许,眉头轻轻皱起。他留守舜华宫的下属也曾传来消息,那位澹台仙子并未出现于九天任何一处,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九天守卫虽不甚严密,却也非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闲散之地,她定是藏身某处,如此久不现身,难道是在试探厚垣上尊的态度?还是因为——那只地灵宠物? 若是如此,倒还真是高看她了!舜华仙君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下上等的楠木座椅,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而他身前的厚垣上尊却是端起酒樽,朝下微微示意,随即摄起几滴酒液朝中央挥去,琥珀色的酒滴洒落在地,竟变作了数位身姿妖艳的红衣舞女,躬自舞起了人间万千尘幕之下的夜阑风韵。 这些深山幽谷中修炼了数百上千年的仙人们何曾见过此等场面,多数皆是端着酒樽愣在当场,颇有些不知所措,面上隐隐现了几分尴尬之色。 立在灵素上仙身后的月染冷哼一声:“洛坤那家伙不曾到此,真是可惜了!”身侧的紫昀掩唇笑而不语。 芣苢望着“夜空”中闪耀的星辰,唇角逐渐划开一抹静谧浅笑,转向身前的沂筠上仙,问道:“师尊可能感受到星空?” “不能。”沂筠上仙眼睑微动,面上现了浅浅的无奈与悲凉。她生来便是无瞳,从未感受过光亮,虽说精神力超凡,却仍代替不了眼睛,身居高位,一丝一毫也不能现出怯意,不能丢了苍山的脸面。 芣苢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洞箫来,指尖微动,那箫便躬自盘旋舞动起来,清朗的嗓音飘入沂筠耳中,“师尊聆我一曲?” “这是——”沂筠上仙皱眉,她能感觉到那洞箫的形状,却不知其为何物。 “它叫念!”芣苢望着手中的洞箫,眼中似是有些失神恍惚,碍于众仙在场,不得过于放肆,只得腾起身形,向后掠去,足尖轻点在一根白玉石柱之上,随手在沂筠与他之间设了一道隔音结界。洞箫缓缓抵至唇边,娓娓箫声顺着夜幕,慢慢流进沂筠的耳中。 那是—— 似是一道破碎的艳阳在暗沉的墨色幕布上绽开点点辰光,若隐若现,似近非远,若即若离,清冷孤傲,哀而不伤,这便是星空的感觉?着实美得虚幻,梦得遥远! 一曲终了,烟幕离散,周围恢复了乱耳的丝竹之声,沂筠空落了心房,抚着指尖,愣愣地感受着心中渐息的余音,口中喃喃自语,“这是念吗?” 芣苢缓缓飞回沂筠身边,收了手中的洞箫,朝她笑道:“敢问师尊何以相念?” 沂筠上仙沉浸在自己的心念之中,难以自拔,听得芣苢之言,几乎脱口而出,“苍山境,仙界名!” “是吗?”芣苢眸光黯淡下来,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漠然,垂手立于沂筠身后,沉默不语。 沂筠指尖拂过腰间一块那块不规则的丑陋玉佩,感受到其中逐渐灼热的七夕,心神竟是有些乱了。 同时陷入沉思的还有上座的厚垣上尊,芣苢的结界虽是不弱,却无法阻挡他的神念,将那箫声分毫不差地听了进去,一双老眸中现出复杂的神光,思绪流转,久久不平。 “出来吧,不用藏了!”厚垣上尊悄然离开青龙台,身形却是出现在不远处的天柱之侧,却不想早已有人在此,察觉到他,瞬间隐去了所有痕迹,不过,他乃是资历最老的上尊—— “厚垣上尊,还是这么警觉!”一个身影缓缓现出,一袭白衣,似是与这九天仙境融为一体,正是悄悄潜入九天的蓬莱长羲上尊,长羲望着厚垣上尊,深色颇为淡漠。 “老了,不中用了!”厚垣上尊摇摇头,声音苍老暗哑,“长羲上尊既已入了九天,怎地不去参加仙会?” 长羲上尊从虚空中踏出,缓步走近,冷言道,“我来寻我徒弟,她们不回去,我便只有亲自跑一趟了,不知厚垣上尊可有她们的消息? 厚垣上尊杵着法杖,缓缓摇头,面上亦是十分的担忧,“我曾邀请澹台丫头参加九天仙会,可她现在却是不知所踪,烛潆那丫头现在青龙台司空上仙之处——” “九天仙会向来不邀闲人,你又在澹台那丫头身上打什么主意?”长羲上尊皱着眉,语气似是重了几分。 “澹台——”厚垣上尊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她一个选择!” 难以想象,厚垣上尊在长羲上尊面前,竟是一副垂暮老者的模样,气势弱了不止一分。 “凤焱——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何要将澹台再牵扯进去!”长羲上尊咄咄之语传声入耳,厚垣上尊握着法杖的手隐隐泛白。 凤焱——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那个陨落于八百年前的昆仑上尊,终是整个仙界的损失。 “当年,你们就是仙界最受瞩目的金童玉女——”厚垣上尊似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言道。 “不用说了——”长羲止了厚垣上尊之语,转身消失在半空之中,“我会将澹台带回蓬莱!” 隐匿身形的长羲微微一叹,他虽与凤焱千年相伴,可她心中终是只有枫秀——(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翾玠 钟离曾经说过,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方为累! 少谙大抵便是这样的心境了。在蓬莱时,她曾经偷看过洛坤那厮的几本人界话本,着实敬佩那些为了成全他人而选择放手的人物,真真是悲壮而伟大。 收敛所有魔力的少谙已是与寻常凡人无异,从那般高处坠下,几无生还的可能,可她仍是活了下来,难道真如那些话本中所说的,绝处必有生机? 少谙静静地躺在湖面上,神情漠然,竟忘记了自己本性畏水,只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天空中刺目的太阳,心中思绪万千,一番挣扎后,终是选择回归正途。 她费力地支起脑袋,瞥了一眼几乎已成布条的九天礼服,奈何现在魔力全无,不能施个幻术遮挡,好在四下无人,不过就算有人也无妨,杀了便是了。可是,就在她欲要腾起身形离开水面之时,突然与体内的魔力失去了联系,灵穴中空荡一片。 少谙心神一凛,忙要起身探个究竟,可她的身子在极速落下山崖之时受了不轻的伤,现在已是动弹不得。她颤巍巍地从水中探出浸泡多时的左手,按上自己的肩下大穴,毫无反应!少谙不信邪,将自己布满褶皱的肩膀戳得红紫一片,可体内依旧没有半分魔力。 秀气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虽说从那破洞中出来时受了不轻的伤,可都是皮外伤,未曾伤及根本,就算此番有所损伤也不应全无魔力,究竟是为何? 就在这时,原本平缓的水流顿时变得湍急,竟隐隐地现了几分汹涌,少谙意识到不妙,眯着眼望见前方一条蓝白分明的界线,湛蓝天幕,白色水流,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这莫非是——瀑布?若真是,以她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少谙惨然一笑,她九死一生的次数已是不少,这回亦然? 少谙忍着水中的不适,紧紧攀住手边的一株水草,减了顺流的速度,她赶忙借此机会欲要游到岸边,可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拖拽着她似的,拉着她渐渐沉入水中,窒息与压迫淹没了她的灵识。 这种感觉她曾体验过,便是多年之前的焕尘湖,那噬骨般的灼热之感与那只阴冷如冰的眸子一直是少谙心底不敢忆起的恐惧。 可她竟然在这人界的无名小湖之中又看见了那只绝望而冰冷的暗紫色幽瞳,在那冷眸的注视下,少谙吐出口中的最后一口气,晕了过去。从半空中望去,只见少谙一动不动地趴在水中,随着水流即将被冲下瀑布。 “嗯?”空中突然现了一道轻咦之声,即便在这瀑布的轰鸣之下也是格外清晰。空中随即射下一道淡金色灵力,阻了少谙下落的势头,一把将她提了出来,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之中。 一道修长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少谙面前,竟是与她平时的容貌一模一样,淡金色的皮肤隐隐透明,虚幻中显了几分神秘,俨然是那玲珑阁秘洞中的残魂。 “丫头?”那残魂飘近了几分,望着低垂着脑袋的少谙,疑惑道,“难道被淹傻了?” 她之所以跟着来到人界,七分是因为好奇,好奇少谙的身份,好奇——现在的六界,她苦守神卵数十万年,从未出去过。三分是因为直觉,她隐隐觉得,她的使命就快结束了,而那契机,便在少谙身上! 昏迷中的少谙晃了晃脑袋,缓缓抬起头,睁开暗紫魔瞳,神色漠然地望着眼前的残魂,冰冷的笑意浮上面庞,竟是启唇道了一句,“翾玠,四十万年未见,可好?” 听得此言,残魂与少谙一模一样的面上隐现的笑容顿时僵硬了,浑身的淡金色魂力异常波动起来,竟是重新变作了不规则的一团。这个名字,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翾玠?翾玠是谁?”残魂的声音从那金色魂力中传了出来,竟是含了几分痛苦之色,“翾玠是谁?” “少谙”幽紫色的瞳眸愈发深沉,眼尾处的魔纹古老而魅惑,在那狰狞的面上显得格外诡异,她右手轻拂,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样貌,只不过原本苍白的唇上染了同样妖冶的紫色,黑色的宽大长袍包裹着她略显娇小的身躯,多了几分庄严之色。 见残魂如此痛苦,“少谙”邪异的面上现了不忍,低了头喃喃自语道:“只是四分之一的灵魂,又怎会记起自己是谁?” “我也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少谙”闭了双眼,缓缓张开双臂,似要拥抱眼前的残魂一般,口中低沉的古语如同凄婉的呜咽,只隐隐听得一句,“归来吧,良善之魂——” 空中躬自翻滚的残魂听得“少谙”之言,顿时定在了半空,随即那团淡金色不断缩小,直至变作了一块金色的灵石,缓缓飘浮在“少谙”面前。而周围的场景也瞬间消失,变成了一片漆黑,若不是中央闪了隐隐的淡金色微光,倒真肖了那鬼界的九幽阴狱。 “好久没有到过此处了,这是——家的感觉吗?” “少谙”环顾四周,冷然的声音中含了几分茫然,身旁的金色灵石缓缓飞至中央,敛了周围所有残余的灵魂之力,重新回到她身边。 她伸出左手,轻轻按在了金色灵石之上,那灵石微微一颤,便也变作了紫色,化成一道紫芒,融进了她的眉心灵穴,而她光洁的眉心之上,一道古老的暗紫色纹路一闪而逝。 那淡金色的茧没了支撑,瞬间碎裂开来,半颗魂珠掉落在地,化作了点点白光,逐渐消散在黑暗之中。 “咦?凤焱?” “少谙”愣了一下,随即单手一招,那点点白光便重新凝聚成半颗魂珠,飘飞至她的掌心,紫色光芒之下,那白光显得越发微弱。 “可怜的丫头——” 在握住魂珠的那一刻,“少谙”便感受到了凤焱的所有记忆,不由得摇头叹息一声,随即手腕一翻,那魂珠便化作点点白光融入了她的眉心。这神卵没了残魂,只是一个无用的躯壳而已,若将其带回焕尘的话,说不得有几分重生的可能。 那丫头沦落至此,也有她的几分因素,救她一命,也算是份内之事。 “少谙”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外面,眼前之景并非玲珑阁,而是——天柱!玲珑阁只是一个传送入口,真正的神卵隐藏在天柱之内。 她立在天柱之侧,望着远处的琼楼玉宇,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哼,九天?待我全盛归来,再找你们一一算账!” 说完,身形便消失在九天之上,再次出现,却是在那神殒山脚下,望着面前白色的结界,“少谙”面上现了恍惚之色。 “阿絷,你竟如此决绝?”面上倏的变了深沉的厉色,口中一字一顿,“你以为,这便结束了吗?” 这便结束了吗—— 声音触碰到白色结界,反射而回,“少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行至人界,“少谙”飘飞在楚国上空,望着云雾之下的山川河流,眼中厌恶之色大起,随即闭了双眸,似是自言自语道:“丫头,知你心心念念欲回魔界,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突然,一道深沉的紫色光芒从少谙体内飞射而出,携了几点白光,转眼消失在天际,而空中躬自漂浮着的少谙也缓缓睁开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杀戮之心 “唉?方兄如此行色匆匆,是要去往何处?”一位身着黎色长衫的书生模样的男子皱着眉头瞧着远处一脸慌张之色踉跄奔来的年轻公子,伸手招呼道。 “何贤弟,快别说了,逃命要紧啊!” 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现在才瞧见,这方姓公子面上阴影竟是几块鲜红色的宛如血迹一般的痕迹,而那黛蓝色的长衫上也有着几块深色的晕痕。 何姓书生望了四周,这本该热闹非凡的街道竟是落叶浮尘,阴森一片,全无往日痕迹,他只是出了趟远门,陌城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究竟发生了何事?”何姓书生急切地拉住欲快步离去的方公子,问道,“人呢?大家呢?” “死了,都死了!城南,城南有妖魔,妖魔?”方公子一脸惊恐之色,口中所言颠三倒四,直念叨着“妖魔”二字。 “胡言,你我苦读圣贤书,当摒弃此等鬼神精怪之说!”何姓书生皱紧了眉头,口中喝道。 心中自是一凛,归来的路途中便听见有人议论,这陌城真是奇了,只见人进,不见人出! 不想进了陌城,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番情景,妖魔?哪里来的妖魔,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 可就在此时,南边的天空之中倏的现出一片黑雾,那黑雾倾轧而来,带着十足的邪异之色,笼罩了这片空间。 “妖魔,妖魔来了!”方公子瞳孔骤缩,满面惊恐之色,大叫一声,全力挣开何姓书生的束缚,朝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何囷一脸呆滞地望着逐渐逼近的黑雾,面上竟是没有丝毫的惶恐之色,亦或者是还未及做出惊恐的表情,便已被那黑雾笼罩于内。片刻之后,黑雾飘过,现出了何囷僵硬的身躯,微风拂过,瞬间化作了尘土。 “唔,还是城里好,人多,灵魂也多,想必不出三日,便可恢复全盛状态了!”空中传来了一阵稚嫩软糯的童子之声。 这个以风卷残云之势收割灵魂的所谓妖魔便是货真价实的魔——幽纹。 自从幽纹离了安阳村,便欲寻个地儿加快恢复实力。他在途中运用幻术从一书生记忆中得知了陌城,这陌城乃是合州首府,是毗邻楚国国都业城的楚国第二大城,人口自是不必说,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有“城门”这个神奇的东西,只要在城门处施个简单的幻术,便可困住整个城池,偌大的陌城,还不任他施为? 而现在他的力量已恢复了将近九成,快了,他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素未谋面的少尊大人了! 幽纹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浓浓黑雾之中,缓缓向东北方向飘去—— 向北奔逃的方徊向后瞅了一眼,未见得那黑雾,便微微松了口气,扶在街边躬自喘息。忽然瞧见远处一熟悉的人影慌忙近前而来,识得那人身份,顿时惊道:“咦?苏贤弟,你何以如此匆忙?” 那位苏姓书生见是方徊,神色夸张地欲要提醒他什么,可却被扼住咽喉一般,未能发出任何声音,面上表情倏的破裂,副惊恐至极的模样,大张着嘴巴,瞪了将欲夺眶而出的眼珠子,“嗬——,嗬——” 半截声调淹没在阴冷的寒风之中。 方徊心神一凛,直欲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却瞧见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画面,吓得他僵了腿脚,扑倒在地。 一个暗紫色的身影从苏禾的身体里踏出,缓缓飘落在方徊身前,而那苏禾却是从脑袋开始碎裂,两个呼吸间便化成了一堆碎肉,直铺了一地的鲜红。 面前之人紫色暗芒下一身黑色古袍,浑身气势冷凝,神情冰冷漠然,宛如魔神一般,左手中隐隐缠绕着丝丝摄人心魄的紫芒。 “你畏惧死亡吗?”仅是踏出一步,那人便已来到方徊身前,空留了久散不下一串雾色般的残影,极具诱惑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这便是少谙,魔界少尊少谙,被那神秘人引了杀戮之心的少谙! 少谙心底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念头,激荡着心中残暴的烈焰,不由得在每杀一个人之前,询问这么一个怪异的问题,哪里有人生死关头不会恐惧? 而回答,也几乎是同样的。 “畏,畏畏惧——”方徊倒在地上,颤抖着双腿,瞥了远处一摊血水,下身不觉湿了一片,已然是做了那稚儿之举。 这些人的恐惧可阻止不了少谙的杀戮之念,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畏惧又如何,不畏又如何,他们的生死,终是在她一念之间,若杀戮能消她心底的狂念,她可以弑了世间万物! 现在的少谙紫眸愈发的深沉,其中流转了浓烈的杀意,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遍天下,找寻那抹沁凉的墨红之色,至于为何,她错乱的神智已无法回应,唯有杀戮能填补她内心的虚乏。 不得不说,那道魂魄在少谙体内种下的那颗杀戮的种子,已经让少谙不断地迷失在杀戮的快意之中。 多少无辜的生命,多少殷红的鲜血? 少谙伸出左手,缓缓点在方徊的额头之上,那颗脑袋便瞬间如熟透的南瓜一般爆裂开来,独留了身躯躬自跪倒在她面前。右手一掌轻飘飘地拍在那躯体之上,只见得那化开的血肉汇成了一滩血水。 “蝼蚁!”少谙淡淡飘出这两个字,竟与那残魂口中一般无二。确实,在其余五界生灵眼中,凡人确实是最为卑微弱小的种族,但却也是最受四方庇护的种族,尤其是那道貌岸然的仙界,哼! 这些念头,不知是少谙自己的心念,还是那神秘人遗留的意识? 少谙轻抬脚步,身子便漂浮在了十丈之外半空之中,其间一串虚影渐作了暗紫雾气。整个陌城在少谙与幽纹的屠戮之下,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城,忽略满城血腥,倒是有几分静谧之感。 “呔,何方妖孽?胆敢阻挡本魔君的道路!”一道软糯的声音故作深沉地朝少谙喝道。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雾中飘荡而出,滚滚魔力扭曲了空间,速度极快,片刻即到了微微愣住的少谙面前。 少谙神色一僵,眸中深紫褪了几分,眯了眼睛瞅了许久,终是吐出一句,“原来是你!” 原来,屠戮了那片村庄的便是眼前这个看似只有四五岁的小童,不过他身上的魔力为何有师尊的气息?望着那小童圆滚滚的身形,嘴角划开一抹淡笑,“你又是哪里的汤圆?” 面前的幽纹听得此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便要杀过来,“你说什么?本魔君如此丰神俊朗!” 丰神俊朗?这小童此时的身材颇有些令人不忍直视,难为他竟能说出“丰神俊朗”一词。 “你是魔界哪一支的?与魔尊枫秀是何关系?”少谙不欲与这小童磨嘴皮,身前一道魔力阻了他的攻势,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幽纹是修罗殿的人吗?”幽纹见伤不了少谙,便抱着臂冷哼一声,脑袋扭向一边。 “什么?”少谙听得那小童所言,惊得瞬间坠落在地,就那般呆呆地坐在地上,“你说什么?你是谁?” 神魂炼少谙杀戮之心,诱其屠尽一座城,魔力冲天引来幽纹,唤醒其灵识,得魔界近况。见容卿,探得枫秀近况,重回九天(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风烟修罗 幽纹?幽纹现在正重伤躺在九天朱雀殿,怎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圆滚滚的傻小子? 少谙紫眸再次瞟了那在自己护身魔障外张牙舞爪的小童,幽纹早于焕尘内神石消散,而眼前之魔确是活生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驱散着心中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说,幽纹变成这副模样也着实无奈,由于近期吞噬了太多的灵魂,超过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魂力理所当然地外溢,他只得施术扩张了皮肉,才得以将其封锁于内。 所以,现在他圆滚滚的身材,矮矮的个头,在加上一身极不合身的白袍,活脱脱一个汤圆的模样。 “你又是谁?看你这副样子倒像是我魔界中人,难道没听说过本君的大名吗?”幽纹双手叉腰,由于已找不到腰线,原本帅气的动作变成了捧腹。 而少谙也确实是大笑了出来,略微低沉的沙哑之声响彻了这空荡的陌城,笑得她紫眸中泪光闪烁,她堂堂魔界少尊会被一个毛孩子说成像是魔界中人! “哇呀~,你笑什么?”幽纹大叫一声,朝少谙扑了过来。 少谙笑完,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缓了情绪,敛了心神,冷眸望着近前的汤圆,哼了一声。心道,这小魔童架势极大,不过真正的杀招却是隐藏了起来,这般心思,着实不错! 可若要伤她,还是远远不够! 她身形一闪,躲开了迎面而来的紫色锋芒,右手轻轻按在了他即将抽出的手肘之上。幽纹的手臂瞬间麻痹,瞅着其中间歇,少谙迅速出手,封了他的灵穴,点着他的喉间大穴,冷声问道:“容卿现在何处?” 手中只是虚按,没有下死手,小家伙斜眸觑了少谙一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誓死不降的模样。 少谙怒极反笑,变指为掌,轻飘飘地拍在他的额间,暗紫魔光闪烁几下,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而幽纹也在她掌下收敛所有魔力,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她的幻术鲜少有人能够抵御,遑论如此稚龄魔童。 “少尊,少尊大人——”一脸迷茫之色的幽纹喃喃自语道。 望着幽纹,少谙眸色深了几许,眉头紧皱,这小童的脑中甚是杂乱,想必是吞噬了太多灵魂却不曾吸收的缘故。而那灵魂之源中,近八成的烙印竟是自己的名字,如此,这孩子便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念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少谙收回了印在他额间的右手,望着眼前一脸呆愣的小童,心中荡起千丈波涛,幽暗紫眸泛了盈盈水光。 这般灵魂印记,甚至是灵魂本源,究竟是谁烙下的?会是——师尊吗? “焚,焚羲谷,容卿,容卿姐姐——”幽纹似是忆起了什么乐事,恍惚了神色咯咯地笑着。 焚羲谷?容卿在焚羲谷? 少谙心神一凛,忙追问道:“焚羲谷在何处?” “在——,在——”幽纹摇晃着小脑袋,“在”了半天也没在出下文来,反倒是一副享受的模样,“魔尊大人——” 听到师尊的名字,少谙忙一掌拍在幽纹头顶,急声喝道:“带我去焚羲谷!” “唔~”尚在幻术中的幽纹得了指令,扑腾着圆滚滚的身子,晃晃悠悠地朝着北方飞去,少谙沉着脸紧随其后。 焚羲谷位于人界太阴山脉,离陌城极近,这或许便是幽纹选择它作为最终噬魂之地的原因吧。别看他身子虽小,速度却是不慢,不消半个时辰,少谙便看见了那横亘天际的太阴山脉,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既欣喜又忧愁,竟是几分酸诗中所说的近乡情怯的心思,虽然这也算不得乡! 这片山脉中有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幽纹七拐八绕,终是站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壁前,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印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仔细看这石头,竟与那太阴濯日十分地相像,少谙隐于暗处,瞪大了眼睛,一顺不顺地盯着那石壁的变化—— 一道黑色漩涡自石壁中央缓缓生出,逐渐扩大,两个黑衣紫眸的魔从中缓缓踏出,朝幽纹恭敬一礼,“恭迎魔君大人回归!” 少谙心神一动,便释放心念朝漩涡内探去。 见幽纹不答,且神情呆滞,感受到周围异样的魔力波动,二魔顿觉不妙,忙摆出攻击阵型,厉喝道:“什么人?” 以他们的修为其实发现不了少谙,只不过她并没有想要隐藏,而是一脚踏出了虚空,出现在他们面前,“是我——” 魔界中谁人不识她?面前二魔望着突然出现的身影,手中紫黑色魔力迅速流转,待看清她的相貌之时,同时一惊,“少,少尊大人!” 就在这时,那黑色漩涡向前延伸,将四人笼罩在内,紫黑色光芒一闪,四人瞬间消失,翠绿的山间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一个传送阵法,少谙闭了眼睛,感受着身边缠绕飞舞的魔力,顿时心中舒畅,竟呼出了一口浊气。片刻之后,四人落地。 少谙睁开眼睛,望着四周极熟悉的环境,顿时心中一酸,这是魔界,自己无时无刻不欲回归的魔界,终于—— “小水音?”一道疑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一个浑身隐藏在墨色衣袍中的女子端坐在首座之上,意外的目光穿透面前黑纱落在了少谙身上。 少谙抬眸一看,呆了片刻,随即施展瞬移之术闪到她面前,一下扑进那人怀中,哽咽道:“容卿姐姐——” “容卿姐姐——” “容卿姐姐——” 少谙窝在容卿怀中,一声一声低低唤道。 “好了——”容卿抚摸着少谙乌黑的长发,隔着黑纱隐隐可见那清冷面上现了几分温柔,低了头安慰道:“回来便好,欢迎来到修罗殿!” “你们下去吧!”容卿冷声挥退了立在殿中的二魔,同时一道暗紫魔力射入了幽纹眉心灵穴之中。 “是,暗使大人!”二魔恭声退出了大殿。 “呀!混蛋!”幽纹脑中清明,顿时回过神来,一脸怒色,欲要找少谙算账,可瞧见她如此亲密地伏在容卿身边,险些惊掉了下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 “幽纹,这便是你要一生守护的少尊大人!”容卿朝着目瞪口呆的幽纹,缓缓言道。 少谙身子一僵,声音颤抖着问道:“容卿姐姐,他,他真的是幽纹?” “不错,但是只有一半,单是神石转生终根本无法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容卿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当年,魔尊收集了幽纹破碎的神石,重新炼化,历经数月,方才成功!” “那,那他的灵魂——”少谙急声问道。 “那是魔尊的一道心念!”容卿答道。 果然,怪不得,原来师尊——还是在乎她的! 少谙望着下面躬自呆楞住的幽纹,眸中泪水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脑中满是那个寂寥深沉的背影,那个轮回之眼畔孤独坐着的身影,“师父——” 幽纹也望着少谙,一阵激动,魂力反噬之下,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容卿瞬移至他身旁,探了他的脉息,松了口气,“无甚大碍,我带他先去炼化魂力,小水音你——” 容卿望着一脸希冀的少谙,终是叹了口气,说道:“魔尊近日一直待在修罗殿的风烟池,今日许是也在那里——” 说完,便拎着幽纹离开了大殿,少谙对魔尊的感情,在她多年前为其喋血温养轮回之眼神石之时便已知晓,也曾劝过她,只是,情之一途,一旦深陷,便再也无法挣脱,纵然前路茫茫,毫无明光,亦是致死不休,无怨无悔。 小水音如此,魔尊如此,靳墨如此,钟离邪如此,曼妖如此,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风烟池,风烟,凤焱—— 少谙心中一痛,但仍是坚定地迈向了那片湖泊,这修罗殿的置景与魔界焱宫极其相似,甚至还引了太阴濯日的力量来维持殿内充盈的魔力,而那风烟池,便在后殿一处幽静之地。 拐了个弯,一片碧绿色的湖面映入了眼帘,湖面上一叶扁舟静静地漂浮着,一道身影端坐其中,似是在垂钓,不过这风烟池中,哪里会有鱼—— “师父——”少谙轻轻地唤了一声,不过那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她竟是有些畏惧,畏惧师尊会恼怒于她。 可枫秀依旧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亦或许在她刚踏入修罗殿时便已知晓,“小水音,过来吧——”枫秀的声音极轻,语气中不含半分情绪。 听得师尊的呼唤,少谙心中一喜,一路小跑地奔到湖畔,碧绿的湖面上瞬间现了一座冰桥,她踏着冰桥,缓缓走到枫秀身边,弱弱地唤了声,“师父——” “在仙界,可还好?” “好——”少谙一愣,抿了抿嘴,答道。 “长羲对你可还好?”枫秀轻抚着少谙的额发,幽暗深邃的紫芒望着她,问道。 “好——”少谙泪水欲要决堤而下,忙伸手掩了去,可那眼泪偏偏止不住似的溢了出来,最后干脆伏在枫秀膝上,小声呜咽。 “小水音——”枫秀冷峻面上无甚表情,不过那语气中却是含了几分疼惜,原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弟子,“为何要去九天?” “为了师父,小水音什么都可以做,哪里都可以去!”少谙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枫秀。 “傻丫头!”枫秀抬手抹去了少谙眼角的泪珠,“为师不是告诉过你,魔是不能流泪的!” “小水音听话,小水音不哭!”少谙赶紧伸手擦去了面上的泪水,直将一双紫眸擦得泛红,在师尊面前,她永远是个孩子。 枫秀抚着她的脑袋,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这才是我枫秀的徒弟!” 少谙享受般地蹭着枫秀的手心,朝他咧开一个笑容,露出几分傻气,目光盯着枫秀微动的手指,问道:“师父,这里有鱼吗?” “你说呢?” 枫秀提起鱼竿,一条两尺余长的鱼飞出湖面,落在了少谙面前,惊得少谙“哇”地一声,“真的有鱼!” “你的手艺可有长进?”枫秀望着少谙,眉头微皱,随即将那鱼抛进了她的怀里,“交给你了!” 少谙下意识地接住了鱼,呆呆地望着枫秀,欲言又止。 枫秀提着少谙,瞬间飞到了岸边,大手一挥,地上便出现了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与——一些简单的调味品,“可别令为师失望!” 少谙立在篝火旁,火光将她苍白的笑脸映得通红,偷眼望了一侧的师尊,心中嘀咕,师父什么时候喜欢上烤鱼了? 不过嘀咕归嘀咕,手中却不含糊,忙迅速地拾掇起来。 两个时辰后。 枫秀盘膝坐在湖边,膝上少谙躬自睡得香甜,一道晶莹的水线悬挂嘴边,差了一分便要滴落在他的古朴的衣袍上,而二人身旁,是一副异常干净的鱼骨架子。 枫秀抚摸着少谙的头发,望着远处的湖面,微微出神。 “唔~”少谙的脑袋滑到一旁,险些磕在地上,顿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揉了朦胧的眼睛,望着眼前的枫秀,眸中现了几分喜色,原来不是梦! “小水音,若你不愿,可留在修罗殿!”枫秀道。 “不,不要,师父!”少谙惊得坐了起来,言道,“小水音已经快要拿到九天玲珑阁的令牌了,蓬莱仙境,澹台谙的身份也是极好的掩护,若现在抽身而出,前功尽弃啊……” “你真的甘愿?” “嗯!”少谙坚定地点头。 他一眼便看出少谙在仙界并不愉快,当初将她留在蓬莱也实属无奈,心下不忍,本欲不顾与长羲上尊的赌誓将其留下,可她竟然如是说—— “如此——也好!”枫秀淡淡言道。 “谢师父成全!”少谙伏在枫秀膝上,转过头去,泪水溢满眼眶,忆起师尊的话,忙全力压制着。她想询问幽纹的事,不过却是不敢,只好将其埋在心中,作个幻想—— 少谙也确是累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惊怒 九天仙境之外,一朵祥云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在那莹白色结界光晕下,显得毫不起眼,不过自上而下望去,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锦衣少年抱臂端坐,皱成“川”字的眉头微微一挑,似是忍无可忍地用眼神剜着伏在膝上躬自酣睡着的白色身影,面前一道晶莹飞流直下,落在了他整洁的素色长袍之上。 “少尊大人?”少年尝试着唤醒她,伸着修长的手指压抑了怒气轻轻戳了戳膝上之人,提了音调,“少尊大人?” “唔~”连声叫了数遍,熟睡的少谙方才悠悠转醒,一双惺忪的睡眼略显呆滞,毫无为魔的尊贵与霸气。 魔尊在上,他幽纹终身追随的少尊大人为何是这般模样? “你是——”少谙眨了眨眼,眸中恢复了清明,望着身旁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秀眉微皱。 少谙端着脑袋思索了一阵,终于在脑海中寻到了一副极相似的面孔,瞪大了眼睛叫道:“幽纹!” 这不就是她刚入魔界之时幽纹的模样吗?淡漠俊秀的面庞精致而不失英挺,孤傲如冰,阴沉若水,但敛了魔力却是十足十的翩翩少年郎! 幽纹变成了这样,那汤圆呢? 少谙心中一动,难道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他竟已将体内的魂力吸收完毕? 幽纹瞥了一眼少谙,便已知晓她心中的疑问,冷冷说道:“禀少尊大人,得暗使大人相助,熔炼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副身体也有所成长,脱去了幼童的皮囊。” 说完,他顿了顿,转身面向少谙,淡淡言道:“暗使大人命幽纹随侍少尊大人左右,听候一切差遣!” 他的年龄增长不少,性子也越发地沉稳,吸收融合了那么多的灵魂归于自身,也多了一些人世的阅历,心中那道心念已变作了本能,可他总觉得少尊大人与他心中所想相去甚远,总觉着这不该是她魔界少尊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只要做到听命行事便可。 “呃——”少谙愣了一下,容卿此举是何用意?难道是担心她在仙界会有危险?可若带着一个魔,那才叫危险呢!更何况,是幽纹,她欠他这一世已是还不清了,好不容易神石复生,竟还要为她所累—— “幽纹,你不必跟着我——”少谙皱着眉头正色道。 “这是暗使大人的命令!”幽纹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冷冷道。紫眸渐渐变成了墨色,苍白阴沉的面庞也变作了白皙阳光之色,眸中竟有一丝被舍弃的痛色,又是那道心念在作怪吗? 幽纹顿时语塞,虽说她这个少尊位列魔界三尊之一,名义上还高于二使,可她从来不曾在容卿与钟离邪面前摆过架子,论权威更是远远不如他们,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乖乖听话的! 暗使大人的命令,这可难住少谙了,难道真要带在身边?可朱雀殿内还有一个幽纹,这—— “少尊大人不必担忧,出行前魔尊大人为我施了幻术,就算是长羲上尊也不能识破!”幽纹褪去了最后一片墨色的指甲,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冷酷的魔变成了充满稚气天真烂漫的仙界少年。 “如此——便好!”少谙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 “咚——,咚——,咚……”九天仙境之中传来一阵厚重的钟声,激起空中的灵力,一波一波地朝四面八方扩散。 “什么声音?”幽纹望向九天,皱眉问道。 “啊!”少谙惊叫一声,声音中现了懊恼与恐慌,“九天仙会!” 算算她流连人界已有三日,不知那仙会是何境况。钟声落,此番九天仙会便要结束了! 少谙顾不得招呼幽纹,忙腾起身形朝九天仙境飞去,紫光一闪,一道暗金色的令牌出现在了掌心,正是烛潆的九天令。 九天令按在天门之上,结界瞬间开启,少谙身形一闪便入了九天。而远处的幽纹则是皱眉思考了一阵才迈出脚步,可当他靠近天门之时,却被那结界弹出了三丈之外,没了九天令,天门已然关闭。 “该死——”幽纹低声咒骂了一句,眸中现了怒色。 缓缓飘回了天门之前,他冷哼一声,手中竟是闪烁了莹莹白光,唇角倏的一抹邪笑,“幸好魔尊大人早有准备!” 幽纹手中竟也是一块九天令,不知是因为年代久远还是久存于魔界的缘故,令牌上竟是隐隐泛了黑色的光芒,只略微可见背后一个模糊的“焱”字。 九天令毕竟还是九天令,一道光幕缓缓开启,幽纹掩了眸中异色,一脚踏了进去—— 天门恢复了原样。 青龙台上,众仙端坐,神色肃穆地望着首位上的厚垣上尊,自从半日前厚垣上尊郑重地对众仙说道“本尊有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后,便一直闭目不言,如同沉睡了一般。 众仙寿元悠长,不差这半日,便十分默契地静静地坐着等候厚垣上尊的重大事情。 “师尊,时辰快到了!”舜华仙君在厚垣上尊身侧低声提醒道,这已是他第八次提醒了,可厚垣上尊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咚——,咚——,咚……” 听到这突然响起的钟声,众仙一愣,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厚垣上尊身上。 舜华仙君再次恭声提醒道:“师尊,东皇钟响,时辰到了!” 听着钟声,良久,厚垣上尊才睁开眼,眸中是深深的失望之色,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钟声即落! “等等——”一道长呼自远处传来,两个呼吸之间,一个白色身影飞快地掠至青龙台,“等等——” 就在她踏上青龙台的那一刻,东皇钟响起了最后一声钟鸣。 众仙望着突然出现的少谙,俱是一愣,随即便是一惊,这,这不是蓬莱的煞星澹台谙吗?她怎地也出现在了九天,还卡在这最后一刻。 “你来了——”厚垣上尊苍老的声音满是欣慰,望着少谙,一脸的慈祥。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还有令他们更为惊诧的一幕—— 就在少谙缓了神色,欲要迈步向前之时,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修长飘逸的身影,阻了她的道路。 “嘶——,长羲上尊?”极翁上仙一不小心揪下了自己一把胡须,疼得一颤。 “师尊——”灵素上仙皱着眉望着长身而立的自家师尊,喃喃地唤了一声。 而岐峰上仙瞧见少谙之时便已丢了手中酒葫芦,眸色深沉地望着她。 沂筠上仙心中一颤,忙握紧了腰间灼热的玉佩。身后的芣苢与林叶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少谙抬头望着神色淡然的长羲上尊,又低了头摸着自己的鼻子,刚才她险些撞在长羲上尊怀里。 “你要做什么?也不通知为师一声?”长羲上尊浅淡的声音响彻耳畔。 少谙倏的仰头,直视着高于自己大半个脑袋的长羲上尊,坦然言道:“师父曾经教导过我,良禽择木而栖——” 只一句,便在长羲上尊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他亦是明白了这个徒弟的选择与他的执着,与一千年前的凤焱一样,一样的愚蠢——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长羲上尊的气势顿时盛了几分,周身一顾灵力暗暗萦绕。 “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前路,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少谙迎着长羲的目光,毫不示弱。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氛围诡异的青龙台,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仙顿时安静下来,望着中央的这对师徒。 少谙呆在了当场,感受着面上火辣辣的痛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长羲上尊。 长羲上尊冷冷垂眸,缓缓拢了右手,说道:“你是我长羲的徒弟!” 少谙掌心不再是伪装的白色灵力,而是深沉的暗紫色,左手杀招直欲袭上面前的长羲,纵是以卵击石,她也依然不惧。 他,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打她! 长羲一掌拍在少谙头顶,白色灵力透掌而出,少谙不敌,瞬间晕了过去,倒在他的怀中。(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归散 不知他人如何作想,至少青丘之主司空零冷眼旁观,倒是觉着本次九天仙会着实有趣。堂堂九天上尊引人界之乐舞,群仙共赏;本为魔的蓬莱弟子澹台谙最后一刻惊现青龙台;千年前便发誓不再入九天的长羲上尊从天而降。 最令人跌掉下巴的是这位传言极护短的蓬莱上尊竟对他费尽心思从魔尊手中夺来的弟子——动手了!那一声清晰的掌括之声直惊得众仙心神一震。 司空零剑眉微微一挑,瞥向长羲面露疑惑,还从未见过这位千年古井发如此大的火,这澹台谙是要如何? “长羲!”上首厚垣上尊瞬间站起身,怒视着背对于他的长羲上尊,疾声喝道。 眼看着少谙缓缓瘫倒在长羲臂弯之中,厚垣上尊怒不可遏,掌下白玉案几顿时化作了尘埃,随风而散。 此举更令众仙心神一凛,仙界唯二的两位上尊,这是要作甚? 长羲抱着少谙缓缓转身,神色平静地望着一脸怒色的厚垣上尊,淡淡说道:“扰了上尊仙会,我师徒二人就此告辞!” “长羲,让她自己做主!”厚垣上尊缓了神色,与长羲传音道。 长羲抬眸,冷冷望着眉头紧皱的厚垣上尊,寒声道:“绝无可能!我不会让澹台重蹈凤焱之覆辙!” 话音刚落,长羲上尊便消失在青龙台上,一道悠远的声音自空中传来,“司空,烛潆随时可归蓬莱——” “师尊——”舜华仙君拉住了欲要追去的厚垣上尊,眉宇间似是松了松,沉声道:“有长羲上尊,您怕是留不下澹台谙!” “什么话?”厚垣上尊转头瞪了舜华仙君一眼,权杖猛的顿地,震得这青龙台也似是晃了几晃,直震得众仙心惊胆战。 众仙心知肚明,虽同为上尊,但长羲千年之前刚刚晋位之时便已挑战了厚垣上尊—— “师尊容禀,徒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舜华仙君恭敬一礼,言道。 厚垣上尊叹了口气,周身气息瞬间松懈,宛如一个迟暮老人般略显了颓意,“你终究是蓬莱青空,而非九天舜华——” “师尊——”舜华仙君惶恐道。 厚垣上尊挥了挥手,止了舜华仙君的话语,缓缓道:“罢,本尊乏了,青龙台便交给你了!” 说完,厚垣上尊便也消失在了青龙台上,独留了一脸茫然的众仙。 舜华仙君拂了衣袖,轻咳一声,缓步上前,朗声言道:“诸位仙友,东皇钟响,本次仙会到此便是结束了,稍后会引诸位离去,若有仙友欲留在九天切磋论道,我舜华也极是欢迎!” 既听得此言,众仙便纷纷带领着门下弟子告辞离去,同时心中不断嘀咕:厚垣上尊口中要事到底是何事?貌似也未曾提起仙界未来千年该如何,一众仙人只是莫名其妙地观了一起两大上尊的纷争,还是稀里糊涂的—— “听得够久了,小阿烛!”司空零意味深长地瞥了舜华仙君一眼,揉了揉掌下的烛潆,言道,“竟敢哄骗你阿爹我!” “唔——”掌下烛潆轻哼一声,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费力地瞟向头顶的自家阿爹,打了个呵欠,装作一副初醒的模样,未察觉到寒意,缓缓扬起了脑袋,弱弱唤道:“阿爹~” 她在九天仙会后半场便已醒了,只是对那比试无甚兴趣,眼看着又逃脱无望,只得继续睡着,轮了几觉之后倏的发现长羲上尊竟然来了,而自己忧心不已的少谙也完好无损地出现,顿时松了口气,只是师尊为何要打小谙师姐呢? “我们也走吧!”司空零望着逐渐离去的众仙,银色双眸闪过一丝不耐。 “阿,阿爹,我想回蓬莱——”烛潆低眉支吾道,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但仍是硬着头皮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司空零的声音冷了下来,“你阿娘甚是想念你,快随我回去,休得啰嗦!” “阿娘——,我过些时候便回去看望阿娘,阿爹你就让我去蓬莱嘛,让我去嘛!”烛潆一把搂住司空零的腰,尖尖的鼻头蹭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好嘛,亲亲阿爹~” “不成!”司空零毫不犹豫地拒绝。 “哼!我的封印在九天自行冲破过一次,想是灵力又增长了,若没有长羲师尊的封印——”烛潆扭过头去,愤然道:“阿爹分明是不在乎小阿烛的死活,坏阿爹,最讨厌阿爹!” 烛潆挣扎着爬下司空零的膝头,跑到一旁背对着他,躬自生起了闷气。 此法屡试不爽,果然—— “好了,让你回去便是!”司空零没辙,只得松口,瞧见烛潆瞬间回过头,沉着脸继续说道:“不过每月须得回一次青丘!” “一定一定!”烛潆压了心中狂喜,点头的模样活脱脱洛坤捣蒜的样子。 此举直引得司空零摇头叹息,难道这丫头看上了蓬莱某个男弟子?顿时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女大不中留啊——” 烛潆撇了撇嘴,抬头闪着明亮的双眸望了自家阿爹一眼,道:“那我走了——” 说完便要转身离去,却被司空零一把揪住了尾巴,“等等!” 烛潆心中一惊,难道阿爹反悔了?突然感觉到颈上一阵凉意,一条楔形银色吊坠挂在了她毛茸茸的脖子上,她疑惑地望了望司空零。 “这是青丘至宝\&039;殊途\&039;,有防御和聚灵作用,我在内里聚了三成的灵力,你现在的状态,足以自保了!” “多谢阿爹——”烛潆眸子现了晶莹,抱着司空零的小腿蹭了一阵方才离去。 司空零望着烛潆飞奔而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司空上仙对烛潆可是极好!”灵素上仙行至司空零身侧,浅浅言道,“一道回东境?” “嗯。”司空零淡淡应了。 离了青龙台的烛潆撒开四蹄朝青龙台奔去,口中直念叨:“幽纹,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先前离开芜蘅宫之时,便发现了门口的血迹,那有九成的可能是幽纹的,而且血迹延至的方向是——朱雀殿! “幽纹——”烛潆一头冲进朱雀殿内,跳上房梁四下环顾一番,终发现了矮榻上幽紫结界内小小身影,“幽纹,你——” 烛潆一下扑了上去,望着幽纹那凄惨的模样,狭长的狐狸眼中泪水簌簌而下,滴在紫色结界上,晕出一道道光彩。 “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烛潆呜呜哭泣道,伸着爪子想要触摸幽纹的伤口却又不敢,只得缩了回来,顺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挠了一下,“都怪我!幽纹,对不起——” 门外,少年幽纹隐了身形,盯着殿内那个小小的身影,眉头皱成“川”字,这个小东西怎么跟他长得一样,那只小狐狸还叫他“幽纹”? 难道是少尊大人思念他所炼化出来的傀儡? 少年幽纹摸着鼻子颇为自恋地想着,暗使容卿曾透露过,他与少尊大人有着前世情缘! “幽纹,我们回蓬莱!” 殿内,烛潆小心翼翼地抱起幽纹,颈上“殊途”闪了银色光芒,幽纹连同结界顿时消失不见,烛潆躬自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离开了朱雀殿。 少年幽纹紧随其后,欲要随她一同入得蓬莱仙境。(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灵池 蓬莱雪谷。 终日风霜雨雪的雪谷,今日竟是一片暖阳,地上蔫了的寒兰之下,飞速地长出了嫩绿的浅草,失了冰寒绝艳的气势,却多了一股沉默的寂静。 “师父!”旬攸立在一道结界前,头上包了一圈白色襟带,神色焦急地唤道。 他不久之前便已出关,一直在玲珑阁协助毋妄长老处理蓬莱事务,谁也不曾料到—— 昨日,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雪谷的阵眼之上,那阵眼处的仙石瞬间破碎,维持了数百年的寒冰阵就此湮灭,整个雪谷宛如静止了一般,片刻之后那一片片雪花便化作尘埃消失不见。 他们本以为是外敌来袭,带领着弟子便朝雪谷赶来,此时也顾不得禁地不禁地了。 可他们瞧见的是,空荡的雪谷中央,一道白色身影盘膝而坐,身前躺着一位同为白衣女子,他们隐隐成了雪谷的中心,雪谷也因此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师尊?”旬攸觉着那背影甚是眼熟,便试探地叫道。 “此间无事,都退下!”长羲上尊头也不曾回,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师尊!”旬攸恭敬一礼,领着众人退散而去,转身之时偶然瞥了一眼地上之人,一道微风微微拂过,露出了那人覆于青丝下的半个额角,竟是那般的眼熟—— 只毋妄长老立在原处,望着不远处自成一境的二人,沉声道:“若长羲师叔有何吩咐尽管呼唤我等!” 长羲沉默,与那地上之人宛如一副绝美的画卷,清冷而孤绝。 毋妄施礼退去。 雪谷便只剩下长羲与少谙二人,一道乳白色的光晕自长羲只见扩散开来,片刻即笼罩了整个雪谷。从外界看去,便如一颗巨大的明珠一般耀眼。 “旬攸——”毋妄长老眼前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却是先行一步的旬攸,忙疾声唤道,不过却没能阻得他的步伐。 小谙!那是小谙! “砰”,旬攸的身影重重地撞在了那乳白色结界之上,一声清响之下,他被那结界反弹而回,亏得毋妄长老接住了他,不然在浑身麻痹之下,非得断胳膊断腿不可! “师,师尊,小谙她——”满头献血的旬攸气若游丝,口中仍是喃喃道。 毋妄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结界,默默吞了一口水,心中一颤,无力道:“这是——灵池界!” 灵池界乃是仙界一特殊秘境,存有自我意识,可随意移动位置,历来众仙皆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是仙界一等一的神秘之所,据说,那已不属于六界,而是一片独立的空间。 没想到竟是被封印在蓬莱! 上古时期,灵池有着另一个名字——“一步登天”!再是极差的资质在灵池的浸泡之下,也可瞬间位于上仙的临界点! “魔界有焕尘,仙界亦有灵池!”长羲上尊神色庄严,眸中似有乳白色的火焰冉冉升起。 “嗯哼——”躺在地上的少谙感受到一股极为痛苦的感觉,好似一只冰蚕落进了熔岩之中,快要融化了。 “不要——”昏迷的少谙低声呓语,指尖无意识地抓向地面,直挠得十指献血淋漓,“师父——,救,救我——” 长羲望着少谙,面上一丝不忍一闪而逝,随即大手一挥,身前便出现了一片池塘大小的玉色湖面,乳白的光晕下,显得格外透亮,湖面下躬自流动的非是湖水,而是千万年积累的天地之灵,这便是——灵池! 只要将少谙投入灵池之中,便可褪去她一身魔骨,重铸仙灵之体,一切回归正轨,不再有魔界少尊,只有仙界上仙澹台谙。 长羲右手轻扬,少谙的身子便缓缓飘飞起来,朝着那灵池而去,少谙浮于灵池之上的身体在灵力的熏染下,渐渐变作紫黑,惨败的皮肤之下隐隐泛紫,渗出体外的鲜血是浓烈的墨红之色。 少谙身体缓缓下降,体内魔力与那仙灵之力作了激烈的斗争,终是仙灵之力略胜一筹,她的半片衣角已是浸入了灵池之中。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倏的睁开眼,凄厉大叫:“不——” 少谙奋力攀着岸边,墨红色的淋漓鲜血在湖畔划过十道深深的痕迹,可随着边缘的塌陷仍是不断地浸入那玉色灵池之中。 “啊啊啊——”少谙痛苦地惨叫声也似是在长羲心中划过一道道血痕,两种极致力量在她体内碰撞,产生的破坏力远比单独的焕尘或是灵池要强得多,她的半截小腿在灵池之中已是节节碎裂,消失不见。 “长羲!”少谙压抑了痛苦,怒视已背过身去的长羲上尊,“以此等手段迫我归于蓬莱,怎堪你仙界上尊之名?你比我枫秀师尊,差远了!哈哈哈!” 少谙伸出皮肉翻飞的右手,指着长羲上尊,哈哈大笑起来,“若我为仙,必自绝于前!” 灵池已漫至少谙膝盖,浑身魔力皆聚于上身,她布满褶皱的面上幽紫色魔纹若隐若现,满头黑发亦是萦绕着紫黑魔光,迎风乱舞。 “师父,救小,水音——”少谙意识逐渐模糊,断筋蚀骨的痛意已迷蒙了她微睁的双眼,她似是瞧见了师尊朝她伸出双手,目光含笑,可她怎么也碰不到师尊冰冷的双手,“师父——” 师尊—— 终是意识全无,前一刻,只觉得一只微凉的大手将自己拉出了灵池,是师尊吗? 人界,楚都邺陵,宫城内,皇极殿。 “砰” 伴随着一道激怒交加的拍案之声,年轻的帝王将数份极厚的奏章重重掷于地上,飘飞的奏纸胡乱飞舞,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格外刺目。 “陛下息怒!”阶下臣子悉数跪倒于地,低头高呼。 王座上年轻帝王俊美面庞上布满怒色,望着这些唯唯诺诺的所谓朝臣,咬着牙说道:“敢问诸卿,何为城灭?” 一众臣子面面相觑,皆无法应答,只得缩了缩脖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 “赵卿——”帝王敲打着身下王座,沉声道。 “老臣在!\&039;城,城灭\&039;便是——便是戮尽城池,不,不留活口——”蓄着山羊胡子的大理寺丞颤微微地出列,结结巴巴地答道。 “可是战时?” “非——” “何人所为?” “不知——” “何以未曾支援?” “不知——” “砰”帝王将一份奏折险些摔在大理寺丞的老脸上。 “陛下息怒,陛下明察,臣等确实不知——”大理寺丞扑通一声,以头抢地,“砰砰”有声,瞬间红了额头,仰头高呼道。 “陛下,此事甚是蹊跷,须得详查,当不是一时半会可得结果!”左侧那位唯一没有跪下而是坐着的人不徐不急地说道。 “摄政王的意思是——”帝王缓了语气,眼神瞟向左下那人。 “先派出钦使前去探查,容后再议——” 容后再议?容了便不会有后了!帝王深知这位摄政王的心思,可那是数十万百姓啊,数十万的生命! “都退下吧!”帝王心中虽然愤慨,可摄政王既出得此言,便已没了自己插手的余地。 “臣等告退!”一帮臣子以最快的速度退出了皇极殿,摄政王走在最后,一双阴沉双眼扫了帝王一眼,缓缓道:“陛下保重龙体!” “多谢摄政王关心!” 帝王孤独地坐于王座之上,重重叹了口气,形容似是老了十岁。 “珉儿——”幕帘之后,一位中年美妇款款走出,望着帝王的模样愁容满面。 “母亲大人!” “珉儿,你一定要撑下去,谙儿与询儿一定会回来的!”美妇抚着帝王的肩。 “谙儿,是我害了谙儿——”帝王抱着脑袋,低沉嗓音愈发暗哑。(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半魔半仙 轻,盈,寂,动。 轻若流羽,盈若浮水,寂若空明,动若涟漪,这便是少谙此刻的感觉,仿佛体内的魔力与浸入的仙灵之力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清晰可见腰间灵脉处两道光芒,上为暗紫下为莹白,泾渭分明。 在那最后一刻,一只手掌将她拽出了如同地狱般的灵池,救了她一命。少谙深知,那人绝不会是师尊,当然,若要她猜测是长羲上尊那个疯子,还不如告诉她钟离邪是女子——绝无可能! 她将心念束于上身,欲要利用残存的魔力驱散下半身的灵力,因为属性相斥的缘故,她已感受不到腰以下的身子,难道真的被灵池之水绞碎?若她便成了那副模样,还有何颜面当得魔界少尊?有何能力回归魔界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少谙一点点渗入魔力,带着恐慌与绝望地探查着腿部的状况。 旬攸一人坐于其间,掩了眉间郁色,躬自喃喃自语:“小谙,莫要恨师尊,他乃蓬莱上尊,仙界泰斗,他,定有他的苦衷!” “小谙——”旬攸坐于少谙身侧,瞧着面如金纸,呼吸微弱的妹妹,轻抚着褶皱疤痕纵横交错的面庞,轻声道:“哥哥不在乎你是何模样,亦不在乎你是仙是魔,只要你好好的,幸福快乐地活着便好,哥哥,欠你太多了!” …… 清朗浅调缓缓飘散于空气之中,确是旬攸在一旁絮絮叨叨讲述着与少谙的幼年之事,因为一些变故,让他觉得着实亏欠少谙,而将她弄丢也是旬攸这一生最为痛苦之事。 可少谙忙着祛除灵力,一丝一毫也未曾听进。 她的心神悄悄跨过腰间那道界限,向着莹白深处蔓延过去,初时颇为顺利,可当碰触到中央那点乳白之时,却被毫不留情地驱逐而出—— 顷得她心神一阵激荡,口中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仍是那妖冶的墨红之色。 “小谙!”旬攸见她突然吐血,心中顿时一紧,惊呼道。 这下少谙不能再装睡了,只得缓缓睁开眼,瞟着无神的双目扫向身边的旬攸,望着他焦急关切的神情,哑了声音,咳了两声,“哥哥——” 旬攸刚陷入回忆之中,这一声轻唤宛如一道清泉,滴在了他的心田之中,顿觉窝心。 “小谙,你感觉如何?”他握她纤细的手,眉宇间俱是担忧之色。 “尚可——”少谙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经意间又咳出几许血沫来。 旬攸眸中溢满了心疼之意,赶紧道:“你快别说话了!” “哥哥,你,你看看我的腿可还在?”少谙伸出手拽了拽旬攸的衣角,哀求道,原本明亮的暗紫双眸中似是覆了一层迷蒙的雾气。 “在,在!”旬攸握着少谙的手,瞥了她的腿部,连声道。 她的腿也确是还在,只不过—— 已非是白皙圆润,亦非是褶皱纵横,而是两截包裹着莹白色仙灵之力的半透明结界,其内灵力似是水雾般躬自流动。 她自己的双腿已在灵池内被侵蚀殆尽,这是纯粹灵力凝结而成的半实体。 “就像鬼魂一样!”少谙扶着旬攸的手臂吃力得支起脑袋,瞧着自己诡异的下半身,竟是自嘲了一番,苍白干裂的唇边一丝鲜血缓缓流出。 “别担心,其中灵力比起你昏迷的前些天已经凝实了许多,相信不久便可实体化了!”旬攸指着那流动的灵力,安慰道。 终究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最讨厌的仙灵之体! 少谙撑起手臂,聚了体内微弱的魔力趁着旬攸不备,截向了自己的双腿,可她的手竟毫无阻挠地探入其中,如同探入水中一般,这—— “小谙!”这可将一旁的旬攸吓得不轻,但看见那灵力能免疫外力的碰触,顿时松了一口气。 “啊——”变了惊愕之色,少谙状若疯癫地穿透那道灵力捶打着身下的石床,一双布满皱痕的手瞬间染上了鲜血。 “小谙,你冷静些!”旬攸将她的双手环在胸前,止了她的疯狂,眸中溢满痛惜,“小谙——” 少谙伏在旬攸胸前,呆呆地直视前方,这便是灵池的破而后立?好一个破而后立! 她窝在旬攸心口,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前襟,嗡声问道:“哥哥,我现在像只怪物吗?半魔半仙!” “怎会,你还是那个灵动的小谙,独一无二的小谙,莫要在意那一丝灵力或是魔力!”旬攸抚着少谙头顶,温和言道。 虽不认可仙界,极是痛恨仙人,可对旬攸无微不至的关怀,她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这声“哥哥”是她的真心呼唤。幼年之事她是半分也记不起了,不久前还想着,若真有这么个兄长,当也不是什么坏事! “哥哥,我,还能走路吗?”少谙蹭着旬攸的胸前,扬起一张可怖的小脸,轻声问道。 “一定可以的,不过你先把伤养好才是正经!”旬攸抚摸着少谙的头顶,柔声道:“可不能再这般伤害自己了!” 少谙闭了双眸,两行泪水顺流而下,扭过头去,默默点了点。 “长羲——上尊呢?”纵是再欲隐藏内心的怨恨,那声师尊还是唤不出来的。 “自从雪谷突变那日,师尊便一人待在了静思台,你可有话说与他?”旬攸拍了少谙的肩膀,将她平放在石床上,眉头微皱,问道。 “没有——”少谙闭了眼冷声道。 “你好生休息!”旬攸见她不再言语,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未见得她微睁的双眸中一抹深深的恨意。 话说,小狐狸烛潆出了九天,便是朝着蓬莱一路飞来,以‘殊途’中所存灵力驾个云,应是绰绰有余,可是—— “啊啊啊!”一朵左摇右晃如同醉酒般的祥云在撞上一朵雨云后倏的破散,一道红色身影从中瞬间坠下,转眼便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身后某处,隐藏着的幽纹摸着鼻子悬在半空,正皱眉思考着救还是不救,若救,他便要暴露自身,他这魔最是讨厌谎言了;若是不救,他如何入蓬莱,找寻少尊大人。 唉,愁啊! 躬自沉思的他终是摇了摇头,飞快地朝云下掠去,十分及时地截住了烛潆快要磕在某山头上的身子。 “吱——”烛潆尖叫一声,顷在下方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倒扭到他的身前,怒视着他,“混蛋,轻点!” 幽纹稳住身形,垂眸觑了她一眼,瞅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眉头微微一挑,十分痛快地松开了手中的尾巴。 “啊——”烛潆不曾料到幽纹会真的松手,顿时头朝下摔了个结实,眼前颇有星辰缭绕之感。 幽纹足尖轻轻踏上地面,望着前方灰头土脸的烛潆,嗤笑一声:“还真是大饼脸!” 在拽住烛潆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这是那小狐狸自编自演的事故,下坠的冲力如此之小,分明是在故意等着他,敢情这是要设计炸他出来? “哼,你到底是谁?跟着我有何目的?”烛潆翻了个身一跃而起,望着幽纹龇起了牙。 幽纹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她面前,右手毫不犹豫地按上了她的眉心,魔力伪装的白光缓缓注入——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将计 “叮”的一声,烛潆颈上‘殊途’倏的暴起一道银色光芒,瞬间弹出了他的魔力,强劲的后震之力顷得幽纹后退几步,望着那吊坠,冷面上难掩那抹不可思议之色,“神器?” “你你你,别过来,本狐仙很厉害的,本狐仙是蓬莱长羲上尊的弟子!”烛潆只觉白光一闪,那坏人便到了她的面前,顿时一惊,连忙后退,口中喝道。 她灵力虽然被封印,但是六感仍是十分灵敏,出了九天便觉着有人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琢磨半天方才想出这个法子,若他是阿爹派来暗中保护她的,见她有危险定会现身救她,若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的坏家伙,她也好趁机逃脱。 可眼前这位的举止着实怪异,既有救她之心亦有伤她之意,完全瞧不出是哪路的! “咦,你为何这般眼熟?”烛潆呆呆地望着他的面庞,先前不曾细看,这会瞧着倒是—— “啊,幽,幽纹小萝卜头!”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倒将她自己吓得窜了老高,一副炸毛的模样,“你,你到底是谁?” 这人怎么长得跟幽纹那小家伙有七八分相似? “拿出来!”幽纹阴沉着脸伸出手,不欲再与她啰嗦,这狐狸上窜下跳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什么?”警惕地窜上一块大石的烛潆茫然地望着他。 “那个幽纹!”幽纹咬牙道。 “不给!”先不说不知道此人是谁,就算知晓,以幽纹现在的模样也不能妄动,果断拒绝! 幽纹无奈,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我是他的孪生兄弟,他前些时候重伤,幸得澹台仙子相救,存以地灵之身保得一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无怪钟离说过谎言是恶念之源,憋了这么个拙劣的理由,幽纹心中已极是压抑。本欲直接拿下她,以幻术摄其心神指引方向,怎料那神器“殊途”灵力如此强劲。 “嗯?”虽然那张脸已是极好的证明,这个说法也合情合理,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烛潆将眉心皱出了几道褶子却仍是没有想明白,只得斜着眼看他,哼了一声,“那你为何跟着我?” 这是重点,竟险些被他越了过去!这个坏人! “我欲要向澹台仙子当面道谢,顺便带回舍弟幽纹。由于从未去过蓬莱,偶然在九天之外见到阁下,便一路跟随!”第一个谎言只是开端,幽纹绞尽脑汁,费力扯出一个颇为柔和的笑容,温言道。 这个理由亦是十分拙劣,漏洞百出,单是为何知晓她欲往蓬莱便是一个无法解释之处,可这小狐狸神经颇为大条—— “那你为何要袭击我?”烛潆鼓着腮帮气呼呼地问道。若不是阿爹给的坠子,这人恐怕就要得手了,坏蛋! 这个要怎么答?欲要控制你?太实诚!欲要看看你伤在何处?睁着眼睛说瞎话!气愤你的耍弄,欲要吓唬你? 幽纹一双秀雅剑眉几乎皱成了“川”字,细想了片刻,终是轻咳一声,启唇言道:“在下见阁下一身修为极是不俗,一时心痒,便出手试探了一招!” 这理由亦是睁眼瞎话,只不过幽纹面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和那抹隐隐的诚恳,倒添了几分可信度。 烛潆始终觉得那人目光扫向自己时散发了一阵刺骨的凉意,但也只是凉意,并没有杀意,而且那副幽纹稚嫩的模样褪了那抹傻气还真是俊美得不像话,这样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小狐狸如是作想。 “嘿,你叫什么名字?”烛潆卸了防御,蹲在一块石头上笑眯眯地望着他。 “我——叫幽冥!”幽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堂堂修罗殿魔君竟脑门一热给自己胡乱取了个名字,分明他才是正牌,那个小地灵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 “哦~”烛潆一个转音扭向了天际,笑着说道,“这个名字真好听,嘻嘻!” 幽纹顿时无语。 “听闻蓬莱仙境仙气盎然,美不胜收,仙法道术亦是仙界之首,在下异常仰慕,一直想去见识见识,不知阁下可否引我一观?”既已暴露,便只有正面进入了,幽纹一咬牙,为了少尊大人,他决定屈尊降贵拜入蓬莱! “什么?你要入蓬莱?”眼前烛潆似是呆了呆,随即瞪大了眼睛,一副激动不已的样子,“那,那不是就有两个幽纹了吗?嘿嘿,一定很有趣!” 幽纹望着躬自手舞足蹈的烛潆,脑门黑线又下降了三寸,心道:这青丘帝子便是这副模样?如此魔界就算不介入,青丘也会毁在她手上。 “可否?”幽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先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雅量海涵!” 为了陪少尊大人来仙界,幽纹还特意去了解了一些文绉绉、酸得要命的客套之语。 “当然当然,我蓬莱尊主极好说话!”烛潆十分骄傲地拍着胸脯说道。当初不知是谁被灵素上仙调教得十分凄惨—— “这便走吧,我知晓幽纹的伤势刻不容缓!”幽纹不禁不耐烦地催促道。 于是,幽纹变暗为明,随了烛潆同归蓬莱。 九天,青龙台后,天柱之前,厚垣上尊静静地立在此处已有有些时候了,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尊白玉雕像。 结束了仙会的九天仙境,迅速恢复了以往的冷清,仅剩的一些个仙人闭关的闭关,云游的云游,人越发地稀少了。 “小焱儿——”厚垣上尊伸出双手颤抖着抚摸着暗红色的天柱,口中喃喃自语道,“是我对不住你!” “将你送入神卵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我们终是仙,妄图得到神的力量,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可那报应该是在我身上,不该是你啊!”厚垣上尊声音沙哑,沉痛道,眸中老泪缓缓而出。 当年之事颇为复杂,凤焱为何会到了神殒山,殉了那灭神阵,仍旧是个迷!可踏上这条路,确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 若非凤焱之事,仙界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光景,那丫头何时与魔尊枫秀关系匪浅?不过一仙一魔,终归没有好结果,只是苦了长羲—— “唉~”厚垣上尊默默叹息,修仙修道,终是摒弃不了那七情六欲,晋位渡劫,最难的也是这情劫! 他盘膝而坐,陷入了一个空明的状态,竟是在这天柱之畔躬自修炼起来。 舜华宫一间密室内,舜华仙君端坐于首位,面色颇为阴沉,侧边一道古朴雅致的屏风之上,映出一个修长纤细的女子身影。 “舜华仙君,何以愁眉不展?”一道柔媚之声从中传出,带着十足的魅惑之意,飘声入耳。 “与你无关!”舜华仙君敛了心神,垂眸扫了那妖娆的身姿一眼,刺骨的目光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屏风,落在了那人身上,顷得那人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舜华仙君,我知道了!”那人朝舜华仙君躬身一礼,言道,去了魅惑,竟是十分轻柔。 “说出来你的计划吧!”舜华仙君沉声问道,一手轻抚下颌,一手有下没下地轻轻敲打着座下的扶手。 “舜华仙君,我的想法是这样的……”那人变了腔调,正色道。 舜华宫内,那人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入境 “哎?你是哪个仙境的人呐?” “哎?你多大了?有一百岁吗?” “你这衣服真好看,哪里的做的?” …… 一路上,幽纹便是沉浸在烛潆这些古怪的问题之中,初时他只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发,后终是忍无可忍,斜眸瞪了她一眼,目光冷冽,“聒噪!” 烛潆瞅了幽纹俊美异常的面庞,不禁悻悻地住了嘴,不过一双蹄子仍不消停,在他的肩上踩来踩去,似是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为了节省\&039;殊途\&039;中留存不多的灵力,烛潆毫不客气地窜上了他的肩头,将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的幽纹惊得险些把她甩出去,不过为了进入蓬莱,他难得地忍了下来。 九天之上长羲上尊那般对待少尊大人,着实令人担忧—— “啊,蓬莱到了——”正当幽纹陷入沉思之时,肩上烛潆指着远方海中若隐若现的一片薄雾,兴奋地蹬着他的肩膀。 这便是蓬莱?瞧上去也不怎么样!幽纹默默撇了撇嘴,眼神透着一丝不屑。 落于一片荒芜的海岛,烛潆跳下幽纹肩膀,撒开蹄子便朝一块大石处奔去,爪子一翻,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符玉来,一把按在了大石之上—— 眼前出现神奇一幕,云雾缭绕的荒岛之畔褪下了洁白的外衣,露出了真正隐现的内山,一股惊人的灵力袭面而来,直顷得她心神一凛。 “这便是蓬莱!”烛潆踏入了半个身子,回头朝幽纹双爪叉腰得意地说。 “哦。”幽纹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透过那层结界,似是露出了恍惚之色,第一仙山,比之修罗殿,倒是多了浩气磅礴之感,他倒要瞧瞧,内里究竟如何,垂眸瞥了小狐狸一眼,“现在可否将舍弟交予我?” “不行!”烛潆连连摇头,一下蹿了进去,清脆的声音留在了黄岛之上,“小幽纹伤得不轻,不能交给你!” 幽纹眉头一皱,极是不喜小狐狸将那小东西唤作“小幽纹”,糁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来这狐狸对他还是有所防备—— “快些,不然结界阵法又要变了!”烛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幽纹微微一笑,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油然而生,他循了烛潆的脚步缓缓踏入,待他全身没入,这结界与幻境瞬间恢复了原样。 出了那幽径,却早已没了烛潆的踪影,幽纹浅笑一声,“还真是只聪明的狐狸!” 不曾想那只狐狸的防备之心竟如此之重,不过无人指引,对他的行动可是大大地有利! “师父,师父,师父——”烛潆向着雪谷一路狂奔,引得所遇众弟子纷纷侧目,连那声“烛潆师叔”也淹没在了那呼啸而过的疾风之中。 可当瞧见那原本千里冰封的雪谷竟是变作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一下没刹住,“砰”的一声撞在那结界上,顿时浑身麻痹,眼冒金星! “咳咳——”头抢地僵了半天,烛潆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眯了眼望着那半透明的结界,揉着脑袋,“咦,这分明就是雪谷啊?怎么会这样?” 烛潆不信邪,又试了几次,依旧是被阻挡在了结界之外,摔了个七荤八素,“哎哟~唉哟~” 正在她躬自撑着四肢,颤巍巍地站起身时,不远处的结界突然打开了一道缺口,一个身影从中缓缓走出。 烛潆斜着眼睛望去,顿时大喜过望,“旬攸师兄!” 旬攸心事重重地出了雪谷,倏的听见一旁一个熟悉的声音,偏头望去,“烛潆?” “呜呜,旬攸师兄——”烛潆激动不已,一个闪身便扑向了旬攸,因为四肢无力,扒着他前襟的两只爪子眼看就要滑落,幸亏旬攸将她一把捞住。 “烛潆,你为何在此?”旬攸疑惑,归来的秦丝洳等人分明说她已被青丘之主带走,怎地又出现在蓬莱? “呜呜,我,我求阿爹,他才放了我!”烛潆仰起头,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一路跑回来的!” 旬攸抱着烛潆柔声安慰道:“回来便好!” “对了,师父呢?我找师父有急事!还有,小谙师姐呢?还有还有,雪谷怎么会变成这样?”烛潆抹了眼泪,皱着眉问道。 “一言难尽……”旬攸叹了口气,眸光中流转着一抹痛色,随即低头问道,“你有何事?若无要紧事还是莫要惊扰师尊的好!” “救人,救人!十万火急!”烛潆揪着旬攸前襟,焦急道。距离幽纹受伤已过去数天,不知—— “救谁?”旬攸皱眉。 “幽纹,小谙师姐的地灵宠物,他快死了,呜呜——”烛潆急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小谙哪里来的宠物?难道是在九天收下了的?旬攸心中疑惑,但看见烛潆如此着急,便信了,若小谙的灵宠有事,她该是会伤心悲痛的吧! 这个节骨眼上,他满心皆是少谙的安危,这次雪谷之变不能再发生了,旬攸捧着烛潆的脑袋,言道:“莫急,我们这便去静思台!” 说完,旬攸抱着烛潆,一展衣袍腾身飞快地朝烟渺崖而去。 话说,幽纹独自一人行走在蓬莱,鉴于其飘渺入仙的气质,所遇弟子皆以为他是某个在外游历的前辈师兄,心中纷纷大叹:“师兄驻颜有术,我辈望尘莫及啊!” 他不慌不忙地来到了一座高塔之前,望着匾上苍劲有力的行草,扑面而来一股凌厉浩瀚之气,“戒律阁?” 思及魔界森严的戒律法则,他不禁感叹道:“刑罚戒律吗?仙界竟然也有如此凛冽之地!” 幽纹来了兴致,拔脚便要朝戒律阁内走去—— “来者何人?”刚入得那棕红色大门,空中便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这便是戒律阁主事者?幽纹低眉一挑,计上心头。 “弟子幽冥,敢问前辈可是戒律阁阁主?”幽纹微微一礼,十分恭敬地朗声问道。 为了少尊大人,“幽纹”这个名字就先让给那个小东西了! “不错,本座蓬莱戒律阁长老毋妄,你是谁?”毋妄长老疑惑发问,心中暗道,蓬莱乃至仙界都对这戒律阁避之唯恐不及,怎会有人自己送上门来,还是个看上去仙资上佳的陌生少年? “原来是毋妄上仙,久闻上仙大公无私,弟子仰慕至极,历经万难方入得蓬莱,欲拜上仙为师,望上仙成全!”幽纹言语激动,真真是一个得遇良师的模样。 戒律阁中瞬间沉静下来,独幽纹一人拱手立于中央,门户半掩,整个殿中略显昏暗,仅有的一道光亮照射在他身上,闪着蒙蒙的微光。 良久—— “本座早已不再收徒,你走吧!”毋妄长老悠悠语道。 “毋妄上仙一日不收弟子为徒,弟子便一日立于此地,纵是陨身于此,亦无悔!”幽纹双目圆睁,语气铿锵,稚嫩的面庞上满是认真。 隐于深处的毋妄长老望着殿中幽纹坚毅执着的模样,不禁暗暗摇头,“又是个傻小子,一个洛坤已经够折腾的了,断不会再招来一个!” 不知那小子现在如何了,想到那时设计骗得洛坤乖乖待在戒律阁,毋妄不禁老脸一红,口中喃喃道:“九天仙会已经结束,也是时候放他出来了!” 毋妄长老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不见,幽纹仍立于殿中,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谋 雪舞满天,冰冻三尺的雪谷,褪去了素白的皮囊,染上了嫩绿的春色,到成了蓬莱的一大奇景,可知晓内里缘由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灵素上仙静静立于雪谷外数个时辰,宛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云彩来来回回悬于空中,微风拂过,吹起一片青丝,就在草丛中某狐狸心中纠结她倒是进不进的时候,瞧见她缓缓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这叫个什么事儿? 见灵素上仙走远,草丛中某狐狸终于支起身子,摇头晃脑地活动了一番,冲那背影吐了吐舌头,“终于走了,趴得本狐腰都要断了!” 某狐狸见那身影顿了顿,瞬间又趴了回去,直到完全没了灵素上仙的影子,才抖着微颤的爪子出了草丛,悄悄地移至结界边缘,长处口气,“呼——,哼,老巫婆!” 说着,身子便不断放大,终是褪去了狐身,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真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雪白的长发垂于身前,扎成了一只三尺长的麻花辫,一袭红衣自是十分惹眼。 不是旁人,正是青丘帝子烛潆狐仙大人! 先前与旬攸火急火燎地将伤重的幽纹送到静思台,便被他老人家给赶了出来,不过那长羲上尊也不曾忘了烛潆,一道灵力便解了她的封印,三日后再行束封。 刚得了闲,恢复了灵力的烛潆兴冲冲地跑回雪谷,不想在谷外瞧见了蓬莱尊主灵素上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烛潆唯独对那灵素颇为畏惧,无奈只得隐了身形,待其离去。 她捏着从旬攸处软磨硬泡学来的印诀,缓缓消失在了结界之内—— 这雪谷早已不复当初模样,只一昧地树木丛生,荆棘遍布。 烛潆皱了皱眉头,干脆弃了行走,挥手招了一朵祥云,腾身而上,可当云朵晃晃悠悠出去十步远之时,却“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烛潆也是反应机敏,才逃过了头抢地的命运。 “怎么回事?”烛潆咬着自己的发梢,恨恨言道,“难道这雪谷不准飞行?以前也未见这样啊!” 试了数次,仍是未果,只好骂骂咧咧地踩着齐至大腿的野草,艰难地往前走着。那草也确是奇异,就算割去半截也能在瞬息工夫生长完全,如有神助一般! 终于走到雪谷中央,原先长羲上尊时常待的那座亭台水榭,已不再是清风月下的飘渺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石床,床上躺着一个白衣女子,侧面的脸颊已与那白衫一般的颜色。 “小谙师姐!”烛潆不用猜也知晓那人是谁,顿时心中一惊,无视脚下荆棘,一下扑了上去,“小谙师姐?” 来到近前,却又不十分地确定,此人面庞白得近乎透明,连那发丝也现了几缕白色,身上衣服破烂,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而那双腿,双腿竟是两道半透明的能量! “小谙师姐!”烛潆摇晃着少谙的手臂,声音中现了哭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的腿呢?” 晃了半天,少谙仍不见醒,一旁泪眼婆娑的烛潆顿时慌了,大叫道:“小谙师姐,你不要吓我!我把幽纹救回来了,你快醒醒!” 少谙之所以对烛潆的狠摇没有反应,是因为她的整个心神都内敛至体内,与腰下的仙灵之力进行对峙,当察觉到她的呼唤之时,已过了半个时辰。 总算稳住了—— 少谙放出心神,微微松了口气,刚要调息片刻,便感觉面上一阵清凉,滑入嘴角,却是一片咸涩。 微微睁开双眸,觉着眼前悬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白玉盘子,上面两只大眼正嗒吧嗒吧地掉眼泪,“烛潆?” 缓了缓神,少谙方才认出这个伏在她身上无声痛哭的人,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烛潆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望着虽然眯着眼但确是醒来的少谙,随即失声大哭,“小谙师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好了——”少谙难得温柔地抚摸着烛潆的白发,淡淡说道,“我无事,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哦!”烛潆有些支支吾吾,转向他出,眉头紧皱,“在九天,你,你曾说要转投九天厚垣上尊门下,可是真的?” “是!”少谙惨然一笑,“可我现在这副模样确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小谙师姐,九天那帮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他们想要利用你引出你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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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子探了进来,瞧见中央立着的白色身影,顿时被吓了一跳,手中扫帚也丢了出去,贴着门边瞪眼望去,“你是谁?” 幽纹转了僵硬的脖子,神色漠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眉目微挑,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一时间仿佛初晨的暖阳照进了这昏暗的大殿一般令人舒心,春风般的言语飘入了童子的耳中,“我是毋妄长老新收的弟子!” 那小童似是愣在了当场,口中喃喃自语,“毋妄长老的新弟子……” 知晓记忆已成,幽纹便一挥衣袖,解了那童子的心幻之术,片刻之后,只见他神色恢复了清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幽纹,执起地上的扫帚,一溜烟跑了出去。 殿中幽纹微微一笑,开始活动筋骨,已经整整一夜了,看来那毋妄老儿是铁了心不收自己为徒了,不下点猛药是不成的。 舒展了身躯,幽纹缓缓踏步,敛了声息朝着戒律阁内走去,望着那一间一间的小屋,不禁嗤笑一声:“宛如牢房一般,真没新意,要知道真正的刑罚乃是噬心,可不是简单地关几天禁闭!” 幽纹随意握了一间小屋的扶手,白光一闪,“呲呲”两声,那晶石遍化作了一颗废石,堂堂戒律阁思过间,便被他轻易地踏了进去。入眼望去只是一片极小的空间,可仔细感受,却又发现许多不寻常之处。 “有意思!” 他面露笑意,抬眼环顾四周,缓步踏进了房屋深处,修长身影转眼消失不见。 “咦?何人入了刹那?”某处盘膝而坐的毋妄长老倏的睁开眼,神情凝重,口中喃喃道,“难道是他?” 他忙移至顶层,望着暗蓝色幕顶上若隐若现的点点星光,眉头紧皱,只见一颗暗紫色星辰朝着坤位缓缓移动,可就在快要到达时,却倏的消失不见! “咦?怎么没了?”毋妄揪着自己的胡须,百思不得其解。 “咳咳——”石床上少谙艰难地坐起身来,难掩喉中几声咳嗽,一旁的烛潆赶忙来给她拍背,活像她一副上了年纪,五劳七伤的模样。 “烛潆,我有事要和长羲上尊单独谈谈!”少谙朝烛潆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示意她离去,可她好似不曾听见一般梗着脖子仰头望天,直至长羲上尊目光扫过,方才驽了驽嘴,悻悻地退了出去,临走之时,还向着少谙挤了挤眼睛。 少谙抬头望去,觉着眼前的长羲上尊也憔悴了许多,虽仍是青年人的形貌,可那古井一般的眼神却透露着无比的沧桑,“究竟何事?” “那日救我出来的人是——”少谙仰头,面色有疑惑,有激动,有惆怅,有哀婉。 “你无需知晓他是谁!”长羲上尊扫了她那半透明的双腿,眸色愈深,沉声道,“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活着?” 想到那日少谙激愤的言语,长羲眸色一沉,叹了口气,“不曾想你小小年纪,竟会那般刚烈!” 虽然在他看来是愚蠢至极! “我只是为了自保——” “自保,保什么?二十载纯正魔体?你可知你本该为仙!”长羲打断了少谙,皱紧了眉头感慨言道,眸中一片怅惘之色,这澹台何时才会开窍,魔界对她的吸引力真的如此之大吗? “本该为仙又如何,出身人界又如何,我记事以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枫秀师尊,并不是你!自他于群魔面前宣布收我为徒之时,我便已打定主意,一生追随,无怨无悔!”少谙望着面前的虚空,似是回到了刚入魔界的那段日子,不禁低眉浅笑,露了晏晏之色。 “荒唐!”长羲上尊眉头紧皱,这澹台谙的性子与凤焱倒是极相似,一般的执着,一般的傻—— 见长羲上尊面露疾色,少谙不禁又轻咳了几声,一抹鲜血自唇角缓缓滑落,“我今日请你来,不是要与你争辩的,而是——咳咳!” 唇边血色愈发浓重,她坚持着说道:“我…我们来打个赌吧,就赌我自身的归…归属,我知道两年前…枫秀师尊与…你打赌…输了,我这次…一定会赢,我要光明正大地…走出蓬莱……” 说完,少谙便又晕了过去。 长羲立于远处,整整一个时辰,直到日头高起,他才缓缓地长出口气,望着沉睡的少谙,一展衣袍拂过了玉石床沿,右手白光一闪,便于那床沿处刻下一个行草——“可!” 他知道,不论赌约为何,他都会答应,一如一千年前,千言万语,终比不上凤焱的一滴眼泪,她们实在太像了,让他恍惚觉得回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 “不论如何,我始终会站在你身后!”长羲一个闪身来到少谙身边,轻抚着她额间的碎发,喃喃自语,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不知是对她还是对——凤焱! “你是何人?” 幽纹刚迈入那思过间内阵,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问道,不禁气结,这年头,仙人怎么都喜欢上了看门?一个赛一个地机警,亏得他身上有魔尊所施幻术,不然肯定一入门便是一场恶战。 “你又是何人?”幽纹反声问道。 “嘿?你小子——,分明是我先发问!”那道声音冷哼一声,语气浅淡,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我乃毋妄长老新收的弟子幽冥,特来此历练,敢问阁下是哪位师兄?”见那灵力混厚凝实,幽纹便知晓此人是个劲敌,赶忙变了神色,十分恭敬地向那虚空浅行一礼。 “嗯?”暗处那人似是极为惊讶,空中随即现出了一团青色光团,“我怎地不晓得毋妄长老何时有了新弟子?” 到此历练?真是笑话,这戒律阁可不是等闲之地。 青色光团逐渐变淡,内里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踏出,脸色也入周身灵力一般铁青,望着幽纹,颇为不善,“你到底是谁?” 敢在他洛坤面前冒充毋妄长老的弟子,胆子不小,既入了思过间便是犯了过失的,不知道又是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幽纹低了头,思索着此人的身份。看他言谈举止仪态修为,当不是普通弟子,一眼便道破他的谎言,也必是与那毋妄长老关系匪浅—— “这位师兄,小弟幽冥,在此番九天仙会偶然结识了烛潆,极仰慕蓬莱毋妄上仙的高深仙道,得此机会入了蓬莱,欲拜入门下,可是被他老人家拒绝了——”幽纹情绪颇为低落。 洛坤皱着眉头缓步上前,望着他齐至自己鼻尖的个子,稚嫩的面庞,俊美如女子般的容貌,变得腼腆的嗓音,活脱脱一个翩翩少年。若真如他所说,到真是有几分可能,师尊他最讨厌带孩子了! 无怪无怪,都是他留下的阴影啊。 思及幼时情景,顿时对这幽冥多了几分好感。不过,师尊若真的再多一个徒弟,倒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莫急,我有办法帮你!” 洛坤拍着幽纹的肩膀,唇边划开了一抹邪笑,幽纹望着他,唇边亦是一抹浅笑,双手抱拳,“多谢师兄!” 思过间内,一个针对毋妄长老的小阴谋缓缓而出——(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静寂 众神在上,仙魔共鉴,弟子澹台谙,愿以此身,奉为誓约……若有违背,永堕轮回…… 长羲上尊端坐于静思台上,手中虚握着一道幽紫色的魔力所形成的布帛,上面清晰地书写着少谙的不遗退路的决然之誓,永堕轮回…… 连誓言都极为相似,长羲闭了眼,手中微微用力便捏碎了那魔力,散逸的紫色随风飘荡,终是化作了点点微光消散于空中。那丫头体内现在同时留存了极致的仙魔之力,稍有不慎便会夺了她的性命,而她竟敢与他打如此危险的赌! 见过赌输赢的,没见过拿自身性命作赌的,虽说在仙界,若要彻底死去也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罢了,已经答应,便无回旋之地了,她何时才会明白他的苦心?何时才能回归正途?何时才能不让他操心?一时的恻隐之心,终是生了报应! 有他在,并不担心少谙会重归魔界,只是忧心那魔尊对她影响过深,乱了她的修仙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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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计成 距离九天仙会结束已过去一月有余,除了雪谷奇景之外,蓬莱仙境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是仙气盎然,正气凛然,也只有寥寥数人观得这寂静之下的汹涌暗潮。 不过,近日却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奇事,闭关多年的戒律阁长老毋妄继洛坤之后,再收弟子,正当众人望眼欲穿想要瞧瞧那新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时候,整个戒律阁竟然被一股青色灵力封印了起来,那师徒三人也齐齐消失,不见踪影。 蓬莱阁内。 “师父,最近的传言——”月染立于阶下,望着座上的灵素上仙,眉头紧皱。虽然乐见洛坤那厮多个师弟来刺激他收心,可那人来历不明,身份未知,而且此事也着实怪异—— “此事你毋妄师伯自有分寸!” 戒律阁向来是人丁稀少,毋妄多收些弟子也无可厚非,何以引起如此大的反响,有些古怪,而那戒律阁竟然封闭了! 灵素上仙眉宇间那抹愁思自九天仙会之后便从未舒展过,深沉的墨瞳望向那殿中的阴影,默然不语。 她寻遍整个蓬莱,皆没有那道修长飘逸的身影,以长羲上尊的修为自是来无影去无踪,可现在这节骨眼上—— 蓬莱的灵池界又能瞒几时! 还有那澹台谙,简直就是一个祸害,自她踏入仙界,便没有一刻消停过,既已成魔,终身为魔,师尊欲将她渡化成仙,简直是枯木生花——绝无可能! “师父——”一道恭敬之声传来,却是自家弟子秦丝洳。 “何事?”灵素上仙敛了心神,垂目望去。 “岛外有一个自称妤机上仙的人!” “什么?”灵素上仙面上沉静之色瞬间破裂,掌下扶手倏的变作了碎屑,落于地上。 “灵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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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无寒尽,不知终年的仙界,时光悄悄划去了不起眼的三年,平静中压抑着几许波澜的风景。 春去秋来,既无夏花冬雪,已无暑日寒风,人世季节的变换,在蓬莱仙境表现得总不是那么明显,在雪谷寒阵消失之后,便真是四季如春了吧。 原先的雪谷在少谙伤势痊愈后便被长羲上尊重新封印起来,不过并非原先的寒阵,而是一个纯粹的防御阵法,任何人不可靠近其十丈之内。幽纹曾经郑重地说,那莹白色结界之后,是仙界最神秘最虚幻的灵池界,整个仙界圣地中的圣地。 鉴于与长羲上尊的赌约,亦或许是因为与师尊的计划,少谙选择了妥协,渐渐学会了在这个古老的仙境生存。 “澹台,你看到了什么?” 长羲上尊立于望胥峰顶,朝身后的少谙如是问道。 少谙眼睑微抬,望胥峰下云雾缭绕,氤氲成片,远处山间绿意朦胧,深沉幽静,不过是些山川风貌,有何看头? “澹台眼力浅薄,只瞧见一处山,一处谷!”少谙答道,语气中透着浅浅的淡漠与疏离。 三年了,少谙与这位挂名师尊的态度一直如此,长羲无奈,也便随她去了,她肯自称“澹台”已是极大的改善! “世间!”长羲上尊声音飘渺,仿佛将要飞升而去。 少谙毫无波动的眼神闪动了几下,眸中不禁流转而出些许鄙夷之色。不过方圆百里,哪里就是世间了,仙人便是如此这般罔顾事实,自以为通晓天地大道吗? 她心中虽是不屑,口中却依然轻声问道:“何解?” “山川可属天地,花鸟树木可是生灵?”长羲飘渺之声传来。 “自然是——” “沧海桑田,山川易变,本就是天地之道,生灵万物生老病灭,亦是天地法则,一草一木皆可见得世间规律,这望胥峰自上古时期便已存在,又见证了多少世间的兴盛与凋敝——” 长羲上尊面上似是现出了岁月的斑驳阴影,苍老而沉重,仿佛与这“世间”融为一体,成了天地的一部分。 “望胥峰上看得到人界?”少谙皱眉,不欲深究长羲上尊所谓的道,转念问道。 “看得久了便可看到六界——”长羲缓缓言道,转头望着少谙,面色稍稍柔和,“澹台,你要记住,天行有常——” 少谙扭头,躲过长羲的目光。天行有常?是说这天地自有规则吗?不过她向来不会顺应规则,而是打破规则! 这便是在魔界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 见少谙不语,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长羲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道:枫秀啊枫秀,你究竟是如何让这丫头沉入黑暗,不欲回头! 罢了,此事也急不得—— “你回去吧!”长羲挥手。 少谙双眸瞬间一亮,语气顿时轻快了许多,身子向前微微一礼,“多谢长羲上尊,澹台告退!” 终于结束了,自半年前开始,没过几日长羲上尊便会召她过来,美其名曰论道,其实是在想方设法地劝她归顺,不过她可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而动容,她的心始终在那遥远的魔界之中—— 只见她伸手招来一朵祥云,腾身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了长羲上尊一人在望胥峰顶,久久伫立。 身旁青光一闪,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立于身侧。 “师尊,九天传来了新的诏令!可要——” “灵素,你是尊主,可自行决定蓬莱大小适宜,不用来问我!”长羲上尊广袖拂风,一道声音淡淡飘出。 “……是,师尊!” 少谙端坐在祥云之上,望着指尖萦绕的淡青色灵力,眉头皱成了“川”字。 两年前,她因为体内的仙魔之力,数次走火入魔,险象环生,亏得幽纹与烛潆,不然的话,她早已逆血而亡。 幽纹实在看不下去,便将她上半身漫溢的魔力悉数封印起来,她身体里的力量这才消停下来! 不过现在体内流转的已是仙力,她曾一度担心自己是否会因此蜕变为仙—— “若你成仙,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幽纹冷冷地望着她,眸中是刺骨的阴寒,“放心,没了灵池的仙灵之力,你上半身的魔体谁也无法改变!” 少谙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瞧着那抹淡青之色极是不顺眼! “死幽冥,快放本狐狸下来!” 未下云端,就已听见了烛潆直入天际的高音,不用猜便知道那两人又斗起来了,不由得抚额叹息。 三年前,幽纹顺利拜入毋妄上仙门下,不过与洛坤二人瞬间又被逐出了师门,只是谁也没当真,毕竟几百年了,洛坤与毋妄上仙的此类事件已上演了若干次—— 幽纹磨磨唧唧地入了几次戒律阁,终于让毋妄上仙他老人家消了火,安心做起了蓬莱弟子,与少谙一暗一明潜于蓬莱。 烛潆得知他入了戒律阁,顿时火冒三丈,一个瞧上去银样蜡枪头的混蛋小白脸,竟然入了蓬莱继长羲上尊门下第二大难入的戒律阁! 遂每次碰见,二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而封印加身的烛潆又不是幽纹的对手,十有八九便是如此这般的局面了。 “好了!”少谙无奈跳下云端,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幽纹身旁,望着悬挂于树梢躬自扑棱着四肢的烛潆,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朝幽纹道,“放她下来吧!” 幽纹斜眸瞥了她一眼,手中白光一闪,那根树枝顿时从中截断—— “啊啊——”烛潆一时不察,脑袋朝地摔了个结实,火红的身子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她再出言不逊,我会直接砍了她的尾巴!”幽纹冷眸觑了地上的烛潆一眼,望着少谙寒声道。 “嗯,我知道了!” 望着幽纹冷面上压抑的怒气,少谙心中暗暗一笑,不过面上却是变了正经之色,点头应道。 “哼!”幽纹拂袖而去。 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少谙终抑制不住唇边的笑,堂堂修罗殿魔君竟被仙界一只小狐狸气得怒发冲冠,着实有意思! 不过,他说砍掉烛潆的尾巴,便一定会!(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十二令 “主人——” 一旁的草丛中扑棱着飞出一道小小的身影,瞅着幽纹的面颊,直直地扑了上来,兴奋地唤着:“主人,主人你回来了,幽纹好想你!” 离了她分明才不到一日—— “嗯,乖!”少谙宠溺地摸了摸幽纹的小脑袋,露出了淡淡温馨的笑容。 不知真正的幽纹知道她将他当灵宠养着不知是何感想…… 且不说自身之事,她倒是要感谢长羲上尊——治好了幽纹! 虽说九天的线索断了,但幽纹还在她身边,那少年幽纹也在蓬莱协助与她,这些年所获得的成效估计不比在九天势单力孤独自闯荡的低。 小幽纹“吧唧”一口亲在少谙的鼻头上,糊了她一脸口水,她哈哈一笑,忙从脸上拽下了幽纹,摆在肩上。她 径直走向了一张石桌,十分惬意地坐了上去,瞥了一眼地上的烛潆,轻咳一声,“你还要装死到何时?” 地上的一层火红动弹两下,哼哼唧唧地爬起来,躬自揉着变作饼状的脸蛋,横了目光含笑的少谙一眼,冷哼一声,“很好笑吗?” 烛潆小心翼翼地伸展着四肢,朝少谙走去。 她小小身子腾起火红的光华,宛如一簇火焰一般,身量不断拔高,渐成少女绰约多姿的玲珑曲线,光芒渐息,微风拂起的雪白长发之后,是一张溢满怒色的俏丽面容。 “都不帮我!” 三步化形的烛潆鼓着腮帮一屁股坐在她身侧,肩上幽纹仍自顾自拍着巴掌咯咯笑着,气得她恨不得一把将他挥出天际,不过瞅了少谙微沉的神色,悻悻地放下了手。 少谙眉目一挑,把玩着桌上的一只茶杯,出声提醒道:“别去招惹幽冥了,缺胳膊少腿的长羲上尊可不会为你出头!” 对于少年幽纹的这个新名字,少谙也颇为不喜,听着就不像仙界之人! 烛潆劈手夺下她手中的茶杯盖在幽纹头上,一脸威胁之色,“不许掉下来!” 幽纹只好苦着脸,小心翼翼地扶着比他脑袋还大的广口茶杯,望着那张脸憋屈的模样,烛潆似是舒服几分,抱着手臂冷声道:“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会是幽纹这傻小子的哥哥!” 少谙无奈地摘下幽纹头上的茶杯,安抚了满脸委屈扁着小嘴的幽纹,清冷目光转向了那躬自晃着小腿的烛潆,“你打不过人家可是事实!” “如果我没有封印——”烛潆恨声道。 “没有如果!”少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烛潆,就算烛潆封印解除,也不是全盛的幽纹的对手,修罗魔君之威,还是不要体会为好。 烛潆又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理少谙。 “可是刚从青丘回来?”少谙将有些昏昏欲睡的幽纹捧至掌心,转头问道。 烛潆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少谙问起,便跳下石桌,手舞足蹈地向她诉说着在青丘的见闻。 尽是些大哥家的小狐狸脱了毛活像只落汤鸡,她好心将二哥家的调皮狐狸也给拔光了毛与他作伴去了,偷偷尾随阿爹又发现了他一个藏酒之地…… “停停停——”少谙制止了她口沫横飞的讲述,以手抚额,“我是问你近日青丘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被打断的烛潆意犹未尽,口中咕哝了几句,望着少谙一脸敷衍之色,“不寻常?没有啊!为何这么问?” 少谙眉头微皱,眸色愈深,掩去了其中那抹疑惑。青丘虽在仙界地位超然,却一直将势力置于人界,而修罗殿便在人界—— 她闭了眼,缓了心神,向烛潆言道:“你不觉得蓬莱近年气氛不同以往了吗?” “不同啊,灵素那巫婆不来寻我的麻烦,没有跟屁虫跟着,也不用抄书,真是极好!”烛潆扳着手指头罗列着几年前的痛苦之事,大感现在的日子着实舒心。 得,询问这位狐仙帝子大人纯粹是白瞎,还是幽纹下回随洛坤那厮偷入人界之时再行打探吧! “你饿了吗?我刚嗅着厨间中飘来一股昆布的香味——” “哇,我得赶紧去,不然就没有了!” 少谙话音未落,烛潆的身影便窜了出去,瞬间消失不见,只迎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似是撞到什么东西…… 轻抚着掌心熟睡的幽纹,少谙无奈地摇摇头,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当~当~当——” 一阵悠远绵长的钟声传入少谙耳中,她瞬间一惊,望着西方,沉声道:“东皇钟!” 九天的东皇钟为何会在这时响彻仙界?难道—— 少谙敛了身形,化作一道青光朝西方飞射而去! “少尊大人——” 嗯?少谙朝身侧望去,却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幽纹,她刚要开口询问,便听见脑海中他镇定的低沉之声,“少尊大人稍安勿躁,这是十二声九天令!” 听了他的话,少谙停下身形凝神捕捉了重叠的回音,确实是十二声,心神顿时一松,长出口气,“还好——” “幽纹,谢谢!”少谙转头望着随她站定的幽纹,露出了一个疲倦的浅笑。 不知不觉,这个少年已非初入蓬莱的稚嫩模样,许是融合了剩余的魂力,身量已高出了她大半个头去,越来越与以前的幽纹一般无二的面容每每让她移不开目光。 虽然知晓这并不是记忆中的他,只是师尊复生了用来守护她的一具皮囊,真正幽纹的灵魂已被她用蚀忆泉尘封在那具地灵之身中,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醒来—— 许是因为存活于这具身躯,他的性子与幽纹也有七八分相似。 “不用!”幽纹望着少谙面上的恍惚之色便已知晓她又想起了他的前世,心中顿时有些吃味,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抱歉!”少谙亦知晓他为何气恼,遂收敛心神,招了身侧的一朵祥云立了上去,转到幽纹身前,“既是九天令,咱们去瞧瞧也无妨!” 说完,便躬自驾云向西飘去,她知晓幽纹定会随她而来—— “嗯。” 幽纹一声浅浅的应答淹没在流转的长风之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疑 九天东皇钟流传于远古,是始神创世之时伴随着天地而生的顶级神器,神器之祖,与六界同寿! 神界封印后便落于仙界,为九天镇境之宝,四十万年以来,一直沉寂于九天深处,只有发生重大事件之时才会响起。 而这十二声,便是颁下九天诏令的标志! 九天仙会刚结束不久,既然当时厚垣上尊不曾颁发指令,此时降下九天诏亦是意料之中,理所当然之事。 得知不是与魔界有关的重大之事,少谙便不慌不忙地驾着云,摇摇晃晃地飘向蓬莱阁,幽纹紧随其后,一脸黑线地望着躬自欣赏风景的自家少尊,欲言又止。 “幽纹呐,本少尊我住的远,自然去得晚些,没人会来指责我的,你大可放心!”少谙扭头,轻抚下颌望着冷着一张俊脸的幽纹,勾唇一笑,“不过戒律阁离的倒是很近!” 幽纹白了她一眼,咬牙道:“不妨事,毋妄老儿知晓我与长羲上尊门下走得近!” 要说如何个近法,倒真要感谢烛潆那丫头,幽纹与烛潆一言不合就上手,于是乎,打着打着便成了蓬莱的一道风景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一来二去,与少谙也是极为“熟悉”了! 甚至与少谙接触都是毋妄长老暗地里的嘱咐—— “不知洛坤可回来了?”提起那厮,少谙自是牙根痒痒,不过恨归恨,获取人界消息还得依靠他! “洛坤貌似在人界吃了憋,现在正疗伤呢!”幽纹阴沉着脸答道,数日前,洛坤受伤而回,满面颓丧,愁容遍布,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 “怎么说?”少谙来了兴致,双眸一亮,好奇地追问。 幽纹瞥了她一眼,清晰可见她紫色墨色双眸中那抹愉悦舒畅之色,淡淡言道:“我也不甚清楚,这般丢人之事他亦不愿对我细说,只将自己关在了厨房里——” “稍后你施术入他梦境瞧瞧不就知道了”少谙轻笑了一声,眸中一抹得逞的笑意。 “是——”身旁幽纹虽是不愿,却还是应了下来。 少谙坐于云端,思索着洛坤那厮到底遇上什么事了,以他的修为可以横行人界了,难道是碰上了容卿他们? 幽纹既说他将自己关于厨间,便可能是与厨艺有关,厨间—— 厨间? 刚才虽是胡乱将烛潆支走,但她也确是在路过厨间之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难道是洛坤在里面捣鼓菜肴? 少谙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心中对那厮又是鄙夷了一番,堂堂仙界之徒,不务正业—— 话说,烛潆火急火燎地奔向厨房,尚在百米之外便已嗅到了那股浓郁的昆布之香,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加快了脚步,几个闪身便来到了门前。 只见那门虚掩着,阵阵诱人香味便是从中缓缓飘出,烛潆此时满脑子皆是美味佳肴,二话不说,一把推开了门。 厨间中烟熏火燎,更添了朦胧的美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味,如此环境使得烛潆如置梦境一般,自然也忽略了远处一口大锅中端坐着的某人。 待其走近,方瞧见雾气之后,一双深沉的瞳眸冷冷地盯着自己—— “啊,鬼啊——”烛潆吓得扭头便跑,不过那门却是不知何时已经关上,逃脱无果,便瞬间化作了狐狸身,一下蹿进了一个篓子,捂着耳朵不敢睁眼。 青丘帝子竟是畏惧——鬼! “哗”的一声,那“鬼”站起身来,抬脚便出了大锅,左手伸手摄过一旁的一缸清水,自头顶浇了下来,浑身墨色瞬间褪去,露出了麦色的皮肤,右手一抬,一套衣服出现在了掌心。 两个呼吸间,一位翩翩公子便现在了当场,正是洛坤! 他斜眸望着那只躬自颤抖着的篓子,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未见那篓子有何动静,面上顿时划过一抹好笑之色。 回岳峰上,少谙与幽纹驾着云划过天空,纵是再怎么悠闲,也还是晃悠到了那终点,蓬莱大殿——蓬莱阁! 此时的蓬莱阁前已是立满了听到钟声前来询问的各弟子,甚至一些云游在外的弟子也在不断赶来,九天诏令,千年方出,自是值得一观! 少谙与幽纹悄悄地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禁嗤笑一声—— “师兄,你可知此番九天诏令所为何事?”一弟子小声问道。 “不外乎仙界之事,五界之事,想来近年魔徒猖獗,厚垣上尊自是要让我等前去对抗魔界,护卫仙界声名……”侧边弟子昂着头,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尊主灵素上仙到——,毋妄长老到——,妤机上仙到——” 伴随着三声长唤,蓬莱的三位主事者从高台中缓缓走出,灵素上仙行在最前,面上俱是淡然自若的神情。 那妤机上仙紧随其后,只落了不到半步,一身红色长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烈焰红唇覆于精致如画的面庞之上,端的是美艳绝伦,风华绝代。 若非灵素上仙仙气飘渺秀美脱俗,怕是要被她比下去了! 毋妄长老资历最老,却是走在最后,望着身前二人,眉头微皱,本就严肃的面上更添深沉之色。 “诸位弟子——”灵素上仙站定,扫视了场中弟子,缓缓言道,“时隔千年,九天仙会之后,终又降下诏令……” 众弟子敛声屏息,静静地聆听着来自九天仙境的教诲—— 角落里的少谙皱着眉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重点,仙界之人废话可不是一般的多,不禁暗暗摇头。 这道诏令总的来说仅有一句话,仙界年龄五百以下的弟子下至人界历练百年! 消息一出,众弟子间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仙界五百岁以下的弟子何其之多,算上隐世云游,销声匿迹的,足足占了半数! 蓬莱三代之首月染和洛坤亦是不到五百岁,甚至苍山尊主沂筠上仙也在五百之下,不过苍山的神秘使得仙界对此知之甚少而已…… “仙界此举究竟何意?”少谙望着蓬莱阁前的三人,小声地向身侧的幽纹问道。 幽纹低头沉思了片刻,抬眸望了她一眼,传音道:“既是十二声东皇钟,应是与魔界无关,或许那厚垣上尊觉得现在的仙界后辈弟子过得太安逸,让他们去人界历练一番!” 若要历练,仙界那么多秘境禁地,哪里历练不得,非要指明人界,十多万年前五界便达成协议——禁止在凡人面前使用仙法道术!况且,百年—刚好是凡人的一生……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关联! 少谙托着下颌,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执念 “幽冥——”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少谙一惊,与幽纹齐齐转身向后看去,入眼却是阴沉着脸的某人拎着一只火红的狐狸朝他们大步走来。 幽纹变了面上郁色,转而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朝那人轻声唤道:“洛坤师兄!” 洛坤淡淡应了一声,嫌弃地瞥了一眼手中,衣袖一甩,那团毛茸之物顿时化作一道火红的弧线直直落入了少谙怀中。 她下意识地接住,望着两只爪子躬自捂着脸的烛潆,面上划过淡淡疑惑之色,抬眸觑了洛坤一眼,又将小狐狸瞧了几眼,“这是怎么了?烛潆你难道偷瞧洛坤仙士洗澡了?” “呜呜呜,本狐狸要长针眼了——”小狐狸趴在少谙怀中,一副不能见人的模样,任她如何拉拽也不露头。 不得不说,少谙的胡乱猜测已是猜中了七八分,虽说烛潆只瞧见烟雾后一个黑影,不过洛坤却是实实在在的身无寸缕,单纯的小狐狸知晓内情后仍是不肯恢复人身便是要遮掩自己坨红的面色。 “嗯?”少谙皱着眉头瞟了洛坤一眼,只见他的面色已沉得欲滴出水来了。 “洛坤师兄,烛潆年纪尚小,怕是无心之过,你莫要与她计较!”幽纹瞥了烛潆一眼,对洛坤笑道。烛潆那小狐狸虽总与他抬杠,不过却是他与少尊大人极好的掩饰,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若是较真,她这时已在锅里了!”洛坤冷哼一声,腾身而起,落在了一块灰岩石上,躬自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起来。 “师兄,你的伤势——”幽纹关心地问道。 “无碍!”洛坤冷声打断了幽纹的话,语气露了七分怒意,还有三分莫名的羞愤。虽如此说,不过他的模样一瞧便是伤势未愈的样子。 定是烛潆扰了他疗伤才使得这厮如此咬牙切齿,不过——干得好! 少谙勾唇一笑,揉着怀中烛潆毛茸的脑袋,惹得她一阵“呜呜”之声,“小烛潆,莫要气恼,待我们去了人界,有的是机会报仇!” 怀中烛潆动弹了两下,探出脑袋,一脸讶色,清脆之声问道:“我们要去人界?” “嗯,此番九天诏令便是要求五百岁以下的仙徒下至人界历练——”少谙将烛潆放到地上,一阵红光过后,面前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不过那双颊仍是染着红晕。 烛潆转头瞪了幽纹一眼,丝毫未领他的情,随即拍着巴掌兴奋道:“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去人界玩了!” 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鼓着腮帮哼了一声,“明明狐族满了三百岁便可以行走人界了,可阿爹总不让我去,讨厌!” “青丘之主估计是担心你的身体,此番九天诏令,他总不会再阻拦你了!”少谙安抚着变脸似翻书一般的烛潆,听见旁边幽纹又是一阵轻嗤。 不过烛潆并没有注意,而是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向着少谙吐了吐舌头,“好险,幸好我还差一百岁!” 看不出来少女般的烛潆已经四百岁“高”龄了—— 少谙回以微微一笑,转身望着三位上仙,面上流转着淡淡的探究之色。 “……众位弟子稍作准备,三日后随月染与洛坤下界……” 洛坤微睁了双目,瞅了一眼自家师尊,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眉头顿时皱成了大大的“川”字—— “幽纹——”少谙轻声唤了身旁的高颀的身影,合着昏暗的阴影缓缓转身,“我昨日所学剑招有几式须你指点一二!” “嗯——”幽纹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瞥了周围跃跃欲试的蓬莱弟子,唇边划过一丝嘲讽的的轻笑,转身朝少谙消失的方向而去—— 蓬莱某个偏僻的山谷中,少谙将沉睡的烛潆轻轻放在石床上,右手一道青色光芒变作结界覆于其上,她满意地叹了口气,直起身形,缓缓走向立在庭中的幽纹。 这片小小天地是她三年前仿照缙云的住所而建,为了怀念那一年静谧安详的生活,若将缙云换成师尊,与她朝夕相处,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人,只那一年她即便死去也甘愿了! 她曾悄悄潜入过蓬莱禁地,不过却是再也没有寻到那片隐藏于幻阵之中的神秘空间与那个神秘不羁的缙云。 少谙敛了神思,坐于石凳之上,手中习惯性地把玩着一只茶杯,低着头沉声问道:“幽纹,你可知诛天剑?” 身侧幽纹眉头轻皱,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信息,颇为不确定地开口道:“昆仑…凤焱上尊——不,夫人生前的佩剑……” 修罗殿中,所有魔族皆是将凤焱唤作夫人—— 听到那个刺耳的称谓,少谙心中一痛,不过却是稳住了心神,握紧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我也是不久前方才知晓那是凤焱上尊的佩剑!” “六年前,我昆仑对战四境仙士之时,曾经有一把剑自行飞到我手中,它一瞬间斩杀了数十名仙士……” 少谙讲述着数年前的惊天之战,浅淡语气仿佛在诉说他人的事迹,“……不过后来,那剑却是断在了我的手中,本觉它已成废铁,不想一年前在这蓬莱再次感应到那股气息——” “少尊大人的意思是——”幽纹沉声发问。 少谙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一抹尘埃顺着指缝溜走,迎了那风飘散天际,“凤焱上尊乃是师尊挚爱,那诛天剑是她贴身之物,我当日接触之时好似感受到其中一股排斥之力,许是那剑中留存了她的一丝神念,若将其带回,师尊该是会高兴吧——” “少尊大人——”三年陪伴,幽纹早已知晓她的心思,望着她面上的落寞之色,欲要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三日后便要去人界了,须得在此之前将其带出。我近日仔细感受了一下,那气息忽强忽弱,午夜子时乃是最为微弱的时刻,我决定夜探蓬莱,你可愿一同前往?”少谙起身,掌心之下是一只深深的掌印。 幽纹面上深沉之色逐渐化开,露出了一抹浅笑,“陪你刀山火海,是我的使命——(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无羁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众弟子为了准备三日后入得人界,修炼的修炼,冥想的冥想,人界不比仙界,灵力稀薄,他们须将自己的状态调至最佳,方能应对人界的突发状况。 他们亦是知晓,若此历练十分轻松便能完成九天也不会降下那隆重的千年诏令! 就在众人皆归于屋内之时,昏暗的天幕下,闪动着两道如鬼魅一般的黑影。 “少尊大人,前面便是烟渺崖了,你可确定诛天剑的具体位置?”落后半步的略高些的修长身影中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几次路过烟渺崖都感受到了那股气息,想来那诛天剑就在此处——”黑暗中一双灵动的眼眸闪闪发光,望着身侧之人点了点头。 确是少谙与幽纹二人! 他们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之中,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少谙脸颊上一阵清凉,却是一滴化开的水珠,“下雨了?” 少谙面上一丝讶色,仰头望去,确是可见空中一层细雨笼罩而来,她昨日所观天象,并未显示今日有雨。 “这雨不大,不过恰好可以遮掩诛天剑的气息,少尊大人,寻剑之事我们可要从长计议?”幽纹浑身冒了淡淡白光,隔绝了蒙蒙细雨,皱眉问道。 少谙身上也闪了青芒,她托起掌心盛了几滴雨水仔细查看,说道:“这些雨滴中包含了大量的仙气,并非寻常雨水,更何况,蓬莱这些年也极少下雨,除了——” “是有反常必为妖——”幽纹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等不得子时了,我们这就下去!”少谙指着前方的烟渺崖,皱眉道,“这崖下的无羁谷乃蓬莱剑冢,自然是诛天剑最佳的存放之处!” 语毕,身形一闪,便朝崖下疾速掠去,瞬间消失在了空中。 幽纹也隐去了身形,紧随其后,约莫片刻之后,二人所在之处缓缓冒出了一条火红色的尾巴,一只娇小的狐狸从虚空之中艰难地挤了出来,口中嘀嘀咕咕。 “干什么都不带我——,不过本狐狸自有办法,哼!” 正当她抖着身上蓬乱的毛发迈出两步,小小身子便倏的被拽着尾巴倒提了起来,顿时吓得她“哇哇”直叫,扑腾着四只爪子怒道,“死幽冥,肯定是你,快放本狐狸下来!” 扭着身子朝上望去,确实是幽纹那一张阴沉的冰霜面庞,他低垂着双目,冷冷问道:“你来这干什么?” 他一路上始终觉得有一股讨厌的气味跟随着他们,这才故意试探了一下,不想真的是这只不知死活的臭狐狸,看来她的尾巴是真的不想要了! “呜——”烛潆倒着身子咕哝了两句,梗着脖子恨声道,“我我我散步,怎的?快放开我!不然——” 幽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加了几分力,顿时疼得烛潆一个激灵,眼泪簌簌而下,方圆十里皆可听见她的哀嚎之声,“混蛋幽冥!呜呜呜——,大混蛋!” “还不说?”幽纹决定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手中略微松了松。 烛潆抹着眼泪,躬自小声啜泣着,“我,我——” “快说!” 她小小身子又是一抖,说话也利索多了,“刚才我去寻小谙师姐玩,碰巧瞧见你们偷偷摸摸地出来,于是便悄悄跟着你们,还以为去什么好地方呢?没想到是这无趣的烟渺崖,哼!” 说完,瞅见眼前幽纹的白色长袍下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衣袍对着他的小腿便咬了下去—— 幽纹不曾想到狐狸急了也咬人,手中不禁一松,那烛潆也瞅着这个间隙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扫视了四周,也确实没有再发现那只狐狸的影子,幽纹敛了面上怒色,哼了一声,抬手便在方圆十里之内设下了一个幻阵,只要烛潆没有跑远就会被困在其中。 “祝你玩得愉快!” 幽纹唇边阴冷笑容一闪而逝,忙转了身形朝那烟渺崖下而去。 逃过魔掌的烛潆躲在一块大石之后,见幽纹并未追来,不由得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 “何事?”少谙立在无羁谷的白色结界之上,望着缓缓落下的少谙疑惑地问道。 幽纹无奈地撇了撇嘴,在她身侧稳住身形,咬着牙说道:“无事,处理了一条碍事的尾巴!” “可是烛潆?”瞧着幽纹面色便知自己猜中了,不由得摇头一笑,“这丫头古灵精怪,你是唬不住她的!” 望着她面上微暖的笑意,幽纹不禁觉得,少尊大人确是已经把那只狐狸当作了朋友,而非一颗棋子,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仙魔有别,她们注定是敌人! “若杀了她,青丘定会乱成一团,对魔尊大业岂不有利?”语气中已是浓浓的杀意。 “不可——”少谙脱口而出的喝止表明了她的内心,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解释道,“掌控她比杀了她更有价值!” 幽纹心中了然,便不再纠结此事,足见点了脚下的结界,腾起一阵淡淡青芒,“这是蓬莱顶级的防御结界,若不知穿越之法,纵是上仙也强闯不得!” 少谙望着那白色结界,眉头紧皱,这三年,长羲上尊并没有传授她蓬莱的独门阵法,对此自然是一筹莫展。 “偌大的无羁谷难道就这一个入口?”幽纹不解地问道。 “嘘——”突然,少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幽纹会意,与她一同隐在了黑暗之中。 这时,烟渺崖上飘下一个修长的身影,那人全身皆是包裹在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之内,就连眼睛也瞧不见。 那人张开双臂,指尖微动,一道青色光芒萦绕在她身前,脚下结界也发出淡淡青芒以示共鸣,整个无羁谷散发出阵阵轻鸣。 隐于石壁之上的少谙与幽纹对视一眼,眸中皆是一抹不可思议之色。 青色灵力是蓬莱仙人的标志,既是蓬莱之人,入这无羁谷又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这人到底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白薇 空中微雨纷纷,似烟尘般缥缈入仙,落在那人肩上,蒸腾起一层淡青色的雾气,覆于那修长身躯外,现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更显高贵优雅。 女子? “幽纹,你如何看?”少谙隐于暗处,轻抚下颌,转头望着身旁亦是阴沉着面色的幽纹,传音问道。 “若非是察觉到我们要今日夜探无羁谷而特意前来查看的话,便是与我们有着同样意图——的蓬莱中人!”幽纹冷静地分析。 少谙微微点头,“嗯。” “她明显隐藏了修为,若没有察觉到我二人,又在防备着谁呢?”少谙皱眉,目光落向她双手上闪动的青色光芒。 “守护者!”脑海中响起幽纹肯定的声音。 少谙转动着眼珠,握紧了手中的焕焰石,心神一凛,沉声道,“白薇上仙的神念能渗透到结界之外?” 蓬莱关于这位白薇上仙的消息着实不多,与她同辈的其他人不是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便是仙寿终了,转世投胎,从头开始—— “白薇上仙乃是与长羲上尊同辈的蓬莱元老,修为怕是不弱,少尊大人你——”幽纹神色凝重,欲言又止。 不过少谙知晓他的意思,自两年前她封印了体内魔力,修为便直接散了一半。纵使她不曾刻意修炼,那灵力却仍增长了许多,但与她以往还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早已没了上仙一般的修为! 而幽纹,则是与她先前相差不多—— 若白薇上仙修为惊天,就算没有这结界,他们此行也是危机重重。先前少谙也考虑到这位蓬莱上仙,但以幽纹的实力,二人自保无虞,毕竟不是正面交锋。 本想以焕焰石的噬炼之术悄悄熔化一个缺口,虽说费些气血,但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可瞧着眼前之人小心谨慎的模样,她心中顿时没了底。 “幽纹——”少谙深吸口气,传音道。 听着她郑重的声音,幽纹的眉头亦是紧皱,“少尊大人有何吩咐?” “稍后……”少谙瞧着那人已解开了第三层封印,眼神一凝,忙加快了语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绝对不行!”幽纹一口否决了少谙的计划,眼中厉色闪现,眉头又紧了几分。 “幽纹你看,那人刚刚解开的第一层结界已隐隐有了恢复的趋势,待她解开最后一层,定是只有瞬息的时间,若要神不知鬼不觉随她之后,必然只能进入一人!” 另一人便是要转移那人的注意—— “少尊大人,让属下去吧!”幽纹望着少谙沉声说道。 他极少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 “不成,你未见过诛天剑,不知晓其中威力,那剑——”少谙摇了摇头,说道。 幽纹打断她的话,言道:“跟着那人不就是了!” “你怎知她的目的也是诛天剑!剑冢之中可不止那一把剑——”少谙望着幽纹,眸中闪烁着坚定之色,“我非去不可!” “少尊大人——”幽纹已将眉头皱得几能夹死蚊虫,仍是不赞同这个危险的计划。 少谙转头,不再看他,眼前那人的最后一道印诀已行至最后一步,“我会平安拿到诛天剑的!…外面就拜托你了,放烛潆出来吧…她可助你一臂之力……” 眼前那人松开双手,脚下结界瞬间腾起耀眼的莹白色光华,宛如一朵缓缓盛开的白色莲花,逐渐绽放在微雨下的黑夜里—— “就在此刻!” 虽然极不赞同,但幽纹仍是跃了出去! “什么人?”那人厉喝一声,手中一道青色灵力瞬间挥出,却在即将碰到幽纹周身的白色灵力之时又收了回去,赶忙低头望去,那结界确是已经闭合。 该死! “谁?灵素,可是你!”那人气得连遮掩身形的衣袍也被自身腾起的暗青色火焰焚烧殆尽,露出了美艳妖娆的身姿,她环顾了四周,怒道,“灵素,不敢现身吗?你还是一样的懦弱!” 原来是她! 暗中的幽纹望着怒不可遏的那人,勾唇一笑,掩去了眸中的担忧之色,缓缓飞了上去—— 妤机上仙怒极,抬手一道青色灵力劈向远处的石壁,顿时乱石横飞,尘土飞扬,暗黑中隐隐可见烈火般的红唇中紧咬着两个字——“灵素”! 话说,少谙顺利潜入无羁谷,眯着眼望着头顶泛黄的天色,脑子有些晕眩,外面乃是黑夜,怎的这里却是黄昏? 外面那人很快会在此打开封印,她要赶紧离开才是!不过少谙不知道的是这无羁谷的封印每日只可打开一次—— 她捏了个印诀隐去身形,抱着满腹的疑问缓缓迈出了脚步,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周围并非她所想象的乱剑纵横,烈火焦土的模样,而是一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幽美仙境,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远处的鸟鸣! “这白薇上仙真会挑地方!”少谙走在羊肠小径上,轻抚着手边的一朵野花,轻笑道。 “呀!来人啦,来人啦!”突然,脚下地面上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脸惊讶地望着她,大叫一声,头也不回地飞向了树林中。 这是——地灵! 少谙也被它吓了一跳,这小小地灵竟有如此修为!虽不是以魔力施术,但也非简单便能识破的—— “小姑娘,前方三百步右转五十,过来吧……”一道苍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 她心神一凛,觉着周围的空气中一股束缚之力缓缓包裹而来,朝空中大声问道:“可是白薇上仙?” 少谙在原地立了许久也未听见那人作出应答,思及她二人修为太过悬殊,便放弃了抵抗,随着那道灵力乖乖走向她所指之处。 穿过树林,现了一片空旷之地,地上并未如周围一般绿意盎然,而是一片枯枝,满地黄叶,除了中央的一座枯井,空无一人—— 她停下脚步,正欲出声,却看见那枯井旁的虚空之中缓缓现出了一个灰色身影,一头蓬乱的灰白长发蔓延至地上枯叶之中,那小小地灵扒在她的头顶,好奇地瞅着她。 少谙甚至不敢确定她面对着的是前身还是后背—— “你——” “老身白薇,未曾修饰,让小姑娘见笑了……” 这便是千多年前与长羲上尊一同叱咤风云的白薇上仙?(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尘土 “死幽冥,臭幽冥,混蛋冰块脸……” 烛潆在幻阵中转悠了半天仍是未找着出路,还被其中幻术吓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噩梦,正气喘吁吁地伏在一块石头上。 她早已知晓这是幽纹搞的鬼,顿时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比划了个诅咒的印诀,将眼前石头当作了那讨厌的身影口中念念有词,不过却是没有丝毫灵力溢出。 小狐狸鼓着腮帮戳着身下的大石,口中嘟囔着,“可恶,若叫你那天落在本狐狸手上,定要你知晓世间为何这般艳丽多姿!” 天知道她从何处学来这么一句话!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惊得烛潆一个闪身蹿了出去。 “啊啊——鬼啊!”烛潆化作了原形将身子缩成一团,躬自在一旁瑟瑟发抖,知道一声熟悉的冷哼传声入耳,方才挤了眼角朝后望去,长出口气,真的不是鬼! 望着眼前那只狐狸惊惧的模样,对少尊大人的担忧不禁稍稍淡了几分,幽纹轻嗤一声,心中起了戏弄之意—— 小狐狸缓缓转身,瞧着幽纹似笑非笑的模样,瞬间火冒三丈,“死幽纹!” 昏暗的天幕下划过一道暗红的弧线,却是烛潆卯着浑身的劲朝幽纹扑了过来,将要碰到他的衣角之时却灵活地旋身,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却是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伸出长长的爪子挠向他裸露在外的脖子。 幽纹眉眼一挑,眸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只狐狸与他打了这么多次,终于聪明了许多,指尖微动,一道灵力悄悄渗入空气中—— “白薇上仙,弟子长羲上尊门下澹台谙,受师尊之命前来领取诛天剑!” 无羁谷中,少谙仔细斟酌许久,想着既然已无暗中夺取的可能,还不如直接表明身份来意,伺机而动。 “原来是长羲师兄的徒弟!”前方传来了那古井无波的声音。 枯井旁的白薇微微抬手,虚扶了躬身行礼的少谙,微风拂过,她身前灰白长发稍向两边散去,现出了被掩住的面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少谙完全瞧不出五官,唯剩三个窟窿躬自落于面上,森森白骨似是被削去了一块一般,整张脸宛如抠去了一部分的白纸上勾勒了几根蜿蜒的线条,只从那玲珑小巧的下巴依稀可观其原有风华。 这是一张极其恐怖的面孔,比之少谙经受焕尘侵蚀的真容有过之而无不及,绝对可让人噩梦连连! “……是!”少谙不敢再瞧,忙低了头,支吾道。 白薇上仙站起身,从袖中缓缓掏出一顶白色斗笠,遮住了自己丑陋不堪的面容,宽大的灰色衣袍也遮盖不了她瘦削的身形。 “抱歉,这无羁谷已经数百年不曾有生人到来了——” 不知为何,少谙竟对这位上仙升起了一股尊敬的情绪,在她身上,似是瞧见了忘川湖畔花魔曼曼的影子。 近千年的守候,白薇上仙又是为了什么呢? “生人,生人!”那小地灵离了白薇上仙,摇摇晃晃地朝她飞来,稳当地停在她身前三尺之处,歪着脑袋一脸傻笑地望着他。 思及变作了地灵的幽纹灵魄,少谙心中一暖,亦朝他浅浅一笑,指尖冒出了一道纯粹的莹白色光芒,幽纹便最喜欢这仙灵之力了。 果然,那地灵不禁如见了花朵的蜜蜂般攀了上去,小小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突然,白薇上仙身形一闪,倏的出现在了她面前,伸出枯瘦如柴的双手向她探来,口中颇为不解地喃喃道:“你…你的气息…很熟悉!” 她似是陷入了回忆,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脚下一道灵力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地上枯叶顿时片片碎裂,化作了一地尘埃。 少谙瞪大了双眼,望着一地暗黄,心中一凛,这白薇上仙的修为果真超出灵素岐峰等人不止一筹,几乎可与九天之上的那位舜华仙君齐平! 而她情绪波动如此,怕是与自己散发出的仙灵之力有关。 “仙灵之体…怪不得!”白薇上仙自言自语道,“她…也是仙灵之体……” “白薇师叔——”少谙眉头微皱,握紧了双拳缓缓道,“弟子受长羲师尊之命前来领取诛天剑!” 先前那白薇上仙似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她的这句话,可自从入了这无羁谷,她对诛天剑的感应反而不似外界那般清晰,若没有白薇上仙的指引是万万寻不得的。 “诛天剑…诛天……”白薇呢喃低语了两声,叹了口气,倏的抬起头,语气恢复了淡漠苍老,“既是长羲师兄所嘱……罢了,你随我来吧!” 说完,地上暗黄尘埃自动分开一道小径,她转身走回了枯井旁,那地灵顽皮地冲少谙扮了个鬼脸,也随她而去。 少谙立于原地,仔细回味着白薇上仙的语气,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只见白薇上仙于那枯井旁站定,右手轻拂,井中瞬间现出一道水光直射而上,在空中漾起了淡淡青色的波纹,随即化作一道烟幕笼罩了整个无羁谷。 这与先前烟渺崖上的雨水气息极为相同,只是浓郁了许多,已是完全纯净的灵力! 片刻之后,淡青色灵力渐渐消失,而这无羁谷却是已非先前模样,空中似是净化过一般清澈湛蓝,比之前更添了清新自然之气。 “这无羁谷埋葬了数万年间蓬莱尊主的佩剑法器,虽已是无主之物,却仍残留着凶厉之气,这口井是蓬莱的灵力泉眼,唯有它才能压制这股力量!”白薇上仙轻声地解释道。 “走吧——” “白薇上仙,这——既是剑冢,那历任尊主的佩剑都在何处?”少谙收敛心神,跟随着白薇上仙越过枯井,向着树林深处走去,望着满目郁郁葱葱,不禁问道。 “尘归尘,土归土……”前方的白薇身形顿了顿,缓缓言道。 尘归尘,土归土?如此说,那些兵剑法器都在地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诛天 跟着白薇上仙,少谙瞅着周围下倾的地势眉头轻皱,对比那座树林,她们现在约莫已是到了三四丈深的地下。 这般环境,若有什么意外,要想逃脱实是不易! 少谙心中暗暗担忧,面上却仍是一片恭谨之色,应付着这位老牌上仙时不时窜出的奇怪问题。 “你多大了?”白薇上仙问。 “…三,三十……” 在仙界,普通三十岁的仙徒甚至还凝结不了灵力—— “长羲师兄眼光不错!”白薇感慨道,“何时入的蓬莱?” “……六年前。”被囚禁而来。 “五年前这崖上静思台曾经现了升天阵的神力波动,老身不曾上去,不晓得发生了何事,你可知道?”白薇似是忆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 少谙便是那场神罚之阵的主角,如何不知,不过却是不能让她知晓其中关联,只得咬着牙道了声“不知!”。 “你……”果真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话语也琐碎八卦了许多,后来竟是问到了情感问题,“可有心上人?” “……有!”思及轮回之眼旁苦守的师尊,少谙眸中闪过了一丝心疼,更加坚定了她夺取诛天剑的决心,只要能搏师尊一笑,她甘愿冒险。 “我虽然是个瞎子,但眼盲心不盲,你怕是已经爱惨了他!”白薇轻抚着面前的三尺薄纱,微微叹了口气,变了语气,“作为一个长辈,老身给你几句忠告!” “白薇师叔请赐教!”少谙眸中划过一丝深意,望着白薇上仙躬身一礼,静静地聆听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莫要被其左右……莫要失了本心……莫要……” 白薇上仙一口气道了六个“莫要”,一字一句皆可见得其背后斑驳血色。少谙不禁一惊,片刻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既是爱了,就算倾了这天地又何妨?畏畏缩缩束手束脚又有何意? 少谙握紧双手,微微抬头,轻声道:“白薇上仙可是爱过什么人?” 难道她的丑陋面容便是因此而来? “我用一瞬间爱上,却用了一生去悔恨——”这一句道不尽千年的寂寥与悲凉! “这张面是我自己削去的,双目亦是我亲手剜去的……”少谙心神一凛,何事竟使得她对自己行如此残忍之举! “纵是如此,却依旧不能赎下所犯的罪孽……凤焱师姐……”白薇上仙轻抚着面庞,口中喃喃道。 那个名字却在少谙心中惊起了轩然大波,凤焱! 她曾费尽心思登上九天寻求真相,三年旁敲侧击却亦是未从长羲口中获得只言片语,本以为已寻求无望,不想却在此又听到这个名字! 望着心神失守的白薇,少谙悄悄伸出了右手—— “白薇上仙,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中蕴含了十成的摄魂之术,怎奈修为差距太大,极费心神,只盼能有些许效果才好。 白薇上仙语气中现了几分缥缈,缓缓言道:“当年…当年我与长羲师兄一同前往九天,遇到了…他……那灭神阵——” 刚要说到重要之处,少谙却是已经支持不住,一丝墨红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她赶紧收了摄魂之术,抬手抹去了的唇边血色,虽然这白薇上仙看不见,但精神力极为惊人,绝对不能让她知晓自己是魔! 与当年秘辛相比,当下最重要的是诛天剑。 “嗯?”白薇上仙已经恢复了清醒,许是默然神伤的缘故,并未察觉到自己中了幻术。只停在原地长叹了一声,言道,“走吧,快到了——” 少谙轻咳一声,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山洞,四处石壁皆是闪烁着暗红色的光华,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中央一座三人高的剑炉躬自流转着莹白色的灵力,阵阵摄人的剑芒袭面而来。 白薇上仙双手挥出一道白光,那剑炉内随之缓缓升起一柄通体玉色的四尺长剑,整个山洞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仿佛静止了一般! “这便是诛天剑,历经六年六月六日终于得以修复!”白薇上仙立在剑炉旁,轻声道,“不知它存于昆仑怎会断裂——” 少谙站在洞口,一脸呆滞地望着那静静悬于空中的玉色长剑,这还是她见过的诛天剑吗? 褪去了惊天的凌厉,竟是如同天地一般的圆融如意。在诛天剑出现的那刻,少谙仿佛有一股冲动,欲要将它握在手中,挥舞着最古老的剑舞…… 感受着剑中散发而出的情绪,她眼眶中竟是有些湿润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闭上双眼,收敛着心神。 “她的东西总是那么摄人心魄——”白薇上仙仰头喃喃自语,随即转身面向少谙,“你与它有缘,怪不得长羲师兄会让你前来!” 少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脑中俱是那道剑影,仿佛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形从中流转而出…… 她倏的睁开双眼,眸中是两簇暗紫色的火焰,中央一点莹白之色缓缓扩散,逐渐蔓延至整个瞳眸,她伸出左手,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半空诛天剑之侧,指尖点在剑锋之上,划过了一串墨红血珠,瞬息间便被那剑身吸了进去! 整个诛天剑瞬间散发出一层淡紫色的光华,没有魔力的阴邪之意,却饱含了一股莫名的仙灵之气。 “谙儿——”少谙眼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光影,正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拂着她的面颊,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是谁?为何这般熟悉! “唔?”烛潆望着天空中瞬间停止的蒙蒙细雨,揪着“幽纹”衣襟的爪子不由得松了松。 远处山壁之上的幽纹顿住了微动的手指,皱着眉头望着云雾缭绕的烟渺崖,神色凝重,“灵雨消失了?” 少尊大人,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无羁谷剑庐中,白薇上仙薄纱之下的面上亦是布满了震惊之色,双手不住地颤抖,眼窝空洞处两行清泪顺流而下,口中言道:“……竟是……直接认主?这诛天剑又有新的主人了!凤焱师姐……” 白薇上仙泣不成声——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搏 怎么还不出来? 幽纹长身立于烟渺崖上,眯着双眼望了身前云雾缭绕的悬崖峭壁,皱紧的眉头自昨夜起便未曾松开,薄唇着微抿,无声地叹了口气。 少尊大人一人身在无羁谷中,着实令人担忧,若她有任何闪失,他会替魔尊屠尽这蓬莱三代所有人! 日头渐起,艳阳高照,蓬莱现出了白日里的勃勃生机,幽纹依旧宛如雕塑般立在崖上,温暖的阳光也掩不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之气。 身后烛潆怡然自得地趴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微睁的双眸灵动而狡黠。 突然,头顶降下一片阴影,幽纹神情未变,只淡淡瞥了一眼肩上躬自蹦跳着的某只狐狸,飞去了一道凌厉的眼神。 “幽冥啊,你热不热?我给你遮一遮——” 虽被他周身的凉意顷得一个哆嗦,但烛潆仍是兴奋地抖动着一片不知从何处折来的宽大荷叶,忽略了幽纹刺骨的目光,嘿嘿一笑,火红色的大尾巴轻扫着他的脊背。 “你这只毛狐狸离我远些便是凉快!”幽纹冷冷道。 “哼,我偏不!” 烛潆哼了一声,似是察觉到他昨夜对自己的态度有所转变,便觉着不会将自己怎样,于是口中叼着叶柄,得寸进尺地伸出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掐住他的脖子,口齿不清地威胁道,“快说!小谙师姐到底去哪玩儿了?” 那力道给幽纹挠痒都算轻的,哪里有什么杀伤力,幽纹忍无可忍,一把扯下烛潆,毫无预兆地扔下了悬崖。 “啊啊啊——”只听得烛潆一声尖叫便没了声息。 脖子上没了那麻痒感,幽纹顿时长出口气,冷哼一声:“不知死活,就算少尊大人护着你,也不代表我会一直忍让!” 片刻之后,崖下倏的腾起一阵白光,透过那层层飘渺云雾,化作了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蓬莱最边缘的落日谷,盘膝而坐的长羲上尊猛地睁开双眼,皱着眉头遥望西方,轻声道:“…诛天…问世……” 蓬莱阁中,灵素上仙站在高台之上,抬头望着空中耀眼的光柱,面上略微有点失神,眸中闪烁着犹疑之色,“这是…诛天剑……” 与此同时,戒律阁中的毋妄上仙也看到了这个景象,眼中是一抹深深的担忧。 而那被少谙寻了空子的妤机上仙看到此景,却是在自己房中将那上好的千年檀木桌拍成了一地碎屑,眸中俱是厉色,咬牙切齿道:“灵素,你给我等着,看你能嚣张多久!” “少尊大人——”幽纹收起了微愣的神情,一展衣袍腾身跳下了烟渺崖。 瞬息之后,那白光便化作点点星光消失在空中,只留下了一片浓郁的仙灵之力,引得蓬莱众弟子纷纷朝此处赶来。 崖下,幽纹缓缓落在了第一层结界之上,望着宛如湖面一般波光粼粼的结界,一阵心惊,什么东西威力这般大,竟引得这无羁谷如此震荡?难道? 正在疑惑间,结界中却是瞬间飞出一道身影,速度奇快地向着远处飞射而去—— 幽纹瞧见了那一闪而过的痛苦面容,确是他一直忧心不已的少尊大人,心神一凛,忙运转灵力跟了上去。 正费力攀住崖壁的烛潆望着两道飞速离去的身影,眸中现了一闪而逝的思索之色,随即苦着脸嘟囔了一句:“喂,就没人看见本狐狸吗?哼!” “呜呜……” 求人不若求己,可怜的烛潆躬自伸着爪子朝崖上爬去! 幽纹望着前方逐渐消失的少谙,一阵心惊,以他的修为竟是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 终于循着气息找到了她的落脚处。 “少尊大人!”幽纹自远处便看见少谙一脸痛苦之色地滚倒在地,不禁加快了速度,心中担忧之意更甚。 “啊啊啊——”少谙现在只觉得浑身火烧一般,噬骨之力堪比三年前的灵池,一股霸道的灵力流窜在身体的每一条灵脉之中,上半身魔体中暗紫色的经脉亦是逐渐透明,向着那仙灵之体转变—— 朦胧中恍惚瞧见面前一道熟悉的身影,“幽纹…帮我…帮我解开…封印!” 幽纹望着双手紧紧掐入他皮肉中的少谙,面上划过一丝不忍,启唇怒喝道,“那样你会死的!” “与其…变成仙…被你杀死…不如现在…搏上一搏!”少谙惨然一笑,“…师尊…也会保佑我的……” “笨蛋!”幽纹眉头紧皱,咬着牙怒骂,这一声他已是憋了三年了! 少尊大人的命令,不可违背,这是他的本能! 虽是不忍,但他的手仍是探上了她的眉心,阵阵暗紫光芒从中缓缓冒出,将二人包裹成一个巨大的茧,紫色光华流转而出,形成了一道坚固的结界。 结界中魔力纵横,却没有一丝一毫散逸出—— 烛潆艰难地爬上烟渺崖,瞧见那静思台上已是聚满了蓬莱仙徒,均是一脸好奇地抬头望天,面色陶醉地吸附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灵力,更有甚者已是盘膝而坐,躬自修炼起来。 她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离开静思台,向着幽纹飞去的方向而去。 “师父,这——”月染随着灵素上仙隐于静思台上空,望着那飘渺的仙灵之息,眉头微微一皱。 “月染,你传信给紫昀,让她将此事如实向昆仑极翁上仙说明!两日后,与你人界汇合!”灵素上仙冷静地吩咐月染。 “是,师父!” 戒律阁中,刚入刹那疗完伤势的洛坤好不容易躺在床上睡了个囫囵觉,却被自家师尊戳着肩膀“温柔”地唤醒,“臭小子,快快起来!” “师父,您老人家又有何事?”洛坤无奈地睁开双眼,哭丧着脸叫道。 毋妄上仙一脸严肃地说道:“快去将你师弟寻回来,为师有要事说与你们!” “好好好,徒儿这就去——”望着自家师尊阴沉着脸,那微微举起的法杖,怕是在出言拒绝的瞬间便会招呼在自己脑袋上,忙一口答应。 “快去!” “是——” 洛坤打起精神,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泪殇 吾名少谙,魔神历十万一千五百六十二年,易魔于轮回之眼焕尘之中,前尘四五载亦是随那轮回一同浣作流水,蚀骨三刻,踏上岸边那一刻便是重生。 一朝成魔,终身为魔,冷心冷情,唯一的亮色即是那道唤作“师尊”的身影! “小水音,到为师身边来——” “是,师父!” 师尊,你可知你冰冷的声调即是吾心底蜜糖般的喜悦…… “师父——”轮回之畔,怯怯立于寒风中的小小身影默念着远处之人的名字。 师尊,你可知你孤寂的背影是吾永远无法触及的遥远…… “师父,小水音知错,求师父原谅——”小小身影跪于焱宫外瑟瑟发抖,高举着一颗墨红色的神石,七窍之中是一般的颜色,染了一地的暗色。 师尊,你可知你的绝情是吾永世不得解脱的梦魇…… “小水音,回吧,既无法成为你心上之人,便下了你眉间吧,我只逾越这一次,好生活着——”依旧是焕尘之畔,修长邪逸的身影朝远处身影挤弄着眼角,毅然跃下暗红湖面。 “回吧……” 师尊,你可知你的无情是吾千世难赎的愧怍…… 师尊…… 师尊,你可知你怀抱阴冷如冰,但…吾心似火…… “少尊大人——”幽纹眉间现了虚弱之色,无力轻唤着眼前缩在他怀中昏迷不醒的少谙,“少尊大人——” 终于渡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少谙体内的魔力在幽纹输入了自身近九成的力量之后,方才与那仙灵之力维持着微弱的平衡,不过她能使用的力量已不足原先实力的十分之一。 “诛天剑果然不同凡响!”幽纹轻轻抹去了嘴角溢出的血迹,垂眸望着躬自躺在一旁的诛天剑,冷哼一声。 “少尊大人——”幽纹轻拂了她散乱的额发,又唤了数次,少谙仍未醒来,苍白面颊逐渐变作了通红,一股灼热之感隔着衣物袭上了他沁凉的身体。 幽纹不禁眉头紧皱,眸中现了慌乱之色,少尊大人已无危险,为何还不醒来? “哼!”身后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冷哼之声。 幽纹一惊,思及此人距离如此之近却无察觉,顿时冷汗浸湿一身衣袍,无奈体内已聚不起魔力,连自保的力量也没了。 微微转头,却瞧见一个熟悉的娇俏身影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立在身后,满面冰霜之色,雪白的长发垂至地上,一袭红衣却是绝美妖艳。 幽纹觉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看着烛潆,许是他已虚弱无比,亦或是他与那缠人的小狐狸已可能成了敌人! “你们!你们都骗我!”烛潆狭长的眸中竟是现了盈盈泪光,怒气冲冲地奔至幽纹身前,指着他的鼻子,“混蛋,你竟然也是魔——” “说,混入蓬莱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小谙…师姐与你是一伙儿的?”烛潆眸中泪水顺着面颊滴下,化作了冰茬,在青石地上摔得粉碎,“枉我还把她当作朋友!” “给你个机会,可有甚说的?”烛潆将幽纹一脚踹翻在地,怒声道。 幽纹冷冷望了她一眼,颤巍巍地站起身,将地上的少谙艰难地抱上不远处的石床之上,默默擦了唇边血迹,这才转身,瞥向那一脸怒色的烛潆,淡淡一字,“无!” “你——,我这就禀报长羲师尊去,还有毋妄师兄!”烛潆连道三声“好”,抹了眼泪,跺着脚猛地转身,快步朝谷外走去。 幽纹指尖微动,将欲运转谷外他先前用仙石设下的幻阵困住烛潆,不想她自己在半空之中停下身形,鼓着腮帮黑着面庞,一个闪身又回到了幽纹身旁,毫无预兆一个巴掌将他拍在地上—— “让你打我!”一拳打在幽纹背上。 “让你将我挂在树上!”一脚踢在小腿上。 “让你欺负我!”一掌拍在腰上。 幽纹闷哼一声,便又不得反抗,躬自蓄着力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烛潆直欲将这三年被幽纹欺负的气愤发泄出来,拳打脚踢还嫌不解气,竟变了狐狸身,两只锋利的爪子将他俊俏的面庞挠成了大花脸…… 脸上依旧挂着泪珠,嘴角却是咧开了一个痛快的笑,看上去颇为怪异。 烛潆望着皮青脸肿容貌不辨的幽纹,满意地拍着手掌,冷哼一声,缓步走向了石床,抬手抚了少谙的额头,皱眉暗道:“小谙…师姐这是发烧了!” 地上幽纹以为她欲对少谙不利,忙一个闪身移至她身旁,钳了她的手腕,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烛潆轻易地拂开了他的手,哼道:“我要帮她治病!” 幽纹微肿的面上俱是难以置信之色,十分怀疑地望着她:“毋需——” “我不信你,我要小谙师姐亲口对我说!”烛潆转头凝视着幽纹,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之色。 幽纹怔了证,终是让开了位置,同时手中暗暗蓄力,以防万一! “小谙师姐,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莫要让我寒心!”烛潆心中暗道,同时闭了双眼,满头雪白长发不断生长,躬自飞舞半空,散发着阵阵寒意,似绫缎一般缠上少谙滚烫的身体。 霜寒,乃是冰狐的天赋能力,亦是承载于先前于静思台偶然吸入的一口仙灵之力…… 静思台上自是仙气飘飘,灵力逼人,而那无羁谷中,却是一片狼藉,白薇上仙伏在枯井旁,望着井中隐隐绰绰的丑陋面容,淡淡一笑,“这幅面容,连我自己都认不出了——” 白薇轻咳一声,一丝血迹缓缓落于井中,暗青的水纹漾起了浅浅的红色。 “白薇师妹!”听得声音,白薇转头,却发现并非心中那道身影。 “长羲师兄——”白薇轻声唤道。 长羲闪身而至,皱眉望着她惨淡的面容,“我道诛天剑怎会如此快便修复,原来是你用自己的心血灌养着它!” “这是我应该做的……”白薇闭了眼,一脸疲惫之色。 “你呀你,将自己糟蹋成这样,若青空见了——” “他是不会来了!”白薇打断了长羲的话,心中一酸,暗暗道:他与我一般,早已无法回头了! “长羲师兄,你的那个弟子澹台谙…怕是……” 白薇撑着心神道,但话语未完,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异瞳 无名山谷深处,一座极简单的茅草亭中,一道身影静静地躺在一张晶莹剔透、雾气萦绕的白玉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胸前微微起伏,使其不致于看上去似尸体一般。 距离仙灵之力反噬已有半日,可少谙依旧没有醒来,不过在烛潆的帮助下,已不再发烧,体内灵力自行流转,修复着破损的身体。 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少谙鼻头上,望了她紧闭的双眼,眸中嗒吧嗒吧地掉着眼泪,啜泣道:“主人,你快些醒过来吧,小幽纹不能没有主人!哇哇……” “住口!”一旁盘膝而坐的冷峻身影厉喝一声,那小人儿瞬间将欲要出口的哀嚎咽进了喉中,一脸委屈的望着他。 “你做什么?幽纹也是担心小谙师姐,你凶什么凶!”烛潆上前挡住了那道冰冷的目光,剜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安抚道,“小幽纹,咱不理他,你接着喊,直到小谙师姐醒来!” 鼻头上的小幽纹重重地点点头,开始十八般法子唤醒少谙—— 少年幽纹冷冷瞥了二人一眼,重新闭上眼睛,躬自调息。 只是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意汩汩而出,那地灵一副呆头呆脑的累赘模样,却是真正的幽纹灵石所化,而自己只是一副皮囊而已,内里灵魂本源不过是魔尊的一道意念,不论自己为她付出多少皆是理所应当! 幽纹缓了心情,灵魂深处却传来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幽冥师弟,你在何处?师尊召唤我们,你若听得,便速速前来戒律阁,急!” 洛坤! 幽纹猛地睁开眼睛,眸中闪烁着凝重之色。先前他曾在洛坤体内留下了一道精神意识,不想竟传来如此消息。 急事……难道蓬莱知晓诛天剑被夺了?欲捉拿他二人? 他揉了揉额角灵穴,叹了口气,心道:若是为了诛天剑,也该是灵素上仙召唤他们,而非毋妄上仙,不是此事,又是何事呢? 转头望了守着少谙的一狐一地灵,以他所观,那烛潆是不会对少谙不利了,唇角不禁划过一丝淡淡笑意,有这两个活宝,少尊大人想来不会寂寞! 仙界此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自己堪堪恢复的三成功力怕是难以应对,不过他修罗殿魔君可不是畏难不前的懦弱之辈。 “小狐狸,澹台便交给你了!”幽纹一展衣袍欲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烛潆皱眉问道。 “戒律阁思过!”幽纹冷冷道,身影在空气中渐渐变淡。 “哼,你还知道要入戒律阁啊~”烛潆扬着头得意地哼了一声,但转念一想,他可不是会认错伏首的人,顿觉不妙,“喂,你等等——” 可这谷中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气得烛潆又是跺着脚咒骂了一阵,若不是小谙师姐昏迷不醒,她定要追出去! “小谙师姐,快醒来吧,你答应带我去人界玩儿的,我还不曾去过呢,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啊——” 小幽纹的一声惊呼拉回了烛潆飘飞的心神,赶忙转身,瞧见他蹦跳着指了少谙微动的眼睑,兴奋叫道:“主人,主人快醒了!” 烛潆心中自是一喜,来到了她身旁,轻声唤道:“小谙师姐——” 少谙终是从那个噩梦般的恐怖深渊中爬出来,捞回了一条小命,与那逆天的仙魔之力相比,她的身体简直不堪一击,不过她熬了过来! 费力地眨着双眼,一垂眸,却瞧见身前两张一模一样一紫一白的面孔,精致俊秀,少谙不禁皱眉道:“小幽纹,你何时学了分身幻术?怎的还能变色?” “小谙师姐,你——” 少谙微微抬眸,眼前是烛潆两张惊恐的面容,一紫一白,为何也是两张? 小狐狸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小…小谙师姐,你的…眼睛……” 眼睛?少谙意识到问题所在,顿时捧了幽纹的小脸,从那豆粒般的小眼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这——” 她原本灵动双眸中暗紫的瞳孔竟分作了两半,半为银白…半为紫……双瞳?这便是她体内仙魔之力大战的结果吗? “主人——”幽纹敛了面上喜色,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主人。 少谙放下手中的幽纹,闭了双眼深吸口气,倏的张嘴突出一口墨红色的鲜血,染了身下玉色的石床。 “小谙师姐!”烛潆惊叫一声。 “咳咳……,幸好…幸好……”少谙睁开双眸,眼前人影已经恢复成一个,她艰难地坐起身,望着一脸忧色的烛潆,开口道,“知晓你定有话要问我,说吧——” 烛潆盯着少谙瞧了许久,沉着面容轻声道:“小谙师姐,我知你并非自愿入的蓬莱,在你欲要拜入九天之时,我便知晓了……” “但是…长羲师尊待你不薄,旬攸师兄更是以你为先,每次出关第一个找的必定是你,一字一句,嘘寒问暖,我瞧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我那些哥哥……” “……你为何总要背叛,他们那般关心惦记你,那么…宠你……,那冷冰冰的魔界就那么好吗?为什么?” 烛潆握紧了拳头,怒声道。 少谙静静听着,缓缓摇头,淡淡言道:“你可会惦记青丘的父母?” 小狐狸一愣,鼓着腮转了转眼珠,还是嘟囔了一句:“…会……” 虽然青丘中那么多讨厌的人,但离得久了,她还是会想念阿爹阿娘的! “那便是了,青丘不论怎样,都是你的家……”少谙异瞳眸中现了恍惚之色,口中喃喃道,“魔界也是我的家啊……” 烛潆抿嘴不语,随即抓着她的胳膊叫道:“那你也不能对蓬莱不利啊!” “我只是取回应得之物!”少谙皱眉道,“这诛天剑本该是魔界之物……” 小狐狸低着头思考了一阵,神色变换,终是撅了嘴望着她,恶狠狠道:“哼,我决定了,从现在起,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寸步不离!我要看着你,让你不能做坏事!” 听得烛潆之言,少谙一愣,看来,此事算是暂时平息了吧,顿时淡淡一笑:“好——” “对了,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 “让幽冥那家伙每天被我揍三个时辰,我就不去拆穿他的魔族身份!” “…不可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前夜 烟渺崖上空,一朵祥云晃晃悠悠飘飞而过,云端幽纹垂眸瞥了一眼静思台上盘膝坐了一地的蓬莱弟子,冷哼一声,一丝嘲讽之意缓缓溢出。 这静思台名为“静思”,却不知有多少人于此静思自省过,非得入了那戒律阁方才悔恨不已。 幽纹淡淡转回了目光,操控着祥云朝戒律阁而去。 这驾云虽是慢些,但却是节省力量的最佳方式,瞧见这蓬莱并未现出紧张气氛,便更是放下心来,干脆坐在了那云端躬自调息起来。 戒律阁离烟渺崖极近,少顷便至,幽纹望着阁前焦急踱步的洛坤,眉头一皱,惊讶道:“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他没有立刻降下祥云,而是凝神静静地观察着戒律阁的动静—— 突然,阁中一道身影倏的冲出,向着那洛坤而去。幽纹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家师尊毋妄上仙,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平时略显老态的毋妄上仙怎地显露如此快的速度! 而那洛坤也是机警,恰到好处险而又险地躲过毋妄上仙挥舞过来的法杖…… 幽纹颇有兴致观看起来,此等景象实是他三年来百看不厌的一幕! “臭小子,为师让你去寻幽冥,你在这戒律阁门口转悠个什么劲儿?” 毋妄上仙调转了法杖,势要教训那个懈怠惫懒的不肖之徒,顿时加快了速度,只见空中一串残影瞬间包围了洛坤所有闪躲的方向。 “啊——”洛坤一声惨叫。 毋妄上仙下手不轻,法杖敲于背上,竟将他直直拍倒在地,洛坤也是敏捷,落地成团,一层微弱的光芒覆盖了全身,所以瞧着虽是凄惨,伤势却不见得多重。 毋妄上仙觉察到他的小动作,并未阻止,只是手下默默加了几分力—— “啊——” 幽纹眉梢微挑,薄唇微抿,暗道:“我也该出场了!” “呃,师父,洛坤师兄,你们这是…舒活筋骨?”他从一侧缓缓走出,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之色地望着暴揍与挨揍的二人。 正在“舒活筋骨”的师徒二人猛地停下,瞧着突然出现的幽纹俱是一愣。毋妄上仙轻咳一声,缓缓收回了法杖,沉声喝问道:“幽冥,你到底去了何处?让为师与你师兄一阵好找!” 地上缩成一团的洛坤斜眼瞟了自家师尊一眼,闷哼一声,分明是他一人跑遍了蓬莱也不见幽纹人影! 不过自然是敢怒不敢言…… “禀师父,徒儿晨起察觉到烟渺崖上异变,循了过去,觉着那灵力甚是精纯,便钻了个崖边山洞,修炼至此。”幽纹向毋妄上仙恭敬地解释,“不知师父找我有何事?” “嗯,你们随为师进来吧!”毋妄缓了神色,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袍,转身走进了戒律阁。 幽纹眉头轻皱,终是缓步跟了上去,路过仍然伏在地上的洛坤时,好心地将他扶了起来,附于耳畔小声道:“师兄,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如此!” 洛坤单手搭在幽纹肩上,同样附耳语道:“你在说谎!” “师兄你说什么?”幽纹心神一凛,面上却是笑意盈盈。 “烟渺崖各峰各谷我皆仔细查看过,你绝不可能在那里!”洛坤阴沉着脸,低声说道。 “师兄何意?”幽纹面上笑意不减。 “你——” “还不进来?”阁中传来毋妄上仙的怒喝。 二人不敢迟疑,均敛了心神,加快步伐。 在踏入戒律阁的前一刻,幽纹悄悄在门边留了一道意念与一成的力量,不论如何,留下后手,方能进退自如。这洛坤外表看似放荡不羁,内里却是心细如丝,已是对他起了疑心! “嘎吱”一声,戒律阁的大门缓缓闭合—— 天色已是渐暗,一轮明月悄然归于天幕,夜凉如水。 蓬莱阁大殿,灵素上仙居于首位,月染立于其后,毋妄上仙居左,不过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而另一侧妤机上仙的位置却是空无一人,只一个长相普通的冷面年轻女子立于侧边,目光漠然,一言不发,活脱脱一座石雕人偶。 “……蓬莱五百年岁之下的仙徒皆以确定,明日便要前往人界……,毋妄师兄,你的弟子洛坤与幽冥亦在此列,不知他们——”灵素上仙语气一如既往的飘渺。 毋妄上仙敛了面上忧色,沉声道:“不巧,今日蓬莱流散的仙力使他二人双双陷入深度冥思之中,正在戒律阁内闭关,一时半刻怕是出不来!” 灵素上仙淡然面上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还真是不巧!” 毋妄亦是一脸愁容,“是啊!” “九天之上,便需师兄亲自传言说明——” “那是自然!” 灵素上仙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那个一直冰冷着面的年轻女子,淡淡道:“仇姬师侄,妤机上仙门下可准备妥当?” “禀灵素师叔,师尊门下皆听从师叔号令,整装待发!”仇姬的声音略显僵硬,如她样貌一般冰冷得好无波动。 “那便好,月染,明日辰时分发给众弟子每人一颗保命灵丹,人界禁止使用灵力,以防万一!”灵素上仙眉头轻皱,似是对“师叔”这个称呼微微反感,但又不能与小辈计较,也便无奈地松了眉头。 “是,师父!”身后月染恭声应道。 “灵素师叔,师尊处还需弟子回话,这便告退了!”说完,未得灵素上仙同意,仇姬便略施一礼,转身离去。 瞬间,殿中众人皆是黑了脸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听见灵素上仙指甲敲打着座下扶手的声音…… “尊主,这妤机上仙教徒之法实在太不像话了!”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顿着手中拐杖,不满道。 “够了,今日便散了吧!”灵素上仙语气中压抑着一丝情绪,挥了挥手道。 “是——” 各位长老纷纷离去,毋妄瞥了一眼隐于阴影之中的灵素,亦是摇头叹息,妤机与灵素之间的结不知何时才会解开,初入蓬莱之时,她二人皆是一般纯真的少女…… 权势与颜面,果真害人不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破界 “砰” 一道身影重重摔下,激起一阵灵力波纹,而那脑门不慎磕到一块凸起的石头,顿时眼冒金星,他哀嚎了一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不再起来。 幽纹盘膝坐在一旁,睁眼瞥了一眼第九十九次失败的洛坤,勾唇隐隐一笑,淡然开口,“师兄,是否需要帮忙?” “无需!”听得此言,地上某人瞬间一个激灵,麻利地爬起身,向着那结界再次冲去。 幽纹抬眸望着笼罩了二人周围百丈的暗红色结界,眉头一皱。 约莫一日前,毋妄上仙以传授一种不世功法为由将他与洛坤二人骗入刹那,二人进入的瞬间便被一道结界笼罩而上,那毋妄上仙也消失不见! 洛坤扼腕道:“想我洛坤一世英明,竟会被那老家伙诓骗第二次!” 于是,不信邪的他便开始以各种法术欲要打开结界,不过皆以失败告终—— “砰” 幽纹不用猜便知晓洛坤又失败了,这道结界乃是刹那牵引天地灵力而形成,类似囚笼,以洛坤尚未晋位上仙的修为当然是绝无可能解开,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观察了一晚,更有洛坤屡战屡败的借鉴,他似是发现了一丝端倪,幽纹缓缓起身,走向了结界边缘,伸出一只手,瞬间一阵白光缓缓融入结界之中—— 这结界内灵力充盈,且并非仙力,而是经过刹那神器过滤的纯净的原始灵力,对幽纹的伤势恢复极为有利,短短一夜间,已恢复了近八成的功力。 那生生遭受了结界一百次重击的洛坤亦是生龙活虎地立在了他身旁,望着他的动作眉头紧皱。 “没用的,你当我未感受过其中能量?”洛坤一脸鄙夷地望着他,冷哼道。 幽纹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反驳,手中灵力亦是没有停止,若真如他所想,那个法子该是可行。 “嗯?”他眉头一皱,面上神情似有变换,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怎样?可有不同?”洛坤盯着他瞧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 果真如他所想,这结界只隔绝了灵力,并不隔绝灵识,方才他以灵力为遮掩,探出了一道精神力,欲要找寻他留在外面的那一成力量,却是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 那道伪装过的魔力竟然自行增长到两成! 幽纹一手托着下颌,凝神思索着,一旁的洛坤却是有些不耐烦,皱眉问道:“究竟如何了?你倒是快说!” 突然,幽纹收回了手掌,缓缓转身面对着洛坤,启唇道:“洛坤师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洛坤面色沉了下来,知晓幽纹极有可能找到了出去的办法,而他所说的交易—— “你是指你撒谎欺瞒师尊一事?”洛坤冷冷问道。 “非也,师兄所说之事我自觉并无不妥,问心无愧,自然也无必要向师兄说明!”幽纹淡淡一笑,“待去往人界之后,不要将澹台分至东南之境,作为蓬莱三代之首,这等小事应该难不住你!” “这便是我的的交易,不知师兄意下如何?”幽纹抬眸望着洛坤,面上俱是认真之色。 洛坤双目亦是盯着幽纹,似要从他面上看出些什么,皱眉思索一阵,终是应了下来,“成交!” “多谢,师兄熟悉人界,今后还得你多多关照!”幽纹向洛坤微微拱手。 洛坤摆了摆手,问道:“你究竟有何方法出得这结界?” 幽纹不语,缓缓转身,双手按于结界之上,不过却不曾有任何光芒散出,只见他闭了眼,神情肃穆,一层精神波动透过那结界晕了出去。 一旁的洛坤眯了眼望着面色冷凝的他,感受着他散发出的一股浩然庞大的精神之力,不由得心神一凛,这幽纹的灵魂之力已是堪比修炼数百年的仙士,还隐隐超了他去—— 这个少年,真如他所说不足百岁吗?此等天赋,为何在仙界从未听说过,似是突然出现一般! 不过他展现的灵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仙力,不会是妖魔二界混入的奸细,那便只有一个地方了——九天! 烛潆那小狐狸曾经说漏嘴,这幽冥是她出了九天之后遇到的。 洛坤望着幽纹,眸色愈深。 正在凝神操控者精神力的幽纹并不知晓,洛坤已经暗暗将他认定为九天派出隐于各境的弟子。 他闭着眼,牵引着那道力量逐渐化作了锥形,向着结界刺了过来,霎时,周围一阵动荡,暗红色灵力四处横飞,整片空间一片混乱,不消数息的工夫,这结界便化了一团暗红之色朝刹那顶端飞去—— 洛坤撤了护身灵力,呆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问着身边的幽纹:“你…你怎么做到的?” 幽纹融合了那两成功力,缓缓睁开双眼,瞧着恢复原貌的刹那,心中也是一松,摸了自己的鼻尖,轻咳一声,“不可说!” 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法子,这结界之中灵力已臻饱和,若要从内部突破极为困难,但外面就不同了,只需简单一击便可打破,不过却是不能说与洛坤他在外面留了一手…… “算了,我们走吧,蓬莱弟子怕是已经出发了!”洛坤无奈挥挥手,叹了口气,转身轻车熟路地离开了思过间。 幽纹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自是十分意外,微微一愣,百思不得后便也不再纠结,转头瞥了一眼身后空中的刹那,眼神微动。 毋妄上仙为何费心将他们关于戒律阁内? 外面一片白日浮云,已然是次日清晨了,幽纹缓步立于洛坤身侧,望着这初阳下仙气缭绕的蓬莱仙境。 “师父不欲我们前去人界,定是对这九天诏令有所担忧!”洛坤面上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沉稳之色。 “师父一片苦心,我们——”幽纹皱眉试探道。 “我洛坤可不是会隐于人后之人,我倒要看看,这九天令有何内情!”洛坤面向远方,冷冷道。 “嗯。”幽纹表示赞同。 “幽冥,先前之事我不再深究,但若教我发现你又何悖逆师门之举,莫要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多谢师兄,我身在蓬莱一日,便是师尊的弟子!”幽纹认真道。 “那就好!”洛坤放下心来,托着下颌思索良久,语道,“与他们一同怕是不成了,我们不如先去人界!”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凡尘 “快!”一只狐狸撒开蹄子狂奔于前,不时扭头朝身后呼喊吆喝一声,“快呀,小谙师姐,快赶不上了!” “莫急…莫急……”少谙已是气喘吁吁,勉强向前方的烛潆喊道。 之所以二人为何会选择如此原始的行进方式,实是因为二人现在的灵力连一个普通仙徒也比不了,只能干瞅着天上的云朵而驾驭不得。 勉力压制下仙灵之力,少谙体内力量仅剩不到两成,而那烛潆虽是吸收了些许灵力,不过在帮她退烧时已经用得精光,那无名山谷离蓬莱主峰又是极远…… “怎么不急?”烛潆转身奔至她身旁,拽着她白袍的一角催着,“已近正午,再不快些就真赶不上了!” 少谙却是停了下来,不欲再走,在烛潆杀人的目光中坐在一旁的大石上,摇头道:“是肯定赶不上了——” 她缓了缓,深吸了几口气,瞧着烛潆歪在她身旁垂头丧气的模样,疑惑道:“晚个一时三刻又何妨,咱们自己去人界不就成了?” 烛潆一个闪身跳上大石,朝少谙比划道:“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此番去人界禁止使用灵力,灵素那巫婆便让人分发了一些保命灵丹灵符什么的,那可是好东西!” “原来如此——”少谙微微一愣。 “不行,我得去瞧瞧有没有剩下的!”说着,烛潆便蹿下了石头,躬自潮着蓬莱阁奔去,不忘回头一句,“小谙师姐,快来!” 少谙无奈,叹了口气,亦跟了上去。 一人一狐紧赶慢赶赶至蓬莱阁时,阁前已是空无一人,连个扫地的小童也没有,只剩一座蓬莱阁静静地矗立在远处。 烛潆哼唧一声,坐在地上,恼怒道:“怎么什么都没有了?讨厌!” 少谙走上前去,抚摸着烛潆柔软的红毛,说道:“既然不等咱们,咱们就自己去人界,那些灵丹实乃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她不太擅长安慰人,只勉强说了几句,仍是止不住烛潆的懊恼之意,不过她就算极是愤怒亦不曾埋怨过少谙—— “小谙,烛潆!”一侧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正找你们!” 一人一狐转头望去,瞧见一道俊逸缥缈的身影朝她们走来,面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勾勒出一股温润儒雅的气质,给人一种清风拂面的舒适之感。 “旬攸师兄!”瞧见旬攸,烛潆愣了一下便直直地扑了上去,委屈道,“幸好你还在!” 少谙亦是上前,朝他微微一笑,“旬攸哥哥修为又精进了!” “嗯”旬攸点头,望着少谙面色愈发柔和了。 在烛潆质问过她那番话之后,她曾默默反思过,对旬攸这个兄长确是有所亏欠,但这份情亦是如幽纹一般偿还不了。 “我昨日出关便收到了灵素师叔传来的九天诏令的消息,寻了大半个蓬莱也不曾找到你们!”旬攸面色微微一沉,竟是有了一股淡淡的威严之色,“你们去了哪里?” 他怀中的烛潆冲少谙吐了吐舌头,扒在他的衣襟上俏声道,“旬攸师兄,我们没去哪里,不是要去人界吗?我们快走吧!” “可是又闯祸了?” 见小狐狸言辞闪烁,便知她有所隐瞒,而少谙则是面色淡然,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旬攸扫了一人一狐两眼,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只得无奈叹息,引着二人,向着西方而去。 “旬攸师兄,那灵丹你帮我们留了几颗?”烛潆在他耳边小声问。 “…没有……” “啊?” “确是没有……” 话说,幽纹随着洛坤一路避着蓬莱众人,悄悄来到了人界东海之滨的一个名唤东来的小镇,洛坤轻车熟路地带他住进了镇中最大的一间客栈,一路上向他介绍着小镇的风土人情,何处风光宜人,何处食物可口…… “师兄,师弟浅见,这东来镇你怕是比蓬莱还熟悉!”幽纹瞧着洛坤滔滔不绝地模样,轻声道。 “…哪里哪里,只是来过数次而已……”洛坤轻咳一声。 人界确实热闹非凡,自有一股喧闹之气。幽纹与洛坤坐在一间茶楼之中,望着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耳中小贩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带着几分殷勤与狡猾。 这些洛坤自然是看得津津有味,而幽纹则是眉头微皱,眸中一丝不屑一闪而逝。 “幽冥,你瞧,那位大婶已经杀向了第九个摊子!”洛坤双目一亮,指着窗外一处,声音中一丝惊叹的笑意。 “无聊,无知!”幽纹淡淡瞥了一眼即收回了目光。 洛坤也不恼,呵呵一笑,独自转头望去—— 那位大婶自刚才起便挎着篮子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杀去,不过不是杀人,而是——杀价!那场面自是一番口沫横飞、风云变幻,甚是壮观,若以此而论,她的言语功力怕是已臻化境,人世间难遇敌手! 大婶虽是心满意足,满载而归,不过那小贩也不是吃素的,将要卖与她的一只金钗悄悄换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细看瞧不出来区别,不过这一切都逃不出洛坤的双眼。 原本劣质的金钗已被换成染了亮色的黄铜,而那大婶并未察觉,仍是趾高气昂地向着下一家而去…… “那大婶何以为了一两分的节省而与摊贩唇枪舌剑,那小贩何以为了分毫之差而调换金钗,皆不退让,都想获利,人世百态总是显在这些细微之处!”洛坤端着茶碗,语气透着淡淡慨叹之意。 “人世百态?”幽纹眉尖一挑,不过是些蝼蚁罢了,灵智低微,眼界狭窄,寿元也只有匆匆数十年而已。 “凡人的一生,柴米油盐酱醋茶,简单又真实——”洛坤见他来了兴致,不由得问道。 “百年之后,烟消云散,哪里来的真实?”幽纹撇嘴。 “正是因为每一世都十分短暂,才更显得真实,仙界之人,只一昧地追求高深的修为,悠长的寿元,即使像九天厚垣上尊一般存活十万年又如何,只是年复一年地孤寂罢了……” 洛坤语气中竟是含了几分鄙夷之色,“我便独喜这人界的烟火之气!” 对面的幽纹则是心神一震,洛坤这番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东来 风烟送暖,茶已微凉,窗外竟飘来了一阵糖葫芦的甜腻味道。 “不说了,我出去转转,你也在这东来镇随便走走吧,别总是一个人待着,这里是人界!”洛坤一口饮尽杯中的凉茶,一股淡淡的苦涩萦绕舌尖。 他不曾理会对面幽纹微妙的神情,躬自起身,朝门外走去。 幽纹端着自己的茶碗,垂眸静静思索,忽然听到一股破空之声,十分准确地伸手截住了那“暗器”,抬头一看。 “别忘了结账!”门口传来洛坤清朗的声音。 幽纹瞅着手中月白色丝绸的钱袋,眼中现了一丝笑意,那正面妃色的刺绣活像个被分了尸的橘瓣,平添了几分怪异之感,怕是哪位不善女工的姑娘送的—— 少顷,他付了钱,离开茶楼,鉴于没有付账经验,他只一言不发的将钱袋中的银子抖了大半出来,淡淡瞥了瞠目结舌的掌柜一眼,十分爽利地甩手离开。 待他出了茶楼,身后一处阴影之中缓缓现出一道身影,却是换了一身装束的洛坤,褪去了一身白衣,这粗布长衫更有一股市井气息。 他一脸肉痛地看着掌柜揽着成堆的银子口水直流的模样,剜着人群中逐渐远去的幽纹,一咬牙,迈步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明面上为蓬莱弟子,须遵守灵力不得现于人前的规定,便只能靠着自己的一双脚了,幽纹悠闲地迈出了东来真,随意走到了一处湖边,折了根竹竿装模作样钓起鱼来。 洛坤隐于树丛后瞧了他半个时辰,依旧没有看到他有什么别的动静,不由得眉头紧皱:若不与九天通灵,他跑到这荒郊野外,究竟想做什么? “师兄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正当他低头思索之时,前方传来了幽纹浅淡清冷的声调。 洛坤一惊,但思及他不俗的灵识也便释然了,朗声一笑走出了树丛,来到了幽纹身侧,从袖中掏出一个垂了半尺大红穗子的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咧嘴笑道,“师弟好兴致,可钓着鱼了?” 幽纹瞧着神色一僵,只默默提出了水中竹竿—— “噗——”洛坤瞬间将一口酒喷了出来,连声咳嗽了两声,“师弟啊,你这杆上为何不缚上钓线,是要效仿人界智者叫这鱼儿愿者上勾?可你连勾都没有,难道是愿者上杆?哈哈哈——” 洛坤朗声大笑,似是对幽纹微薄的人界经验感到无奈又好笑。 “只是无聊而已,师兄可有蓬莱众人的消息?”幽纹嘴角微微一抽,随即面色淡然地将那竹竿丢进了水中。 “尚未!”被这一岔,二人皆是不欲再去纠结洛坤暗中跟随一事。既是问了亦不会得到答案。 湖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之中…… “师姐,我们为何要千里迢迢来这鬼地方,师尊到底怎么想的?”一道清脆之声的埋怨之声传入耳中,二人顿时凝神静听。 “若怀师姐,你说呢?” 与幽纹对视一眼,洛坤噗嗤一笑,饮了一口酒,低声说道:“师弟,你这一无聊,可是挑了个好地方!” 幽纹瞥了一眼远处的树丛,口中无声说道:“昆仑?” 洛坤朝他微微点头。 “不得妄言!”另一个略稳重些的声音小声喝道,“师尊自有师尊的道理,我们做弟子的遵从便是!” “…是……”女子悻悻地收了声,却止不住地嘟囔着什么。 感受到那数十道气息越来越近,幽纹倏的站起身,面无神情地朝身旁洛坤言道:“师兄,我先回客栈了!” 洛坤一愣,望着他臭着脸的模样,随即点头道:“也好,你多留意我留在镇中的记号,说不得月染他们也到了!” “嗯。”幽纹转身没入了另一方向的树林之中,右手中隐藏着的暗紫色魔力悄然褪去。 湖边的洛坤闭了眼睛,听着那帮昆仑弟子的脚步声,猛然睁开,呆呆地盯着湖面,喃喃道:“这昆仑弟子关我何事?” “待月染来了再接待她们吧!”洛坤将酒葫芦揣进袖中,正了正颜色,足尖轻点了幽纹遗在湖中的竹竿,腾身远去。 由于禁用灵力,他这已经使出了人界的功夫,虽不见华丽,却依旧轻盈飘逸。 湖中,那竹竿突然寸寸断裂,缓缓沉入湖底,一道暗紫魔光一闪而逝…… “咦?”若怀望着远处斜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眉头轻皱。 身旁的弟子以为她瞧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忙凑上前去,瞪着眼睛问道:“师姐师姐,怎么了?” “无事!”若怀微微摇头,转回了目光,那一瞬间,她竟是瞥见了一道不寻常的光芒,只是闪得太快,未曾看清。 “我们快些走吧,日落前必须进镇!”她微凝了眼眸,朝身后一众师弟妹说道。 “是,师姐!” “不能御剑飞行,唉……”这位弟子的脑门瞬间与一颗石子亲密接触,顿时“嗷”了一声捂了额头,缩着脖子不敢看前方的若怀。 “谁再叽歪,直接打折了腿送回昆仑!”若怀眼中闪烁了严厉之色。 紧随其后的凌鸢吐了吐舌头,感叹道,若怀师姐近些年虽是修身养性,可这火爆脾气一点没变! 黄昏渐至,朦胧的缺月已是悄悄爬上了一角,只等候着夕阳落山,便承接漫天霞光跃上天幕。 东来镇中家家户户已经点上了灯火,街道上叫卖的小贩躬自收拾着余货,迈向了家才方向,一股饭菜的香味从街头飘至街尾,吸引着奔跑玩耍的孩童。 “师姐,我们饿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唤道。 “小七乖,待我们与昆仑众人汇合之后便可用膳了!”秦丝洳抚摸着小师妹头上圆圆的小髻,柔声道。 “好想念洛坤师兄的手艺,他为何不与我们一同下——唔——”秦丝洳一把捂住了小七的嘴,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察觉到周身一股寒意,秦丝洳抬眸望了一眼身前不远的大师姐月染与她冷眸瞥往的方向,顿时冷汗浸了一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莫名 一袭苍色长衫,外罩月白纱衣,腰间灰蓝水纹束腰之侧垂下一块莹白色玉佩,如墨发丝高束于淡青玉带之内,着实彰显缥缈俊秀的气质。 身材高挑修长的月染俨然一幅男装打扮,握紧了手中绫缎包裹着的寒光,冷若冰霜的面上似是“噌噌”冒着寒气。 眼前一间精致典雅的高阁之内,一道身影就着一个女子的纤手饮下一口酒,一副十分惬意的享受模样。 秦丝洳瞅着那半张俊美异常的侧脸,缩了脖子心神一震。 “洛坤——”月染咬牙,霜刀般的声音传入了那人耳中,寒光似是察觉到主人的愤怒,颤抖着发出阵阵轻吟。 “哟~,这不是月染师姐吗?”洛坤一愣,偏头望去,瞧见一张熟悉的冷脸,顿时眉目含笑,抬手举了酒杯遥遥示意,“小弟已经等候多时了!” 随即在那女子耳畔轻语几句,只见她娇笑一声,轻轻退了下去。 月染瞧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眉头紧皱,面上冰霜之气更甚,勉力压下了寒光的颤动,她迈着步伐坐在了洛坤对面。 “何时到的人界?”月染抬眸望着洛坤,满室暖意仍遮掩不住她散发出的凛冽寒气。 秦丝洳自觉地带领着一众弟子坐满四面八方,围起了中央的二人。店主瞧着一大帮年轻男女涌了进来,顿时喜笑颜开,指挥着小二招呼客人。 “师姐师姐,洛坤师兄唉!”小七一双眼睛盯着侧边,激动地摇晃着秦丝洳的手臂。 “嘘——”秦丝洳低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七会意,忙自己捂住了嘴,偷偷摸摸地瞥着二人。 洛坤无视了月染刺骨的目光,神色自若地为她斟了一杯酒,口中随意道:“午时吧!” 月染:“为何毋妄长老说你闭关?” 闭关?哪里是闭关,分明是被那老家伙关闭了!洛坤眸中一抹深意一闪而逝,勾唇一笑,言道:“确是闭关,不过又出来了!” 月染皱眉:“是吗?” 既是先于她们,何以不与众人一道,反自己入了人界,定是心中有鬼,使了个法子瞒了毋妄长老! “月染呐,这家店中的胭脂醉可是沿海一带闻名的佳酿,绝对值得一试!”洛坤指了那杯中,对她笑道,“尤其是配上佳人素手薄香……,哎?你这身行头不错,若能笑笑,也定能迷倒万千少女,哈哈哈……” 这才发现月染乃是男装,顿时一脸稀奇之色,掩不住眉间笑意。 “洛坤!”月染一掌拍案,怒目而视。 “嗯?”洛坤一愣,瞧着满面霜色的月染,躬自饮下了杯中残酒,“月染师姐有何见教?” “让我看看你闭关的成果!” “唰”的一声,寒光冲天而起,包裹于外的绫缎瞬间裂成了碎布,“嗡嗡”轻吟之声响彻阁中,就连杯中酒水也缓缓晕开一圈波纹。 众弟子瞪大了眼睛瞧着突然现出的寒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月染师姐与洛坤师兄果然不能待在一处! 洛坤感受着空中摄人的寒意,敛了神色,把玩着手中酒杯沉声道:“封灵?” “封灵!”月染咬牙,不理会惊呆的众人,一个腾身飞出窗外,静静地点在湖面之上。 无奈放下手中酒杯,洛坤亦是转身蹿出窗外,站在了月染身后三丈之处。 封灵即是为了不违背禁令而自封灵力的做法,不过二人武艺皆是不俗,就算不用灵力又如何?他意外的是月染莫名的怒意。 “大侠啊……”小二拎着一壶茶水,仰着头大张着嘴,滚滚热茶泼了脚面仍不自知,待回过神来,方是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小七看了秦丝洳一眼,好心递上了一瓶伤药…… “唉,我说月染师姐,我都叫了你师姐了,怎的还老盯着我不放?”洛坤摇头,自有一番惆怅意味,随即睁开了双眼,流露出认真之色,“不过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跟你打一架!” “张狂,聒噪!”月染冷眸一凝,执剑便朝他攻来,纵是剑身之上没有灵力,却仍闪着森冷银光。 “哇”洛坤将欲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剑,不想她出剑如此之快,忙一个晃身,险险避了,瞧着自己被削断的几缕发丝,惊道,“你来真的?” “何以为假?”月染立于前方,缓缓收回剑势,倏的转身踩着水面登上一侧屋顶,朝远处跃去,“镇外!” 洛坤一脸愕然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颇为感慨,这回见了月染,她已从一块寒冰变作了一块易暴躁的寒冰,究竟是为何? “洛坤师兄——”一旁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转头一看,却是那个经常会来看他做菜的小七师妹,正趴在窗檐上瞪着灵动的眸子望着自己。 洛坤一个横移来到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茶碗一饮而尽,严肃地问道:“小七你猜谁会赢?” “这个嘛?”小七托着腮思考了一阵,随即眉眼弯作了月牙,露出浅浅梨涡,银铃般的声音笑道,“当然是洛坤师兄了!” 喜得洛坤顿时眉开眼笑,摸了摸她圆圆的小髻,言道:“嗯,乖,师兄回来给你做糖醋排骨!” 说完,便踏着窗檐跃上了房顶,随着月染的脚步而去。 “师兄!”小七激动地挥舞着空荡的茶碗,一脸的兴奋之色。 “行了——”秦丝洳一把拉过手舞足蹈的小七,朝她皱了皱眉,“师兄师姐之间的事莫要掺和,快来用饭!” “哦——”小七瞬间规矩地坐在桌前,戳着碗中的米饭,脑中已是一盘香喷喷的糖醋排骨…… “魔君大人!” 不远处屋顶之上,幽纹盘膝而坐,望着月染与洛坤消失的方向静静出神,一道身影立于其后,向他恭声行礼。 “嗯——”他缓缓起身,低沉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齐云就你一人?” “禀魔君大人,齐云尊主只遣了我一人与蓬莱一道,其余众人另行分配!”林叶恭声答道,眼中亦是一丝不解之色。 “原来如此!”幽纹眉头一皱,轻声道。 怪不得他在镇中寻了半天只看到林叶一人,不知那岐峰上仙又是唱的哪一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阻拦 东来近海,晚间的微风都是温凉如水,屋顶幽纹林叶一前一后静静伫立,望着镇中微弱朦胧的灯火。 “魔君大人,容属下向您引荐一人!”林叶伸出手掌,一团灰色光芒缓缓升起,“暗使大人让她配合您的行动!” “无需!”幽纹眉头轻皱,冷言拒绝,但望着林叶手中的灵石,眉梢一挑,“凡人?” “魔君大人一瞧便知!”林叶见他来了兴致,忙恭敬言道,“暗使大人让您自己决定是否融魔!” 说完,便低头等候着幽纹肯定的示意, “嗯。” 林叶一喜,忙打了个响指,瞬息之间,一道身影立在了三丈外的屋檐之上,一袭黑衣,齐腰黑发掩去了半张面孔,低头沉默不语,宛如一尊雕塑。 “嗯?这是——”幽纹扫了一眼,冷冽神情含了几分不可思议。 虽是极少碰面,但只要见过便不会忘记,眼前之人那半张普通至极的死寂面孔,俨然是那妤机上仙的大弟子仇姬! 自从妤机上仙回归,她的四位弟子也一同入了蓬莱,无一例外,都是相貌平平、性情古怪之辈,其中又以这位仇姬为最,从未见她与旁人交流过,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对师尊妤机上仙却是言听计从…… “魔君大人,此人您该是识得的,她——”林叶刚欲介绍,却被幽纹出言打断。 “你是何人?” “……仇姬。” “为何到此?” “……师命。” “可知我是谁?” “……不知!” “可知须做何事?” “……不知!” 幽纹眉头紧皱,容卿甩给他这么个极品究竟何意? “魔君大人,此人您只需使唤便成,您欲她往东,她绝不向西,欲她自绝,断不会苟延!”林叶恭敬解释道。 想必是与那妤机上仙做了什么交易! “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是!”林叶知他是指留下仇姬的灵魄,掌中灰焰缓缓灭了。 “嗯?”幽纹眼神一凝,望向远处,轻咦一声,倏的转头朝林叶道,“若芣苢到了,让他来见我!” 语毕,便从屋顶一跃而下,向着月染与洛坤消失的方向而去。 “差不多都到了……”黑暗之中,幽纹邪异一笑。 扶着碗的小七撅着嘴,一副无聊透顶的模样,随意瞥了一眼门外,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紫昀师姐!” 听得小七的惊呼,秦丝洳亦是回头望去,只见紫昀领着一众白衣青年走了进来。 “秦师姐,小七,你们也在?”紫昀眸中也噙了一丝意外。 “嗯。”秦丝洳眉头一皱,“你怎么与昆仑的人一道?” “镇外遇上的!” 紫昀在小七身旁坐了下来,昆仑弟子也各自落座,坐满了整个大堂,一众弟子相貌个顶个的出众,直教掌柜点着历月瞧今日是个什么日子! “嘻嘻,他们也不知道伪装一下,生怕别人瞧不出他们是仙境出身!”小七转动着眼珠压低了声音朝紫昀笑道。 “不得背后议论他人!”秦丝洳点了小七的脑袋小声训道,随即转向了紫昀,“带领他们的应该是若怀师姐吧,怎的不见人影?” “我们在镇外不慎踏入了一个迷阵,绕了许久才出来,刚要进镇,若怀师姐似是瞧见了什么人便追了上去,我只好带他们先在此落脚了!”紫昀眉头一皱,说道,“人界有什么能吸引若怀师姐的人吗?” “小二哥,再添双筷子,来壶茶!”小七喊道。 “好嘞!” 说到此事,秦丝洳尴尬地轻咳一声,小七也将一双眼睛弯作了月牙,“怕是看见了月染师姐与洛坤师兄!” “大师姐和洛坤师兄又打起来了!”紫昀清冷面上现了惊愕之色,随即了然,大叹此事着实正常,瞧着小七戳着筷子嘟嘟囔囔,不禁好奇问道,“小七你在说什么?” “糖醋排骨……糖醋排骨……糖醋排骨……” “……” “不过,镇外怎么会出现迷阵?”秦丝洳转了话题,不理会躬自神游的小七。 “我也不知,人界禁用灵力,若怀师姐也查探不出!”紫昀摇了摇头,思及一人,问道,“师姐来的早,可看见齐云境的林叶师弟?” “不曾,你问他做什么?”秦丝洳疑惑道。 “没有吗?”紫昀面上现了迷茫之色,连声音也低了下来,“他说有我弟弟烟青的消息……” 烟雨楼中,众人默默吃饭,只听见碗筷极轻微的触碰之声,无人言语,静得出奇。 镇外,月染与洛坤且战且行,竟是来到了幽纹静坐的那片湖泊,月色的笼罩下,整个湖面仿佛镀了一层银色,粼光闪闪。 “月染师姐,够了——”洛坤侧身闪过当胸刺来的一道剑光,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下腰,避开了横扫的一剑,不禁皱着眉头叫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这打了一路,洛坤心中的疑惑更甚了,月染从未到过人界,何以练得如此高深的武艺,难道天天封灵? “你可知错?”月染立于湖面之上,握紧了手中寒光,冷冷道。 “呃?”洛坤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冰美人,神情微愣,“我何错之有?” “不知悔改……看剑!”月染剑身一颤,冷峭眉目中染了痛恨之色,踏着水波便朝他再次攻来。 望着月染攻势,洛坤单手的探入袖中,却又无奈地拿了出来,他这一路被月染压制不无缘由,自己那剑—— 眼看着那剑快要刺上他的肩头,一旁却突然出现另一把剑及时地挑开剑锋,那剑上拂落了他半截发丝。 “月染!”来人一阵高呼,止了月染接踵而来的攻击,“这是怎么了?” 湖畔现了一人,白衣霜华,执剑在手,眉头紧皱地望着湖面之上气氛紧张的二人。 “若怀?”月染认出了那人乃是九天之上与她交手的昆仑二弟子,皱眉说道,“这是我蓬莱之事,你无需多言!” “若怀师姐,蓬莱洛坤有礼了,方才多谢师姐相救!”洛坤一展衣袍,朝若怀微微一礼。 “不用!”若怀摆了摆手,继续向月染说道,“此时当以九天诏令为先,有何矛盾也该放一放,月染?” 若怀算是瞧出来了,能让月染下如此狠手,这洛坤定是将她得罪得不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昔往 伴随着若怀的话语,湖面之上二人间的氛围愈发僵了,不过“蹭蹭”冒着寒气的只有月染一人,洛坤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口中叼了一根野草,晃晃悠悠四处观望。 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他干脆掠到月染身边,拨拉了面前被寒光两次拂乱的头发,凑到她面前说道:“月染呐,就算我又得罪你了,不过你瞧,这架也打了,气也出了,我这两缕青丝就算送你了,就此作罢,如何?” 月染抬手拂开了洛坤嬉笑的俊脸,皱着眉偏过头去,冷哼一声,“若怀所言极是,我们这就回镇吧!” 这个我们可不包括洛坤! 若怀神色一松,率先收了手中的执夙,点头道:“先前遇上你蓬莱的紫昀,现在约莫已入了东来镇了!” “也是该到了!”月染也收了寒光,抬头瞧了一眼月色。 一旁的洛坤见此事算是了了,也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抹了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心中感慨女子心莫不真是海底针?随意瞟了月染手中,忽然道:“你没有带乾坤袋?” “忘了……不习惯!”月染敛了周身寒意,竟然有着莫名的失落之感,听洛坤问起乾坤袋之事,也是一愣,淡淡摇了摇头。 “送你了,不用谢,都是同门!”洛坤从袖中捞出一块巴掌大的月白色乾坤袋,扔给了月染。 对面的月染不知为何瞧着那抹月白竟是有些失神,被它打了个正着,洛坤扶额,连声道了“抱歉”,拔腿踩着水波离开了湖面,朝东来镇而去。 真是个是非之地,月染今儿个是怎么了? “月染?”若怀眉间微蹙,唤了一声。 “嗯?”月染握着手中的乾坤袋,摩挲着上面白色的底纹,眸中恢复了清明,缓缓踱到岸边,闭了双眼轻声道,“无事,我们回去吧,四境现在就差苍山了!” “是啊!” 二人没有施展轻功,而是慢慢地走出了林子,脚步声渐远,湖畔一簇芦苇丛后现出了两道身影,一黑一白,白衣那人竟是浑身包裹在一层薄纱之内,一丝一毫肌肤也不可见。 黑衣人轻抚了下颌,隐隐笑道:“咱们似是错过了不少好戏?” “看戏之人殊不知他人亦是如此看他!”一道浅淡温雅的女子之声从那斗篷之内传了出来,带着三分指责之意。 黑衣人顿时敛了笑意,认真朝身边之人施了一礼,“师父教训的是!” “在人界可以唤我的名字,我们也走吧!”白衣女子从袖中探出一根竹棍,戳着地面向前走去,不小心戳中一块石头,险些摔倒,幸亏黑衣男子及时扶住了她。 黑衣人皱眉温言道:“师——沂筠,小心些!不知您为何执意封灵,您的双眼——” “不妨事!”女子摇了摇头,淡淡言道,“既是九天令,便要好好执行,若还留着灵力又怎叫人界历练?” “是——” “芣苢,不用扶着我!” “师父,芣苢说过,愿意做您的眼睛!” “何必……” 一声叹息轻不可闻—— 今日的东来镇,似是有什么节日,晚饭后不久,便陆续有小贩回到了摊点,开始吆喝起来,各家门外的灯笼也冒着朦胧的红光,虽是晚间,却仿佛比白天还要热闹。 两道身影无奈地立在一处捏泥人的小摊前,一人将一只做好的泥狐狸递给了肩上的火红狐狸,谁知那狐狸又扯了身下之人的头发,招呼着一旁发呆的某人看向另一处布娃娃的摊子,“小谙师姐,你瞧那里!” 少谙被打断了思绪,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耐,直接无视了某只聒噪的狐狸,转身走向了前方。 “哎?”火红狐狸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自言自语道,“又不理我?” 说完,便纵身一跃,欲要跳上少谙的肩头,却被身后之人及时拽住尾巴悬了起来,凑到面前沉声道:“莫要调皮了!” “旬攸师兄~你看看她!”火红狐狸扒着旬攸的手臂重新回到他的肩头,装模作样地抱着爪子瞪了前方的少谙,哼了一声,“自打入了人界就是这幅德行,中邪啦?” “好了!你还嫌自己不像狐狸成精吗?”旬攸无奈拂开她握住的双爪,“这已经是我们陪你逛的第三座城镇了,莫要再闹!” “唔,要不是九天令,我狐族根本不受那什么不许使用灵力的限制,就能变作了人形了!”烛潆握着泥狐狸趴在旬攸耳边小声抱怨,不过也只是抱怨,以她现在微薄的灵力也是变不了人形的。 旬攸摇头不语,拎着她买的大大小小的东西走进了一处无人小巷,待全部装进了乾坤袋中方才回到大街上,少谙依旧魂不守舍地晃悠在不远处,瞧着她的模样,心中愈发的担忧了。 “我饿了——”烛潆伸着自己的爪子无聊地挠着旬攸的脖子,细长的眸子瞥着一旁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好吃吗?” 旬攸瞧着那红艳如血的糖葫芦,灯火朦胧下,思绪似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哥哥哥哥,我想吃糖葫芦,你可不可以买给我?就一串!”一个小小身影躲在他身后,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一双眼睛怯怯地盯着远处。 分明与他是一胞双生,却比他瘦小太多,才到他下颌,见他没有回应,小手握得更紧了,却不肯再开口恳求。 “谙儿,你等着,哥哥去给你买!”他握着仅剩的一个铜板,咬了咬牙,嘱咐那小小身影立在原地,随即穿过街角,他求也要为妹妹求来一串糖葫芦。 他们已经三天不曾吃东西了,姑姑给他们的钱财路上便被一群盗贼夺走了,若不是二人太小,躲在马车下,怕是早成了那刀下亡魂了。 “哥哥……” “哥哥……” 谙儿不哭,哥哥这就来! 当拿着那大爷看他可怜而送与他的糖葫芦回到街角之时,却再没了妹妹的身影,地上孤零零躺着一块莹白的玉佩——据说是某位仙人留下的! “谙儿——” “谙儿!” 十数年相寻,十数年陌路,再见时,已不是那个在他身后怯生生叫着“哥哥”的小女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阑 “旬攸师兄,旬攸师兄——”烛潆在旬攸面前甩着火红的毛茸尾巴,拂面清香拉回了他久远的记忆,直直瞪大了狭长的狐狸眼凑到他面前,小声道,“小谙师姐走远了!” “嗯?”旬攸轻抚着额角,叹息一声,拂开了烛潆晃来晃去的尾巴,问道,“小谙去了哪个方向?” “那边!”烛潆伸着爪子指了前方的一个转角。 她鼓着腮帮趴在旬攸肩头,可怜兮兮地转动着眼珠,无奈闭上了眼,心中大叹自己那大红珠子怕是没指望了,可是它瞧上去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来两串糖葫芦!” 烛潆“噌”地一声爬了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凑到面前的鲜红糖葫芦,随即激动地抱了旬攸的脖子,“哇,旬——” 旬攸及时用糖葫芦堵住了烛潆的嘴,若教普通人听见一只狐狸口吐人言,非得吓死不可,毕竟“狐狸精”在人界的声名不是太好。 朝那老伯温雅一笑,他托着埋头大啃的烛潆转身离开,无意中瞧见了那老伯身后青砖上一道熟悉的印记,顿时轻“咦”一声,眉头微皱,“洛坤?” “唔?”肩上烛潆听到某个名字,抽出空来瞅了一眼旬攸,挂了满嘴的糖渍,欲出言询问,但意识到自己的狐狸身和爪中未啃完的美味,只好接着埋头苦干,不过心中却是翻涌着一些别的心思。 狐狸报仇,十日不晚! 嗯,貌似是如此说的,这个叫“糖葫芦”的东西真好吃! 旬攸带着烛潆追上了小巷中的少谙,不紧不慢地跟着,瞥了烛潆伸出来的爪子和沾满了暗黄色糖渍的脸,无奈道:“不许多食,小心你的牙!” “哼,旬攸师兄好小气,定是要留给小谙师姐吃!”烛潆立刻板了脸,扭过头去不理旬攸,望着前方的少谙,躬自舔了舔嘴边的糖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少谙停在了一座石桥之上,轻抚了额前薄纱,感受着人界微暖的晚风,浅浅唤了一声,“旬攸哥哥——” “嗯?”旬攸上前一步,立在了她身侧,温言问道,“怎么了?” 石桥高高隆起,站在桥上可以瞧见大半个东来镇的灯火,满月清风之下,竟是有几分温馨之色,少谙望着此番景致,有些怔怔出神,“旬攸哥哥,人界的景象……很熟悉!” “熟悉什么?做梦来过吗?”烛潆跃上少谙面前的石栏之上,捏着鼻子哂笑。 少谙垂眸瞥了一眼忽然冒出来的毛茸狐狸,面无表情地拽着她的尾巴丢进了河中,“一身甜腥味,下去洗洗再上来!” 自从上回答应让这只狐狸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便没有一天安生日子,果然如膏药一般紧紧贴着她,少谙甚至觉着,这些年对烛潆积累下的些许好感已经被她自己快消耗光了…… 旬攸没能拦住少谙,伸进乾坤袋中的右手也缓缓退了出来,面上笑容似是僵了几分,忙轻咳一声,减了尴尬之色,“你出于人界,对此熟悉当属正常,不过很多事你怕是不记得了吧,比如……我!” “嗯……”少谙淡淡应了一声。 旬攸口中瞬间溢满了苦涩之感,侧了身子,掩了面上失落,口中道:“无妨,你现在认我这个兄长便成,那些往事忘了也好!” “哥哥,你会永远是我的哥哥!”少谙闭了眼,循着记忆的碎片,攀上了旬攸一根尾指。 “喂,你们是忘了本狐狸了吗?”桥下河中,烛潆扑腾着盈盈水面,朝着二人怒喝道,“若不是知晓你们是兄妹,简直要认为你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 少谙扯了桥上绑缚的麻绳将小狐狸拽了上来,拎着她的后颈,寒声道:“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烛潆双爪本能地捂着脑袋,求救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旬攸,身上滴答滴答的水声格外清晰。 果然,旬攸探上了少谙的手腕,止了她欲打的手势,无奈道:“算了,你也知晓烛潆口无遮拦,莫要与她计较了!” “哼,若不是旬攸哥哥求情,今日便要拔了你的狐狸毛!”少谙将烛潆扔进了旬攸怀中,冷哼一声,转身走下了石桥。 “阿嚏——”烛潆一个喷嚏糊了旬攸满身的口水鼻涕与河水,揉了揉鼻子,口中嘟囔了几句,撅着嘴规矩地窝在他怀中。 “你呀你——” 旬攸摇了摇头,脱下外衣拭去了烛潆身上的水,包裹着微微颤抖的小狐狸与少谙一同来到了洛坤所指示的一间客栈之中,不想却遇见了正欲下楼的紫昀—— 少谙沉浸在记忆碎片中不曾留意,旬攸却是将她看了个真切。 “紫昀师侄,别来……无恙!”旬攸知晓她为何于思过间内禁闭两年,亦是知晓她一颗芳心会错了他的意,致使她做了一些错事,此时相见,心中颇有些内疚,少谙也认出了数年前总是针对于她的紫昀。 谁知紫昀面色却是十分的淡然,只微微瞥了二人一眼,便侧身走了过去,清冷之声言道:“旬攸师叔,别来无恙!” 见她如此,旬攸便放下心来! “林叶师弟,你可来了!”突然,紫昀面上似是露了喜色,微微加快了步伐朝门口而去。 旬攸少谙亦是好奇地转身,似是看看这让紫昀变了神色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俊美年轻人,一身浅色衣袍衬托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林叶?难道是齐云仙境岐峰上仙嫡传弟子林叶? 旬攸面色稍变,这传言中仅仅二十出头的青年浑身却散发着百年仙人的精气神髓! 与旬攸不同,少谙却是眉梢一挑,她一眼便看出了此人内里乃是魔的灵魄,与幽纹一般,骨子里一种莫名的邪异之气,是只有同为魔族方能感受到的特殊气息。 想来这便是师尊设在仙界的暗棋了! 没有再听二人言语,旬攸抱着烛潆径直上了二楼,让少谙为她洗了个热水澡才许她睡去,嘱咐一人一狐早些休息便入了洛坤的屋子,他有许多事要询问这位据说在闭关的某人…… 一夜静谧! 另一边,幽纹坐在窗前,瞧着深沉的夜幕边缘一抹鱼肚般的白纹,勾唇一笑,“夜将尽,天将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东南 灰暗的天幕推开了自身的暗色,逐渐晕开的素白卷着朝霞向西而去,秋风微凉,吹皱了半湖绿水,清脆鸟鸣唤醒了沉睡的镇民,又是一日今晨初起—— “喂?这是我买的小笼包子!你在怎么能这样?”小七双手交叉覆在一张桌上护着掌下硕果仅存的两只小包子,怒视着前方台阶上的某只火红狐狸,面上表情似要哭出来一般。 那狐狸一只包子已经下肚,另一只仍在口中,听到小七的哽咽之声,忙要开口,却被那口包子不慎堵了嗓子眼,只瞪大了眼睛“嗬嗬”有声,憋得眼珠通红眼泪直流。 这时,二楼突然划下一道白色弧线适时地弹了小狐狸的喉间。 “噗——”可怜的狐狸这才吐出了卡在喉咙里的半只包子,无力地趴在地上,瞅着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东西呆了呆——竟然是一只茶壶盖上的圆顶! 断口平整,不像是随意捏下的,但又不似利刃切割而成,到底是谁? 烛潆缓了口气,方才站了起来,“蹭蹭”跳上桌子,指着小七道:“你你你——不就是吃了你两个包子吗?至于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昨晚被小谙师姐扔进了河中,发了一夜的烧,亦是梦了一夜的美味糖葫芦,今早起来,火急火燎地欲要问旬攸师兄讨要那另一串糖葫芦,可寻了半天也不见人影,顿时便有些饿了! 见那小七端了一碟包子,就顺手拿了两个填填肚子,本想事后再赔给她,不曾料想她竟当场不依不饶,还害得她噎着! “不管你是谁,抢人东西就是不对!”小七红着眼睛叫道,“这是我特意留给紫昀师姐和秦丝洳师姐的,呜呜——” 小七难过地抹了眼泪,昨日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洛坤师兄的糖醋排骨,心心念念了一夜,今早被窗外的包子的香味唤醒,便出去溜达了一圈,思及两位师姐也不曾吃早饭,就带了一些回来,没想到刚进门就被眼前的红毛狐狸抢去了两只! 见小七躬自啜泣,烛潆无奈地摸着脑袋,望着此景一筹莫展,亦是哭丧着脸,求救似的望向了二楼某处,既能救她,再帮她买些包子回来应该不成问题,于是她踮着脚尖悄悄地退上了二楼—— 烛潆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可响在头顶的却是一声极为熟悉的嘲讽嗤笑,“堂堂青丘帝子,却沦落到与一个小小仙徒抢食的境地,你这狐狸本事见长啊!” 意识到不对,蹑手蹑脚的烛潆猛地抬头,瞧见了一张她极为厌恶的面庞,勾起看似阳光的浅笑挑着眉梢默默地看着她! “死幽冥!是你!”烛潆浑身红毛瞬间炸起似一团火焰般的跃上桌子,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反倒摆出这副架势,实在有伤同门之谊啊!”幽纹瞥见不远处角落中现出的几道身影,敛下了逗弄的心思,唇边噙了盈盈笑意,小声说道。 烛潆也瞧见了逐渐走近的几人,只好一口饮下桌上的温茶,顺了顺自己的红毛,规矩地坐在桌子的角落,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幽纹一眼。 “幽冥师弟,早啊!”洛坤打了个招呼,径直坐在了他身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小狐狸烛潆冷哼一声,将自己的眼刀一左一右分给了相邻而坐的二人…… 月染朝他微微点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之色,她稍稍迟疑了片刻,坐在幽纹对面,启唇向桌上的烛潆颔首道:“烛潆师叔!” 小狐狸昂首挺胸向委委屈屈立在月染身后的小七翻了翻眼睑,让本想向秦丝洳诉苦的她眼圈又是一红,扭头跑了下去,惊得秦丝洳眉头一皱,得到月染肯定的示意后忙追了上去。 “旬攸师叔可在?”月染虽是面向幽纹,问的却是一旁躬自把玩着茶碗的洛坤。 洛坤盯着茶碗中的半片茶叶,眸色深了几许,淡淡瞥了一眼身旁的幽纹,启唇道:“他先行一步了,东南……楚地!” “旬攸师叔?” “洛坤,我有一事要拜托与你!”昨夜,旬攸突然走进他的房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神色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何事?说吧!”洛坤从乾坤袋中取出另一只酒杯,面色含笑地为他斟了,“这是我多年珍藏,来尝尝!” 旬攸接过,却不饮下,而是向他行了一个颇为正式的同辈之礼,惊得他一口佳酿猛地喷出,溅了旬攸一脸—— “咳咳——”他连连摆手,忙扶起了旬攸,皱紧了眉头问道,“究竟何事?竟劳你行如此大礼!” “你与月染总领人界历练,我自知身份尴尬,不便与你们同行,况且此番来到人界,须了结一私事……” 既是私事,他也不好多问,只静静望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语。 “我欲往东南——” “一人?”他皱眉打断。 “一人!”旬攸肯定地点头,眸中是一抹难辨的深意,转头认真地望着他,“我留下澹台和烛潆……拜托你,绝对绝对……不要将澹台分往东南!” “拜托了……” 洛坤叹息一声,敛了昨夜的记忆,一口饮下手中温凉的茶水。他行于人界多次,对于东南楚地二十多年前的变故也有所耳闻…… 月染与幽纹俱是眉头一皱,月染眸中是不解之色,幽纹眼中却是划过了一丝了然,这旬攸是要一人扛起啊,不过也好,少尊大人少了那些无谓的纷扰,也不用他亲自出手了! 不过他与旬攸拜托了同一件事,怕是又引起了洛坤的怀疑—— “哥哥——”房中,少谙堪堪醒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微微发愣。 这些年她极少睡觉,没想到闭上了眼却一发不可收拾,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十分混乱,十分零碎,甚至让她觉着自己的灵魂也随着那梦境一同破碎,朦胧的光影中,只在那最后一幕,看清了一道身影——旬攸!(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竹声 “什么?旬攸师兄走了?”百无聊赖的烛潆正坐在桌上掏着自己肉垫夹缝中的尘土,不想耳中却飘进了这个令她极为震惊的消息,“为什么?” 烛潆瞪圆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心道,完了,没了旬攸师兄,她再也吃不到那糖葫芦了! 月染望着她的模样,原本紧皱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不过旬攸已经出发,再多纠结也是无意,再者,他终究是师叔,即使年岁小于他们,可那辈分也注定了不得对他所言所行过多评判! “旬攸师叔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等也不便多言!”月染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缓了眉间神色,默默言道。 “嗯。”洛坤罕见的与她观点相同,本想招呼小二上些点心,忽然意识到这烟雨楼已经被月染十分阔气地包下来,赶走了原来店中的所有人。 “各位师兄、师姐,容紫昀去街上买些点心——”月染身后一直不曾言语的紫昀向在座三人微微一礼,转身走了下去。 月染等人已是无需进食,但此时身在人界,应当遵从人界的生活规律。 转身下楼的紫昀眸中倏的闪过了一丝恍惚之色,口中一声轻不可闻,“……楚地吗?” 她这段时间受命出得蓬莱,去过了楚国…… 桌上躬自伤心难过的烛潆见紫昀要去买吃的,忙“咻”的一声蹿了出去,不料却被幽纹拽住了尾巴,“烛潆……师叔,要去哪里?” “觅食!”烛潆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尾巴,怒声地龇牙,“不管你的事!” 幽纹见她不是去告知少谙旬攸离去之事,便放下心来,任由她将爪子中的尘土抖落在自己杯中,一阵香风冲得他眉头一皱,“哦!” 烛潆冷哼一声,转身跑了个没影。 略微冷凝的氛围被烛潆这么一岔,便有些缓了下来,洛坤抬手拂去了桌上隐约泛红的雾气香风,微微摇头道:“这小狐狸——” 月染屏息而坐,见那香雾散去方才开口,“不知那苍山仙境之人现在何处?若再拖延便要耽误了!” “想来也快了!”洛坤晃动着手中茶碗,望着其内泛红的茶色微微皱眉,终是无奈地放了下来,暗叹这狐狸的天赋能力还真是讨厌…… 这时,秦丝洳领着眼圈泛红的小七回到了二楼。月染淡淡扫了一眼,言道:“丝洳,你去将昆仑若怀师姐与澹台谙……师叔请出来吧!” “是,大师姐!”秦丝洳领命离去。 小七一人低着头立在月染身后,大气也不敢出,月染师姐赏罚分明,刚才自己那般失态怕是已经惹恼了她,要是把自己丢在某个山坳中—— “小七!”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忙收敛了心神,抬头一看,竟是洛坤师兄目光含笑地向她眨着眼睛,“过来!” “洛坤师兄——”小七移到洛坤身侧,嗫嚅了一声。 小七身量较小,洛坤既是坐着也比她高些,瞧了刚刚烛潆小狐狸的模样,他已将这事猜中了七八分,大手抚摸着小七头顶的小髻,安慰道:“莫难过,师兄在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小七猛地抬头,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望着洛坤一脸呆滞。 “去吧!”洛坤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惊醒了发愣着的小七。 “谢谢师兄!”小七激动地跳了起来,眼角泪珠顺着面颊划了下来,又哭又笑,朝洛坤施了一礼,蹦蹦跳跳地跑去了厨房。 望着小七逐渐消失的背影,月染眉头一皱,缓缓摇头,冷眸瞥了洛坤,淡淡道:“洛坤师兄有心了!” “那是自然,我们皆是由那般稚嫩的年纪成长起来的!”洛坤不曾察觉月染话中的一丝深意,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过月染师姐从小便是如此冷淡模样,活像别人欠了你钱似的!” 月染眸中寒光乍起,冰冷目光射向了一旁的洛坤。 “咳——”幽纹轻咳一声,止了月染探入袖中的右手,浅声提醒,“二位,人来了!” 月染瞬间敛了周身摄人寒意,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洛坤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朝着不远处朗声道:“若怀师姐!” 不远处三人缓缓走来,秦丝洳身侧的若怀一身鹅黄色纱衣,一根简单素雅的莹白玉簪,掩去了脱俗仙气,更显人界二八芳华少女般的俏丽清新,让洛坤不由得赞叹出声:“若怀师姐你这一身行于人界实在是太合适了!” 不似月染那般穿了男装也是一副孤傲冷清的冰霜模样。 不过今日月染换下了男装,改着了一身月白色暗纹的素色长裙,若是忽略那张冷脸,倒有几分女子清雅的模样了! 林叶朝众人微微拱手,站在了月染身后。 “大师姐,澹台师叔不在房内!”秦丝洳言道。 “罢了,稍后让她自己选择吧!”月染摆了摆手挥退了秦丝洳,无奈言道。 “说正事吧!”若怀直接坐在了洛坤对面,扫了众人一眼,眉头稍稍皱起,望着身旁的陌生面孔疑惑道,“这位是?” “蓬莱戒律阁幽冥见过若怀师姐!”幽纹向若怀微微拱手。 “洛坤的师弟?想来是毋妄上仙新收的弟子吧,怪不得不曾见过!”若怀也朝他微微颔首,浅行了一个同辈之礼,眸中不经意地划过一丝讶色,又是一个看不透的人物,蓬莱果真人杰地灵! “就差苍山了——”提到苍山仙境,在场诸人皆是眉头轻皱。 突然,一阵竹棍敲打地面的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的男声打破了这稍显沉凝的氛围,“都在啊,我就说,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听到这声音,众人均是皱眉瞥向了楼梯之处,幽纹沉了沉面色,林叶则是眉梢微挑,隐隐勾唇。 竹棍的声音越来越近,一道温雅之声浅浅道:“是我们迟了!” 转角处,一根竹棍点了上来,一个浑身笼罩白纱之内的修长身影缓缓现了出来,紧随其后是一个身量高颀的黑衣男子和皱着眉头捧着怀中包裹不知所措的紫昀。 “月染师姐——”紫昀快步走至月染身边。 桌边几人静静地望着一黑一白二人,沉默不语。 “师——沂筠,我瞧他们好像不太欢迎我们!”黑衣男子轻哼一声,撇了撇嘴。 听到这个名字,若怀月染洛坤俱是心神一震,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白衣女子,幽纹也站了起来,阴沉着脸望着黑衣男子,一旁的林叶面上竟是隐隐的幸灾乐祸之色。 不过此时没人注意他们不同寻常的神情—— 沂筠?仙界只有一个沂筠,便是苍山仙境尊主沂筠上仙!(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抓阄 烟雨楼中瞬间静了下来。 “你——您——”桌边几人若怀资历最老,她定定望着那白衣女子,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非是惊讶,已成惊吓! 堂堂苍山沂筠上仙竟与她们一样不足五百岁? “各位不用拘礼,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白纱覆面不见容貌,只听见浅淡温雅的声音缓缓道,“此番九天试炼苍山二人,听从蓬莱的分配!” 她点着竹棍走向了邻近的一张桌子,清脆竹声似是敲打在众人心上,芣苢紧随其后,路过林叶之时隐隐冷哼一声,随即眼神轻瞥了了幽纹一眼,微微一凝,便收回了目光,径直在沂筠身边坐了下来。 月染与洛坤对视一眼,清冷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洛坤亦是一头雾水地摆摆手,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众人皆敛了心中震惊,紫昀将买回的点心布于月染与沂筠桌上,察觉到桌上茶水有异,忙又换了一壶,堂堂蓬莱仙徒竟做起了端茶送水的丫头…… “多谢!”沂筠嗅到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封了灵力的她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紫昀望了沂筠一眼,道了句“不敢”,敛声退回了月染身后。 “既如此,晚辈便僭越了!”月染望着那端坐着的白色身影,沉声道,“现除去各境另行分配的人,四境……弟子皆以到此,我蓬莱三十人——” “昆仑十八人——”若怀瞥了一眼一旁的二人。 “苍山二人——”芣苢用筷子夹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点心放入口中,嗡声言道。 “食不言!”沂筠竹棍敲打着地面,小声训道。 “是,师——沂筠!”芣苢忙咽下口中食物,放下筷子恭敬地坐正。 “……” 众人瞧着二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咳,齐云一人!”一旁站着的林叶微翻着眼睑,轻咳一声,心中暗道,这芣苢知不知晓收敛二字如何写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不过这厮既了东来镇却不曾先至魔君大人处,怕是已经惹恼了魔君大人,有好戏看了! “如此——” “我呢我呢,算了本狐狸没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上了楼梯,却是一爪勾着鸡腿,一爪捏着包子油光满面的烛潆。 瞧着突然窜上来的狐狸,月染一顿,微凝的目光瞥了过去,淡淡道:“当然!” 见最近的桌前已是坐满了人,烛潆拎着吃食蹿上了沂筠与芣苢身前的桌子,继续享受爪中的美味,察觉到身旁不善的目光—— “我可瞧见你偷东西了!”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她扭头瞪圆了眼睛望着那端着茶碗一脸笑意的黑衣男子…… “现在共有五十一人,即将去往人界陵江以南的地方,出发之时家师之言欲要我们自行分配,不知诸位有何建议?”月染言道。 若怀亦语:“家师也曾如此说过,我看不如——” “抓阄!”突然,一道声音岔了进来,却是一直抚摸着茶碗一言不发的幽纹,“各位师兄师姐以为如何?” 被幽纹打断话语,若怀眉头微微皱起,若不是这些年仙道顿悟修身养性,怕是早就教训了这个不知规矩的小子! “若怀师姐莫怪,我也是刚刚想出此招,脱口而出而已,若有冒犯,还请见谅!”幽纹朝若怀拱手一礼,诚恳言道。 “算了!”若怀摆了摆手无奈道,就是以前也不得对他怎样,到底不是她昆仑之人,不过这法子也确实比自己将要出口的办法好上不少,“月染?” “嗯。”月染点头,转头望向了正在饮食的师徒二人外加一只狐狸,恭敬问道,“沂筠……上仙以为如何?” 沂筠手中一顿,放下筷子,优雅地将一张雪白的帕子探入了面纱之中,缓缓言道:“甚好!” “是——” “在人界,唤我沂筠即可——”沂筠将帕子叠成方块,仔细地仿佛袖中,“既然入了人界历练,便要摒弃仙界的那些身份礼数!” “受教了,沂筠……师姐!”月染唤了个折中的称呼,其实按辈分算沂筠也确是与她同辈,若怀方是长了一辈。 不过若教人知晓沂筠年纪比月染还小上不少,怕是又要惊掉下巴。 芣苢如此作想,端起一杯茶水勾唇隐隐一笑,一旁的烛潆瞧这他这不明的笑,心中直犯嘀咕,这人的模样怎么如幽冥一般的讨厌! “紫昀、丝洳,你们去将众弟子召集至后院之中,半个时辰之后……抓阄!” “是——”紫昀秦丝洳二人得令离去。 幽纹一口饮下了杯中茶水,倏的站起身来,朝月染等人言道:“各位稍坐,我去找找那位澹台师叔!” “嗯。”月染知晓幽纹与澹台谙走得近,也便没有阻止。 “我也去我也去——”烛潆连声叫道,三两下啃完爪中的食物,一下蹦上了幽纹肩头,爪子十分不客气攀住了素白色的长袍。 隐隐可见,幽纹侧对众人的面庞黑了几许,鉴于众人在场,不便将肩上那只正得寸进尺的狐狸扯下来,就这么载着烛潆走下了客栈—— 洛坤浅笑着摇了摇头,心道那不知死活的狐狸千万不要跟幽纹分至一处,不然回了蓬莱就剩一张狐狸皮了! “我们也各自回房整理一下吧!”若怀提议道,不过目光却是射向了一旁的沂筠。 “也好——” 食时已过,街上络绎不绝,听着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幽纹成功甩掉了小狐狸,在一座桥上寻到了躬自发呆的少谙。 “少尊大人——”四下无人,幽纹也便没了顾虑,立在了她身旁,轻声道,“少尊大人可是在担忧这九天试炼?” 少谙透过浅紫薄纱望着流动着的粼粼河水,亦是轻声言道:“纵是我忧思忧虑忧心,又能改变何事?” “这可不是我欲追随的少尊大人!”幽纹望着少谙,眉头紧皱,今日的少尊大人竟是前所未有的……颓废! 究竟发生了何事? 幽纹陪少谙在桥上立了许久。 “我听到你们的议论了,旬攸哥哥他——”少谙闭了双眼,猛地转身,沉了沉声调,“罢了,我们回去吧!” “是——” 二人回到烟雨楼,堪堪赶上抓阄的最后一刻,少谙握着手中的薄木片,微微皱眉。 “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静安 “离——”幽纹轻声念出薄木片上的篆体小字,唇边渐成一浅淡笑容,显然对这结果极是满意。 烟雨楼后院,数十名仙界弟子望着自己手中的薄木片,或皱眉或展颜,神色各异,月染与若怀坐于廊下,低声说道:“沂筠……师姐怎的还没出来?” “我赠了她一套衣装,怕是在更衣呢!”若怀饮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嗯。” 突然—— “吱——,怎么会是离位,本狐狸不要跟幽冥那家伙一道!”烛潆不识篆书,瞅了半天方从一位蓬莱弟子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命定之处,浑身红毛瞬间炸起,要与幽纹同路百年不如直接杀了她! 只见烛潆一个腾身扑到少谙脚边,紧紧抱住她的小腿不撒手,嚷道:“我要跟小谙师姐一道!” 说完,抬头可怜兮兮地盯着少谙,眼中隐隐现出了泪光。 天知道刚才她被幽纹随意丢进了一个杂耍团,那丧心病狂的老板见她一只狐狸颇通人性,竟然要抓她去跳火圈,她废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现在脖子上的勒痕还火辣辣地疼—— “小谙师姐,你要不要你的小狐狸,我保证乖巧,绝不再闹你,而且我们之间还有约定呢!好不好嘛?”烛潆蹭着她的衣袍,恳求道。 少谙满腹思绪被她这么一岔,顿时缓了许多,无奈摇了摇头,从那毛爪子中救出了自己的衣角,瞥了一眼那两块爪痕,微微一笑:“据说人界西南之境多山川恶水,说不得我们要去山坳里种一百年的地,你可受得了?” 提到山坳,一旁缩着脖子的小七浑身一抖,瞧着自己薄木片上的“坤”字,鼻子一酸两行泪水簌簌而下,她抹着眼泪转身跑向了角落。 少谙脚边的的烛潆伸着爪子摸了自己毛茸茸的下巴,垂眸思忖良久,终抬了头,重重点下,穷山恶水也总比天天被欺负的强,至少还能做做反攻的美梦。 “月染,你看?”少谙看向了廊下,问道,烛潆也奔了过去,欲要抱月染的腿,被她一个侧身躲过了。 月染面无表情地望着少谙,沉声道:“只要烛潆师叔不违反规定,坤位多一人也无妨!” “哇,吱——”烛潆十分激动,口中之语已无法分辨…… 幽纹看着小狐狸那表情便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嗤笑一声,转身走向了廊后池边坐着的洛坤身旁,浅声道:“师兄在钓鱼?” “学你,看能不能钓出什么玩意儿来?”洛坤捞出了浸入水中的竹竿,懒懒说道,“这抽签决定地域可是你的计划?” 幽纹一愣,随即一展衣袍坐了下来,浅笑一声,“师兄这是何意?难道我的每句话都该被怀疑?” 沉默片刻,洛坤搁下手中竹竿,翻开左手中的一块薄木片,现出了其上幽美的篆书——“震”! “哦?师兄好运气,竟然是震位!”幽纹面上亦是一阵惊讶之色。 震位即是东方,地域虽好,不过对于洛坤却是如同被禁锢了一般,简单来说,东来镇便属震位,离蓬莱极近…… 话说,一旁的烛潆心愿得逞,忙欲拉着少谙回房收拾东西,却在转角处与一女子撞了个满怀,呃,也不能说满怀,以小狐狸的体型该是绊了那人一下—— “沂筠小心——”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子之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抱歉抱歉!”烛潆胡乱道了歉,刚要越过二人,突然心神一震,慢慢抬起了头,讷讷道,“沂筠上——” 小狐狸身子陡然悬空,却是被那芣苢拎着脊背提了起来,只听他沉着脸寒声道:“跑这么快,去见鬼王吗?” “我无事……”清雅之声似一道清风拂过众人的心间,“放下她吧!” 芣苢冷哼一声,欲要将这狐狸扔出去,倏的瞧见转角处转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忙敛了声息将毛狐狸放在了她伸出的手掌中。 “多谢!”微冷目光扫了二人一眼,少谙抱着烛潆缓缓走进了烟雨楼。 听着那平淡之语,芣苢不觉心中一凉,微愣了片刻,将手中竹棍递到身前之人手中。 “那可是澹台谙?”沂筠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遂问道。 “……是。”芣苢敛了心神答道,引着沂筠走向长廊。 随着沂筠二人的走近,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沂筠上仙褪去了一身素白长袍,改着了一身浅藕色长裙,外罩一层茶白色纱衣,一头青丝长及脚踝,腰间玉环简单一束,发间无甚饰物,只挑了两缕绕于额前,双目微闭,面容是与以往一般的淡然。 虽无白衣,依旧出尘,天人之姿,不外如是! 众人这才觉着沂筠上仙之前白纱覆面完全是明智之举,这样的人行走在人界,绝对是能引起轰动的存在。 虽然月染若怀也是一身惊世风华,但在沂筠面前也被瞬间比了下去,不止容貌,还有那清净无为的气质,仿佛生来便要端坐于莲台高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沂筠……师姐!”若怀起身,从袖中掏出一道面纱为她覆上,掩了那倾世容颜。 “我瞧不见,不知这一身可合适?”沂筠摸索着,在月染身旁坐下,浅声问道。 “……”若怀实在想说,即使是黑色衣装在她身上也能穿出仙气来,奈何实在逾矩,便只得无声叹了口气,言道,“上佳!若将长发挽起便更好了,您——你这太长了!” “哦!”沂筠摆弄了一下头发,不曾挽出个形状来,反而弄得更乱了。 倏的一旁伸出一只温凉的手,挽住了那丝缎般的长发,芣苢低声道:“我来吧!” “好!” 周围瞬间静了下来,众人皆瞧着廊内芣苢为沂筠挽发,眼神温柔地似要滴出水来,一丝一束,轻柔到极致,画面亦是美到极致…… 咳—— 月染与若怀对视一眼,离了长廊,走到了幽纹与洛坤所在的池边,众人亦是收回了目光,回到烟雨楼中收拾整顿。 “着实不妥,这二人——”若怀回头瞥了一眼,对着月染皱眉道,“哪里似是师徒?简直比仙侣还要——温情!” “此乃苍山之事!” “可是,这——” “呵呵!”洛坤轻笑一声,站起身,将手中竹竿一下戳入池中,转身离去,“先过了这九天试炼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漫路 陵江之畔一处山峰之上,月染与若怀并肩而立,望着远处逐渐消失的人影,默然不语,身后十多道身影亦是宛如雕塑一般静静伫立—— “若怀,不瞒你说,我月染自诩静心冷情,向来目标明确,毫不迟疑,可这回,我看不清前路!”良久,月染启唇缓缓言道。 “是为……那事?”若怀指了指西方。 山风卷着凉意拂起了二人肩头的长发,乱云飞渡,掩了西斜的艳阳。拥有着倾世风貌的二人俱是满面肃然,一阵深沉笼罩了二人之间。 “极翁上仙也该是与你说过,你如何看?”月染小声问道。 若怀哼了一声,轻抚了手中执夙,冷冷道:“还能如何看,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那澹台谙归了仙界算她造化,不表示咱们能容忍那些魔物在眼皮底下翻了天去!” 月染听着若怀充满戾气的言语,轻叹一声,不置可否。 “你常年闭关,并未亲身经历这十年间的三次仙魔之变,当真是可怕至极——”若怀不禁忆起了六年前的昆仑之巅,诛天剑在手的少谙所向披靡、势不可当的景象。 “我们也该出发了!”月染言道。 “是啊!”若怀敛了心神,将执夙放回了乾坤袋中,向一旁的月染微微一礼,“就此别过!” 月染也回了一礼,待其离去之后,隐隐朝远处东来镇望了一眼,便领着剩下的十人转身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东来镇烟雨楼中,洛坤轻轻摇晃着杯中浅琥珀色胭脂醉,手里捏着一张薄纸摇头苦笑,“月染啊月染,这还真是你的性子!” 无奈一掌将其拍于桌上,只见得未被遮挡的指缝间露出一行精致婉约的小字:百年后,决胜负! 洛坤饮了一口酒,面颊微红,将那薄纸攥成团儿在手中掂了掂,口中喃喃道:“百年后?百年后还不知怎样呢!” 他这两日的插科打诨已是将月染一度三缄其口的隐秘探了个四五分,再联想到师尊毋妄上仙之前的反常举动,便猜出了个大概来,果真是山雨欲来啊,哼! “师兄,我等——”一个略显稚嫩的小师弟立在洛坤身后,颇为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声询问,“该何去何从?” “嗯?”洛坤手中顿了顿,瞅了一眼身后之人,眸中现了清明之色,一道颇为慵懒的鼻音应了一声,“哦!” “何去何从?问得好!”他撑开那揉成团状的薄纸,抠去了上面原有的一行字,蘸了酒水避开破洞“唰唰”写满了反面,末了,还将那薄纸叠成了小船,在手中翻转了几下方才递给身后的师弟。 小小打了个酒嗝,眸中又是一抹迷醉之色,低声嘱咐道:“你们现在就出发,前往兰陵郡砀山寻找一个叫万俟世家的家族,呈上密信,他们自会为你们安排身份行于人界!” 仙界有很多没落的修仙家族或因遗失传承后继无人等原因自请降至人界,守卫一方,譬如澹台氏,譬如万俟世家。数百年间,他行于人界多次,与这些家族多少有些来往,让他们领着这些师弟妹行走人界,再合适不过了! 那小师弟拈着那姑且称之为“密信”的露底小船,微微一愣,焦急道:“那,那师兄您呢?” 洛坤站起身,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出烟雨楼,朝身后摆摆手,笑道:“师兄我嘛?另有安排,不过不能告诉你们!” 小师弟望着自家师兄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跑入后院,招呼了十多位师兄弟师姐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兰陵郡而去。 其后不远处,洛坤换了套装束,掩了容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心中暗叹,纵是不愿,这老妈子还是得当啊! 南行的三队人马当中,少谙烛潆小七紫昀及数位昆仑弟子一同前往西南,林叶幽纹秦丝洳等人往南境,芣苢沂筠与几位蓬莱弟子至东南,众人各自怀着心事,踏上漫漫前路—— 西南众人中,少谙辈分最高,理所当然地成了领头者,而那紫昀则屈居副手之位,二人之前虽有仇怨,不过紫昀自从出了思过间,心性的确变化极大—— 撇开过往不提,相处半日,少谙竟是没有丝毫不快,心中不禁大叹那思过间竟能让人做出如此之大的改变! 可走着走着,少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头一看,淡紫薄纱之下异色双瞳骤然一缩! 远处,一道藕色身影端坐于一只大黑驴之上,一旁黑衣男子牵着缰绳缓缓朝他们走近,那黑驴似极是排斥黑衣男子的牵引,左右晃动着脑袋,不时仰起头喷着鼻息叫唤几声。 可那藕色身影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便会安静下来,不再闹腾。 望着姗姗而来的二人……一驴,少谙扶额,肩上的烛潆亦是冷哼一声,抱着臂扭头咬牙道:“他们路盲吗?怎的跑到咱们的地界上来了?” 这西南什么时候成了“咱们”的地界…… “澹,澹台姐姐,沂,沂筠上——仙!”不知为何,这小七一见了她,说话竟然结巴起来,一双小鹿般的大眼怯生生地望着她,看得直叫人心疼,听到她的声音,烛潆嗤笑一声,已是蹿上了她的肩头,小爪子拍了她的脑袋,“无妨,看你烛潆姐姐我怎么赶走他们!” 为了方便,少谙让众人统一按年纪称呼姐妹兄弟—— “紫昀——”少谙心神一凛,此事确实怪异,遂皱眉唤了一声,指了远处一个简陋的茶棚道,“你带他们去休息一下吧,收起你的心思!” 后一句是对着那眼珠咕噜乱转的烛潆说的。 紫昀点头应道:“是,澹台姐姐!” 见众人走远,少谙大步踏近二人,那驴猛地见了她,“啊哦”一声抽气般的叫唤,撅了蹄子,直直后退,沂筠安抚良久那黑驴才缓了过来。 “你们二人寻错了路吧?”少谙直截了当地说道,知晓沂筠是个瞎子,便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芣苢,即使透过薄纱,依旧阴冷刺骨。 “好久不见了,澹台——”温雅之声从那覆面轻纱后传了出来。 少谙眉头一皱,她多年前对这位尽力维护过她的苍山上仙还算存有些许好感,不过今日见了芣苢对她的模样,那眸中的诚挚——她对那眼神自是熟悉,那是一种压抑着的狂热爱恋之色! “沂筠上仙,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交情!”她淡淡言道,语气中是一抹深深的疏离,亦是在提醒那芣苢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异。 “怎么没有,那块玉佩便是我给你的!”沂筠眼睑微动,温言问道,“可还在?” “什么?”少谙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在她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疑团 “你说什么?”少谙两步跨至沂筠近前,直惊得那大黑驴子又撅了蹄子,险些将背上的沂筠掀翻下来,亏得芣苢及时攀住缰绳,强行稳住了一人一驴。 “少——澹台姑娘,稍安勿躁!”他眉头一皱,却不敢抬眼窥探少谙面容,只微微俯身,低着头沉声道。 少谙正在惊怒之上,瞧芣苢又极不爽利,面色一沉,抬手一挥便将他拂至三丈开外,“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指点点?” 芣苢闷哼一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沂筠眉头微皱,眼睑颤动了两下,缓缓下了黑驴,启唇道:“澹台何必迁怒,他只是苍山一名小小弟子!” 那驴瞅着机会,嘶叫一声撒开蹄子跑得远远的,离了这是非之地。 “那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少谙瞥了一眼芣苢,阴沉着脸问道。 沂筠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着,扶正了额前面纱,转头面向了芣苢伏卧的方向,叹了一声,点了手中竹棍道,“我们寻个地方好好谈谈!那芣苢还烦你让他起来吧!” 沂筠瞧不见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对于少谙向芣苢显露出来的不满与敌意,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魔性未除,戾气未消的缘故,不过芣苢的毫不还手的举动倒是让她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 “跟我来吧——”虽是急于求知真相,少谙还是缓了心神,牵了竹棍的一端将沂筠引入了路边林中,回头瞥了芣苢一眼,冷声道,“不好意思了,芣苢公子!” 芣苢浑身一颤,缓缓起身,望着远去的二人,双眸微闭,深吸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远处一行人坐于茶棚之内,饮了温凉的茶水,谈论着一路上的见闻,他们居于昆仑蓬莱数十上百年,少有出行,平时也是御剑驾云,用到双腿的时候不多,行了半日的路途,封了灵力的众人已是有些疲惫了。 见少谙几人转向了林中,烛潆哼了一声,自言自语了一阵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不知是否在思索着报复的招数。 “店家,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远?”紫昀付了茶水钱,似是无意地随口一问。 身材略显瘦小的驼背老大爷伸着双手捧了几个铜板,面上随即堆满了笑容,现了沟壑纵横之色,点头哈腰道:“客官,离着最近的是安黎镇,一个时辰便至,小老儿便是这安黎镇的镇民,现在收了粮食,下了幼苗,也无甚要事,可天生劳碌命又闲不住啊,这不,上这摆个茶水摊子,也好贴补贴补……” 不想这老头开了话匣子便收不住了,连自己老母猪产了十只猪仔都说了出来。紫昀无奈偏了头,又递上两块铜板,道了谢转身离去。 老者接过钱,呵呵一笑收了声,将手中铜板在自己布袍上仔细擦了几下,满意地揣进怀里,这半天不见人影,这可是第一单生意—— 老者转身,对着水中的倒影憨憨一笑。 紫昀瞧着正在伏在桌上闭目养神的众人,眯着眼望了远处的树林,好奇心的驱使下,终是悄悄迈出了脚步。 一泓清泉嵌入幽径深处的一块石林中,淙淙之声混了林叶沙沙声,愈发显得幽静,斜阳穿过枝叶,在泉边投下斑驳的光晕,随着疏影,不时地映在了清浅水流之中—— “说吧!”少谙目光瞥向了远处树枝上扑扇着翅膀的枯叶蝶,眸色看似镇定却隐隐含了几分惘然。 “那玉佩……”沂筠点着竹棍来到潭边,与少谙并肩而立,若陷了回忆般茫然,浅声道,“我出世之时便是印在额间,已经陪伴我四百多年了……” 少谙“啪”的一声捏断了手中握着的一根树枝,眉头紧皱,竟是她生来便带着!可三年前沂筠是第一次入九天,她的随身玉佩为何能打开那玲珑阁秘洞呢!沂筠与那秘洞有何关联? “为何送我?”她敛了纷乱的心绪,挥手将树枝径直射入了潭中,直露了一截枯黄,闭眼掩了深沉之色,问出了埋藏的疑问。 一旁的沂筠伸手解开了面上轻纱,周身竟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轻抚了自己紧闭的双眼,声音有几分飘忽,“它与你有缘……随身四百年,它给我带来的除了一双瞎了的眼睛便是无尽的梦魇……可一遇见你,它就变得十分灼热,似是活过来一般……六年前神罚之阵下,它……断裂了!” 沂筠猛然睁开眼睛,清艳至极的面上本该有一双翦水双瞳,可眼睑之下确是两团空洞毫无光彩的银色,甚至连瞳孔也没有! “我心底的一个意识告诉我,那半块是属于你的……我托旬攸将它给了你!” 沂筠银色的眸中竟是滑落了一道泪痕,与眸色一般的银白,她忙闭上了眼,缚上面纱,转眼又变作了那个温雅如水的沂筠。 少谙收回了目光,垂眸望着潭中的倒影,轻叹一声,虽是知道了玉佩的来历,可仍是无法解释玲珑阁一事,沂筠说不上是玉佩的主人,只是一个可悲的携带者—— 九天,玲珑阁,残魂,凤焱……究竟有何联系? 有缘?哼! 她轻抚着薄纱下自己的眼眸,唇角现了一抹嘲讽的轻笑,倏的转身,朝沂筠冷冷道:“我们还要赶路,恕不远送!” 沂筠点着竹棍小心翼翼退了潭边,皱眉言道:“澹台,我没有恶意,我——” “我知道!”少谙随手摘了一片黄叶,轻轻一触便碎作了几片,乱入了尘风之中,飘向远方,一声低吟也似是隐入林风之中,“……我们不同路!” 脑海中仿佛现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聆兰,不知不觉,已经七年了,不知她的残魂又零落飘荡在何方…… 敛了哀色,少谙轻笑一声,“我记得你们可是抽到了巽位。” “东南少了我二人也没甚不妥,我虽占了个上仙的名头,可到了人界,比普通人还不如,我让他们找旬攸去了——”堂堂苍山尊主,竟是歪着头朝她狡黠一笑! 少谙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身拂袖离去,不再理会沂筠,远处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之后,现出了两道身影,芣苢和——紫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诡异 夜幕降临,笼罩而来的深沉之色为昏暗的小径增添了几分朦胧与神秘,道路一旁的树林中缓缓升起了几簇篝火,一行人围坐在篝火旁,纷纷抱怨出声。 “我们为何要露宿?”一昆仑弟子皱眉瞥了远处的几道身影,小声道。 “是啊,不是说安黎镇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吗?”一弟子亦是压低了声音附和道。 “就是,待在野外不是更危险?” “就是!” 至于众人为何弃城镇而居树林,一切都要从不久前说起—— “澹台——”紫昀似是在与芣苢轻声争论着什么,瞧着突然转出的少谙,神情微微一愣。 少谙眉头轻皱,“紫昀?你为何在此?” “我瞧着你们许久没出来,便来看看,那茶怕是已经凉了!”紫昀敛了面上异色,上前两步,朝她浅浅一笑,露出了两个梨涡。 “嗯,走吧!”少谙看也没看一旁的芣苢。 芣苢见了少谙,一直低着头,牵着手中黑驴的缰绳一动不动,任由黑驴一道接着一道不满的响鼻之声拂在耳边,抬眸瞥见少谙走远,方才甩了缰绳,两步奔至潭边,望沂筠毫发无损地坐在一块大石上,静静出神,缓缓呼出一口气。 “师父——”芣苢小声唤道,捡了地上的碧色竹棍靠在沂筠身旁。 “不是说了在人界莫要如此称呼吗?”沂筠低头摩挲着手中的一颗鹅卵石。 “师徒有别,先前是芣苢逾越了,若再如此,当要为人诟病了,于师父声名有损!”芣苢微微俯身,恭敬言道。 “是吗?”沂筠神色略有恍惚,眼睑微动,随即将手中鹅卵石揣入袖中,撑着竹棍缓缓起身,“那就如此吧!” 世间便是有诸般无奈之事,教人叹息,仙魔,正邪,师徒…… “走吧……”沂筠竹棍敲打着地面,轻叹一声,欲要离开树林。 “师父——”芣苢眸中闪现着迟疑之色,沉声道,“我们还要跟着她们吗?澹台——姑娘似是极不欢迎我们!” “嗯。”沂筠应道,她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呼唤着她的心绪随少谙而动。 “澹台,沂筠——他们要一直跟着我们吗?”紫昀瞥了一眼身后无人之处,皱眉道,“这着实不妥啊!” 少谙闭了双眼缓了心神,叹了口气言道:“这就要看烛潆的了?” “烛潆?” 少谙与紫昀走出树林却瞧见这么一个画面,众弟子连同小狐狸烛潆俱是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原本擦着桌子忙碌着的佝偻老大爷不知所踪,整个路边静得十分诡异! 二人顿觉不妙,快步走近,少谙敲敲桌子,众人依旧没有反应,她与紫昀对视一眼,眉头紧皱,转身拍了拍烛潆的脑袋,“醒醒!” 烛潆毛绒尾巴拂了她的手掌,翻了个身继续睡,口中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了?”紫昀亦是惊讶出声,望了望四周,“那老人家呢?” “精气!”少谙探了几人的眉心,秀眉皱成了“川”字,口中确定地说道,“他们是被吸去了精气,方感觉到疲惫,才会沉睡不醒!” 这是妖魔鬼怪一类惯常的手段,少谙自是熟悉,不过她疑惑的是,既然已经得手,为何又要留下他们性命! “那老人家怕是有古怪!”少谙沉声道。 “怎么会?为何我没有看出有何异常之处!”紫昀握紧双手,扫视了四周,先前老者摆茶的箱子也不见了,小小木案上空空如也,甚至还盘着几张蜘蛛网。 少谙轻抚了桌角,转头问道:“你可封灵了?” “八,八成——”紫昀稍稍一愣,低眉如实答道。 “说明来者道行高于你两成功力——”少谙轻叹一声,指了指桌面,“这桌子、茶棚明显荒废已久,你们并没有看出来,说明那人幻术造诣已是不俗!” “这茶水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捏起一个茶碗,盯着瞧了许久,只见其中原本颇为浑浊的浓茶逐渐变成了瘆人的幽绿色,泼在地上,竟然似有生命般地向着四周散开。 “这——” “自入了西南之境便鲜少看见行人……”少谙托着下颌,抬头望向了远处幽深的径道,眸色愈深,“不太妙啊!” 紫昀沉默良久,欲要开口,却深深咽了下去,思及月染师姐临行前的话语,眸中凌厉一闪而逝,缓了声调言道,“可有办法解救?” “或许——”少谙又探了几人脉搏,问道,“你可带了清灵丹出来?” 紫昀一愣,皱眉言道:“带是带了,不过也不够这么多人用的!” 清灵丹乃是蓬莱独门密宝,能解百毒,破万千瘴气,此番入人界每人也只带了一颗,而这里大部分人是昆仑弟子…… “不用多,一颗即可!”少谙掏出水囊,清洗了一只茶碗,抬头望着她,紫昀默默递过去一颗乳白色的丹药。 少谙接过,捏碎在茶碗之中,又在路边折了根野草,转向了烛潆,挠了挠她的鼻头。 睡梦中的小狐狸瞬间打了几个喷嚏,一股清甜香味飘散而出,融入了茶碗之中,不久,一道特殊的香气散逸开来,少谙端着茶碗绕了两圈…… 紫昀静静望着她,神色颇为复杂。 片刻之后,众人果然幽幽转醒,均是一脸茫然地互相瞅了瞅,望着同伴眼下青黛,扑哧一笑。迷糊的烛潆又打了几个喷嚏,黑着脸扯下了插入自己鼻孔的一根野草,使劲揉了揉鼻尖。 “小谙——”抬眼瞧见少谙,忙一个跃身欲扑上其肩头,奈何四肢僵硬无力,只堪堪攀了她的衣襟,转眼便要滑落在地,亏得少谙及时托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烛潆费力爬上少谙肩头,瞧着自己和众人的模样,也意识到不对。 少谙摸了摸鼻子,斜眼道:“你们——被吸了精气!” “什么?” “什么?” 一众弟子纷纷惊讶出声。 “我们今日先宿于林中,各位恢复精力,明日再前行!”少谙声音虽轻,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意。 众人沉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情错 火中燃烧着的树枝噼叭作响,红色光芒衬得一个个面色愈发红润,入秋的林中已是微凉,众人围坐在火边,渐渐有些昏昏欲睡了。 少谙赶走了聒噪的烛潆,一人坐在最边缘的篝火旁,静静思索着今日之事。 她嘱咐他们前往茶棚之时并未细看,不知那紫昀口中所说的老人家是何来历,不过肯定不是魔,若为魔,她定会有所感应—— 既非魔,幻术又颇高,便剩下妖、鬼魅与人界散修仙士了,这三者皆可以吸人精气提升修为,究竟是什么,还得明日入了安黎镇才能知晓了! 现在看来,他吸食众人精气,只有一个目的,便是阻挡众人的脚步。 自十万年前神魔之战,五界立了禁在人界使用灵力的规定之后,各路仙妖便收敛了许多,鲜少作怪,可能这便是他们今日只损失了少许精气的原因。 火光之下,少谙双眸微睁,流转其中的是强烈的好奇之色,虽说来过几次人界,可却从未遇到过这般有趣的事,本以为此番人界之行会十分枯燥,不想竟有人送上门来解闷。 “澹台——”一阵清脆的竹棍之声后,头顶传来一道清雅柔和的声音,“可是在为白日的事情烦恼?” 知晓是谁,少谙头也没抬,手中枯枝躬自拨拉着火堆,口中似是无意地问道:“沂筠上仙又何高见?” 沂筠顺着竹棍摸索着缓缓坐了下来,不愧是仙界上仙,在这荒郊树林的草地上也能坐出栖霞御座的感觉出来—— 少谙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 “听紫昀所述,疑点有二,一为时刻,二为地境”沂筠坐定,稍稍整理了长裙下摆,开口道。 手中一顿,少谙抬起头颇为意外地望着摘了面纱一脸淡然之色的沂筠,正色道:“何解?” “当时已近黄昏,竟还有人在路边摆摊,此为疑一;一般茶水摊子俱是设在城郊镇外,怎会在这荒郊野岭,此为疑二;再者,据那人所言,最近的安黎镇离此一个时辰的路程,一位老者,带着颇为沉重茶水,又怎能不配有车马行具……那绿色茶水似是一种毒液……” 少谙眼中惊讶之色渐显,这沂筠的分析颇为细致,完全不像是从未到过人界,不禁赞叹出声,“沂筠上仙果真让人刮目相看!” 她断定那老者非人,仅凭众人消逝的精气和诡秘的氛围,虽说她的直觉一直极为准确,但仍没有十分的把握,而沂筠确是“看”到了细节! 那沂筠揉了揉衣角,竟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讷讷言道:“这并非我想到的,而是芣苢——” 芣苢?少谙微微皱眉,瞥了远处篝火旁专心烤着一只野兔的冷冽身影,眸色愈深,叹了口气,眼前一阵恍惚。 “少尊大人,属下知错!” 夕阳下,修长高俊的身影单膝跪地,暖阳洒满疏影间隙,却仿佛永远照不进心田,淙淙流水声响彻耳畔,却似是刺入脑海的针尖。 “我且问你,苍山可是温柔乡?”少谙的声音阴冷如冰。 地上芣苢竟是笑了出来,低低的闷笑,似是在嘲讽着什么,不过听在耳中却是无比的悲凉,良久,他才缓缓言道:“先前路过南境之时,幽纹魔君大人问过同样的问题!” 少谙眯着眼等候着他的回答。 “我的答案是:是!”芣苢抬头,眸中似是燃起了两簇焰火一般,灼热而浓烈,如她深入仙界时一般的决然! 少谙眉头一皱,冷冷道:“那你所知何错?” “错在相遇……”芣苢眸色渐显颓然,整个气势顿时湮灭,“少尊大人放心,魔君大人已在我体内种下了噬魔珠,永世不得背叛……” “呵呵——”少谙怒极反笑,“一个魔,竟要噬魔珠来维持忠诚,你不觉得是个极大的讽刺吗?” 芣苢闭了眼,向少谙重重施了一礼,“芣苢,任由少尊大人处置,请放过沂筠上仙!” “放过?仙界之人何曾放过我魔界,昆仑之巅,静思台上,仙界又何曾放过我!仙魔之别,你从不知晓吗?”少谙手中一道紫光,重重抽在芣苢身上。 芣苢闷哼一声,咬牙道:“她与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不同——” “啪”又是一道魔光落于背上,芣苢敛了周身伪装,竟是遍体凌伤,一丝血色划过唇边,看上去颇为凄惨。 少谙一瞧,顿时了然,想来幽纹已经处置过他了,思及他还有用处,便缓缓收了手中魔力,倏的转身,挥手撤了周围伪装结界,冷声道:“你自己思量思量!” 树影下低伏着的身影渐渐隐入了迷醉的夕阳之中—— “澹台?”沂筠一声轻唤,敛了少谙飘散的神思。 “嗯!”少谙收回恍惚的目光,深吸口气缓了心神,戳了火堆中化作焦炭的枯枝,言道,“究竟为何,明日入镇便见分晓……” “你做什么?” 突然,一旁传来一道激怒的声音,少谙转头望去,却是烛潆与芣苢又起了争执,不由得轻抚着额角,叹息一声。 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中,烛潆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欲要赶走他们,在水中释放迷香——她忘了自己的迷香味道着实浓重;召唤林中的狐狸攻击他们——那些毫无灵力的动物险些成了他们晚间的餐食;丢树枝,砸石子…… “呸——”小狐狸叉着腰,指着火堆中的一团黑乎乎的兔肉,吐出了口中的肉屑,哼了一声,“好难吃!” 芣苢猛地起身,似是牵引了伤口,浑身微微一颤,满面怒容,冷声道:“你这狐狸好生无礼!没人请你吃!” “哼,我就是吃了,比洛坤的手艺差远了!”烛潆撇了撇嘴,嫌弃地望着火堆中逐渐化作焦炭的兔肉,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去。 只见芣苢捂着胸口轻咳一声,默默转入林中重新寻找食物—— 沂筠握紧了手中的竹棍,轻声道:“芣苢竟然受伤了……” 少谙望着远处的背影,眉头一皱,幽纹下手不轻,他竟能一路隐瞒,这份忍耐着实不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魇心之术 夜已深,众人皆是盘膝而坐,在冥思中沉沉睡去,连闹腾了许久的烛潆也趴在树杈上敛了声息,林中静谧,万籁俱寂—— 这时,少谙猛地睁开了双眼,异瞳之眸中闪烁着几分不可思议之色,瞥向了曲径深处,伸着双手触碰着随风而来的一道无比熟悉的气息! 扫视了四周,少谙见众人均已熟睡,便悄悄起了身,抬头望了一眼天色,蹑手蹑脚朝着那处而去。 仍是白日里与沂筠来过的那处寒潭,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淙淙水声,月牙形的水面似是一面碧玉魔镜,幽紫魔纹印刻在边缘,她曾经插入潭底的枯枝竟是碎作了数十段,排列成一个传送阵法,中间的漩涡隐隐冒着魔光。 少谙展颜一笑,毫不迟疑地一跃而下,这是魔界的传送阵法,她绝不会认错。 果然,一阵眩晕过后,映入眼睑的是令人心安的暗黑之色,远处那座恢宏肃穆的宫殿,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梦魇之处——焱宫! 由于体内仙魔之力制衡,她的实力大损,明明近在咫尺的焱宫却仿佛极为遥远,飞了许久方才踏上殿前的台阶,这个她曾一步一叩,喋血而行的长阶—— 焱宫是除三尊二使一君之外所有魔的禁地,擅入者死! 今日的焱宫如往常一般阴沉幽静,仙人二界七月初七已过,依照魔界的算法,今日也该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八百多年前仙魔之战启、凤焱上尊湮灭魂归的日子,祭日…… 少谙瞧了瞧头顶的太阴濯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三百一十二阶,分毫不差。焱宫依旧大门紧闭,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推开布满了古老魔纹的黑色大门,一道魔力萦绕在掌心,竟是在排斥她的力量! 是啊,她体内不止有魔力,还有仙灵之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推开了殿门,太阴濯日照射进来,一道幽暗之径顺着她的身影延伸至宫殿深处,一尊墨玉王座之前。 “谙儿——”王座之上传来一道深沉的呼唤。 师尊?少谙猛地抬头,尽头之处,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师父!”她加快了步伐,整个大殿只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和惊喜的呼唤声,王座三丈之外,她突然停了下来,双膝跪地施了一礼,口中称道,“徒儿少谙拜见师尊!” “嗯,你此番归来可有东西要呈给为师?”威严之声响彻大殿。 东西?诛天剑吗? 少谙心中一凉,但仍是张开双臂,一阵白光过后,一柄四尺长剑静静漂浮在她身前,望着莹润如玉的剑身,她眼神一黯,终是握上剑柄横于身前,闭眼深吸了口气,缓缓言道:“弟子呈上诛天剑,望…一解师尊…相思…之意!” 极力遮掩情绪,却仍是掩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手中诛天剑陡然消失,下一刻却是出现在枫秀手中,他面上薄雾已然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的绝美面孔,一扫少谙记忆中的淡漠冷然,竟是透着一丝狂热之色。 “好,好——”枫秀抚摸着剑身,口中喃喃道,“阿焱,你终是回到我身边,永远不再离开我了!” 少谙低着头,将自己毫无血色的唇咬得墨红一片,压抑的泪水混着鲜血,滴落在地,暗哑之声不似她喉中发出一般,:“……恭喜师尊!” “哈哈哈哈……” 枫秀的狂笑震得少谙脑中剧痛,她闭了眼欲要避开这震耳之声,却突然觉得胸口一凉,她缓缓睁开双眸,面前是师尊狰狞的面目—— “滴答……滴答……” 是水声吗?可她明明记得焱宫之中并没有泉水…… 那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似要淹没她的灵识! 少谙愣愣地望着插入自己心间的那柄剑,那执剑的白皙无暇的手——曾经抚过她的头顶,是那般地温柔,那般地…… 她仍是立着,一股力量支撑着她不曾倒下,颤抖的双唇字不成句,道不出未尽的话语:师尊,若要我死,何须您亲自动手…… 意识渐渐消散,只听得眼前之人无比温柔地说道:“苦寻多年,却不知最好的皮囊就在身旁,阿焱,归来吧!” 不,不要—— 她不是皮囊,不是!纵然不是爱人,却仍是…徒儿啊……师尊,你为何如此残忍! 只剩下一丝灵魄,她隐隐感觉到一束白光从自己的心房内悄然生出,瞬间蔓延了全身,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口中缓缓语出:“阿秀,好久不见——” 不—— 再多呐喊也是徒然,她感觉自己飘上了天空,瞧见一旁的太阴濯日似一只幽紫魔瞳般,悲悯地望着自己逐渐消散在寒风之中…… 那太阴濯日的瞳眸竟是突然分作两半,一半莹白一半幽紫—— “噗——”少谙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睁开了异瞳的双眸,望着不远处盘在树上的碧绿小蛇,眸色深沉。 见她醒来,那小蛇似是一惊,忙吐了信子欲要逃跑,少谙低头瞥向了自己的手中——诛天剑躬自闪烁着幽幽莹光,而自己小腿之上,竟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红的血液,一丝仙灵之力散逸而出! 知晓追是追不上了,少谙赶紧蘸了腿上鲜血,在地上画了一道囚笼一般地符咒,借助那仙灵之力,猛地拍入地面,顿时一股肃然之气包裹了树林百丈方圆。 谅那蛇妖飞天遁地也逃不出去! 做完这一切,少谙方靠在一棵大树上,重重喘息着,冷汗浸透了身上白衣,不是因为那符咒有多消耗体力,也不是因为腿伤有多重,而是因为那梦境——着实可怕! 若非她长了个心眼,在那太阴濯日之上设了一道心念,怕是已如梦境中的自己一般死去了吧! 那蛇妖魇心术极是不俗,若她魔力依旧,解除它是易如反掌,可现在—— 望着眼前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少谙眉头紧皱,魇心术选取了内心最为恐惧的念头,以他们的修为,恐怕已经深陷梦中无法自拔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恢复灵力,待捉住蛇妖或许能解除那魇心之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狐笙 林中静寂,连虫鸣声夜莺之声也不可闻,只听得地上众人微弱的呼吸声,飒飒夜风,拂乱了少谙肩头的长发,只见她低着头,手中微弱的紫芒牵引着伤口中的鲜血在手边的枯枝之上刻了几道符文,准确地插在众人周围,形成一道道护身结界,这些仙界弟子暂时不能出事! 这种极为简单护身咒术乃是少谙闲来无事,在蓬莱无名谷一间偏僻小屋中一本册子中摸到的,上面记载了许多偏门的法术仙咒,想必是哪位蓬莱先辈闭关时留下的。 那梦魇耗费了太多的心力,魔力不济,她只能寄希望于这血液中携带的仙灵之力了,毕竟她的双腿是由精纯的仙灵之力重生而来,少谙望着莹白色的结界眸光一凝,简单处理了伤口,咬着牙盘膝而坐,缓缓恢复着魔力,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五界规定了—— 她微微扫了众人一眼,瞥见远处横躺在地的紫昀双眼紧闭眉头紧皱,手中无意识地攀着地上的泥土,面上似是痛苦之色,默默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怎样的梦境…… 敛了心神,少谙手腕一翻收了诛天剑,缓缓闭上眼—— “不要——,不要吃我——”突然,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惊叫,那声音恐慌中带着绝望,似要将胸中最后一口气的不甘呐喊出来一般。 堪堪入定的少谙心神一凛,将要反应,一道火红的身影便瞬间落下树枝,正好砸在她背上,她身子一个不稳扑倒在地,又有墨红鲜血溢出嘴角。 “烛潆——”少谙压了胸中翻涌的甜腥,艰难转身,只见小狐狸抱着脑袋,双目紧闭,两道血泪顺着眼角滑落而下,口中只无力地咕哝着一个字——“滚!” “小狐狸——”少谙拉开了她的爪子,望着她指甲中满是鲜红的血肉,一阵心惊,梦魇已经蔓延了她全身,开始支配她的行为。 烛潆听不见少谙的呼唤,只在自己的梦魇中缓缓迷失,连气息也微弱了下去。少谙探了她的脉息,照此情形,不出半日,她便会在梦境中彻底死去! 瞥见众人状况也是如此,她眉头不禁皱成了“川”字,细丝良久,手中聚起的魔力也黯了下去,口中喃喃道:“不成——” “你可是,要救,他们吗?”突然,空中传来一个中气不足、略显文弱的男子之声。 乍闻此声,惊得少谙心神一凛! “你是何人?”她扶着树干单腿站立起来,祭出诛天剑斜指地面,冷冷望着前方一棵毫不起眼的大树,竟有人在她面前施展幻术——未被察觉! 外面设下了结界,怎会有人突然出现在此,除非——他原本就隐在林中!妖? “我,我没有,恶意!”诛天剑一出,那妖似是被惊吓到一般,原本就不利索的声音更加微弱了。 歹人可不会自称歹人! “出来!”少谙面露狐疑之色,抬眸冷冷哼道,“藏头露尾意欲何为?” 倏的,一道身影拨了树皮缓缓现了出来,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毛绒狐狸,他慢慢走至少谙两丈近前,狭长双目盯着她手中的诛天剑,露出忌惮之色,抬起自己一只爪子讷讷补充道:“我真的,没有恶意!” “妖狐?”少谙眯眼道。 那白狐收回目光,深吸口气,挺胸抬头直视着少谙颇为骄傲得说道:“妖又如何,虽然我是妖,但我从来没有害过人!” “先前吸了他们精气的可是你?”少谙脑中灵光闪现,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白狐一愣,耷拉了脑袋颇为不好意思地点头,“都怪我,修为不够,不然他们,不会昏睡不醒!” 少谙长出口气,终于捋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想通了诡异之处,茶碗中伪装的茶水应该是那蛇妖的毒液,茶水既然动过,为何他们体内没有毒素,想来该是这狐妖吸出了毒素,不过连他们的精气一起吸了! “为何帮助我们?你与那蛇妖是什么关系?”她手中诛天剑缓缓划向那雪白的身影,寒声问道。 “这个嘛——能否等救了这些修仙人再说?”白狐退后几步,摸了自己的头,朝她脚边的烛潆怒了怒嘴,眉尖两点皱到一处,竟是一副颇为担心的模样。 那眼神做不得假,少谙不禁怀疑起了这两只狐狸的关系…… 白狐侧着身子走向烛潆,瞬间化作了一个身形瘦削的白衣少年,伸出两指探了她眉间,“那蛇妖的魇术极是强劲,从未有人能自行挣脱——” 瞥了少谙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 “现有两个法子,端看您选择哪一个了!”少年伸出两根手,“一是通灵,在梦中将其唤醒;二是破除魇术核心——不过魇咒已成,梦境不会停止,但没有生命危险!” 通灵正是少谙先前欲行之法,不过一旦入梦便顾不上周围,亦无法判断时间,而那蛇妖还在林中,护身咒有时间限制—— 至于魇术核心? 少谙见那少年悄悄指了指天上,不由得抬头瞧了那玉盘般的冷月一眼,顿时了然,皱眉冷哼一声,她记得十分清楚,今日并非月圆之夜,怎会有这般圆润无暇的月亮! 不过以她现在一人之力无法破除那妖障,而眼前这只狐狸也非完全可信——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身量不高,与少谙相差无几,她收了剑,将手搭在他瘦弱的肩膀上,清晰地感觉到掌下一阵轻颤。 “狐笙,奚狐笙!”少年嗫嚅道。 “哦——”少谙掌下悄悄拍入一道灵力,方缓了神色,轻声言道,“狐笙,我施展通灵术时,这些弟子就拜托你了!” 奚狐笙抬头望着少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认真地点了点头,“您放心吧!” “嗯。” 少谙隐隐勾唇,盘膝坐在烛潆身旁,闭上双眼,手中紫光闪现,印在她眉心之处,自己也缓缓沉入梦境—— 一旁的奚狐笙瞧见她手中的紫芒,狭长凤目微微一凝,嘴唇微张,却没有道出一字,随即转了目光瞥向烛潆颈上挂着的——“殊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惊梦 四十多万年前,神族裂痕初现,众神裔分于三派,帝神与魔神分庭抗礼,神兽大多中立,唯九尾狐族内分歧,一者自愿列于帝神麾下,一者断尾绝义,堕身为妖投入魔界之中。 神战终结,狐族几乎全灭,仅剩数位旁裔流出神魔二界,灵狐居青丘,在仙界地位尊崇,妖狐则存于妖界位享妖君! 青丘位于东海之中,仙境蓬莱三百里东畔,乃是与世隔绝的仙之密境…… ——《六界纪实》 少谙立在青丘之外的沙滩上,望着眼前与海水交相辉映的浅蓝色结界,眉头稍皱,口中喃喃自语道:“被水包围的感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说完,抬脚便朝结界内走去,那细沙极软,少谙一脚便陷了进去,难以前行,无奈之下,只得唤了朵祥云登了上去,好在这梦境之中她的魔力并未受限—— 青丘居于世外,护境结界只是为了隔绝人世,并无多少防御之力,少谙简单捏了个诀便大摇大摆地飞了进去。 这个上古密境并未如她想象那般荒草丛生,一片虚无,若忽略地上零星的狐狸尸体与远处空中暗红色的漩涡乱流,眼前的青丘无意是个似世外桃源一般秀美清灵之地,青丘一向无争,烛潆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快走,大公子在祭台上惩处妖君后裔,那妖狐精血可是大补之物,足以让我们少修百年,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草丛中传来一个略显急切的催促声。 妖狐? “可那是,那是烛潆小姐——”另一道声音迟疑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正的烛潆小姐已经死了,那是妖界皇裔一只夺舍了烛潆小姐的身躯潜入青丘的妖狐,杀戮成性,人人得而诛之,莫说了,我们快些吧,大公子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哦,原来如此!” 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消失,那两只狐狸显然已经离开,隐藏在虚空中的少谙握了双拳,眉头紧皱,青丘究竟发生了什么,烛潆……妖狐? 这时,空中暗红色的漩涡中血红光芒盘旋而下,笼罩了百里之外的十丈之地,整个青丘瞬间多了沉凝的气势,带着浓浓的血腥与肃杀! “不妙!”少谙心神一凛,忙弃了云彩,飞快地朝远方掠去,心中暗叹,“小烛潆,这便是你最畏惧的事吗?” 她无意中稍一低头,瞧见下面是两只奔跑的灰毛狐狸,显然是先前交谈的那两只,少谙冷哼一声,手中纯正紫光化作两道剑芒直直射出,两只狐狸便瞬间止了步伐,僵了身子,片刻之后,化作两道灰紫色烟尘随风散去。 “哼!” 撇了唇边的鄙夷,少谙不理会魂飞魄散的二狐,加快了速度,转眼数息之间便来到了位于青丘中央高耸的祭台之上,悄然隐匿身形。 台下,一群狐狸正狂热地呼喊着什么,参杂了狐族语言,她听得不太明白,只隐约分辨出“报仇”二字,她眸光上移,瞳孔突然一缩, “烛潆!” 那祭台之上一根粗大的石柱之上绑缚的确是小狐狸,而那烛潆却是一副少谙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一头雪白长发不知为何竟变作了诡异的墨红之色,即是缚于半空,依旧蔓延出了三里之地。 身上仅剩数片残破的绸子遮掩着肌肤,裸露的部分竟是触目惊心的坑坑洼洼,鲜血淋漓,有的已经干涸,现了深红的血色,本就瘦小的身躯越发如柴棍一般纤细,如流纹一般扭曲! 脖子以上完好,烛潆面容未变,褪了俏皮与娇媚,苍白得恍如一张薄纸,眸中是一般的血红,双目半睁,目光呆滞,充满了死寂之色。 这——不似一个活着的小狐狸! 暗红漩涡的下,她的长发仍在蔓延,如红色长蛇一般盘缚于地。 少谙面色亦是极为难看,飘身飞至她身旁,沉声唤道:“烛潆,醒醒,这只是一个梦境,烛潆——” 毫无应答,眼前的烛潆如同木偶一般好无声息,只静静地敛着眉眼,瞥着祭台的边缘,那处石台上端坐着一只火红色的美丽狐狸,即是原身,依旧可以看出一种风情万种的韵味,不过她的眼神,是与烛潆一般的死寂。 “阿爹不是我杀的,不是,不是我……”烛潆眼珠微动,翻涌出一股悲戚之色,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一句,片刻之后,闭了双眼归于默然。 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祭台前方,微微抬手止了众狐的高呼之声,静默片刻,转身指着石柱之上的烛潆,悲痛言道:“诸位,你们眼前的这只妖狐,曾经是我的妹妹,最疼爱的妹妹,我们青丘传承千万年的帝子至尊,可是——” 那人似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闭目缓了神色,凝了凝气势,再次高声长呼,“可是现在,存在于她体内的却是一只妖狐之魂,就是他,杀了我们青丘之主、我的父亲——司空上仙,……纵然望着妹妹的身体心有不忍,但我司空玦仍要在此惩处了这只妖狐,还青丘一个安宁!” “父亲,您英灵在上,孩儿为你报仇了,望这祭台化灵阵能让这妖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转生!” “大公子英明——”台下是众狐狂热的拥护之声。 望着此景,隐匿空中的少谙眉间深蹙,眼前的烛潆双目已经闭上,无泪无怨,无悲无怒,静静地承受着这一切! “烛潆,快快醒来吧,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少谙口中默念着一句咒语,暗紫魔光包裹着的右手瞬间印上她的眉心,缓缓输入一股魔力,试图唤醒她。 可烛潆意识中一片空荡,弥漫着死灰之色,毫无情绪波动,干枯的灵脉之内流动着些许暗红色的妖力,竟是没有一丝灵力! 少谙沉了面色,收了魔力,闭着双眼缓缓注入了仙灵之力,烛潆骤缩的灵脉这才,她的意识也渐渐渗入,终于在一个角落中寻到了小狐狸蜷缩着的灵魂。 “烛潆!” “我不是,我不是,不是……” 少谙从未见烛潆如此无助过,一直古灵精怪的她仿佛褪去了所有的神采! 突然—— “啊啊啊——” 那小小的身躯突然爆发了一股极强的力量,一道耀眼的莹白色光芒瞬间充斥了她整个身躯,强行将少谙瞬间驱逐出了意识灵海之内,甚至驱逐出了她的梦境! “噗——”树林中的少谙睁眼醒来,猛的喷出一口鲜血,眼神恍惚,头痛欲裂,朦胧中似是瞧见一道身影抱着烛潆火红的身躯,静静地坐在一旁,幽幽红芒闪烁在那人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碧玉 拨开眼前的迷雾,少谙仿佛听见不远处弥散着浅浅沉吟的雅韵,似一道流光,缓缓飘逸萦绕在自己周围,如丝如帛,拂过眉眼,触碰鼻尖,挽起青丝,一点点舒缓着她紧绷的心神,修复着灵魂的创伤…… “唔~”郁结的心神缓缓疏通,少谙口中不禁唤出一声低吟,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睑的是烛潆那张熟悉的脸,不过那娇俏的面庞却是多了些许惆怅与哀伤,她转动了几下眼珠,眉头轻皱,“烛潆你醒了?” “嗯。”烛潆低垂着双目应了一声,瘪了嘴角倏的一把扑入少谙怀中,直将堪堪坐起的她重又扑倒在地,压抑多时的泪水翻涌而出,呜咽道,“小谙师姐,我好害怕!” 烛潆变作了人形,身量娇小虽是不重,却仍将瘦削的少谙压得喘不出气来,憋红了脸艰难地呼吸着,忙腾出右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莫怕,那只是梦境,都是假的,假的——” “真的吗?”小狐狸抬起头,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抽抽嗒嗒地说道,“为何我觉得那是预言,我好担心,我——” “胡说!”少谙语气中现了几分厉色,瞬间将烛潆惊得愣在了当场,一滴泪珠吧嗒一声滴在她手背之上。 少谙拂开烛潆,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轻柔地抹了她眼角的泪花,敛了神色安抚道:“那是蛇妖的妖法作祟,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少谙猛地抓着烛潆的手臂,疾声问道:“烛潆,那奚狐笙呢?” 烛潆抽了抽鼻子,撇撇嘴刚要回答,身后便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谙姐姐醒了?” 少谙皱着眉头缓缓转身,瞧见抱着一堆柴草的白狐少年缓步向她走来,晶莹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畏惧之色,放下了手中之物,站定三丈之外便不再前行,低着头小声道:“谙——姐姐是在找我吗?我刚才,觉着林中有些凉了,便去捡了,一些枯枝,想着,升个火,让你睡得舒服一些……” 少谙面色一沉。 “狐笙!”与少谙的神情凝重不同,率先醒来的烛潆显然已经认识了奚狐笙,并且对他好感异常,撇了少谙蹦蹦跳跳地朝他而去,拽着他的袖子浅浅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没遇到蛇妖吧!” “林中雾重,我不识方向不敢走远,便在这附近捡了一些,想来应该够了!”奚狐笙望着烛潆攀住自己手臂的一双白生生玉藕般的纤腕,白净的脸颊瞬间一红,嗫嚅道,“我还担心你…你们……” “嘻嘻,我不怕,只要小谙师姐醒了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烛潆弯着眉眼朝他浅浅一笑,又转过头面向少谙,嘿嘿说道,“小谙师姐,就是狐笙用笛声修复了你的灵魄,你才能醒过来的!” “哦?”少谙眉梢一挑,双目微沉,口中淡淡道,“如此便多谢了,不知狐笙你使的是什么术法如此有效?” 听得少谙道谢,奚狐笙面上的惶恐之色更甚了,下颌已恨不得要埋进脖子中去,连连摇头,“不敢当,不敢当,这是小狐,应该做的——,只是简单的唤灵术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他咬着嘴唇,揪着自己洁白的衣襟,敛了声息。 “他们呢?”少谙心中虽然怀疑,不过回过神来却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之处——原本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竟是全部消失不见了! 烛潆把玩着自己雪白的长发,歪着头说道:“哦,刚瞧见小谙师姐你醒了颇为激动,忘了与你说了,狐笙在林中不远处寻到了一处清泉,聚集了少许天地灵力,可以稍稍抵御那妖术的侵袭,便将他们搬入了泉水中泡着!” 又是奚狐笙! 少谙转了目光瞥向他,恰好看见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憨一笑,“偶然,偶然!” “那泉水可甜了!”烛潆小声自言自语,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少谙哼了一声,朝那白狐冷冷道:“带路!” 奚狐笙唯唯诺诺地直点头,转身走向了树林伸出,口中依旧是结结巴巴道,“谙姐姐随我来!” 少谙抬步跟上,小狐狸烛潆变了原身跃上了她的肩头,凑近耳边小声道:“小谙师姐,你为何对狐笙这么凶?他是好人,哦不,好狐……” “知人知面……”少谙斜了烛潆一眼,哼道。 “哼,你老是疑神疑鬼,不理你了!”烛潆双爪叉腰,扭过头去,片刻后跃上那奚狐笙的肩上,二狐有说有笑…… 少谙跟在后面,心中颇为复杂,这个奚狐笙来历不明,心思深沉,似是包裹着一层迷雾一般神秘莫测! 这死心眼的小狐狸竟与他那么亲近! 沉着脸随着奚狐笙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转过一丛枯枝废石,少谙终于瞧见了浸泡在灵泉中的众人,突然心中又是一阵凛然——一条细长的碧玉小蛇盘于一根伸延入泉潭的枯枝之上,吐着信子缓缓靠近一名弟子! “啊,小心!” 烛潆尖叫一声,欲要冲上去,被奚狐笙拦住,弱弱的嗓音也显了几分焦急,“不可,危险!” 身后的少谙手中魔光将要挥出,那名弟子突然伸出双手,截住了那蛇七寸之处,“嘶嘶”两声,那手指微微用力,竟使得蛇身断作了两截! 岸上两狐屏住呼吸,瞧着那人数息之间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那条剧毒碧玉,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少谙眯着双眼,缓缓收了魔力。 果然,那人转身,确是芣苢! “是你!”烛潆站在奚狐笙肩上,指着潭中惊叫道。 他一言不发阴沉了脸抱着身旁的沂筠上了岸,扫过几人一眼,隐隐朝少谙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将手中的烛潆靠在一棵树边,附过耳去柔声唤道:“沂筠,快醒醒……” 而那沂筠也竟是在他的呼唤声中眼睑微动,轻哼出声,语气略有些惊惶,“是,是芣苢吗?” “是我——”芣苢轻声道,转头向少谙挥出一道绿光,“这是那碧玉的内丹,可稍缓幻境!” 语毕,便抱起沂筠朝林中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妖异 少谙以之为媒在众人之间施加了祛幻咒术,那内丹果然有效,她望着众人逐渐平缓的气息松了口气,虽不知他们何时会醒来,但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将他们搬出泉潭吧!”少谙瞥见二狐一瞬不瞬地瞅着自己手中的紫芒,冷声吩咐道。 “是,谙姐姐——”奚狐笙身子一个哆嗦,连连点头。 “不要唤我谙姐姐!”少谙眉梢一挑。 “是” 烛潆朝她扮了个鬼脸,跳下肩膀催动自己的尾巴将潭边一人拽了上去,奚狐笙收回目光,亦是跳入潭中,将众弟子一一拖上岸。 望着十分默契的二狐,少谙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步入了林中,远远瞧见芣苢挥手把一块一人高的石头削作了一张简易石床,将手中的沂筠轻轻放了上去。 察觉到她的到来,芣苢直起身形,低声语道:“少尊大人,容属下先安置好沂筠上仙!” 先前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走至近前才发现,这位自愿封了全部灵力的苍山上仙脸色煞白,紧咬的浅色薄唇隐隐溢出些许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芣苢直接如此称呼她,这沂筠怕是已失去了意识。 “嗯”对于他二人之间的事,少谙已不愿深究,只要不影响魔尊大业便可! 芣苢取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塞入沂筠口中,脱下自己的外衫轻柔地为她盖上,这才深吸口气转身面向少谙,恭敬施了一礼,“少尊大人随属下来!” 少谙深深望了昏迷不醒的沂筠一眼,开口问道:“她如何了?” “回少尊大人,沂筠上仙冲出梦境时灵魂受了些许创伤,休息片刻即可!”芣苢低声答道,与少谙一同走至密林深处。 少谙瞥了他一眼,试探地道了一句:“沂筠上仙现在毫无灵力,是我魔界一颗极其重要的筹码,不能有所损伤!” 怎知此言似是勾起他一根敏感的神经,只见他握紧了双拳,身子一颤,竟是朝少谙单膝跪下,暗哑着声音,仿佛极为艰难得吐出喉咙,“少尊大人,属下愿献出百年血炼之力,恳求您莫要在右使大人面前提及沂筠上仙!” “为何是钟离?”少谙眯起双目,心中疑惑大起,芣苢隶属修罗殿暗使容卿麾下,怎会与那久不出魔界的右使钟离邪有何关系! 芣苢咬牙,低着头沉默不语。 知晓他的倔性子,少谙也不曾想过会轻易在他口中得到答案,况且并非眼下之事,轻叹一声也便不再追问,沉声道起了今日之事:“你刚才为何会突然醒来?” 芣苢未听到让他起身的指令,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答道:“回禀少尊大人,属下并非突然醒来,而是在那只妖狐将我放置在潭中时便已惊醒,由于不知他目的为何就顺势保持着沉入梦境的模样一窥究竟——” “那你可探得了?”少谙指尖夹了风中拂来的一片黄叶,眸色一凝,望着他唇边溢出的鲜血,缓了语气,“你起来吧,我可不会向你保证什么!” “谢少尊大人!”芣苢站起身形,冷峻面上微微一松,以他所了解的少尊大人,既如此说了便不会多言,“妖狐行动间并未道出片言只语,不过那妖力自有一股清正之气,若非遮掩得太高明便真是从未沾染过血腥——” 千年前妖君失踪,妖界散乱,众妖各自仇视,曾在人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以他一只狐妖的身份来看,确实极为怪异,不过若要遮掩的话,如此怕是更会引人怀疑! “属下曾察觉到少尊大人的结界之力,不知这妖狐是如何潜入的?”芣苢沉声道。 “我突破了幻境之后他就出现了,必是原本便存于林中的,只是不知他在这场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少谙垂眸望着自己小腿上裹成球状的剑伤,勾唇露出了一道莫名的浅笑,“此行不会乏味无趣了!” “另外,属下先前杀死的那条碧玉修为并不高——”芣苢眉头微皱,随即缓了神色轻声言道,“少尊大人心中自有衡断,属下多虑了!” 少谙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一颗莹白色丹药丢给芣苢,瞅着那莹润的色泽颇为嫌弃地语道:“烛潆从洛坤那里偷来的丹药,不知效果如何,你且试试!” “多谢少尊大人!”芣苢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便将那白色丹药放入口中,感受着那股温凉化作一道清流滑入喉中,褪下周身伪装,瞧着那一道道魔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浅 “狐笙,你——”不远处,烛潆望着一旁忙着生火为众人烘干身子的奚狐笙,咬牙迟疑了许久,终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奚狐笙停下动作,扭头望向她,抬手抹去了额间的细汗,清秀面庞之上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烛潆,怎么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刻意接近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意图?” 少年一愣,面上笑容逐渐退去,隐隐现了几分伤痛之色,他丢了手中竹枝,自嘲地轻笑一声,“就因为我是妖,就该被怀疑?你们仙界之人便是这般给他人强加名头的吗?” 压抑的怒气、浅浅的声调像是一把尖刀刺入烛潆心中,让她心神恍惚,甚至忽略了奚狐笙为何会知晓他们是仙界中人这件事,只是低着头,胸中氤氲出些许愧疚之情。 “我本居于这片树林,见你们为蛇妖所害这才现身相助,不想一再被你们这般排斥怀疑——”奚狐笙语气清浅,却是满含了委屈与不甘,“如此,我还是离开吧!” “认识你确实很开心,不过到底是同族不同类”奚狐笙感慨一声,转身便要离开此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烛潆一急,三两步跑至他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疾声道,“我只是想让小谙师姐接受你!” “谙姐姐——”奚狐笙的瞳色也如他的毛色一般浅淡,其中闪烁着深深的无奈,“我真的没有恶意,她为何总不相信?” “谁说我不信你?”二狐身后倏地传来一道微冷的声音,如是说道。 “小谙师姐——” “谙姐—姑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狐丹 少谙踏过林间散落的枯叶,自远处缓缓走来,面上依旧是那般清绝冷艳,瞥向奚狐笙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审视意味,似是要将他从内到外看个透彻。 “烛潆,过来!”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小狐狸瞄了一旁身子略显僵硬的奚狐笙一眼,嘟着嘴耷拉了脑袋走向了少谙。 “若要清白,证明给我看!”少谙点了烛潆的额头冷哼一声,指着地上躺着的众弟子说道,“救醒他们!” 身旁的烛潆急了,冲到她面前叫道:“小谙师姐,狐笙已经帮了咱们不少了,若能救早就救了,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少谙不理会烛潆死命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定定地望着前方低着头的奚狐笙,眯了双眸言道:“你可能做到?” 奚狐笙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我自幼独居,从未见过父母亲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所以才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着终于不再一个人” 微凉晨风拂起他浅色的长发,片片黄叶落于周身,现了几分萧索之意。 “若我救了他们,你真的会接纳我吗?”奚狐笙猛地抬头,眸光晶亮。 “决不食言!”少谙点头,身旁的烛潆紧紧攥着她的衣袖,面色苍白,欲言又止。 只见奚狐笙深吸口气闭了双目,双手缓缓归于身前,摆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一道灰白色光芒自腹部悠悠上移,片刻之后,一颗白色内丹缓缓飘出他的口中。 整片树林瞬间静了下来—— 少谙眸光一凝,也极是意外奚狐笙的举动,妖最忌讳的便是将内丹现于人前,不想这他竟是如此胆大! 祭出内丹,奚狐笙已经极为虚弱,但仍是强撑着引了内丹一个个地吸出众人体内残留的魇术,待做完一切,方瘫倒在地,艰难地喘着粗气。 “狐笙!”烛潆飞快地奔到他身旁,望着他惨白的面容,眸中噙了泪水,转头面向少谙,眼泪夺眶而出,“小谙师姐,你这可满意了,狐族内丹确有解除世间一切幻术的能力,但那是要以自身修为为代价的啊!” “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少谙轻声语道,随即缓步行至奚狐笙面前,向他伸出手,“我们并非来此游山玩水,我名澹台谙,你可以直接唤我澹台——” 奚狐笙望着少谙伸出的双手,神情微微一愣,而后便是一阵欣喜,掩了疲惫之色,颤抖着双手攀着她的手站立起来,小声道:“那我可以,唤你谙姐姐吗?” 妖族化作人形便是按人的年岁计算,以奚狐笙内丹的大小来看,应该不足五百岁,在人界,便是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谙额上降下两道黑线,但思及自己的计划,也便忍了下来,“随你!” 一旁的烛潆见此情形,亦是敛了哀色,勉强露出一抹笑,“狐笙,小谙师姐只是我一个人的小谙师姐,你可不许跟我抢!不然我就打你!” “不敢不敢——”奚狐笙微弱的声音现了几分恐惧。 “嘻嘻,与你闹着玩呢,笨狐笙!” 听着二狐的嬉笑打闹,少谙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此地。 风吹黄叶,轻响飒飒 “烛潆?”两只狐狸光顾着嬉闹,竟没有发现一旁的紫昀已经醒来,正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们。 “啊?紫昀师姐!”烛潆望着一脸茫然的紫昀,面色一窘,连忙跑到她身边,殷勤地将她扶起来,问道,“紫昀师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紫昀瞧着烛潆的模样,心中感慨她自从识了澹台谙后便从未与自己这般亲近过,闭了双眼沉声道:“无妨,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我也是——”提到梦境,烛潆心中自是一悸,神情低落,不过片刻便恢复过来,拽着奚狐笙说道,“紫昀师姐,这是狐笙,就是他救了你们所有人!从今天起他便要与我们一同历练,小谙师姐已经同意了!” 提到少谙,紫昀面色一变,恍惚片刻,随即望着斯文羞涩的奚狐笙,浅浅一笑,“不甚感激——” “他可是我的同类哦!”烛潆笑着补充道。 “怪不得烛潆你这般兴奋,原来是找找本家了!”紫昀面上笑意渐深,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只素色锦囊,“这是我偶然得到的妖族精血,怕是对你有些帮助!” 奚狐笙一愣,望着那锦囊神色不明,不过仍是颤着双手接了过来,淡淡言道:“多谢紫云师姐!” 紫昀微微一笑,从袖中继续掏出一只包裹,递给烛潆,说道:“这是食物,待众人醒来后分与他们,我先去寻澹台!” “哦。”看到吃的,烛潆便直接忽略了紫昀后面的话语,敷衍地应了一声。 “紫昀师姐慢走!”还是奚狐笙朝她微微施了一礼。 紫昀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就听见身后烛潆囫囵的声音:“左边!” 她无奈一笑,转向左侧,隐入林中。 远处石床之畔,芣苢望着幽幽转醒的沂筠,面露喜色,低声唤道:“师父,你觉得如何?” 沂筠轻哼一声,缓缓起身,唇边现了一抹苍白的笑,温言道:“我好歹是你的师父,放心吧,无事!” 见沂筠如此说,芣苢这才放下心来,取出水囊,轻柔地喂了她一些清水,便听她低声问道:“芣苢,澹台呢?” “澹台姑娘伤势颇重,正在疗伤——”芣苢答道,他现在最不愿看到的便是沂筠与少尊大人走得太近,不过少尊大人的伤势也确是不轻,难为她强忍着处理完那妖狐之事才去疗伤! “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这个幻术,咳咳,乃是一种上古魇心术,伤敌一千须得自损八百,是妖界禁术——”沂筠轻咳一声,说道,“你去告诉澹台,这附近怕是有修为极强的妖物,让她小心些!” “好,我稍后便去,你先休息一会儿!”芣苢眉头一皱,点头道。 “嗯。”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将行 一棵三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后,少谙躬自盘膝而坐,小心调动着体内微弱的仙魔之力修复着自身的伤势,魇心术所造成的灵魂创伤在那奚狐笙的笛声中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现在最严重的是腿上诛天造成的剑伤。 纯粹仙灵之力生成的肌骨不是那么容易复原的,不过有一个好处便是无甚痛感,许是体内仙魔相冲的缘故吧。 突然,耳畔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少谙睁开双眼,瞬间敛了周身灵力,手中聚了些许魔力以防有变—— “澹台,可在?” 紫昀? 少谙神色微微一松,撑着背后的大树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袍,手中魔力未消,与那紫昀虽是各自掩了先前纠葛,但却始终不能完全放下戒心。 “我在这里!”她启唇应了一声。 循着声音,紫昀的身影转过一棵大树,立在了少谙身前,望着神色淡然的她,眉间微蹙,刚要开口便被她截了过去,“你可是要问那奚狐笙的事?” “他一只来历不明的妖狐,你为何让他加入我们?”紫昀沉声问道,眉间难掩责怪之色。 “你是在质问我?”少谙垂眸淡淡望了她一眼,微凝的目光中一抹寒意一闪而逝。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这不为过!”紫昀抬头,丝毫不惧眼前浅淡却摄人的目光,眼中的执着让少谙觉着她仍是数年前那个紫昀,只是多了几分沉凝之势,“九天试炼,不可儿戏!” 林中落叶都舍了这一丈之地,伴着微风飘向了别处,气氛有些僵了。 终是少谙先松了口,转头望向了他处,低声问道:“你觉得那奚狐笙如何?” “伶俐有余,机智不足——”沉默许久,紫昀缓缓道。 少谙冷哼一声,眸中划过一丝鄙夷,言道:“紫昀啊紫昀,你是在与我耍心眼吗?你明知我所问并他非表面所现!” “你既无心,我也无甚可说的!”她猛地转身,拂袖离去,不理会阴沉着面庞的紫昀,白色身影瞬间消失在这片幽境之中,完全不似身上有伤的模样。 “如此意气风发,当真豪气,望你能傲到最后才好!”紫昀微转了目光,纤指抚上身旁枯裂的树干,略显清冷的面上流泻处些许莫名的情绪 林风拂去了早晨的清凉,吹来了几分暖意,白日东起,投下几缕初阳,昏迷多时的众人在褪了魇术后纷纷转醒,或惊恐或茫然地睁开眼睛,烛潆则是蹦蹦跳跳地向他们一一解释,直将奚狐笙夸得面色晕红。 “小七姑娘,你怎么了?”泉潭边,奚狐笙望着醒来不久,正抱着一块咬了半口干饼暗自伤神的小七,疑惑地发问。 “呜呜呜,这饼可真好吃——”说着,小七猛地将那饼塞入口中,由于来不及咀嚼,直噎得双目圆凸,面容狰狞,瞅着奚狐笙“嗬嗬”出声。 奚狐笙望着她欲要窒息的模样,赶忙奔至泉边,灰白色妖力拢了一团泉水递给了她,小七饮下泉水,方勉强咽下口中食物,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哽咽道:“谢谢你!我,我刚刚做了个梦,被丢进了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中,没有吃的,没有水喝呜呜呜” “没事,梦境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莫要被它所扰!”奚狐笙眉头轻皱,柔声安慰道。 “嗯!”小七抹着泪水,重重点头,抬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还有饼吗?” 奚狐笙:“” 一旁,少谙与沂筠芣苢师徒二人缓缓走了过来,沂筠面上重新覆了一层面纱,缥缈仙气扑面而来,烛潆瞧着少谙面色微凝,没敢吱声,反倒是奚狐笙小步迎了上去,低低地唤了一声“谙姐姐”。 少谙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身旁的沂筠似是对他颇有兴趣,拄着竹棍上前一步,清浅之声语道:“这便是你提过的奚狐笙?听着倒是乖巧——” 沂筠循着人声,伸出右手欲要探上他的脉息,不想却被他看似无意地躲开,不着痕迹地扶上沂筠的胳膊,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沂筠姐姐过奖了,您眼睛不方便,还是坐下休息吧!” 说着便要引着她走向一旁,被芣苢截了过去,冷冷道,“我的师尊我会照顾好,不劳你费心!” “你便是芣苢哥哥吧——”放开沂筠,少年眸中一亮,转而与芣苢攀谈起来。 少谙微微皱眉,与沂筠一同走向了烛潆,小狐狸正从紫昀给的包袱里掏出一只鸡腿,变了原身背对着众人津津有味地啃着,生怕别人抢了她的,本埋头苦干的她突感后背一凉,搜搜冷气顺着脊背飘上了脑门,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见是少谙,咧嘴讪笑一声,“小谙师姐——” 瞧着嘴边的酱汁肉屑,少谙嘴角略微抽搐了两下,余光瞟见一边的小径中悠然走来一道身影,顿时眉头一皱,瞪了眼前烛潆一眼,“快些吃,我们还要赶路呢!” “哦——”烛潆继续埋头。 “你与奚狐笙说了我们?”不然他不会知道沂筠和芣苢的名字。 “是啊,我们已经是同伴了,当然要彼此了解啊!”小狐狸叼着鸡腿嗡声道。 “多嘴!”少谙一张冷脸上瞬间挂了寒霜,烛潆只偷瞄了一眼便被冻得身子一抖,叼着鸡腿默默地溜到一棵大树后,待隔绝了那蚀骨的目光方才松了口气,继续奋战。 “莫要气了,昨日在东来镇刚听了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沂筠隐下浅笑,小声安抚着怒容满面的少谙,“越是周到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们小心些便是了!” “嗯。”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之处,少谙唇角渐渐勾出一抹笑。 不远处奚狐笙稍长的耳朵颤了颤,面上现了几分落寞之色,微微叹了口气,这一切被一旁的芣苢看在眼中,眸中一抹了然,装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午后怕是要赶路了!” 众人纷纷打坐调息,欲要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此番身陷魇心幻术对这帮仙界弟子来说乃是奇耻大辱,既然是妖界众人先破了五界规定,他们也不用畏首畏尾了,为仙人二界除害也确是大功一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迷雾 日头已渐渐升至众人头顶,透过斑驳的树影,直直在地上投下耀眼的白金色光芒,三两声鸟鸣萦绕在耳边,衬得林中更显幽静。蛇妖既已除去,少谙便撤了林中结界,与众人一同休憩片刻后,踏出了这片施与了众人无尽梦魇的树林。 林外小道虽不宽阔,但在众人眼中,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不远处废弃的茶棚依旧是那副破旧不堪的模样,昨日少谙倾倒下的蛇毒茶水所腐蚀的幽黑小洞已经扩大成了一个黑色窟窿。 “好霸道的蛇毒!”紫昀眉头紧锁,转了目光望着桌面上半指厚的灰尘,暗自懊恼先前自己竟没有看出那蛇妖的幻术,亏得当时为了向那老者打听前方之事并未饮那茶水,不然定会与小七他们一般。 “芣苢,你与那蛇妖交过手,可能判断二者是否为同一只?”少谙转头望着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的芣苢,指尖微动,一道弧线逆着阳光准确无误地射向了身后的某人。 “哎?”芣苢捂着被石子弹过的脑袋,回过神来,瞧见少谙微凝的目光,心神一凛,赶忙上前查探,众人也围了上去欲要看个究竟。 烛潆与奚狐笙落在最后,并未凑上去,小狐狸变了原身卧在他的肩上,爪中勾着一只菱角送入口中,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而身下的少年正握着一只剥好的菱角怔怔出神。 “没想到小谙师姐竟然私藏了这么好的东西,肯定又是旬攸师兄偷偷买给她的,哼,他竟然忘了我!”烛潆撇撇嘴,不满地抱怨,口中仍不忘咀嚼着美味,由于久未感觉爪中动静,鼻尖微动,拍了拍身下“坐骑”,喊道,“狐笙,怎么还没剥好?” “啊?好了好了!”奚狐笙赶紧将手中剥好的菱角递了上去,“抱歉,走神了——” 有的吃,烛潆也没再多问,一把将菱角丢进口中,疑惑地嘟囔了一句:“这个怎么这般咸?” “澹台姑娘,这个窟窿并非蛇毒造成的,而是被一道剑气绞成如此模样!”芣苢托着下颌,剑眉深锁,沉声道,“瞧不知是何种灵力,而中央——” 魔力! 芣苢没有说出口,少谙也看出来了,那萦绕着的暗黑之色正是纯正魔力所留下的痕迹,由于人界灵力缺乏才久久不曾散去,仙界小辈少见魔族,在场诸人也只有他二人辨了出来,为了掩饰,芣苢不得不撒了个谎,道:“蛇毒的痕迹已经不是太明显,但可以看出二者确是同一只蛇妖!” “剑气?”紫昀眼神微变,思索道,“人界竟然有人修炼剑道?” 无怪紫昀会认为是人界之人,因为仙界修士一般是不会来到这在他们眼中灵力稀薄荒凉无比的人界,毕竟似洛坤那般的异类还是十分少见的! “许是些散修的仙士,九天诏令也包括了一些隐世的修仙者!”沂筠淡淡语道,“不曾封灵,一时控制不好也是有的。” 众人默认了这个说法,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唯有心思单纯的小七小声说道:“那我们要寻了他们一起吗——” “又胡说!”紫昀黑着脸点着小七的脑袋,止了她的话语,“那些散仙亦正亦邪,实在不是好相与之辈,能避则避还来不及,怎能自己凑上去,我们师出正统,与那些野路子出来的自然不同!” “是,紫昀师姐——”小七低着头,嗫嚅道。 “究竟是什么,一入安黎镇便知!”少谙望着隐入林中的前路,眸中闪烁着光芒,转头瞪了一眼奚狐笙肩上优哉游哉的烛潆,冷声唤道,“烛潆,再不过来,我这里的枣子可要烂了!” “烂枣子,不吃!”不知死活的烛潆回了这么一句,仍窝在奚狐笙肩上惬意地打着嗝。 少谙面上瞬间阴云密布,一旁的小七感受到散逸的寒气,努力地往紫昀身后缩了缩,几位昆仑弟子经过这半日的相处也知晓了这个不苟言笑、来历成谜的首领的脾气,顿时为那小狐狸默哀了一阵。 许是烛潆也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将要带来的后果,忙一个激灵坐起身,瞥见少谙冷眸中的寒意,暗暗打了个哆嗦,讪笑道:“我瞎说的,我最爱枣子了,吃了半天的菱角,刚好吃些水果润润喉——” 说着,便腾身跃下奚狐笙的肩膀,紫昀身后的小七见她吃瘪的模样捂着嘴偷笑,心道,还是头一回听闻吃枣子润喉的! 少谙冷哼一声,载着耷拉着脑袋的烛潆径直走向了通往安黎镇的小道,众人缓步跟上,小七偶然瞧见烛潆扭了头向走在边缘的奚狐笙调皮地吐了舌头,而那奚狐笙也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安分点。 昨日老者虽是蛇妖所化,但却并未说谎,众人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看见了安黎镇的石碑,不过只剩下半块,隐隐可以从中辨认出那个潦草的“黎”字,以那石碑为界,前方的路径竟是弥漫着浓浓的白雾,连仙界灵气最浓郁的禁海都不曾有如此重的雾气。 众人停在石碑之前,目光一致得望向少谙,就连紫昀脸上也是深沉的忧色,而少谙则是轻抚着石碑的断口,陷入了沉思—— “小谙师姐——”肩上烛潆也褪去了面上的漫不经心之色,皱眉伸着爪子戳了戳少谙,担忧地问道,“我们怎么办啊?” “紫昀——”少谙低声唤道。 “何事?” “过了这安黎镇可就是西南之境了?” “照我们行走的路线来看应该是的!”紫昀皱眉不解地发问,“有何关联?” “关联大了——”背对着众人的少谙隐隐一笑,无声地道了一句。她倏地转身,望向了缩在最后目光游离的奚狐笙,高声唤道:“狐笙——” 奚狐笙一愣,忙快步走至她身前,拭去了鼻尖上的细汗,疑惑地问道:“谙姐姐,有何事?” “你长居于此,可发觉了这附近的不寻常之处?” 他低头思索良久,仍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讷讷语道:“我从未出过树林,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怕是不能帮到谙姐姐你了!” “是吗?”少谙轻声自语,随即手腕一转引了些许雾气绕于身前,倏地腾起一股幽蓝色的火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安黎 “这是——”紫昀望着少谙手中飘忽不定的幽蓝色火焰,微微一愣,似乎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张了张口却不曾吐出一字。 “鬼火!”芣苢沉声语道。 众人之间似是炸开了锅一般,纷纷议论起来,有鬼火之地必是阴气极重,可现在正值午时阳气鼎盛之时,仍有如此浓重的阴雾,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命丧于此,蛇妖之事刚除,又冒出来个阴气森森的鬼镇,他们这趟人界试炼当真赶上好时候。 不过这只是大多弟子的想法,在少谙看来,蛇妖之事才只是个开始! “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你们可是怕了?”少谙理了额前面纱,冷笑一声。 “我等仙界之人怎会畏惧这些妖魔鬼怪?”一位昆仑弟子斗志昂扬地说道,浑然不觉提到“魔”字之时少谙与芣苢阴沉的面色。 少谙不屑地轻嗤一声,听在众人耳中更像是怀疑的嘲讽,众人纷纷表示了自己斩妖除魔的决心,他二人听着“除魔”眉头又是一皱,僵硬地道了一声,“如此便好!” 只要不被那鬼怪打得狼狈而回—— 少谙刚要跨过界碑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阻力,烛潆不知何时跃下了她的肩膀,正可怜巴巴地拽着她的衣角,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小谙师姐,可,可以不去吗?我怕鬼——” 瞧着小狐狸泫然欲泣的小脸,也是一愣,不曾想一向张牙舞爪不畏天地的青丘帝子竟然会害怕鬼,轻笑一声,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莫怕,鬼魂一般无法伤人,它只会用它的绝望侵袭你的内心,让你自己放弃抵抗——” 她转头面向众人,沉声提醒道:“稍后你们入镇之时一定要注意,谨守心神,鬼魂制造的幻境的能力还要高过普通妖物,莫要分散,谨防被其附身,切记切记!” “是!”众人被少谙说得毛骨悚然,望着前方的浓雾吞了吞口水,显然先前魇心之术带给他们的恐惧还未曾消退。 “小谙师姐——”烛潆依旧拖着少谙的小腿不撒手,可怜兮兮地在她身上蹭着眼泪鼻涕。 少谙无奈,听见不远处的奚狐笙弱弱地说了一句,“谙姐姐,不如,我陪烛潆,绕道行走吧!” “绕?如何绕?”少谙皱眉,疑惑地望着他。 “此处不远有一处山谷,可通向安黎镇的另一头,只是路途比较难走,不过我与烛潆都是狐狸,应该不成问题——” “不成!”少谙打断了他的话,烛潆先前莫名其妙地冲出幻境怕是与奚狐笙有着极大的关系,虽然不知他目的为何,但是绝不可能让他与烛潆单独相处,那小狐狸天真似白痴,怎是城府颇深的奚狐笙的对手! “烛潆,你紧跟着我,不会有事!”少谙一把捞起小狐狸放在肩上,不理会她的挣扎,直接下了个束缚术,烛潆被迫安分下来,水汪汪地眼睛直直瞪着少谙! 相劝无果,奚狐笙面色一红,无奈地立回了角落。 “走吧——” 众人随着少谙,迈入的浓浓白雾中,一入浓雾,三尺之内已瞧不见人影,就连空中的太阳也仿佛被隔绝在外。众人一慌,只得用不断交流这个笨办法来确认身边的同伴。这安黎镇中果然如他们猜测的一般空无一人,只被无尽的白雾覆盖着,除了他们发出的声音,一丝声响也没有,一座死镇! “嗯?”走着走着,少谙突然踩到一件东西,弯腰凑近一看,竟然是一个黑面白底的粗布鞋子——里面揣了一截森森白骨! 少谙眉头一皱,这姿势分明是在奔跑之时被生生斩断的,只剩下小腿与脚掌,究竟是谁杀了他们?翻过鞋底,却瞧见了一道不曾晕散的黑色雾气—— 待烛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拨开挡在眼前的两只爪子,瞧见的便是少谙举着一只插着白骨的鞋躬自沉思的画面,那惨白干枯的骨头就杵在她眼前,惊得她惨叫一声,白眼一翻晕在她肩膀上,亏得那束缚术才没有掉落在地。 这时,一道灰影从众人身边飞速晃过,再加上烛潆惊恐的尖叫声,顿时心神一凛,忙聚在一起以防生变,紫昀高声安抚着众人:“莫慌,大家手拉手,记住自己身边的人,每隔三息呼唤一声!” “是,紫昀姐姐!” “是——” 少谙站起身,察觉到有人拉扯着自己的衣角,一道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澹,澹台师姐,我可以拽着你吗?” “那你得跟上我的脚步了!”少谙沉声道。感叹仙界果真是个安逸的地方,将这些弟子的胆子养得无比地小,这点恐惧都承受不住,不知那极翁上仙和灵素上仙见了作何感想。 “嗯,那灰影好可怕,我,我看见他的獠牙了!”小七带着哭腔小声道。 “澹台,可有发现?”一阵脚步声和竹棍声传来,确是沂筠和芣苢,沂筠走到少谙身边,低声问道。 经过蛇妖事件,众人相对解封了灵力,但仍顾忌那五界协定,只保持着五成左右的修为,唯有沂筠依旧坚持封灵,一丝不苟地完成着九天试炼,芣苢则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没什么,只有一根骨头而已。”少谙丢了手中腿骨,却将那鞋子揣进了袖中,与芣苢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芣苢面色一沉,立在一旁默不作声,沂筠接着语道:“人界之人死后不应该由鬼差引入鬼界吗?怎会聚集于此!” “怕是有什么阵法将他们困在此处,不得轮回!”芣苢托着下颌,观望了四周沉声语道,“安黎镇本不算至阴,是被这镇中逆天的阴尸之气强行改了风水,自成一处鬼穴!” “芣苢你还精通风水命理之道?”沂筠惊疑道。 “师父,我只是在苍山看过几本古籍,算不得精通——”芣苢淡淡一笑。 少谙冷哼一声,讽刺道:“现在仙界皆将风水之术视为诡论无用之道,已经少有人涉及,反倒是那些下等散仙略通一二!” 身后的小七见他们气氛僵硬也不敢吱声,闭着眼睛缩在少谙背后。 这时,一道惊恐的尖叫声冲天而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留香 “兄弟,我叫即墨,你是哪位呀?”一昆仑弟子小声地朝左手边的同伴问了一句。 那人握紧了他的手不曾说话,这昆仑弟子又问向右侧,“你又是谁啊?” “怎么都不说话?”那昆仑弟子咕哝了一声,无意间瞥了右侧,却发现自己右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一只爬满了蛆虫腐烂不堪的手掌,顿时魂飞天外,惊声叫了起来,“啊!你你你——” 他反应也是迅速,手腕一翻挣脱开来,一道白光瞬间将那布满蛆虫的手臂砍了下来,而他左边的同伴也似是反应过来,拉着他便跑—— 接着,是一声更加尖锐的惨叫之声! 众人顿时混乱起来,惊叫声连连。少谙与沂筠等人心神一凛,赶忙循着声音探了过去,却只见到了一地血红和一只被斩断的手臂,断口汩汩地冒着鲜血,手指仍微微颤动着,仿佛仍在主人身上。 可是,刚刚还喧闹着的众人不见了,紫昀的声音也消失不见,而这一切仿佛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少谙与芣苢面面相觑,均是眉头紧锁,这个安黎镇着实诡异。 “时间不对!”沂筠动了动耳朵,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沉声语道:“自我们听到声音赶来,不过数息的工夫,就算是瞬间转移之术也做不到如此迅速!而且并没有破空之声,如此凭空消失——” “除非那根本不是他的叫声!”少谙踢了踢地上的断臂,冷哼一声,“若是鬼怪什么的倒也能解释他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 “小七?”她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七拽至面前,眯着眼问道,“你说你看见了他的獠牙?” 小七瞥见了地上的断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攀着少谙的手臂,听到她的发问,声音颤抖地答道:“是,是的,这么长,这么尖的獠牙,好可怕!” 还伸出手比划了几下,瞧见那断臂手指又颤动了一下,吓得又缩回了少谙背后。 “哪里有那么奇形怪状的鬼怪?”看到小七的手势,芣苢托着下颌思考了许久,皱着眉说道,“纵是妖灵也没有长成那副模样的!” “我没有说谎!”小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瞪眼望着他,眸中溢出了委屈的泪水。 “好了——”少谙轻抚着小七的脑袋安慰她,那声音是她从未听闻过的轻柔,“我相信你!” 小七抹着泪低头不语,芣苢得到少谙的眼神示意也不再言语,沂筠叹了口气,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怕是有危险!” “生死有命,各凭本事吧,我们也不见得多安全!”少谙眸光微凝,四周竟是传来了一阵笛声,轻柔寥寥,如梦似幻,叫人分不清从何处传来,她心神一动,沉声道了一个名字,“奚狐笙!” 在林中之时便是他的笛声修复少谙受损的灵魄,既能救人,当然也能害人! “那狐妖?”沂筠皱眉道,“自打入了安黎镇便确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过若真是他,为何这一路上没有动手,先前又为何费那般心思以折损修为的代价相救与我们!” 少谙皱眉不语,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 周围的白雾随着那笛声似是活了过来,伴着隐隐约约的窸窣声,朝他们所在之处缓缓而来,芣苢在几人之外设下了一道屏障,暂时抵御着浓雾的侵袭。 “唔~”在少谙的摇晃之下,肩上昏睡过去的烛潆醒了过来,躬自揉着迷离的双眼瞧着一脸沉重之色的几人,疑惑地问道“小谙师姐,你们这是怎么了?还没走出安黎镇吗?” 原来这小狐狸打着直接睡过去的主意,想得倒是挺美!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少谙直截了当地说,浅淡的目光扫向了她,顿时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听到她道出“我们”二字,面纱下的沂筠不禁弯了弯嘴角。 “做什么?”烛潆想到少谙那里还有一些旬攸留下的吃食,才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 “你是否在那奚狐笙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少谙浅笑着问道,随即转了面色阴沉着脸,那抹笑似是从未出现过,“若是没有,那枣子你就甭想吃上了!” “狐笙怎么了?小谙师姐你想做什么?”这会儿顾不上枣子了,烛潆皱着眉头四处寻找那抹身影,眸中划过一抹担忧,焦急问道,“狐笙呢?” “等寻到了他你就知道了!”相处数年,瞧着她的样子便知晓定是留下了,少谙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暗道,这小狐狸还不算糊涂! “你们要答应我,若他真的做了不好的事,先不要伤害他!”烛潆腾身跃下少谙肩膀,立在地上撑着双爪龇牙道,不小心瞥见一旁的断臂,顿时惊叫一声,凶狠的气势维持了不到半息便弱了下去,蹭蹭两下又攀回少谙肩膀,抱着她的脖子不撒手,“这这这是——” “如你所见!”少谙手中魔光一闪,那断臂便化作了飞灰消散在空中,看不见那血淋淋的东西,烛潆与小七都松了口气。 “我们怕是要冲出去了!”少谙望着屏障外越来越重的白雾,眉头深锁,瞥向了肩上躬自拍着胸脯的烛潆,“你准备好了吗?” “唔,你们一定要答应我,不要伤害狐笙,他真的,是个好人!”烛潆摇晃着她的脖子强调。 “好——”少谙有些头晕眼花,忙答应下来,凝神扫了芣苢一眼,语道,“你保护好沂筠!” “我定会护得师尊安全!”芣苢点头,握紧了沂筠拄着竹棍的手,听到的她声音极小的一句话,“我竟然沦落到要徒弟保护的地步!” 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与无奈,芣苢亦是小声回道:“徒弟护着师父,天经地义——” “小七,跟紧我,不论遇到何事也莫要松手,想着一切都是假的,谨守本心千万不要被它迷惑!”少谙望着小七皱成一团的小脸,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知道了,澹台姐姐!”小七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坚定地回望着少谙,眸中偷着郑重之色。 “极好,芣苢,撤了结界吧!”少谙沉声道。 没了结界的防护,那浓雾瞬间淹没了四人一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幻界 小七紧跟着少谙,不敢睁眼,但她心中有一个信念:一定不要拖后腿,成为澹台师姐的累赘! 幼时记忆已不再清晰,不过她仍然记得初入蓬莱时的情景,瘦瘦小小的她仿佛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拽出来的一般,毫无灵气,木讷无趣,天资一般,而她也自己也不记得是如何入的蓬莱,引她入境的那位长老数年前羽化了。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然是那个爱哭胆小的小七,毫无长进,师兄师姐们望她的眼光皆是挑剔和鄙夷,无休止的指责与谩骂,认为她丢了蓬莱千年圣境的脸面,不配做蓬莱弟子,也只有洛坤师兄才会对她笑,为她做从未享受过的美味佳肴,而真正信任她的,却是身前这个师兄师姐们称之为魔界妖人的人! “澹台姐姐——”小七轻唤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瞪大了双眼望着四周遮天蔽日的白雾,眸中褪去了畏畏缩缩的恐惧,变得坚定。 刚好发现一道灰暗光芒从右后方飞速袭来,而少谙正在专心对付眼前的鬼魅,小七咬了咬唇,用力地挥出一道青色光芒将那鬼魅截成了两半,那一瞬间,她的的胸中仿佛有一道烈焰喷薄而出,燃烧着她沉寂的血液。 少谙扭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小七,肩上的烛潆也似是看呆了,居高临下地拍了拍她的脑门,讷讷道:“小,小七啊,好样的!你这一招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少啰嗦,快指路!”少谙收回目光,转而怒视着肩上无所事事的烛潆,冷声道。 “哦,左边巷子!”烛潆吸了吸鼻子,指着前方的一个岔道,语道。 少谙招呼了一旁的芣苢与沂筠二人,朝着巷口而去,低声对身后面色通红望着自己的手掌发愣的小七语道:“刚才多谢了,你尽力而为即可,不要逞强!” 刚才小七那招超水平发挥,已是耗了大半的灵力,少谙现在只有一成功力,应对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鬼魅确是有些不济,肩上的烛潆又是个不中用的—— “知道了,澹台姐姐!”小七望着隐藏在白雾中的鬼魅,眸中也闪现了一抹厉色,也似是摸着了鬼魅的路数,尽自己所能护好后方。 转到空旷之地,那鬼魅越发地多了起来,隐隐可见白雾中一双红色瞳眸定定地望着他们,淡漠死寂,毫无生气,漂浮于众人头顶,似是在观赏自己垂死挣扎的猎物—— 少谙厌恶这样的目光,除了师尊,她不允许任何人如此俯视着她! 她停下身形,将烛潆放在小七肩上,右手在胸前划过一道弧线,一阵耀眼的光芒自她体内骤然溢出,四周的鬼魅惊叫一声纷纷退去,连那白雾都仿佛淡了几分,光芒过后,一柄四尺长剑缓缓浮于身前,朴实无华的剑身在这阴气森森的街道上更显出神圣般的凌厉。 诛天一出,谁与争锋! 少谙一把握住剑柄,眯着眼望着空中的红眸,剑芒冲天而起,随着那剑气向着浓雾的中心而去,眼眸消失了,诛天也不曾回来—— 不过少谙此时也顾不得了,那剑现在认她为主,丢不了,可眼前的危机却并未解除,那些鬼魅失控般地向她冲来,似是飞蛾扑向灼热的光明,虽然可笑,确是如此,精纯的仙灵之力是五界所有生灵所觊觎的。 “澹台姐姐,快走!”小七拉扯着有些力竭的少谙,飞快地奔向了巷口。 芣苢护着沂筠断后,也顾不得暴露身份,手中腾起一道紫色光华,布了一层结界隔绝了现于近前面色狰狞的鬼魅,拉着沂筠沉声道:“走!” 他又不断在四周布置了数道结界,几人这才缓了过来,小七引着少谙进了一间破茅屋,暂时未瞧见这不寻常的紫色结界,而身旁的沂筠——他此时竟是无比庆幸沂筠看不见。 赶紧在结界外施了一道幻术,他才放下心来,抬手一抹,额间竟是出了一层细汗。心中感慨那诛天剑的威力着实巨大,但也如同一只火把,既可驱赶野兽,也能吸引野兽—— 突然,额上现了一阵柔软的触感,他敛了心神,发觉竟是沂筠拿着一张丝帕摸索着为自己拭汗,口中低声问道:“暂时安全了吗?” “嗯。”芣苢应了一声,右手欲抚摸面上那只轻柔,前方突然传来小七的呼唤声,抬起的手终是放了下去,“我们走吧,这结界撑不了多久!” 沂筠轻抚着腰间灼热的玉佩,微微叹了口气,低头无声地道,“诛天终是回到了她手中,这是命吗?” 进了茅屋中,竟是发现除了少谙几人外,失踪的数名弟子与紫昀皆是在此,而几人眼中居心叵测的奚狐笙正在为一名弟子包扎伤口,鼻尖上一滴汗珠晶莹透亮,他转过身来望了突然出现的二人微微一愣,腼腆地说道:“二位稍坐片刻,我一会儿便为诸位疗伤!” 芣苢皱着眉头望了他手下隐隐渗出鲜红之色的半截手臂,默默地走向了一旁,少谙面色也不太好,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小七正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水囊递到她手上。 少谙瞧着奚狐笙忙碌的身影和刚入了屋子便奔到他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烛潆,瞥见她不时投来得意的目光,一阵头痛,不慎呛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一旁的小七贴心地为她拍着后背。 “小七,我无事!”少谙向她摆摆手,转头面向紫昀,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我也不知,那声尖叫之后,我便将众人拉到了身边,本想叫你们,可是唤了数声也没有回应,见四周出现了鬼魅,我们抵抗不得只好躲到屋中来——”说着,她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断臂的昆仑弟子,皱眉道,“而且此事确实怪异!” “我们一踏入安黎镇怕是就已经入了幻境,距离看似相近却在不同的界域之中,所以才呼唤不得——”少谙眉头皱成了“川”字,双拳紧握,望着屋外肆虐的鬼魅陷入了沉思。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诱饵 芣苢从众人的乾坤袋中搜罗了一些灵晶仙石,在茅屋外设下了一道防御阵法,众人围坐在屋中,有些垂头丧气,信心满满地入镇,不到半个时辰便如此狼狈,甚至折了一位同伴,而他们甚至连正主都没见着—— 奚狐笙为那位断臂的昆仑弟子包扎完伤口,盘膝坐了下来,抽出腰间的玉笛凑近唇边,一只委婉轻灵的曲子传声入耳,众人心中的沮丧与恐惧顿时褪去不少,忙各自调息,恢复着元气。 “你的胳膊是怎么伤的?”烛潆凑到那名弟子身边,好奇地小声问道。 这也是少谙他们疑惑不解的地方,那手臂断口平整,不似鬼魅所为! “是即墨——”那弟子摸了自己汗涔涔的额间,沉痛语道,“他本在我左侧,行走间不知为何惊叫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便,他便挥手砍下了我的手臂!” 众人一惊,即墨便是那位失踪的弟子! “怎么会是即墨?”一位昆仑弟子大声道,“绝不可能,他向来胆小,怎会下如此重手!” 众昆仑弟子纷纷附和。 “他袭击你之前可有何异常?”少谙皱眉问道。 那弟子敛声思考了一阵,抬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即墨他,当时好像在与他左侧的人说话,可是我分明记得,入镇之时他是最后一个,他的左边不可能有人” 众人的面色均是沉了下来,不是人? “那即墨怕是凶多吉少了!”紫昀叹了口气,幽幽语道。 少谙不语,却也赞同她的话,只身一人落于鬼魅之间,断无生还的可能! “那我们是要丢下他吗?没有看见尸体,他可能还活着…等着我们去救他!”小七听着几人的话,眼中噙了泪水,望着少谙的目光带着恳求之色,“澹台姐姐,我们去救救他好不好?” 少谙皱紧眉头地望着泪眼婆娑的小七,刚要言语,一旁的烛潆附声道:“是啊,这才是我们来人界历练的第二天,若现在就要死人的话,等到百年之后岂不要全灭了——” “你闭嘴!”少谙阴沉着脸瞪了烛潆一眼。 瞧见她面上怒意,烛潆赶忙收起了自己的长篇大论,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不再出声,瞥着屋外的灰暗浓雾缩了缩脑袋。 “小七——”少谙从袖中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方锦帕,轻柔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不是我们不去救他,而是我们现在自身难保!” “可是——”小七抽泣道,“澹台姐姐,你不是很厉害吗?几年前你——” “住口!”少谙沉声止了她的话语,“莫要再说了!” 她眸中流转了深沉的恨意,一把将锦帕递到小七手中,躬自转身走向了门口,不再理会! 小七托着帕子愣在了当场,随即委屈地蹲在了角落里悄悄落泪,十分不解澹台姐姐为何会如此生气,刚才那张脸真是冷得可怕,冻得她现在身子都有些发抖! 几年前?若是几年前的她,根本不会在这些鬼魅中狼狈逃窜,若不是被长羲上尊逼入灵池,她不会修为锐减至此,若不是冒险夺取诛天剑,亦不会仅剩下一成修为—— 哪里来的那些为什么!少谙闭上眼,压下了瞬间喷薄而出的恨意,缓了心神不再想着这些无意义的事,抬眼瞧着远处昏暗的天色,突然思及一事,眉间微蹙,“今日可是七月半?” 突然记起了那个梦境,凤焱上尊的忌日刚过不久—— “七月半?有何关联?”紫昀皱眉问道。 “七月半,中元节——”芣苢托着下颌缓缓道,见众人一副懵懂的模样,无奈补充了一句,“鬼节!” 中元七月半,鬼门大开—— “鬼?”烛潆听到那个字眼赶忙躲到了奚狐笙背后,死死揪住他的一角,埋怨道,“为,为何这般不凑巧,偏偏今天是什么鬼节?小谙师姐你挑的什么日子!” 门边的少谙听到烛潆的话不禁气结,转身横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怎地不说为何世上有‘鬼节\&039;这种东西?” 烛潆嘟囔两声,刚要反驳,却被奚狐笙按着脑袋推了回去,他朝少谙浅浅一笑,不得不说,他的笑十分暖人,这阴冷的茅屋仿佛瞬间明亮了几分,“谙姐姐,烛潆她不是有意的,你莫往心里去,有什么命令我们一定遵从!” 少谙眯着双眼望了望眼神清澈的奚狐笙,突然道:“抱歉!” 少年楞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小狐狸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才反应过来,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赶忙站起身,连连摆手,“使不得,狐笙怎当得谙姐姐的道歉,是我要加入你们的,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也确是常理” 说道最后,他声音低了下去,面上也浮现了些许无奈与委屈,不过那也只是一闪而逝,他抬起头微微一笑,白净的面庞上掩了淡淡红晕,“我能帮助大家,已经很满足了,谙姐姐无须如此——” “你的笛声可能操控那些鬼魅?”此事少谙理亏,亦不愿再提,随即问起了那笛声之事。 奚狐笙茫然地摇了摇头,语道:“不能,我的引魂术只能将部分鬼魅转移,并不是操控,若能操控,我们也不会躲到这里来了” 他低了头,似乎在懊恼自己的无能。 听了他的话,芣苢面色一沉,敢情当时骤然增多的鬼魅是他转移而来的—— “那你可能将其引开?”少谙心中了然,已不欲对此事多作理论,直截了当地问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奚狐笙皱了皱眉头,为难地说,“引魂术——我当时也是慌了神才使出那招,并不知晓将那鬼魅引向了何处,我道行不高,若是控制不好——” 少谙皱眉,这个引魂术就是控制不好方向的“祸水东引”——他思考了一阵,问道:“若有明确的牵引目标呢?” “若有牵引目标就容易得多,不过,这个目标必须有生魂的气息——”奚狐笙言道。 生魂的气息,那便是必须牺牲一人作为诱饵! 少谙目光瞥向了芣苢,耳中瞬间传来了他的声音:“少尊大人,修罗殿存有这种上古幻音魂术的记载,确是如他所言——” 诛天剑的气息若隐若现,必是与那红色瞳眸一道,待他们寻到那作怪的鬼魅,才有脱险的可能。 “既如此——”少谙目光扫向了面色各异的众人,缓缓道。 “让我去!” 一道清脆之声响彻在这间茅屋之内,声音不大,却饱含着执着与坚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选择 “小七,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少谙望着一脸坚毅的瘦小身影,眉头紧皱。 众人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小七,皆是感叹这个年纪最小、整日缩在紫昀身后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姑娘竟能道出如此坚定地话语。 紫昀亦是绷着脸,沉下眉眼,“小七,莫要胡闹,快过来!” 小七走了过去,抬头望着紫昀,原本怯怯的小脸上闪着光芒,眸中流转着认真之色,“紫昀师姐,小七没有胡闹——” 她转身面向少谙,语道:“澹台姐姐,众人之中,小七的修为最低,纵然跟着你们怕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就让我去做那引魂术的诱饵吧,若是回不来,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听了她的话,少谙面色一沉,这小妮子的自我牺牲精神竟是这般坚定,该称赞她傻,还是伟大? “你刚才做的很好,并不辱没你蓬莱弟子的声名——”少谙缓了神色淡淡言道,“也不一定只有这一个法子,暂且收起你的心思吧!” 少谙坐在了沂筠身边,目光之下依稀可见那薄纱之下淡然的面容,低声道:“沂筠上仙如此镇定,可是有何妙招?” 她透过面纱瞧着那一成不变的淡雅素容,缓缓道:“你不会毫无准备地入人界试炼,苍山那些老古板也定不会允许你这般封灵而出,有何法宝尽管拿出来吧,这等关头莫要藏着掖着——” “澹台你如此说真是折煞我了!”沂筠轻抚着衣袖上浅浅的纹路,叹了口气,“我确是只身前来,并未携带什么法器,就算有,以我这封灵的身躯也是使用不了的,不曾想这一路危机重重——” 说完,她顿了顿自己手中的竹棍,无奈道:“这便是我防身之物——” “你——”少谙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堂堂仙界四境尊主之一的沂筠上仙,只拄了根竹棍便来人界试炼!她当真半点不知,既是名曰试炼,就绝不可能毫无危险! “咦?”突然,旁边想起了一道惊疑之声,带了几分迟疑的讶异传入了众人耳中。 奚狐笙本专心擦拭着自己的玉笛,抬眸无意中瞥了那竹棍一眼,却是越瞧越觉得古怪,先前并未发觉,可刚才那一瞬间竟是传来了一声极微弱的灵魂波动,他顿时三步并做两步凑到沂筠身前,恭声行了一礼,急道:“谙姐姐,沂筠姐姐,这竹棍可否容我一观?” 众人心中直犯嘀咕,难道这小小竹棍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沂筠也是一愣,但也不曾说什么,十分爽快地将手中竹棍递了过去,那奚狐笙接了竹棍,举在眼前细细端详起来,不时取了玉笛凑近唇边吹出两声不成段落的曲调。 众人便这般一头雾水地望着他摆弄着竹棍,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抬头问道:“沂筠姐姐,制作这竹棍的竹子是否生长于南境琼仙岭?” “是。”沂筠低眉思索良久,答道。 “怪不得,怪不得——”奚狐笙轻柔地抚摸着碧绿色的竹节,瞧着那通体翠绿的竹身,喃喃语道,“传说,琼仙岭的仙山上,每一株植物都生长一个灵魂,与妖魂不同,那是上古沉寂下来的游散魂灵,存于万物,重生万物” “为何古籍中没有关于琼仙岭的记载?”沂筠皱眉问道,她虽目不能视,但这么些年芣苢也将苍山的藏书一一念与她听,其中并未提到此事,那琼仙岭也无甚异常,她浑然不知自己下山前随手折的一根竹枝竟有如此大的来头! “这个——”奚狐笙恭敬地将竹棍重新递至沂筠手中,摸着脑袋颇为尴尬地支吾道,“这琼仙岭本名九曲山,在多年前曾是妖界统御之地,千……千年前妖君失踪,才归于苍山,所以,仙界并不知晓这在众妖间也是极为隐秘之事,我也是听抚养我长大的老树妖隐约提起,不甚清楚——” 妖界妖域广阔,除了本源界域,更是将势力探入了人界,千年前妖君失踪,众妖为争夺领地,自相残杀者不知凡几,这琼仙岭划归仙界也实属正常,也难怪奚狐笙吞吞吐吐,羞于出口。 “我刚才试了一下,这根竹棍中确实存着一丝魂灵,不过极难唤醒——”奚狐笙皱着眉头无奈言道,“许是被那鬼魅引出了些许魂息才现了灵魂波动,这会儿又不见了!” “那你的意思是——”少谙眯着眼定定地望着他。 奚狐笙抬起头,清澈如水的双眸中闪烁着哀伤,低声语道:“若能诱出那竹棍中魂灵,便无需牺牲我们中的任何一人了!” “且不说能否唤出,那魂灵只是散灵,既然附身于竹棍中又有何能力自主行动,纵是引了出来,又如何保证它愿意会帮我们,上古魂灵,你又怎知它是凶是善!”芣苢沉声问道,一字一句皆是道出了此举的弊端。 奚狐笙低头不语,面色通红,小声嗫嚅:“抱歉,是我思虑不周——” 众人面色一黯,本以为有机会脱险,没想到又是泡影一场。烛潆跃上奚狐笙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狐笙,这不怪你呀,你也是救人心切——” 少谙望着门前摇摇欲坠的阵法结界,眉头紧锁,开口道:“这鬼魅是由人死后的阴魂受天时地利聚集了无尽戾气衍生而成,今日正值鬼节方助长了其凶性,若是寻到他们的尸体是否能缓解他们的凶戾之气?” 对于鬼道她不甚了解,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沂筠。 怎知沂筠竟是摇了摇头,启唇道:“凶厉已成,非杀戮不得灭之!” “这不该是鬼界指责所在吗?他们失职,为何要我们来承担此果?”一位昆仑弟子愤然道。 少谙瞥了他一眼,一抹寒意一闪而逝,此时不寻找脱困之法,反而还在抱怨鬼界,当真是仙界之人会做出的事! “澹台姐姐——”小七再次道。 “小七,这么多人的生存之路不应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可明白?”少谙轻声道,嘲讽的眸光扫向了众人。 小七紧握着双拳,开口道:“可这是小七自己的选择!” “小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路 “没想到这个小七还挺执着的!”耳中传来了芣苢的轻笑声,虽是笑着,却掩盖不了其中一抹淡淡的赞叹之意。 少谙闭上双眼,脑中忆起了三年多前自己毅然决定为了师尊潜于仙界的场景,她本有机会回到魔界,可望着师尊那张千年不化的阴沉面庞,她仍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无需纠结无需彷徨,那一瞬间的抉择本就是理所当然! 世间每一人皆有深藏于心的执念,善、恶、正、邪,一旦触碰到那根心弦,纵是再柔弱胆小的人,也会变得势不可挡,无所畏惧—— “小七——”少谙轻唤一声,说来可笑,她堂堂魔界少尊竟是被一个小小仙徒牵动了心神,“你真的决定了?一旦出去便无法回头!” “嗯。”她重重的点头,“我不会后悔!” “那又为何要哭呢?”少谙抬手抹了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 “小七高兴,小七不是个无用的人,可以帮助大家——”小七抽泣道。 身后众人瞬间沉默了,他们修为高于她,年岁大于她,在这一刻,却远没有她有勇气,踏不出那一步。贪生,本为人性! “狐笙,若以小七为引,你的笛声有几成把握可以转移那些鬼魅?”少谙面向奚狐笙,沉声问道。 “八成!”奚狐笙望着小七,面上亦是惋惜之色,叹息一声,说道,“不过只能维持半盏茶的时间——” 少谙静心感受了诛天剑的位置,缓缓道:“半盏茶够了!” 沂筠静坐一旁,叹息了一声,不知是否后悔当初自作聪明将自己一身上仙修为尽数封印,在场众人修为皆是与她相去甚远,她就算有心解封也是不成的。望着她一袭面纱掩盖着的面庞,芣苢右手渐渐覆上那碧绿竹棍上握得泛白的手背。 “芣苢,我枉为仙首——” “师父,这非你之过,我们皆不曾料到在五界协定之下会出现这样的事!”芣苢小声安慰道。 烛潆缓步走向小七,三两下蹭上她的肩膀,瞥了一旁沉思的少谙一眼,偷偷附耳道:“小七啊,只要你回来,我将所有的枣子都给你吃,再也不抢你的包子了,还有还有,旬攸师兄给我买的那个叫——葫芦糖,不,糖葫芦的东西,可好吃了,等出了这鬼镇,我分你一半!” “我与你说,那可是我千辛万苦从小谙师姐乾坤袋中偷来的——哎?” 小狐狸话不曾说完便感觉到一道力量揪着自己的后颈,一阵天旋地转后,对上一双阴沉的冷眸,她立刻讪笑了两声:“小谙师姐,在我给小七鼓劲儿呢!” “免了!”少谙冷哼一声,道,“我与她一道,不用你胡乱操心——” “啊?”烛潆瞪大了眼睛,随即激动地扒拉着她的衣襟急声道,“小谙师姐去,那我也去,我也去!” 一个不慎被她刨到了前胸,少谙顿时脸色一黑,顺手将她扔向了不远处的奚狐笙,颇为嫌弃地冷声道:“一边去!瞎搀和——” 烛潆趴在奚狐笙肩上,朝着少谙“呜呜”了两声,未得理睬,顿时耷拉了脑袋,扭头鼓着腮帮子生起了闷气,奚狐笙安慰了她两句,面向少谙,皱眉道:“谙姐姐,如此怕是不妥,若没有你,我们如何寻得那,那剑的踪迹——” “澹台,我亦不愿小七做那魂引之人,但你不能丢下这么多弟子去护着她一人!”紫昀眉间紧锁,整张脸皆是写满了不赞同,“不如,让我与小七一道吧,我紫昀不是胆小之辈——” “不用争了,危难关头我自有保命之法,你与昆仑弟子熟悉,还是领着他们好了!”少谙淡淡止了紫昀话语,见她还欲出言,眉间微蹙,“那剑刺了那红眸后便没有移动过,稍后我自会告知你们方位——” 他们只知少谙一剑击退了红色鬼瞳,并不知晓那就是仙界鼎鼎大名的昆仑凤焱上尊佩剑诛天。 紫昀敛眉思索了一阵,终是点头道:“也好!” 她抬头望着少谙,神色莫名,不过少谙却是看懂了,勾唇地隐隐一笑。 “我也去——” 突然,一旁传来了一声清浅之声,少谙转头望去,原本稍稍松开的眉眼又皱了起来,冷声道:“沂筠上仙,你这幅模样是要去作甚?送死?” “我能将那八成把握增至十成!”沂筠语出惊人。 少谙一愣,思及沂筠从无虚言,遂沉声问道:“你有何办法?” “到时便知!”沂筠轻抚着自己的面纱语道,竟是卖了个关子! 沂筠既往,芣苢必定随同,原本一人的魂引竟是发展到了四人—— “我也去,我也去!”烛潆见少谙渐渐松了口,顿时来了精神,跃下奚狐笙的肩膀,规规矩矩地立在少谙面前,晶亮的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小谙师姐,你就让我去嘛,我是不会拖后腿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信我?” 少谙扶额,终是无奈叹息一声,“不怕死你就跟来吧,可没人保护你!” 烛潆朝她眨了眨眼睛,满意地攀上她的肩膀蹲下,大红尾巴轻扫着她的脖间,嘿嘿一声笑道:“没关系,我就坐在这里——” 少谙恨不得将这只狐狸直接丢出茅屋,不过终是放下了微抬的手,摇了摇头。 “如此,狐笙,一会儿我们先行出去,待引魂术奏效你们再行前往那红眸所在之地——”少谙在地上绘出了诛天剑的位置,郑重嘱咐他们道,“那红眸虽被剑芒所伤,但也不是你们对付的了的,莫要轻举妄动,危险之地必有生机,红眸既是首领,周围定不会存有寻常鬼魅,而且那剑三丈之内自有一道防御结界,你们伺机潜入其中……” 只盼诛天莫要被那红眸困在瞳中,至于路途的艰险——少谙既已留给他们一条相对安全的路,是生是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之所以选择与小七一道,除了感于她的勇气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少谙从不会受人恩惠,亦不会选择那条轻松的路,长于魔界的她最喜欢的便是挑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逝如斯 门口的仙石渐渐失去了光彩,其中灵力已是消耗殆尽,少谙领着沂筠、芣苢、小七和烛潆立于门前,望着前方翻涌着的灰白色浓雾,眯起了双眼,缓缓开口:“来了——” 小七一只手攥紧了少谙的衣角,心中默念着:小七,你定要争气些! 站在少谙身旁,让本知必死的她顿时心安不少,还有苍山的沂筠上仙,她不是一个人—— 少谙对芣苢所布阵法极是熟悉,屈指一弹便击中了阵眼,那本时隐时现的白色结界闪动了两下后彻底消失了,守于阵外的成百上千的鬼魅瞬间涌了上来,少谙拉着小七的手,与芣苢对视一眼,身子猛地蹿了出去,手中紫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竟是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道来。 身后的笛声缓缓传来,变了以往温和轻柔地曲调,转了尖锐之声,现了丝丝凄婉与哀怨之意,那些鬼魅本为枉死的怨灵所化,瞬间凄厉地叫唤起来,向着曲锋所指,倾轧而来—— 围于门外的众多鬼魅散去了不少,不过仍有些瞪着灰暗的双瞳对这孤岛般的茅屋虎视眈眈。 “随我来——”紫昀定了定心神,领着众人向着少谙所示的方位突围而去,奚狐笙殿后,曲声不停,他们便有生机! 与先前一般,曲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荡出摄人的灵魂之音,少谙挥手一道魔光杀灭了一波鬼魅,望着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尖叫着冲上来的扭曲的面容,瞥了一旁,倏地眉头一皱,沉声喝道:“沂筠,你在做什么?” 在这危机存亡之际,一代尊主沂筠上仙竟是在芣苢的掩护之下,丢开了手中竹棍,轻抚着鬓角,解开了自己覆面的轻纱,双目紧闭的淡雅素容现于人前,灰白浓雾之下,更显朦胧之美,少谙依稀可见一抹浅笑朝着自己缓缓绽开,“这双眼终是派上了用处——” 而她下一刻,却是足尖轻点地面,腾身飘上一座低矮的房顶,仰头望着天空,慢慢睁开了自己的双眸,如水的银色双瞳竟是散逸出一阵浓郁的仙灵之气,四周的鬼魅变得更加亢奋,纷纷舍了少谙等人,涌向了房顶那抹修长的白色身影。 “师父——”芣苢惊叫,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一声仿佛耗尽了全身的气力,他不再掩饰自己的魔力,一道紫芒瞬间切割了身前所有的鬼魅,毫不迟疑,化作一道紫黑色光芒向着那屋顶飞射而去。 白雾浓重,只见得沂筠如烟般若隐若现的身影转眼便被鬼魅淹没,攒聚的鬼魅使得那屋顶一团灰白之色逐渐增大,已将那屋子整个覆盖,承受不了侵袭的茅屋瞬间倾塌,一声轰鸣之下,烟尘弥漫—— “沂筠——”少谙亦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奇景,不曾想到沂筠口中的十成把握竟是这般的决绝! “沂筠姐姐!”小七鼻子一酸便哭出声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哀痛。 烛潆攀在少谙肩上,大张着嘴巴却难吐出一字,似是难以接受眼前的画面,喃喃道:“小,小谙师姐,沂筠上仙她——” 四周笛声未灭,仍有鬼魅不断朝此处涌来,融入那个灰色旋涡之中,少谙与小七背靠背一边抵御着鬼魅的袭击,一边朝着那坍塌的茅屋而去。 倏地一道身影从尘土中飞旋而出,重重地落在她脚边,敛眉一看,若不是他手中逐渐黯淡的紫黑光芒,少谙甚至分辨不出他便是芣苢,眼前之人浑身血肉模糊,约莫三成的血肉已被那鬼魅啃噬殆尽! 瞧他凄惨的模样,那中央毫无灵力的沂筠焉有命活—— 少谙喉中似是哽住一般,呆呆地望着面前越来越大的灰色光团,沉默了,小七扑进她的怀中,泣不成声,“澹台姐姐,这不是真的,沂筠姐姐她是苍山尊主啊,她是上仙,怎会这么容易死呢?一定不是真的——” 脚边突然传来一阵拉扯之力,低头一看,却是芣苢使尽最后的力气拽着她的下摆,空洞的双眸中布满了血色,哀求道:“少,少尊大,人,求你,救,救沂筠,血炼之力,献,献” 字不成句,话不成语—— 此时此刻,纵然少谙以其全盛之力,亦是救不了沂筠了! 鬼魅皆被那灰团吸引而去,只有零星的几只徘徊于她们周围,被少谙抬手杀灭,寂然的目光瞥向远处,紫昀与那些昆仑弟子应该安全了吧—— “为了那些废物,值得吗?”少谙仰起头,喃喃道,“这怕是仙界有史以来,一代上仙最不值的死法了吧,苍山的老祖宗知晓了非得气得活过来又死过去,哼——” 她踢开脚边芣苢虽然昏迷却仍是紧紧攀住的手,静静地立在已近在眼前的灰暗光团之前,烛潆瞧见她的模样眉头一皱,赶忙拉扯着小七一同将芣苢拖到了一旁,敛了声息,一把捂住刚要言语的小七,示意她噤声。 胸中似乎有一股狂躁的不甘欲要喷薄而出,覆眼面纱早已被阴风吹得无影无踪,露出了异样的双眼,那紫白异瞳在这一刻竟是缓缓融合,化作一双浅紫色的漠然双眸,少谙身形虽不高大,此时却仿佛睥睨着世间六道,在她张开双臂的那一瞬间,十丈之内似是静止了一般,就连三尺之外的鬼魅嚎叫之声也被那股寂静所吞噬—— “我救不了你,却可以为你报仇!”少谙缓缓道,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淡紫双眸覆上了一层血色,口鼻中也渐渐溢出鲜血,不过却未停下手中动作,空气中远远传来一阵轻吟之声。 她闭上双眼,缓缓交叠的双掌中一团莹白色旋涡凝结而成,轻吟之声越发清晰,烛潆与小七竟是不由得捂上了耳朵缩成一团,待少谙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深沉浓烈的血红之色,一道流光划破天际而来,堪堪悬于她身前——神剑诛天! 少谙一把握住剑柄,与以往数次不同,此时的诛天竟是毫无排斥地将自身的仙灵之力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剑身也由莹白缓缓变作了暗红,如烈焰燃烧过后化作灰烬之前的暗红—— “好熟悉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凝石 “嗯?”一道深沉如冰的声音响起,不禁让人缩起脖子打了个寒颤,冷意直入骨中,飘荡在心肺间打着转儿。 “鬼王?”某人又打了个寒颤,止不住地缩入角落中。 “夭圼!”毫无波动的声音穿体而过! “呃在!魔尊大人又有何事吩咐?”某人,不,某鬼终是不情不愿地踱了回来,蹭了半边石凳坐下,瞅着机会以便随时开溜—— “我要仙界三百年内的转生簿!” 夭圼愣了一下,不知魔尊要那转生簿有何用,不过他可没那个胆子询问,只皱着眉头迟疑道:“转生簿啊,这个,这个——” “有何疑问?”枫秀手中现了淡淡紫芒。 夭圼面色一变,赶忙道:“没没没有——” “稍后容卿会与你一同前往鬼界!”枫秀沉声决定。 夭圼心中沉痛哀嚎了一声,口中抱怨道:“我说,你魔尊大人为何不待在魔界闭关个千儿八百年的,跑到人界凑什么热闹,身上神罚还嫌轻吗?” “与你无关!” 鬼王夭圼大人对魔尊枫秀的行为嗤之以鼻,但瞥见那张让人噤若寒蝉的冷脸,顿时住了嘴,端起桌上已是冰凉的茶水,装模作样地对立在一旁的黑影赞叹道:“钟离,论起对人界的熟悉,我们都不如你,这茶泡得当真极好——” 钟离邪的声音自暗中幽幽传来,雌雄莫辨,低沉如沙,“若您能尝得出味道,钟离接受您的称赞!” 鬼哪里来的六感,夭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尴尬一笑,不再逗钟离邪,回了这么一句那是给他面子,若真将这冷面煞星得罪了那便是不死不休了,魔界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唉,谁让他借了那魔界的本源之力呢,拿人家的手短,堂堂鬼界至尊竟被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小水音现在如何?”枫秀问道。 “回禀魔尊,少尊大人正在三里之外与那鬼魅对战!”钟离邪恭敬答道,随即抬起头,昏暗的光线抚上了他面上冷峻的线条,皱眉问道,“不知——那些仙界弟子如何处理?” “杀!”枫秀轻飘飘一字,却仿佛阴冷炼狱拂面而过。 “是——”钟离邪的声音飘荡在这不大的屋中,阴影中已不见人影。 夭圼连连制止,却仍快不过魔界右使的速度,皱眉语道:“哎哎哎?仙界现在动作颇大,你确定要与他们为敌?八百多年前那场还不够吗?” “你既有胆提起八百年前,不若想想自己现在的后果——”枫秀单手一挥,一道紫芒瞬间嵌入他的脑中,顷得他那成千上万年不死不灭的灵魂猛地一颤,立刻趴在石桌上没了声息。 枫秀瞧着他装死的模样,冷言道,“这噬魂钉滋味如何?” 夭圼缓了缓,张嘴吐出一口魂息,死寂般的纯白色瞳仁渐渐恢复了原样,他十分夸张地哇哇大叫,指着枫秀怒声道:“有何话不得好好说?你不知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凤焱连这都没教给你?” “找死!”提到凤焱,枫秀瞬间沉了面色,周身寒意浸透了夭圼的魂体,连同那道思绪一同溺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就在他要失去意识之前,枫秀猛地松开了手掌。 逃过一劫的夭圼不禁翻了个白眼,伏在桌前暗暗感慨,自己这张嘴着实是欠,怎地什么话不该说偏要说,作孽啊! “那个沂筠的魂魄你可收来了?”枫秀冷声问道。 “当然,新鲜出炉~”夭圼有气无力地掏出一颗魂珠和一块奇怪的石头,乖乖放在了桌上,他知晓枫秀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再多问,只瞅着那魂珠感叹了一声,“这沂筠上仙天资不输你家小水音着实可惜了——” 枫秀冷眸扫了一眼,他瞬间低眉顺眼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成吗?” “我回鬼界去了,再陪你玩下去怕是那神罚也要降临到我头上了!你不怕死我老人家还想活个数万年呢——”夭圼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递出了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说道,“这是外面那些鬼魅的本命魂珠,只要捏碎它,便会全部消失了——” 枫秀沉默不语,看也不看他一眼,夭圼躬自摸了鼻子,将那红色魂珠递给一旁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钟离邪,错身间,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钟离,你——不与他见一面吗?那孩子——” 钟离邪甩开夭圼拍在他肩上的手,敛了眉眼,原本冷漠淡然的声音也变得缥缈无奈,他握紧了双手,道:“无需,我早已不是——” “唉”夭圼亦是无奈地摇摇头,偷偷瞥了身后躬自雕像般端坐着的魔尊枫秀,眸中一丝忌惮一闪而逝,“其实,不见也好!” “鬼王,这么多年多谢了!” “别,右使大人少来扰我便是谢我了——”夭圼连连摆手,叹了口气拂袖离去。 昏暗的屋子重归沉寂,枫秀端详着那白色魂珠旁的灰色的半块玉佩,眉头轻皱,他竟是在这毫不起眼的玉佩中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握着它,心中翻涌的凶厉之气仿佛减轻了不少—— 他一把丢开灰玉,拿起了那魂珠,一旁的钟离邪恭敬地地上一颗白色石头,沉声道:“魔尊大人,时间紧急,只能如此了——” “嗯。”枫秀接过,望着其中血色的杂质,眸光一凝,倏地掌中窜出一道幽紫色火焰,片刻之后,那白色石头便缩小了一圈,不过更加晶莹剔透,一丝仙力从中散逸而出,他轻嗤一声,“那么多仙徒只熔炼了这么一块神石,现今的仙界当真一代不如一代,还妄想与我魔界抗争,真是笑话!” “魔尊大人,须得向您禀报一事——”钟离邪低声道。 “何事?” “属下失职,先前捉拿那些仙徒时,让一名蓬莱弟子不慎逃脱了——”钟离邪单膝跪地,低头语道。 “钟离,你本事不小啊——”枫秀周身寒意瞬间席卷了整间屋子,木质的茅屋嘎吱作响,摇摇欲坠。 不过那股寒意来得快去的也快,他闭了眼握了手中的神石与魂珠,淡淡道:“罢了,不过是一个弟子而已,稍后自行领一百颗神石与我便成!” “是,魔尊大人!” 一百颗神石,非数百位仙徒肉身不得炼成,看来他得先与容卿通个气—— “那鬼魅魂珠先交于你,定不能让小水音受任何伤害!”枫秀左手探上眉间,引出一丝暗紫色灵魂之力,缓缓融入那魂珠之中,原本的白色之上渐渐缠绕了一道紫色的网,这时,一旁的灰色石头竟是化作了一颗水珠,“嗖”的一声飞入了那魂珠之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罪罚 枫秀眯起双眼,望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那玉佩化作水珠渗入魂珠之后,竟是将那表面暗紫色纹路晕得淡了些,灰色水珠在魂珠内重新聚集,定定地悬在中央,不再四处游散。 “魔尊大人,这灰色玉佩怕是来历不凡!”钟离邪立于一旁,盯着那归于沉寂的白色魂珠沉声道。 “嗯,不过本尊行于世间数千年,竟从未见过这般能自行溶于魂灵的玉石!”枫秀亦是颇为好奇地语道,指尖一簇幽紫色火焰附上那魂珠后也被缓缓吸了进去。 他衣袖一拂卷了桌上灵神二石,隐向了黑暗之中,一道声音飘荡在钟离邪耳畔——“你且前去观着外面的动静,切记,莫要伤了小水音,也莫要让她发现我们的踪迹!” “是,魔尊大人!” 魔尊枫秀一心想要掩盖行踪,却不知晓外面的少谙已经早就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由于并不知晓他们的来意不敢妄动,师尊的气息,即使在三里之外她也能辨认出来。 话说,此时的少谙却是悬浮在那已经巨大无比地灰色光团之前,静静地感受着手中的诛天剑,浑身筋脉似是有一股霸道的灵力游于其中,无论是下半身的仙灵之体,还是上半身的魔体,都畅通无阻,片刻功夫便冲上了她的眉间灵穴—— “啊——”少谙猛地睁开双眼,血红色瞳眸中一抹妖冶的狂意,直直射入那由鬼魅聚集而成的灰色光团之中。 她敛下眉眼,浑身气势骤然紧缩,双手在身前划过一道古老而复杂的纹路,一股亘古的深沉之意流泻而出,周身十丈内的白雾被瞬间侵蚀,空气中的冷凝之息似是将眼前的灰色光团冻结,手中诛天剑随心念而动,一阵剧烈的轻吟之后,化作一道金红色光芒刺入灰团中央,这时,天空中竟是毫无预兆地降下一道惊雷,与那剑芒一同劈入其中! 少谙这一招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圆睁的双目中两道鲜血顺流而下,待见得那灰色光团如烟般消散之后,方才闭上,失去了意念支撑,身子从空中猛地落下—— “沂筠,我不欠你了” “澹台姐姐!”一旁一脸呆滞望着天空的小七与烛潆眸中竟是不知不觉溢出了泪水,见她骤然落下的身影,烛潆瞬间变作了人形,与小七飞奔而去,勉强接下意识全无的少谙,一时三人顿时翻倒在地,触及她滚烫的身子,心神一颤。 “小谙师姐——”烛潆感觉有异,皱着眉头撩起她的衣袍下摆,惊得险些将手中的少谙丢出去。 她顾不上周围零星的鬼魅,赶忙将少谙小心地放在地上,望着她沟壑纵横、苍白如鬼魅般的面色,心中一顿,右手颤抖着探上了她的灵穴,小七也瞧见了异常,捂了嘴哭泣起来,“澹台姐姐——” 长袍之下一片空荡,原本纤长的双腿竟是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两道若隐若现的莹白色光芒躬自漂浮着,小七泣不成声,“腿呢?澹台姐姐的腿呢?” 烛潆张着嘴却不曾吐出一词,面上惊恐之色遍布,九天仙会之后,烛潆曾去雪谷看过少谙,那是她的腿便是这幅模样,不,那时莹白色光芒要更浓烈一些,不似这般几乎瞧不见。 少谙说过,那是她的罪孽! 远处半空中隐匿着的钟离邪瞧着少谙竟以一己之力消灭了所有鬼魅,不禁暗暗赞叹,不过那招似乎不是魔界的招式,既有魔的狠厉亦有仙的浩然之气,那天雷不似雷劫,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呼应—— 小水音何时习得威力如此之大的招数! 钟离邪唇边一丝浅笑刚要勾勒而出便听见小七的哭泣声,腿?他意识到不妙,便隐了身形靠近一看,望着少谙凄惨的模样顿时一惊,瞬间抑制不住周身阴冷寒意! 烛潆与小七感受着骤然降低的温度,不禁连打了几个寒颤,将欲言语,却觉得脑中一阵刺痛,来不及反应便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小水音——”钟离邪抱起毫无意识的少谙,眸中一片心疼之色,这是他们疼爱多年的小丫头,不想到了仙界,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瞥见不远处躺着的芣苢,眼神一冷,瞬间挥出一道魔力。 芣苢瞬间清醒,睁开了双眼,不过那双眸子却是空洞得毫无神采,转头看到阴冷着面庞的钟离邪,眸中闪动了一下,挣扎着起身,恭敬道:“右使大人——” 钟离邪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击,本就受伤不轻的芣苢顿时被拂出三丈之外,撞塌了一间茅草屋,片刻之后,芣苢摇摇晃晃地走出废墟,仍是恭敬地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无用的东西,容卿怎会放心你入仙界?”钟离邪冷声道,“一些小小的鬼魅便将你迫出真身——” “属下愿接受惩罚——” “你先回修罗殿,无令不得现于人界——”钟离邪斜眸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至于惩罚,幽纹会告知与你——” 修罗殿中,容卿为殿主,总领殿内事务,魔君幽纹自魔力恢复之后便担任了刑司一职,而他,是知晓芣苢心中对苍山尊主沂筠的那丝绮念的,落在他手中,怕是没命再踏足人界了,不过沂筠已经死了,他活与不活已经无所谓了—— “是。”芣苢低着头,紧咬的唇边一丝墨红终是滑落而下,一身被鬼魅啃噬的褴褛衣衫瞬间变作了魔界之人惯常的宽大黑袍,一丝黑雾覆于其面,掩住了那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 钟离邪小心翼翼地抱起少谙,携了一旁昏迷着的烛潆与小七,消失在白雾之中—— 落于前方废墟之中的诛天剑复了银白之色,盘旋一阵亦是消失无踪。 芣苢闷哼一声艰难地站起身,蹒跚着走向了不远处,默默俯下身子捡起了沂筠的竹棍,放在了心口,竹棍轻触着胸前甲胄,发出清脆的声响,好似以往她拄着它轻触地面石板的声音。 沂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少年 “我摸到了——” “什么?” “你是男子!” “” 钟离邪低头望着不知何时落在他胸口的一只疤痕遍布的小手,略显阴柔的眉眼稍稍一皱,深沉紫眸中划过一丝复杂之色,默默叹了口气,腾出手来扯下她不安分的小手,受了如此重伤还有心神寻思这个! “与幽纹的打赌我赢了!”少谙双目微睁,依稀可见其中灰暗的异瞳,她静静地靠在钟离胸前,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魔的气息,喃喃语道,“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她向来警觉,纵然伤重如此,却仍是强行保留了一丝意识,钟离出现的那一刻她便察觉到了,只是身子太过疲惫,连睁眼也无法做到,只得听着他处置了芣苢,抓走烛潆和小七。 “钟离,不要伤害她们——”少谙揪着他的衣襟恳求道,芣苢之事她无权置喙,但烛潆与小七若折于钟离之手,她心有不忍—— “莫要再说话了,我为你疗伤。”钟离邪眉间深锁,将少谙放在一张简易的石床上,这丫头竟还在操心他人的安慰,当真与那些仙徒处出交情来了? “嗯。”少谙敛眉淡淡应了一声,忽然道,“钟离,师尊呢?” “魔尊有事在身,我将你救出已是违背了他的命令,切莫再问了——”钟离瞥了她一眼,沉声道。 “哦——”少谙当真没有再问,任由钟离邪手中紫芒缓缓印上她的几处脉穴,上半身近乎枯竭的魔力在那股力量的吸引下微微颤动起来,按照修炼法门在筋脉中游走,缓缓修复着体内的伤势。 “小水音,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钟离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声音中一股嗜血的冷意。 少谙缓缓睁大了双眼,露出了异样的瞳眸,微冷的眸中划过了深沉的恨意,“一眼难尽,你莫要与师尊提起——” 望着那莹白色光晕,钟离邪眉头又紧了几分,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仙灵之力,只有上尊以上才得凝练而出的精纯灵力,小水音这些年在仙界究竟经历了什么,落得如此仙不仙、魔不魔的凄惨模样! “嗯。”终是抵御不了那惶恐无助的眼神攻势,浅声应了下来,小水音相较以往成熟许多,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小丫头了,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得到钟离的应答,少谙这才在那魔力的滋润下沉沉睡去。 钟离邪轻轻拂去她额前散乱的长发,长叹一声,这丫头的心思他们无人不知,恐怕连魔尊也看出了端倪,不过,种错的情缘怕是早已收不回来了,只盼这丫头莫要如他一般—— 凤焱上尊死后,魔尊大闹仙界,心思越发地阴晴不定,这八百多年,不止仙界之人,连他们这些魔族亦是苦不堪言,仙界八百年尚未恢复元气,魔界却是在枫秀的高压下实力更上一层! 魔尊是一柄剑,失了鞘便锋芒毕露,小水音不知是否能成为他的剑鞘不过谁有能说得准呢? 钟离邪站起身,走向了一旁昏睡的烛潆身前,望着她脖间悬挂的吊坠眸光一凝,冷哼道:“司空零竟然将殊途给了这丫头!” 伸出的手顿在了空中良久,终是收了回来,“罢,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他须得自己夺回来——” 钟离邪转身离开,屋中一片静寂,只剩下三人平稳的呼吸声 安黎镇外,鬼王掏出一块黑色石头,轻轻丢在了不远处一堆乱石中,眼前的白雾渐渐消散,露出了浅草遍布的碎石小道,艳阳照射在那厚厚的青苔之上,蒸腾出一股腐臭的尸气。 鬼王身侧的纤瘦少年瞧着他盯着镇内出神的模样,悄悄退出几步,见他仍没有反应,眸中一亮,转了身子便要开溜。 “站住——” 迈出的脚步还未落地便听得身后阴测测的声音,少年顿时蔫了下来,乖乖回过身来,皱着眉头望着眼前夭圼,撇嘴抱怨道:“为何拦着我?” 鬼王背着手在他周围绕了一圈,轻哼一声,现了几分冷凝的笑意,“你偷偷混入仙徒中我还没与你算账呢,你竟问我为何拦着你?呵——” “放你入人界时我说了什么?不要介入仙魔之争,不要介入仙魔之争,你都当耳旁风了?”夭圼愈说愈气,在青苔地上来回踱步,周身煞气瞬间将十丈之内的草木焚作了飞灰,他指了少年的鼻子怒道,“你忘了你母亲临终前的话了吗?” “我,我从未忘记,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少年梗着脖子言道。 鬼王在他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你伪装得多妙,臭小子,若非我拦着你入那间屋子,你现在怕是已经魂飞魄散尸骨无存了!” “可是——”少年将欲反驳,却被夭圼又是一个暴栗敲在脑袋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双手抱头窜上了一棵低矮的歪脖子树,心有余悸地望着他。 “不说了?”夭圼望着他那可怜样,勾唇一笑,轻咳一声道,“与我一同回鬼界否?” 少年想也不想便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挨了两击的头瞬间嗡嗡作响,赶忙止了动作,眼冒金星地靠在树杈上,无力言道:“我就待在人界,那里也不去,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招惹仙魔二界的人——” “信你才有鬼,呸,本王就是鬼——”夭圼一道灰白色光芒将少年拽下了树枝,一手轻飘飘地抚上了他的肩膀,一道魂力悄然渗入,却遇到了另一道魂力,不由得轻咦出声,“这是?呃——小水音的灵魂之力?” “小水音是谁?”少年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你小子被人下了暗手都不知道,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夭圼作势欲打,少年瞬间抱头蹲下。 哼,怪不得能在那丫头眼下蹦跶,原来她早下了后手,以防有变,不愧是魔界少尊! “算了,你翅膀硬了,我鬼界那小地方也容不下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夭圼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 话虽如此,手中却是结下一个复杂的印结打入他的体内,嘱咐道:“这道印迹可保你不死,不过只可使用一次,你小子悠着点,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知道了!”少年耸了耸肩道。 夭圼看他的目光明显带着怀疑之色,手腕一翻又将一道符咒打入他体内,这才放心地拍了拍手,“哦对了,险些忘了,林中一里之处树旁有一位昆仑弟子,你用蚀忆泉除了他的记忆将他放入人界吧——” 少年疑惑地望着他,鬼王何时动了恻隐之心,去救一位仙徒? “你莫要多问,照做就是!”夭圼瞪了他一眼。 “哦——” 夭圼又叮嘱了他几句才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少年望着他逐渐散去的背影,眸色深了几许——(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诈尸 西南人烟稀少,多崇山峻岭,高原低壑,山势疾险,峰峦叠嶂,人界之人称之“曲境”,其中有一条连通南境贯穿武陵山脉的大河,名为荆河,是西南山民的母亲河,人们大多沿河而居,行渔猎之事以维持生计。 此时已是黄昏,船家们装完最后一篓鱼虾,满载而归,一位黑瘦老伯正欲要掉头之时,忽然觉着伸入水中的竹篙似是勾到了什么东西,顿时轻咦一声,朝前方的一个黑脸年轻人大声喊道:“二狗子,将那鱼叉递给我,水里有东西!” “老爹啊,天都快黑了,你管那水里有什么呢?难道还是金子不成?”二狗子嘀嘀咕咕地抱怨,小船十分窄小,行动不便,他只得将鱼叉甩手扔了过来,那架势险些戳到自家老爹。 亏得老伯行了一辈子船,早练就了一身碧波之上颠簸不惊的工夫,一个灵活的侧身便接住了儿子“递”来的鱼叉,口中顿时骂骂咧咧道,“臭小子,老爹我将你养这么大,让你行个船便唠唠叨叨,小心回去吃你娘的锅铲子!我们山里人一辈子靠这河过活,河里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 二狗子撇撇嘴不以为然,隔了两座山头有座镇子名叫安黎镇,那繁华的——地面都是青石板铺的,街上行人川流不息,酒楼里的饭菜酒味更是飘香十里,那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这破河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老伯将细长的鱼叉探入河中,搅着撑杆欲要将异物勾出水面,奈何撑杆太滑,将那东西杵得更远了,不由得扭头骂道:“二狗子,你撑过来些,这么高个儿白长了?怎么没甚力气?” “哦。”二狗子有气无力地动了动竹篙。 老伯抹了黑脸上的细汗,使了一把劲儿,终是将那“好东西”勾出了水面,瞧着那抹白色,以为是哪家丢入河中的褥子,那料子看上去可真不错,他嘴角咧开一抹憨笑,用那鱼叉将其挑上了船,“撕拉”一声传入二狗子耳中。 二狗子听过这种声音,上回随隔壁的四儿去安黎镇时,误了回来的时辰,便在一家阁楼后角门听了不少这般的声响,四儿说,那是人们寻乐子的地方,少年人热血气方刚,二人便如此痛并快乐地蹲了一宿 原本神色怏怏的二狗子顿时来了精神,眼珠咕噜一转朝老爹那里望去—— “咦,这黑色的是个啥?”老伯瞅着覆于那抹纤长白色之上的散乱黑丝,心中直犯嘀咕,待将其翻过身来时,仍是吓得一个趔趄坐在船上,冷汗直冒,“哎哟,可不得了,竟然是个姑娘——” 二狗子稳住了小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老爹从河中捞起的人儿,诚如某些酸儒口中说的闭甚月羞甚花一般的姿容风貌,口中喃喃道:“这这这是仙女吗?可真漂亮啊,比那楼子里的漂亮多了,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伯吞了口唾沫,颤抖着双手伸向了那姑娘的鼻间,听见“咕咚”一声,顿时吓得又缩了回来,定睛一看才知是那姑娘一直抱在怀里的大石头滚落下来,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 “了不得了,是个死的!”老伯惊叫一声,刚瞧着那大石便觉得不妙,哪有人落湖还抱着块石头的,定是了无生趣投湖来着,好好的姑娘哟,怎地这么想不开! 他老眼中含了泪水,心中感慨了一翻,扭头瞧着自家儿子瞧着人家姑娘神魂颠倒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混小子,瞧什么?还不快划上岸!” “哦是——”二狗子抹了抹嘴角,赶忙使劲一竿子戳下去。 此处离岸边已是不远,片刻即至,老伯与二狗子将那女子搬上岸,又鞠了一把老泪,“瞧这衣衫、这模样定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怎地,怎地——唉——” “人死魂归,咱不知这姑娘仙乡何处,总也要让她入土为安啊,是在此处捞着的,不如就埋在这里吧!”二狗子向自家老爹建议道,还用上了与四儿前些时候入那安黎镇听那说书先生道出的一句文绉绉的词句。 “该是如此——”老伯抹了眼角,开始与儿子用鱼叉竹棍挖起坑来—— 夜幕降临,河岸上零星的几户人家也都吃罢了晚饭,阖了栅栏准备休息。自傍晚便阴沉沉的天气此时也果真下起雨来,还是入秋后极为罕见的雷雨! “这鬼天——”一道身影悄悄摸出家门,瞧着屋外电闪雷鸣,不由得咒骂出声,听着屋中的动静亦是没敢再进入,嘀咕两句便冒着雨奔了出去,雷光下映出了一张黝黑的面庞——二狗子! 而他冒着暴雨前往之处,竟是白日里掩埋那位姑娘的地方,雨势来得极快,瞬间将那岸边冲刷得一片湿滑,二狗子栽了个跟头,一脑门扑在地上,额头上顿时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他抬头一看,立刻吓得魂不附体,不过他仍是忍住了将欲出口尖叫声。 自见了那仙子之后,他便再也移不开眼去,晚饭时仍是抓心挠肺般地难受,于是他壮着胆子来到此处,为了再看看那位“仙子”,而眼前,便是她被那大雨冲刷而出的一只手臂! 二狗子顿时一阵兴奋,双手连刨带挖忙活着,所幸埋得不深,不多久便被他刨了出来,那身素色衣袍也并未沾染污浊的泥土,与先前一般的洁白无瑕,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仙子——”二狗子眸中闪烁着光芒,就这闪电观赏着眼前出尘脱俗的绝美姿容。 雨势越来越大,他不禁用手去遮挡倾泻在她面上的雨水,如烟般的水幕迷了他的眼,他俯下身来,从指缝间偷眼望去—— 一双死寂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好似要刺穿他的灵魂! “啊——”纵是他胆子再大见到此情景也是吓得好骨悚然,惊叫道,“诈诈诈尸啦——”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慌忙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不过又怎比得上身后之人非人的速度! “魔族,死吧!”女子面上毫无血色、毫无神情,冰冷的手指直接掐上二狗子的脖颈,“咔嚓”一声—— 二狗子来不及尖叫便失了性命,他至死都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死,已经死去的“仙子”为何又活了过来! 紫昀死里逃生,跳入河中方才躲过了那魔的追捕,不曾料想安黎镇之行竟是一个赤裸裸的阴谋,她一闭目便瞧见那些惨死的仙界同道,那鬼魅,那狐妖,那魔族,还有居心叵测的魔界少尊——澹台谙! “啊——” 紫昀仰天长啸一声,通红的双眸缓缓瞥向了远处影影绰绰的几家灯火(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歧路 一日之计在于晨,几声鸡鸣唤醒了沉睡的家犬,却不曾见到初醒的山民唠唠叨叨为它们投食,整个山村除了禽鸟家畜的叫声,便是屋檐上的积水落入裂痕遍布的破旧水缸中清浅的滴答声,下了一整夜的雨,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冲刷干净—— 几只乌鸦盘旋而至,落在了潮湿的木质窗沿上,循着气息探入屋中。不久之后,越来越多的乌鸦飞了过来,空中的“嘎嘎”声直直盖过了地上鸡犬扯着嗓子叫唤的声音。 屋中仍然未有人出来,亦或是永远也无法出来 紫昀立在远处的山巅之上,望着聚集了大量乌鸦的山谷,面上是深沉的无助与痛苦之色,两行懊悔的泪水滑落而出,她闭了双眼喃喃语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我以为——” 她记得,为了逃生,她抱着一块石头跳入了河中,身为蓬莱仙徒,屏息沉脉自然是极简单的招数,却没想到被人打捞起来,还当做尸体埋入土中,而堪堪醒来之时,惊恐异常的她将眼前每一个人都当作了魔族——屠戮殆尽! 作为一名仙界弟子,却是满手沾满了无辜凡人的鲜血,紫昀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终是咬牙恨恨言道:“澹台谙,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罪魁祸首是你!” “我要用你卑鄙肮脏邪恶的血来祭奠这些枉死的生灵——” 紫昀在指尖划下一串血珠,双手结下一道复杂的印结,望着融入天地的血红之色,咯咯笑了起来,时隔数年,不,算上思过间该是有数百年,她与少谙终是成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不过此时不再是为了儿女私情,而是为了仙界的安宁! 她手腕轻转,一道灵光携了她的心念化作一只蝴蝶,扑棱着翅膀朝着东方而去,她须得将此间之事禀报蓬莱,让所有仙界之人知晓,那个所谓的上尊后裔仍旧是一个居心叵测、厉性难除的邪魔外道! “还是先与其他仙徒汇合吧,提醒他们莫要中了魔界歹人的奸计——”紫昀思考了一阵,又变出了数只灵蝶,将消息传给了远方的月染与洛坤,在蓬莱的消息传到之前,还得听从他二人的命令,想起了仍在安黎镇内的沂筠上仙,不由得眉头深锁,“与那澹台谙走得那般近,怕是早就与之沆瀣一气了,真是枉为苍山尊主!” 紫昀冷哼一声,压下了心头蹿上的怒火,转了身子朝远处掠去,她记得齐云弟子林叶便是被抽到了南境—— 隔了两座山头的安黎镇,此时却是陷入了深沉的死寂之中,鬼王夭圼解了聚阴阵,整个镇子便恢复了原貌,不过逝去的生灵已经无法复生,安黎镇变作了一座死镇,一些亭台楼阁依稀可见昔日的繁华秀锦。 “谙儿,谙儿~”谁又在唤她,好熟悉的声音,究竟是谁? 一间毫不起眼的茅屋之中,静静躺在石床上缓缓疗伤的少谙脑中一直有一个轻柔地声音一遍又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寻遍了灵海却仍是找不着那道声音隐在何处。 “你是谁?”她在意识中大声喊道。 “我是谁?”那道缥缈之声缓缓道,“我是你呀——” “胡说,我便是我,独一无二,哪里来的另一个我?”少谙怒声叱骂道,“快些滚出我的意识,不然我不客气了——” 面前突然现了一个绝美的面庞,微笑着望着她,少谙一掌拍出,那身影瞬间碎裂,刚欲缓口气,那人又出现在了自己左侧,她又是一道紫芒刺了过去,如此数次,仍是未将那轻笑的面容驱逐出去,顿时怒不可遏,手中凝出了一道紫色光团朝那又是突然出现的身影射去—— “噗——”少谙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睁眼醒来,暗骂自己蠢笨,在意识之中下如此重手伤的可是自己! 逃脱了那温柔诡异的声音,少谙转了转眼珠,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石桌上打着瞌睡的小七与烛潆,勾唇一笑,暗道:“钟离终是没有伤了她们!” “咳咳——”少谙轻咳一声,顿时唤醒了浅眠的二人,二人飞奔而至,关切地望着她,瞧得她面色一红。 “小谙师姐,你的伤怎样了?”烛潆道。 “澹台姐姐,你的腿好了吗?你渴不渴,我为你倒杯水!”小七眨着微肿的眼睛,小妮子定然是哭过了,她说着便转去桌前,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茶来。 少谙也是渴了,就着她的手啜了一口,倏地盯住了那只雕花青瓷的精致茶杯,忙问道:“你们是如何醒的?可瞧见什么了?” “没有啊!”烛潆与小七均是摇摇头,言道,“我记得小谙师姐你受了重伤,我与小七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间干净些的屋子,不曾想到这里面茎有不少好东西——” 烛潆亦是端着那茶杯扫视了一圈,啧啧称奇。 少谙松了口气,想必在昏迷之时,钟离已经用幻术伪造了二人的记忆,无需她费心思扯谎了,不过她们好像完全忘记了芣苢这个人,只知晓沂筠牺牲自己引去了所有鬼魅—— “外面白雾褪了,不过静得可怕,我们也不敢出去!”小七皱着眉头颇为担忧地说道,“不知紫昀师姐他们如何了?是否脱险了?” 少谙心中暗叹一声,紫昀与那些昆仑弟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师尊最厌恶仙界之人,既到此,断不会留她们性命了! “小谙师姐你的腿——”烛潆不顾少谙的阻止,一把掀开了她的衣袍下摆,瞧着那虽然纤瘦但已成血肉的双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已经长出来了,我还怕小谙师姐你从此残废了呢!” 少谙面上沉下几道黑线,冷声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什么叫残废?” “嘻嘻,纵是残废了也没什么,本狐狸养你一世呗~”烛潆变作了狐狸身跳上了少谙肩膀,拍着胸脯说道。 少谙心中一阵恶寒,与这狐狸待一生非得疯掉不可,奈何甩了几下仍甩不掉那只烦人的狐狸,只得作罢。小七看着她们嬉闹,鼻子一酸,浅笑晏晏的面上划过了两行泪水。 少谙见了,忙揽了她的肩问道:“小七,怎么了?” “澹台姐姐,你是个好人!”小七抹了眼泪扑进她怀中,哽咽道,“还有沂筠姐姐,也是好人!” 沂筠—— 想起那道屋顶上决然的身影,心间亦是划过一丝伤感,她揉了揉小七的头发,低声道:“我们将她记在心中,可好?” “嗯。”小七抹着眼泪点点头,“小七要坚强!” 烛潆将在少谙乾坤袋中搜罗的食物铺了一地,喊道:“来来来,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接下来的事!” 二人一狐围坐成一圈,默默地吃着东西,前方等着她们的将是更艰难地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生 “魔尊大人,容卿已将转生簿送达——” 一间空荡的昏暗小屋中,魔尊枫秀静静地盘膝而坐,脑海中倏地响起了钟离邪低沉的声音,他睁开双眼,瞧着眼前紫色光团中逐渐成形的身影,沉声道:“进来吧!” “是。”一旁的阴影里瞬间出现了一道浑身包裹在黑色衣袍中的身影——钟离邪。 他托着一块散发着灰色光芒的不规则石头,向魔尊恭敬一礼。 “哼,夭圼竟然直接将鬼界至关重要的转生簿封在这丑陋不堪的低阶魂石之中,当真是懒惰至极!”枫秀单手摄了那灰色石头,轻嗤一声,冷峻面上划过一丝鄙夷,夭圼大抵是亘古以来最不负责的鬼王了! 不过若夭圼在此,当要跳起来叫屈了——“明明是你魔尊枫秀大人追杀了本王上千年,害得本王东躲西藏,连鬼界也不敢回,哪里有那闲心思操劳鬼界事务,再说,这整理转生簿的事也不归本王管” 钟离邪默默敛了眉眼,止了心中的臆想,轻咳一声道:“魔尊大人,西南之境的仙徒只剩下几人,不知——” 枫秀眯着双眼思量片刻,言道:“将他们引去南境,让幽纹做好准备!” “是,属下这就通知幽纹——” “小水音如何了?”枫秀抬头望着钟离邪,问道,“她身边的那只狐狸可是那司空零的丫头?” 钟离邪将欲离去,听得枫秀的声音微微一愣,一抹浅笑覆了那略显阴柔的面上,言道:“禀魔尊,小水音很好,修为又有提升,那安黎镇内数千鬼魅皆是被所她杀灭——” “如此便好!”枫秀唇边勾出一抹淡淡欣慰的笑容,给阴冷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暖色,“待人界事了,便让她回魔界吧,我枫秀的弟子怎能逗留在仙界如此之久,至于与长羲的赌誓,哼——” 枫秀暗紫魔瞳中闪烁了一道精光,整间屋子瞬间袅袅而出阵阵寒气,一旁的钟离神情未变,仿佛对此景已是习以为常,眼波流转下,一抹淡淡的恨意一闪而逝,他与仙界亦是不共戴天! “属下告退——”他躬身一礼,转身消失不见。 枫秀目光落在了眼前逐渐成形的如玉般无瑕的身影之上,婴孩般白皙澄净的肌肤,一头长发堪与身量相较,蜿蜒缠绕在胸前,绝美的面容淡然恬静,散发出一股自然的古雅风韵。 他不禁觉着,单论仙姿而言,这仙界自凤焱之后无人堪出其右,不过,终是太年轻了,亦是有着仙人那自以为是的所谓仙骨,终究只得沦为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枫秀闭了双眼感受着灰色魂石中的仙界转生簿,片刻之后,眉头紧锁地睁开,眸中是深沉的疑惑之色,“其中怎地没有这沂筠的转生记录?以她如此资质,当是哪位仙人转生而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眯了双眼一阵懊悔,早知将夭圼那生死录也讨了来! 右手中暗紫魔力束缚着的魂珠倏地散发出莹莹光芒,活跃起来,枫秀心神微动,想必是时机已到,他将那魂珠缓缓引向了沂筠眉心,一阵白光过后,没入额间消失不见。 “从此,你不再是仙界的沂筠上仙,而是我魔尊枫秀座下的一个傀儡!”枫秀注视着逐渐睁开双眼的沂筠,沉声言道。 这句话像是一道咒术,将眼前之人的过往的一切悉数抹除,只剩下一道刻入灵魂之中的指令——服从! “主人!”沂筠睁开眼,毫无波澜的眼神淡淡地望着枫秀,浅声问道,“有何吩咐?” 枫秀指尖微动,一套素白色衣衫瞬间包裹了沂筠的身子,一阵白光过后,仙姿风华的沂筠重新出现在世间,重生之后的她已不再眼盲,不过那双翦水瞳眸终是再也无法散发出任何光彩—— “前往北境,见仙徒,杀!”枫秀寒声命令道,伸出的右手缓缓印上她的眉心,解开了她封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不过抽出了其中的良知与本能。 得回记忆的沂筠面上表情微微一动,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温雅轻柔,浅声语道:“是,主人!” 她熟练得从袖中掏出一方面纱覆于面上,转身离去,一展一拂尽显上仙风貌,与先前别无二致! 望着沂筠离去的背影,枫秀满意地勾唇一笑,心中暗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那上仙修为怕是只剩下八成左右,不过对付那些五百岁以下的仙徒是绰绰有余了,而且她最大的作用也并不在此—— “澹台姐姐,找不着紫昀师姐他们!”安黎镇外的树林中,小七焦急地对一旁皱眉思索的少谙说道,“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怎么办呀?” 说着,眼泪便簌簌而下,连忙抹了去,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少谙。 “小七,你莫要着急,容小谙师姐细细思量——”烛潆轻轻拍了小七的脑袋,将一颗枣子送进口中,嗡声道。 “可是——” “别吵了!”烛潆跳下少谙肩膀,化作人形皱眉沉声语道,娇俏的面容拉得老长,吓得小七顿时收了声,对这个烛潆师叔,她还是颇为畏惧的。 烛潆面上虽然瞧不出来焦急之色,心中却不是滋味,亦是知晓众人极有可能已经遇害,而那里面还有她新交的朋友——奚狐笙,是她们害了他,原本他该是这林中无忧无虑的一只狐妖! 少谙敛了心神,思索着整件事,师尊不会无故出现在此,怕是冲着此番的九天诏令而来,不知他是否感受到诛天剑的气息,那剑已经回到体内,元气未复也召唤不出,不然便可交于师尊了却一桩心事……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 “我们先去东南,寻旬攸哥哥——”她沉声道,路经南境,须得好好问问幽纹! “嗯。”烛潆同意,小七也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 烛潆重新变了狐身攀上了少谙的肩头,二人一狐加快速度朝着东南之境飞掠而去。 “嗯?”少谙倏地瞥了上空一眼,身形猛地一顿,皱眉轻咦出声。 “怎么了?”烛潆问道。 “无事!”少谙收回目光,重新踏上路途。 那抹身影为何那般熟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奄奄 时近正午,天色微暖,少谙一行三人已是向着南境掠出十里左右,碍于那五界规定,不得在普通人面前显示灵力,便一路行在密林山岳之中,与幽静为伴,不过有烛潆这只聒噪的狐狸,怎么也不会觉得静—— “小谙师姐,这个果子能不能吃啊?瞧上去不错!”坐在少谙肩上的烛潆顺手摘了头顶树上的一枚果实,狭长的眸中划过一丝亮色,兴奋地凑到她面前,问道。 少谙足下速度未减,牵了小七的手一下跃出三丈,瞥了那毛爪子一眼并不言语。 安黎镇中她透支了体内的仙灵之力,使魔力得以释放,虽然双腿已经复原,但其中灵力终是不复以往,新的平衡之下,她的实力已恢复至四成左右,在东来镇之时,幽纹曾教给她这种名为轻功的人界功夫,并不需要耗费灵力,用来赶路再合适不过。 “小谙师姐,你试试嘛?”烛潆不信邪,偏要将那红得发亮的果子凑近少谙嘴边。 “安分点,不然把你丢下去!”少谙忍无可忍,横了她一眼威胁道。 烛潆收回爪子撇了撇嘴,转头面向了一旁的小七,诱惑道:“小七啊,要不你尝尝?” “不要!”小七忙将脑袋扭得如那拨浪鼓一般,她已经不止一次上了这个“为老不尊”的烛潆师叔的当了,毒蛇蝎子这些她在蓬莱未见过的东西都被这烛潆师叔吹作了美味,诱她品尝,结果—— “小七还不饿,烛潆师叔你自己吃吧!”小七学聪明了,甩出一句话便丢给她一个后脑勺,因为下一刻烛潆可能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硬塞进自己口中,真不知道灵力被封印住的她哪里来这么敏捷的动作。 “哼,算了,我自己吃了,肯定很好吃,我可只摘了一个啊,不许跟我抢,馋死你们——”烛潆瞧着二人哼了一声,“咔嚓”一声将那果子咬得汁水四溅,才刚入口,狭长的眸子瞬间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瞪得滚圆,一副见鬼的模样。 小七扭头瞄了她一眼,顿时捂了嘴偷笑起来,低声道:“烛潆师叔,滋味如何?” “小谙师姐,快快快停下——”烛潆突然发了疯似得摇晃着少谙的脖子,手中果子掉了也不在意。 少谙皱眉缓了身形,瞥着她怒道:“又有何事?” “快,快回头,求你了小谙师姐——”烛潆望着少谙,眸中竟是急出了泪水,扯着她的头发不松手,哽咽道,“是狐笙,我看见狐笙了!” 少谙心神一顿,身子猛地停在了一根树梢上,惊得林中飞鸟排云而上,她盯着烛潆皱成一团的小脸,眉头紧锁:“你说什么?” 小七亦是随着少谙停下身子,瞪大了眼睛瞧着烛潆,那奚狐笙不是与紫昀师姐他们一同—— “是真的,我真的瞧见了!”烛潆望着二人怀疑的面色,在少谙肩上跳了起来,急道,“你们随我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她猛地跃下少谙肩膀,在空中化作了人形,朝着身后飞去,不过只跃出一丈便直直朝地上落去,“啊——” 少谙心神一凛,手中魔力化作一道紫绫将那即将摔得头破血流的身影卷了上来,瞧着她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惊恐模样,皱眉道:“此时知道怕了,刚才那一跃的勇气呢?” “在何处,指路吧!”烛潆眼角挂着泪珠,委屈地抬眸,便听得她如此说道。 烛潆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复了原身回到少谙肩上,抹了眼下的泪水,指着身后一处说道:“就在那里,刚才我们路过的山谷中一条小河边上——” 少谙眉间一蹙,河边?为何她未曾发现?虽是疑惑,但她仍是拉着小七朝着烛潆所指的方向而去,口中迟疑道:“烛潆,许是你看错了,我知你不舍那奚狐笙,但是——”那个情况他无从幸免。 “我不会看错的,那就是狐笙!”烛潆坚定语道。 那处山谷确是先前她们路过之地,湖边成丛生长着菅芒花,从空中望去一片层层叠叠的灰白之色,哪里可见得那奚狐笙! 少谙刚一落地,烛潆便蹿了出去,瞬间没入了菅芒丛之中,片刻之后,传来一声呼叫声:“小谙师姐——” 真是奚狐笙? 少谙一惊,忙腾起身形掠了过去,小七也运起灵力紧随而至。 “狐笙,醒醒——” 拨开菅芒丛,只见一只瘦弱狐狸毫无声息地半趴在水中,浑身被烧成了黑灰色,仍自散发着一股焦味,这是奚狐笙? 烛潆变了人形,泪珠断了线似的滴落在那狐狸身上,抬头望着一脸凝重的少谙,泣道:“小谙师姐,这就是狐笙,她身上有我留下的气味。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谙上前一步,手中紫芒按上他的眉心,微沉的目光缓了缓,言道:“还活着,你将他抱上岸——” 听到这句话,烛潆面上愁容顿时减了几分,颤抖着双手抱起了奚狐笙,他身子极轻,仿佛一片羽毛一般。 “你可能让他恢复人形?”少谙望着地上那小小的身影,皱眉问道,她不熟悉狐狸的灵脉构造,若要施救,须得他变幻作人形不可。 烛潆神情一愣,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低头摸索着自己的脖子,拽了许久方从脖子后面拽出一只闪着微蒙银光的楔形坠子,青丘圣物——殊途! “阿爹说过,这坠子中包含着我青丘狐族的无上神圣之力,定能救他!”烛潆面上划过一丝喜色,三两下将殊途取了下来,递给少谙。 他可是妖狐,青丘圣物不一定奏效! 少谙心中怀疑,不过仍是接过那坠子,为了不出现排斥之力,她特意用了仙灵之力作牵引,一丝银白随着指尖灵力渗入奚狐笙的体内,整个身子瞬间包裹了一层银白光芒,三人均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片刻之后,原本瘦弱的焦黑狐狸竟然真的变作了人身,体表的焦黑之色也全部褪了去,不过—— “啊!” “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求救 小七与烛潆尖叫一声转过身去,少谙则是默默将目光转向了上空,今日的天色着实不错,头顶湛蓝的天幕上游荡着几片洁白的云朵,咳咳—— 原来,那殊途中的灵力不仅使奚狐笙复作了人形,连那灼烧的外伤也一并修复了,只不过,失去了他意识控制的身体并未幻化出衣装,遂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具一丝不挂的少年之身。 少谙轻咳一声,赶紧幻了一件黑袍覆在他身上,掩了那秋日里不合时宜的一抹春色。 “这,这——”小七羞得捂了眼睛跑到河边。 烛潆面上亦是布满红晕,扭头瞟了奚狐笙一眼,讷讷言道:“小,谙师姐,你动手施救吧,我,我出去瞧瞧——” “你你你不许偷看!”恶狠狠丢下这么一句话,烛潆化了狐身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少谙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了将欲递出殊途的手,叹了口气揣入怀中,盘膝坐在奚狐笙身旁,右手按上他身上灵穴—— “嗯?”少谙眉头一皱,先前隐入奚狐笙体内的那道灵魂之力竟然消失了,他在安黎镇内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此时并非探究此事的时候,少谙沉了心神,掌心暗紫魔力缓缓输入他的体内,妖魔之力有共通之处,救治起来倒不费事,亦是托了那青丘圣物的福治愈了他的外伤,只用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工夫,少谙便将他的内伤修复地七七八八,收回了按住灵穴的右手,转而左手一道紫芒射入他的眉心—— 奚狐笙幽幽转醒,睁眼便瞧见一张阴沉如水的面庞,不由得心神一颤,小声唤道:“谙姐姐——” “你终于醒了!”小河旁无聊丢着石子的小七见他醒来,眼神一亮便凑了过来,一双眼睛弯作了月牙,笑语道,“我去叫烛潆师姐——” 说完,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向了远处,转眼消失在树林之中。 “谙姐姐——”奚狐笙望着小七风风火火的身影,微微一愣,随即艰难站起身,立在少谙面前默默低下了头,嗫嚅道,“是我不好,没能救得了大家!” “那日究竟发生了吗?”少谙皱眉问道,在沂筠引了所有鬼魅之时,奚狐笙的笛声就已经消失了,不过当时几人心神均在沂筠身上,并未注意这个细节,现在想来,众人极有可能就是那时遇着了钟离邪他们—— 不过这只是少谙的猜测,究竟如何还得从奚狐笙口中得知,先前她在安黎镇外感受到了师尊的气息,只是以为他路经此处,待镇内再次察觉到魔族存在过的痕迹,方才觉得此行诡异。抽签前往各处是幽纹提出的,不过他为何不曾提前告诉与她? 少谙眉头深锁,身为魔界少尊,一切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令她十分不喜! “谙姐姐——”奚狐笙抬头瞧着她沉凝如霜的面色,一个哆嗦又低下了头,小声语道,“紫昀姐姐领着我们向着谙姐姐你指引的方向快速奔去,由于你们,你们引去了大半的鬼魅,我们一路颇为顺利,突然那些鬼魅疯了似的朝着你们那处飞了过去,纵是我停了笛声依旧如此——” “我怕,怕谙姐姐你们出事,便要追过去,可是紫昀姐姐不让,她执意要先进那屋子解决那鬼魅首领再去找你们!”奚狐笙声音中带了几分焦急,“我落在最后,想着此处有那柄剑不会再有危险,可谙姐姐你们还身处险境,便趁着他们进屋的空档溜走了——” “之后我瞧见了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奚狐笙低头偷偷瞟了一眼少谙指尖,眉头暗暗一皱。 “你有心了——”少谙轻叹一声,沉言道,“如此你便是不知晓紫昀他们后来如何了!” 不知为何,她竟然希望还有人存活—— 少谙转身微闭了双眸,压下了心中怪异的念头,她乃是魔界之人,怎能对仙徒动这不该有的恻隐之心呢? “你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先自行疗伤吧。”少谙收了心神,对身后自言自语自责的奚狐笙说道。 奚狐笙顿了碎念之语,赶忙道:“狐笙,多谢谙姐姐援手——” “要谢便谢烛潆吧,是她先发现你的!”少谙敛眉道。 奚狐笙神情微愣后便是转了腼腆之色,声音中似是携了几分惊喜:“烛潆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救命啊——”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绵长的呼救声,听音色似是 “啊,谙姐姐,是烛潆!”奚狐笙面上瞬间覆了焦急之色,担忧地望着少谙。 “林中!” 少谙面色一凝,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三丈之外,奚狐笙也催动着重伤未愈的身子跟了上去,一人一狐刚掠出一里,少谙便听到身后压抑的轻咳之声,转头一看—— “谙姐姐,我没事,烛潆的安危要紧——”奚狐笙抹了嘴角溢出的鲜血,抬起苍白的脸庞望着她,赶忙道。 “救命啊——,救命啊——” 又是几声呼救声,其中还有小七的声音,想来她们在一处,而且—— “莫急——”少谙缓了身形,眉间稍稍一松,语道,“听这声音并没有惊慌之意,该是没有生命危险,小七虽是灵力不强但也不是些山精小怪可以轻易对付的!” “真的?”奚狐笙又咳出了一丝鲜血,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少谙似是想到什么,身子一顿,从怀中掏出一条楔形坠子递给了他,嘱咐道:“稍后归还!” 奚狐笙呆呆地盯着手中那阳光下闪烁着雾色银光的殊途,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望着少谙的背影,右手颤抖着拈起那细细的链子,隐隐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是殊途?” “你知晓?先前便是此物修复了你的外伤,想必对你们狐族极有好处,你先带着缓缓伤势,稍后归还与烛潆即可——”少谙心中划过一丝疑惑,不过并未在意。 她不知晓的是,这殊途并非青丘一族的圣物,同样也是妖狐一族的圣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惊吓 “……本狐狸是灵狐,才不是妖怪,你们别血口喷人!” “大家莫要信了她的话,狐狸会说话怎么不是妖怪,不管灵狐妖狐都是妖怪,都能害人,你们可都瞧见了,那个山头的村子都被屠尽了,真真一个活人都没有——” “是啊,我隔壁二婶子的儿媳妇前天刚嫁进来,今日便要回门的,瞧那场景当场晕死过去了——” “对啊,我也去瞧了,直将昨晚的饭菜都吐出来了,太吓人了——” “我也是,那尸体都被撕成几瓣儿了,一看就是妖怪所为,人哪有哪么大的气力!” “上,大家抄家伙灭了这害人的妖怪!” “你们,你们别,别冲动啊,定,定是误会——” 少谙与奚狐笙匆匆而至,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小狐狸烛潆被一张大网缚在了树上,一群背着简陋弓箭的猎户对着烛潆气势汹汹,越靠越近,若非小七张开双臂死命拦在烛潆面前,怕是那些刀已经招呼到她身上去了。 “她不是坏人,你们定是弄错了,我们是刚刚才到这里的——”小七急得眼泪汪汪。 “哼,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也是妖怪变的,大家不要被她骗了!”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大声道。 可怜的小七被一众凡人逼得退后几步,为了护着网中受伤的烛潆,不敢再退,碍于五界规定,又不得使用灵力,压抑多时的泪水顿时簌簌而下,转身背对着他们,抱着大网紧紧地闭上眼睛。 后面的烛潆缓了许久,恢复了些精神,仰头扯着嗓子叫道:“救命啊~救——” “嚷什么?”少谙隐在一棵大树后,瞧着一人一狐的模样,终是无法再旁观下去,当即幻化出一套华丽的衣装,朝奚狐笙稍一示意,便款款走了出来,装作十分意外地说道:“灵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半晌!” 身后的奚狐笙得到她的暗示,亦是瞬间变作了一个八尺高的壮汉,腰别佩刀,左眼上还覆了一只眼罩,满脸的络腮胡子,凶相十足! 小七畏惧那五界规定,他们可不怕! 众人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心神顿时一震,那女子一身风华,面容冷峭,瞧着衣着风貌非富即贵,不似好惹的角色,而稍后走出的男子,更是一身戾气,眉宇间杀意尽显,瞧着更不是能惹的角色。 “澹台姐姐,你们终于来了!”小七望着二人,激动不已,网中的烛潆瞧见少谙,神色顿时一松,瘫在网中现了萎靡之色。 “你们是谁?”外缘的一个大汉瓮声问道,众人早没了先前的气势,均是面色深沉地望着眼前二人。 “汪汪汪——”一只猎犬蹿了出来朝着少谙狂吠不止。 “哼——”奚狐笙冷哼一声,横刀立在少谙面前,耀眼的刀芒闪得众人本能地闭上了眼,待再次睁开之时,眼前的猎犬已经断作了两截,鲜血淋漓,众人顿时如扼住喉咙般瞪大了眼睛。 一个大汉被众人推了出来,抹了额上的汗,硬着头皮问道:“敢问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说”少谙一边传音与奚狐笙,一边缓缓穿过人群,走向了小七与烛潆。 “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尔等山民可以听得的?”奚狐笙那只嗜血冷眸扫了众人一眼,言道,“擅动者,死!” 众山民望着那死狗,咽了口唾沫颤抖地立在当场—— 小七则是扯着少谙的衣角抹泪道:“澹台姐姐,你们可来了,烛潆师——” “嘘——”少谙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展衣袍转身言道,“是谁将我的宠物绑在树上?” 她语气虽是轻缓,却似一把重锤锥入众人心上,为首的那人瞟了奚狐笙一眼,突然鼓起勇气梗着脖子言道:“这分明是妖怪,怎么可能是什么宠物?” “哦?”少谙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样,惊道,“她是妖怪,我这个主人怎地不知?” 那人见少谙仿佛不知情,忙赔笑道:“是真的,她还会说话哩,狐狸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是我教她的!” 那人满脸的难以置信,眉头一皱,仍是说道:“她自己自称灵狐” “她的名字便叫灵狐,有何不妥?”少谙眸光微凝,周身气势已是逐渐沉了下来。 “可——”那人还欲言语,奚狐笙手中长刀“哐”一声径直插在那人身前,刀锋之上的寒意顷得他汗毛直竖,身子一颤坐倒在地,“饶饶命啊——” 少谙勾唇一笑,缓步上前从地上捡起一位猎户失手落下的弯刀,转身割开了缚住烛潆的网,可怜的小狐狸跌在小七怀中,无力地瞪了她一眼方才闭上双眼。 “给我吧!”少谙从小七手中接过烛潆,斜眸淡淡瞥了一众望着奚狐笙凶神恶煞模样噤若寒蝉、两股战战的山野村夫,冷冷一笑,“现在还有谁敢说她是妖?” “不,敢了,不敢了——”山民们纷纷摇头,恐惧地望着如煞星般的二人。 少谙轻抚着烛潆受伤的右腿,低头似是漫不经心地轻言道:“那便好,不过本小姐的宠物受了如此重伤,倒是要从你们身上讨还些东西——” “狐笙,砍断他们一人一条右腿!” “是,小姐!”奚狐笙单手一招,那长刀便回到他手上。 步伐缓慢地走向已经惊恐得说不出话来的众人,刀刃上折射出的寒光晃了他们的眼,那上面还有那条猎狗未干涸的血迹—— 众人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少谙不住地磕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奚狐笙,脸色煞白,话语越发地不利索,一个看上去高瘦些的年轻男子被推了出来,哆嗦着说道:“小,小姐饶命,山中人见识鄙陋,不知您的宠物如此神通方才酿出错事,这是我家中祖传的上药,献给小姐,望小姐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瞧他们被吓得够呛,寻思着戏不得太过,便抬手制止了已举起长刀的奚狐笙,“慢着!” 奚狐笙瞬间收了刀势,如铁塔般立在少谙身后。 众人松了口气,瘫在地上,甚至有人作了那稚儿之举。 “你们先前说有个村子被屠灭了?”她微微抬眸,望着眼前地上逃过一劫躬自喘着粗气的众人,似是无意地问道。 “是啊,一,一个活人都没有了——”那年轻男子吞了口水,壮着胆子回道。 “在何处?” “就是东边那个山头下的村子” 众人见危机已除,那冷面小姐不似再要砍他们的腿,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把那个山村直道得如人间地狱一般可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去离 “东方,荆河岸边——”少谙眯了双眼望着众山民跌跌撞撞地匆匆退去的背影,眉头轻皱,喃喃语道。 待那些人彻底消失不见,少谙与奚狐笙便恢复了原样,若是以往,她定不会用如此温和的方法吓退众人,而是直接杀光了事,不知为何,此番入得人界她的心似是软了许多,竟是见不得什么杀戮,如此对她而言不知是好是坏—— 一旁原本已经死去的小猎犬围绕着少年欢快地打着转儿,不时吐出舌头“汪汪”几声,惊得奚狐笙赶忙蹲下身子,一把捂住那狗嘴,皱眉道:“嘘,别叫了——” 安抚了猎狗,奚狐笙站起身对着前方的少谙,轻声问道:“谙姐姐,烛潆怎么样了?” “无甚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少谙低头瞥了一眼睡着的烛潆,搓揉了几下那毛茸茸的脑袋,淡淡言道。 “什么皮外伤?本狐狸可是被那弓箭贯穿了!”怀中的小狐狸倏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怒视着一脸淡然之色的少谙,“小谙师姐,你怎么这么慢?让我和小七面对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凡人,她又是个死脑筋,先打晕那些人再消了他们的记忆不就得了,偏偏让我被网了那么久——” 说着还瞪了小七一眼,委屈得小七泫然欲泣,低头咬着自己的唇,嗫嚅道:“我,我不会——” “笨蛋,你不会本狐狸可以教你啊,笨!”小狐狸一爪叉腰,另一只爪子恨不得点到小七额头上去。 “小七不能伤害凡人——” “你——” “好了——”烛潆刚要扒上小七的肩头接着数落她,被少谙一个暴栗拎着后颈拽回了怀中,冷冷道,“这会子精神十足了?先前那萎靡的模样扮给谁看呢?” 小狐狸捂着脑袋“呜呜”几声,可怜兮兮地望着一旁一脸担忧之色的奚狐笙,眨着眼睛小声道,“狐笙啊,你无事真是太好了,几日不见,烛潆着实想你——” 说着便向他张开了双臂,眸光微亮,奈何少谙并未有放开她的意思。 “谙姐姐,我来抱着烛潆吧!”奚狐笙一个眼神安抚了烛潆,上前一步抹了额间细汗无奈说道。 少谙垂眸扫了二人一眼,深知这只狐狸打得什么主意,目光含了几分冷笑,也不戳穿,十分爽利的将手中那团毛绒递了出去,重获自由的烛潆趴在奚狐笙胸前深吸了口气,眸中含泪,可怜地叫嚷道:“狐笙,我的腿好痛,那只箭上有刺!” “哪里哪里,我瞧瞧?”奚狐笙一惊,赶忙握起那只沾了血色的右腿仔细查看起来,果真有一道颇深的伤口,几根木刺钻进其中,翻起丝丝血肉,顿时瞧得他无比地心疼,皱眉道,“烛潆如此乖巧伶俐,那些凡人怎么下得去手啊?” “就是就是!”烛潆连连点头,盈盈泪光翻涌而出。 “嗤——”少谙哼了一声,皱眉道:“凡人看见一个会说话的狐狸,能不畏惧?加之附近出现了妖兽袭人的事件,射你一箭算是轻的,你该多谢小七撑了如此长的时间,不然我便真要带一只死狐狸回蓬莱了——” “狐笙,将那殊途给烛潆,不出片刻她就会恢复了,不用耗费你的灵力——” 听得此言,奚狐笙身子一僵,怔了神色眉头微皱,不过仍是从怀中掏出了殊途,缓缓挂在了烛潆的脖间,小狐狸朝他一笑,并未注意他不寻常的面色,而是瞪了少谙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谙姐姐,那个村子咱们要去瞧瞧吗?”奚狐笙敛了心神,问起了那诡异的屠村事件。 少谙眉间微蹙,思及魔界之事,东南之行刻不容缓,便掩去心中的一丝好奇,摆了摆手沉声道:“不了,我们要尽快赶路!” “谙姐姐要去何处?”奚狐笙抬头问道。 少谙思索了片刻,望着奚狐笙稚嫩的脸庞,微微颔首,郑重言道:“狐笙,你本属于山林,不该与我们一同冒险,就此别过吧!” “谙姐姐,你要赶狐笙走吗?”奚狐笙一惊,眸中瞬间含了泪光,瞪大了双眼面色惶恐的望着她,几乎哽咽道,“安黎镇是狐笙没有拦住紫昀姐姐他们,谙姐姐可是怪我?” “与那事无关——”少谙叹了口气,转身不再看他那张清秀的面庞上深沉的痛色,喃喃语道:“狐笙,我们不是一路人!” 妖与仙界之人一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身份尴尬,与她相近,更非明智之举—— “烛潆,你也想我走吗?”奚狐笙见少谙态度坚决,便闪着晶亮的眸子转向了怀中的烛潆,十分期待她的挽留,众人当中,烛潆与他也是最亲近的。 不过令他意外地是,这回烛潆竟是低着头沉默了,良久方才抬起,整张小脸都皱到了一处,沉声说道:“小谙师姐说得对……你不该跟着我们,此番安黎镇中我们就已经害得你险些丧命,不能再” “可是这是我自愿的,与你们一处我觉得十分快乐,便是再危险我也不怕,烛潆,我——” 小狐狸依旧是摇头,捂着头不再听他的话语。 “莫要说了,你走吧——”少谙一展衣袍,手中一道暗紫魔力卷了他怀中的烛潆,招呼了小七快步朝远处走去。 “澹台姐姐——”小七赶忙跟上,望着少谙的背影迟疑了一声,从她这个角度,刚好看到臂弯中低着脑袋的烛潆“吧嗒吧嗒”落下的泪珠,眼圈一红,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阵难过。 “谙姐姐——”奚狐笙追了上来,凄厉地长唤一声。 奈何少谙非但未停,反而加快脚步,一转眼便消失在了林中,奚狐笙立在了她先前伫立之地,呆呆地望着远处摇曳的树影,喃喃道:“谙姐姐” 脚边小猎犬也奔了过来撒欢围着他“汪汪”直叫,奚狐笙皱着眉头将它一脚踢开,“走开——” “谙姐姐,你是甩不下我的” 一声轻笑在这飒飒林风之中来回飘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月黑 秋夜清寒,一轮明月嵌刻在如墨的天幕之上,轻柔地洒下温和的光芒,微风卷尘,万籁俱寂—— 一阵急促的沙沙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自远处踏风而来,惊得林中宿眠的禽鸟扑棱着翅膀直上天空,凌乱的呼吸声更为这幽深的树林增了几分紧张之感,如水月色下两道重影一闪而逝,转瞬便跃至两丈之外。 “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轻唤一声,不解地急声言道,“相公和念儿还在家里,我们如此匆忙要去何处?” 一个略沉稳些的女子之声叹了口气,缓了步伐,言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江陵城外出现了一批道士,专杀我等,手段极其残忍,已经有数十位族人遇害了,叶儿便是,便是——,她临死前让雀儿传信与我,说那道士进城来了,我们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月色西斜,朦胧微光下,露出了树梢上两道修长魅惑的身影,一青一红,青衫女子气质稍显温婉,一双妙目顾盼生辉,不过原应巧笑倩兮的绝美姿容此时却失了颜色,苍白的面上划过一抹震惊之色—— “啊——”她足下一顿,不慎从树梢跌落下来,红衫女子一惊,亦忙落下,扶起了青衫女子。 “这,这可如何是好?叶儿——”青衫女子大哭,梨花带雨的面颊更显柔弱,她急声道,“我们虽是妖族,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他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红衣女子如墨的瞳仁逐渐合成了一条细缝,闪过一道红芒,一丝恨意随着那抹暗红流转而出,咬牙道:“那些所谓的正道之士皆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哪管我们是善是恶!” “叶儿今年满一百岁,才刚化形啊——” 青衫女子捂面泣泪不止,咳嗽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蔓儿你怎么样了?都是姐姐不好,走得太快了,忘了你刚生产——”红衫女子扶着妹妹,自责道。 “姐姐,我没事!”青衣女子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朝姐姐微微摇头,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苍白的面上一片惨然之色。 “坏了,小念儿还在家里呢?姐姐,这可怎么办?”思及自己刚生下不到十日的小女儿,青衣女子眸中惊恐之色瞬间放大,紧紧攀着红衣女子的手,泪如泉涌,哀声痛哭,“我的念儿——” 红衫女子忙皱着眉头安慰道:“莫急,念儿并非妖体,想来那道士该不会对一个婴儿下那般毒手!” “可是——”青衫女子仍是不放心,低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抹了眼泪,扬起布满泪痕的面庞,恳求道:“姐姐,我,我想回去再看小念儿一眼,还有相公,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得相见——” “不行——”红衫女子眉间深锁,显然极不赞同,沉声喝道,“那道士正在城内,现在回去?你不要命了!” “姐姐,你让我去吧,不去我不会安心的!”青衣女子低声哀求道。 望着妹妹憔悴的面容,红衣女子叹了口气,面有哀色,低声言道:“当初你瞧上一个凡人,我不曾阻止你;你不喜妖域,想要平静的生活,我也成全了你,随你一道来到人世;姐姐什么都依着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啊——” “小念儿自有她的造化,我们自保之力尚且不足,若教那道士发觉念儿周围有妖气,方是对她极为不利!” “话虽如此,可——”青衫女子言语间觉着周围原本沙沙作响的树叶竟是瞬间沉寂了下来,顿时心中涌上一阵寒意,侧身靠近了红衣女子几分,颤抖着小声道,“姐姐,这——” “嘘——”红衣女子示意她噤声,拉着她一同退到了一棵树下,茂密的枝叶掩了二人的身影。 月光如水,树影横斜,落叶依旧随着清风四面浮动,旋转着飘向远方,一声虫鸣扬长而起,惊得二人心神一凛,握紧的拳中渗出一阵细汗,不过林中却是恢复了先前的阵阵清浅之声。 红衫女子眉头紧皱,观察许久,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之处,终是长出口气,刚要出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如此明夜,二位可是来赏月的?” “啊——”青衫女子惊叫一声躲入姐姐背后。 “你是何人?”红衣女子安抚了妹妹,转身沉声问道。 听声音似是一位姑娘,可是此时绝不会有普通女子流连在这深山密林之中,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呵呵——”一道浑身包裹在白色衣袍中的身影自她们藏身的树后转了出来,立在二人面前,轻笑一声言道,“抱歉打扰你们了,二位说的念儿可是她?” 白色身影从袍中探出一只手,一个小小的襁褓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 “念儿!”青衫女子瞧着那熟悉的红色襁褓,尖叫一声便要上前,却被身前的红衣女子死死拦住,不禁急道,“姐姐,那是念儿呀!我的念儿!” “不知阁下意欲何为?”红衣女子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白衣人,此人气势内敛,瞧不出是敌是友,是正是邪,不由得沉了沉面色,上前一步,言道:“请坦诚相见!” “好啊——”白衣人缓缓拂起面纱,清冷如霜的绝色面容上嵌着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无意地说道,“不过这面可不是随意便见得的——” 周围空气倏地一凝,如先前一般静得可怕,白衣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刻却是出现在了红衣人身后,手中掐着那青衣女子的脖子,元气本就不足的青衫女子无力抵抗,只得软软挂在她手上,一脸担忧地瞥着她另一只手中的小小襁褓,眼角划过一行泪水,无力地唤了一声:“念儿——” “你——”红衣人眼前一花,便失了那人踪影,身后妹妹已被劫了去,她眯着成缝的眼睛望着她,沉声道,“你就是那该死的道士?” “非也,不过也差不多——”白衣人手中微微用力,青衣女子瞬间发出了痛苦的轻吟,另一只手中的婴儿似是察觉到母亲的声音,哇哇大哭起来。 红衣人怒声道:“难道正道之士便是如此作风?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哼,你将这孩子留在城内,不就是想她死吗?还在她身上放了妖虱——”白衣人轻嗤一声,不屑道,“果真是妖邪之道,手段都如此粗劣不堪!” “姐姐,你——”被扼住脖子的青衣女子难以置信地望着姐姐,艰难地喃喃语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红衣女子沉默不语,只听得周围随风摇曳的树枝飒飒作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高 良久,红衣女子抬起头,面色阴沉地望着眼前女子含笑的面庞,冷冷道:“你莫要胡言乱语,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人,没一个好东西!有本事你放开我妹妹,我们自分高下,生死不论!” “好一个生死不论!”白衣人赞叹一声,手腕一翻将青衣女子困在不远处树干上,左手怀抱着婴儿,猛地向着红衣人飞掠而去。 只见月光下扬起的尘风中闪过一丝青芒,“噌”的一声,白衣人从袖中抽出一柄四尺长剑,盈盈寒光顷得对面之人心神一凛,惊呼道:“你,你是仙——” 人界虽有捉妖师,不过却都是用的符咒阵法,纵是修为再高依旧是人,以她五百年修为当有一拼之力,可眼前的女子使得却是上乘剑术,那青光,分明是古籍中记载的仙界灵力,可仙界之人为何会出现在人界,他们不是受那五界规约的束缚吗?妖族行走人界尚且再三收敛,怎地此人—— “可准备好受死了?”白衣人一展衣袍,剑上青芒越发澄莹,她将握着襁褓的那只手背至身后,望着面前之人冷笑一声。 红衣人神色一凝,仰天长啸一声,腰后倏地腾起三条火红色的尾巴,随着她的吟啸声逐渐绽开,铁扇般地列在身后,相比之下,那原本修长高挑的身姿倒显得十分娇小,面容亦是变了先前的沉静内敛,复作了妖冶邪魅,一声尖叫声从那墨红色的唇中发出,回荡在这幽深静谧的树林之中。 “哼,我魅姬可不怕你!”红衣女子,不,红衣女妖冷声道。 刚才一时不查,被那仙人钻了空子,掳去了妹妹,现在她恢复原身,倒要看看这修仙之士有何厉害之处。上古神战之后,仙界竟得了后天五界首尊之位,千年前更是害得她妖界至尊下落不明,困守界域的困守界域,隐于人界的隐于人界,妖界一盘散沙不成气候—— 魅姬腾身而起,身后长尾向那白衣人横扫出去,刺耳的破空之声似是要将那夜色划开一道口子,白衣人亦是毫不示弱,身子一旋便从那宽大的白袍之中褪了出来,覆了一层束身长衫的纤瘦身影顿在了半空,手中长剑结成一道剑网截住了她的攻势,足尖轻点,接下了随长袍一同落下的襁褓。 一仙一妖在空中缠斗起来,步步杀招,青红光芒为这绝美的月夜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念儿!姐姐,你一定要救念儿啊,那是我的命啊——”青衣女子被束缚在一旁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重新落入那白衣人手中,哭声也渐渐弱了下去,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落在身前结界上“呲呲”作响。 魅姬听到妹妹的声音,心神一晃,手中印诀慢了几分,而眼前白衣人却是趁机移至侧边,手中剑花当胸刺来,摄人的青芒倒映在她暗红的眸中,现了惊鸿之势! “姐姐小心——” 魅姬反应不及,只得向后掠去,咬牙将一条尾巴横在身前,手中重新结了一个印诀,白衣人剑芒终至,青色灵力直直刺中了那火红色的巨大尾巴,爆起一团妖艳血色,魅姬闷哼一声,手中印结不停,忍着剧痛穿过那团血红重重地印在白衣人的胸口,白衣人喷出一口鲜血,倒飞而回,一时间,二者具伤—— 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魅姬收了狐尾,落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嘴角鲜红之色缓缓溢出,自她入人界以来,还未受过如此重伤,仙界剑术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十丈之外的白衣人亦是受了不轻的伤,以剑指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到底是她轻敌了,这狐妖修为着实不浅,她将手中碍事的襁褓放在地上,屈指一弹布了个结界。 “不错!”她缓缓直起身形,运转灵力拭去剑上血迹,重新指向了前方的魅姬,眸中现了几分狂热之色,“一击胜负,如何?” 魅姬掏出了一颗黑色丹药送入口中,现出狐尾,身上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不过面色却是越发地苍白,她瞥向白衣人,冷声道:“仙与妖的对决,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姐姐,你快走吧,莫要管我们了,回去请姥姥为我们报仇——”青衣女子挣了挣,望着魅姬唇边缓缓流下的黑色血迹,泣不成声,那是她们从族中逃出时偷出来的禁丹,有瞬间提升妖力的功效,不过却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 “蔓儿,你信姐姐吗?”魅姬面向青衣女子,微微一笑,她抹了唇边血色,轻声道,“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定要将你安全送回妖域!” “出剑吧,蓬莱仙徒!”魅姬眼神转回,惨白的面上一抹冷凝之色,狭长眼角暗红色的魅惑妖纹愈发摄人心魄。 听得魅姬一语道破自己的出身,白衣人微微一愣,握着长剑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皱眉言道:“你这狐妖竟能识得我的身份,着实了得,怕是在妖界位阶不低!” “哼——”魅姬冷哼道,“我妖狐一族乃是妖界皇族,自然分得清仙界各属!” 趁着她愣神的片刻,魅姬手中一道暗红妖力射入地下,缓缓移至了缚住妹妹的结界旁—— 白衣人眉间微蹙,喃喃自语了几声,猛地抬头冷冷一笑:“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魅姬敛了面上之色,恢复了沉静,双手绕于身前,身后三条火红尾巴随风舞动,掌下缓缓聚起一团红色火焰,她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融于光团之中,逐渐凝成墨红之色。 “这是——”白衣人眯眼瞧着她的招式,竟是与那人的格外相似,不由得恨从心来,手下长剑瞬间覆了一层耀眼的青芒,腾身迎着那墨红挥舞而去。 “砰”的一声,一青一黑二者相撞,就灵力而言,是白衣人略胜一筹,但较功法招式,魅姬更为锋利,不过仍是败在了那仙界数一数二的蓬莱灵力之下。 “姐姐——”青衣女子惊叫一声,身子猛地一挣,发现自己竟是离了那结界的束缚,而前方的白衣人似乎并未发觉—— 魅姬的身子重重地向后倒飞而去,感受着浑身的气势逐渐减弱,意识越发模糊,她闭了眼运出最后一丝力量传音道:“蔓儿,趁那仙人受伤,快些逃命去吧——” “不——”青衣女子未听魅姬之言趁机逃跑,而是踉踉跄跄地向着她快速奔来,一旁单膝跪地的白衣人斜眸觑了她一眼,手中一道青芒朝她直射而去! 魅姬未有预想中的坠地之痛,而是落入了一个不算结实的怀抱,隐隐听得耳旁一道低沉的声音——“伤我妖界之人,找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妖主 夜空下,一道灰白光芒划过天际,直指半空中神情微愣的白衣人,在那包含杀意的一招冲破青芒,将要降临到她的头顶之时,她身后倏地劈出一道玄色剑芒,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一道身影将那白衣人拥入怀中,瞬间退出三丈之外,灰白光影也带着魅姬翩然落地。 “林叶!”白衣人偏头望望去,似是极为惊讶,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月光下现出了林叶半张俊美亲和的面容,他缓缓放开环在白衣人腰间的手,收了长剑微微一礼,笑言道:“听闻紫昀师姐大驾到了江陵,林叶怎能不来迎候?” “定又是祁阳师兄报的信,我原想着去找你,却变成了你来寻我——”紫昀沉凝的面色柔和了几分,突然转身面对着远处的灰白光影,沉声道,“来得正好,你我二人联手,定能擒住那个狐妖!” 说着便要向前飞去,却被身后林叶拽住了手臂,“紫昀师姐,莫要追了!” “为何?追?”紫昀皱眉,不解地望着他。 林叶眉头紧皱,大手一挥,周围的景致便瞬间变了模样,原本立在远处的身影竟是消失不见,连一旁被她所伤的青衣女子也没了踪迹,只剩下不远处脚边一个小小的红色襁褓,紫昀顿时心神一震:“这——” “来人定是极为精通幻术,施术把我们都骗了过去,趁机救走两只狐妖!”林叶轻抚下颌,沉声言道。 “这下线索断了,我原本已要抓住妖魔二界勾结作乱的证据了!”紫昀眸中寒芒尽显,一掌击断了手边的一棵大树,冷声道,“那后来的妖孽修为着实惊人!” “对了林叶,你的修为何时变得如此之高,竟是——”远远超越了她。 面对紫昀的疑惑,林叶朝她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浅笑,低声腼腆言道:“紫昀师姐,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师尊在我下山之前,传与我五成功力,将我的修为直接提升到了灵寂之境!” 紫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半晌,终是低头叹息一声,“岐峰上仙待你真好——” “那是自然,我现在可是师尊唯一的嫡传弟子!”林叶十分骄傲地说道,低头偷眼瞥着紫昀的神情—— “是啊,你已是齐云山唯一的嫡传弟子——”紫昀神色现了几分落寞,目光转向了他处。 林叶一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模样,忙上前安慰道:“紫昀师姐,你莫要难过,烟青师兄永远是我的师兄——” 紫昀沉默不语,单手一引便将地上的襁褓收入手中,她缓缓揭开了遮面的一角,眯眼望着其中沉睡的白嫩婴孩,指尖轻抚了他肉嘟嘟的面颊,冷哼一声道:“瞧着倒是人模人样——” “紫昀师姐,这个孩子如何处置?要用她来引出狐妖吗?”林叶敛了眉眼立在紫云身旁,小声问道。 “不用了!”语毕,紫昀掌中瞬间腾起一道青色火焰,数息之间便将那襁褓焚作了飞灰,一阵清风拂过,散作了尘烟。 紫昀淡漠的声音幽幽飘荡的林中,“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孽障而已,有何资格存活于世,妖界亦是绝对不会承认她的身份,不若让她重新投胎为好——” 林叶望着她举手之间杀死一个无辜的婴儿,不禁眉头轻皱,不知紫昀何以变得如此冷血,便试探道:“紫昀师姐,你这么做,有,有伤天和——” “林叶,妖魔之辈,人人得而诛之,万不可动那恻隐之心!”紫昀扭头望着林叶仍有些稚嫩的面庞,沉声道,“道不同,势不两立,我们与他们只能是敌人!” “紫昀师姐说的是,林叶受教了!”林叶低头小声语道。 “嗯。”紫昀拍了拍手掌的灰尘,淡淡点头,“我们走吧,那狐妖若要报复,自会跟上来!” 她手腕一翻,在地上丢下了一块从那婴儿身上取下的玉佩,扫视了四周,转身离去,林叶赶忙跟上,低声发问:“紫昀师姐,为何只你一人,西南之境发生了何事?” “他们……都死了” 林中依然静寂,东方逐渐泛起了青白之色,夜已将尽—— “你,你是?”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魅姬望着眼前眉目含笑的面庞,言语讷讷,字不成句。 少年清秀面上隐隐划过一丝狡黠,缓缓收回了为她疗伤的右手,状作十分忧伤地掩面欲泣,委屈道:“四百年未见,小魅姬果真不认得我了~” 四百年?四百年前—— “啊——”魅姬惊呼一声,动作太大牵引到身上伤势,轻哼一声,但仍是一脸惊喜地望着少年,“小笙儿!” “魅姬见过少主——”她倏地正了正颜色,艰难起身向少年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属下无礼,少主见谅!” 怪不得如此熟悉,怪不得!不过少主不是在四百年前那场妖界动乱中不幸夭折了吗?记得当时他刚化形,还是个糊着鼻涕的小男孩,他们二人年岁相近,他成日里粘着她玩 “终于记起来了?”少年唇边笑意渐渐扩大,一把甩了手中把玩着的一截竹枝,上前几步,凑近了端详着她面上喜色,咧嘴笑道,“可意外?可高兴?” 魅姬不住地点头,奈何又牵了伤势,发出一阵轻哼,不过仍掩不住眉间的喜色,不想还能再见到小笙儿,当初她真以为他死了,生生哭了一年,直到妹妹出生,有了新玩伴才稍有减缓,从悲伤中缓缓走出—— “蔓儿,快来见过少主,咱们妖界真正的主人!”魅姬激动得招呼一旁角落中的妹妹,可扭头一看,却瞧见自家妹妹双目无神,神情呆滞地蹲在地上,不由得一阵心疼,艰难地挪步上前,轻唤一声,“蔓儿——” “我的念儿,念儿,念儿”青衣女子口中念叨着女儿的名字,丝毫没有发觉魅姬的呼唤。 魅姬眉头一皱,转头望着少年,刚欲开口,便听得他传音道:“小魅儿,不是我不救那个孩子,只是当时那个境况我能护住你们二人已是侥幸,那个执剑男子修为不俗,我没有把握胜过他——” “片刻之前,我从一只鸟妖口中得知,那个念儿已经在那白衣人的灵力之下被焚作了飞灰,纵是救,又如何救得?”少年无奈言道。 他此番见了紫昀,亦是十分意外,褪去了清冷周到的外衣,夜色下的她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不尽人情,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无从出口,只得带着魅姬他们仓皇而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宣誓 东方一层青白卷着寒风将整片天空都拂作了棉团状,随着那抹初阳逐渐变浅、变淡,空气中现了几分秋日的清爽—— “天明了——”魅姬缓缓睁开眼睛,收了手中疗伤的术法,不久前少主递了她一颗奇异的药丸,她身上的伤以及那禁药带来的折损竟是都恢复得七七八八,只调息一阵后,便复了最佳状态。 不知少主何处得来这种神药? 不远处树杈上斜躺着的少年口中含了一片薄叶,悠扬的曲调从中娓娓而出,哀婉冷清,绵绵袅袅。 一曲终了,他眯着眼望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神色不明,口中喃喃语道:“四百多年未见日出,果真是刺眼——”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魅姬的一声惊呼,少年心神一凛,丢了指尖薄叶,足下轻点便从树杈上一跃而下,瞬间来到她身边,在空中划过了数道残影。 “怎么了?”少年皱眉问道。 魅姬眉头紧锁,如丝媚眼望着少年,妖艳红眸中是一抹深深的担忧,她哑声道:“蔓儿不见了!” “片刻前还在的,怎地转眼便没影了?”魅姬腾身跃上半空,眼中闪过一道红芒仔细环顾四周,以她此时的目力足以看到十里之外的景象,可是仍是未寻见那抹纤瘦的青色身影,她低头面向少年焦急问道,“小笙儿,你可见到蔓儿了?” 惊慌失色的魅姬直接唤了少年的名字,不过少年也不在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皱眉摇头道:“没有,我刚才打了个盹,什么也没有瞧见!” “这可如何是好?”魅姬落到地上,急道,“她定是回去寻小念儿了——” 少年亦是沉了沉面色,一副忧心的模样,他不能告诉魅姬,是他故意放蔓儿离开的,并且告诉她念儿已经被仙界中人杀死了! 他的本意便是要她自去了结—— 蔓儿身为妖族,心却不在妖界,反而一门心思想着人界,他作为未来的妖界之主,能让她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已是宽容至极,没想到她竟然还打着主意欲要魅姬与她一同冒险,被他一掌挥向了远方! 不除去她,将会是魅姬以后最大的羁绊,而他之所以先救再放,为的也是魅姬! “小魅儿,蔓儿该是没有走远,我们快些寻她回来便是——”少年皱眉道。 “嗯。”魅姬先是一喜,不过似是想到什么,面色终是沉了下去,咬牙道,“不成,那仙人人多势众,还有一个连少主你都打不过的修士,属下不能让您涉险,姥姥还在妖域等着您回去重掌大权——” “还是属下自己去吧!”魅姬咬牙沉声道。 少年摇了摇头,面上浮现了不悦之色,皱眉道:“撇开身份,以我们的幼时情谊,哪有不去相助之理?” 见魅姬还要阻止,他突然沉下脸来厉声道:“我们再磨叽,怕是你妹妹真有危险了!” 见拗不过少年,魅姬只得点点头,腾起身形朝远方掠去,少年紧随其后,唇角微微扬起,隐隐一笑,心中感叹,魅姬与幼时当真一点未变,总是为他人着想,殊不知这在妖界中实乃大忌—— 艳阳初升,在翠绿的树林中洒下阵阵暖意,微风拂起落叶,绝尘而去,昨夜魅姬与白衣人激烈打斗之地,也只留下了些许血迹与一根硬生生被拍断的大树—— “蔓儿——”魅姬落在空地中央,皱着眉头焦急地长唤一声。 蔓儿若要寻念儿,定然来过此处,怕就怕那些仙人守株待兔,昨夜那白衣仙徒擒住蔓儿之后并未第一时间杀了她,仿佛要从她们口中得到什么消息,她们姐妹身上并无机密,不知那仙人到底图的什么呢? “魅儿,你快来看——”不远处少年似是发现了什么。 魅姬赶忙上前一看,入眼却是一块莹润净白的玉佩,顶端缠绕着大红色的祥云结,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玉佩,眼圈一红,哽咽道:“这,这是念儿身上的玉佩,这个结是蔓儿学了许久才学成的,说是有平安康健的寓意——” 思及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小婴儿已经在这片林中散作了飞灰,顿时悲从心来,虽说将其留在城中确有放弃这个孩子为她姐妹二人争取逃脱的时间的目的,但是—— 魅姬缓了心神,抬眸见眼前少年神色古怪地双手背在身后,眉间深锁,不由得疑惑道:“少主,你身后藏着何物?” “没什么——”少年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魅姬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妙,眸光一凝,只见一道残影一闪而过,瞬间便移至他身后,瞧见了他握在手中的——一条白色尾巴! 蔓儿出生时便与旁人不同,乃是族中罕见的白狐,这,这是蔓儿的尾巴吗? 魅姬愣愣地望着那条沾着血色与尘土的尾巴,末端三寸处隐隐一抹青色,暗红色瞳眸中顿时闪现了泪光。 少年连忙将那尾巴重新掩在身后,讷讷言道:“魅儿,这,这不一定是你妹妹呀,这林中鸟兽众多,说不定是普通狐狸呢!” “小笙儿你莫要说了——”魅姬闭上双眼缓缓摇头,喉间微动咽下一抹腥甜,压抑的颤抖之声轻不可闻,“蔓儿是我的亲妹妹,又怎会分辨不出?” 少年低着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那我们现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魅姬扑入少年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泣声道,“蔓儿——” 蔓儿虽有三百岁,不过她向来不爱修炼,至今才得一尾,被砍去尾巴,焉有命活—— 少年敛眉望着悲痛欲绝的魅姬,眸中划过一丝不忍,不过瞬间便复了坚定之色,抱紧她安慰了几声,沉声言道:“附近的妖族被那帮仙人屠杀殆尽,我们势单力孤,对抗不得,须尽快返回妖域,将此消息告知姥姥,请她老人家拿个主意,我们妖族不能再这般龟缩下去任人宰割了!” “嗯。”魅姬面上红光一闪,瞬间褪去了哀伤,恢复了冰冷之色,她退出几步,双膝跪地,郑重言道,“狐族魅姬,愿奉奚狐笙为主,生世追随,绝不相背,望主人带领我妖族重回妖界,复千年盛况” 少年面上亦是凛然之色,微沉的双眸闪过一道精光,缓缓扶起了面前之人。他这一路隐匿身形去过众多妖域,众妖生存堪忧,可宁愿散于人界也不愿回归妖界,各妖域间常有勾心斗角,自相残杀! 他的回归便是要改变这种现状,魅姬乃是狐族大长老最得意的后辈,不过自幼与世无争,不喜纷争,此番牺牲蔓儿迫她表态亦是无奈之举——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道 江陵城乃南境第一大城,是连接东西的重要枢纽之地,自晨起之时便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街道上各种商贩各自吆喝着,尽显了人界的热闹与喧嚣。 而位于城内最繁华之地的悦熙客栈此时却是大门紧闭,门前冷清,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对此指指点点,道是如何如何,一阵快意的评头论足后,扬长而去—— “无趣至极!”一道修长的身影斜靠在二楼窗前,隔着竹帘望着驻足门前高谈阔论的人群,冷哼一声,不屑言道,“凡人皆是如此平庸与无知?” 回应她的只有在这偌大的静室之中“咕嘟”响起的水声,良久—— “紫昀师姐不是凡人,又怎知此举是无趣抑或无知呢?”身后一张矮几旁,林叶一丝不苟地烫壶、洗茶、冲泡,静静地观察茶叶的色泽变化,待茶入杯,方才望向一旁侧立的身影,浅笑语道,“紫昀师姐可要尝尝林叶的手艺?” 紫昀敛了目光,回身缓步走向茶几,望着那几只青瓷茶杯,眉目微挑,清冷漠然地面上不禁划过一丝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修道!”林叶认真地注视着几上的几杯茶水,抬手优雅地拈起一只茶杯递至紫昀身前。 “修道?”紫昀轻嗤一声,似是听着极为可笑的事,冷冷道,“你们流连江陵城一月之久,每日里就做这些?难怪附近妖孽猖獗!” 林叶抬头望了她一眼,微笑不语,只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紫昀师姐不妨试试——” “斩妖除魔为道,修身养性亦为道!”林叶将第二道茶列在紫昀面前,缓缓道,“半月前,蓬莱洛坤师兄巡游到此,特意命令我们每猎杀一个妖物,便闭门修习茶道一日,所有南境弟子,莫敢不从!” 半月前,洛坤火急火燎地来到江陵城,一见面便劈头盖脸将他们一众弟子狂骂一通,脸色沉得吓人,且只停留片刻便带着幽纹北上而去,魔君大人临行前嘱咐他暂缓行事,静观其变,遂他们只得徘徊于此,至于为何要修茶道,他亦不甚理解,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原来是洛坤师兄,他不爱做菜转而捣鼓起这劳什子了?”紫昀面上闪过一丝讶色,勾起唇角浅笑一声,“我倒要瞧瞧这茶中究竟蕴了什么道!” 紫昀端起第一杯茶,一饮而尽,白皙的面庞瞬间僵了,良久方才缓了过来,眉头紧皱,竟是难得俏皮地伸了伸舌头,嫌弃地语道:“好苦——” 对面林叶瞧着紫昀竟是将那浓茶豪饮而下,也是一愣,随即默默从袖中掏出一本恍惚比他年纪还大的泛黄小册子,瞅着那小字翻至一页,递向了紫昀,言道:“这是洛坤师兄临走时留下的秘籍,紫昀师姐请看,上面写道:初茶需细品” “行了——”紫昀抚额,无奈地拂开那本老旧得似是透着油光的册子,微冷的眸中望着一本正经的林叶泛起了一丝笑意,端起第二杯凑近唇边,稍稍抿了一口,闭了双眸细细品味。 入口仍是苦涩难耐,不过除去那一丝苦涩过后的甘香,竟还有一股暗暗涌动的戾气,寒意顺着舌苔,直达心肺,在脑海中久久萦绕—— 顷得紫昀猛地睁开眼睛,眯着明亮的眸子望着对面浅笑着的林叶,唇角亦是划过一丝笑意,只见林叶拿起一旁的勺子舀起清水缓缓清洗着茶具,低声问道:“紫昀师姐可品到什么了?” “你明日欲往何处行猎?”紫昀将那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品着茶中的寒意,墨色瞳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带上我如何?” 林叶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右手倏地窜出一道玄色光芒,瞬间将那白玉茶杯融成了粉末,清浅低沉的嗓音响起,“紫昀师姐果真是知己!” 仅凭一杯茶便察觉到他不甘在这闹市之中行此枯燥之举,从而误会他与自己一般渴望猎杀妖邪,这个紫昀杀心确是极重,不过对他们魔界的“诛仙”计划倒是极为有利,魔君大人虽然嘱咐暂缓行事,但如此良机不容错过! “江陵东北,云梦泽!”林叶望着紫昀,沉声道。 紫昀一愣,随即面上覆了一层霜色,转过头去缓了神色,喃喃语道:“云梦泽吗?” 云梦泽,正是岐峰上仙将她弟弟烟青所送入的地方! “祁阳师兄先时传信与我,说那云梦有鬼魅作祟,我正要前往,可巧得知紫昀师姐也到了江陵,便想着先去迎接你了!”林叶衣袖一挥,几上茶具便被他悉数收入乾坤袋中,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面前的紫昀,“如此,紫昀师姐可要随我一道?” “当然!” 紫昀猛地站起身,向着窗边走去,语气轻缓且坚定,林叶勾唇一笑,亦是起身站在她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颀长身子在竹帘上投下一道阴影,掩住了紫昀娇小的身姿。 “对了紫昀师姐,你从城外带回的那只白狐呢?”林叶垂眸望着躬自低着头的紫昀,好奇问道。 林中突然出现的神秘妖物修为不弱,原本他们已经不抱希望准备回城,不想那只白狐竟然真的不知死活地折返而来,而修为极低的她三两下便落入了紫昀手中,自入城后便一直未见踪迹,怕是凶多吉少! 果然,她口中轻飘飘地飞出一句:“死了——” “从她口中可得知了什么?”林叶瞥见紫昀无意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左臂,那白衣之下隐隐现出一丝血红之色,眸光一顿,倏地执起她的手,提了声音道,“紫昀师姐受伤了?” 说着,便捋起她的袖子查看起来,那白皙的臂膀之上果真布了两道深深的血痕,凝结的血色下隐隐发黑。 “你做什么?”被人执了臂膀,纵是冷如紫昀也是现了羞赧之色,细如蚊蝇的声音言道,“只是不慎被她抓伤,无甚大碍!” 林叶放下她的手臂,仍是担忧道:“怎地这么不小心?那狐妖有何特殊之处值得紫昀师姐费如此心思?” “你还不懂——”紫昀理了自己的衣袖,微微摇头,转身低声言道,“事关重大,我着实不便与你细说!” “哦——”林叶眉头一皱,颇为失望地低下头,心中却是一阵冷笑,事关重大?哼—— 静室中气氛冷凝了下来,林叶轻咳一声,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转身走向门口,朗声道:“紫昀师姐不愿相告林叶便不问,师姐好生休息,晚间林叶再来叨扰——”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屋子,紫昀望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亦是缓步离开。 透过密织的竹帘,静谧的茶室与喧闹的大街仿佛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仿佛隐隐听得小贩的吆喝声中夹杂着几声悲痛的呼号,“娘子——娘子,你在哪里?念儿——,娘子——” 无人应答,有的只是粗鄙的谩骂与驱赶,呵斥着——“臭疯子!别处发疯去!” 世俗万般,哀乐苦笑,皆被淹没在时间长流之中,几十年匆匆而过,又能剩下多少悲喜,多少离愁,前世今生,不过大梦一般,虚幻不堪……(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梦 云梦泽位于陵江之畔,乃是人界楚国的西北边境,多山多水,人烟稀少,向来是一些从仙界降下的修仙世家最属意的隐世之地,其中沼泽湖泊众多,又是一些水怪妖孽出没之地,各世家或受五界规定所限,或传承流失,对付起此类妖邪,通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番便是蓬莱仙徒祁阳无意中巡游至此时,偶然发现了几个修为颇高的水怪,世俗之力已无法抵抗,不得已才向林叶求助,转而退回了江陵,恰巧在城外遇到了西行而来的紫昀 天色未明,正是人界百姓沉于梦乡的时候,江陵城中一片静寂,只有一些风月高阁隐隐闪动着微弱的烛光,长街悠悠荡荡几声锣鼓之声,打更人的长呼在秋夜的白雾中穿透而过。 城门高立,雾影绰绰,却是飞出两道修长的身影,朝着东北方向飞速而去—— 江陵城外,即是一片崇山峻岭,绵延不绝,危峰兀立,从空中遥望而去,自有一番意趣。 “紫昀师姐,你其实无需与我走这一趟,以林叶如今的修为应付那些水怪妖孽绰绰有余!”林叶御剑而行,侧目瞥了一旁的面色沉静无波的紫昀,开口道。 本以为昨日只是紫昀一时冲动,今日想必打消了与他一道的念头,不想今日一出房门,便瞧见了整装待发候在门外的她。 “我说了要去便是要去,瞧你刚才模样,想是要自己偷溜?”紫昀冷眸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在我面前耍心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叶只是担心师姐你的伤势,这才有此一言,不敢欺瞒师姐!”林叶心神一凛,赶忙凑近了她小心赔笑,俊秀的脸庞上瞬间堆满了笑意。 昨夜紫昀与那红狐的对战虽是胜了,却也伤势不轻,若非他及时出手,那后来者的一掌便能要了她的性命! 紫昀竟是从林叶温和的面上看到了弟弟烟青的影子,微愣了片刻,忙偏过头去掩了异色,轻咳一声,“那便好!蓬莱灵丹妙药仙界无双,我的伤已经恢复了八九分,不碍事!” “那林叶就放心了,若教紫昀师姐再在中南受伤,林叶真是——”林叶面上一片愧色。 望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倒还有几分当初九天之上的稚嫩,紫昀不由得弯了唇角,伸了手揉了他的脑袋,笑道:“纵是现在修为不如你,但我紫昀好歹也是蓬莱仙徒,怎会那般脆弱?” 察觉到头顶轻柔地手掌,林叶敛了眉眼,微微一笑,“那是,蓬莱仙道当为仙界之首!” “嘘——”紫昀眉间微蹙,指尖点了林叶的薄唇,沉声言道,“此话说不得,蓬莱声威再盛,头顶还有九天圣境——” 紫昀责怪地望了他一眼,“岐峰上仙难道没有告诫你不得妄言吗?” “林叶失言,紫昀师姐教训的是!”林叶惶恐不安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罢了,你年纪尚轻,出言无忌,以后记得便是——”紫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了一句。 这个紫昀年纪尚与少尊大人相较,怎地一副饱谙世故的模样!林叶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松了口气,朝她咧出一抹笑。 一句话一岔,二人间氛围稍稍一凝,林叶敛了面上随意之色,规规矩矩地御剑跟在紫昀身后,原本由他主导的一次行猎现在俨然以紫昀为主,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 收了闲聊,紫昀加快了速度,二人修为皆是不俗,在东方隐隐泛起青白之时便已到了那云梦之境。 云梦泽果真地如其名,山川峰峦连绵交错,空中望去,缥缈云雾氤氲而出,如梦似幻,仙境一般,不过这云雾之下可不是琼楼水榭,而是险恶的水怪妖邪,紫昀与林叶对视一眼,缓了身形朝雾中掠去—— 云雾之中闪过一青一玄两道光芒,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上,瞬间立了两道修长的身影,紫昀目光穿透云雾观望着山下四周,秀眉皱起,轻咦了一声。 整个云梦泽皆是被一股瘴气所笼罩,静得诡异,山林无风,水中无波,甚至连那雾气都没有丝毫变化,更没有什么生灵兽类,仿佛整片空间都死去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紫昀眉头深锁,沉声道,“虽说人界灵气稀少,但天地循环,也不至于使此地变成如此这般的死地啊!究竟是何方妖孽?” 身后的林叶轻抚了下颌,心中感叹一声,开口道:“此景与祁阳师兄传与我的消息一般无二!” “他说此地易入难出,中有大量水怪,行走之时似有活物逐于身后,不靠近也不袭击,如蛆附骨,如影随形,在他祭出仙剑之后方得逃脱” “妖邪鬼祟均是畏惧我等正道之力,祁阳师兄可瞧见那妖物的模样了?”紫昀抬手聚起一道灵力,果然,四周迷雾似是被吞噬了一般缓缓消散无踪,现出一丈清明之地。 “未曾——”林叶摇头,学着紫昀的做法,浑身腾起一道玄色光芒,周围十丈的瘴气均是消失不见,现出了远处被腐蚀得只剩枝干的枯木丛林。 紫昀抬头瞧了他一眼,眉头稍皱,“云梦泽变成这幅样子,驻守于此的隐世家族难道不管吗?” “隐世家族?”林叶一愣,摸着脑袋思考了一阵,随即恍然大悟,忙探入乾坤袋中翻找起来,皱眉掏了许久方才捏出一颗半掌大小的玄色珠子,“这是下山前师尊交于我的十万年间所有降入人世的仙道世家的名册,险些忘了,烟青师兄便是隐于其中某个家族中——” 意识到此时不该提到烟青,林叶忙顿了话语,朝紫昀尴尬一笑。 紫昀皱着眉头接过那晶莹剔透的玄色珠子,闭上双眼,意识探入其中细细感受起来,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方睁开双目,抬头望着远方沉声言道:“北冥、闾丘、青阳三万年前落于西泽之地!” “不知这些家族现在可还有仙道传承?”林叶托着下颌,望着远处静止的白雾,缓缓道。 三万年?难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冥 北冥世家曾是仙界数一数二的仙道大家,十万年前,甚至堪与盛极一时的澹台世家齐名,不过在澹台世家自请下界后不久,北冥世家也与仙界核心渐行渐远,直至三万年前,终于不堪以往盛名,降于人界,与澹台世家不同,北冥家族选择了避世,远离世俗,将自己封闭在这穷山险水之中—— 紫昀回忆起自己曾经于蓬莱菁华阁内看过的关于北冥世家的典籍,这个传奇一时的神秘仙族便是在这云梦泽内暗自老去,销声匿迹,心中不禁感慨,修仙千万载、名噪一时的北冥世家锈蚀于此不知会不会心有不甘呢? 不过,纵是不甘又如何,仙道广阔,修仙者不计其数,能成大道者亦是凤毛麟角,失了天赋传承的仙族终是仙途大道上的失败者,五界规定下,仙不仙、人不人地生存在人界,如不得见光的老鼠一般可笑! 她紫昀可不会像这些谪降仙族一般屈辱地活着,她要做仙界的仙上仙,如后垣上尊一般存于仙界万年,十万年—— “紫昀师姐?” “嗯?”紫昀心神一震,忙敛了心神压下胸中涌动的思绪,现在的她仅是一个小小的蓬莱仙徒! “紫昀师姐,我们先去哪个家族?”林叶低着头出言问道,将才紫昀眸中闪过的精光被他悉数瞧在眼中,心中多有不屑,不过面上却仍是一副恭敬听令的神情。 紫昀轻抚额间,遥遥指了一个方向,沉声道:“北冥!” 身后林叶望着雾蒙蒙的黛影下昏暗阴沉的山涧,眯眼瞥了一脸睥睨之色的紫昀一眼,勾唇划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早已猜中紫昀的选择,只愿她瞧见北冥世家之后不会惊讶! “走吧!”紫昀祭出仙剑,一脚踏上,一路穿云破雾,向着北冥世家所在的北方而去。 林叶望着前方云中逐渐消失的背影,轻笑一声,亦是祭出“斩梦”跟了上去—— 一路往北飞出约莫百里,紫昀终是瞧见了一道莹白色结界,将一座沼泽中的孤岛与周围的灰暗白雾隔绝开来,从空中望去,仿佛一颗巨大的——蛋! 紫昀足尖轻点在结界之上,那莹白光芒微微晃动了两下便恢复了原样,她望着下方依稀可见的草木面上渐渐划开一抹不可思议之色,怎么可能? “这便是北冥世家的属地?”林叶收了“斩梦”立在紫昀身后,好奇地问道。 身前的紫昀眉头轻皱,轻声语道:“以你灵珠中所示位置当是此处,不过这结界中蕴含的灵力着实不浅,北冥世家如何做到的?三万年前若有此实力,根本不必降于人界!” “许是他们在人界积累了不俗的力量?”林叶眼珠转动了两下,试着解释道。 “绝无可能,人界灵气稀少,修炼艰难,普通仙族尚且不得长久使用灵力,何谈维持如此庞大的结界阵法?北冥世家既已降入人界,族中实力定然大减,这,有古怪——” 紫昀执了手中仙剑,在结界之上轻轻划过,一道星光自结界上缓缓散逸出来,浮于身前,她闪出一道青芒卷了那灵力握在手中,片刻之后,大惊道:“这确是仙力!此处何来如此庞大的仙力?” “紫昀师姐,我们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在外面猜来猜去?”林叶轻笑言道,“我们乃是四境弟子,想那北冥世家也不敢再我们面前耍花招!” “此言极是!”紫昀微微点头,低头望着脚下被仙剑划过的地方已经恢复了原貌,深锁地眉头又紧了几分,沉声道,“不过这结界似是极难从外界进入——” 一旁的林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从袖中掏出一颗扔在地上绝不会有人多瞧一眼的灰不溜秋的暗红色石子,扭头望了一眼面色疑惑的紫昀,嘿嘿一笑,“这是师尊给我的星陨石,无视一切结界!” 望着那毫不起眼的暗红石头,紫昀心神一震,星陨石传自上古,乃是十万年前神殒山降世之时落于仙界的碎石,总共就十数块,仙界十万多年来又历经大变,只有九天四境各自还保存着一块星陨石,别的都已不知所踪,想来这便是齐云唯一的一块,岐峰上仙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还有那五成功力——林叶在岐峰上仙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高! “紫昀师姐,我们这就进去吧!”林叶假装未看到紫昀眸中的惊愕之色,手中轻飘飘地将星陨石抛下,只见那星陨石爆起一团红芒,毫无阻碍地破入那莹白色结界,结界之上缓缓晕出一道红色光圈。 林叶微笑着向紫昀伸出手,身前之人迟疑了片刻仍是偏过头去,只身跃入红色光圈之内,林叶一人立于结界之上,望着消失的身影眉梢一挑,也不在意,身形一闪消失在红芒之中。 红色结界缓缓闭合。 没有冲天的瘴气,一望无际的白雾,结界下的孤岛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之地,飞鸟轻鸣,花香袭人,若非空中隐现的莹白色结界,紫昀觉得好似回到了蓬莱—— “你们是何人?” 远处突然传来几道破空之声,转瞬即至,却是四个约莫十多岁的少年,瞪着眼睛望着二人,眸中闪烁的是一抹警惕之色,他们脚步变换,瞬间摆出一个古老的阵法,阵阵白光围成一道结界困住二人。 紫昀一愣,手中青芒渐起,缓缓举起了仙剑—— “你们是从仙界来的?”为首一个身量颇高的少年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凤目中闪烁着好奇之色。 “不错,我们是仙界弟子,她出自蓬莱,我来自齐云!”林叶握住了紫昀执剑的手,拦在身后,朝前方几位半大少年笑道,“几位可是北冥世家的子弟?” 听到他自报家门,几位少年便减了几分戒备之心,那少年长出一口气,招呼几人收了结界,上前几步,微笑着施了一礼,“原来是仙界的同道啊,北冥世家已经许久未曾有客上门了!” 客? 紫昀将仙剑背在身后,神色倨傲地望着眼前兴奋的少年,冷哼了一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逍遥 “二位仙人这边请——” 晨光四射,飞鸟叽叽喳喳绕于众人身边,似是对这两位外来者极为好奇—— “小雩小雩,谁呀谁呀?”一只喜鹊扑棱着翅膀立在为首那少年的头顶,豆大的小眼瞪着紫昀和林叶,尖嘴中竟是吐出人言,虽然生硬,但却十分清晰。 紫昀显然极是不喜此等妖物,望着那鸟妖眉头一皱,手中仙剑微微颤动,将欲挥出之时被一旁的林叶截下,他朝她稍一示意,传音道:“紫昀师姐稍安勿躁,此乃北冥之地,我们既要打探虚实便不宜在此时与北冥世家不愉!” 斜眸瞥了林叶一眼,紫昀终是放下了长剑,皱着眉头将其收回乾坤袋中,叹了口气望向前方几位少年。 “他们呀,他们是仙界来的,你可要乖些,莫要调皮,小心云叔拔了你的毛!”北冥雩伸手拽着那鸟妖的翅膀扯到身前,戳着它的脑袋,正了神色郑重言道。 提起那个“云叔”,小鸟妖的身子明显抖了三抖,原本就不长的脖子又缩了几分,尖嘴轻轻啄了一下北冥雩的手背,扯着嗓子抱怨道:“哼,你就知道威胁人家,云坏蛋月前又闭关了,休想唬弄人家,再说,人家哪里调皮了?” 说完还抖了抖身上的彩色的羽毛,一副得意的模样。 人家 紫昀面无表情地抚了臂上竖直的汗毛,林叶轻咳一声,上前几步,单手搭在北冥雩肩上,笑语道:“北冥兄,这位是?” “啊?”北冥雩一愣,随即面色一红,少年人的羞涩之意展露无遗,微微一晃侧过了林叶的手掌,小声道,“十分抱歉,我不喜与人接触——” 林叶尴尬一笑,拂手轻松言道:“无妨无妨,是我唐突了!” “林兄,这是我北冥逍遥岛上的鸟精,你们叫它小鸟就成!”北冥雩将鸟妖托在手中,顺了顺它的鸟毛,递到了林叶面前。 那鸟妖见自己一副被人展示的模样,顿时来了精神,昂首挺胸,听到北冥雩直接叫它小鸟,不满地尖声叫道:“小雩儿,人家明明有名字!不要喊人家小鸟!” “咦,难道你不是鸟吗?”北冥雩拔了它几根毛,凑到它面前不解道。 “” “人家”鸟妖立马提了嗓音与北冥雩斗起嘴来,一旁的三位北冥弟子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掩面憋笑。 若教这一人一鸟再这么吵下去,说不得得天荒地老去,眼看中气十足的鸟妖便要上嘴啄了,林叶突然伸手点了它的头,笑道:“那你叫什么?” 鸟妖转过头来,却是十分准确地越过林叶,直接看向了落在最后的紫昀,顿时瞪大了绿豆般的眼睛,扑棱着翅膀便扑了上去,口中叫唤道:“哇,美人儿,美人儿你长得真好看,比小雩儿强多了——” 紫昀眉头紧锁,身形一闪便移至最前方,那双眼放光的鸟妖收不住翅膀竟是直直撞上了后面的一棵大树上,一时间眼冒金星。 “咳咳——”林叶止不住面上笑意,忙轻咳出声,“北冥兄啊,令岛上的鸟儿皆是如此通人性吗?竟识得我紫昀师姐的美貌!” “林叶!”紫昀厉喝一声,现了恼怒之色。 北冥雩连忙赔罪,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笨鸟从树干上扯下来,小家伙用力过猛,竟是嵌了进去,扯出之时顿时掉下四五根红毛,哀嚎一声,“小雩儿你轻点!” “谁叫你胡言乱语?”北冥雩敲了它的小脑壳,向紫昀赔礼道,“紫昀仙子,小鸟儿口无遮拦,轻言仙子之貌,还望仙子见谅,饶这小妖一命吧!” “美人儿——”鸟妖还欲言语,被北冥雩一个禁言术封了嘴。 紫昀自众人后缓缓迈出,望着那苦苦挣扎的鸟妖眉头紧皱,不过仍是掩了眸中闪现的杀意,深吸口气言道:“算了,我不会与一只鸟妖一般见识!快些引我二人去见北冥家主吧!” “是是,紫昀仙子雅量!”北冥雩又恭敬地施了一礼,方才将手中瞪着小圆眼睛瞅着他的鸟妖一把甩了出去,“好美色”的鸟妖瞬间化作一道暗红弧线划过天空,“咕咚”一声掉进了一旁比率的池塘中,没了声息—— 一旁的三位少年仍自憋着笑,鉴于仙人面前不得失态,只得暗自抖动着双肩,互相传音交流:“二哥,小鸟不会又死了吧?” “难说——” “雩哥哥下手也太重了——” 北冥雩见几位族第间眉来眼去便将他们的心思猜着了七八分,忙瞪了他们一眼,抹了额间冷汗,刚刚紫昀瞧他的那一眼似是要将他冻结一般,着实可怕,不愧是仙界中人! “北冥兄莫往心里去,紫昀师姐性子便是如此,并无恶意!”望着一脸紧张之色的北冥雩,林叶传音解释道。 北冥雩向他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微微点头,“小鸟儿口无遮拦,让仙子见笑了!祠堂就在前方,二位请!” 随即领着紫昀二人向着中央走去。被那小鸟一搅和,原本的兴奋竟是变作了心中的一抹担忧,众人均是沉默不语。 “北冥兄,此岛为何唤作逍遥岛?”林叶出言相询,缓了众人间的尴尬。 “啊?林兄有所不知,我们逍遥岛原名并不叫这个,只是数年前云叔云游归来方才改的!”北冥雩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空中的结界,缓缓摇头道,“具体为何我也不甚清楚——” “那这个云叔是谁?”林叶接着打听道。 “云叔便是云叔啊!”北冥雩愣愣地望着他,似乎极是不解他为何会如此发问,身后的三人也是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呵呵——”林叶浅笑一声,摸了摸鼻子,小声掩饰了过去:“林叶初入人界,不懂亲属称呼,竟误以为云叔乃是名字,教众位北冥兄失笑了!” “没事,怎会~”北冥雩明白过来,连忙摆手,与林叶保持了两尺的距离,小声道,“云叔来历神秘,是我北冥一族的族老,不知活了多久了,仍是一副青年模样,我们北冥上下皆是唤他云叔” 紫昀与林叶对视一眼,这北冥世家的异样怕是与这位“云叔”有着极大的关联! 云游在外?数年前? 林叶与紫昀带着疑惑,踏入了北冥世家的大殿,朱红色的大门庄严厚重,掩了殿中的雕梁画栋,精美的饰物罕见至极,仙石灵珠随处可见,他一抬头,便瞧见牌匾之上几个狂放不羁的大字——北冥! “雩儿?来者何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隐情 大殿之中扑面而来一股流传亘古的悠远沉寂之息,众人如置身于洪荒一般心神一凛,不禁运转起自身灵力抵御着那股冷肃之气,紫昀面色阴沉,握紧了双拳抬头观望着殿中古朴的陈设,微抿的唇角也现了几分紧张。 二人环视一圈,却不曾见到说话之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只见北冥雩朝空中略微施了一礼,朗声道:“父亲,这两位来自仙界,是专程前来拜访您的!” 林叶与紫昀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瞧见暗红色的雕花横梁,二人正欲出言询问便听见殿中传来那人绕梁而来的回声:“哦?仙界还记得我北冥世家?” 苍老暗哑的声音中包含了几分惊疑之色,一缕惆怅之感在二人心中泛起了波澜。 “雩儿留下,你们三人退下吧!” “是!”话音刚落,三位北冥子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大殿之中,似是从未存在过一般不留半点气息—— 这一手空间转移自是将二人震惊不已,紫昀与林叶对视一眼,面上皆是隐隐现了沉重之色。 “数万年前北冥世家声势显赫,乃仙界翘楚,纵是一朝降入人界也仍是保留着如此强劲的实力,令我等后辈弟子惊叹不已!”林叶上前一步与北冥雩并肩,微微抬头不卑不亢地高声语道,“弟子齐云仙境林叶携蓬莱紫昀师姐拜会北冥家主——” “怎敢当二境仙徒的拜会,既入了人界,北冥世家也只是俗世中一个普通家族罢了!”苍老之声缓缓言道,一声轻哼似是无意地越过几位北冥弟子,直直撞击在林叶二人心间。 紫昀闷哼一声,幸亏林叶及时扶住她才不至仰身后退,吃了暗亏的她眉宇间闪现了一抹厉色,刚要上前理论,便被身旁之人箍住了手臂,耳畔传来一道蚊蝇般的声音:“紫昀师姐,莫要冲动!” “他欺人太甚!”偏头望了林叶一眼,紫昀终是缓了神色,微微点头,手中拳头却是紧了几分。 “北冥前辈,晚辈此番前来是有要事要向北冥世家讨个解释——”林叶丝毫不受影响,缓步行至阶下,侃侃言道,“还望北冥前辈不吝赐教!” 见那一击并未对二人造成损伤,那声音便收了殿中散逸的灵力,十分生硬地嗡声道:“何事?” “北冥前辈何不现身,也好让晚辈等稍一瞻仰您的高雅风姿?”林叶轻抚下颌,微微抬眸朗声道,似是丝毫不被那震荡的灵力所扰,他对这个神秘的北冥家主十分好奇—— “有屁快放!” 怎料自己恭敬地仰承却换得这么一句粗言,林叶直直愣在了当场,紫昀眉头深锁,余光瞥见一旁的北冥雩尴尬地低下头,他抹了额间细汗,朝林叶颤音道:“抱歉林兄,家父几年前伤重失了形体,云叔全力相救方才保住了灵识,附于殿中,着实不便现身,还望林兄见谅!” “原来如此——”林叶唇角轻扬,扫视着大殿四周,心中了然,难怪不见人影,竟是一团灵魂体,想必是这奇特的大殿护住了他的灵魄,他忙低头施了一礼,歉言道,“林叶妄言,多有得罪!” “哼——”北冥家主知晓自家儿子凑上去道了什么,心中寒意愈发浓重,奈何这二人动不得,只好压抑了下去,生硬言道,“究竟何事?” 见此事揭过,林叶自是不会再去触那老东西的霉头,摸了摸鼻子言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二人游历人界,途径云梦泽,发现此地荒芜、水怪肆虐、毫无人气,我二人欲要铲除妖邪,无奈初入人界,心有余而力不足之——” “而北冥世家驻于此地三万年,不知可有耳闻?” 林叶知北冥家主脾性易怒,便采取了保守的询问方式,怎奈大殿中却传出了一声不屑地轻嗤,“人界如何与我北冥世家何干?” 北冥家主的话又一次震惊了林叶,紫昀终是耐不住心中的怒意,上前言道:“北冥世家好歹曾是仙界大家,纵是降入人界,到底不凡,何以不护佑一方安宁,你们忘了厚垣上尊定下的规则了吗?” 十万年前的上古神战,仙界也受到不小的波及,仙气灵力大幅流失,仙人修为难再提升,这也是十万年来仙界只出了长羲与凤焱两位上尊的原因,为此九天后垣上尊定下了“仙姿不足者自行谪降入人世,护一方平安”的规定,各大世家门派莫敢不从 “哼,仙界之人有何资格来质问我北冥世家,你们灵力超绝、悲天悯人,就请自行斩妖除魔去吧,恕我北冥世家不参与,雩儿,送客!”殿中苍老声音中含着不甘与怨怼。 林叶拉着青了面色将欲言语的紫昀,刚要开口缓缓气氛,便觉眼前一道白光快速闪过,再次睁开双眼时,几人却已到了殿外,眼前庄严肃穆的大殿大门紧闭—— “这个北冥家主怎么能如此?”紫昀终是崩不住面上神情,甩下臂上林叶的束缚,怒声道,“我们好意前来——” “紫昀师姐莫要说了!”林叶叹了口气朝她微微示意,转头望向一旁面色通红的北冥雩,眉头轻皱,问道,“北冥兄,令尊这可否向我们解释一二?” “这个——”北冥雩低头绞着月白色祥云的袖口,红红的鼻头上闪着细芒,颇为为难地言道,“不瞒二位,我们北冥世家从前也不似这般避世,只是几千年前,族中骨干弟子为了除去妖邪悉数折在了云梦沼泽内,经此一役,北冥世家险些覆灭,之后族中长老便封闭了结界休养生息,定下了禁止族人外出的规定——” “其实,我们北冥世家也只是数年前才渐渐摆脱了困境——”北冥雩面露悲色,低声道,“至今不足五十之数!” 随即抬头清澈如水的大眼,向林叶皱眉道:“还望林兄与紫昀仙子莫要怪罪父亲,他也是想要保护北冥世家!” “原来如此,倒是我们误会北冥家主了!”听得此言,林叶明白了北冥家主在他们表明来意后会如此愤怒,不由得感叹一声,“北冥世家为守护云梦泽已经付出良多,我们实在不应再来叨扰——” 紫昀立在一旁,面色阴沉,瞥了林叶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北冥世家沦落至此乃是他们自身实力不足所导致的! “不,不是——”北冥雩连连摆手,朝林叶挤了挤眼睛小声道,“父亲不同意,我们可以去求云叔啊!” 又是云叔?难道这个云叔的权力能越过北冥家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云先生 “紫昀师姐,你且在此处稍歇片刻,我再去拜访一下这位云叔!” 林叶半信半疑地被北冥雩拽着走向了后山,紫昀则是望着二人的背影,握紧双手瞥了一眼身后恢弘的大殿,重重地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不远处河塘边上,一只青蛙瞪着绿豆般的小眼瞟了一眼她,“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一路上,林叶也从北冥雩口中将这位神秘的云叔打听了个大概,不过仍是未弄清他究竟是何来路! 说来也怪,北冥世家自己都不清楚这个“云叔”是究竟是何来历,传承了数万年的族谱在千年前的一场大火中被焚作了飞灰,前史已难以考究。 只是这“云叔”数年前从天而降,自称北冥数代前的弟子,救了伤重垂死的北冥家主,拯救了濒临灭族的北冥世家,北冥世家也将其当作救命稻草,尊为供奉,权力甚至大过家主,不过他常年闭关,一向不理俗事。 林叶摩挲着下颌,眉头稍稍皱起。 以此算来,这位“云叔”该是有千多岁了,以这一手令北冥世家枯木回春的功夫修为怕是已不次于仙界的几位上仙,为何先前从未听闻他的名号? “北冥兄,这位云叔全名为何?”林叶转头望着北冥雩一脸崇拜的神情,皱眉问道。 “啊?”北冥雩回过神来,愣愣地摇头回道,“不,不知道,我们全族人都唤他云叔,说是\&039;老祖宗\&039;将他喊老了” 林叶一愣,仙界皆以资历年岁长者为尊,小山门内一些数百岁修士都要在道号后加个老人以彰显资历,这个“云叔”倒是个奇葩! “不过云叔对我们这些小辈弟子可好了,帮我们洗筋易髓,教我们一些北冥家失传的仙术!”北冥雩微微一笑,单手一招,不远处湖中倏地腾起一道水流,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线向他们此处射来。 北冥雩轻喝一声,双手在胸前划出一个林叶从未见过的印诀,随着手印的变换,那水线竟是化作了一串串水珠,流畅地绕于周身,结界光影下明眸皓齿的少年身上似是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去!”一声轻喝下,那水珠猛地化作道道剑芒向远处湖边的芦苇丛中射去。 正当林叶欲要出言赞叹之时,那芦苇从中却是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谁?到底是谁在这里乱甩水?” 林叶微启的唇便那般张着,一旁的北冥雩一拍脑门,皱着眉头低声道:“不好,伤着人了吗?” “没有伤着人,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找你拼命!” 一道身影扑棱着翅膀闪到北冥雩面前,二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不久前被扔进湖中的那只好色的鸟,北冥雩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它抓在足下的晶莹剔透的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鸟,你确定这是你的种?” 林叶亦是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北冥雩将才下手不轻,这只小鸟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爬出水塘溜到此处还摸了个蛋,道行也是不浅! “雩儿——” 一人一鸟正在为那颗蛋争执不休之时,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传入几人的耳中。一人一鸟瞬间安静下来,北冥雩激动地望向半空,兴奋道:“云叔,云叔是你吗?你出关了?” “嗯。”这声音竟是没有在空中激起任何波澜,如同径直在几人耳边言语一般,这等功力着实不凡。 “云叔,这位是——” “我知晓——”北冥雩将要介绍林叶,便被云叔倏地打断,那微冷的声音仍是不含任何情绪,如山间清泉,浅浅淡淡,“你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是——”北冥雩朝空中恭敬一礼,眨着眼睛朝林叶使了个眼色。 林叶会意地点头,北冥雩这才扯着那小鸟退了出去。 “年轻人,一直往前走——”林叶愣了片刻,便听那声音响彻在他耳边,不过这回却是多了几分无奈。 林叶疑惑地随着声音的指示,缓缓走向了湖边,手掌一挥拂开了面前的芦苇丛,踏了进去,不曾想面前的景色并非幽美的湖畔,而是一座阴暗的山洞,而自己正立在中央的一座高台之上,四周围绕的是——熔岩! 他眉头一皱,抬头望向前方背对着他端坐着身影,缓了神色勾起唇角,“云先生,这是何意?北冥世家的待客之道?” 对面之人轻哼一声,不屑道:“你虽是魔,说话却像极了仙界的一个人——” 林叶心神一震,这个云叔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识破了他的身份,不过,“云先生说笑了,弟子齐云林叶,并非什么魔族!” “呵——”那人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声音却一直响彻在他耳边,只听得一阵轻笑后一声冷哼,“若你不是魔,该是十分痛恨地称呼‘魔徒’而非‘魔族’,而且,你的灵魂骗不了我!”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奈何面上覆了一层白雾,容貌看不真切,只见他屈指一勾,林叶的灵魄便从身子中被抽离出来,缓缓漂浮在半空中,微弱的暗紫色寒芒从那半透明的身子中闪过。 林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后,惊恐地望着自己的肉身瘫倒在地,转头面向那人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你无需知晓我是谁!”那人上前一步,单手轻轻划过林叶的灵魄,那抹暗紫瞬间被拦腰剖作两半,林叶尚未痛呼出声,灵魂被再次划开,如此几下,他的灵魄便被“云叔”卸作了八块,神志已然模糊。 “这便是现在的魔?怎么比仙还不禁打——”昏昏沉沉之间,便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不甘与屈辱全都化作了凛凛寒风淹没了他的意识。 “云叔”望着自己的手掌,感叹一声:“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啊……” 待林叶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条雾蒙蒙的小河边,身边没有逍遥岛的鸟语花香,也没有神秘“云叔”洞穴中的熔岩石壁,一切好似梦境一般。 云梦泽的北冥世家是修罗殿至今未能勘探熟悉之地,魔君大人与他先前便是在此地流连许久不得其法,亦不敢冒进,只得作罢,今日与紫昀再次前来便是碰碰运气,顺便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少尊大人传信至此,提到了西南之变,魔尊大人既至,便不会留下任何仙界之人,不论这个紫昀是如何活下来的,终将是他们实行“诛仙计划”的阻碍,可到底是他大意了—— 那个“云叔”究竟是谁?为何伤他,又为何放他?此刻纵是星陨石在手,他亦不敢再贸然进入了,嗯?星陨石? 林叶轻抚袖口,却发现星陨石已不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青阳 云梦白雾经久不退,似乎都在等候着一个时刻,比如现在—— 紫昀修长的身姿立在仙剑之上,湛青色的灵力将周围的浓雾劈斩开来,而触碰到仙力的白雾也瞬间消亡,无声无息地被吞噬,似乎这是它们理想的宿命,可周身的白雾似是活过来一般缠绕上来,愈来愈多,将她的前路堵得一丝缝隙也无。 紫昀指尖几乎掐进肉中,望着周围的浓雾眉头深锁,她之所以撇下逍遥岛中的林叶独立离开,只是为了—— 她握紧了手中暗红色的是石头,深吸口气放入乾坤袋中,双手聚于胸前结下一个印诀,只见她浑身逐渐散发出浓烈的青芒,衬得单薄的身子如一颗青色的艳阳一般,瞬间便将周身三丈内的白雾尽数吞噬。 硬生生破出一条路来,紫昀趁此机会操纵着仙剑,向着自己的目的地飞速而去。行了数里之后,她终于发现,这白雾的附着力十分被动,且与自己散发出的仙力相对,只要自己不释放过于强烈的灵力便不会引来太多白雾。 得知这一技巧后,她的前行速度变快了许多,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云梦泽的另一个隐世家族之地。 拨开杂乱的草丛,紫昀终于看到了一块石碑,碑上狂放地刻下两个大字——青阳! “这便是烟青落于人界之地吗?”紫昀抬头望着阴沉昏暗的天色,喃喃语道。 这鬼地方毫无人烟之气,若是忽略地上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十分巧妙的暗石步局,她简直要以为青阳世家已经离开迁徙到了别处,紫昀皱着眉头踢开了阵眼的一块石头,空气中原本微不可闻的一丝淡淡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这防御阵法着实低劣,连星陨石也用不上,枉费她费了一番心思从林叶手中拿到那无视任何防御结界的上古神石! 紫昀蹙了蹙眉,抬脚踏入了青阳世家的地界,映入眼帘的是与外界一般的枯黄,毫无隐世家族的气息,甚至连一条像样的径道也无,她踩在枯草之上,感受着足下绵软的地面,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烟青怎么能待在这种地方?稍后我便将他带走,横竖他也离了齐云,算不得仙界弟子,自然也用不着遵守那破规矩!”紫昀嫌恶地望着远处缥缈成烟的湖面,冷哼一声。 “啪——” 足下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紫昀眸光一凝,抬起脚垂眸瞥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冷眸中还来不及划过一丝惊愕便被心中闪过的一道惊恐所覆盖,将才她踩断的并非枯枝树叶,而是半截陷在泥中的白骨,许是硌着什么石头外加紫昀的踩踏方断裂开来。 紫昀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骨头,左手一拂一道青芒除去了上面的污泥,眯起双眼思考了一阵,心中倏地掠过一抹寒意,这是一截小腿骨,男子,身量不高,五尺左右,尚未成年—— 瞧这断口似是被利器或灵力生生斩断的! 究竟是何人会在青阳氏族之地以如此残忍的手短杀害一个孩子,思及此,紫昀便觉不寒而栗,赶忙环顾四周,果然在周围的淤泥草丛中寻到了另外的部位尸骨,不过似乎不止一人! 紫昀望着铺了一地的森森白骨,面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这些尸骨,男女老少均有,倒不像是误杀,而是屠杀,有预谋的屠杀,单方面的屠杀,这些人骨中未曾蕴含灵力,显然是普通人,会是青阳世家的人吗? 她猛地站起身,担忧地望向远处,以这些尸骨化尸痕迹来看,已经死去数月,若真是青阳弟子,这片地域怕是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烟青”紫昀愣愣轻唤道。 回应她的只有如同地域般的阴沉静寂! “烟青——”她倏地腾起身形,朝着孤岛中央飞去,她心中仍有一丝期盼,盼着弟弟躲在某处,避过一劫,未曾施加防御阻隔拂面的阻力,被那清风拂落的泪水如一串珠光潸然而下,口中躬自念叨着,“烟青那般聪明,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不会的” 紫昀速度极快,片刻工夫便看到了青阳世家建于空地上的零星简陋的数十间木屋,中央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地方,显然是集会之所,而此刻,布满苔藓的青石板上却是堆满了尸骨,一根较高的杆子上更是串了十数个躯干,好似人界稚童喜爱的一种叫糖葫芦的东西,不过上面不是甜腻的果子,而是一个个被削去了四肢的躯干! “呕——” 纵是杀过不少妖邪精怪的紫昀,见着此场景也是被惊得脸色煞白,靠着一棵枯树附身呕吐起来,许是她的动作过大,稍有摇晃的枯树竟是颤巍巍甩下一具尸体—— 紫昀刚缓了缓神,察觉到身后有异,便扭头一看,瞧见那死不瞑目的一棵硕大的头颅,她失神地盯着那颗脑袋望了许久,“啊——” 她猛然捂了脑袋闭着双眼将自己的身子埋在膝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口中不住地叫道:“不会的,烟青不会死的……” “烟青——”远处倏地传来一阵轻响,她怀着一丝希望,抬起婆娑的泪眼望了过去,高声喊道,“烟青是你吗?我是姐姐——” 她赶忙一个趔趄奔了过去,并未使用灵力,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担心弟弟的姐姐,不过让她失望抑或绝望的是,草丛中发出声响的并不是烟青,而是食尸虫,眼前的虫子体积较一般食尸虫大了十倍不止,显然这里的尸体让它饱餐了不止一顿—— 紫昀掌中一道青芒挥出,那食尸虫瞬间变成了一摊碎肉残汁,待瞧见一道微弱的灵光从中缓缓飞出之时,脑中“嗡”的一声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啊啊啊啊——” 那青蓝玉佩本是她从山间寻到的一块璞玉经过精雕细琢而成的一道灵玉,她苦心雕琢数月耗尽灵力赠与烟青的十岁生辰之礼,此刻却从一只食尸虫的腹中飞出来,烟青他……真的死了吗? “噗——”紫昀喷出一口鲜血,握着那青蓝玉佩晕死在那散落一地的腥臭食尸虫的尸体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通灵 “姐姐救我——” 昆仑之巅,她眼睁睁地望着烟青被那魔界少尊一掌印在胸前,她几乎听得见那胸骨碎裂的声音,同时碎裂的还有他的灵脉,资质不凡的他瞬间从尊主上仙的弟子沦落为一个失了灵根的普通凡人,小小年纪流落人界—— “姐姐,我怕,姐姐快来救我——” 云梦之泽,青阳世家正在经受灭族般的屠戮,她似是听见烟青使劲摩挲着掌中的青蓝玉佩,心中默念着自己…… 她是姐姐,她是姐姐!可是却救不了身陷险境、毫无灵力的弟弟! “啊——”紫昀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泪痕绷紧了苍白的面庞,她仍自握着烟青的玉佩,坐在一片腥臭之中怔怔出神,她不信,不信弟弟便这么死了,不信! 紫昀闭了双眼,一行泪水沿着痕迹滑落至地面,她握着玉佩,指甲几乎嵌入皮肉之中,一滴滴血红之色滴落下来,将深色的淤泥地染得愈发深沉,此前这片土地上,又洒下了多少猩红的血迹—— 她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将那玉佩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放入乾坤袋中,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与衣装,片刻之后,立在此处的又是那个清冷如霜的蓬莱仙徒! 紫昀上前几步,站在了中央那串满了躯体的长杆便立在身旁,摇摇欲坠—— “天地九幽,圣者六道,以我血脉,奉为生祭,四方之魂,皆自来兮——”紫昀阴沉着面色缓缓道出一句奇异的口诀。 她苍白的脸色似是又白了几分,随即咬破自己的指尖,完成了这道血誓,面上瞬间由白转红,再行黑气,如此片刻之后,终是恢复原样,不过额间却是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红色纹路! “弟子紫昀,为寻仇人,冒险使出招魂之术,有违仙道,望仙界众师长莫要怪罪!” 紫昀喃喃语道,掌心一丝黑气缓缓扩大,倏地飘出一道咒术印诀,浮于身前,望着那逐渐散开的灵魂之力,她慢慢升至半空,浑身上下皆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灰黑色光芒。 光芒逐渐散逸至方圆百里,她猛地睁开眼,原本墨色的瞳仁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浅灰色,仙界之人施展鬼界术法终究对自身伤害极大,紫昀使出这招引魂术估摸着透支了二十年的阳寿—— 不过效果亦是显著,云梦泽这险山恶水之地连鬼差也不愿踏入,不远处草丛中树杈上渐渐腾起一道道灰白色的人形,一茬一茬,面无表情地朝着紫昀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口中呜呜咽咽地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些鬼魂身上皆是清一色的粗布麻衫,破洞补丁比比皆是,想来青阳世家的生活并不是多好。 “烟青”紫昀口中轻唤出两个音节,只见鬼群之中缓缓踱出一道瘦削的身影,身量较之昆仑之时并未高去多少,轮廓依旧是那时的样子,不过神情却变了当初的灵动活泼,作了临死前的惊恐万状! 紫昀颤抖着拿出青蓝玉佩,烟青的鬼魂似是有所察觉,僵硬地抬起头,竟是朝着那玉佩笑了笑,口中模糊地唤了一声:“姐姐” 紫昀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一个闪身扑向了烟青,不过却是从那身影之中穿身而过,狼狈地扑倒在地上,她悲痛地仰天长啸,“啊啊啊——” 她伸出双手,隔着虚无轻轻地抚摸着眼前鬼魂茫然浅笑的脸庞,亦是面色惨淡地浅浅一笑,紫昀咬了咬牙毅然转身,面向身前东倒西歪的一众鬼魂,艰难沉声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吸口气,她垂于身侧的双手缓缓绕于胸前,印诀之下,道道黑色光芒逐渐化作一团薄雾,扩散至众鬼之间,鬼魂们骚动起来,情绪愈发强烈,紫昀面色沉沉,盘膝坐在了地上慢慢闭上双眼。 通灵之术十分耗费心神,一不小心便会身陷在鬼魂痛苦的记忆中无法自拔,灵魂破散! 紫昀同一时刻与如此之多的鬼魂通灵,纵是仙也有些力不从心,不过急于知晓弟弟的死因,一切都顾不得了,她甚至失去了理智与判断之力,她只想快些找到那个暴虐的刽子手,然后……报仇! 她缓缓睁眼,眸中之景已不是先前所见的模样,虽是比不得北冥世家,但也是青山绿水、密林小溪,一派隐世家族惯常的族地模样。 通灵之术,便是将自身灵魂附于鬼魂之上,通过他的回忆看到身死之前的景象,她附身于众多的鬼魂,看到的便是十分全面的青阳之景—— 一道意识摇摇晃晃走向溪边,将手中的木桶一下甩入水中,腾起的水花似是要将紫昀的耳朵炸开。 “娘的,又让老子打水,老子这条腿不知道是为谁断的?整日里围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少爷般的小子转前转后,嘿,看老子那天做了他!”这只鬼魂似是对自己的生活怨念极深,至于那个来历不明的少爷—— 紫昀压下了其他意识中的心念,专心附于这个跛脚鬼魂之上。 只见他慢悠悠地拖着水桶往回走,听得桶中“哐哐”的水声,还没走出十步便洒了大半,“咚”的一声,水桶彻底翻在了地上,随着鬼魂的记忆抬起头,紫昀看见了一道道熟悉的装束,宽大的黑色长袍包裹着一个个高大的身影,覆面的黑雾之中隐隐可见那一双双地狱般的冷眸——魔! “你,你们是谁?”跛脚男子一惊,不过仍是表现出了一个隐世家族的素质,他从腰后麻利地抽出一柄弯刀,摆出一个防御的架势,他再次沉声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来我青阳世家所为何事?” 瞧着来者不善,跛脚男子眉头深锁,紫昀竟是感受到他体内缓缓划过一丝微弱的灵力! 瞧着来者不善,跛脚男子心一横,提起弯刀便攻了上去,他的招式在普通人眼中或许精妙至极,不过在魔的眼中,可是比一只蝼蚁还不如! 一道黑芒闪过,跛脚男子还未及吱出一声,身子便分了家,上半身犹自前倾,朝着那黑色身影而去,下半身却用眼留在了青翠的草地之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魂噬 意识中成千的声音嘶吼着、叫嚣着,惊恐万分,四处逃窜,不过已与凡人无异的青阳世家子弟又怎敌得过修为高绝的魔界歹人,漫山遍野的人影闪现在紫昀眼前,脑海中的呐喊与求饶声直欲撕裂她的灵魂。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 端坐于地的紫昀六窍中正汩汩地冒着鲜血,流淌于她本就惨白的面上,更显妖异邪魅,她握紧双手再次渗入灵魂之力这才稳住了心神,眼前的人影也愈发稀疏,许是大多数人的生命已经终止—— 心神猛地一颤,只见一座倒塌的茅屋下,缓缓爬出一个年轻人,不断扯着身上的一位妇人,不过那扭曲的身躯已经昭示了她已经死亡的事实,为了保护他而死,那年轻人无助地拍打着妇人的身子,唤她起身,回应他的漫天的血光与身前永远沉寂下去的尸体。 年轻人转过头来,悲愤地望着远处优雅行凶的黑衣魔徒,怒吼一声冲上前去! “烟青,不要——”意识中的紫昀一声凄厉地长唤,那就是她的弟弟烟青,她牵挂了数百年的弟弟啊—— “烟青——” 这只是那些鬼魂生前的记忆而已,又怎能听得到她的呼唤,于是,她就这般“眼睁睁”地望着弟弟被那紫黑色的魔光绞成了漫天碎肉,尸骨无存,那抹血红如同他们幼时在小仙山上见过的红雨一般,美得深邃,美得痛入骨中! “哇——”紫昀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强行终止了通灵之术,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伏在地上嚎啕痛哭,毫不在意自己眼中口中鼻中涌出的血红之色,她宁愿用她的一切换取弟弟的重生,哪怕是生命! “对了,鬼界,鬼王定能复活烟青!”紫昀缓了心神,抬手抹去了面上的血迹,口中喃喃念叨着,她颤抖着双手捏起一道印诀护住了不远处呆呆站着的烟青的魂魄,幸好那些魔徒只是杀了他的肉体,并未绞灭他的灵魂,不然便真的回天乏术。 紫昀心中窜出一道希望之光,她傻笑着盯着烟青的魂魄瞧了半晌,口中坚定语道:“烟青,莫怕,姐姐一定会救你的,我们很快便会团聚的!” 她站起身形,望着远处茫然而立的众多鬼魂,面上闪过一丝寒意,冷冷道:“抱歉了——” 紫昀腾身而起,升至半空顿了身形,双手环于身前结了个十分复杂的印诀,整个鬼群瞬间骚动起来,纷纷浮于半空之中,朝她缓缓飞来,这些鬼魂一个接着一个,融入紫昀体内! 她额前鲜红欲滴的印记逐渐变得灼热起来,整个身子不适地颤动着,不过她仍是没有停下咒术,只要她吸收了这些鬼魂的灵魂之力,她的魂力便能大幅增强,星陨石在手,她便可穿过鬼界,求鬼王施救! 就在这时,原本别于腰间青蓝玉佩受到魂力冲击不慎掉落在地,不远处防护结界中的烟青的眼珠竟是转动了两下,面上有了几分表情,他望向空中的白色身影与地上的玉佩,轻唤了一声:“姐姐——” 烟青迈着蹒跚的步履一步三顿地走向紫昀,出了结界的防护,刚迈出几步就被空中凛凛的灵魂之力刮倒地,不过他眸中的神采依旧未变,执着地盯着地上的青蓝玉佩与空中的紫昀,口中喃喃念叨着“姐姐”! 他艰难地爬向青蓝玉佩,在那枯瘦的手即将触碰到玉佩之时,空中的魂力旋涡恰巧行至此处,猛地将烟青卷了进去,他微弱的灵魂在那旋涡之中逐渐变淡,只是目光依旧望着那闪着微茫的青蓝玉佩,在身影彻底消失之前,灰色的眸子终是瞥向了咫尺近前闭着双眸的紫昀,低声唤了一句:“姐姐——” 紫昀似是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那抹破碎的灵魂飘入她的体内,“不——” “不!” 紫昀目眦欲裂,强行欲要停下噬魂术,不过却已无济于事,遭受魂力反噬的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重重砸向地面,已成深色的污泥地中缓缓渗入墨红色的血液,如一条小溪般流淌至低处—— 烟青为何会出现在漩涡之内? 地上之人便如此呆呆地仰面而躺,望着白雾蒙蒙的天空,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葬送了烟青最后的生机,烟青再也回不来了,是她! “啊啊啊——”她突然疯魔了一般在乱石丛中上下翻飞,撞上大石仍不自知,护体青芒径直将那石头击成了碎块,如此足有一个时辰,空中未曾被她吸收的鬼魂也被那仙灵之力绞成碎片,而她额前的血红印记似是更加鲜艳了,其中竟是隐隐划过着一丝墨色寒芒! 紫昀猛地一个俯冲,浑身皆是没入了一旁的淤泥沼泽之中,泥沼很快恢复原样,她便这般将自己埋在沼泽之中,整整半日,她宁愿与烟青一同去了,可是不俗的修为与刹那内锻炼数百年的身体,又怎会死在区区人界泥沼之中! 外界天色已暗,纵是云梦泽常年白雾缠绕,亦是显出了昏沉之色,平整的地面上缓缓凹入小块,一只纤长的手指慢慢探了出来,接着便是手掌、手腕、手臂,一个浑身附着着黑红色淤泥的身影仿佛从土中长出来一般,静静地立在了地面上—— 亦是如同一株枯木般在昏暗的薄雾之中站了一宿! 待天色逐渐转明,紧闭着双目的紫昀倏地睁开眼,喉中似是从地狱中发出的声音:“魔界,魔” 紫昀双手紧握,身子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青芒,吸收拉那么多鬼魂的灵魂之力,她的魂力修为已经较之以往增长了数倍不止! 瞬息之后,紫昀重新变作了那个白衣蹁跹的蓬莱仙徒,只不过眼底含了深沉的阴冷光芒与嗜血的杀意,她抬手一抹,额间血红色的印记便消失不见了。 “此仇不报,紫昀枉为亲姊,烟青,你看着吧,我会让世间所有魔族为你殉葬——”紫昀捡起地上的青蓝玉佩,小心翼翼地捂在心口。 现在的烟青已经彻底与她融为了一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玄冥 时近正午,云梦泽的云雾稍稍褪去了几分,两丈之内已能瞧得分明,林?32??隐了身形浮于半空,觑眸望着不远处那道纤长的身影,眉头皱成了“川”字—— 林叶一出北冥世家就急忙向此处赶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已让紫昀发现了青阳世家的异常,他已在此盯了许久,看着紫昀飞出青阳族地,面色如常地掠至一面湖沼之上。 剿灭人界隐世家族是修罗殿直接下达的命令,现在整个云梦泽只剩下北冥世家那块铁板他们无法攻破。 得知青阳族灭、弟弟惨死,紫昀怎如此淡然,愈是沉静便说明她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若教她知晓是魔界所为那就麻烦了! 携她同行本欲借云梦险地让她永远留在此处,于魔界于仙界皆有交代,不曾想北冥遇着那个神秘的“云叔”,让紫昀失去了控制,险些酿成大错,还好寻着了。 紫昀已离了视线,林叶小心翼翼腾起身形追上去,隐在她身后十丈之处—— 只见她大张着双臂展于身侧,掌心倏地窜出两簇幽蓝色的火焰,盘旋在她身子周围,逐渐分作数十道蓝色光芒,随着她身子的舞动化为实体,竟是一个个人形,那些幽蓝色光影厉啸一声纷纷钻入湖沼之内。 “这是分心制魂术!”林叶心神一震。 虽然只瞧见紫昀的背影,无法看到正面所施的咒术印结,但鬼界与魔界“交好”,他对鬼道之术向来不陌生,这种咒术十分霸道,不知紫昀堂堂蓬莱仙徒从何处学来这种歪门邪道! 片刻之后,一只只鬼兵窜出湖沼,重新徘徊在她周围,嘶鸣厉啸声中竟是包含了几分恐惧之情,林叶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那湖面之下竟是钻出一只硕大的头颅来,血盆大口向着紫昀飞速袭来。 紫昀身子一旋,险而又险地躲过了那一击,足尖轻点着它的脑袋升至半空,神情严肃地望着探出湖沼的怪物,通体漆黑如墨,体型庞大如山,背上暗红色的纹路散发着蒙蒙微光,一双红色巨瞳虎视眈眈地盯着空中的紫昀,口中发出深沉的“呜呜”声,似是在愤怒! “竟然是黑水玄冥!”隐在一旁的林叶瞪大了双眼险些发出声响,赶忙稳住了心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黑色的巨大身影,暗道,“人界怎么会有黑水玄冥?” 无怪林叶如此震惊,黑水玄冥乃是一种十分罕见的上古妖兽,实力强劲智力却十分低下,神战之后便失了踪迹本以为已经灭绝,不想这人界云梦泽中却还生活着一只,看它背上的妖纹,怕是足有上千岁了! 林叶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与紫昀“并肩作战”,空中那抹白色身影便瞬间抽出自己的仙剑,一道耀眼的光华附于剑身之上,右手捏了个印诀,蓬莱灵力独有的青色光芒之上竟是渐渐现了一层灰色。 紫昀的身子晃了晃,艰难地施完术法,顿时,她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摄人的浩然正气,而是透着一股死寂的陌生气息,鬼道——融魂术! 那仙剑转瞬之间便增了数倍的锋利之气,紫昀手腕一翻,剑式凛然化作数十道青灰色光芒,朝那硕大的头颅飞射而去,黑水玄冥行动不便,那剑芒一道不差地刺在那光滑黑亮的脑门之上。 不过,黑水玄冥扭了扭脖子,厉吼一声,粗壮的尾巴从腹下蹿上空中,直指神情微愣的紫昀! “这黑水玄冥的防御之力着实骇人!”林叶叹了口气,紫昀如此功力一击竟然丝毫不曾伤到它。 紫昀瞧着即将攻至面前的丑陋异常的巨大尾巴,连忙腾起身形,怎知那长尾也十分灵活,盘旋着朝她而来,见无法躲避,她再次捏了个印诀横剑而上,只听得一道刺耳的激鸣,青灰色光芒之下,那黑水玄冥的尾巴竟是被紫昀砍成两截,断口汩汩地冒出深绿色的血液。 她发现,这妖物竟是畏惧仙力,枉她冒险在灵力之中融入了鬼魂之力! 紫昀吞噬了所有青阳世家子弟的魂魄,偶然从那族长的记忆中得知此处有千年妖兽出没,想着若是再吞噬了妖兽的力量,她的实力定能更上一层! 紫昀敛了心神眉头一展,望着下方嘶吼着的黑水玄冥勾唇冷冷一笑,手中捏了个印诀撤了魂力,仙剑之上瞬间只剩下了湛青色的灵力,她提剑迎上,只一招便在那黑水玄冥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黑水玄冥怒吼一声,断尾猛地横扫而去,紫昀一个仰身,剑尖再次在那长尾之上划出一道伤痕,黑水玄冥身子一动,尾巴沿伤痕处断裂开来,紫昀冷哼一声,仙剑化作四道剑芒朝它四肢射去。 “嗷——”黑水玄冥短粗的四肢应声而断,缓缓渗出的血液将污浊的湖沼染成了墨绿之色。 紫昀立在它宽大的后背之上,狞笑一声,掌中缓缓腾起一束灰黑色光芒印在了它的脑门上,一道幽幽的灰白色微茫沿着手臂被吸入体内,此刻她正面向着林叶,清晰可见她眉心暗红色的纹路散发出诡异浓重的阴邪之气。 林叶皱着眉头望着施展噬魂之术的紫昀,心思沉了下来,不能再等了,若教她在这么下去,终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黑水玄冥巨大的身子剧烈抽搐着,突然,腹中爆出一道耀眼的黑色光芒,正在吸噬灵魂的紫昀强行终止术法,将要后退,隐在暗中的林叶单手在她身后设了一道屏障,让她退无可退—— 紫昀被黑芒击中,狂喷鲜血后瞬间没入湖沼之内,生死不知,而黑水玄冥也耗尽最后一丝妖力,硕大的脑袋歪在一旁不再动弹,自爆内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林叶皱着眉头瞧了许久,终是从枯木林中踱了出来,释放灵识探寻着湖沼之下的动静,“咦?” 被一只千年妖兽那般距离的自爆之力所伤,紫昀竟然还活着? “命倒是硬!”林叶面上划过一丝讶色,随即冷笑一声,“不过你的命运终究是死!” 虽然还未清楚紫昀为何实力增长如此之快,那诡异的鬼道术法又是何处习得,青阳族地中又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一处青阳便直奔这淤泥湖沼还寻着这罕见的黑水玄冥,但是只要她一死,这些疑惑也便无需深究! 林叶缓缓抬起双手,深沉的暗紫光芒在这片湖沼之上设下了三道屏障,层层魔力包裹下,这片湖沼对紫昀而言已无任何生机,他再次感受了一边,确认湖中已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方才放心离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老者 深秋的早晨风和日丽,三道身影出现在城外刚搭起来的小茶棚旁,静静?33??瞧着。 中央红色衣裙的女子眼巴巴地望着小二忙碌,绞着眉头抓心挠肺似地难受,恨不得上去两爪子让他快些,旁边一个身量稍矮些的白衣女子则是瞧着她的模样捂着嘴偷笑,另一个高挑些的白衣女子一脸嫌弃地瞟了身旁一眼,继续神游天外—— 终于等那小二忙活完毕,城门前的行人也多了起来,红衣女子赶忙扯着一旁的白衣少女冲入茶棚之中,抢占了最佳位置,另一位白衣女子无奈地冷着脸跟了上去,小二朝她们歉意一笑,殷勤地擦着桌椅,呈上热茶,“抱歉,几位姑娘,今日城内戒严,所以来得晚了些,这壶茶我请,就当是赔罪了!” 白衣少女小心地瞥了身旁阴沉着面色的白衣女子,朝那小二腼腆一笑:“不,不用了,多谢店家!” 那小二连连摆手,依旧坚持,只见旁边的蓝衣少女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小二,来五笼包子!” “来嘞~”小二一愣,随即憨厚的面上一喜,转身忙碌去了。 “烛潆师——姐姐,五笼包子,我们吃得完吗?”小七稚嫩的小脸皱到了一处,皱眉问道。 “哼,你以为那小二是在与你僵持那一壶茶?他是在试探你是不是有钱人,不多点些东西,他得态度能这么好?凡人呐,都是势利眼!”烛潆昂着头教育着一旁懵懂的小七,一副好为人师的模样,“小七啊,多学着点,行走人界是有学问讲究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七茫然地点点头,随即好奇地压低了声音道,“势利眼是什么眼啊?” “势利眼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之眼!” “什么是趋炎附势啊?” “就是……” “烛潆姐姐,你这也是第一次来人界,怎么什么都懂啊?” 茶棚内陆续进了几位行人,各自落座,不过目光皆是飘向三位姿容绝美的女子,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小二已经麻利地将五笼包子放在了桌上,将不大的方桌摆得满满当当,陶醉地嗅着那股食物的香味,烛潆随口言道:“那是自然,本狐——本姑娘可是看了不少人界话本!” “都是旬攸师兄费心思从人界寻来的哟!”烛潆眨着眼睛小声凑到小七身边神秘一笑,说道。 “哇,真的吗?” 一旁的少谙脸色愈发黑了,抄起桌上的筷子便夹了只最大的包子塞入烛潆口中,冷声道:“吃你的包子吧!” 烛潆顿时被噎住,无奈少谙塞的角度有所考究,伸手拽了半天也取不出来,忙瞪着眼睛示意小七,单纯的小七不明所以,良久才反应过来,瞟了一眼背对着她们的小二,伸手在包子上一点,那白嫩的包子瞬间变成碎屑落了一地。 可怜的烛潆这才缓过劲儿来,抱起茶壶便望嘴里灌,同时一脸委屈地望着少谙,眸中闪过莹莹泪光,哽咽道:“小谙师姐,你这是要害死我呀,你真的舍得?” 少谙翻了翻眼睑,手中筷子一下敲在她脑门上,冷言道:“快些吃,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自西南至东南,三人足足走了一月有余,少谙几人不识人间路途方向是一个因素,最大的障碍乃是眼前这位对着包子大快朵颐的青丘帝子烛潆,每至一个城镇都要流连数日,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还说要见识江南风水,硬生生将几人引到了此处。 亏得在江陵之时从林叶口中得知了修罗殿的大致计划,知晓旬攸之处并没有危险方才放下心来,不然早将烛潆这厮一脚踢回了青丘! 少谙好奇地是,洛坤究竟因为何事将幽纹召去了北境,难道是仙界与修罗殿正面交锋了?不像啊,若真如此,师尊不会在那时前往安黎镇,况且钟离口中也未曾显出大战的苗头,究竟是何事? 她锁眉沉思之时,眼前突然划过一道白影,却是烛潆夹着一只包子在她面前晃悠,口中还不满道:“小谙师姐,你怎么不吃啊,这包子当真美味啊,不次于东来镇上的那家,不想这‘荒郊野外’还有这等美食” 小七灵动双目瞥了一眼城门口络绎不绝的入城之人,咂了咂嘴不说话,少谙瞟了她一眼,默默夹起了一只包子,烛潆识相地闭了嘴,委屈地往小七身边移了几分。 少谙勾唇隐隐地轻笑一声,优雅地小口咬着——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小二的怒骂声:“臭乞丐,滚远些,别让你身上的泥溅到我的茶里面,快滚,不然我不客气了!” “呜呜呜呜嗬嗬——” 一个老迈沙哑如破败的风箱一般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小七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棚中其余客人也是望着帘外,不满地议论着。 大嚼着肉包子的烛潆轻嗤一声,口齿不清地嘟囔着:“瞧见了吧,这小二果真是势利眼,咱们衣着虽不华贵但十分雅致,他才对咱们那般客气,这老伯一副穷苦人的模样,他才懒得理呢!” 终于咽下口中的食物,烛潆感慨一声:“这便是人性啊!” 少谙端坐一旁,神色未变,对她这番言论不以为然,望着小七皱着眉头望向自己,默默地点头。 得到默许的小七站起身,朝那老伯快步走了过去,大声道:“住手!” 手持扫帚抽打着老人的小二恶狠狠地扭过头来,见是那位白衣姑娘,便瞬间转了面色,嘿嘿一笑:“姑娘莫急,我这就将这老头赶走,绝对不扫了几位的兴致——” 说着,便又在老者身上抽了两下,突然眼前一花,扫帚已经到了白衣女子的手中,只见她面露怒容,支吾了片刻怒声言道:“此物乃作扫地之用,怎可用它伤人!” 见小七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夹着包子的烛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谙无奈一笑,朝那小二抛出一锭碎银子,冷声道:“这老者交于我们,莫要再动手了!” 小二接过银子,扯了肩上抹布擦拭了两下,举在眼前瞅了瞅,立马变了态度,对少谙二人躬了躬身,讪笑道:“是是是,小的听几位姑娘的话!不过小的要提醒姑娘一句,这些别的地方来的难民大多染过病,几位好心的姑娘还是小心为妙啊——” 听到这句话,棚中的另外几名食客赶忙背着行李付了茶水包子钱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用你操心!”小七怒视着小二,附身扶起了老伯。 “小七,领进来吧!” “是,澹台姐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现身 小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哆哆嗦嗦的老者来到桌旁,少谙单手轻点桌角,?33??人周围便瞬间现出一道结界,她们可以看见外面,外界瞧着此处却是模糊不清。 “小谙师姐,这么明目张胆真的没毛病?”烛潆忙将刚吃了一口的包子全部塞进嘴里,一双晶亮的眸子骨碌乱转。 “无妨,这位老者体内确有病症拖延不得!”少谙眉头微皱,轻声道。 烛潆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明明是你自己想要速速解决后催着去往楚都,还寻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救个人都冷着脸,本狐狸鄙视至极,不敢苟同! 小七望着少谙伸手印上老者的眉心,心神一松,瞧见烛潆放下筷子转身走出了茶棚,不禁问道:“烛潆姐姐你去哪里?” “随便走走——”烛潆摆摆手,拉长了声调懒懒地说道。 “那您可别再遇上屠夫、猎户什么的!”小七咧嘴一笑,望着她的背影调侃道。 烛潆恶狠狠地转过头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少谙掌中猛地溢出一道灵力,白色光芒之下,老者身上的淤泥污秽便瞬间消失不见,她感受着掌下脑海中混论不堪的意识,眉头逐渐皱紧,不知为何,刚才闪现的几个画面竟是让她隐隐地有些熟悉,这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 她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开始探出一丝灵力检查着老者的身体,先前她只是扫了一眼便发现此人五脏皆有损伤,能存活下来简直是神迹! 小七望着少谙皱眉,便意识到老者所患病症怕是十分棘手,于是小心翼翼地发问:“澹台姐姐,如何了?” 少谙松开按住老者的手,佝偻的身影顿时歪在长凳之上,神情萎靡。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传尸!”少谙沉声语道。 小七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她:“澹台姐姐,‘传尸’是什么?” “自己看!”少谙从乾坤袋中抽出一本泛黄的书籍递给小七,那是旬攸历时数年为她搜罗而来的人界《医经》孤本,掺在众多的小说话本之中,亏得她无聊之时细心翻过,不然还真辨认不出这种疑难杂症。 小七认真地翻起了《医经》,少谙则继续为那老者诊治,灵力治伤效果显著,治病却差些,不过既然允了小七救治此人便不会食言,口中喃喃道:“还是先捋顺他的意识吧,若知晓此人家在何方便能得知传尸的源头——” 既是传尸,这老者生活的环境必定离坟茔之地极近! 不远处,无聊的烛潆踢着脚下的石子,嘟嘟囔囔地来到一条小溪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流,哼了一声一脚将石子踢入水中,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开来,瞅着自己晃晃悠悠的倒影,叹了口气。 这一路并非是她调皮为了一时愉悦故意绕路,而是—— “狐笙——” 烛潆轻声念出一个名字,面上浮现出惆怅之色,奚狐笙身上有她的气息,她们这一行,至少有三成的路途中,她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甚至夜半醒来总觉着他就在面前! “笨蛋,跟着我们有什么好的?”烛潆噘着嘴不满地哼道,撅了一旁的芦苇轻轻扫着湖面,面上竟是隐隐现了几分落寞之色。 “汪汪~” 小溪对面突然响起一阵犬吠之声,惊了她神游的心念,她皱着眉头蹙了蹙鼻尖,十分不喜“狗”这种生物,顿时心中邪念大起,想着怎么将其剥皮抽筋,“死狗,乱叫唤什么?” 正当她要变回原身之时,对面草丛中悉悉索索窜出一道矮小的身影,确是一只猎犬,不知是附近那家猎户饲养的,怎地胡乱放出来?不过这狗怎么这般眼熟? 烛潆收了恶整的心思,只打算戏弄戏弄那狗让它赶紧离开,这里靠近官道,若咬着行人就不妙了! 她一个腾身欲要跃过小溪,却在探出一只脚后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愣神,当即一脚踩空,“噗通”一声落入溪中,作为一只旱狐狸,烛潆只惊叫了半声,一入水便没了声息。 “烛潆——”那道身影也是一惊,随即便跃入溪中,向烛潆那处游去,水面看似清澈见底,不觉多深,可真正踏入,却连身量不矮的他都触不到底,“烛潆!” 终于捞起了烛潆,那人一拍脑门,暗骂一声,腾起身形跃出了水面,缓缓将呛水昏迷的烛潆放在地上,奚狐笙皱着眉头抓耳挠腮不知何法,只自责地甩了自己一耳光,言道:“烛潆,我一瞧见你便忘了自己懂法术,竟然让你淹了这么久,这可如何是好?” 奚狐笙焦急地徘徊,一旁的猎犬却十分欢快地奔了过来,好奇地围着烛潆转了几圈,随即竟是踩上了她的胸口撒欢蹦跳,吓得奚狐笙赶忙一道妖力将那狗拂出三丈之外,“滚——” 他附身望着烛潆胸前几个清晰的黑色爪痕,眉头愈发深了,怎知那狗的无心之举却是意外地帮了烛潆一把! “哇——”烛潆猛地吐出一口水,眼泪鼻涕水渍糊了一脸,“咳咳——” 奚狐笙见烛潆转醒,忙轻轻地将她扶起,担忧地说道:“烛潆,你怎么样了?莫要吓我!” “狐,狐笙,是你吗?”烛潆眼泪汪汪地抬眸望着他,眉头轻皱,口中虚弱言道,“你为何偏要跟着我们呢?” “你为何不让我跟着你们?”奚狐笙反问道。 “我——” “你有十种理由不让我跟我便有二十种理由非要跟,你和谙姐姐别想甩下我!”奚狐笙郑重地望这烛潆的眼睛缓缓言道,微抿的唇角偷着坚定之色。 “笨蛋笨蛋!”烛潆恢复了些气力,直起身形朝奚狐笙脑袋上便是一个暴栗,扭头微喘着说道,“谙姐姐不会再让你跟着的!” “那你呢?” “我当然也——” “烛潆——”奚狐笙打断烛潆的话,猛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语道,“我喜欢你呀……” 烛潆窝在他怀中,一脸的呆滞之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犟骨头 “澹台姐姐,他还有救吗?”小七坐立不安地望着少谙时而舒展时而皱?33??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谙轻抚下颌收了放在那老者肩上的手,并未回答小七的问话,躬自敛眉沉思着,虽是花费了一番工夫按照凡人的标准修复了他受损的内脏,不过那意识依旧无法复原,纵是少谙施展幻术也无法重组他的记忆,整个意识之海似是被一股极强的力量完全绞碎了,只剩下一些本能! “澹台姐姐?”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三番两次欲言又止的小七终是忍不住再次询问出声。 少谙回过神来,叹了口气言道:“以他现在的身子大致还能活五十年——” “真的吗?太好了!”小七激动地跳了起来。 “不过——”少谙皱着眉头补充道,“他可能有大半的时间是疯疯癫癫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小七不解地高声问道,“有什么是澹台姐姐你治不了的,他只是一个凡人呐!” 亏得少谙设下的结界,小二和茶棚外来来往往的人们才不曾注意到这张桌子旁几个举止怪异的姑娘,少谙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印诀,逐渐化作一道暗紫色纹路印在老者眉心,暂时稳住了他的心神,口中言道:“我不是神!也不擅长治疗之术!” “这,这位老伯也太可怜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小七面色暗了下去,低声道。 少谙尴尬地轻咳一声,身为极擅幻之术的魔界少尊,她确实不曾在老者的记忆碎片中得知为何变成这番模样,细细想来,着实惭愧!不过治好他的传尸之症,续了五十年的寿命,暂时稳住错乱的心神,她们与他,已是尽了心了—— 少谙指尖划过一道紫芒便要唤醒老者,扫了四周皱着眉头向小七询问道:“烛潆呢?又去哪里了?” 嘴上虽是抱怨,眸中却闪过一丝担忧,那狐狸性子急,别惹出什么事来,万一又暴露了狐狸身—— “澹台姐姐,烛潆师叔说出去转转——”小七瞧着少谙阴沉的面色缩了缩脖子,眼珠一转,说道,“一会就回来,经过上回的事,她心中定有分寸!” “分寸?”少谙轻嗤一声,冷冷道,“她何时有过分寸?” 小七鼓了股嘴角不再言语。 正如少谙所料,出去“转转”的烛潆回来之时给她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砰”的一声,少谙望着自远处走来的两道身影,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碗,周身结界在她救治完老者之后便收了,一旁低头忙碌的小二听到声响扭头一看。 他瞅着从少谙指缝间飘散而下的碎屑不禁浑身一寒,忙回了身子不敢再瞄,口中躬自小声嘟囔着:“还好没得罪,没想到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竟然是个女煞星,怪不得总阴沉着一张脸” 烛潆领着低头沉默的奚狐笙,万分不愿地向着茶棚走来,路过小二之时,听得他的自言自语,心中不由得又打了几个寒战,这时,身后之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传来阵阵心安的气息。 “莫慌,待会儿我来跟谙姐姐说!”低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 二人终是迈入了茶棚之中,小七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奚狐笙,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良久方才支支吾吾道:“你,你,奚狐笙你怎么会在这里?” 茶棚内的气氛紧张得落针可闻,偏在这时,二人身后猛地窜出一只灰不溜秋的猎犬,伸着舌头朝着一坐一立的二人“汪汪”两声—— 烛潆惊呼一声,赶忙踩着那狗胡乱飞舞的尾巴将它碾至身后,原本想好的说辞被这么一岔顿时忘了个精光,瞧着前方少谙阴沉如水的面色,扯了扯面皮尴尬一笑,讷讷道:“这狗太蠢了——” “谙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奚狐笙捏了捏烛潆的手掌,上前一步,朝少谙恭敬地行了一礼。 周围结界顿起,众人眼前一晃,原本坐于桌后的少谙瞬间便来到奚狐笙面前,一掌拍在他的头顶,冷声言道:“你竟然还敢跟来,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小谙师姐不要——” “澹台姐姐!” 结界之下外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也看不清动静,烛潆与小七惊呼一声,一个本能地抱腿,另一个迟疑地拽着她的衣角,小声言道:“澹台姐姐,他好歹帮过我们,你不喜他跟来赶他走便是了,莫要,莫要伤他性命啊!” “小谙师姐——”抱着腿不撒手的烛潆仰头望着一脸冷冽杀意的少谙,可怜兮兮地说道,“狐笙已经跟来了,你就不要再赶他走了好不好,他那般崇拜你,你真的忍心下手吗?” “与我何干?”少谙手中腾起一道暗紫魔光,掌下的奚狐笙被那力量压得单膝跪地,额上大滴的汗水滚滚而下。 他喉间微动,艰难地发出一道声音:“谙谙姐姐,你赶不走我也吓不走我,我早已无家可归,打定主意跟着你们了” 望着奚狐笙痛苦的模样,一向大大咧咧的烛潆眸中竟是涌动着泪水,扯着少谙的衣角哭泣道:“小谙师姐你快松手呀,不然我跟你急,狐笙——” “说,你为何要跟着我们?”趁着奚狐笙心神失守的片刻,少谙突然使出心幻之术,欲要窥探他的真实目的。 这一声轻喝却是让一旁的烛潆和小七瞬间失去了意识,掌下的身子也是剧烈地颤动起来,少谙缓缓收回了手,缓步坐回了长凳之上,望着神色有些茫然地奚狐笙,柔声问道:“你名为何?” “奚狐笙”地上之人神色呆滞,讷讷地出口言道。 “何以至此?”少谙接着问。 “寻人!” “谁?”少谙恢复异瞳的双眸微眯着,其中闪过一道暗紫流光。 “两个重要的人!” 少谙叹息一声,眸光一凝转了话题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妖界之主是谁?” “钟钟”奚狐笙口鼻之中渐渐渗出鲜血,面容有些扭曲。 少谙心神一凛,赶忙收了幻术,此术霸道,先前她怒气上涌一时没控制好轻重,这狐妖怕是受伤不轻。对于奚狐笙,她已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人界话本有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道得便是奚狐笙这般不知危险为何物的犟骨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执箴 “狐笙,狐笙——” 烛潆猛地惊醒,睁眼便四处搜寻着那道身影33,可是映入眼睑的却是一间古朴典雅的人界卧房,她愣愣地盯着中央的香炉逐渐腾起袅袅的寒烟,一个激灵便奔下床,红着眼圈便走便嚷嚷着:“小谙师姐,小谙师姐你在哪?你把狐笙怎么样了?” “呀!”跑出房间的烛潆在转角处与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走着的小七撞了个满怀,满盆热水将二人淋成了落汤鸡,亏得二人都并非常人才不至于被伤到,只是坐在地上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烛潆坐在地上,头上躬自扣着一只铜盆,呆呆地扯着小七的衣角问道:“小七小七,小谙师姐呢?狐,狐笙呢?”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哪有一分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小七扑哧一笑,赶忙掀了她头上滑稽的“帽子”,蹲下身子低声语道:“烛潆师叔放心吧,澹台姐姐并没有对奚狐笙如何,也同意他继续跟着咱们了!” “真的?”烛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面色含笑的小七,支吾道。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去澹台姐姐房中,自己问她!”小七微微一笑,随即鼓着腮帮言道,“烛潆师叔,我好不容易端了一盆水来帮你擦洗,你瞧瞧,都洒了——” 说完还自言自语了几句:“澹台姐姐说这能练功,我怎么没发现灵力有什么变化呢?” “啊啊啊啊——”突然,坐在地上烛潆猛地站起身形,朝着远处奔了过去,口中怒吼道,“澹台谙你竟然戏弄本帝子,跟你不共戴——” 烛潆话未曾说完,突然,一间房中猛地飞出一条毛巾,恰巧钻入她大张的口中,一个声音冷冷言道:“聒噪!” 小七举着盆,缩了缩脖子隐入角落里,心道:亏得澹台姐姐大手一挥包下了这间客栈,不然以烛潆师叔这性子,迟早要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小谙师姐——”烛潆蹑手蹑脚地踏入房中,压低了声音问道,“狐笙怎么样了?” 少谙瞪了她一眼,冷声道:“大声点!你这声如蚊蝇我哪里听得见?” “小谙师姐,这,是本狐狸的不对,你就告诉我嘛!”烛潆咧嘴一笑,伸手轻轻扯了少谙的袖口,恳求道。 “死不了——”少谙斜了她一眼,言道,“确是我伤的他,你可要报复?” “不敢不敢——”烛潆面色一沉,随即委屈地低着头,小声说道。 少谙瞧她低沉的模样,轻叹一声,语道:“烛潆,你的心思瞒不过我,可是你是灵狐,他是妖狐,你们不宜走得太近!” 烛潆沉默了许久,微微抬眸望着床上昏迷着的奚狐笙,低声道:“小谙师姐,正邪之别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因为我是仙他是妖,我们便不能做朋友吗?” 她的声音愈来愈地,盯着少谙眸色发亮,“小谙师姐你不就是一个例子,既是仙又是魔——” 听得烛潆提起自己,少谙勾起唇角自嘲地一笑,望着自己的双腿不曾言语,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算什么仙又算什么魔? 气氛冷凝了下来,烛潆瞧少谙面上浮有寂寥之色忙住了嘴不再说话,就在这时,床上的奚狐笙发出了一声轻哼,清秀的面颊皱了起来,呓语道:“谙姐姐,莫要赶我走——” 听到动静,烛潆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床边,凑近了轻唤道:“狐笙,狐笙——” 发现只是他梦中无意识的言语,烛潆扁了扁嘴,倚靠在床边叹了口气,言道:“狐笙他是真的想要与我们一道,我也知晓不该将他卷入仙界众来,但是安黎镇中,我们已经共同患难,同样是前路未知我相信善有善报,纵是有危险他也能再次逢凶化吉——” 少谙沉默了一会儿,双目微垂,低声言道:“烛潆,我想起了以前雪谷假山洞中的一句话!” “什么话?”烛潆扭头望着她。 “执念使人心苦——”清浅语调道出蓬莱仙人刻在洞中的箴言,说的不知是奚狐笙还是自己。 烛潆缓步走回了桌旁,抓起茶壶便灌了几口,偷眼瞄着眼前神游的少谙:“小谙师姐你忘了前一句吧?” “什么?” “执念使人欢愉!”烛潆摇晃着手中的茶壶,倒是显了几分不羁的优雅,她抬起浅色的瞳眸认真地望着少谙,缓缓语道,“后面还有一句:万事随心而已!” “随心”少谙默默念着这两个字,轻笑了一声,倏地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烛潆瞥见她苍白的面色,疑惑问道:“小谙师姐,你要去哪里?” “此处有你看着,我无需逗留——” “哎?” 少谙头也不回地离开,衣袖一挥便将追在身后的烛潆关在了房内,缓缓深吸口气,调整了心绪走下楼梯,转角处便听见小七颇为焦急的声音在与人争论着什么。 “店家,你就行行好,他年纪虽然大些但身子骨还不错,就让他留在你店里做个扫洒的伙计吧!” “姑娘啊,不是我不可怜他,你看看,你这个远房亲戚他是个傻子啊,我这店开门做生意,万一他惊着客人可如何了得,小老儿愚见啊,您还是将他哪儿来送哪儿去吧,姑娘既是心善也不该揽这费心劳神的事儿啊,你看他年纪都这么大了,倒夜香估计都没人要,嘿——” “可是——”小七急得几乎哭出来。 “小七,怎么回事?”少谙转过阶角,瞧着小七眸中含泪地望着身前肥头大耳的掌柜,不禁眉头一皱,冷声问道。 小七闻声望向少谙,眸中泪水终是滑落下来,小跑至她身边,委屈道:“澹台姐姐,你不是说让小七给那老伯找个落脚之处吗,我便想着,这客栈伙计也不多,不如让他留在这里,可是这掌柜他,他——” “哎?姑娘,您这话错了——”胖掌柜瞧见少谙,也小步地移至她面前,对这位一直冷着脸的绝美女子始终怀有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情,毕竟昨日便是她一手拎着一个将楼上两位拎进客栈的,那气力可非同一般,又身家不菲,定是某个江湖世家的女侠。 “女侠啊,我这店里人少是因为全被您包下了,使不着那么多人才将他们都打发回去了,小本生意自然能少一分开销便少一分开销,这个老头——老伯我是万万不会收的,您就不要再为难小老儿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着这家店过活呢……” 听着胖掌柜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少谙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身旁的小七揪着她的衣角,噘着嘴小声哼了一声,“真抠门!” “如此可行了!” 少谙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了出来,掌心之处是一块闪着温和光芒的莹白色玉石,纵是掌柜不识玉器也瞧出此玉价值不菲,顿时双目放光,瞬间变了颜色,口中连连道:“好说,好说——” 少谙将玉石丢在了桌上,转身走上台阶,小七则是瞪了掌柜一眼。 “切记,好生照顾这位老伯!” “是是是,当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琴川 东南水乡琴川成中云熙客栈的静室内,少谙独身一人端坐在窗前的茶几旁,小七那丫头为了城外救回来的老伯能在这里过得舒服一些,正欢天喜地地为其置办着物件,尽心到如此地步着实令她意外。 “澹台姐姐,帮人帮到底嘛!”在少谙问起小七为何为一位人界老人这般费心之时,她如是说道。 不过在少谙审视的目光下,她终是道出了缘由:“澹台姐姐,我入蓬莱时年纪小,以前的记忆已经不剩多少了,可是我总记得一个慈祥的笑脸,一个厚实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我好像唤他——爷爷!” 说起前事,小七顿时眼圈一红,珠串般的泪水划过面颊,呜咽一声,道:“看到那老伯我就想到爷爷了——” 原来如此,少谙叹了口气,安慰地轻抚着小七的脑袋—— “女侠,您的菜我给您端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胖掌柜谄媚的声音,少谙敛了望向窗外的目光,小七那丫头虽然涉世不深却还算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她淡淡瞥了门上弓着身子的肥硕影子,皱眉言道:“直接送入那位公子房中吧,这里暂时不需!” “是——” 门上的身影隔着门施了一礼,躬自端着饭菜讪讪地踱步离开。 烛潆那狐狸应该会喜欢这人界的饭食吧,想来那奚狐笙也该醒了,自己当时虽是全力使出的心幻之术,但本身实力却只有全盛之时的四成左右,他伤势如此之重,怕是与他丝毫不曾聚力抵抗有着莫大的关系,她们一行究竟有何魅力吸引他锲而不舍不顾性命地跟来,难道真的瞧上烛潆了? 少谙无奈地扶额叹息了一声,情之一字,害人,不,害妖不浅! 轻轻拨了身前的竹帘,望着那抹俏丽的身影已经走远,少谙浅浅一笑,随即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路过中央半人高的精致香炉之时,望着那袅袅升起的寒烟眉头稍稍一皱,这香味不似凡品,这小小客栈之中竟会有这般奇香? 少谙有些好奇,衣袖一拂便拢了一簇寒烟裹入乾坤袋中,容卿姐姐喜好香料,正好带去给她瞧瞧! “狐笙,来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烛潆激动地招呼奚狐笙,十丈之外都能听到那兴奋的大嗓门,脑中几乎可以浮现出那狐狸垂涎三尺的模样。 另一道略显虚弱的少年之声迟疑道:“烛潆,我们不用等谙姐姐和小七姑娘吗?” 烛潆轻哼一声,言道:“你没听见那胖子说的?是小谙师姐让送到我们房里的,当然是给我们吃的,而小七嘛,好像在忙那老伯的事,不知道她怎么对一个人界的老头那么上心!” 奚狐笙轻咳一声微笑着说道:“小七姑娘心地善良——” “哼,你是说我不善良吗?”烛潆冷哼一声,将筷子重重戳在桌上,扭头生起气来。 “怎会?烛潆你在我心中是最善良的姑娘,那时你竟然能在一处无名山谷中找到身受重伤的我,我真的很感动” “咳咳——”站在门外的少谙终是忍不住发出一道咳嗽声打断了房中二人的话语。 整个房间猛地安静下来,只剩下几道压抑的轻咳之声,片刻之后,房门“嘎吱”一声缓缓开启,映入眼睑的是奚狐笙瘦削的身影,少谙眉梢一挑,“醒了?” “是,多谢谙姐姐——” “谢我作甚?可是我伤的你!”少谙迈入房中,入眼便瞧见烛潆鼓着腮帮小心翼翼斜眼瞟她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烛潆你摆脸色是要给我看?” 烛潆撇了撇嘴,不满道:“除了你还有谁?小谙师姐你不是该静思修炼吗?又来做什么?” “可不许跟我抢吃的!”她夸张地用双臂环住桌上的四五道菜,狭长双眸警惕的盯着少谙的一举一动。 “烛潆——”奚狐笙赶忙上前扯了烛潆的衣角,对她使了使眼色。 少谙不屑地瞥了烛潆的模样,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觊觎你这点吃食,我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我们在琴川逗留得够久了,傍晚便动身北上前往楚都!” “啊?怎么这么快?”烛潆瞪大双眼,神色惊愕,随即嚷道:“不行不行,我还没在琴川玩几天呢?我不走!” “你待怎样?”少谙眉目含笑地望着烛潆,在她面前缓缓坐下。 虽是在笑,但烛潆瞧着她眸中那比冬日寒风还要凛冽的寒芒,缩了缩脖子咕哝了几声。 “狐笙听谙姐姐的,烛潆,我瞧着这东南的风景都相差不多,我们到楚都再出去玩儿可好,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个旬攸师兄吗?”奚狐笙小心翼翼地安抚着烛潆,“我也想看看你推崇备至的旬攸师兄到底是何种风貌?” 烛潆瞪了奚狐笙一眼,敛眉转念一想,喃喃道:“说的也是——” 奚狐笙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执起筷子夹了几块肉放入烛潆碗中,转头面向少谙,秀气的脸上划过一道红晕,小声问道:“谙姐姐可要在此用些?” 少谙望着烛潆狼吞虎咽还不忘偷瞄她的模样,眉头一皱,“你们吃吧,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烛潆腾出一只手来驱赶着少谙。 无奈地摇摇头,少谙转身迈步离开,衣袖一挥便阖了木门,走近横栏,微微垂眸,却看见他们从城外救来的老伯正扯着一块泛黄的抹布一遍一遍地擦着楼下的桌子,口中还嘀咕着什么。 她身形一闪,瞬间便来到老伯身旁,开口问道:“老伯——” 突然出现的少谙将那老者吓了一跳,手中抹布脱手向她飞来,少谙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退后几步皱眉道:“老伯,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少谙虽是治好了老伯,不过一直照顾却是小七,对她陌生也在情理之中—— 谁知老伯眯着眼看清了她的相貌之后,猛地一愣,随机面上竟是浮现出惊恐之色,口中呜咽着不知说些什么,身子不住地后退,不慎被长凳绊倒在地却仍是爬着缩到了桌下,苍老沙哑的声音中满含恐惧。 不远处柜台后打着瞌睡的掌柜听到动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望着堂中诡异的一幕,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面前却是立着一道修长冷峭的身影,接着便是无尽的虚无! 少谙皱眉望着逐渐瘫在柜台后的一团肥肉,缓缓收了掌中紫芒,转身瞥着桌下瑟瑟发抖的老伯,心思沉了下去,这个人看见自己怎地如此恐惧,他的来历究竟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夜行 天已入秋,纵是东南晴暖之地,傍晚之后也是渐渐冷了起来,不过热闹的大街却是为琴川添了几分暖意,望着灯火通明的两侧,耳中是小贩们卖力地吆喝声,周身充斥着世俗的烟火气—— 一袭红衣靓丽张扬的烛潆,清秀腼腆地奚狐笙,娇俏可人的小七,紫纱覆面只露出半张清冷面孔的少谙,四人行走在街道上,顿时引来了诸多的目光。 小七望着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众人,颇不自在地向身旁的烛潆抱怨道:“烛潆姐姐,都是你,非要走主街道,你看他们都在看我们呢!” “你懂什么,这叫风景!”烛潆抬头敲了小七的脑门,狭长双目左顾右盼寻找着新奇玩意,扭头笑道,“狐笙你说是不是?” 最右侧的奚狐笙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秀气的脸颊,附在烛潆耳边小声说道:“烛潆啊,我,我觉得我们确实招摇了些——” “什么?”烛潆猛地瞪眼瞧着他,不满道,“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小谙师姐都没说什么,小谙师姐,你说呢?” 烛潆绕过小七从少谙身后扯了扯她的袖口,一双妙目期待地望着她,“小谙师姐?” 怎料少谙只躬自出神,并未听到她的问题,顿时惹得小狐狸不开心了,一个箭步迈到少谙身前,奚狐笙一把没抓住,只见她双手叉腰,提了嗓子大吼一声:“小谙师姐!” 听到这一声,少谙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气鼓鼓的烛潆眉头深锁,冷声道:“何事?” “发什么呆呢?”烛潆撅了噘嘴,扭头甩了她一个后脑勺,回到奚狐笙身边,懒懒地说道,“他们都不喜欢热闹街道,我说还是咱俩一样——” “这是哪里?”少谙皱眉问道。 “” 小七当即便掩了小嘴偷笑起来,奚狐笙赶忙拉住欲要发作的烛潆,“烛潆,这可是在大街上!” 烛潆听了奚狐笙的话,无奈收了小拳头,撇过脑袋冷哼一声快步朝前走去,不理会身后神色各异的三人,咕哝了一句,“真没劲!” “卖糖葫芦~糖葫芦~” 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吸引了烛潆的主意,扭头瞥了身后三人一眼,眼珠一转跐溜一下跑入人群之中,待他们再次瞧见烛潆,隐入眼睑的却是却是一根粗壮的稻草棒,竟是直直那纤瘦的身躯掩盖得丝毫不露。 “烛潆师叔,你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由于已经转入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小七便改了口,走上前去惊奇地望着那穿了无数糖葫芦的棉棒,嗅到那股清甜的味道,双眸不由得一亮。 “嗤——”烛潆背着稻草棒转了个身,得意地望着小七,“我还不是想着你们,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可没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我们要赶紧前往楚都与旬攸汇合,你背一背的糖葫芦是要做什么?”少谙望着她的模样眉头紧皱,冷冷言道,“不如你便留在这琴川,不用随我们一道,自己在这里吃个够!” 自从离开云熙客栈,少谙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那无名老者对她深深的恐惧在她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种子,想她并没有在人界行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那老者记忆中熟悉的场景片段又是为何—— 如此之多的疑惑困扰着少谙,沉入内心的她并不知晓几人已经被烛潆带领着大摇大摆地穿入琴川大街,这小狐狸调皮爱闹的劲半分未减,片刻不让人省心! “不要,小谙师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不就是买了个糖葫芦嘛!”烛潆听到少谙要将她仍在琴川,顿时眉头一皱,扛着糖葫芦便跑到了面前,不满道,“在东来镇旬攸师兄也给你买了糖葫芦,怎不见你发火!” 少谙眉头深锁,旬攸怎么会买糖葫芦给她,她想来厌恶这种甜腻至极的东西。 瞧着烛潆如一只斗鸡般围绕着“糖葫芦”手舞足蹈与她激烈地理论,奚狐笙也帮着她求情,小七则是围绕着那糖葫芦转了几转,瞧着少谙阴沉的面色也不敢下手,一时间,原本幽静的小巷子混乱起来—— “好了!”少谙架不住两只狐狸的攻势,若再闹下去今晚便别想出城了,抬手拍了烛潆的脑袋止了她的话语,妥协道,“下不为例,我们快点出城!” 这话才安抚了眼前的烛潆帝子大人,几人顺着巷子快步向城门走去,小七也如愿地吃上了红润欲滴的糖葫芦,只有奚狐笙执着竹签,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而少谙烛潆压根没想过给她—— “烛潆师叔,你给人家钱了吗?”前方与烛潆因为吃而走到一处的小七低声向身旁心满意足吧唧着嘴的身影问道。 “呃这个” 身后的少谙脸顿时黑了下来,一旁的奚狐笙连忙道:“谙姐姐,我去付钱——” 说着,奚狐笙便转身回了街道,半盏茶后方归,这时几人已经到了城墙之下,烛潆瞧着从远处走来的奚狐笙,疑惑地问道:“咦,狐笙你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我——” 奚狐笙刚要言语便被少谙打断了,她横了烛潆一眼,冷冷道:“我们出城吧!” “哦——”烛潆不再发问,趁着四下无人变了原身,瞅了瞅少谙与奚狐笙二人,终是咬了咬牙蹿上了少谙的肩膀,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城门早已关闭,不过这可难不倒她们,少谙要的便是黑夜,人烟稀少,亦可掩盖她们的灵力光芒。 她足尖轻点,身子一旋即跃出了三丈高的城墙,而奚狐笙与小七不懂轻功,只得缓缓运转着灵力,一青一白两道光芒一闪,瞬间便出现在了城墙之外。 少谙瞥了一眼她们遇到老者的地方,小二早已收摊,茶棚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被晚间的薄雾掩盖得只剩一个模糊地影子,昏暗的天色衬得宽阔的官道愈发的静寂—— 夜莺的一声惊鸣飘荡在三人头顶,少谙敛了心神,向着北方飞掠而去,“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音石 深秋的夜晚,连薄雾都透着一丝寒气,树枝上的飞鸟歪歪扭扭地打着瞌睡,河塘小溪里不时发出“咕咚”的声音,整个树林皆透着一股静谧宁和的气息。 “这东南怎么这么多湖泊啊?”坐在少谙肩上的烛潆眯着眼瞧了几人身下的一条小溪,口中疑惑地问道。 “是啊,还有这雾,怪冷的——”小七秀眉微蹙,周身不由得覆了一层淡淡的青芒阻隔着半空中凛冽的寒风。 少谙垂眸瞥了一眼有些发抖的烛潆,眉头微皱,指尖微动在她身上布了一道防御之力,烛潆抬眼望着身上微蒙的暗紫光芒,竟是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小谙师姐你忘了我是一只冰狐吗?怎么会畏惧这小小的寒风,你修为并未完全恢复,还是省些力气吧!” 烛潆有一半的冰狐血脉不假,可她现在没有半分灵力,先前之所以能化作人形,是因为小七将自己从蓬莱带出来的灵丹给她吃了,不然的话,那城中上蹿下跳的可就是一只面色古怪的红毛狐狸—— “住嘴!”少谙一声轻喝,扶正了肩上扭来扭曲的身子。 “烛潆,你胸前的坠子中好像聚了不少灵力,为何不用呢?”一旁的奚狐笙疑惑地望着耷拉着脑袋的烛潆,开口问道。 烛潆小爪子挠了挠下颌的红毛,扭头面向奚狐笙,言道:“唔,那是阿爹留给我保命的——” 烛潆因体内封印失去灵力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司空零与长羲上尊给她的护身法宝也着实不少,不过都被她丢三落四地乱扔一气,这回九天试炼更是一件也没有带出来,在少谙的提醒下,她对这“殊途”中的灵力更加宝贝了,能不用便不用! “这真的是青丘圣物‘殊途’吗?”奚狐笙闪着晶亮的眸子望着烛潆颈间。 烛潆瞧着他惊奇地模样拍着小爪子轻笑一声,“那还有假?” 少谙瞥了那闪着微光的“殊途”,默默摇了摇头,这乃是青丘唯一的一件先天神器,其中蕴藏了几位强大的仙力,更有着比乾坤袋大了数倍的芥子阵法,挂在烛潆这只笨狐狸脖子上着实浪费! 烛潆靠近了奚狐笙,两只狐狸嘀嘀咕咕地聊着幼时的趣事,不时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几人速度不慢,仅仅两个时辰的工夫便绕过了数座城池,站在了楚都城下,少谙望着眼前高耸的城楼和黑压压蜿蜒而去的城墙,心中不禁感叹,不愧是一国之都! “好高的城墙啊,像小山一样!”小七也仰头望着清冷月色下山峦般的楚都城墙。 肩上的烛潆跃下少谙的肩膀,奔到城墙边比划了两下,转头向少谙问道:“小谙师姐,若是不用灵力,你那轻功可能跃过这城墙?” 少谙微微摇头,“不能——” “这城墙的建造者可能便是防着一些江湖人士偷入城内吧!”奚狐笙挠了挠头发出自己的观点,也是八九不离十。 烛潆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呀,这楚国皇族好像就是仙界澹台氏族的后裔啊——” 说完,她激动地跳上少谙的肩膀,兴奋道:“小谙师姐,听说你来自人界,许是这楚国的皇亲国戚呢?” “真的吗?” 小七也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少谙,一旁的奚狐笙却是眉头轻皱,默默低下头,掩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莫要胡说——”少谙瞪了一人一狐两眼,心绪愈发地烦躁不安,脑海中浮现了数年前蓬莱静思台上长羲上尊对她说过的话——“丫头,你姓澹台,是楚州皇裔后人” 本身非魔,一直是少谙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憾,她曾经一度以为师尊会因此舍弃她这个非魔非仙亦非人的不肖之徒,恐惧之情伴随了她在蓬莱的无数个夜晚,幸好,她还是师尊的弟子! 虽然在仙界她名唤澹台谙,但除了旬攸这位兄长,澹台氏的一切她都不会承认—— “此事莫要再提,不然不要怨我不念情谊!”少谙冷冷地望着肩上的烛潆,郑重言道。 烛潆与小七瞧着她如霜的面色,一腔兴奋之情也似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般沉了下去,均是讪讪地掩了面上神色,几人沉默不语,氛围变得十分诡异,少谙深吸口气缓步走向城门—— “嘎嘎~嘎嘎~~” 就在这时,头顶几只乌鸦突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叫声,少谙心神一凛望向天空,怎知那几只乌鸦猛地朝她抛下一块黑色石头,叫唤了几声便掉头离去。 烛潆不明所以地望着少谙,揉了揉长长的耳朵语道:“哪里来的黑鸟?叫得真难听!” 少谙盯着掌心黑色石头中隐隐盘绕的暗紫色光芒,心中划过一丝不妙,她握紧了石头将意识缓缓探入—— “小水音,速至北境颍川!” 竟然是容卿姐姐虚弱至极的声音,微蒙的月色下,少谙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不慎,手中传音石便被她捏成了粉末,从指缝间化作紫黑色光芒飘散、消失—— 北境,又是北境!那该是若怀、月染等弟子所在之地,不过就算是正面交锋,暗使容卿何等修为,怎会被尚未晋位上仙的几位仙徒所伤,可是那声音分明显示她伤的不轻! 林叶曾言数月前洛坤亲至江陵城带走了幽纹,与此又有何关联? 少谙压抑了心中纷乱的心思,皱着眉头面向二人一狐,沉声言道:“烛潆,你们先入楚都,找旬攸!” “那你呢?”烛潆望着面色沉凝的少谙,不解道。 小七被少谙的神情吓到了,仿佛变回了数月前的胆小模样,怯怯地说道:“是,是啊,没有澹台姐姐,我们——” 奚狐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过那微凝的目光却是在等着少谙的回答。 “与你们无关,你们入城便是!”少谙毅然转身,抬头瞧了高大的城墙,微抿的唇角现了几分歉疚之色,烛潆等人的眼中,城墙下那抹修长单薄的身影竟是有几分寂寥之意。 “小谙师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御剑 少谙衣袖一挥,随手一个结界便困住了二人一狐,她转身缓缓走近,微风拂起她额前紫纱,露出了深邃的异色双瞳,抬手按上了奚狐笙的肩膀,小心地重新传入一道灵魂之力。 奚狐笙神情微愣,张了张口却不曾说出一字,只听得少谙低声言道:“狐笙,几人中你修为最高,保护好他们,莫要轻信于人!” “澹台姐姐——” 小七眸中涌动的水光终于化作如珠泪滴滚落而下,伸出手却不敢触碰她拂起的衣袖,少谙的模样着实吓到她了。 奚狐笙绷着脸沉默不语,烛潆却是使劲拽着少谙的小腿,她有预感,引得小谙师姐离去的不是好事,“小谙师姐你不说清楚我不让你走——” 少谙叹了口气,一个闪身脱离了烛潆的束缚,手腕一翻向她扔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随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传音道:切记,不到最后关头莫要使用! 她敛了心神,腾身朝着北方飞掠而去—— 结界中的几人望着她瞬间消失的孤傲背影,均是一脸担忧之色,少谙的突然离去,让几人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小七抹了面上泪水,转头望着已经变作了人形的烛潆,小声问道:“烛潆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烛潆鼓起腮帮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扫了二人一眼道:“还能怎样,等!” “等?” “这结界蕴含的魔力大致能维持三个时辰!”一旁的奚狐笙盘膝坐了下来,恢复着赶路消耗的妖力,微微抬眸望着身旁之人僵硬地身影,问道:“烛潆,你有何打算?” 烛潆握紧了手中的瓷瓶,缓缓闭了双眸,亦是坐了下来,“我是不会让小谙师姐一人历险的,待结界一消失我便跟上去!” “我也去!”小七明亮的眸子仍闪着水光。 怎知烛潆却是皱着眉头语道:“小七,你修为较弱,就别掺和了,前面便是楚都,你去找旬攸师兄——” “我会沿途留下气味,让他赶紧跟上,此事不简单!”烛潆沉声吩咐,随即转身望着一脸沉静的奚狐笙,迟疑道,“狐笙你——” 奚狐笙微微一笑,清秀的面上划过坚定之色,开口道:“烛潆你可信我?” 烛潆低垂着眉眼,面色白了几分,终是低声答道:“信!” “那便莫要在此时说什么不愿我冒险的话——”奚狐笙伸出手掌覆在烛潆的手背上,触手冰凉,烛潆身子颤了颤,听得他低沉的嗓音幽幽语道,“烛潆,我不想在你心中是个外人!” “我修为虽然不高但也有自保之力,不会拖你后腿的!”他轻笑一声。 烛潆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一旁扁着嘴的小七,皱眉道:“小七你有何异议?” “没有——”小七低垂的脑袋摇了摇,小声答道。 “那就好!” 烛潆闭上双眼调动着颈间“殊途”中的灵力缓缓调息,握着瓷瓶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知晓这是什么,亦知晓用了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终是将其送入了乾坤袋中。 还不是时候—— 奚狐笙目光突然瞟向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眉头一皱,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是感觉到了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可是现在又突然消失了,难道是错觉? 他凝了凝神,专心恢复妖力,此番北境怕是有好戏看了,他须得维持最佳状态以应对这场仙与魔之间的较量,越来越有趣了! 厚实的云雾掩了清冷的月色,西斜的月光从缝隙间洒下些许微茫,越发的惨淡,夜不长久,很快便是黎明了吧—— 少谙足下生风,片刻工夫便飞出了楚都地界,全靠魔力飞行并非长久之计,况且她此时只有四成功力,微微喘息的她缓了身形落在一根枯枝之上,望着脚下淙淙而过的山涧流水稍作休息—— 心中暗暗思考着入人界以来的所有事情,不禁眉头深锁,细细想来,除了安黎镇遇到师尊与钟离,她们这一路着实顺利,丝毫未曾遇着危险,名为试炼,大多时候却是陪烛潆游山玩水! 江陵城中,她也从林叶口中得知了魔界近况,并未有什么特殊状况,也不曾提及修罗殿,况且容卿贵为殿主万事不必亲力亲为,轮得到她亲自出马的事定不是小事,还受了伤! 少谙现在无比渴望自己那堪比上仙的修为,奈何要维持体内那该死的仙魔之力,硬生生将自己大半的修为殉入其中—— 嗯?仙灵之力? 少谙双眸一亮,不禁暗暗自责,怎地忘了仙灵之力! 天空逐渐清明,歇了一会,也恢复了些气力,少谙指尖现了两道莹白色的仙灵之力聚于身前,随着那光团缓缓变大,一声惊天的轻吟之声响彻山间,惊得林中飞鸟纷纷排云而上。 诛天剑出得少谙的身体,便似顽童一般调皮地徘徊在她的头顶,少谙眉头一皱,腾身而上便踏在了那闪烁着莹白光芒的剑身之上,谁知那诛天一个前掠顷得她扑倒在剑上,亏得神剑灵性十足,向两旁绽开了实质的剑芒才稳住了她的身形。 少谙后脑勺磕在剑柄之上,瞬间肿了起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够她并未在意,急切地用意念驱使着诛天剑向前飞去,这是她第一次御剑飞行,一时控制不好,只得蹲在那剑上,摇摇晃晃地向前驶去,这怕是堂堂魔界少尊大人最丢人一幕了,幸好没人看见! 她摸着额上的细汗长出口气,缓缓直起身子,飞了一会儿,已经掌握了些技巧,不再是那笨拙的模样。 “容卿姐姐,你不能有事!” 北境至东南路程颇远,以那乌鸦的飞行速度来算,容卿遇险的时候怕是在一两天前,仙人狡诈,修为比不过,有的是些不堪的阴损招数,想到数年前昆仑之上数十仙徒围攻她一人,不禁对容卿异常担忧! 少谙望着脚下渐渐稳当的诛天剑,陡然加速。 而心神俱在御剑之上的少谙并未发觉,身后不远处的一片乌云已经不紧不慢地跟了她许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相 人界深秋多阴雨,虽是天明,却依然是那副雾蒙蒙的模样,几行大雁懒懒地从北方飞向南方,杂乱的叫声,不断变换的队形,似是彰显着它们对这阴冷气候的不满。 少谙踩着诛天剑,瞥了一眼脚下飞掠而过的大雁,高空之上确是寒冷,她抬手在周身设了一道防御之力后,缓缓地再次加速。 不多时,少谙便来到了人界中部的太阴山脉,其中的焚羲谷是修罗殿所在之地,少谙顿了顿身形,打算先了解一下魔界近况。 她缓了诛天剑附身落在一处乱石丛生的山崖上,望着不远处一块光滑圆润的大石眉头一皱,此处魔力已是极为稀薄,较数年之前简直微不可闻,她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那块大石前,双手划出一道魔纹印在一块凸起的黑色纹路之上。 只见那大石晕出一道微弱的紫芒之后便再无反应,她眉头紧皱,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修罗殿的入口迁移到别处? 少谙一掌将身旁一块半人高的石块拍成了碎屑,微闭的双眸划过一丝痛色,额前“川”字纹路愈发深了。 “为何都要瞒着我?为何?” 她无力地靠在大石之上,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而下,混着晨露浸湿了她素白色的衣襟,在祥云勾勒的纹路上晕出浅浅的痕迹,或许在江陵之时,林叶就不曾对她说实话,她身为少尊,却任何事都蒙在鼓里,怎能不让她惶恐,不让她寒心! 就在这时,浮于身前的诛天剑却是剧烈地颤动起来,似是要挣脱少谙灵力的控制,她体内仙魔之力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墨红鲜血来。四成功力终是无法操控这神剑,于是少谙不再强求,缓缓撤了灵力,怎料那诛天剑脱离了她的束缚后竟是径直刺入大石上的黑色纹路,直至没柄。 少谙眸光一凝,抬起右手抚向那印记,心中疑惑顿起:这只是一个入口而已,真正的修罗殿还不知在何处,就算震碎这大石也不见得会出现什么,可诛天剑灵气十足,它这么做的意思是—— 掌心刚刚触碰到那块黑色,少谙便觉脑海中瞬间袭来一股阴寒之气,她心神一凛,面上却是浮现出一抹喜色,口中喃喃道:“这确是修罗殿的气息,可是为何入口无人镇守?” 原来这修罗殿真的在这焚羲谷之中,并非只是一个传送阵法,她眉头一皱,透过诛天剑,将意识探入了更深处。 修罗殿依旧是她数年前见过的模样,只是其中已是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魔族,整片空间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之气,不似先前那般古朴深沉,竟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嗯?随着少谙意识的不断深入,竟是在一间石室中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道身影也似是发觉到有人窥探,冷冽的目光射向半空,沉声道:“何人?” 少谙将自己的意识震荡出声,急声问道:“芣苢,为何这修罗殿中只剩下你一人?” “少尊大人?”芣苢一愣,辨出了少谙的声音,面上逐渐现了几分复杂之色,缓缓起身朝半空施了一礼,默默开口言道,“禀少尊大人,这里已经不是修罗殿了!” “什么?为何?”少谙惊愕地问道,难道此处被仙界发现了? 芣苢叹息一声,稍稍缓了面上木然之色,开始讲述这短短数月修罗殿的变化,林叶果然没有告知她实情! 原来此番九天仙境下达的人界试炼是一个局,名为试炼,却是为了暗中寻找人界中的魔族,不过魔尊亦有应对之策,幽纹设计使众仙徒分散于人界各地,修罗殿暗中各个击破 少谙心中一沉,那安黎镇并不是巧合,师尊原就不打算放过那些弟子,许是因为她的求情,钟离才放过了小七与烛潆—— 焚羲谷中的少谙心神猛地一震,异色双瞳骤然缩小,她急忙问道:“芣苢,那东南的旬攸呢?他——可还活着?” 她的心中期盼着,希望师尊能放过旬攸,数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关怀,隐隐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成为少谙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重要的兄长,若他如幽纹那般死去,少谙不知晓与师尊还能否回到从前。 “不清楚——”芣苢摇了摇头,“不过并未听闻东南有什么动静,毕竟十万年前楚州澹台一族曾享誉五界,纵是入了人界,也从未有妖魔鬼怪入侵楚都族地,想来不会有事!” 不清楚? 少谙心中的恐惧逐渐扩大,有一瞬间她直欲转身后头,去那差一点便要踏入的楚都确认旬攸是否安好,可是前方的容卿亦是生死不知,亦是让人忧心不已,都是她极为重要的人,究竟如何是好? “修罗殿呢?众魔呢?”少谙压下了心中的惊惶,沉声继续问道。 芣苢低着头,漠然语道:“众魔回归魔界,暗使大人带领少数魔族北上与魔尊大人汇合,此处已经作废!” “那你为何在此!” 他双目微垂,眸中划过一道黯然之色,缓缓言道:“魔君大人令,囚芣苢于非魔非仙非人之地,永不得出世!” 安黎镇中,沂筠身死,钟离让芣苢回修罗殿领罚,幽纹执刑,他所犯之事可大可小,大着背叛魔界,小着私动情缘,原以为幽纹会赐他一死,不想竟是永世囚禁,相较之下,囚禁对于他来说或许更加难熬! 少谙心思一动,沉声语道:“芣苢,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 “我救你出来,你替我去一趟楚都!” 听得少谙的话,芣苢沉默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朝半空郑重言道:“属下愿听少尊大人差遣,以属自身罪孽——” “那好——” 少谙后退几步,不顾体内仙魔平衡,强行调动了所有仙灵之力,只见那诛天剑一阵颤动,从那黑石纹路中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几道剑芒,最终浮于少谙身前。 她咬牙握住剑柄,缓缓聚势,望着眼前高耸的山脉,猛地劈出一剑,剑芒毫无阻碍地破入了山脉之中,一丝声响也未曾发出,劈山容易,难的是那结界! 突然,山中爆出一团耀眼的紫黑色光芒,遮天蔽日,竟是将整个太阴山脉笼罩在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音召 楚都城外,百姓已经排起了长队,等待着城门大开,昏沉的天色,人们皆是一副懒散模样,裹紧了外衣躬自打着瞌睡,并未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林边上几道并肩立着的身影。 “小七,你能飞过这城墙吗?”烛潆皱着眉头望着眼前乌压压一片人影,若待结界消失与他们一同入城,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这一国都城排场就是不小,守城士兵都敢如此偷懒! 小七抬头瞅了瞅高大的城墙,支支吾吾道:“烛潆师叔,若我全力施为该是能飞过去,不过那样便掩盖不住身上的灵力光芒,会被人看见的” 烛潆瞪了她一眼,言道:“都这时候了还顾什么五界规定——” “可若是吓着他们——”小七亦是焦急,眸中又含了泪水。 “是这些凡人重要还是小谙师姐重要?”烛潆眉梢一挑,狭长眸中满是不解与责怪。 一旁的奚狐笙睁开眼睛,不愿她二人为此多做争执,便开口道:“烛潆,入城不易,况且入城后又不知晓那旬攸的具体位置,你让小七姑娘如何寻得?” 烛潆扁了扁嘴角,细细一想确是如此,皱着眉头转身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 “结界大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会消失——”奚狐笙望了望面前若隐若现的结界,向身旁之人问道,“烛潆,蓬莱该是有仙徒间近距离传讯的法子吧?” 烛潆下意识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阵,“这个嘛——好像是有的,不过我向来不常居于蓬莱,亦不曾与三代弟子有过多交流,忘了” 她懊恼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早知今日,当时便好好听听灵素那巫婆的教法了——” “烛,烛潆师叔,我,我会呀——”小七扯了烛潆的衣角小声言道。 烛潆猛地回神,面上瞬间挂了喜意,小七这丫头在蓬莱虽然不受重视,但到底也是正正经经的三代弟子,这种极简单的法术当然是懂的! “小七,一会结界消失,你便施术将旬攸师兄引到城外来,切记,只能是他一人!”烛潆正色吩咐道。 “为什么?多叫些人不是多几分力吗?”小七不解地发问。 “你不要管那么多,照做就是,听见没有!”烛潆狭长双目中闪过一道精芒,面上的郑重之色让小七默默掩下了心中疑惑,认真点点头。 一旁的奚狐笙瞧着烛潆的模样,清澈的眼眸深处也是闪过一丝赞许,这烛潆性子看似飞扬不羁、调皮捣蛋,内里却是细腻至极,果然不愧是青丘帝子,不过身为青丘继承者的她能有如此性格,那青丘狐族怕是不太安宁—— 这时,身前结界闪了闪,逐渐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之中,烛潆缓缓向前迈了几步,颇为兴奋地踩了才脚下的草地,“结界终于消失了!” 奚狐笙与小七二人相继迈出,皆是瞥了一眼不远处越来越多的百姓,眉头微皱。 “小七,我与狐笙先行一步,你在此传讯,一旦唤出旬攸师兄,立刻循着我留下的气味跟上!”烛潆咬牙从自己腰上薅了一撮火红色的毛发托在掌心,红色灵力瞬间将其熔炼成一块坚硬的石头,阴沉的天色下躬自闪着同样的红芒。 轻咳一声将那石头递给小七,语道:“时间仓促,只能熔成这样了,她能指引你我的位置,不过只能使用三日,三日后便会破碎——” “若旬攸师兄没来,你也不要妄自跟上来,老实待在城内等我们回来,知道没?” 小七望着烛潆面上的沉凝之色,眼圈又是一红,微微哽咽道:“知道了,烛潆师叔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小七会在楚都寻到最好吃的酒楼定师叔你最爱吃的菜!” 烛潆噗嗤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吧,我等着!” 随即毅然转身,招呼了一旁躬自发呆的奚狐笙,“我们走吧——” “嗯。”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小七扭头望着青黛之色的高大城墙,握紧双手心中暗暗祈祷,烛潆师叔你们一定要平安。澹台姐姐,你虽然是魔却也是小七这辈子除了师父外最敬佩的人,你们都要——平安无事啊! 少谙突然离去,一向胆小怕事的小七也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就如这天色一般,青白之下阴影四现—— 她沿着城墙寻到一处长满枯草的角落,这传讯之术她虽然学过但也是第一次使用,难免紧张,她定了定神深吸口气,指尖微动划起几道淡青色的光芒,口中喃喃念叨着一句传音咒渗入光芒之中。 那青芒逐渐变大,小七轻喝一声,将那光团抛入空中,一声巨响后瞬间爆开一簇耀眼的湛青色的光芒,吓得她猛然抱头蹲在了地上,一时间,整个楚都的百姓皆是在这寂静清冷的早晨瞧见了这道绚烂至极的青色烟花! 楚国宫城最高的宫殿之中,一道身影静静地盘膝而坐,听得这一声巨响,猛地睁开了眼睛,脑海中现出一道焦急地声音——“旬攸师叔,我是小七,若瞧见这青芒,请速至城外右侧墙下,有急事相告,与烛潆和澹台谙两位师叔相关!” “小谙!”旬攸心神一凛,陡然站起,身形一闪便来到殿外,刚好瞧见那绚丽的青芒,眉头深锁,“烛潆与小谙为何会来楚都?” 这时,长廊尽头转出一道高颀俊朗的明黄色身影,身后跟随着一群低头躬身的内侍,他望着长身而立的旬攸,向身后挥了挥手,那些内侍浅施一礼,缓缓退了出去,明黄色身影加快了步伐来到他身旁,开口问道:“询弟,这奇景是?” “陛下,不是叮嘱过宫中莫要如此称呼吗?”旬攸头也不回地盯着空中逐渐变淡的点点青芒,口中淡淡言道。 那明黄色身影神色一顿,面上现了懊恼之色,微微躬身道:“是我不对,敢问国师,这青色烟火究竟为何物?” “我要外出一段时间,对外可假称我在闭关,以防生变!”旬攸不曾回答,只转身面向他,神情微冷地吩咐道。 “我——寡人明白!”他一愣,剑眉皱起,试探地开口问道,“不知国师欲往何处?” “你守好你的江山便是,这些都不是你该问的!” 说完,微风拂过,旬攸的身子便消失在了宏伟的宫城之中,明黄色身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是啊,如今你我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又是一年深秋——” 秋意刺骨,顷得他拢了拢衣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秘人 太阴山脉蜿蜒曲折的山峦上空渐渐恢复了平静,阴沉灰白的薄雾依旧覆盖了整片天空,此时,其中最高大的一座山峰却是晕出了耀眼的紫黑色光芒,将那山体之上隐隐地莹白之色悉数淹没。Ω81Ω『中文网 诛天一剑,足以开山,山中修罗殿的结界也在那一剑中骤然破碎,一道瘦削的高大身影竟是无视了坚固的山石从山体中缓步走出,在距离少谙一丈之时,猛地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感谢少尊大人相救,芣苢愿为少尊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少谙喘着粗气,压制了体内涌动的仙魔之力,单手挥出一道劲风将其拂起,低声语道:“行了,这等人界的腔调就莫要再说了,从现在起,你不属于修罗殿,直接受命于我,可明白?” “是!”芣苢站起身,微抬的眼眸中毫无神采。 沂筠之事,对他影响极大—— 望着死气沉沉、毫无波澜的紫眸中隐隐划过一抹灰色,少谙思及安黎镇中种种,沂筠修长仙逸的身影犹在眼前,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迟疑了片刻开口言道:“芣苢,沂筠之事我很抱歉,若不是我当时讥讽她妄自封灵,她也不会那般决绝地——” 芣苢的身子顿了顿,缓缓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沉默许久,“少尊大人,沂筠一生追求纯粹,不论在仙界还是人界,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瑕疵,或许这便是她的宿命吧!” “你说得不错,在仙界,我从未见过像她这般良善到极致的仙人,恐怕今后也不会再有了吧!”少谙感慨言道。 “少尊大人,沂筠她一直暗中关注着你,也尽了最大的力量保护你——” “我知道!”少谙握紧了双手,深吸口气言道。 她曾经鄙视过沂筠道貌岸然作风虚假,后来才知她本如此,那块奇异的楔形玉佩将她们牵连到一起,若不是身份悬殊,也许可以成为很好地朋友! “少尊大人不必自责,您已经为她报了仇了!”芣苢轻声语道。 少谙微微转身,掩了自己微红的眼眸,轻咳一声,开口道:“不多言了,芣苢你这就前往楚都,务必找到旬攸,确保他的安全,另外,烛潆他们被我束缚在楚都城外,我担心结界消失后他们会不知死活地跟上来,你的第二个任务便是阻拦他们!” 烛潆那狐狸是个不安分的主,而奚狐笙看上去毫无主见,实则城府颇深,她的嘱咐怕是一句也不会听进去,小七又是个愣头丫头,若北境真有危险,他们跟上来只会送死。 “属下遵命!”芣苢微微躬身向她施了一礼,随即身形一闪消失在这焚羲谷中。一旁的山峰已经恢复了原貌,就连被诛天剑刺入的那个缺口也与先前一般的光滑,少谙瞥了一眼这瘴气缭绕的焚羲谷,咬牙祭出诛天,快朝着北方而去。 芣苢的修为她是知晓的,虽不及全盛时的她,但也是魔界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旬攸几番闭关之后,仙道修为亦是不弱,二人一道,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盼就盼修罗殿还未对东南下手! 师尊既是知晓她的人界身份,想必也知道旬攸乃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若师尊真的疼她在意她,应该会手下留情吧,不过想到十年前的幽纹,少谙突然不敢猜测,也不敢期望。 心中顿时思绪万千—— 芣苢向南飞出十里,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身子猛地顿住,朝四周扫了扫,冷冷道:“何人在此窥视?” 阴寒如冰的声音向着四面八方震荡出去,可回应他的只有扑棱着翅膀飞出林中的禽鸟,芣苢眉头一皱,他分明感觉到有人隐藏在暗处,再次冷哼一声:“还不出来吗?” 他手中倏地冒出一团紫芒,向着脚下林飞掠而去,整片树林瞬间被一道紫黑色光芒包裹在内,不到片刻,便被焚烧殆尽,凛冽寒风呼啸而过,现了十里空旷平整之地。 芣苢眸光一凝,瞧见了不远处静静立着的一道人影,那人浑身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内,头戴斗笠,身姿修长,瞧不出男女,寒风之下衣角不动,周身必是设了一层防御之力,沉静的气势显然未被他魔焰所伤,此人修为着实不弱! “藏不住了?”芣苢足尖微动便来到那人面前,独留了空中一串飘逸的残影。 那人转过身来,微抬了头望了他一眼,虽是隔着两层面纱,芣苢仍是感受到了那森冷刺骨的目光,与刚才一般无二。 “我并没有隐藏!”那人声音沙哑如迟暮老人一般。 芣苢眉头一皱,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一号人物,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还对他显露如此敌意! “芣苢是吗?”那人竟一口道出了他的名字,“好,极好!” 芣苢心神大震,此人竟是知晓他的名字,如此便是打过交道的人,极有可能是仙界中人,可若是仙界中人,为何这般打扮? 先前施展的魔焰已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此事已不得善了了,芣苢眉头深锁,心中暗道:战决吧,莫要耽误了少尊大人之事! 这时,眼前之人手中忽然腾出一道剑芒向他刺来,不是任何一种仙界灵力,而是一股毫无生气的灰白之色。 芣苢心神一凛,心中疑惑顿起,无奈攻击已到眼前,不容他分神思考,手中魔光化刃横于身前,与那剑芒激烈地碰触,一声刺耳激鸣过后,二人皆是向后飞去,瞬间拉开了三丈左右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 二人同时出口问道。 芣苢紧锁地眉头愈来愈深,此人招式虽属仙界,灵力——不,那灰白之色却分明是妖力与鬼力的结合,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力量,果真怪异至极! 眼前那人头上斗笠被芣苢的魔力撕成了碎片,原想瞧瞧此人相貌,没想到这人的头脸竟是全部包裹在黑袍之内,瞧见的只有一抹深沉的黑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