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娇娥》 第001章:(修)活剐一只小崽子 对于穿越,雾濛濛是拒绝的! 但世事无常,简直就和小说一样狗血,她不仅穿越了,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此时,不容她悲春伤秋,她警惕地后退几步,像条凶狠的小母狗一样盯着对面的人,确切的说是盯着那人手中的白绫。 “哼,一个卑贱的小乞儿,今日让你穿金戴银,也是你三生有幸,所以,你该去死了!”那人一身宝蓝色长衫,身形削瘦,下巴留有短短的一撮黑须,看模样像是个管家先生。 雾濛濛来不及打量周遭,她张了张嘴,喉咙就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管家先生长臂一伸,像拎小鸡一样将雾濛濛抓过来,阴沉笑道,“想喊?看来一碗哑药还毒不哑你!” 说着,他按着雾濛濛脑袋,手中白绫就往她小脖子上套。 雾濛濛哇哇大叫出声,她抬手去抓头上的手,可让她悲愤无比的是,眼下这矮矬矬的只有五岁的身高,根本够不着! 是的,她在现代,好不容易赖活到二十岁,这一遭,转眼就只有五岁。 说多了都是泪,况她这会让人毒哑了,不能说话。 管家分明是要勒死她,那白绫在她脖子上越缠越紧,雾濛濛大张着嘴,仿佛干涸缺水的游鱼,她黑白分明的圆溜溜大眼,微微凸了出来,呼吸无比艰难。 “噗”一声轻响,雾濛濛感觉眼前猩红飞溅,紧接着脖子上一松,她大口吸着气,双手赶紧扒拉掉白绫。 她连滚带爬地蹿出去,没听到身后的动静,机警转身,才发现管家瞪大着眼,低头正看着贯穿胸口的冷箭。 雾濛濛眼瞳骤然紧缩,她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顿满手的鲜血。 她差点没吐出来,心头又是快意又是害怕。 管家先生咳咳两声,大量的鲜血从他胸口和嘴角冒出来,然后他在雾濛濛惊骇莫名的眼神中,轰的倒地毙命! 雾濛濛双腿发软,她不自觉屏住呼吸,没想明白这人怎的突然就死了,也不知道是哪射来的冷箭。 忽的,外面传来打斗的声响,夹杂着让人发憷的惨叫哀嚎声。 雾濛濛一个激灵,她鼓起勇气,冲到木窗边,透过窗棱缝隙小心翼翼的往外看。 刀光剑影,鲜血喷溅,玄色甲胄的穷凶极恶之徒,正一面倒的屠杀这府中所有活着的人,不论鸡犬。 雾濛濛死死捂住嘴巴,她面色惨白,想也不想,转身就冲到厢房里间的床底下躲了起来。 她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本就很是瘦弱的小人,这会缩着肩,抱着膝盖,在光线晦暗的床底下,成小小的一团,还不争气地差点没哭出来。 好歹她在现代,也是开了家按摩小店,大小是个小老板,虽是在红灯区,免不了有人欺上门,可那些人都懂道上规矩,拿了钱财消灾,绝不会轻易动她这样的普通人。 可这里,压根就是人不如狗的古代,她真心分分钟就能丢了小命! 她伤心了会,抓起袖子胡乱撸了把脸,只是将脸抹的越发脏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刚出生三天就被父母扔在大马路上,是天生的贱命,可她却从不下贱,说她是株命硬的杂草亦不为过。 而这小身板的原主,从前是个小乞丐,饥一顿饱一顿,今个莫名得了这大户人家的施舍,不想,吃的是却断头饭,穿的是卖命衣,还被人故意毒哑了! 雾濛濛摸了摸喉咙,火燎燎的痛,她无声苦笑,沮丧至极,穿前穿后,都没个好命。 不过,她不敢出去,在床底下安静趴着,瞅着垂落下来的金线流苏的粉樱床幔缝隙,时不时侧耳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不大一会,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她心头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这样安静,太过诡异,要么外面的人都死干净了,要么就是这大户人家的护院杀退了来敌,无论哪种情形,于雾濛濛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动也不动地伏在床底下,约莫两刻钟后,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爬,撩起床幔流苏,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唰!” 寒芒闪烁的锋利长剑扬出流星的冷光,正指她眉心!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强烈的求生意志,让雾濛濛在长剑落到脑袋上之前,飞快的往床底下退。 “往哪躲?”冷冰冰的嗓音乍然而起,犹如玉珠坠地,还带着丝丝寒凉的白雾。 雾濛濛只觉头皮一疼,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将她从床底拖了出来,她痛的哇哇大叫,攀着头顶的那只手没命拍打。 “府上的姑娘?”那嗓音低沉,却带着让人心头发憷的讥诮。 雾濛濛没法回答,她还没为来得及想法子解释,那人就将她掼到地上,像扔一张破布。 这一下摔出去,雾濛濛倒抽了口冷气,手心火辣辣的痛,不消说,定然擦伤了。 她急急抬头,这一眼看过去,就怔住了。 面前的人,分明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眉凤眼,悬胆挺鼻,寡凉薄唇,且他左眼位置,还戴着一银色翎羽状的眼饰,那眼饰顺着眉骨的弧度,蜿蜒服帖,密密实实的遮掩了眼尾和眉梢,并沿着鬓角呈羽翎飞扬,银光点点衬的他眸光越发冷凛。 又是一袭玄衣金带,隐约有祥云暗纹,奢华清贵,他手执长剑,漫不经心挽了个剑花,看着雾濛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个死人。 雾濛濛无暇欣赏美色,她冲那少年不断摇头摆手,企图让他明白自己的身份。 那少年冷冷淡淡,他朝雾濛濛迈一步,雾濛濛就赶紧后退四五步。 “不是这府上姑娘?”少年微扬下颌,不带感情的道。 雾濛濛忙不迭地点头,她绞尽脑汁又做了个乞讨的姿势,还慌忙捡起地上的白绫给少年看。 少年不为所动,旦见他轻轻勾起嘴角,隐约弯出个冷漠的弧度,“愚蠢!是或不是,都难逃一死。” 雾濛濛打了个冷颤,在少年扬剑之时,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趁其不备撞进少年怀里,然后扬起不甚锋利的爪子,在他那张俊脸上狠狠来了一爪子。 顿,三根冒着血珠子的抓痕赫然出现在少年侧脸,夺目异常!宛如精致丹青彩画让人踩了一脚,还留下乌黑的脚印。 少年凤眸一凉,手腕翻转,锐利长剑清鸣一声,就朝雾濛濛刺来。 生死关头,雾濛濛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潜力,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都堪称奇迹。 她根本不去看那长剑,只瞅准了少年的手腕,双手一吊,像猴子一样蹿到少年身上,张嘴就咬上少年的手。 少年吃痛,闷哼了声,手微松,哐啷一声长剑掉到地上。 雾濛濛一溜跳下来,提着很是不合身的裙子就往门外逃,她还不忘回头去看少年。 只见少年捂着手,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头皮发麻,心里发憷的厉害,但脚下半点不慢,眼见就要跨出门槛—— “嘭!” 原本大开的木棱门,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她一头撞上去,头晕眼花地扑倒在地,半天没起得来。 她依稀听见“吱嘎”声响,房门似乎被重新打开,透亮的光线照射进来,让抱着脑袋的雾濛濛不禁眯了眯眼。 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拎了起来,并步步朝少年走去。 少年弯腰捡起长剑,冷笑着看雾濛濛。 雾濛濛脑子发晕的厉害,她估计自己脑震荡了,就是少年长剑架到她脖子上,她都没反应过来。 “殿下,于府上下鸡犬不留,尽数伏诛,唯有这么一个活口。” 雾濛濛听到头顶传来醇厚的嗓音,她努力仰头往上看,就见着一轮廓深邃,蓝眸褐发的青年。 许是察觉到她的动作,那青年低头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然后就着拎她的姿势晃了晃。 雾濛濛头便更晕了。 “哼,”少年甩了甩手,又用手背擦了擦脸,这一下疼的他眉头紧皱,“杀了!” 说着,他将长剑丢给青年。 青年接过长剑,目光在少年俊脸的抓痕上溜了圈,然后不动声色地错开眼,恭敬的低头目送少年离开。 眼见少年前脚绕过溅血屏风,青年举高雾濛濛,大眼小眼对视片刻,雾濛濛抬手就像招财猫一样拱手求饶。 青年扬了下手中长剑,汪蓝眸子沉静又无情,“得罪了。” 话音方落,长剑轻啸,雾濛濛就感觉到割人的锋锐冲她脖子席卷而来,她吓的放声尖叫。 青年手一抖,耳膜嗡嗡的响,差点没将手头的剑给扔出去。 “闭嘴!”冷幽幽的声音蓦地响起,却是那少年去而复返。 青年赶紧将雾濛濛嘴巴一捂,面色肃然地望着少年。 少年目若寒刀地剜着雾濛濛,对青年道,“此次于府全灭,本殿打了狗,约莫就有人要跳出来,既是个哑巴,正好可为人证应付一番。” 雾濛濛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福至心灵,她瞬间就懂了少年的意思,哑巴不会说话,可不就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需点头证实便可。 抓到自个存活的一线生机,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她眨了眨眼,眼泪汪汪地望着少年,还特别软骨头的做了个作揖的动作。 青年嘴角抽了抽,绷紧了脸皮,拎着雾濛濛又晃了晃,那动作就像是在晃帕子一样随意。 雾濛濛恹恹地瞥了青年一眼,她动了动悬在半空的小脚,很是气馁的发现,自己这小身板,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少年挽了挽袖子,眸光从右手拇指处的小巧牙印一扫而过,淡漠的薄唇一启,就平澜无波的道,“司金,将人看好了,不然本殿整个于府的人都杀了,不介意再活剐一只牙尖嘴利的小崽子!” 第002章:(修)小崽子也是殿下的人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被这叫司金的青年拎着,也不知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专捡尸体满地、鲜血横流的地儿走。 雾濛濛抿着唇,面色煞白,她心头恶心,可又吐不出来,只得哭丧着小脸巴巴地望着司金。 司金明显是有胡人的血统,他眉骨略高,墨蓝眼眸深邃如汪洋,给人以一种温柔的错觉。 他随手将雾濛濛搁在一具拦腰横斩的尸体上,双手环胸道,“果真是个小哑巴?” 雾濛濛抬脚又落脚,脚下尸体的触感让她站立的很不是滋味,可又不敢跳下来,便够着手去轻扯司金的袖子,讨好地冲他笑。 司金不为所动,他眼底有隐晦的暗芒一闪,“哑巴就应记住该记住的,殿下自来说话算话,他说要活剐你,就一定不会凌迟。” 雾濛濛小身子一抖,和个被吓坏的幼兽崽子一模一样,委委屈屈地呦呦了几声。 司金轻笑一声,他目光扫了眼地下死不瞑目的尸体,十分恶劣的道,“你可知殿下为何要灭于家满门?” 雾濛濛惊恐摇头,这种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隐秘,她半点都不想知道! 司金低头凑近,汪蓝眸子看进雾濛濛大眼深处,一字一顿的道,“盖因于家敢对殿下阳奉阴违,真是死不足惜!” 雾濛濛听懂了这话,明白司金是在警告她,她遂吞了口唾沫,恨不得将心掏出表忠心。 见雾濛濛一副惊魂不定的惶恐表情,司金一整神色,适才拎着她闲庭信步地出了于府。 半个时辰后,雾濛濛站在九皇子府大门外,仰头观止地叹息一声。 得,她得罪的可是位堂堂皇子,这下连逃跑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司金领着雾濛濛一路进去,径直到一开阔小苑,苑中绿植葳蕤,怪石嶙峋,并引有一活水绕假山而过,奢华精致,叫人叹喟。 骄矜少年背剪双手正站在廊下,半暗半明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就越发威仪。 雾濛濛悄悄瞄了他一眼,旦见他俊脸上那三道抓痕,便心虚的厉害。 少年冰冷的凤眼一扫,开口道,“安排在月落苑。” 司金应了声,见殿下进了小书房后,才对雾濛濛咧嘴一笑,雾濛濛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司金随手招来一婢女道,“日后她与你一组上值,就……打扫苑中。” 末了他又道,“殿下的人,多看着点,兴许哪天就能用上了。” 雾濛濛低头翻了个白眼,再抬头时却弯起眸子,笑的人畜无害。 司金嗤笑了声,将她留在这,就自顾自走了。 雾濛濛抬头,让自己看起来软糯和善一些,她面前的婢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柳眉杏眼,嫩腮小脸的,很是好看。 她看着雾濛濛,面无表情,冷淡的道,“随我来。” 说着,走到苑中角落,往雾濛濛手里塞了把比她人还高的扫帚,并道,“半个时辰后,要打扫完整个苑中。” 雾濛濛一脸懵逼,她愣愣地看了看苑中,皇子住的地方,自然是大的,所以一小苑,基本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那婢女轻描淡写的又说,“我叫绯红,司金大人虽安排你与我一组,但我还要支会二等婢女观烟姐姐一声,所以,你先扫着。” 话落,她不多理雾濛濛,转身身子窈窕地就走了。 雾濛濛叹息一声,皱着张苦兮兮的包子脸,认命地拖着扫帚老老实实地打扫起庭院来。 她却是不晓得,苑中每个角落,站在小书房窗边的少年,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摸了摸脸上抓痕,眉目稍郁,“查一下她,若可用,便暂且留着。” 司金提着长剑抱手,“是,不过殿下,一个哑巴真能成为人证?” 少年回头,长眉一挑,颇为嚣张地勾起嘴角,“本殿说她是人证,她就得是人证,不仅如此,于家私贩盐引的证据,也是经小哑巴到本殿手上的。” 刹那,司金就懂了殿下的用意,他脸上忽起兴奋之色,大声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少年颔首,蓦地瞧见院中没半个人影,他微愣,思忖片刻,他打开小书房门,就在廊下阴凉的地儿逮着偷懒打瞌睡的小人。 他冷笑一声,负手踱过去,低头好生打量了雾濛濛几眼,毫不客气的用脚尖轻踢雾濛濛几脚,皱眉道,“起来,如此偷懒耍滑,本殿岂能用你!” 雾濛濛揉了揉眸子,她今个初初穿过来就遇上一心想勒死她的于家人,后来又是与这少年斗了一场,历经生死危机,饶是她芯子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也是受不住,更勿论这具只有五岁的小身子骨。 少年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睨她,“你要与本殿毫无用处,本殿留你作甚?” 雾濛濛腾地站起身,她偏头想了想,尔后就要去抓少年的手腕,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扫地她兴许扫不好,可她会按摩推拿啊,这是看家本事! 哪知少年十分机警,微微侧身就躲了开来,挥袖怒道,“放肆!” 雾濛濛眨巴大眼,不晓得这少年又在恼怒什么,原谅她一颗现代人奔放率直的心,不懂古人的含蓄矜持。 少年喝道,“来人,将小哑儿给本殿拎下去,莫要碍眼!” 你才碍眼,你全家都碍眼! 雾濛濛抠着扫帚,低头掩了脸上不忿的神色。 绯红不想她就出去一会的功夫,小哑儿竟热闹了九殿下,她匆忙过来,扑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婢子这就带她走。” 九殿下扬起下颌,倨傲的理所当然。 绯红爬起来,拉着雾濛濛就往外头拽。 雾濛濛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就见少年一脸倨傲冷漠,她心头发寒,任由绯红带着她离开。 小哑儿走了,司金才小声问道,“殿下,小哑儿与府中并无卖身契,可是要让小哑儿签一张才妥当?” 九殿下冷淡的道,“总是要死的,早晚罢了,凭的浪费笔墨。” 司金瞥了眼小哑儿离开的方向,笑道,“属下以为,这小哑儿通透的很,兴许之于殿下,还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用处。” 九殿下嗤笑一声,“那也得她在府中能活下来。” 闻言,司金想到刚才殿下说要晋升小哑儿的话,他微微摇头,“殿下对小哑儿另眼相看,约莫她今晚就是要吃苦头的。” 九殿下施施然边走回小书房边道,“那与本殿何干?” 雾濛濛确实在吃苦头,绯红拉着她,一直到偏僻的小径,适才甩开她的手,怒道,“你要想死,别连累我!” 雾濛濛扔了手头的扫帚,瞥了绯红一眼,并不吭声。 绯红瞧着她就来气,“我与观烟姐姐说了,你要再不守规矩,观烟姐姐是要不起你的,唯有请示总管先生对你另作安排。” 雾濛濛无所谓,她大眼不眨地望着绯红,想了想往后还要打交道,便扯出个笑脸,对她点点头。 绯红神色有异,“你为何不说话?” 雾濛濛指着喉咙摆摆手,表示不会说话。 “小哑巴?”绯红诧异问道。 雾濛濛点头,乖乖巧巧地抿唇浅笑。 绯红目光有闪地看着她,忽的脸上就带起和善,这转变的太莫名其妙,叫雾濛濛满头雾水。 “无事,往后你跟着我便是。”绯红说完,还与她认了府里的路,一路到了四等婢女才住的耳房,她又说,“目下还不到晚膳的时候,我与你先收拾一番,你这一身也太不干净了。” 彼时的雾濛濛,头发乱糟糟,人又瘦又小,一身极为不合身的衣裳空落落,小脸上脏兮兮,唯有一双紫葡萄一样的眸子圆溜溜的,至少不会让人讨厌。 雾濛濛点点头,对绯红做了个表示感谢的手势。 于是,绯红便将她安置在耳房外面的小院子里,她则端着盆子去打热水。 院子里,并不冷清,时不时都有穿着和绯红一样衣裳的四等婢女来来往往,见了雾濛濛,也并不好奇。 雾濛濛也不是无所事事,盖因皇子府太大,她左张右望,只得一点一点熟悉周遭。 不多时,绯红空手回来,见了雾濛濛,她冷着脸道,“观烟姐姐知晓你触怒殿下的事,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要你在这院中站上一夜,以示惩戒。” 雾濛濛瞬间睁大了眸子,心头已经哗了狗了! 奈何形势比人强,她唯有乖乖受了。 绯红临走之前,踟蹰解释道,“观烟姐姐是二等婢女,管着我们几个四等婢女。” 雾濛濛颔首,笑眯眯地看着绯红,她走到院中能挨靠一矮丛的地儿,跟绯红表示她不会乱走,就站那,绯红这才转身。 她也就没看到,转身的绯红,面色刹那就冷了。 天际暮色,雾濛濛将全身大半的重量都放在身后矮丛,故而她并不是太累,可她饿来着! 一整天,她记得只在于府吃过一顿断头饭,到这会,一口水都没喝上。 她也不敢在皇子府到处乱走,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按死她,还不用偿命。 想了半晌,雾濛濛叹息一声,脸上挂起软糯无邪的笑,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到绯红那间房门前,准备问问哪里有吃食,毕竟只说罚站又没讲不给她吃的。 她刚想敲门,就听闻耳房里传出阵阵嬉笑声,隐约夹杂着绯红的声音—— “那小丫头,就是个哑巴,殿下能看得上她才是怪事。” 雾濛濛顿了顿,她收回手,小脸在夜色下晦暗难辨。 有其他人在问,“可是今个有人亲耳听到,殿下说要晋升她,所以才将她特意安排在月落苑。” 紧接着又是绯红的声音,“你是没瞧见,她那一身脏兮兮,就是不受殿下待见才丢过来的,我不过在观烟姐姐面前随意说了句,观烟姐姐就给了对金耳铛封赏,还让那哑巴站院里不准进来……” “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可不就跟个傻子一样,也真是好糊弄……” “还是绯红厉害,不仅卖了观烟姐姐的好,又不得罪人。” …… 耳房里十分的热闹,耳房外却是夜色清冷,这边是皇子府里最为偏僻的角落,除了最次的四等婢女,也没人会过来。 雾濛濛在外面站了会,她这一天先是历经穿越,然后杀身之祸,又是给人为奴为婢,不说其中心酸,但好歹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点讥笑她并不看在眼里。 她只是没想到,今个初识,绯红就敢拿她当踏脚石,说到底,还是自个没权没势,谁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此刻,雾濛濛对这个陌生王朝有了新的认识,心寒的同时对权势地位头一次生出了强烈的渴望。 第003章:(修)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 兴许是小乞儿时常食不果腹的缘故,特别不经饿。 雾濛们感觉自己前胸都快贴着后背,此刻晓得绯红等人不怀好意,她也懒得进门。 她在院子里头顿了顿,麻着胆子自个去找膳房,好在她运气不错,跨过第二道月洞门就嗅到了食物的香味。 雾濛濛咽了咽口水,她瞅着四下无人,便径直往香味源头去。 不远处,果真有一连房灯火通明,她凑过去,趴着门棱,怯怯地伸出半个脑袋往里瞄。 膳房里,晕黄微光摇曳不定,灶上还冒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一股子香甜的糕点味就弥漫开来。 舌根处止不住的泛起口水来,雾濛濛见没人注意到她,遂轻轻抠了抠门棱,弄出响动来。 果然,有人回头,还朝她走过来。 雾濛濛圆溜溜的眸子瞬间发亮,她仰头眨了眨眼,并捂住肚子。 过来的是名厨子,身形高大,满脸横肉,还腆着如怀胎六月的将军肚,他一站到雾濛濛面前,单手一叉腰,就粗声粗气的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滚出去,这是殿下的小膳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雾濛濛一懵,没讨到吃食,她心头烦躁,暗地里咒骂了几句白日里想杀她的那个皇子。 她在厨子凶巴巴的目光中,衡量了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只得转身一挪一腾地离开。 那厨子不为所动,还嘭的一声将门关死了。 雾濛濛垮下小肩膀,小脸沮丧,她饿的难受,只得死命按着胃蹲在暮色阴影里,小小的一团,像是恹头搭耳的可怜兔子。 画饼充饥,望梅止渴,雾濛濛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也会落到这等地步。 她想象着酸甜可口的糖醋排骨,酥脆不腻的松鼠鱼,软软糯糯的山药红枣糕…… 然后她就当真嗅到一股子烤肉的香味! 小鼻子嗅了嗅,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回过神来,她已经循香找了过去—— 黑漆漆的假山山洞里,一双晃亮亮的眸子,泛出狼一样的冷光,透过依稀淡薄的月辉,雾濛濛就看到一大盘的烤猪肘子。 油光水滑,皮肥肉嫩,喷香诱人。 雾濛濛咽了一大口的口水,她情不自禁钻了进去,目光落在肉肘子上就撕不开了。 片刻,那盘猪肘子被推到她面前,雾濛濛明知应当先看看那双眸子的主人,可她就是忍不住,一个虎扑,抱着肘子毫无形象可言地啃了起来。 压根不管肘子是否有毒。 她正吃的欢,死扒着肘子不放手,脏的满手满脸都是油光。 忽的,劲风拂面,她眨了眨眼,才发现自个被人夹在腋下,已经飞快地爬出假山山洞,并动作利落地跃上了假山顶,隐在无人可见的最高处。 雾濛濛这当才看清,假山下竟有人拿着火把在捉贼,她侧耳一听,还能听到起先赶她的那厨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偏头,就着氤氲的夜色微光,看清分她肘子的那人年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大约十七八岁,身形削瘦,下巴很尖,但他鼻子翘挺,一双墨色眼瞳是宛如野兽一样的竖眼,故而眉目之间,很有一番阴柔的气质。 雾濛濛心头咯噔一下,这样相貌的人不太像好人。 她默默将手头的肘子分了一半过去,哪知那人冲她傻兮兮地摇摇头,尔后从怀里摸出一包热乎乎的糕点来。 雾濛濛面色古怪,她犹豫了下,伸手戳了戳那人。 那人还以为她连糕点也想吃,便摊到她面前,咧嘴笑道,“吃吃吃。” 不似常人的举止,分明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雾濛濛松了口气,这皇子府步步危机,简直就没个好人,连傻子都比他们可爱。 一个哑巴,一个傻子,坐在假山顶,一个啃肘子,一个吞糕点,寂静无声,竟出奇的和谐。 酱猪肘子啃了一半,雾濛濛恋恋不舍的将剩下的肘子包好,虽然肚子没饱,但她不敢再吃了,不然明个肯定要闹肚子。 这小乞儿身子骨弱的很,往常饥一顿饱一顿,猛然大鱼大肉,肠胃哪里消受的了。 傻子也吃完最后一口糕点,这会盖因抓不到毛贼,皇子府的护卫悉数散了,雾濛濛站起身来,抓起袖子擦了擦嘴,就准备回去了。 哪知,傻子长臂一揽,将雾濛濛复又夹在腋下,从假山上一跃而下。 猝不及防,雾濛濛心跳都停了那么一瞬,她抓着傻子的衣裳,旦见傻子熟门熟路地从窗户蹿过膳房,瞅着四下无人,他才放开她。 雾濛濛揉了揉小心肝,对傻子胡乱比划一通。 傻子根本不理会她,自顾自掀了蒸笼,抄起里面的各式点心,还不忘往雾濛濛怀里塞。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想劝傻子适可而止,然而目光落到怀里那碟层层叠叠,顶上还有一点红,精致的跟真正荷花一样的点心,良心瞬间让狗吃了。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低头啃了口,酥脆芬芳,香而不腻,入口即化,当真是人间美味。 傻子更是厉害,他将一整笼的点心,挨个都拿了,还用食盒装起来兜着走。 做完这等偷鸡摸狗的事,傻子离开之时不忘拽上雾濛濛。 两人甫一从木窗落地,边上便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逮着了,快来人!” 雾濛濛反应很快,她一只手抱起点心,一只手拖着傻子,抬脚就往最暗的地方跑。 傻子腿长,他没跑几步才发现雾濛濛落在了后面,险些就要被抓住,在这危急关头,傻子很是义气地折身回来,一拳头挥过去,逼退了皇子府护卫,捞起雾濛濛,夹带着左跑右拐,几下就跑来没影。 这一晚上,雾濛濛吃了个饱饭,还结交了个待人纯粹的傻子,临分别之际,她将所有的吃食都给了傻子,有心想叮嘱他几句注意安全,别再来皇子府偷食,可一抬手,才想起傻子根本看不懂手语。 她冲傻子摆摆手,转身就走入夜色之中,也就没见到傻子抱着包吃食站在那,委委屈屈的眼神。 雾濛濛从来方向感都十分强,这一路虽是傻子带她跑过来的,但她左右四顾,很快就找着路。 大晚上的这边院落偏僻,她专捡矮丛钻,不过片刻钟,她便到了四等婢女耳房的地儿。 然,她刚一踏进去,就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乌压压地站了好一些人,其中正有一名身穿粉蓝裙钗的高挑女子肃着眉目,冷冷地看她走出来。 第004章:(修)小哑巴哪里是阿猫阿狗 “你便是今日司金大人指过来的小哑巴?”那女子倨傲开口,面色冰冷而不屑,她甚至没有正眼看雾濛濛一眼。 雾濛濛装着畏畏缩缩的模样,瞅到人群中的绯红,她撒开退就跑了过去,不顾绯红焦急的神色,还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抓着她袖子。 “大胆!”那女子冷喝了声,眉头深深皱起,“凭的这样没规没矩,我倒要去问问司金大人,皇子府可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雾濛濛才不管这人,总是她只是哑巴,什么话都不用说。 绯红抽了抽袖子,没从雾濛濛手里拽出来,她暗地里瞪了一眼,转头脸上带起勉强的笑,对那女子道,“观烟姐姐,我们今晚定然会教会她府里的规矩。” 观烟冷笑一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绯红,意味深长的道,“好好的教,耐心的教,教到会为止。” 绯红心领神会,她恭恭敬敬地应了声。 雾濛濛心一沉,她笃定落到绯红这些人手里,即便绯红不做什么,耳房里旁的婢女约莫也不会让她好过。 她人虽小,可也不是过来白白受气的。 想到这,雾濛濛上前一步站到绯红面前,伸出小手,做了个维护的姿势,然后冲观烟啊啊叫了两声。 观烟脸上就浮起轻蔑的讥笑来,她拂袖,根本不打算与雾濛濛多做理会。 但雾濛濛这会可不会放过她,总是她连九皇子都得罪了,也不在乎多得罪个小小的婢女。 就在眨眼之间,她猛地冲上去,狠狠地推了观烟一把。 众人惊呼,观烟猝不及防,竟被一把推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雾濛濛末了对观烟好一阵咿咿呀呀的吼,又做出明显护着绯红的动作。 明摆着她就是在为绯红出气。 观烟眸光锐利地盯在绯红身上,绯红简直想掐死雾濛濛的心都有了。 她赶紧上前搀扶起观烟,赔笑道,“观烟姐姐,那小蹄子……” 她一句话没说完,观烟手一扬,啪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绯红愣了愣,然后捂着脸,低头一言不发。 观烟摆足了姿态,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目光淡漠地落到雾濛濛身上,“四等婢女敢对二等婢女出手,还有没规矩了?今个你就在这院中站一晚上,明日我会亲自去向司金大人禀明,即便你再是得了殿下的青睐,也休想在府中呆下去!” 她今晚本就是要在院中被罚站的,至于司金那边,是要留着她性命做证人,所以她半点都不担心,还冲她做了个鬼脸。 这下,观烟再是镇定也让气的浑身发抖,她哼了声愤然拂袖离去。 院子里的四等婢女,三三两两的回房,也没人去同情雾濛濛。 留待最后,只有绯红还捂着脸站在那,雾濛濛不理她,她自己站回原来矮丛那地。 绯红抬起头来,她目光隐晦地看着雾濛濛,好一会才道,“回屋去,观烟姐姐不会计较。” 雾濛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这人还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不成? 这要回了屋,那一屋子的四等婢女,都是站绯红那一边的,关上门后,要对她做了什么,她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绯红终于确定从头至尾,雾濛濛都是在故意陷害她,她咬牙切齿,眼底泛出怨毒的暗芒。 雾濛濛背靠着矮丛,她将全身重量都放在脚后跟,晃眼看去,当真站的笔直,实际她闭上了眼,假寐起来。 绯红站了会,不能在院子里将雾濛濛如何,她只得转身回房,临走之际,她十分恶劣的将院中留宿的灯笼悉数灭掉。 雾濛濛嗤笑一声,她要是真的只有五岁,一个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里,指不定害怕成什么样子。 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微微低着脑袋,就那样站着开始瞌睡起来。 穿到大殷的第一天,又是生又是死,这小身板早便吃不消,疲惫得很。 第二日卯时,有上早工的婢女穿戴整齐的开门出来,雾濛濛警醒地睁眼,她见天色都还未明,便又懒洋洋地眯起觉来。 一直到卯时中,才见绯红开房门。 雾濛濛瞬间警惕,她眼不眨地盯着绯红,见她与其他三人相携出去,她赶紧抬脚跟上。 她对皇子府不熟悉,就是连膳房都找不到,故而她打定主意,绯红走哪她就走哪,绯红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果然,绯红与旁的三人悄声低语后,在一岔路的小径,她竟与三人挥手分开。 雾濛濛心头冷笑,这种伎俩瞒不过她。 她坚定不移只跟着绯红转,果然绯红在园子里转悠几圈后,颇有些气急败坏,可又拿雾濛濛没法子,只得去了早膳房。 雾濛濛继续跟着,总算是找着府中下人用膳的地儿,她随手拿了几个馒头,跟着就在门口等绯红出来,不怕她中途开溜。 待她吃完第三个馒头,绯红出来了,同行的还有起先那三名婢女。 四人一见雾濛濛,便一脸晦气之色,雾濛濛还十分膈应人的对她们笑了笑。 接着,就该去月落苑干活,雾濛濛也不偷懒,拽着比她人还高的扫帚有模有样地打扫起来。 她也就没注意绯红四人两两对望,尔后一同到她面前,将手中的扫地物什悉数丢给她,用意再明显不过。 其中一高颧骨的婢女还道,“卯时必须清扫完毕,不然要你好看。” 绯红默不作声,她只是将手头打扫杂草的剪子扔到雾濛濛脚下,跟着就与旁人一并离去。 雾濛濛冷冷地看着四人走远,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深觉这些人欺负个幼童当真不害臊! 不过她本来就不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的性子,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想欺负她的人多去了,到最后也没见她掉一根头发。 圆溜溜的眸子转了转,雾濛濛翘起嘴角,小脸上就露出丝丝狡黠,活像只偷着腥的小狐狸。 第005章:(修)小哑巴本殿带走了 雾濛濛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她从来都是谁让她不舒坦了,那么她也定要让那人不舒坦。 故而等绯红四人一走,她瞅着四下无人,便举着扫帚拍打着院中树桠,胡乱搅乱一气。 顿残枝碎叶缤纷如蝴蝶,飞飞扬扬地洒落一地,端的是荒芜又狼狈,原本还算干净的苑中,整个狼藉一片。 如此雾濛濛还觉得不够,她这一阵动静,并未引来在厢房伺候的二等婢女,她便更为大胆。 只见她圆溜溜的眸子一转,古灵精怪地拖着扫帚,抬脚就踹向旁边的花盆。 那花盆白瓷青花色,一看就价值不菲,雾濛濛虽对瓷器不懂,但她不挑,一路走过去,一脚一个,挨个踹倒摔了。 不大一会,整个苑中娇养的各种花草,十有八九都被她给破坏了遍,不过她还知道轻重,只是踹翻花盆,没对她花草下手。 不用想也晓得,能被栽种在皇子苑中的绿植,哪里是路边的野花之流,约莫弄死一株,把她卖了都是赔不起的。 故而她很有眼色很有技巧,只伤盆不伤花,这一苑子的,看着虽狼藉的吓人,但实际并无多少大碍。 做完这一切,她又将绯红几人打扫的物什全挂到自己身上,远远看去,矮矮小小瘦瘦弱弱的一个人,光是那两把扫帚就比她高出太多,她没走一步,都像是拖着在动,着实可怜。 尔后,她也不喊叫,一个哑巴,哪里是会喊的。 所以她十分老实地开始打扫起来,当然只扫边角,苑中其他的地方根本不去动。 清晨晨光微暖,雾濛濛一边微微眯起眸子,享受熹光沐浴,一边随意动几下扫帚。 约莫临近辰时中,她正眺望东方初阳,忽的听到一声冷哼。 雾濛濛艰难回头,就见眉眼淡漠的少年一身金纹玄衣,负手而立,冷冷淡淡地盯着她。 雾濛濛小身子情不自禁一抖,她默默低下头看着自个的脚尖。 她记得,这少年正是大殷九皇子息泯殿下,那个她得罪狠了的人,那个一直想杀她的人。 站在息泯身后的司金嘴角一抽,也不知他是为这院中的狼藉,还是因雾濛濛身上那些打扫的物件。 息泯左手边则是府中的总管先生,他一见苑中此景,大惊失色,连忙几步过来到雾濛濛面前厉声问道,“你是哪组值当的婢女,这是怎的一回事?” 雾濛濛做事从来不顾忌脸面,这会她虽说芯子二十岁,但装在五岁的幼童身子里,她硬是说哭就哭。 红着眼圈,粉着鼻头,可怜兮兮地抽抽,见着这总管先生颌下有须,且慈眉善目的模样,便扑的过去扒住总管先生的大腿,埋头好不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哭也是有技巧的,无声无息,就只是不停流着眼泪,半埋了半张小脸,既让想看的人看到,又不觉得是故意。 本就是矮矮的小人,这一哭起来,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吃了委屈都没法跟人告状。 总管先生已是年逾四十有余的人,家中也是有像雾濛濛这样大的小孙女,故而这一下,就略心软了。 但碍着九殿下还在,他也不好偏袒,故而绷着脸将人从自个腿上撕下来道,“苑中是谁干的?你只管与我道来便是。” 雾濛濛装着畏惧地瞄了九殿下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瞧不出情绪,只得将身上的那些打扫物件一样样地摆到总管先生面前,末了眼巴巴地望着他,那小模样就和没要到糖吃,很想要可又不敢开口一样。 总管先生当即抖着颌下那点黑须道,“可是与你一组的四等婢女所为?” 雾濛濛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面露怯怯神色,又忍不住红了圆溜溜的眼圈。 自以为得了真相的总管先生拎着雾濛濛到息泯面前,还怜惜地摸了她头顶一下才道,“启禀殿下,是小的治下不严,小的日后一定严加管教,这等事,定然不会再发生。” 也不知息泯听没听进去,他只看着靠在总管先生腿边,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看他的雾濛濛身上。 司金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但一触及九殿下眼梢的冷意,他瞬间就闭了嘴。 尴尬就这么在几人之间萦绕不去,雾濛濛咬了咬唇,她只得站出来,做低伏小地对息泯跪下了。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是不差,但要雾濛濛来说,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她从前在红灯区混迹了二十年的经验心得。 这人有时候什么都比不过、什么都输人一等的时候,但只要活的比谁都久,那笑到最后的,定然是那个命长的! 所以,让她跪息泯,她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殿下……”总管先生略有不忍。 息泯一抬手,阻了总管先生想说的话,他目光从自个右手拇指那小小的牙印处一扫而过,薄唇一启就道,“苏伯,无须多言。” 他说完这话,雾濛濛眸子一亮,她正想无声的与息泯拍几记马屁,但就在这当——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蓦然从息泯等人身后响起,雾濛濛抬头,余光瞥见绯红等人迈进来的身影,还无意瞅见九殿下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总管先生面色青白,“闭嘴!” 绯红四人这才看见九殿下亦是在的,四人噤若寒蝉,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并双手伏地,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相比之下,雾濛濛虽然也是向息泯下跪,但她小背脊挺的笔直,给人一种面上伏跪,但骨子里依然桀骜的气节。 司金双手环胸抱剑,他瞅着雾濛濛的眼神瞬间兴味起来。 苏伯愤然拂袖,“本是让尔等打扫苑中,如今这苑中是如何一回事?” 绯红偷瞄了一眼,她见着雾濛濛,当即麻着胆子回道,“回总管先生话,婢子等人早膳多用了些,肚子不适,故而让小哑……让她看着,等更衣完了,便急急赶了过来,故而婢子等人也是不晓得苑中为何会这样。” 雾濛濛心头冷笑,绯红可真是不怕死,竟当着九殿下的面,还有人老成精的苏伯、司金面前玩小手段,这下她自个作死,根本不用她再多做其他。 苏伯冷哼一声,“依我看,尔等四人才气通天,皇子府是容不下尔等,与我叫观烟过来!” 绯红等人面色惨白,不断磕头叠声喊着,“先生明鉴,殿下饶命……” 息泯懒得理会这些,这种调教下人的小事,他向来都不过问。 遂他抬脚,岔开脚下的狼藉,与雾濛濛擦肩而过,就要往苑中小书房去。 雾濛濛感觉到那玄色衣袍拂过她的脸,有一股子好闻的冷淡檀香味,她心头一松,巴不得九殿下彻底无视她才好。 但显然,雾濛濛高兴太早—— 她脸上的轻松之色还未浮起到眼梢,堪堪顿在嘴角,就见九殿下又几步折身过来,冲她扬起个森寒骇人的冷笑,并两指一夹,拎起她道,“这牙尖嘴利的小哑巴,本殿带走了!” 雾濛濛震惊,她张着小嘴,一脸难以置信! 第006章:我希望小哑巴也能等到那个人 雾濛濛是个很有自知自明的人,她晓得像自己这样的小市民,是不会有大气运庇护的,凡事决不能抱有半点侥幸,不然,就当真卑贱到没底了。 所以,她被吓到了,息泯贵为堂堂皇子,她亲眼所见他灭了于府上下,而她,一个小乞儿,若不会他一念之间,约莫她早小命归西了。 她当下特别乖顺,甫一进月落苑小书房,她就规规矩矩地敛着眉目,装出一幅任君所为的模样。 随后跟进来的司金嗤笑了一声,“现在才晓得怕?约莫晚了。” 雾濛濛瞥了他一眼,随后自发的从息泯手下缩了下来,拢着手小媳妇一样,期期艾艾地瞅着他。 九殿下面无表情,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头,他看都不看雾濛濛一眼,袖子一挽,执起毫笔,铺陈开如雪白纸,一副要泼墨写意的架势。 雾濛濛十分有眼色,她小跑过去,踮起脚尖,吃力地拿了墨锭,转头又去找清水。 这一番,她头仰的来酸痛不已,遂半点都不客气地搬了锦杌子过来,蹬蹬爬上去,有模有样地滴了清水到砚台里,抓着墨锭磨了起来。 司金双手垂立站在一边,对雾濛濛这样明显的殷勤讨好,他一挑眉梢,不以为然。 九殿下息泯却不是要作画或是练字,反而是笔走游龙,刷刷在写密信。 雾濛濛开始没注意,后来无意瞥见,她便多看了几眼,暗自感叹这古人随便拉个人出来,那字儿就是写的好。 瞧九殿下这字,笔锋戈戬,宛若游龙,气势磅礴,当真有一种杀伐果断之气扑面而来。 雾濛濛自来是尊敬肚子里有学问的人,只因她从前想多学一些,也没那条件,故而她秉着好学的精神,不自觉挨过去认认真真看了起来,还试着辨认这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区别。 九殿下最后一笔落下,他直起身,就见雾濛濛皱着眉头,小脑袋几乎都快凑到他怀里,嘴皮子还在无声翻动,似乎在念叨着他写的东西。 息泯不想,她竟然好像还是认字的。 他冷哼一声,心里倏起杀意,就是一边的司金也是面色一整。 原本看中雾濛濛的,便是她有哑疾,不能说话,可这要是识字,倒就不妥当了。 原本专心致志的雾濛濛忽的感觉到一股子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打了个轻颤,瞬间回神。 她缓缓抬头,不敢去看九殿下,只得先瞄了眼司金,被他冷肃的神情给吓的心肝颤。 她赶紧爬下锦杌子,规规矩矩地跪在九殿下脚跟前。 “你会识字?”九殿下清清冷冷地问道,他将毫笔扔进笔洗里,手搁在圈椅扶手上,敛着狭长眉目看着她,身上陡升强烈的压迫感。 这时候雾濛濛哪里敢应,即便是认字,那也绝不能承认! 所以她连忙摇头,还冲九殿下摆手,末了觉得不够,她干脆往前爬了半步,扯了桌角一本书拍自个肚子上,然后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之意。 九殿下斜长的眉梢一扬,那张皮相就俊得让人心神动摇,他单手撑头,无意识地摸了摸右眼边的银翎眼饰,食指微屈,有节奏的轻敲着。 好一会,他才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这哑儿如此钦佩读书人,不若本殿与你找个先生,好生学学?” 这样惊悚的话,让雾濛濛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眸子,软萌萌地望着他,尔后坚定不移地摇头拒绝。 哪知九殿下面色一冷,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不知好歹!连本殿的好意也敢拂?” 雾濛濛真心觉得这九殿下像个神经病,但架不住他身份高! 她欲哭无泪,只得将手头那本书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还得再一次表示,她不学!她坚决不学! 在她将自个的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九殿下还哼哼几声,蔑视的微扬下颌道,“本殿杀你就和捏死只蚂蚁一样,所以……”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她双手一合,恭敬又祈求地望着息泯,巴巴地很像只遭人遗弃的奶狗子,可怜兮兮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司金头撇向一边,悄悄揉了揉脸皮。 九殿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金一眼,他对雾濛濛挥手,“出去!” 雾濛濛如蒙大赦,她还记得要有规矩,纵使心里头激动,但面上丝毫不露。 她腆着笑脸,眸子笑弯如月,先是对九殿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而才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出了小书房。 待整个小书房只余九殿下与司金两人时,九殿下抿起薄唇,面无表情的道,“司金,本殿曾经说过什么?” 司金面色一整,“属下记得!” 九殿下忽的眸色一冷,他起身,负手而立,分明还只是个少年,可却从那单薄的身体中迸发出让人心头发憷的威仪来。 “哼,本殿还以为你忘了!”九殿下道。 司金头一低,赶紧单膝跪下,一字一句的道,“属下没忘,只是属下目下以为,可暂且留那小哑儿一命。” 听闻这话,九殿下长眉一扬,“哦?即便这个小哑巴不是白丁,随时可能写字告诉旁人所谓的真相?” 纵使,他根本不在意。 司金咬牙,“是。” “司金!”九殿下冷喝出声,显然已经生了怒意,“这才第二日,连本殿的贴身侍卫都让那小哑巴收买了吗?本点倒想知道她用了何种手段?” 司金心头一紧,“殿下明鉴,小哑儿虽年幼,可明显是个识趣的,依着殿下的身份和地位,她定然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属下也会在暗中看着她。” 息泯闭上眼,好似在深思,良久他才道,“将她交给刑罚的司水,此事你勿须再管。” 司金眉目不忍一闪而逝,九殿下息泯身边有五名侍卫,以五行排行,其中以掌刑罚的司水脾性最为古怪,要雾濛濛落到他手里,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他低下头顿了顿,想起雾濛濛,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忍心,“殿下,于府全灭,可此前于府明显就是将小哑儿作为府中姑娘的替身,企图让于府最小的姑娘逃出生天,以属下手中的消息,于府那最小的姑娘目前下落不明。” 闻言,九殿下眼尾染薄怒,那双狭长的凤眼,瞬间生动起来,“还有什么是没跟本殿回禀的?” 司金头更低了,“是属下的疏漏,请殿下处置!” 九殿下思忖,“自己去司水那领二十荆棘鞭。” 只是二十鞭,司金暗自松了口气,“属下遵命!” 尔后他念及雾濛濛,“殿下,那小哑儿……” 九殿下冷眸一扫,顿让司金闭上了嘴,他忽然问道,“司金,本殿怎不晓得你会这样妇人之仁?” 听殿下这样说,司金便晓得暂且是无事的,他遂笑了笑,那双蓝眸顿暖若汪洋,“殿下误会,属下只是认为该杀的是于家的人,小哑儿身份再是卑贱,那也是一条无辜性命,且属下在被殿下领回来之前,与小哑儿无异……” 说着这话,他似乎想起从前,“属下当时一直在想,谁若能拉属下一把,属下这辈子都能为他出生入死,后来属下当真等到了殿下,所以属下其实希望小哑儿也能等到那个人……” “况,殿下领回小哑儿,不也是一时善念?”司金蓝眸深邃,他嘴角浅笑,如沐春风,“所以,殿下其实是温柔的人哪……” 回应司金的,是九殿下甩手砸过去的白玉毫笔! 司金笑眯眯地避过,对已然炸毛的殿下,显然非常习惯。 九殿下冷哼一声,他倨傲地扬起下颌,“那本殿就与你打个赌,你赢了,本殿就放过小哑巴,若本殿赢了,依本殿的意思——” “杀了她!” 第007章:九殿下多半是个神经病 雾濛濛浑然不知,小书房里头,她的生死已经在九殿下与司金嘴里过了一道。 她站在外头的台阶上,眯着眼,笑的乖巧无辜地看苑中总管先生苏伯将二等婢女观烟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 瞧着观烟面色发白,闷不吭声,她便觉得神清气爽。 末了,观烟领着绯红四人下去,雾濛濛便对过来的苏伯做了个感谢的动作。 苏伯脸上并无笑意,可眸底也没冷色,他微微低头望着雾濛濛,直看的她心虚地低下头。 昨个殿下带了个人小哑儿回来,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这才第二天就闹腾出事儿来。 他淡淡的道,“鬼机灵,好在殿下不计较,不然你便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这便是看出她的小伎俩了。 雾濛濛咧嘴讪笑几声,她试探地伸手抓住苏伯袖子一角,轻轻摇了摇,对他又是摆手,又是做吃饭的动作,尔后还捂着肚子,表示自己饿的厉害。 苏伯眉一扬,“她们不给你饭吃?” 雾濛濛点头,紧接着她才往后靠着柱子,闭上眼做出睡觉的动作,还指了指外头。 苏伯更讶然了,“还让你在院中睡了一晚上?” 雾濛濛惯是个会顺着杆子爬的主,她当即就抽了抽小鼻子,红着眼圈点点头。 苏伯皱了皱眉,皇子府中,下仆何许多,必然哪里都是有欺压的,他也不会管,毕竟没点能耐,又哪堪重要。 故而他思量片刻,尔后看着雾濛濛,颇为冷酷无情的道,“作为殿下的人,不能太没用,我帮不了你,下不为例。” 雾濛濛懵了,她原本是想在总管苏伯这里博点同情,刷刷好感,日后能抱上大腿做靠山那最好! 可不想,这府上的人,各个都是这样没有心肝的,她如今才五岁,小手小脚,这些人也当真看得下去? 苏伯好似看穿雾濛濛的心思,他蹲下身,与她正视道,“殿下五岁那年,冬日狩猎,独自猎得只吊睛白额大虫,那身皮,至今都还在殿下寝宫床榻下。” 雾濛濛晓得,吊睛白额大虫指的就是老虎,她望着苏伯,傻傻地咽了口唾沫,那吃惊的小模样要多憨有多憨。 苏伯轻笑了声,眼角细纹上扬,就带出点滴的慈爱来,“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你万不可拖了殿下的后腿!” 雾濛濛不自觉点头,她忽的觉得不对,又赶紧摇头。 她总觉得苏伯的话,怎么听着很是别扭,她哪里是九殿下的人,是他手心的蝼蚁还差不多,一个不高兴,就想着要捏死她。 当天,苏伯没有再给雾濛濛安排活计,苑中的狼藉也另外找人收拾了,雾濛濛只是按着时辰去下仆膳房等着吃饭。 下午时候,她一个四等婢女哪也不能去,只在月落苑里晃荡了几圈,又听了一只耳朵的八卦。 比如,这堂堂九殿下,乃是当今圣人所有皇子中,皮相最为出色的,可九殿下却最是忌讳有人论及他的相貌,被他听到,能当场翻脸杀人的! 再比如,九殿下其实并不得圣人的喜欢,连同他的亲生母妃——贤妃也是厌弃他的。 还有,九殿下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只有两岁的十四皇子。 与九殿下相反,十四皇子说是贤妃和圣人的心尖子都不为过。 同人不同命啊,雾濛濛摇头感慨,也难怪这九殿下能干出灭人全族的事来。 不患寡而患不均,有这样的对比和冷遇,雾濛濛甚至觉得,九殿下多半是个心性扭曲的神经病。 不过,她现在还没资格去同情九殿下,搁在她眼前的,她该多同情同情自个的处境。 到下值的时辰,她摸回四等婢女的耳房,甫一进门,就遭遇了整个房里的冷眼。 雾濛濛秉着被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的心态,她不理会这些人。 然,她到自个的床位上,小脸就冷了。 从昨个起,房里也是有一床她的位置,本也是左右两列的通铺,可这会她的铺上,一应枕头和被子都是湿哒哒的。 雾濛濛心头冷笑,她将屋里的人挨个看了遍。 绯红四人此时并不在,约莫是被苏伯惩罚了,这会还没回来,可偏生就是有人蠢的很,急急忙着为人出头。 雾濛濛心思急转,一时半会她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在整她。 她遂将整床的被褥枕头巴拉巴拉的裹了,吃力地拖着扔到了耳房外。 这处院落,一排的全是四等婢女的耳房,且这会正是大多数人下值的时候,雾濛濛这一动静,顿引来诸多人侧目。 她也不做旁的,就将没法睡的被褥扔到院子中央,她想好了,今个晚上她也不回房睡了,要半夜睡熟,被人打了蒙棍,她才没处说理去。 她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整个屋子的人,她这会站在被褥边,眉目带出委屈,红着眼圈,时不时还捻起袖子抹眼角,一副明显被人欺负了还法吭声的模样。 吃一样米,长百样人,她雾濛濛就还真不信,这众多的四等婢女里头,就找不出一个心眼好的。 果然,先是其他房的婢女们三三两两开始在议论,还时不时瞥一眼雾濛濛那间房。 再是,便有那性子火爆的开口了,“谁这么缺德,连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欺负别人是个哑儿不会说话是不?” 另有人接口,“可不就是,明摆着的,反正我日后是不敢跟这样的人一起做事。” “你还一起做事,指不定人背后就捅你一刀子呢。” “小哑儿,来我这边,今晚不嫌弃就同姐姐一起睡。”最先仗言的那婢女,身材高挑,肤白脸艳,鼓囊囊的胸口,小巧的腰肢,却是个天生的尤物。 雾濛濛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尔后暗着小脸摇摇头。 那婢女咯咯笑了,她伸手拉了雾濛濛一把,抱着她小脑袋就往揉,“我叫碧珑,昨天见你时,就想这么揉一下了。” 雾濛濛一头撞到她纤细腰身上,鼻尖刚嗅到一股子馥郁的芳香,她还没回过味来,哪知碧珑弯腰,轻而易取地掐着雾濛濛腋下,就将她抱了起来。 于是雾濛濛一路往上,没来得及顺畅地换口气,整张脸就被碧珑给埋进了她怀里。 雾濛濛大囧,她实在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被埋月匈憋气的一天。 碧珑一边笑着,一边对身边的人道,“哈哈,我最喜欢这般大的小豆丁了,软软糯糯的,随便揉捏,怎么都玩不坏……” 第008章:要死了,抢了九殿下嘴边的肉 当天晚上,雾濛濛没执拗过碧珑,硬是让碧珑搂着睡了一晚上。 雾濛濛原本以为自个要睡不安稳的,毕竟她打小就不喜和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可枕着碧珑柔软如棉的身子,她竟一夜安眠到天亮。 等她睁眼,碧珑已经去当值了。 碧珑是在府中绣房那边,与清扫的清闲并不相同,绣房的活计很多,好在整个府中只有九殿下一位主子,不然还要更忙碌。 雾濛濛躺床上,鼻尖嗅到被窝里残留的碧珑体香,她稍稍发了会呆。 约莫半刻钟,她翻身爬将起来,几下穿好衣裳,又动手将碧珑的床铺整理了番,这才踏出房门。 这时候已经是卯时末,若是要去当值,也是晚了。 雾濛濛思忖片刻,她准备先去膳房,将肚子填饱再说其他,哪知她还没走到院门口,就遇上迎面走来的绯红四人以及打头的观烟。 绯红四人面上有厚重的倦色,好似一夜未睡一般,就是观烟都脸色微微发白,越显憔悴。 雾濛濛脚步顿住,她冷眼看着四人走近。 哪知观烟在她面前站定,眼带怨怼地望着她,忽的勾唇一笑,侧头对身后的绯红四人道,“去,与小哑儿道歉!” 这阵仗,让雾濛濛有瞬间的怔忡,紧接着她心里边升起对观烟此人的忌惮,如此能屈能伸,日后不可小觑。 绯红四人依次上前,对雾濛濛屈膝行礼,嘴里叠声道,“之前是我们不对,还忘小哑儿莫要计较。” 绯红更有心计一些,这话方落,她伸手翘起小指敛了下鬓角细发,斟酌着道,“日后大家都是要一起当值的,也都是伺候同一个主子的,日夜吃住在一起,小哑儿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再与我等一般见识,就当昨个的事没发生过,行么?” 说完,她还睁着杏眼,水光盈盈地看着雾濛濛,一副柔弱白莲的模样。 雾濛濛嗤笑一声,她抬头,目光落在观烟身上,小小的一个幼童,竟老成地皱起眉头,无端显得有些可笑。 但观烟不敢笑,她同样面色平静地与雾濛濛对望。 雾濛濛歪着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居然就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了。 正在此时,另有一身穿高腰齐襦断臂湖蓝长裙的一等婢女远远而来,她并未进院,只是站在绯红等人的后面,老远就对雾濛濛道,“小哑儿,这个时辰还在磨蹭什么,殿下还等着你伺候用膳。” 听闻这话,不仅是雾濛濛,连同观烟和绯红等人俱是一惊。 观烟目光刹那锐利,盯在雾濛濛身上,恨不得戳几个洞来。 雾濛濛心头虽也是诧异,但她推开挡路的观烟等,径直到那一等婢女的面前,腆着乖巧的笑脸,目带疑惑地看着那婢女。 那婢女轻描淡写地扫了观烟一眼,尔后漫不经心地微微弯腰牵起雾濛濛的手,边往月落苑去边道,“我是殿下身边的一等婢女碎玉,殿下今个一早吩咐我领你过去。” 雾濛濛朝碎玉甜甜地一笑,心里却是在吐槽,这九殿下都取的啥名字,碎玉碎玉多不吉利。 观烟瞧着雾濛濛与碎玉相携走远,她几乎扭碎了手里的帕子,绯红四人也是惊疑不定,没见一等婢女碎玉还亲自弯腰来牵雾濛濛,如今她们依着观烟的吩咐将人给的得罪死了,往后这日子还不晓得如何难过? “观烟姐姐,这可要如何是好?那哑巴真入了殿下的眼了。”高颧骨的婢女嘟着嘴,很是不满的道。 观烟横了她一眼,“叫你们磨着性子去整治她,谁晓得你们这样没用,昨个晚上不仅没整治到那哑巴,还将人给推到了碧珑那边。” 绯红面露沉思,“这碧珑与我等都是四等婢女,姐姐有何忌惮的,今个等那小哑巴回来,定要好生教导她府中规矩。” 雾濛濛又不是会说话,故而这些人半点都不怕她会与人告状。 观烟冷笑一声,“那碧珑要没点能耐,不然你们以为以她那样的相貌,只怕早让人给弄死了。” 说到这,观烟顿了顿,她手抚鬓角,好一会才笑道,“碧珑那边,你们别去惹事,至于那小哑巴,我会亲自出手对付她,在这皇子府里,有我没她!” 说完这话,观烟转身就走,留下绯红四人,好一会那高颧骨的婢女还悄声问道,“其实我不大明白观烟姐姐为何那样针对小哑巴,不过只是五岁幼童而已,哪里会是威胁。” 绯红敛眸遮掩了眼底的暗芒,她才理着袖口道,“小哑巴是殿下亲自带进府,殿下还曾言,要晋升小哑儿,再有两月便是府中一等婢女的晋升,观烟二等婢女那一组,只有一个晋升名额……” 绯红话并未说的太明,她抬脚往房里去,不去管身后的三人,心里却是在琢磨,该想想法子另调他处,总是不能再跟着观烟了,不然哪一天被她连累死了都不知道。 先不说绯红等人的心思,旦说雾濛濛头一次进月落苑的膳房,她瞧着那一桌子的好肉好菜,还有糯糯粘稠的粳米粥,她就觉得更饿了。 这一大早的,她也是还没吃呢。 九殿下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座,狭长的凤眼半阖,骨节匀称修长的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膳桌,整个人气势磅礴,那种压迫感很难让人亲近。 碎玉双手拢着,低眉顺眼地轻声道,“殿下,小哑儿到了。” 九殿下睫毛一颤,冷冷淡淡地睁开眼,那双墨色眼瞳,幽深不可测,能叫人凭的发颤。 他看了雾濛濛一眼,低声道,“过来。” 雾濛濛硬是视他那身天潢贵胄的气度为无物,蹬蹬跑过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只软弱无害的萌萌兔子。 她站在九殿下右手边半臂的距离,在边上看着的碎玉眉心一跳,随时准备着要雾濛濛犯了殿下的忌讳被赶出去,她瞬间冲上去接手的准备。 哪知九殿下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地执起象牙箸,见雾濛濛没反应,他瞥了她一眼,更为低声道,“伺候!” 雾濛濛傻眼,这吃饭要咋伺候? 她望着九殿下,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目光在她自个的身高和膳桌上来回移动。 分明,她整个人都还没桌子高! 九殿下也是一愣,但很快,他错开眼,对碎玉吩咐道,“给她搬杌子过来。” 碎玉忙不迭地搬来杌子,且还无比贴心的每道菜式面前都搬了张杌子搁着。 雾濛濛歪头回忆了下以前看过的古代电视剧,学着那里头的人的样子,抓起筷子,先是夹了最近的一小碟子乳鸽碎肉到九殿下的碗中。 九殿下看了眼,默默地吃了。 雾濛濛爬下杌子,跑过去一点,小小的身子跟个滚动不已的圆球一样,再爬上杌子,又夹了水晶虾仁饺。 那饺子皮薄剔透,还能看清里面的粉色虾仁,十分的香,十分的甜,勾的雾濛濛嘴里直流口水。 她走到半路,不顾还等着她布菜的九殿下,竟是一个没忍住,一口将那饺子喂进了自个嘴里! 浑沦几下吞下饺子后,她才猛的反应过来,顿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刚才下意识做出抢食行为的绝逼不会是她能干的出来的事!一定是小乞儿身体残留的行为举止影响到了她! “哼,很好吃?”没等到菜的九殿下俊脸瞬间就黑了。 第009章:全吃完,殿下赏你的 事实证明,九殿下就是个小心眼的,还一肚子坏水。 雾濛濛守着一桌子的早膳,舌根不受控制地冒口水,九殿下已经黑着个脸,脚下生风的出去的,末了还咬着牙道,“小哑儿甚得本殿的欢喜,这一桌子的吃食悉数赏你了,务必务必要一点不剩的给本殿吃个干净!” 雾濛濛既是欣喜又痛苦地望着九殿下,可怜她根本不会说话,不然约莫连抱九殿下大腿哭的事都是做的出来的。 她瞄了眼膳桌,水晶虾仁饺、冰糖燕窝羹、吉祥如意卷等,并一道清淡鲜香的鸡汤氽海蚌,端的是满满一桌,叫雾濛濛这等没见过排场的小屁民馋的挠心挠肺。 可这要一点不剩地吃完,确实很是为难。 她不想被饿死,可也不想白白被撑死。 九殿下前脚跨出门槛,后脚就跟碎玉吩咐道,“看着她,敢给本殿耍滑头试试?” 后一句话却是在警告雾濛濛。 碎玉嘴角含笑地应了,见九殿下背着手出去,她这才伸手虚引,示意雾濛濛赶紧用早膳。 雾濛濛哭丧着脸,她夹起块吉祥如意卷,颇为为难地送进嘴里,虽说是担心被撑死,但那吉祥如意卷才一入口,她小脸上已经情不自禁露出幸福又快活的表情来。 碎玉好笑地看着她,为了方便雾濛濛,她还将杯盘给挪到她面前,方便取用。 吃下一块吉祥如意卷,雾濛濛就没了顾忌,主要这皇子的吃食用度太奢侈,只是早膳就这样丰富,且纯正的古代御厨手艺,哪里是现代新东方出来的人比得上的。 是以,接连几碟子的小菜下肚,她已经破罐子破摔,撑死就撑死,好歹这般享受了回。 半个时辰后,矮矬矬的雾濛濛瘫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碎玉已经收拾了桌子,并跟九殿下回禀去了。 雾濛濛摸着凸出来的小肚子,一腆一腆的,像只白肚子的青蛙。 司金闻讯过来的时候,见着她撑得明显的肚子,还当真以为她给撑死了。 雾濛濛斜眼看他,哼哼几声,稍微动一下,胃都撑的难受。 司金便笑道,“我正准备同你收尸来着。” 雾濛濛用鼻孔出气,小脸上明显鄙视的神色一闪而过。 司金按捺下想伸手戳一戳雾濛濛小肚子的冲动,他蹲到她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小药瓶来,“泻药。” 末了他又多解释了句,“殿下身边掌医毒的司木调配的,立竿见影,保管用,来一粒?” 司金这口吻像极假药推销的药贩子,雾濛濛差点没笑出来,不过她还是朝他摊手。 毕竟,只要是吃了的东西,消没消化就拉出来,雾濛濛半点都不可惜。 司金当真给了她一粒,转身给她倒水的瞬间,雾濛濛一丢进嘴里,咕噜一下就干吞下去了。 见她动作利索,倒让司金愣了下。 确实很有效果,不过半刻钟,还当着司金的面,雾濛濛脸色忽的一变,跳起来就冲了出去,快的好似在逃命的兔子一样。 司金转了转指尖的小药瓶,瞧着雾濛濛很快就跑的来没影,他才若有所思的低声道,“效果竟是这样好?该去跟司木说一声。” 毕竟像雾濛濛这样的傻子可不多,帮人试药了都还不晓得,约莫还对他心有感激。 雾濛濛不晓得自己跑了多少趟恭房,再后来,她干脆就在恭房面前两三丈远的地方晃荡。 半日下来后,她那双幼细的小腿,站着都在打颤,像煮开了的面条一样,软的不行。 肚子倒是不撑了,她抹了把脸,心里将司金给骂的狗血淋头,并暗自决定日后离那个什么医毒的司木远一点。 未免脱水,不那么拉肚子后,雾濛濛跑去下仆的膳房,仗着自个年纪小,容易博得同情,硬是让伙房活计给她冲了一大碗的盐糖水。 她一下午,喝了整整两大碗,到了晚上又稍微用了点清淡的吃食,如此整个人才算活过来。 多半九殿下也是晓得她的惨状,便没有再让碎玉来唤她。 临到歇寝的时辰,雾濛濛本是打算再劳烦碧珑一晚上,哪知绯红主动来找着她,笑称,“我已将你被褥换了干爽的,小哑儿今个晚上莫要再麻烦碧珑了。” 对绯红突如其来的示好,雾濛濛只当她是受了观烟的示意,心头警惕的同时,也虚以委蛇地点头接受了。 回了那间耳房,旁人对她还是不怎热络,好在也没像之前那样排挤她。 雾濛濛乐的自在她,她洗漱了,拉了被子倒头就睡。 时至半夜的时候,她半梦半醒间,忽而听到有低低压抑抽泣的声音,她凝神侧耳,才听出居然是旁边的绯红在哭。 她心头冷笑,不晓得绯红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并不理会。 谁想,绯红听到她的动静,往雾濛濛枕头那边靠了靠,还轻轻扯了扯她的被子,低声道,“小哑儿,你醒了对不对?” 雾濛濛紧紧闭上眼,放缓呼吸,装着睡着了。 但绯红好似就与她执拗上了,自言自语的在说,“小哑儿,你莫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身为四等婢女,在这皇子府里便什么都不是,头上还压着个二等婢女,若观烟是个性子好的,那也就罢了,可偏生她觉得你突然被殿下领回来,会威胁到她晋升一等婢女的机会,所以便要我为难你。” 绯红径直还在说着,“我未进皇子府之前,家中也是有个和你一般大的妹妹,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我妹妹……” 雾濛濛在暗中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种说辞,当真哄小孩呢? 她装作不经意翻了个身,发出几句低声的小鼾,果然,绯红静了会,便什么都没再说了。 第二日卯时中,雾濛濛跟着房间里的人一并起来,她视绯红欲言又止为无物,自顾自整理了褥子,又洗漱了,便去隔壁叫上碧珑,一道去膳房用早膳。 用早膳之时,碧珑只简单地问了问,昨晚可有受欺负,雾濛濛摇头,她也就作罢了。 今个,吃饱喝足,雾濛濛只觉的神清气爽,她与碧珑分别后,老老实实的去了月落苑,摸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打扫起来。 虽然没人要求她要做多少活计,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该勤快一些,这样多少讨人喜欢准没错的。 辰时中,她扫完苑中,正准备回去休息片刻,观烟像是踩着时辰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提着个漆红金边缠枝纹的木匣子。 她见雾濛濛,便将木匣子递给她道,“这是要送去月落苑东厢房后宅子那边,殿下急着要的。” 雾濛濛瞬间的反应——有诈! 第010章:殿下还挺翘 兵书有云,兵不厌诈! 雾濛濛朝着观烟笑了笑,可就是不接她手里的木匣子。 观烟心头气恼,但她脸上竟还能带出笑来,“东厢房后宅是殿下沐浴的地儿,这是一些特制的香胰子等小物件,既然殿下看中你,你去更换最为合适。” 雾濛濛虽不信观烟,也料准她不敢拿九殿下来玩笑,故而她装作犹犹豫豫的模样。 观烟叹息一声,她将木匣子啪地搁雾濛濛面前,眯着眼道,“小哑儿,我是真心想与你讲和的,故而才将此事托付与你,不然这等轻松的活计,可是有大把的四等婢女抢着做。” 雾濛濛弯起嘴角,软糯糯地笑了,她双手提起木匣子,对观烟点了点头,当真就往东厢房去。 观烟看着雾濛濛穿过九曲回廊,最后小小的背影消失在翠竹影屏之后,她才露出讥诮的冷笑。 雾濛濛却不是个傻的,她根本没进去东厢后宅,而是在门外就一转脚,折身隐在不起眼的半人高郁郁葱葱恶绿植后,将那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往里瞅了瞅。 果然里面只是香气浅淡好闻的香胰子和澡豆,且那种香味她也确实在九殿下衣袍上嗅到过。 雾濛濛皱眉,手下动作飞快的将木匣子还原。 观烟肯定是没安好心的,做了陷阱在等着她,为保险起见,她根本就不进去,毕竟四等婢女是没资格随意进入厢房内的。 她准备在外面等会,遇见路过的婢女,就央人帮个忙。 哪知她人没等到,却等来个穿酱色褙子,头绾高髻,额前还戴了宝蓝色绣倒字福抹额的姑姑。 那姑姑有些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一身气势凛冽,目光锐利精干,行为举止竟十分优雅有度。 雾濛濛还只在九殿下身上感受到过那种优雅,说不上好看在哪,可瞧着就是舒心。 她小小地瑟缩了下,越发将自己隐在角落,这姑姑身上的那种优雅很是容易让人自行惭愧,继生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那姑姑却是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雾濛濛。 雾濛濛大气不敢出,低垂眉目,一言不发。 姑姑的目光从木匣子上挪到雾濛濛身上,审视地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个遍,才冷冰冰的道,“置换物件的?那就进去。” 雾濛濛心头一沉,但她还晓得这人身份定然是与观烟不同的,她必定是要听从。 是以,她点点头,复又提上木匣子。 她也就没注意到姑姑眸色有暗芒一闪而逝,“别去里间,东西搁外头碧纱橱就可。” 雾濛濛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表示自己晓得了。 她越过那姑姑,当真踏进了东厢房,房间里很好辨认,进门就是一个偌大的十二幅天气飞仙的金丝楠木屏风,雾濛濛探头探那地绕过屏风,果然就见到隔出来的碧纱橱。 她不自觉勾了勾嘴角,心头忌惮观烟,故而只想赶紧将这事了了好出去。 她风一样的蹿进碧纱橱,冷不丁脚下一软,她愣愣低头,竟是才发现,这碧纱橱一路沿着进到里面,居然撒了遍地的衣物。 且那衣裳的样式她瞧着颇为眼熟,玄色为底,暗金纹绣,分明是九殿下的衣裳。 雾濛濛顿傻眼了,莫不是九殿下在里头? 她才这样想,果然就听到了九殿下慵慵懒懒的嗓音,“来人伺候!” 雾濛濛欲哭无泪,九殿下果然是有病,谁大中午的洗澡啊?可巧还让她给碰上了。 她暗自对观烟咬牙切齿,这会她已经断定观烟定然是想她故意冲撞九殿下。 她才不会如她的愿,所以雾濛濛装着没听见九殿下喊人伺候的声音,赶紧的搁下木匣子就准备跑人。 这一跑到碧纱橱边上,她忽的又顿住了,观烟想整她,她不礼尚往,这多不好意思。 雾濛濛目光飞快的在地上一扫,最后锁定那件雪白的亵裤。 她这一紧张,就忍不住舌根生津,要吞几口口水。 然而,只见她贼头贼脑像只小老鼠一样蹿过去,捡起那件亵裤,嫌弃地揉把揉把,然后藏进木匣子最底下,末了她还特意检查了遍,确定木匣子里头没乱,看不出端倪。 想着观烟拿到九殿下这条亵裤时的精彩神色,雾濛濛就忍不住得意地偷笑起来,但所谓乐极生悲—— “小哑儿?”清冷嗓音带点懒散,像是在无色碎冰上撒了层粉红的棉花糖碎屑,竟是有暖意渗出。 雾濛濛暗自叫糟,她一回头,就见浑身赤裸,还水嗒嗒的九殿下站在碧纱橱与里间的当口。 她第一反应就是想张开十根指头蒙上眼睛,但好在她反应快,硬是生生忍住了。 毕竟她这会只有五岁,知道个啥? 如此她便光明正大地看着九殿下,还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是光明正大的将还是少年的九殿下看了个精光! 最后得出结论,九殿下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平时凶巴巴的真是一点不阳光! 九殿下见来人真是雾濛濛,他眉心一恼,折身转进里间,像是穿衣裳去了。 雾濛濛再多看了眼,啧,九殿下屁股还挺俏,配的上他那张俊到人神共愤的脸。 再回来的九殿下,身上已经随意披了件外伤,长至腰记的湿发披散在他脑后,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 雾濛濛神色未变,一如刚才,半点都看不出她已经在心头将九殿下很是猥琐地评头论足了番。 “你刚看到了什么?”九殿下恶狠狠地问她,大有一言不合就按死她的架势。 雾濛濛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瞳,清晰地倒映出九殿下一个人的影子,她脸上露出无知和茫然的神色。 心里头的小人却在得意地叉腰大笑,少年哟,老夫听不懂你说的话哪! 九殿下在雾濛濛思无邪地注视下,良久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雾濛濛眼尖的发现,面冷心冷的九殿下白玉一样的耳朵尖此刻竟然泛出薄薄的粉色来。 她眨了眨眼,将这一幕悄悄记在心里,目光下落不期然就看到九殿下右眼眉骨往常被银翎眼饰遮掩的地方,原是有道清晰的十字形疤痕! 第011章:殿下,有人要卖你心肝儿 雾濛濛微愣,那道疤,虽不大,也并不太显眼,可在她眼里,忽然就觉得碍眼起来,仿佛名贵的金边釉彩骨瓷上,烧制的时候出了一道裂痕。 白玉有瑕,不甚完美。 九殿下眉头一皱,他抬手摸了摸右眼,这才想起自个没带眼饰,当即面若冰霜般的冷。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雾濛濛,眸光锐利如鹰隼,“出去!” 雾濛濛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碧纱橱,她小跑着一直出了东厢房,这才停下来大口的喘气。 其实,她自己也不晓得在跑什么,就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九殿下瞧着那小小的人儿一溜烟地跑的来没影,他那张俊美如冰雕的脸上缓缓露出讥诮的嘲意来。 面目可憎者,再是如何也只能他自己觉得自己可憎,若是旁人也如此想法,那可真该悉数都杀了! 堂堂九殿下,就是这样叛逆中二,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雾濛濛镇定下来,她一拍脑袋,这才忘了该将木匣子带出来还给观烟,不然那条亵裤可就白拿了。 她犹豫半瞬,一咬牙又摸了回去,鬼鬼祟祟地在碧纱橱外的屏风探出半个脑袋,确定九殿下没在了,她这才轻手轻脚的进去。 走进里面,她依稀听到里头有哗啦的水声,她贼兮兮地抿嘴偷笑,不禁又想起九殿下的赤身果体来,当真是还没长毛啊,她看的清清楚楚。 雾濛濛猥琐地咧了咧嘴,以一种成年人才懂的鄙视浅笑朝碧纱橱里头瞥了眼,尔后她不敢耽搁,提起木匣子猫着腰,踮起脚尖悄然出去了。 这一口气她径直跑到月落苑,观烟当然在苑中等着,雾濛濛赌气一般将木匣子塞回她手里,朝她哼哼了几声。 猛然见熟悉的木匣子,观烟一愣,心头吃不准到底成没成事。 雾濛濛圆溜溜如紫葡萄一样的眼珠子转了转,她龇牙哇哇吼了几声,并冲过去就用力推了观烟一把。 观烟不防,人后退几步,倒没是跌下去,可手头的木匣子落到地上,嘭的一声死四分五裂,里头的香胰子和澡豆撒了一地。 并一条雪白雪白的亵裤十分显眼地飘在地上,有风袭来,它还打了几个卷。 雾濛濛暗自好笑,但她绷着小脸,继续对观烟吼着没人听的懂的话,还红着眼圈,根本就是一副被欺负狠了才反抗的模样。 观烟未曾注意那条亵裤,她怨怼地盯着雾濛濛,抬手就要给她一下。 雾濛濛哪里会站着让她打,她一猫腰,从她臂下钻了过去,又反手在观烟腰身上下死手的捏了一记,她捏的巧妙,保管看不出伤口还能痛的观烟死去活来。 果然观烟惨叫一声,捂着腰,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对雾濛濛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敢于我动手?” 雾濛濛不服输,她仗着自个年幼,弯腰抓了地下一把泥巴就洒观烟身上,总是她人小,什么都不懂啊。 这动静惹来在房里当值的碎玉等人,碎玉一见雾濛濛,就晓得不好,她吩咐身边的婢女将雾濛濛和观烟隔开,正欲转身去回禀九殿下。 “何事如此闹腾?” 这当,一身酱色褙子,绾高髻的姑姑施施然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捏着张帕子,一举一动沉稳优雅。 碎玉避让到边上,还朝那姑姑行了一礼,嘴里柔声道,“客姑姑,不过是下边的小蹄子不懂规矩罢了。” 雾濛濛心头咯噔一下,连碎玉都要行礼的人,可见此人在府中的身份,要知道碎玉是九殿下身边的一等贴身婢女。 她直觉要不好,可一想此事观烟也脱不了干系,就又冷静下来。 客姑姑冷眼一扫雾濛濛和观烟,嘴角就带起讥诮来,“不懂规矩?当这是什么地方?传出去没脸的可是泯殿下。” 连对九殿下的称呼,也是与众人不一样的。 碎玉半点都不敢反驳,她低眉顺眼地拢着手。 客姑姑继续道,“既然不守规矩,我倒想问问是如何个不守规矩?” 碎玉应了声是,尔后面朝雾濛濛和观烟,脸上忽的带起为难,“客姑姑,这其中一人,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儿,怕是说不出事情原由。” 客姑姑眼皮都没抬一下,“那就另一人说。” 碎玉真想为雾濛濛叹息一声,不过她还是对观烟道,“你来说。” 观烟仿佛被如蒙大赦一般,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先是朝客姑姑磕了个响头,这才委委屈屈的道,“我是二等侍女观烟,这小哑儿是前些天司金大人安排在我名下清扫月落苑的粗使婢女中,后来我听其他婢女说这小哑儿人虽年幼,可惯是个偷奸耍滑品行不端的,为着府中的风气考虑,我便训斥了她几次,哪知她记恨在心,处处与我为难……” 雾濛濛恨不得啐观烟一脸口水,这种颠倒黑白的话也亏得她说的面不红气不喘。 但没法子,她天生就是个不会说话的,这样的哑巴亏不晓得吃了多少去了。 观烟还在哭哭啼啼的说,“我本是打算与她和解,便时常与她闲话亲近,哪知她今日晓得我要去东厢后宅置换殿下用的沐浴小物件,便偷着将我的木匣子带了出去,并以我之名进了不该进的地方!” “是婢子无能,”观烟一副罪孽深重的自责模样,“我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冒犯到主子,起先我抓住她,哪知她竟是不承认,还恼羞成怒率先与我动起手来。” 东厢后宅,那是九殿下沐浴的地儿,这关系到了殿下,客姑姑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勃然不怒,“好大的胆子,原在东厢门外见着你,我只当你是胆小,原是心绪鬼祟之故!” 雾濛濛冷眼看着客姑姑,她晓得边上的观烟此刻一定十分得意。 客姑姑愤然挥袖,“如此小儿,皇子府岂能容你!” 碎玉面露犹豫,她顿了顿,还是低声对客姑姑道,“姑姑,这小哑儿颇得殿下几分眼缘。” 客姑姑眉一扬。 碎玉便将此前雾濛濛被赏早膳的事说了。 谁知客姑姑冷笑一声,“即便如此,府中规矩还是不能坏,不然各个都如此,这偌大的皇子府岂不乱成一团,让旁人看殿下笑话。” 客姑姑明显就是欺雾濛濛不会说话,根本都不说给她陈诉的机会,她看了眉眼压不的得瑟的观烟一眼,不自觉皱了下眉,斩钉截铁的道,“四等婢女不可入厢房,这是规矩,已经坏了规矩,看在你尚年幼的份上,杖责可免,那就——” “发卖出府!” 不好意思的公告—— 阿姽真的喝醉了! 实在不好意思,都是同事搀回酒店的。 这最后一次继部门同事聚会,阿姽忘形了一些。 和同事说着过往不自觉的都哭了起来,但确实是实在舍不得现在共事的同事,但由于家庭的原因没办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阿姽只能舍弃其一。 今晚有陪阿姽一起喝醉的杜姐,也有一直在开导阿姽的石哥,还有陪着阿姽一起喝酒的肖总……因为晓得这次最后一次的聚会,所以大家都分外的珍惜。 但阿姽离职的心已经坚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姽和石哥说着的时候,一直忍者,但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小鲜肉充充贡献了肩膀给阿姽靠。 没办法,人总是有抉择的时候,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也只能面对事实。 所以阿姽今晚上没法码字了,就当是最后的放肆,毕竟阿姽当初进公司的时候,曾说过,这公司不错,至少也要呆三年,可是现在才一年。 说实话,阿姽很舍不得,现在的同事没纷争没针对,,大家一部门聚会就快活得不行,但是阿姽面对抉择的时候,只能舍弃这一边。 阿姽今晚也跟同事在说,很舍不得他们,一直在忍着,可是倒最后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阿姽一直跟自己说,离去一种生活,是为了开始另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可真正临到头了,却发现自己原本以为不喜欢的,却是一直眷恋着的。 这是多悲哀的事啊。 但是,生活就是这酱紫,又有什么办法呢?后来者已经接任,容不得自己再后悔。 于是,遗憾的只好永远遗憾。 而选择的即便是条荆棘路,也得走走下去。 波波君一直在说,阿姽是个失败的人,没有控制力,没有责任心,一无事成! 可阿姽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阿姽不是这样的,至少阿姽还有一群亲们这样可爱的读者,还有愿意陪阿姽一醉方休的同仁,主管也认可阿姽的工作能力,至少从不让他操心,阿姽今年三十了,哪里又是一无所成呢?! 所以,今晚上,阿姽喝多了,各位就当阿姽的胡话。 阿姽只是想说说罢了,往后的日子即便不如诗,可都是自己选择的,那也是爬着都要完成的。 阿姽明天早上的更新推迟到晚上,这种状态,写个公告都胡言乱语,实在没法码字,晚上再码吧,就当阿姽最后的任性。 最后,谢谢大伙!爱你们! 也谢谢除了你们,见阿姽喝醉时,愿意跟阿姽十指相扣的充充,生怕阿姽摔了。也谢谢很多人,阿姽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吧,毕竟也有这样希望阿姽好的人存在! 阿姽从来都是性格内向,不擅表达自己的人,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过的好的,不管是任何方面! 唔,真的喝醉了,大家看看就过了,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 第012章:本殿叫你滚过来 雾濛濛晓得这是没有任何人道可言的皇权王朝,但是直到此刻,她才冷若骨髓的体会到什么叫卑贱! 人不如狗! 她心头升起一股子的愤怒来,有对无奈穿越的委屈,也有为这些站在权力顶端便肆意践踏她背脊骨的不忿,紧接着她对权力地位越发渴望! 客姑姑将雾濛濛神色尽收眼底,她脸上浮起苛刻的法令纹,讥笑道,“怎的,对我的处置不满?你这样的,姑姑我当年在深宫之中见的多了,不过都是短命鬼罢了!” 雾濛濛心头冷笑,事已至此,她笃定司金不会轻易让她被卖出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侧头对正得意的观烟笑了下。 尔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飞起一脚,朝着观烟的胸口踢了过去! 盖因观烟跪着,雾濛濛那一脚踹了个实打实。 观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疼地捂着胸口,面色惨白。 众人大惊,根本没料到雾濛濛竟这样大胆,当着客姑姑的就敢这样肆无忌惮! 客姑姑让雾濛濛这样的嚣张行径气的脸色青白,她怒指雾濛濛喝道,“大胆!” 雾濛濛扬起小下巴,朝客姑姑嘴角一翘,就笑了。 那笑带着说不出的挑衅,当即就让客姑姑怒不可遏,“来人,绑了这小蹄子,我要亲自好生教了规矩再发卖,省的再是祸害!” 这话一落,府中护卫一左一右欺身而上,挥着手就朝雾濛濛抓来。 雾濛濛根本不躲,一来躲不开,二来她算是彻底将客姑姑得罪了,今个怕是不能善后了。 皇子府里的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的,那两护卫扭着雾濛濛竹竿一样的手臂,痛的她哼了几声。 她瞪着客姑姑,小脸倔强,根本不示弱! 客姑姑缓缓到她面前,居高临下,蔑视又不屑,忽得她扬手,结结实实得给了雾濛濛一耳光! 雾濛濛被打的眼冒金星,她甚至品尝到嘴里弥漫而起的一股子铁锈腥味。 “哼,我倒要看看一会面对牙婆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能这样硬气?”客姑姑是铁了心的要卖了雾濛濛。 她朝碎玉挥手道,“去,请总管苏老头过来,顺便将牙婆子一并带上!” 碎玉眼梢瞄了雾濛濛一眼,只得应下。 岂料就在这当,冷冷然的嗓音倏地响起—— “都杵在这,一个一个都当柱子,碍本殿的眼不成?” 仿佛还带着出浴雾气的九殿下,施施然从东厢房走出来,他长发半湿,只鬓边两侧碎发松松系在脑后,一身银灰绣枫叶暗纹长袍,赤着脚,双手环胸的倚靠在门边。 众人噤若寒蝉,赶紧低头对九殿下见礼。 连客姑姑也是礼数周全,丝毫不乱,雾濛濛抬头,不经意与九殿下的目光撞到一起。 她见他右眼又戴上了银翎眼饰,然后她生硬地错开视线,这还是头一次她在他面前,没有露出祈求和讨饶的神色来。 九殿下眉梢微扬,他的眼神在雾濛濛红肿的那侧脸转了圈,紧接着对客姑姑道,“姑姑,一个小哑巴罢了,这样兴师动众,不晓得的还以为本殿仗势纨绔。” 客姑姑微微一笑,她看着九殿下的目光带慈爱,与瞧着雾濛濛时并不一样。 “殿下,是那小蹄子不懂事,哪里会有殿下的不是,即便传了出去,旁人也只会说殿下御下有道。”客姑姑是在深宫之中历练过来的,这等有碍名声的事,她定然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听闻这话,九殿下皱眉,脸上浮起不耐,他对客姑姑摆手道,“不懂事教规矩就是,这还要本殿来操心?” 客姑姑神情一僵。 九殿下嫌弃地又看了雾濛濛一眼,他心头陡升烦躁,遂道,“算了,此事姑姑处理了就是,本殿的精力哪里能操持在这些上面。” 客姑姑脸上重新带起笑容,“殿下说的极事,殿下当操心朝堂政事才是要紧。” 九殿下点头,他突然想起道,“本殿记得这小哑儿是没有卖身契的。” 客姑姑轻笑一声,她眼尾弯起,就带出细小的眼纹来,“这哪能是个事,没有卖身契签个不就有了。” 闻言,九殿下看着雾濛濛,那张俊脸上就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来。 “小哑儿怕是不能与客姑姑签卖身契了。”冷不丁有人插言进来。 雾濛濛回头,就见司金手提红穗子的宝剑大步而来,虽然他没看她一眼,但她就是莫名有一种等到救星的感觉。 司金到她面前,押着雾濛濛的护卫犹豫片刻,只得放了雾濛濛。 总归差点就被卖了,雾濛濛也是没脸没皮的,她当着众人的面,哇的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司金的大腿,末了她小脸一抬,居然还眼泪汪汪的。 她那模样,就跟个遭遗弃的狗儿崽子一样,可怜兮兮没人要,这好不容易逮着个靠山,便扒着不松手了。 司金嘴角抽了抽,他动了动腿,竟然没有扯出来。 他低头,雾濛濛抬头。 两人对视片刻,司金默默率先移开视线,任由她抱着。 借着司金的长袍子,雾濛濛无声的咧嘴笑了,她就晓得司金这人性格有时虽恶劣,但在她还有用处的时候,他便不会不管她。 她却是不知,站在不远处的九殿下将她所有的神色尽收眼底。 堂堂九殿下眸色瞬间就沉了,这个小哑儿不仅嗓子哑,还是个眼盲心瞎的,没见这府中他最大,要找靠山,怎么也该是讨好他才对! 司金无视客姑姑难看的神色,他笑着道,“小哑儿之于殿下,是另有他用,是以小哑儿的事,客姑姑不必理会,我自会处理。” 客姑姑一抖袖子,冷哼道,“当着我的面,光天化日的她都敢出手行凶!” 司金低头问雾濛濛,“你出手了?” 雾濛濛点头担下这罪名,不过她松开司金,蹬蹬跑几步,捡起木匣子,又将其他的小物件原封不动的放了进去,末了特别是那件没被人注意的,雪白雪白的亵裤,众目睽睽之下,她动作缓慢的折叠,叠了好几下都没理好。 九殿下盯着那条亵裤,陡然之间,他浑身上下就渗出憷人的冷意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小哑儿,与本殿滚过来!” 第013章:哎哟喂,少年莫炸毛 雾濛濛当真是滚过去的,滚的脚下生风,动作麻利,以致于那条亵裤在她手里,还飞扬了起来。 众人就见那雪白亵裤犹如一展旗帜,飘飘扬扬的到九殿下面前,雾濛濛眨巴着眼,软软糯糯地望着九殿下。 九殿下瞬间就脸黑了,他死死盯着雾濛濛抓着亵裤的那只手,颇有恨不得一刀将之砍了的架势。 雾濛濛装模做样,她干脆踮起脚尖将亵裤举到九殿下面前,面色懵懂,根本就是在说,殿下你要想要就给你! 其他人面色古怪地瞅着雾濛濛,不知道该说她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至于那是谁的亵裤,没有一个人敢去深想,纵使那亵裤料子整个府里根本就只有殿下一人能穿。 九殿下浑身冰寒,凤眼之中更是带渗人的杀气,他哼了声,长袖一挥,拎起雾濛濛转身就回了东厢房,并当着众人的面,嘭的将门给关上了。 客姑姑神色不太好,反倒是司金表情玩味。 他瞥了客姑姑一眼,又瞧着刚从地下爬起来的观烟,略带嘲意的道,“小哑儿入府,是事关殿下的大事,客姑姑莫要不知轻重,坏了殿下的事,你我谁也担当不起。” 客姑姑眸色一寒,她冷笑一声,讥诮道,“一个哑儿,我倒不知还能帮殿下做大事?” 这话中意味深长,司金懒得再理会客姑姑,手中艳红的剑惠子晃了个圈,他确定雾濛濛无碍,便又转身离去。 而此刻,在东厢房碧纱橱里的雾濛濛,她心虚地瞄着面如锅底的九殿下,小心翼翼地放缓呼吸,将那件亵裤往身后藏了藏。 九殿下冷笑连连,“哼,本殿不杀你,你倒长胆子了,连本殿贴身之物都敢偷?” 雾濛濛余光转过九殿下发鬓下的耳廓,眼尖的又看到了可疑的薄粉色,她微愣,继而整个人忽的放松起来。 她就说嘛,这再是皇子,可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叛逆少年罢了。 她咧嘴笑,冲九殿下摆了摆手,走到起先放木匣子的地儿,指了指,然后将亵裤放在了那。 九殿下眉头一皱,他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雾濛濛。 见九殿下没明白,雾濛濛抓了抓头上小发苞,思量片刻后,她眸子一亮,自顾自从碧纱橱里找来纸笔。 然后一把抓的捏着毛笔,小脸紧绷,抖着手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她小小的一个,着笔的姿势虽不正确,可态度倒是正儿八经的。 奈何毛笔笔尖太软,雾濛濛根本用不来,一会下笔力道大了,一会又小了,手再一抹,就连脸上都是沾染了黑色墨迹,整个就是脏兮兮的小花猫。 雾濛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将这一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画了出来,她十分有成就感的将画呈给九殿下。 只见九殿下眉尾一扬,打从心底嫌弃的鄙视道,“你画的是一坨屎吗?” 这样粗鄙的话从浑身冒贵气的九殿下嘴里说出来,简直惊呆了雾濛濛。 不,最关键的是,他怎么能说她画的恶心? 她画的分明是观烟让她拿匣子来碧纱橱的经过! 她老气横秋地板着个脸,指着满纸涂鸦中的一个小圆圈,又指了指外面。 “那个二等婢女?”九殿下挑眉道。 雾濛濛点头,她又指了另一个小点的圆圈,然后对着自己。 “这是你?”九殿下继续猜。 雾濛濛笑了下,她点了点代表自己的那个小圆圈,又用笔尖轻轻划了条火柴棍连接到另一个长方形。 九殿下算是看出来了,“你提着木匣子?” 雾濛濛圆溜溜的眸子更亮了,她就说嘛,她即便没专门学过画画,但是还学过几天人体穴位图,这没吃过猪肉,可看过猪跑啊,画这点东西于她而言,实在简单。 她指尖顺着条线到更大的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图形中,尔后一脸期待地望着九殿下。 九殿下下颌一抬,轻咳一声道,“那个二等婢女让你提着匣子到碧纱橱……” 这下他不等雾濛濛指点,自己在那一团乱七八糟满篇图案的纸上挨个理过去,“你放下木匣子,被本殿发现,后来出去,再回来拿木匣子,接着就遇上了观烟,起了争执……” 雾濛濛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她真没想到九殿下竟然这样聪明。 九殿下却是轻皱眉头,冷喝道,“你没动过木匣子,本殿的……那东西自个长脚跑出去的不成?” 雾濛濛无辜地摇了摇头,她扯了扯自个的衣裳,想说她是没身份进到东厢房,她哪晓得那亵裤怎么去到木匣子的。 然,九殿下出身宫廷,性子里有着每个息氏皇族人的多疑因子。 本来是件很简单直白的事,他这么一思量,居然就脑补出了诸多弯弯道道,再一想,雾濛濛只有五岁,见着他没穿衣服都不明白男女之别要避讳,还当真干不出会偷拿他亵裤的事。 可观烟就不一样了,但凡这府中有点年纪的婢女,哪个不是挤破头的想往他身边凑。 相比之下,雾濛濛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子,真是单纯可爱的紧。 雾濛濛不晓得九殿下脑补了什么,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稍融,她便晓得没事了。 故而,她扯了扯九殿下地袖子,又一把抓起那条亵裤,满头雾水地仰起小脸疑惑地望着她。 面皮嫩的少年顿恼羞成怒,他用力抢过那条亵裤,揉把揉把地扔进里间,恶狠狠又义正言辞的道,“不准跟任何人说这事,不然本殿就将你扔进死牢!” 雾濛濛委委屈屈地点头,她本来就不会说话来着。 不过,炸毛的皇子殿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萌啊。内心二十岁的雾濛濛猥猥琐琐的想着。 少年显然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他侧头瞪着雾濛濛,与她大眼看小眼半晌,才又道,“也不准画图去问别人!” 雾濛濛异常乖巧地重重应下。 九殿下这才大义凛然的跟她接着说,“那都是不好的坏东西,姑娘家碰了以后嫁不出去!” 雾濛濛惊悚了,她睁大了眸子怔怔注视着九殿下,但私心里,她心头的小人都在捶地狂笑! 哎哟喂,少年你这样吓唬小孩,真的好嘛? 九殿下自以为唬住了雾濛濛,他难得和颜悦色一些,还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小发苞,柔声道,“本殿宽宏大量,此次就不与你计较,出去吧,顺便将客姑姑叫进来。” 这最后一句话,他语调中已经带出了迫人的冷意。 雾濛濛小心肝颤了颤,纯粹兴奋的,她晓得九殿下就是恼上观烟,要与她清算了。 这一遭,她算是有惊无险的安稳过了。 不过,念及九殿下的手段,她还是一再提醒自个,日后莫在他面前耍小手段,像此次这种坑了观烟的小算计,绝不可再用。 不然,迟早有天,她真要死在九殿下手里也说不准! 第014章:本殿准你摸个够 事实上,雾濛濛还是天真了。 她原本以为观烟定会受到九殿下的处置,短时间内,定然不敢再针对她,往后她也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哪知,自打那天后,也不知是不是客姑姑在其中插了手,观烟硬是平安无事,不仅没受惩戒,还继续做着她的二等婢女。 当然客姑姑对她也只是视而不见。 雾濛濛观察了几天,心头实在想不明白,遂跑起月落苑小书房外等九殿下。 她并是日日都能见到九殿下,多数的时候,月落苑即便是九殿下的院子,他也是隔几天才回来一次。 故而雾濛濛等了有两三天的功夫,好不容易遇上了九殿下。 彼时,九殿下一身玄衣长袍,金玉绶带,齐腰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羊脂白玉的发冠,两鬓有细细的坠了小珍珠的金链子缠绕在发丝间,系在他下颌,随着他走动,清贵仙气,俊美无双。 他脚下生风,两袖鼓动,板着个生人勿进的冷脸,走的飞快。 雾濛濛站边上,她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到九殿下此刻心绪不佳,这一犹豫间,九殿下就从她面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雾濛濛只嗅到他衣袍上浅淡的幽幽檀香。 她抿了抿唇,不去凑霉头,打算着哪天见殿下心情好了再论此事。 哪知她才抬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后领子就又让人给拎住了! 雾濛濛暗自磨牙,不能见着她现在长的矮小,就谁都来拎一把不是? 她瞪着眼回头,就对上司金更为冷凛的脸,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司金拎着她就往殿下的小书房去。 于此同时他还语速飞快的叮嘱道,“殿下因为此前灭了于府的事,今个被圣人申饬了,约莫过几日殿下会让你出面为证,你机灵点进去伺候着,兴许殿下有话要吩咐你。” 听闻这话,雾濛濛顿一阵紧张,她一下拽着司金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他。 司金不为所动,那双汪蓝的眸子,此刻犹如暴风雨下的大海,惊涛骇浪深沉隐忍。 雾濛濛瞬间就明白了,再触及九殿下之时,她与司金而言,不过也是卑贱的蝼蚁而已,有用就留着,没用那就舍弃。 她微微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自晒。 也是她想的简单了,这皇子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对她来说,那都是事不关己的过客,即便她此刻就横死当场,也是没谁会动容的。 这个世界,与她格格不入! 此刻,她强烈的怀念从前现代的日子! 司金在小书房门口顿脚,他放下雾濛濛,看着她沉默好一会,才低声道,“殿下就是整个皇子府的天,也是我司金心中的神祗和信仰。” 雾濛濛诧异抬头,她没想司金会与他说这样的话。 司金勾起嘴角,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出一丝的浅笑,“所以,但凡是妨碍到殿下的,那便是我司金的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司金也要杀之!” 雾濛濛心头发寒,她听明白了,司金分明是在警告她! 她瞥了他一眼,抬脚走进小书房。 小书房里,出了九殿下一人,竟还有碎玉和一白胡子的老头在。 九殿下坐在临窗黑漆雕花榻上,他的袍摆撩开,碎玉在旁帮衬着将他裤管挽起露出膝盖来。 那白胡子的老头显然是名御医,他俯身仔仔细细瞧了九殿下的膝盖,摸着胡子叹息道,“殿下需要躺着休息,不可再随意走动,不然这膝盖上的伤会留下病根,有碍殿下日后。” 雾濛濛一惊,九殿下居然受伤了?她起先见他还大步流星,龙行虎步的。 御医侧开身开方子,雾濛濛这才发现九殿下的一双膝盖青青紫紫,肿的老高,看着都骇人。 偏生九殿下面不改色,他单手撑头,狭长的凤眼半阖,漫不经心又漠不关心。 御医将方子交给碎玉,皱着眉头又道,“要是能让太医署的按摩博士与殿下每日敷药推拿一番,揉散了其中淤血,校正骨头,殿下不仅能很快痊愈,且还不会落下病根。” 闻言,九殿下嘴角上翘,眉目讥诮,“这是要让全京城都晓得,本殿让圣人罚跪宫门几天几夜?” 老御医沉默无言,只得道,“那殿下切记这几日最好不要轻易下地走动。” 九殿下脸上生不耐,他挥手将老御医赶出去,侧目就见雾濛濛安静无声地站在门口,他也根本没心思理会她,径直闭眼假寐。 碎玉也是瞧见了雾濛濛,她犹豫片刻,见殿下不曾驱她离开,加之司金也在门外,她遂拿了方子赶紧去抓药煎药。 小书房里没了旁人,雾濛濛轻手轻脚走过去,她凑近了看九殿下的膝盖伤势,刚老御医的话她也是听见了。 她见九殿下即便闭着眼,也是皱着眉头,清贵少年面色微白,显然是疼的,不过他都忍着在罢了。 她心下叹息,多有不忍,兼之,见着九殿下这样需要推拿治伤的,她就止不住手发痒。 她瞥了九殿下一眼,指尖一动,等她反应过来,自个已经在搓手预热了。 小小软软的手被搓的来暖呼呼的,雾濛濛这才试探的十根指头熟练地放在九殿下膝盖穴位上。 她试着轻柔地按了几下,见九殿下没反应,故而胆子大了,甩开顾忌,十分欢快地按摩推拿起来。 这简直就是职业病! 雾濛濛一边给九殿下按着膝盖,一边唾弃自己的狗腿行径。 但按着按着,她便发现不对,她手法没错,穴位也是对的,可九殿下腿上怎的出现了一股股的白线,细若绣线,顺穴位蜿蜒而上,上到膝盖的伤处便断了,紧接着又在大腿上出现。 雾濛濛使劲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可九殿下腿上的白线依然存在,且还顺着她按摩推拿有所变化。 见鬼了! 雾濛濛让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形吓的停了手,她愣愣看着九殿下修长匀称的小腿,末了还用指尖去戳了戳小腿上的白线,没感受到,又改戳为摸。 白线并未有变化,反倒是九殿下猛地睁开眼,他迅疾如电地出手扣住雾濛濛幼细的手腕,冷冰冰的道,“摸够了?” 雾濛濛傻傻地望着九殿下,她心虚地笑了笑,忍不住低头去瞅九殿下的光裸的小腿。 这一眼,白线消失,一切都像是雾濛濛的幻觉一般。 九殿下面无表情,他将雾濛濛那双小的可怜的手搁到另一边膝盖,淡淡的下令道,“本殿准你继续摸。” 第015章:小哑儿,雷霆雨露皆是恩泽 这还是头一次,雾濛濛觉得她与九殿下心有灵犀了。 她也有心想要再试验一番,遂是十根手指头像弹钢琴一样,在九殿下膝盖伤处轻柔按拢。 这一次她睁大了眸子,眼不眨地盯着九殿下修长如玉的小腿。 果然,白线又一次浮现出来,似乎隐在皮肉下,依着穴位和筋脉蜿蜒而上。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指尖在白线断裂的膝盖处,挨近的穴位上,多揉按了几下,那白线竟然缓缓蠕动,像串珠一样连接上了穴位。 雾濛濛讶然,她手下动作不自觉就停了。 九殿下不满地瞥了她一眼,见才他膝盖高的小人愣愣盯着他腿,他薄唇紧紧抿起,抬手屈指就敲了雾濛濛额头一记,并恶狠狠的道,“继续!” 雾濛濛捂着额头,大眼水汪汪地望着他,无意间发现别扭的少年耳朵尖又红了。 她暗自撇嘴,这傲娇皇子心眼多,心思也是多,根本摸不透!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埋头继续为九殿下按摩推拿。 她也就没发现,凤眼半阖的九皇子殿下,一直若有所思地瞅着她。 一人按的欢快,一人被按的舒服假寐,一时半刻整个小书房寂静无声,偏生又十分温馨和谐。 直到—— “小哑儿,你干什么?”碎玉失态到尖利地嗓音蓦地响起,她匆匆搁了药碗,冲过来就拽开雾濛濛。 雾濛濛不防,加之她与九殿下按摩后,一双手软的厉害,当场就让碎玉拽的一屁股跌倒在地。 碎玉眉目冷凌,她护在九殿下面前,厉声道,“小哑儿,亏我此前还当你可怜,多有同情于你,可你竟敢对殿下不敬,客姑姑说的对,你就是个没规矩的!” 雾濛濛没好气地瞥了瞥嘴,她视线越过碎玉,落到九殿下身上,以期他能解释一二。 哪知九殿下眼皮都没撩一下,他一直单手撑着头,似乎当真睡了过去。 雾濛濛气的心肝疼,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 她爬起来,朝九殿下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站住!”碎玉喝了声。 雾濛濛不理她,直接出了小书房,寻到苑中抱剑而立的司金,对他摊了下手,还指了指书房里的九殿下,做了个拇指倒竖的手势。 她鄙视他! 司金哑然,他垂眸看着雾濛濛,尔后点了点头,才准她离开。 一刻钟后,司金提着剑进了小书房,九殿下在碎玉的服侍下,似乎刚喝完药,正捻了块蜜枣在吃。 那块蜜枣根本还没进到嘴里,九殿下瞟了司金一眼,又施施然放回小碟子里,转而端起茶盏,漱了漱口了事。 “殿下,愿赌服输。”司金嘴角含笑地提醒道。 九殿下喝茶的动作一顿,他轻描淡写地看了碎玉一眼,碎玉当即退了出去。 没有旁人,九殿下抬起下颌,倨傲的哼哼道,“本殿没有输,哪里来的服? 司金道,“殿下当日与属下打赌,如果小哑儿能在府中众人的刁难下站稳脚跟,便算是属下赢,殿下就放过小哑儿的性命,她若被欺凌的受不住,于殿下毫无价值,便是殿下赢,小哑儿就得死!” 九殿下点头道,“本殿自然记得。” 司金蓝眸深邃,“如今小哑儿轻易便破了观烟的构陷,反倒还坑了她一把,不管是借属下的势还是殿下的,小哑儿她都赢了。” 九殿下放下茶盏嗤笑一声,“既然你认为是小哑儿赢了,司金你又何来胜?本殿何来输?” 司金哑口无言,他默默地看着九殿下。 九殿下轻咳一声,目光从手边装蜜枣的小碟子上一扫而过,他对司金挥手道,“退下,本殿不杀她便是。” 说到这,他便念及她那一手的推拿按摩手艺来。 司金拱了拱手,“属下告退。” 临到门口,他又多说了句,“属下代小哑儿叩谢殿下的不杀之恩。” 九殿下不甚有耐心地点点头,他见司金走出去了,这才盯着那蜜枣看了好一会,抿着薄唇扯过小碟子,面无表情地捻起一块,慢吞吞地送进嘴里。 当天,雾濛濛一直在思量那古怪白线的事,她有心想找人实验,可又碍着认识的人并不多,便在四等婢女的院子耳房边等着碧珑下值。 碧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中,她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碧珑见雾濛濛,她杏眼一亮,将人抓了过来,就先好生揉了一番,末了又将人抱进怀里埋胸。 雾濛濛被憋的面色通红,她头上的两发苞都是散了。 碧珑娇笑连连,整个人花枝乱颤,妖娆得让人移不开眼。 雾濛濛从她手上挣脱下地,她拉着她手指头,动作熟练的便揉了起来。 碧珑捏了捏她脸皮,“哟,小哑儿都晓得姐姐我今个捏了一天的绣花针,这手指头正是酸的厉害。” 雾濛濛大眼弯弯地笑了,她果然又在碧珑手上见着了那种白线,且在碧珑酸痛的指关节处,明显白线要更为晦涩不通顺。 她就着碧珑指关节晦涩的地方,挨个有技巧地揉了揉,待碧珑整只手上的白线都顺畅无阻后,她就听得碧珑舒服的低吟了声。 “真是舒服。”碧珑眯着眼,叹喟又舒坦的模样。 雾濛濛一直注意着白线的变化,那白线顺畅以后,便以更快的速度沿着碧珑手腕攀援而上,消失在衣袖的遮挡下。 雾濛濛收回目光,她望着碧珑笑的乖巧无辜,仿佛不太明白自己刚做了什么一样。 碧珑甩了甩手,用力揉着她脑袋发苞,笑道,“小哑儿,真是贴心。” 说完,雾濛濛就让碧珑抱着进了房间,一股脑的怀里还被塞了诸多的点心吃食。 临到暮色时分,碧珑都还不让雾濛濛走,非要拉着晚上与她一起睡。 雾濛濛眨巴着大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就在这当,碎玉提着四角宫灯踏了进来,她一张脸半隐在暮色下,显得冷淡而疏离。 “小哑儿,殿下传唤。”碎玉就在门口,那一身一等婢女的绸衣穿着,与这院子很是不搭。 雾濛濛赶紧将怀里没吃完的点心抖给碧珑,她理了理衣裳跟着过去了。 碎玉径直将雾濛濛领到月落苑西厢——殿下安置的房间。 雾濛濛进去的时候,俊美的少年只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赏,一身雪白中衣,长发柔和的顺肩滑落,他右眼依然戴着眼饰,正捏着本书在看。 见着雾濛濛,他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尔后摸出一长颈青花的小药瓶啪地搁案几上,对雾濛濛理所当然的道,“过来,本殿恩准你为本殿推拿。” 第016章:殿下长大了 雾濛濛真心觉得这皇子中二到没救了,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拽酷霸模样,还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围着他转的。 瞧瞧他说的什么话,分明想她给他按摩推拿,非要一副施舍的口吻说恩准你。 心头不甘不愿,雾濛濛还是得蹭过去,笑着谢个恩,并在碎玉冷冰冰的目光下开始净手,末了搓热手,这才从那小药瓶中倒了点药汁来,在手心抹开了,轻轻覆到九殿下依然青紫不堪的膝盖上。 九殿下眯起凤眼,整个人瞬间就放松下来,像只慵懒的大猫,就差没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雾濛濛有心多试验下那种只有她能看见的古怪白线,故而推拿的十分卖力,伺候的九殿下舒舒坦坦。 果然,没一会,她就又看到了九殿下腿上浮起的白线,那白线比之碧珑手上的,要粗壮很多,她循着在碧珑身上得到的经验,对九殿下膝盖上的穴位挨个揉按过去。 像串珠子一样,两刻钟后,原本断断续续的白线经由她的一番按摩,那断裂之处重新连接上,比之起先顺畅很多。 雾濛濛抬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九殿下,那眸子黑白分明,又水汪汪湿濡濡的,跟个柔软的小奶猫一样。 九殿下睨了她一眼,嘴角上勾,难得说了句好话,“不错,呆会下去找苏伯讨赏。” 雾濛濛便晓得这伤是有所缓解的。 估着时辰,雾濛濛便换了九殿下另一只膝盖,她心里却是思量开了。 那白线连碧珑那样的普通人都有,且遍布人体所有穴位和筋脉,古语有言,人有奇经八脉,内要养气,外要养生。 所以她觉得,那白线多半便是人体中的“气”,她从前按摩,也就是在顺气,人一身的气通顺了,身体便自然康健强壮。 像九殿下,膝盖伤了的,原本流通顺畅的白线便断了,目下她将之接上,九殿下伤势稍缓的同时,他也觉得舒服。 这一想通,雾濛濛眉目就不禁出现兴奋之色,如果真是如她所想,那么她日后按摩推拿便会方便许多,只稍看看到底是哪个穴位的气不通便可。 她一边想着,手指头一边顺着攀援流淌的气一路按了上去,爬过九殿下的膝盖,顺着他腿,嫌遮挡的裤管碍事,她还一把扯了上去。 九殿下只觉得双腿十分暖和,他在宫门口被罚跪了几天几夜,即便他结实如铁打,也是吃不消,这一双腿差点没废掉。 且那种骨子里的冷,透入骨髓,叫他寝食难安。 他也不是不想拿牌子去太医署宣个按摩博士过府,只是那些人一来不得他信任,二来这跪宫门的事也忒丢人了些。 但他没想到,小哑儿竟能给他这个大个惊喜,安静、机灵、通透,这一手按摩技艺也是不错的。 他觉得如此便大方的给她条活路。 一旁的碎玉瞄了眼九殿下,见他眉目舒展,不似之前那样的冷色,即便再是不待见雾濛濛,也明白她是真有本事。 她遂放下心来,转身与九殿下亲自煎药去了。 西厢房,偌大的里间,顿安静无声。 雾濛濛按的欢快,她刚才又发现,目前她只能看到两刻钟的气,过了这时辰,她的一双眼就会酸涩胀痛,不太好受。 是以她闭着眼,捏着手下莹润如白玉、结实韧性的腿,将周遭穴位挨个推拿了一路向上。 正舒坦的九殿下只觉雾濛濛的十根手指头,小小软软的像毛毛虫一样,轻轻蠕动,最是让他放松。 可就在这时,那小指头忽的蹿进他裤管里,又捏又揉,他猛地睁眼,顿觉一股子的燥热升腾而起,像是洪洪水流,顺着雾濛濛的指尖蹿进他皮肉,并快速无比地汇聚到大腿根部深处——脐下三寸之地! 他啪地拍开雾濛濛的手,腾地一下站起身,冷冷地盯着她。 雾濛濛睁眼,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居高临下的少年,眉目懵懂而无知。 面皮薄到不可思议的少年耳朵尖轰的就红透了,他年岁虽不大,可架不住后宫有那么些人打小就见不得他好,甚至早早的给皇子府中送了伺候的女人,巴不得他纵情声色,色令智昏。 雾濛濛暗自翻了个白眼,不晓得这少年皇子又是怎的了。 少年深呼吸了几口气,见着脸上一片思无邪的雾濛濛,便越发觉得是自个禽兽了,毕竟他面对的只是个五岁的孩子罢了。 “出去!”他冷声道。 雾濛濛乖巧地出去了,今个已经弄清楚了所谓的气,她巴不得离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皇子远一些。 见着雾濛濛当真出去了,九殿下坐回榻上,他低头往下看了看,眉头一紧,眼底就露出嫌弃的神色。 他向来洁身自好,绝不会和外面那些下流的男人一样,所以一定小哑儿推拿的技艺不行,还得再学学! 可是当天晚上,半夜忽然醒来的九殿下面对湿润微凉的亵裤,彻底呆住了! 他保持着拉开亵裤细带的姿势,见着那一团乳白带腥臊的湿气,整个人由耳到脸,就和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到爆。 且他的表情阴沉,内心却是崩溃的,这样没羞没臊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苏伯!”反应过来,他张口就大喊。 今个恰好值当的苏伯应了声,急忙推门进来,“殿下,怎的了?” “站住!”有些不知道所措的少年突然反应过来这事丢人,不能让旁人晓得,他遂赶紧下令。 苏伯止步,他前脚才踏进屏风,半个身子还在外间。 九殿下抿着薄唇,他一咬牙将亵裤脱了,“没事了,苏伯出去!” 苏伯一怔,隐约间,他嗅到一股子违和的浅淡腥味,他先是皱眉,还在想下面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清扫西厢房的,不见还有味? 但随后,他蓦地反应过来,整张老脸一下就泛出巨大的惊喜来,他斟酌着小声问道,“殿下,可是要水?” 正用帕子擦拭身子的九殿下手一抖,帕子掉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屏风,那里依稀能看清苏伯的身影。 苏伯继续道,“殿下长大了啊,老奴甚是欣慰。” 可不是,今年殿下就十四了,旁的皇子早就有开荤了的,偏生他家殿下说起这事就一脸嫌弃,最重要的还是殿下其实根本没出过米青! 他简直为此事操坏了心,生怕殿下是身子有碍。 不过,这下简直太好了。 苏伯是觉得大好,恨不得在全府宣扬,再大肆庆贺,摆上三天流水席,而九殿下差点没提剑出来砍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滚出去!” 苏伯自然连声道好,临到门口,他还听到少年在恶狠狠的道,“你这老东西要敢往外说半个字,就回去吃自个吧!” 第017章:跟着殿下,升职加薪活命 苏伯自然没往外说半个字,但第二日全府上下,都晓得总管先生苏伯今个心情很好,见谁都是面带笑容,如沐春风,就是有婢女在他面前不小心打碎个小碗,他也是柔声说两句,就放过了。 大清早的,雾濛濛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清扫着月落苑,纵使现在她对九殿下有用,可到底还是四等婢女的身份,得住府中最偏僻的耳房,得每日上值。 因着司金当着客姑姑的面说过,她对殿下是有大作用的,是以也没人来让她签卖身契,她也乐得装糊涂。 不然,一提卖身契,她总觉得膈应别扭。 苏伯背剪双手,迎着和煦日光踏进苑来,他甫一见雾濛濛,就眉眼笑的眯了起来。 这女娃子,心眼通透,又还安安静静的,他是越看越顺眼。 “小哑儿,来。”苏伯站在九曲回廊下面冲雾濛濛招手。 雾濛濛拖着扫帚,蹬蹬跑过去,她仰头眸子亮晶晶地望着苏伯,小巧的鼻尖上有细密的汗渗出来,让她面色越发红润健康。 这些时日,她在府中吃的好睡的好,盖因还是个小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是以她已没初初进府之时的面黄肌瘦,小小的脸长开了一些,圆溜溜的眸子,颇有些讨人喜欢。 苏伯这年纪,最是喜欢小孩的时候,他笑着摸了摸雾濛濛细软的发苞,和蔼的道,“可还有人欺负于你?” 雾濛濛摇头,她吃不准苏伯想干什么,遂装出一副天真孺慕的神色。 苏伯站到廊下阴凉处,不讲究地靠在柱子上,他伸手轻轻一捏,就将雾濛濛提到凭栏上坐着,末了他还从怀里摸出包小点心来塞到她手里。 雾濛濛小鼻子一嗅,就晓得是好物,不过她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苏伯,并未先吃。 苏伯笑眯眯的,“吃吧,这是殿下赏的,我年纪大了,不爱这些甜腻腻的玩意。” 雾濛濛这才打开油纸包,小口小口像松鼠啃松果一样吃了起来。 粉嫩的小嘴一动一动的,面颊鼓鼓,又睁着双大眼睛,那乖巧的模样简直让人心尖发软。 “慢点,慢点。”苏伯脸上的笑意就没少过,他也不管雾濛濛听不听的懂,继续在说,“咱家殿下长大了,我也老了,不过,以后我应该还能看到殿下的子嗣,想当年,殿下还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相貌又长的好,多喜人哪……” 雾濛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那个时不时犯神经病的少年还喜人?那这天下就没讨喜的了。 苏伯自顾自的还在说,“我从前就一直想着,这辈子我带大了殿下,以后总还要带大殿下的孩子,这才算功德圆满……” 雾濛濛一只耳朵听着,安安静静的,一老一小,倒出奇的和谐。 苏伯叽里咕噜的还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总归雾濛濛是个小哑儿,说于她听了也没法说出去,所以苏伯甚为放心。 待苏伯感慨完,他见雾濛濛将点心吃的满身都是屑,眉头一皱,抽了帕子出来给她擦。 雾濛濛一身收拾干净,两人齐齐回头,就见不远处,面沉如锅底的皇子殿下! 他竟然将苏伯的话一字不漏的全偷听了去! 苏伯老脸一红,他轻咳一声,轻轻推了雾濛濛一把,对少年皇子道,“都这时辰了,小哑儿快去给殿下推拿。” 雾濛濛与九殿下推拿的事,苏伯自然是知道的。 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苏伯这为老不尊的家伙竟丢下她,脚底抹油溜了。 雾濛濛傻眼了,她愣在当场,就见九殿下杀气腾腾地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拎起她后领子转身就去了小书房。 雾濛濛缩手缩脚,只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个球降低存在感。 九殿下进门,嘭的将门一关,把雾濛濛扔在黑漆雕花美人榻上,他跟着坐上去,大马金刀地一掀袍摆,长脚一搁她面前,再是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雾濛濛人一抖,大气不敢出,毕竟这人一言不合就会杀人的主,她招惹不起啊! 不过她也识趣,当即挽起袖子,像昨个一样,倒了药汁,撩起九殿下裤管,有模有样地按了起来。 这一次,九殿下没有闭眼,他眼都不眨地盯着雾濛濛,旦见她的小手指头胆敢往膝盖上一点,他想也不想啪的一巴掌就拍过去。 如此几次后,雾濛濛小手背通红一片,她心头邪火直冲,当真想甩手不干了,可每次九殿下那凤眼冷飕飕地扫过来,她便怂了。 她扁着嘴,眼眶泛红,湿湿润润的,小心翼翼又怯怯懦懦地时不时瞥九殿下一眼,那模样,就和个没人要的小狗崽一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哪知,这一套对九殿下不管用,他晓得这小哑儿爪子有多厉害,“哼,少跟本殿装可怜,本殿用这招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闻言,雾濛濛眼中湿润一收,她抿着唇,正儿八经地看着九殿下。 九殿下冷笑一声,瞧着她那老气横秋的滑稽小模样,一没忍住,抬手就轻拍了她额头一记,将她推倒来像个不倒翁。 “那老东西跟你说的,最好给本殿忘的一干二净,不然,本殿有的是法子整治你。”九殿下适才说出最终目的。 雾濛濛暗自撇嘴,不过面上她还是无比听话地点头应下。 九殿下满意了,他人往后仰,靠在软枕上,一手屈着撑起身子,他那头长发顺势铺陈开来,端的是就俊美风流得让人面红心跳。 雾濛濛也不争气的心多跳了几下。 九殿下懒懒散散地斜睨了雾濛濛一眼,勾起薄唇施舍的道,“本殿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小哑儿,你若想活命,就给本殿证明你的价值,能让本殿利用的价值,不然……”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雾濛濛已经自发脑补了。 作为一个灵魂是二十岁的成年人,她并不觉得九殿下这话不近人情,本身人和人之间,即便是至亲至疏的夫妻,在生活中,那也是利益往来的,无利的事,哪里会稳当。 是以,她赶紧点头,眸子晶亮地望着九殿下,很是狗腿谄媚地靠过去,小心翼翼地拢开他长发,一双小手自发的就爬上了他肌肉结实的肩,并卖力地按了起来。 九殿下微微眯眼,狭长的眼线很是有一番勾人的清俊,他从鼻尖里哼了几声,“手艺尚可,本殿素来宅心仁厚,从今个起,小哑儿你便在这小书房伺候,晋升二等婢女。” 第018章:占我椅子,偷我书看? 雾濛濛的晋升,在九皇子府,犹如一滴热油溅进冰水里,发出嗤啦声响,雾气腾腾。 对此雾濛濛毫无所感,但下面的人,特别是同为四等婢女和二等婢女的,便多有眼热心嫉,毕竟府里的晋升,本是苏伯和客姑姑在理着。 客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故而很有一番手段。 像这种晋升,按照规矩,原本应该是要先晋升为三等婢女,得做一两年的功夫,才有再次晋升的资格。 可雾濛濛倒好,不仅直接越过了这个坎,还是殿下钦点,又是在小书房伺候,不知羡煞多少人。 当天,雾濛濛就从四等婢女的耳房搬到了二等婢女的院子。 二等婢女待遇要比四等婢女好太多,一季有三套衣裳,颜色也更为鲜亮好看,且房间,不再是通铺,而是宽宽敞敞的大床,一个房间,也只有两个人罢了。 雾濛濛拖着一包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里面多数都是碧珑塞给她的,甫一进门,她就见观烟拢着手坐在床头。 她眉一挑,退出去看了看,确定没走错,这才又进来,走向房间里另一空置的床位。 她也懒得去想到底是谁安排的房间,自顾自将行礼分拣放好,又翻出新的二等婢女衣裳,躲到屏风后面,窸窸窣窣地换上。 这一收拾,碧珑今早才给她扎的发苞就散了,雾濛濛皱着眉头,她抓了几下,瞅着铜镜中的小人,试着将发苞重新系上。 但也不知是她手笨,还是这些发式复杂,她越理越乱! 最后,她干脆将发苞全拆了,草草捆了个小马尾了事,那模样瞬间就从软糯的女娃子便成了雌雄难辨的假小子。 她按着时辰,理了理衣裳,也不管观烟,径直去九殿下的小书房上值去了,她看了,小书房里藏书竟然颇多,她便打算着趁殿下不在的时候,悄悄的学一学。 观烟冷眼看着雾濛濛蹦蹦跳跳地出去,她眼底倏地就泛起怨怼来,她盯着对面的床铺,心头声出阴沉戾气。 她也没在房间里呆多久,不过一刻钟,她收敛了情绪,跟着就出去了。 观烟并未往旁的地方去,而是来到月落月东厢房,她在外面站了一会,紧接着面容冷肃的客姑姑走了出来。 观烟面色一喜,迎了上去,“姑姑。” 客姑姑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旁人,到苑中后宅很是僻静的地儿,客姑姑才道,“你找我何事?” 观烟当即眼眶就红了,她咬牙切齿的道,“姑姑,那小哑巴如今晋升为二等婢女,还与我同住一房,我实在受不了。” 客姑姑眸色瞬间转深,她沉吟片刻道,“你若不想与她同住一房,看在你们同乡远亲的份上,我与你换个房间。” 哪知,观烟冷笑一声,“不,姑姑我要她不得好死!” 说着,她脸上就露出骇人的怨毒来。 客姑姑微微勾起嘴角,“说来你与那小哑儿哪里又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何故到这样的地步。” 观烟捏紧拳头,“姑姑,若不是她,我都该晋升为一等婢女了,可她这个程咬金,半路杀出来,司金硬塞进我名下不说,上次那事,还构陷于我,若不是姑姑,我只怕目下已经被敢出皇子府了。” 她越说越是恨,忍不住粗俗地啐了口,“她简直就是个灾星,如今还与我同住,我若不先下手,指不定哪天就让她给害死了。” 客姑姑不可置否地听着,她似劝解一般道,“你进府这么多年,又何必呢?日后有我护着你,哪里会不好。” 也不知怎的,客姑姑越是这样说,观烟对雾濛濛就越是恨毒了,原本确实没有多大的间隙,可她就是非要与她分辨出个生死高下。 “姑姑,帮我。”观烟拉着客姑姑的袖子,哀求道。 客姑姑望着她,眼瞳幽深不可测,良久她叹息一声,轻轻拂开观烟的手,“我又能帮你什么呢?她如今已经入了殿下的小书房……” 观烟怔忡,她眉目一会扭曲一会狰狞,一会又是茫然。 客姑姑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的道,“听闻,小哑儿虽是孤儿,但毕竟也只有五岁,这么一个孩子,要放在外头,多半是给人牙子拐去卖了的命,好歹殿下有好生之德,怜她可怜,赏她一口饭吃,你就莫要再念念不忘从前的恩怨……” 观烟将客姑姑的话听在耳里,有一些却是进到了她的心里。 好一会,她咬唇道,“姑姑,观烟明白了。” 客姑姑笑了,鼻翼间深刻的法令纹浮起,让人亲近不得,“你想明白了就好,也不枉姑姑这么多年提携你。” 观烟似乎一下就通透了,她翘起小指捻了下耳鬓细发,笑了笑道,“姑姑对观烟的好,观烟都记得,姑姑放心,观烟不会做傻事的,观烟日后还要与姑姑养老的。” 客姑姑欣慰点头,她摸了摸袖子滚边,感慨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又道,“去忙吧,我也要守着,省的那帮小蹄子乱动殿下房里的东西。” 观烟点头,朝客姑姑屈膝行礼。 客姑姑微敛眉目,衣袖拂动,她转身,勾起的嘴角瞬间就垮了下来,她眼尾瞥了身后的观烟一眼,眉目就带出深刻的嘲意来。 观烟目送了客姑姑,她眸色闪烁,倒觉得客姑姑有一句话的很对,像小哑儿那样的年纪,一出府,可不就是只有被人拐去卖了的份。 却说雾濛濛并不晓得观烟与客姑姑之间还有这样的关系,该说,整个皇子府里头,就没人知道。 她躲在小书房角落,瞧着今个殿下应该不会回来,遂踮起脚,够着手,随手抽了本书架上的书。 那卷书,显然是经常被翻阅的,不仅毫无灰尘,书卷侧还有毛边。 雾濛濛瞅着书皮,勉强认出是本《论语》,她蹿道木窗边,瞅着外面无人,这才施施然坐到九殿下的椅子上,将小腿翘着搁扶手,她则半躺着翻开书,吃力地认起来。 她穿越前,好歹也是混了个三流大学的文凭,可这一到大殷,简繁体字变化颇多,她瞬间成了半个文盲。 老前辈说的好,知识就是力量。 是以,她对学会大殷的繁体字,心情多有迫不及待。 雾濛濛看的很认真,努力将脑子里的简体字与繁体字一一对应,以至于忘了时辰、忘了周遭。 所以,当九殿下一推门,前脚刚踏进门槛,就正正逮着胆敢占据他椅子,还偷看他书的小哑儿! 第019章:小哑儿,本殿要用你! “哼!”重重的一声冷哼,犹如冰珠落地,乍起锋锐的冰渣! 雾濛濛手一抖,啪嗒一声,书掉地上了,她心虚地觑了九殿下一眼,赶紧规规矩矩的将腿从扶手上放下来,然后拢着手低眉顺眼地站一边。 九殿下背负双手,浑身冒着冷气走过来,他经过雾濛濛身边,瞥了她一眼,衣袍一掀,威仪堂堂地坐下了。 他漫不经心地捡起地上那本《论语》,随意地翻了翻,狭长的凤眼一抬,就问道,“你会认字?偷本殿的书?” 雾濛濛脑子里诸多念头纷杂闪过,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对九殿下点头又摇头。 九殿下眉梢一挑,啪的将书扔案上。 雾濛濛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干脆用小手指头蘸了点墨汁,抽了张白纸出来,以手代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个的名字。 她也不晓得自己名字繁体该怎么写,索性直接写的简体字。 九殿下不屑地看着面前那三字,简直跟个鸡爪刨的一样,且还缺笔少划的,不过他还是道,“你的名字?” 雾濛濛在少年幽深的目光下,颇有压力地点点头。 哪知,九殿下嗤笑一声,他一拂宽袖,捻起一直白玉紫毫笔,蘸了墨,写意随性地挥下“雾濛濛”三字,繁体字!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仔仔细细的看,默默记下,她的名字也就姓有繁体,濛濛倒是与简体相同。 “雾濛濛?”九殿下轻声念了遍,紧接着他便皱起眉头,“雾?此姓实乃罕见。” 雾濛濛弯起大眼点了点头,趁着九殿下此时心情尚好,她又用手指头,艰难的写道,“我并不认识几个字。” 写完后,雾濛濛略有忐忑地瞄着九殿下,她根本不确定他是否认的出简体字。 果不其然,九殿下眉头都皱紧了,他十分厉色地抿起薄唇,像个考究严格的私塾老先生,“这叫字?狗爪子都能写的比你好!” 说着,他大笔一挥,就将雾濛濛的字悉数涂了,“歪歪扭扭,缺笔少划,传出去丢本殿的脸!” 雾濛濛撇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九殿下冷笑一声,两根手指头一夹,就将雾濛濛小脑袋掰了过来,彼时雾濛濛的白眼才收回去一半。 她愣了下,条件反射地望着九殿下,差点没成斗鸡眼。 “狗胆包天,心里骂本殿,嗯?”刻意拉长的尾音,滟潋的凤眼一眯,向来骄傲的少年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意味。 雾濛濛一个激灵,她软萌萌得对九殿下笑了笑,将写有她名字的那张纸宝贝地折叠了起来,当着九殿下的面揣进怀里。 这一举动,莫名讨好了少年,少年微微翘起嘴角,扬起下颌骄矜的道,“哼,算你识货,本殿的墨宝,是谁都能得的么?” 然而,她并不稀罕! 雾濛濛忍住啐少年一口唾沫星子的冲动,她殷勤的给皇子殿下研墨,做出一副随时待命伺候的架势。 少年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不顾忌她,径直招了司金进来处理庶务。 雾濛濛没刻意去听,只是听司金说到有关灭门的于府的事,她竖了一只耳朵。 “属下已经探听到于府漏网之鱼的下落,只等殿下示下。”司金一手提着长剑,面无表情的道。 听闻这话的雾濛濛心头一惊,于府竟然还有逃出去的? 九殿下余光扫了雾濛濛一眼,思忖着道,“于府上下五十三口,却只有五十具尸体,另外三人,可是于府最小的姑娘以及仆人?” 司金道,“正是。” 说道这,他往雾濛濛看去,接着道,“于府最小的姑娘,只有五岁,听闻天生是个体弱多病的,跟着她的,应该是奶娘和一名马夫。” 雾濛濛怔忡,她犹记得初初穿过来之时,一心想要勒死她的那名于府管事先生。 她抬头看着司金,黑白分明的大眼湿湿润润,仿佛浸润了水汽的黑曜石,亮堂得让人心坎发软。 九殿下屈指在雾濛濛面前敲了敲,在她看过来之时道,“怎的,现在才明白自个有多蠢?被人当替死鬼了还高兴?不是本殿动手的及时,你还有命在?” 他不灭于府,她也不会被选做替死鬼啊! 这种逻辑常识,雾濛濛压根就不想与这傲娇殿下争辩,总是错的都是全世界,又不是他。 司金面色古怪,不过在殿下看过来之际,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继续道,“如今查明,于家姑娘正躲在京郊乡下,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说回正事,九殿下脸沿瞬间冷漠,“不如何处置,宫里的那些人不是正想逮本殿的过错,让他们找去,本殿倒要看看,一个体弱多病的落魄闺阁千金,与实诚的小哑儿一比,更信谁一些。” 冷不丁听到提及自己,雾濛濛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九殿下单手撑头看她,冷光点点的银翎眼饰似有微末华光流窜而过,他就高深莫测的对雾濛濛道,“小哑儿,莫要让本殿失望才是。” 雾濛濛惊悚。 九殿下手一伸,轻轻扯着她今个草草束的小马尾,凑近她道,“濛濛,本殿要用你的时候到了。” 这一句“濛濛”,喊的雾濛濛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讪笑几声,眨巴着大眼,表示自己年幼无知什么都不懂。 九殿下眸色转深,他薄凉的唇一翘,目光划过桌上的那本《论语》,心头一动,“于府事一了,你若想识字,本殿便与你请个先生。” 恩威并重,威逼利诱,九殿下最是擅长这样的手段了。 不见,雾濛濛眸子亮了几分,她斟酌了会,跟着就点头应了,根本不过问殿下到底要她做什么。 司金摇了摇头,这小哑儿平时都挺机灵,怎的这一下就让殿下给卖都没回过味来。 雾濛濛哪里是没转过味来,她是识时务,这人在屋檐下,且九殿下的身份地位在那,哪里能容她谈条件。 所以她好似半点都不操心,下值后,蹦蹦跳跳地回房,准备着等碧珑一道去膳房用晚膳。 哪知,她才进门就嗅到一股子可口的饭菜香。 “小哑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好与你带了份饭菜,是膳房大娘亲自做的桂花鱼,就这一条了,我都差点没抢到。”房间里,观烟坐在桌边,言笑晏晏的对堪堪进门的雾濛濛道。 雾濛濛脚步一顿,她狐疑地望着观烟,小脸上很是不客气的表现出嘲讽来。 观烟唇边的笑意一僵,她微微敛起眉目,踟蹰道,“我也不与你说那些客套话,这府中从来就没有深仇大恨的敌人,有的只侍卫利益往来的朋友,如今你我皆是二等婢女,往后我还还想做殿下身边的一等婢女,所以,你我之间,不计前嫌如何?” 第020章:司火女王大人 从来防人之心不可无。 雾濛濛自然不信观烟有这样的觉悟,能放下身段来与她握手言和,但话都说到这份上,雾濛濛也不是那等愣头青,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审时度势懂识务。 是以,她笑了笑,在观烟对面坐下,却并不当先拿筷子,反而大眼眨巴地望着她,一时之间,倒让人有些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观烟垂了垂眸,她率先执起竹箸,夹了一点桂花鱼肉,小口吃下肚,这才对雾濛濛浅笑道,“膳房大娘的厨艺不错,你可以多用些。” 雾濛濛料想观烟也不蠢,不会用下毒这样低劣的手段,是以她敞开肚皮大口地用,不得不说,观烟有一事做对了,带的桂花鱼确实味道不错。 饭饱歇罢,雾濛濛搁下竹箸,她抽了袖子里的帕子装模做样地按了按嘴角,她冲观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拿着自个的黄铜盆出去打热水了。 观烟一瞬捏紧了筷子,她指关节泛白,眼底有克制的狰狞之色,好一会,她收了情绪,慢条斯理的开始收拾碗筷。 雾濛濛没多理会观烟,她径直收拾了自个就睡下了。 迷迷糊糊间,好似观烟抱了床细软的锦被过来,似乎在说,“小哑儿,虽说现今已是五月,可晚上还是凉,我这有床今年的新被,给你用吧。” 雾濛濛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日一早,她起来的时候,观烟已经不在了,她牵起身上花纹陌生的锦被看了看,皱着眉头嗅了嗅,没闻到怪味,她这才下床。 她不信观烟,至于观烟对她的示好,她可有可无的。 月落苑小书房,今个九殿下并不在,雾濛濛也不避讳了,总是在九殿下面前过了明处,她便正大光明的拿殿下的书来看。 遇到记不得的字,她理所当然地用起殿下的笔墨纸砚来,实在用不惯毛笔,她干脆还是以指代笔,弄的又是一身脏。 当天晚上,依然是观烟给她带的饭菜。 且观烟见她衣裳有墨迹,还默不作声的与她打来热水,雾濛濛一应受了,她也不好说要回报,仿佛一切都是观烟自作多情。 观烟像没察觉一样,她时不时与雾濛濛闲话几句,后来又道,“小哑儿,七月府里会有一批二等婢女晋升一等婢女,这事我只同你说,客姑姑与我是同乡远亲,你若想晋升,我便去与客姑姑支会一声,想想法子。” 听闻这话,雾濛濛眸色微闪,她真没想到客姑姑与观烟竟还有这样的关系。 观烟瞥了眼雾濛濛的神色,她笑道,“虽都是为奴为婢,可在皇子府里,还是有所不一样的,只要晋升为一等婢女,在府里呆个五年,便能领一笔不菲的银子再出府,年纪合适的嫁人也不是难事,若不然自个买个小宅子和几亩薄地,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雾濛濛明白,观烟说的是事实,也算诱人,可她却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她并不是卖身进府的。 观烟还在继续说,“不然,我明个就去找客姑姑。” 雾濛濛弯着眸子,稚嫩的小脸单纯无害,她仿佛听不懂观烟的话,自顾自清洗了衣裳,对她点了点头,就回房了。 观烟咬唇,看着雾濛濛的背影冷哼一声。 隔日,雾濛濛上值的时候,九殿下已经在书房了,并司金与另一大胸细腰的妖娆姑娘。 那姑娘相貌妖艳,穿一身红纱长裙,微敞的胸口露出白嫩嫩如鸡蛋白的胸口,还能见一抹翠绿的小衣肚兜细带。 她甫一见雾濛濛进来,一舔唇珠,花枝乱颤地笑着跟九殿下道,“殿下,这就是司金提过的那个小哑儿?真是嫩哪,不若殿下将她给属下好了,属下就好这口。” 雾濛濛一惊,她小跑过去,到九殿下身后躲了躲。 司金瞥了那姑娘一眼,就听九殿下冷清清的道,“她还有用,等哪天没用了赏你。” 殿下,求别闹! 雾濛濛一把抓着九殿下袖子,一双黑溜溜的大眼,软软糯糯地望着他,就差没挤几滴眼泪花出来。 九殿下眼尾一扫,本欲扯回袖子的动作一顿,任她抓着。 司金嗤笑一声,“司火,小哑儿是我领回府的,即便殿下要赏,如何轮的到你?” 真是哗了狗了,她还有没有人权了? 雾濛濛怒了,她趁没人注意,五根手指头一沾荷塘月色砚台里的墨汁,朝着司金和司火两人就甩过去。 司金晓得雾濛濛的性子,一直多有注意她,见她手一动,抱着长剑就往一边闪,司火不防备,一身红纱长裙顷刻沾上墨迹,黑呼呼几点,煞是难看。 使完坏,雾濛濛再一把抓着九殿下月白长衫,躲他身后。 不期然,月白宽袖上顿多了一只黑爪子。 “小哑儿!”九殿下眉目一沉,将人拎出来,简直想扇她两袖子,旦见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嫩气的小鼻子小嘴巴的,活像是只撒娇的小奶猫。 少年心头一动,扬起下颌冷哼了声,甩给她一张纸,怒道,“给本殿背下来,不然本殿剁了你的爪子。” 雾濛濛从脸上拿下那张纸,白纸黑字,好大一篇,她定睛一看,断断续续地辨认出是有关于家的。 司金好心解释道,“上面是于家来历,小哑儿你背熟了,往后有谁问你,你照着上面的意思讲就是了。” 雾濛濛皱着眉头,一眼看去,几乎全是繁体字,她看的眼晕,又转头望着九殿下,随便指了其中一个字,给他看,表示自己不认识。 九殿下顿觉头疼,他揉了揉眉心,将雾濛濛司火道,“教她识字。” 司火当即眼媚唇惑地笑了,那一双朱若鲜血的烈焰红唇,勾的人面红耳赤,“属下领命,另不让殿下失望。” 雾濛濛根本还来不及反抗,就让司火娇笑着带走了,她回头,恰好瞥见面无表情的九殿下。 司火并未带雾濛濛去别的地方,而是问了她住处,一路抱着她就过去了。 雾濛濛嗅着司火身上浓烈的栀子花香味,她不适地揉了揉鼻子,正想挣脱下地,不想司火一句到了,她就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 彼时,观烟恰好开门,她一见雾濛濛,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起,司火一把推开她道,“好狗别挡道!” 第021章:司火女王的手上秘技 观烟是见过司火的,她不仅侧身让开,还垂头行礼道,“婢子见过司火大人。” 司火斜眼扫了她一眼,揉了揉雾濛濛乱糟糟的小马尾,径直对她道,“去坐好。” 雾濛濛从司火手下解救出自个可怜的头发,忙不迭地小跑过去,在桌边正襟危坐地坐好,两手还叠着搁桌沿,就和个乖萌小学生一样。 司火细长的柳叶眉一挑,差点没笑出声来,她绷着面皮,高冷倨傲的对观烟道,“出去,倘若听了不该听的,姐姐可是要吃人的哟。” 观烟面色一白,她朝司火屈了屈膝,提起裙摆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跨门槛之际,踩着裙摆,还差点摔了一跤。 雾濛濛无语,连这话都会被吓到,也不知是观烟胆儿太小,还是这司火是妖魔精怪? 司火似乎看穿雾濛濛心中所想,她轻笑一声,鼓囊囊的胸口一颤一颤的,真让人担心动作大了会不会像兔子一样忽的就蹦出来。 她不自觉的想起碧珑来,碧珑身段也是一等一好的,可同司火一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大巫,这女人举手投足都带着风尘勾人的媚,实在叫人吃不消。 司火一摇一曳地在雾濛濛对面坐下,她一摊手,葱白玉管一样的素手似有盈盈微光,好看的紧。 雾濛濛一呆,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司火见她那傻样,娇笑连连,她还在雾濛濛面前晃了晃五指,问道,“好不好看?” 雾濛濛傻兮兮地直点头。 司火笑的更是勾人,她翻来覆去地比划着五指,漫不经心的道,“我这双手啊,可是专擒巨龙,逮一个准一个,无论是谁,落到姐姐手上,都要乖乖交出龙米青来……” 雾濛濛一转念,瞬间就明白过来何为巨龙,何为龙米青,她嫩气的小脸不争气地一红,反应过来之时,装无知已经晚了。 司火眸色一闪,凑近她专注地盯着她眸子道,“看来你是懂的,殿下身边的事我听说了……” 微凉的手攀爬上她的下颌,叫雾濛濛背心一冷。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可是敢再牵扯上殿下……”司火后面的话没说全,她左右瞧着雾濛濛还没彻底长开的小脸,嘴角噙着让人心头发憷的冷笑,“你不会想知道姐姐我是金木水火土五侍卫里,管着的是什么勾当。”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不用说她也看出来了,这司火一身风尘味,哪能是什么正经行当。 司火笑眯眯地拍了拍雾濛濛的小脸,她蓦地想起道,“殿下那条亵裤呢?给我。” 雾濛濛嘴角一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司火眸光幽深地看着她,撇嘴嫌弃道,“真是便宜你这小哑巴了,这么多年,殿下的贴身之物,我都没一件半件的,却是让你碰了。” 雾濛濛差点没以头抢地,这位大姐还真是……大写的直率! 雾濛濛那点心思悉数都在脸上,司火看的清楚的很,她倏地就觉得这小哑儿果然是个有好玩的,逗着半点都不无聊。 她径直伸手,从雾濛濛怀里摸出那张纸来,顺手还按了她平坦如大道的胸一把。 雾濛濛腾地跳起来,赶紧捂着小胸口,整个人简直风中凌乱了。 司火慢条斯理地展开那张纸,轻蔑地挺了挺她的大胸器,还得瑟地抖了抖。 谁眼热那对大胸了?往后胸大爽的又不是自己! 她坚决不想要大胸,现在不想要,以后也不想要! 很多年后,依然平胸的雾濛濛,恨不得一耳光扇死这会没事瞎说的自个! 对正事,司火还是很认真的,她给雾濛濛通篇念了次,又让她指出不懂之处。 雾濛濛虽不会说话,可并不是真正的五岁稚子,她结合从前学的,将不熟的繁体字记住后,便没啥不懂的。 不过避免引起怀疑,她还是挑了半数的复杂字眼出来,眨巴着大眼瞧着司火。 这小小模样的女娃子,脸又嫩,软软娇娇,加之雾濛濛五官本就长的好,从前只是吃食不好,才面黄肌肉,这会白白糯糯的,就和个能随便揉搓的白玉汤圆一样,可人得让人想一口含嘴里。 司火倒没含嘴里,她只是顺手了就捏她小脸一把,还揉她小马尾,甚至于像个变态一样,想抱她揉她肉肉的小屁股! 雾濛濛不敢再装不懂,她当着司火的面,将起先说不懂的字眼悉数全写了遍,然后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司火一愣,尔后反应过来便笑了。 跑出去的雾濛濛才刚到院子门口,冷不防一头迎面撞上了人。 她捂着疼的慌的小鼻子,一抬头就看到冷着脸的九殿下,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司金。 雾濛濛此时小马尾松松垮垮的歪在一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光盈盈,还泛出可怜兮兮的粉色来,又捂着自个的小鼻子,分明一副被人蹂躏了的模样。 司金眉一挑,他踏出一步在雾濛濛面前蹲下,伸手拿开她手,见她小鼻子没出血适才问道,“被司火欺负了?” 双手背剪身后的少年皇子目光不自觉落在司金拉着雾濛濛的那只手上,又见这蠢哑儿好似也很亲近司金,他心头莫名陡升恼意。 没见他才是主子,才是能给她做主的! 雾濛濛还没来得及跟司金告状,突然感觉身上一冷,她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九殿下,这一瞬间福至心灵,她从司金手里抽出手,小心翼翼地抓着少年玄底金线滚边的宽袖,顺带轻摇了下。 少年皇子冷哼一声,睨着她,“没出息的东西!”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是微微上翘,觉得雾濛濛总算是有点眼色,晓得该讨好谁才有用。 雾濛濛牙龈发痒,压抑不住的想扑上去咬这嘴贱的少年一口,她就被少年一手拎提起来,与他面对面。 雾濛濛晃了晃脚,身在半空不着地,让她很没安全感,她赶紧像小猴子一样攀着少年的手臂。 九殿下眉头轻皱,晃了她一下,让她安份些道,“司火就算了,小哑儿你若让外头的人欺负了还这副蠢样,就别说是本殿九皇子府的人,本殿嫌丢人!” 话落,他顿了顿,抬起另一只手,终于扯上了早前就想扯的小马尾。 雾濛濛只觉头皮微微一疼,本就松松的发带彻底落了,她一头细软的头发乱糟糟地散下来,就和个小疯婆子一样。 司金挑眉,怎么看都觉得殿下是不忿司火先于他向小哑儿动了手,这会正找补回来。 而雾濛濛一愣,她呆呆地抓了抓堪堪到肩的发梢,反应过来,怒向胆边生,藕节一样的小手臂猛地缠上少年脖子,幼细的小腿盘过去,整个人吊在他身上,抓着他手,第二次下口开咬! 第022章:春娘薄春色 小巧如贝的白牙,堪堪触及如玉莹白肌肤,下颌就传来剧烈的疼痛。 雾濛濛动作的一顿,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就见九殿下另一手擒着她下颌,冷笑了声,俊美脸沿煞是冷酷无情,“再咬?属狗的不成?信不信本殿让你这辈子都不长半颗牙?” 雾濛濛一把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眸子湿湿润润地瞅着少年,好生委屈。 九殿下轻皱眉,他索性拎着人进屋,将人丢给司火道,“领回去好生教几天,连个发髻都不会梳,算什么姑娘家。” 说完,他多有嫌弃地瞥了她一头乱发,转身拂袖而去。 司火笑眯眯地抱着雾濛濛,她冲司金红唇一勾,就笑的得瑟。 司金眼梢含笑,那双汪蓝的眸子宁静如最和煦的汪洋,让人情不自禁就会沉浸其中。 他对雾濛濛道,“小哑儿确实该跟司火学学,多打扮打扮。” 雾濛濛并不觉得自个不会打扮,不过目下年纪小,且这古代女子的发髻看着是好看,但其实复杂的不行,加之她头发细软,根本没长成,所以她才偷懒捆了个小马尾对付。 司火捏了捏她小脸,“跟着姐姐出府吃香喝辣吧。” 谁想要吃香喝辣了? 她舍近求远,有粗大的皇子大腿不抱,干甚还别抱他人? 不过,容不得她不同意。 司火都不给她收拾行李的功夫,直接抱着人就出皇子府了,一直隐在旁的观烟这当转出来,她瞧着雾濛濛离府的方向,本是清秀的脸上缓缓绽开个狰狞怨毒的浅笑来。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她还就等着她出府来着! 其实这算是雾濛濛第一次正儿八经地逛大殷的市井街坊,她睁大了眸子,在司火怀里左右张望。 宽阔的青石大街上,人来人往,或穿绸衣的富贵子弟模样、或着短打衣襟的普通百姓,不然就是悠悠然的软轿,一切热闹又井然有序。 司火一直注意着雾濛濛,见她一副对什么都好奇的模样,不禁心头微微犯疑。 她听司金说过,雾濛濛乃小乞儿出身,按理再是卑贱,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会对普普通通的大街新奇。 雾濛濛没注意司火的神色,她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瞅了瞅,竟然看到了胡姬酒肆,还有貌美的胡姬赤脚倚靠在木窗边,过往行人不论男女都会多看几眼。 且她也看到多有姑娘妇人在大街上往来,她瞬间就放心了,至少大殷的民风还是颇为开放,对女子并不太严苛,她日后还是有好日子可过的。 “到了。”许是到了自个的地头,司火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她放下雾濛濛,径直就往里走。 雾濛濛抓着她袖子赶紧跟上,她这时才看明白,司火的地盘居然是在勾栏风月之地。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的不想进去。 司火扯了下袖子没扯动,她侧头看着雾濛濛,嘴角就露出若隐若现的讥诮来,“不进来,嫌脏?” 雾濛濛自来敏感,她察觉到司火的情绪,赶紧上前几步,仰头朝她笑了笑。 司火眯着泛粉的桃花眼,“放心,你是殿下的人,我总不至于还能将你给卖了。” 雾濛濛抿着小嘴一径笑,好的坏的她都不表示。 司火顺手牵起她小手,边往后堂去边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不过,就你这小身板,也是卖不到银子的。” 瞎说什么大实话! 雾濛濛瞪着她,小小矮矮的,根本毫无威慑力。 一路走来,说是风月之地,可却极为的清雅,雾濛濛跟着司火,不晓得转了几道拐,又经过了几个屏风,还瞧着有处小桥流水装饰的小院,且楼上楼下的,粉纱垂幔,流苏缠绵,加上时不时倚栏含笑的漂亮姑娘,虽是大白天,也是旖旎非常。 司火在楼子里的地位颇高,雾濛濛暗地里给她打上了老鸨的标签。 临到一后堂独门独栋的小跨院,司火二话不说,将雾濛濛扔给了里头的姑娘,自个施施然就离开了,飘然不带云彩。 小跨院里只住了一位姑娘,并一个伺候的婢女,旁的再无第三人。 雾濛濛站在院子里,那姑娘就在一树荫下抚琴,穿一身乳白绣艳色红梅的衣裙,挽着慵懒的随云髻,随意斜插素银白玉兰花簪,整个人清丽又优雅,半点都看不出是风尘女子。 琴声悠扬,叮叮咚咚,恍若初春冰泉初融,很是一番悦耳。 雾濛濛安安静静地听了会,忽的琴声乍歇,那女子看过来开口道,“你可在此住三日,我不会教你什么,一应你自己看便是。” 雾濛濛点点头,这种沦落风尘的女人,她从前看的并不少。 那女子见雾濛濛还算听话,也不闹腾,又道,“你可以唤我春娘。” 紧接着,不用春娘吩咐,苑中唯一的婢女自发给雾濛濛安排了房间歇息,旁的并不多话。 雾濛濛在春娘这边住了下来,第一日,她见春娘自个绾了个很是复杂精致的飞天髻,髻上珠钗点翠,钿细掩鬓,并一身与点翠相得益彰的月白色绣鹅黄腊梅的长裙,腰坠羊脂白玉的同心环,整个人气质出尘淡雅,说是高门千金都不为过。 一应打扮妥当,春娘便款款出去了。 雾濛濛很是识趣的没过问春娘去处,她与那婢女两人在院子里,此时她才发现,那婢女竟然也是个哑的。 两人皆诧异,而后便颇有同病相怜的意味。 那婢女见雾濛濛年纪小,很是招人疼,便多多交她一些基本的手势哑语。 雾濛濛学哑语很认真,纵使她本就会,可到底现代的手语同大殷的,还是有差别。 不过一日功夫,她几乎就将大殷哑语学了个八九分,那婢女待雾濛濛便越发亲切了。 春娘是第二日卯时回来的,彼时她一身酒气,眉目春情萦绕,粉面桃腮,一看就是接过了恩客了。 她进门时看了雾濛濛一眼,并未多言,只在婢女的伺候下沐浴清洗干净,倒头补觉去了。 雾濛濛无所事事,这等地方,她不熟悉也不敢乱走,不然遇到了变态,她才吃亏。 不过,晌午时分,院中那婢女从前面楼子里与她带了张小字条回来,不晓得雾濛濛识不识字,那婢女便打着手势告诉雾濛濛,楼外面有人找她,说是熟人。 雾濛濛猜不出是哪个熟人,她跟着那婢女从后侧门出去,绕到前面楼子大门口,就见一身碧色衣裙的观烟远远地站在对面。 第023章:白嫩的,准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隔着街坊,中间还有人来人往,仿佛是在不同的时空。 雾濛濛脸嫩,她微微仰起,浑身上下就散发出软萌好欺的无害气质来,这又是烟花之地附近,出入的人都会转头多看她几眼。 观烟拢着手,迈脚穿过青石板面的大街,径直到雾濛濛面前,她略弯腰对她说,“小哑儿,总算是找到你了,不过你怎在这样的地方?” 她语气中含着惊讶,眉头蹙起,一股子违和的担忧就流露出来。 雾濛濛心头嗤笑,不过她面上并不显露,她抬手就打出新学的哑语。 观烟眸色微闪,她冲雾濛濛摇头,“我看不懂。” 站一边的春娘侍女从怀里掏出一小叠的纸张来,又摸出一细条木炭,将雾濛濛的意思写出来给观烟看。 雾濛濛之前的意思却是在说,“司火带我过来的。” 观烟眉头皱的更紧,她沉吟片刻道,“这不是好地方,小哑儿你快随我离开。” 说着就要来拉雾濛濛。 春娘侍女眼疾手快,她身子一侧,将雾濛濛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观烟。 观烟拉了个空,她讪笑几声,“小哑儿,我不会害你的,我带你去见殿下,殿下定然不会让你再呆在这样不干净的地方。” 听闻这话,春娘侍女面色瞬间就冷了。 她二话不说,弯腰一把抱起雾濛濛转身就进了楼子里,根本不理会观烟。 “小哑儿……”观烟急切喊道,想追上来又心有顾忌。 雾濛濛攀着那侍女的肩,冷冷看着观烟,她黑白分明的无害眼眸中流露出浅淡的嘲意来。 观烟止住,她同样回望雾濛濛,再无法进一步。 回了春娘的小跨院,春娘侍女将雾濛濛放下来,她面露迟疑,看着她好一会才打手语道,“那人想带你离开,你想不想同她一起走?” 雾濛濛摇头。 春娘侍女明显松了口气,她以更快的速度划出手语,“司火大爷让你带在春娘身边,我总觉得不管是去留,还是要同司火大爷说一声的好。” 司火大爷? 雾濛濛小眉毛一挑,小手比划问道,“司火是姑娘。” 侍女笑了下,眉眼弯弯清秀的很,她悄悄告诉雾濛濛,“司火大爷说她是女儿身男儿心,所以不准别人叫她姑娘。” 雾濛濛抿唇笑了,这司火还真是有意思。 春娘直到傍晚时分才悠悠转醒过来,许是她心情好,见着雾濛濛,还颇有闲心的手把手教她绾双丫髻。 她头发细软又不长,就好绾双丫髻都有些勉强,但春娘有双巧手,雾濛濛只见她指尖一挑,再一拢,她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就服帖地绾了起来。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觉得很是神奇。 她又见春娘从妆奁匣子里选了几颗黄豆大小的珍珠钿,稀稀落落地插进她发苞间,并用条粉色坠小巧银铃铛的丝带缠上去。 末了眉头一蹙,用把很是精致的银剪将她长短不一的刘海给修剪的整整齐齐。 顿一齐刘海、大眼睛的软萌萝莉撅着粉嫩嫩的小嘴出现在菱形铜镜中! 春娘也是微愣,昨个也没仔细看雾濛濛,这会一拾掇出来,才发现她年纪虽小,可那五官却是长的精致。 雾濛濛很是不习惯地多看了自个几眼,虽是穿越过来的,可目下她才发现这壳子相貌与她从前长的一模一样。 她怔忡,一时半会不明白,她这是穿到了别人身上,还是穿成了自个前世? 微凉的指尖让雾濛濛蓦地回神,她透过铜镜,就看见春娘神色难辨地正在摸她的脸。 “日后要活的对得起这皮相哪。”春娘意味深长的道。 雾濛濛能感觉到一瞬间春娘情绪就低落了,她轻轻扯了扯她袖子。 春娘淡然一笑,“出去吧,要是喜欢这发髻,让二哑教你。” 二哑便是春娘的那名侍女。 雾濛濛跨出门槛,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春娘一眼,只见春娘坐在床沿,上半身隐在床幔阴影之中,下半身唯有脚尖前有一丝半缕的微末点光。 分明是花信年纪,但雾濛濛就是在她身上瞧出了暮霭垂老之气。 风月女子,又有几个还是鲜活的。 雾濛濛不晓得春娘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她也不想去探究,毕竟她如今都只能堪堪算自保,又哪里能顾及旁人。 第三日,雾濛濛已经从二哑那里学会了绾双丫髻,其他简单的发髻诸如单螺髻之类的,她也一并学会了。 春娘又已经出去了,二哑也在忙,雾濛濛独自一人坐在门槛边,她算着时辰,不晓得司火到底何时来接她。 闲着无事,她还将九殿下要她记的有关于家的那些挨个回忆了遍。 下午未时末,二哑提着个篮子回来,她一进门就对雾濛濛比出手语,“昨天那个姑娘又在楼子外面,说要见你。” 雾濛濛眸色一冷,她笃定观烟是想对她做什么,故而才这样锲而不舍。 是以,她对二哑笑了笑,回道,“我去见见她,要是一刻钟后还没回来,二哑你直接去找司火大爷。” 二哑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了。 雾濛濛理了理身上湘妃色的小裙子,冲二哑一挥手,便从后侧门出去见观烟了。 观烟还在昨天的地方,她甫一见雾濛濛出来,且独身一人,当面眸色一亮。 这下,雾濛濛不等观烟过来,她亲自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站她面前,仰头疑惑地看着她。 观烟左右四望,忽的一下将雾濛濛抱起来转身就跑。 雾濛濛没吭声,她猛地用力扯着观烟发髻,冷冷地看着她。 观烟吃痛,差点没将她摔出去。 她不得不安抚雾濛濛道,“小哑儿,你快松手,我是带你去见殿下,殿下今早还问起你来着。” 雾濛濛轻蔑一笑,她看观烟的眼神就像在看个蠢货一样。 观烟一恼,她掐着雾濛濛手腕,迫使她松手,然后眉目一厉道,“贱皮子,与你好生分说,你不依,非要我动手不成?” 说着,她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扭了雾濛濛双手,另一手抱起她,拐出花柳巷子,跟着往另一条多有乞丐的巷子深处去。 雾濛濛小脸憋红了都没使上力气,她蹬了蹬,将鞋子踢落一边,留下痕迹后,她任由观烟为所欲为。 巷子尽头,正有一简陋的平头黑蓬马车,马车边一驼背独眼的马夫正靠在车辕上抽着旱烟,另一身穿大红褙子两鬓发白的婆子正伸长脖子往巷子口张望。 两人一见观烟,那婆子耷拉的眼皮一撩,整张老脸都泛出精光来。 “就是这女娃子?”那婆子几步上前,像挑拣猪肉一样,审视了雾濛濛一番。 雾濛濛心头发沉,陡升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就听观烟说,“就是她,别看她不会说话,可精贵着,养在大户人家的千金,白白嫩嫩的,准能卖出好价钱。” 第024章:小哑儿自然是本殿家的 葱白玉管一般的纤纤素手,莹白薄粉的指甲,氤氲染上凤仙花的绛红色,便越发显得那双手柔若无骨。 “你说,有个姑娘来找小哑儿,小哑儿去了就再没回来?”红裙半松,慵懒倚靠在暗紫迎春花大软枕上的司火摩挲着刚染的红蔻丹悠悠然的道。 二哑点点头,她似乎颇为畏惧司火,连头都不敢抬。 司火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心上,她左手换右手,将十根手指头的蔻丹挨个欣赏了遍。 二哑迟疑片刻,大着胆子摸出小册子,与司火写道,“爷,不用理会吗?” 司火漫不经心地瞥了二哑一眼,语气兴味的道,“这才第三天,那小丫头就收买了你的心?” 二哑面色一白,她赶紧摇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司火收拢十指,妖娆面容倏地就冷了下来,“退下。” 二哑低着头退了出去,临走之际,她余光往后一瞥,就见媚如妖精的司火冷俏的侧脸,仿佛刀刻冰雕。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赶紧几步踏出了房间。 整个房间白色纱幔随风曳动,静谧空廖,旦见司火缓缓抬起右手,拇指与中指一拧,啪地打了响指—— 有厚重的暗影团团簇簇,悉数隐在纱幔之后,仿佛无穷无尽的魑魅魍魉。 司火竖起食指,嫣红蔻丹,莹白的指腹软肉,在微末幽光之中泛出清冷点光,“去,半刻钟。” 话音方落,轻风随之而来,纱幔飘起又落下,一切悉数无踪无影。 司火适才缓缓起身,她慢条斯理地拢好红纱长裙,嘴角轻勾,哼着若有若无的江南软哝小曲儿,咿咿又呀呀,跟着脚尖一点,红影蹿过,她整个人人就消失在房门口。 雾濛濛盘腿坐在马车上,小身子跟着左摇右晃,她冷冷地盯着对面穿大红褙子的婆子。 那婆子目光审视地上下打量雾濛濛,越看越满意,虽说不会说话这点是个瑕疵,但架不住她还小小年纪相貌就是个好的。 婆子笑的渗人,雾濛濛随手一摸,没抄到顺手的家伙,她干脆将脚上的小绣鞋一脱,照着婆子面门就扔了过去! 那婆子不防,叫雾濛濛砸个正着,疼得她惨叫一声,往后栽倒,头还咚的一声撞在马车壁上。 外面的驼背独眼马夫一拉缰绳,转头向里问道,“怎的了?” 那婆子爬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雾濛濛,她应了外面一声,“无碍,小蹄子皮痒着。” 雾濛濛见那老虔婆想要还手教训她,她人一猫腰,灵活的从她腋下穿了过去,并从后背使劲推了那婆子一把。 婆子站立不稳,又撞的头晕眼花。 马车这当一顿停了下来,雾濛濛趁着马夫过来的当口,又一小脚照着婆子后脑勺百会穴踹了一脚,当即就踢的那婆子没起得来。 “出甚事了?”驼背问着过来打开车门。 说时迟那时快,雾濛濛见着光亮,犹如飞蛾,瞅准了,好似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飞快地蹿了出去,还照着那马夫肩窝子筋骨的位置顺手就是一个小拳头过去。 她那一下,力气虽不大,可照着筋骨穴位来的,一打一个准,让那马夫蹲在地上手臂麻了半天没恢复过来。 雾濛濛不是个真正的五岁稚儿,她提着裙子跳下马车,照着人多的地方撒开腿就跑。 婆子揉着被撞的脑袋从马车下来,顾不得马夫,跟雾濛濛后面就追了上去,她还大喊着,“抓住那个小贼……” 雾濛濛见当真还有人信以为真,在挡她的路,她暗骂一声,申辩不能,不得不止步,转身怒瞪婆子。 婆子单手叉腰,喘着气,得意地狞笑一声,“你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 雾濛濛抿着唇,小脸冷若冰霜,可眉目的稚嫩无邪,又让她多了几分的娇娇的软糯。 这当,大街上便有人疑惑问道,“小贼?这女娃一身绸衣,发髻上首饰也是精细的,瞧着像是大户人家出身,不像个小贼啊……” 雾濛濛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瞧着围观的人群中,一身穿奢华长袍,头戴玉冠,手摇一把象牙骨折扇的年轻公子,扑上去抱住大腿就巴拉巴拉地哭。 她惯是没有节操的,且脸皮比谁都厚,目下还缩在个小女娃的壳子里,所以卖起萌来半点都没觉得不适应。 那贵公子一愣,摇扇的动作僵住,他低头看着雾濛濛,满脸懵逼。 雾濛濛仰头瞅着他,眼圈泛红,扁着嘴,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那婆子脸色一变,上前就去要去拉扯雾濛濛,她还道,“这个公子冒犯了,这是我家姑娘,打小脑子就有点问题,我这就带她回去。” 雾濛濛直往贵公子身后躲,她死抱着怀里的大腿不松手,还拿脚去踹那婆子。 公子约莫有十七岁,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若丹朱,很有一番高门贵公子的气度。 他皱着眉头,抬手一挡那婆子,不悦的道,“你一会说这女娃是小贼,一会又说是你家姑娘,本公子倒要问问,你家是哪家?” 那婆子答不上来,又不敢得罪这公子,逼急了张口胡说道,“朱雀街尾的胡家,我家姑娘是胡家的。” 那公主低头问雾濛濛,“她说的可是真的?” 雾濛濛一径摇头,只恨不得将自个脑袋摇头拨浪鼓。 雾濛濛就见那贵公子星眸一寒,冷笑了声,“她说不是,你当如何说?” 婆子冷汗都冒了出来,她捻起袖子擦了擦,“我家姑娘脑子是坏的,坏的……” “一派胡言!”贵公子轻喝一声,“朱雀街头是大理寺卿秦大人的府上,尾则是九皇子府,除却这两家,整条朱雀街别无第三家,哪里来的胡家?” 听闻这话,雾濛濛还是第一次才晓得,原来九皇子府是在朱雀街。 她抬头看了看这名贵公子,真觉得自己随便一抱,今个竟然就抱到了贵人,必须要给自己的眼光点个赞! 她才这么想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提了起来,视野之中贵公子的那一张脸瞬间被放大。 她此刻忽的发现,这人没嘴贱的九殿下长的俊。 “现在你说,你到底是哪家的?”贵公子挑眉,拎着雾濛濛问道。 此话一落,冷不丁有道冷冰冰的嗓音从人群外冒出来—— “自然是本殿下家的!” 第025章:你抱着我的人想干什么 一袭玄袍金带、银翎眼饰的俊美少年,越众分道,逆光而来。 雾濛濛不禁眯起眸子,她仿佛看见少年周身有万千柔光散射而出,将他脸沿的冰冷顷刻融化,让他凤眼眉梢都浮起一层暖色。 少年双手背剪身后,倨傲地扬起下颌,复又道,“小哑儿自然是本殿家的!” 闻言,纵使雾濛濛一把年纪,此刻也莫名的为这话而酸鼻子。 她用力眨了眨眼,一双小短腿在半空晃了晃没挣脱,紧接着贵公子一手臂伸过来,将她揽进了怀里抱住。 雾濛濛浑身一僵,她就听头顶的贵公子轻笑了声,“她身上又没写名字,哪里能任凭九殿下张口乱说。” 少年皇子凤眸生寒,他盯着贵公子,薄唇抿成直线。 贵公子好似故意不放雾濛濛,他还当着九殿下的面亲昵地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今日天气晴好,不知九殿下可否请上一盏茶?” 雾濛濛敏锐察觉出九殿下与这公子之间的古怪来,两人好像认识,又似不对付。 九殿下冷哼一声,一拂袖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清风茗,他身后跟着司金与客姑姑两人。 雾濛濛想下地,奈何那公子并不放手,反而还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她的双丫髻,尔后随九殿下当真进了清风茗。 清风茗掌柜甫一见九殿下,二话不说当即将人领到三楼雅间,那名贵公子上来后,还站门口就道,“看来九弟对这清风茗也是熟的。” 撩袍大马金刀坐下的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略带嘲意的道,“老七,明摆跟你说了,这清风茗是大皇兄的,你要有心思,尽管同大皇兄说道去,别在我这里唧唧歪歪和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一样烦人。” 雾濛濛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随便一抱,竟然就撞上了大殷当今的七皇子息穹。 七皇子息穹在九殿下对面施施然坐下,即便此刻他都不放雾濛濛,单手抱着她,显露出不知真假的喜爱来。 九殿下冷若冰霜的目光在雾濛濛身上转了圈,他连茶都不给息穹斟,直接不客气的道,“老七,你抱着我的人,是想要作甚?” 七皇子不慌不慢得让身后随从与他倒上明前龙井,悠悠然地品了口,然后才摸着雾濛濛细脖子道,“从前在宫里,九弟多有喜欢胸大腰细的宫娥,怎的如今倒养起小雏来了?莫不是这小雏有甚特别的,让九弟这样放心上?” 雾濛濛头皮发麻,原本她以为自己遇上了贵人,这会才看明白,这哪里是贵人,分明就是变态。 两厢比较,她才发觉只是嘴贱的九殿下,竟然那么可爱! 可爱的九殿下嗤笑了声,不经意对上雾濛濛湿濡濡如小狗崽的眸子,他就冷酷残忍的道,“特别?哑巴倒是安静,不晓得这算不算?” 然后他又接着道,“老七你想要?行,今个就送你了。” 雾濛濛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谁来给她双筷子,她要自插双目! 心盲就算了,眼还瞎,这样有眼无珠,她要和他友尽! 息穹自然瞧见了雾濛濛的神色,他低笑一声,微凉的指尖摸上雾濛濛的眼睑,动作优雅温柔,但他说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 “既然如此,这小雏的一双眼珠子不错,我要了!” 话音方落,息穹迅疾出手,他食指中指屈成爪,宽袖曳动,快若闪电的就朝雾濛濛那双大眼睛挖来。 雾濛濛呆若木鸡,她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七皇子的两根手指头袭上她的眸子。 电光火石间,晦暗玄色遮天蔽日,金线点光闪烁,九殿下屈指一弹,一滴茶水啪的打在七皇子腕间。 七皇子息穹动作一顿,雾濛濛已经开始在挣扎,然她到底人小,手短腿短,力气还没个奶猫大,故息穹单一只手就镇压了她。 九殿下手腕一翻,少年人并不厚实的一掌厉若霹雳,呼啸着冲息穹面门而去。 息穹不得不退让半肘,收力拳头格挡。 一掌,一拳头,嘭地对上,似无声又似轰鸣震耳,两位皇子,较量起内力来。 位于九殿下身后的司金与客姑姑两人,并息穹的随从半点都不插手,全都一副当没看到的模样。 雾濛濛挣的小脸通红,这两皇子,虽说都不是好东西,但许是受了先入为主的影响,她到底更为不待见七皇子一些。 毕竟,九殿下许诺过,要给她一条活路的。 雾濛濛这样自打出身就卑贱的孤儿命,她没别的长处,唯有一点,求生意志就跟杂草一样,特别顽强,就是刀山火海,只要能活着,她就绝不会求死! 故而九殿下与息穹正比拼内力间,她挣脱不得,便想也不想倾身出去,照着息穹铁一样硬的臂膀,下嘴死死地咬! 息穹闷哼一声,原本与九殿下息泯拼的势均力敌,这当口气一泄,当即被案几上震撒的茶水弄湿整个袖摆。 息泯趁势追击,一拳头直直打在息穹肩甲,让他连人带椅子往后退了半丈。 息穹恼羞成怒,他重重哼了声,两指一钳,迫使雾濛濛松口,又一使力,顺手就将人往木窗外丢! 需知,这雅间在清风茗三楼,且木窗外,正是临青石板街,雾濛濛摔下去,非得落个脑袋开花的局面。 司金握剑的手一紧,上前一步,正要出手,哪知客姑姑微微侧身,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挡了他的视线。 一切仿佛都成了慢动作,雾濛濛清晰地看到七皇子息穹眉目的扭曲和快意,她也看到了司金,然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九殿下死死抿紧的薄唇。 她还有心想着,九殿下薄唇的颜色,原来要比旁人深一些,甜腻腻的豆沙粉,勾着人想咬上一口。 “雾濛濛!” 她听见了他叫她名字,那三个字,从他唇间逸出来,比别人喊的都要好听。 最后,她视野中,就出现了少年那并不厚实的手,骨节匀称,指甲被修的圆润整齐,好看的像是羊脂白玉一样。 第026章:蠢货,要拉断本殿的手指头吗 雾濛濛从前是个孤儿,出身三天就被遗弃在大马路边上,那时正当隆冬腊月,她被人捡到的时候,浑身冻的青紫,就只有那么一口气在。 孤儿院的院长以为她活不下来,试探地拉她小手,熟料,她好似晓得一般,竟死死拽住院长的一根手指头。 雾濛濛死死拽住一根手指头! 她抬头,就见九殿下略诧异的神色,紧接着就是皱眉。 “蠢货,要拉断本殿的手指头吗?”少年感受到手指头传来的疼痛,气急败坏的道。 他分明跟她伸手了,可哪知道,这小哑儿发什么疯,有手不拉,偏只拽他一根手指头。 雾濛濛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换了只手紧紧抓着殿下的手腕。 九殿下抽了口冷气,他刚想使力将人拉上来,冷不丁背后劲风袭来,他头一偏,一婴儿拳头大小的茶盏啪地正中他头顶玉冠。 只闻轻脆响,上好的玉冠乍裂开来,破裂的碎玉犹如落叶,夹杂着披散下来的发丝,纷纷下落。 甚至有细小的玉屑落在雾濛濛脸上,她眨了眨眼,在少年一声清喝中,仿佛飞翔的大鸟,一跃而上,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煮茶小案头。 尔后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耳边就传来一声闷哼抽气声。 雾濛濛低头,但她瞬间就睁大了眸子—— 她的小脚板,正正踩着一只手,她循手望过去,就对上七皇子息穹那张痛到扭曲发白的脸。 想也没想,雾濛濛跟着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跳脚几下,每一下都照着七皇子手指尖那点踩。 十指连心,痛的七皇子挥袖就要去抓她。 然,九殿下更快,他回转身,不及眨眼功夫,就率先将雾濛濛卷入怀里。 “老七,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哑儿计较,真丢父皇的脸面。”九殿下伸手慢条斯理的将脸沿发丝敛到耳后,他微扬下颌,即便此刻发髻不绾,那也是俊美无双。 雾濛濛抓着九殿下衣襟,她转头瞪着七皇子,冲他龇了龇牙一口小白牙。 她记仇的,自然不待见刚才差点摔死她的七皇子,只遗憾没踩断他的手才是。 七皇子垂下眼,这会疼痛缓了,他对身后的随从抬手,随从赶紧掏出帕子给他擦拭包扎。 “九弟也说了只是个小哑儿……”他说着这话,抬眼就讥诮地看着九殿下,特意看了他披散的长发。 九殿下嗤笑一声,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目光睥睨七皇子,“从小到大,老七你哪一样东西不跟我抢?我府上还有烂衣破袜,明个就差人送到你的殿里头。” 话落,九殿下不再理会七皇子,他单手抱着雾濛濛,旋身离去。 司金一扬长剑,同样不屑地瞥了七皇子一眼,转身跟上九殿下。 客姑姑在最后,她冲七皇子微微屈膝,抬眼之时,颇为意味深长地同七皇子对视了一眼。 尔后她匆匆出门,在楼梯口追上了九殿下。 “司金,去查今日息穹何故出宫?”九殿下神色冰冷,他垂眸,盯着雾濛濛的发旋,凤眸幽深难辨。 “是!司金拱手应声。 大殷祖制,皇子年满十六可出宫建府,而七皇子虽已十七,但他的母妃德妃甚得圣人恩宠,故而被留在宫中,至今不曾开府。 息泯是明白的,他这七皇兄平时多在父皇面前晃荡,无事绝不会轻易出宫,可今日,他不仅出了宫,还那样巧合的就遇上了小哑儿。 雾濛濛不知这其中端倪,她一回头就对上客姑姑阴沉的神色,她心头一动,想起观烟说过的,她与客姑姑是同乡远亲的关系来。 客姑姑上前半步,对九殿下道,“殿下贵为皇子,哪里能亲自抱着小哑儿,不若将她交予老奴。” 九殿下冷淡淡地看了客姑姑一眼,并未吭声,只是依然单手托着雾濛濛小屁股,抱着她下楼出了清风茗。 雾濛濛在少年怀里略惊悚,她鼻端嗅到息泯身上浅淡的幽幽冷檀味,悄悄瞄了他几眼,冷不丁被抓个正着,她就正面九殿下面无表情的那张俊脸,莫名她就心虚起来。 一行人径直回了九皇子府,一进门,雾濛濛瞧着门房下巴都惊掉了,她赶紧将脸埋进少年怀里拱了拱,从前观烟就是见九殿下对她多有另眼相看,就记恨她,今个还让这人抱了,想也知道往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个像观烟那样的人。 她还想过安生的日子,可又不敢直接从这一言不合就甩眼刀子冒冷气的少年皇子身上下来。 一直进了月落苑小书房,雾濛濛见没了旁人,这才赶紧的从九殿下身上溜下来,乖乖巧巧地低头站一边。 九殿下看了她一眼,也没说啥,只甩了甩手,大马金刀地坐进书案圈椅中,屈指轻敲桌沿。 司金随后进来,客姑姑则识趣地转脚去了东厢房,司金关上门,雾濛濛就见一身妖娆红纱长裙的司火从山水屏风后转了出来。 司火肃着俏脸,单膝跪下,直接请罪道,“属下有负殿下所托,请殿下责罚!” 雾濛濛抿了抿唇,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司火,仿佛没情绪,又仿佛什么情绪都被压在了心底。 九殿下摩挲着被雾濛濛拉过的那根手指头,思忖片刻道,“查到了多少?” 司火回道,“虽是观烟将小哑儿引出楼子,但那两个人拐子却不是观烟去找的,反而是主动找上她的,属下已经将人扣了,却不是不知观烟要如何处置?” 毕竟观烟名义上还是府里的人。 九殿下长眉一挑,“如何处置?这种事还要本殿交代?” 司火面色一白,赶紧道,“属下这就将相关人等交由司水,务必在晚膳之前问出殿下想要的。” 九殿下点头,他对司火挥袖,“退下,看管好楼子,旁的事本殿自有安排。” 司火娇躯一颤,她掀起长卷的睫毛看了九殿下一眼,幽幽怨怨地退下了。 这时司火才道,“启禀殿下,属下早上获悉,有人在打听于家漏网之鱼的消息,七皇子过问过。” 九殿下凤眼半阖,他张开十指轻点,好一会才睁眼凛然道,“于家漏网之鱼那边暂且盯着就是,先清查是谁故意找上的观烟,此人必定对本殿府上的事一清二楚!” 第027章:除了本殿,你还敢咬谁 雾濛濛有些走神,她见九殿下有条不紊、雷厉风行处理庶务的模样,忽的就在想,都是十三四岁,可现代的那些少年与九殿下相较,还真是天差地别。 “小哑儿,过来。”将一应的吩咐下去后,九殿下骄矜开口道。 雾濛濛摇头感慨,她正对九殿下这样早熟心有恻隐,故而半点都没听到。 司金面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就听九殿下冷厉提高嗓音道,“雾濛濛,滚过来!” 雾濛濛一个激灵,想也不想率先顶着张讨好的笑脸蹭了过去,软糯糯地巴巴望着他。 九殿下薄唇微抿,定定看了她一会,又错开目光。 他道,“本殿暂且不能处置观烟,但会将她交给擅刑讯的司水,你可有意见?” 破天荒的,向来独断专横霸道的九殿下竟然也有问她意见的时候! 雾濛濛当然摇头,她是想找死才敢有意见。 九殿下稍稍心悦,他不吝勾起嘴角,唇边露出个相当淡的笑意,抬手揉了雾濛濛软蓬蓬的双丫髻一把,“很好,乖了的。” 对他这样逗宠儿的行径,司金全当没看见,他抱着长剑退至一边,安安静静的当个美男子。 雾濛濛偏头想了想,总是九殿下最擅这样的勾心斗角,故而也不打算隐瞒他,打着手语道,“观烟跟我说过,她和客姑姑是同乡远亲的关系。” 偏生,诸事睿智无往不利的九殿下,根本就看不懂手语! 他狭长的眼梢泛冷,左眼银翎眼饰正是冷光点点,雾濛濛紧张地看着他,不晓得是不是一言不合又触怒了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少年。 好在司金懂上一些,他站出来道,“殿下,小哑儿说,观烟同客姑姑有关系。” 听闻这话,九殿下忽然一把捏住雾濛濛细小的手腕子,厉声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雾濛濛痛呼一声,她一个没忍住,抬脚大胆地踹了九殿下小腿肚。 九殿下松手,他薄唇抿成直线,一身冷气外放简直堪比空调,他盯着雾濛濛一言不发。 雾濛濛红着眼眶,撅起小嘴忍痛吹了吹手腕,旦见她那细到似乎一捏就会断的手腕子上,正一圈淤红,很是醒目。 她瞪了少年一眼,葡萄黑的眸子水汪汪的,可怜委屈的紧。 九殿下片刻之后才对雾濛濛道,“你可知,本殿是客姑姑奶大的,谁都可能背叛本殿,唯有客姑姑,绝不可能!” 雾濛濛呆呆地望着少年,她不晓得为何,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比的心酸来,还有一点点色厉内荏。 她时常以为九殿下根本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他老成,他深沉,他狠厉,也心计了得,但她终究忘了,再是如何厉害,九殿下也才十四岁,不受亲生父母的待见,谁只要给他一星半点的暖光,他便将之当做人生的太阳。 这个人,可畏又可怜,可怕又可悲。 雾濛濛叹息一声,她迟疑伸手,轻轻拉住少年一根手指头,冲他弯起眸子甜甜地笑了。 九殿下一怔,他撩起眼皮一眼就看到雾濛濛已经有点肉肉的面颊上旋起的梨涡,他指尖一弹,拂开她的手,挑眉冷笑道,“收起你那眼神,不然本殿让你又哑又瞎!” 谁再同情这小子,她就去撞墙! 雾濛濛娇娇地哼了声,撇开脑袋,不过这之前,她余光早看到少年藏在发间的一双白玉耳朵尖正泛出淡淡的薄粉色。 她气不过,又扭头过来,撅嘴对他重重地哼了声,暗骂一句,死傲娇! 鄙视完,她拔腿就要跑,哪知九殿下动作更快,他动也没动,只弯了弯手指头尖,司金就已经狗腿地捉了雾濛濛,恭敬的送到他面前。 雾濛濛扭不动司金,她便对他示威地龇了龇一口小白牙。 九殿下一手掐住她小下巴,迫使她正视他,然后盯着她嘴巴里的牙齿道,“属狗,嗯?谁都敢咬,嗯?” 少年一连说了两个语气助词,还拉长了尾音,带出危险意味。 雾濛濛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生怕少年一个念头,就敲了她一口好牙。 说来她自己都觉得丢人,要她真只有五岁也就罢了,可她好歹也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但在少年面前,总是觉得气短,且少年一动杀念,她就心虚怕的不行。 毕竟,贵为皇子,即便再不受宠,寻个由头,杀个把人那是家常便饭啊! 偏生,她怕死,再是如何艰难,都想要活着! 少年不晓得雾濛濛这瞬间心里又已经转了诸多的心思,他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抽出张雪白丝帕,冷淡淡扫了她一眼,“松开!” 雾濛濛不得不松手,但她死死闭着唇,打死也不开口。 少年嗤笑一声,简单地掐住她下颌,轻轻使巧力,就让雾濛濛自发张大了小嘴巴。 紧接着,少年的行为,不仅让雾濛濛惊悚,也让一边的司金诧异。 他居然捻起帕子,给雾濛濛擦牙! 雾濛濛的一口小牙,长的非常整齐好看,又白净如贝,跟粒粒白珍珠一样,且左右两边的小尖牙好似比同龄人更长一点,她笑的时候,会微微露出来,便越发像只惯会挥爪子的小老虎。 但她肉肉的面颊上还有一双讨喜的梨涡,会让人只注意到她的单纯和无害,反而忽略了她的小爪子。 少年挨个擦过去,自然瞅见了藏在小白牙后的粉嫩软舌头,那点舌尖此刻僵在那,直挺挺的,颇为好笑。 他睨着她道,“外面有人似狗,一身都脏,你再敢谁都下嘴开咬,染上脏病,就给本殿滚出府去。” 末了他还道,“记住没有?” 雾濛濛有些止不住舌根生津,她很是不雅地抽了口气,将多余的口水吞回去,想闭上嘴,又不敢,只得不住点头。 这当司金听到书房外的动静,出去了趟,拿着密信回来。 九殿下适才算放过雾濛濛,他将那张沾了口水的帕子嫌弃地扔在一边,展开密信一目十行。 “哼,”九殿下冷笑一声,“老七真是皮肉贱的很,不揍疼他不记得教训!” 说着他将那密信小纸条随意搁手边,转头对司金吩咐道,“去,寻几件最破烂最臭的衣裳,送到老七宫里去,务必要当着他的面每件都给本殿扔他头上。” 雾濛濛差点没笑出声来,司金仿佛对九殿下这样的手段见怪不怪,他抱手领命,再自然不过的下去处理此事。 九殿下转头,眸光有闪的扬着密信对雾濛濛道,“你可知老七在打探什么?” 不等雾濛濛回答,他忽的凑近她道,“老七可是差人在打探你的底细哪,小哑儿。” 第028章:金大腿 雾濛濛腿脚发飘的出了小书房,她心里门清,若不是因着九殿下的缘故,七皇子又岂会打探她的底细。 不过,这种明显被人惦记上的日子不太踏实。 她并不担心七皇子能打探出什么,只是担忧九殿下转手就会将她给卖了,毕竟她与九殿下无亲无故,又不像司金他们能做他的左膀右臂,也就亲眼所见于家全灭的过程,这也是任由九殿下说了算的事。 时隔几日,她重新回到二等婢女的房间,房间里已经没了观烟存在过的痕迹,空空荡荡的,略有些冷清。 她愣愣坐在床沿,皱着张包子脸,苦恼的想要如何刷九殿下的好感值,才能让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衡量几许,别轻易就拿她换人情。 此前九殿下膝盖有伤,她倒还有点用处,每日为他推拿,如今那伤早就好了,也没见九殿下主动让她继续推拿。 雾濛濛思来想去,还是得自个主动,将九殿下按摩推拿的舒坦了,这好感值不就噌噌的起来了。 如果可以,九殿下这条粗大腿,她能攀上去当个挂件,那自然最好不过。 她掰着带肉的小短手指头,将目下适合这人小力气小的推拿手法理了遍,沉吟片刻,又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脚丫子,手上力气不够,脚来凑,倒是可以给九殿下做个踩背。 她想着,忽的将一双樱粉绣鞋给蹬了,还脱了雪白罗袜,弯腰抱着白嫩的小脚嗅了嗅。 还好,没脚臭,不然踩背也没法做了。 “咳,”门外蓦地响起轻咳声。 雾濛濛抬头,就见俊美无双的九殿下双手负立,黑沉着一张脸盯着她……的脚! 雾濛濛腾地一下松手,赤脚踩地,赶紧拿出上学军训那会的军姿站立,笔直如小白杨。 九殿下冷笑一声,“哼,本殿是没给你饭吃不成?饿的舔脚了?” 雾濛濛赶紧摇头,她绝逼不是那样邋遢的人。 九殿下挥袖冷哼,转身就走。 雾濛濛这才看到,起先轻咳提醒她的是碎玉,她冲她眨了眨眼,也很无辜来着。 碎玉哭笑不得,她也没进来就站门口道,“殿下本是想着亲自过来接你到月落苑去住,可不曾想小哑儿你竟这般调皮。” 碎玉话说的委婉,但也让雾濛濛小脸一红。 简直误会大了,偏生她还不能开口解释! 碎玉抿了抿嘴角,继续道,“殿下说了,念小哑儿无邪单纯,很得他喜欢,且本也不是府中侍婢,故而不用再为奴为婢,搬到月落苑东厢,与殿下同住。” 谁稀罕和他同住了? 雾濛濛简直想抢头捶地,她面上虽只有五岁,可芯子却是实打实的二十岁成年人,和一俊脸小鲜肉一起同住,她真担心自个……把持不住! 碎玉可不晓得雾濛濛心里的龌蹉,她往房间里环视一圈,“无甚好收拾的,月落苑那边一应都不缺,切不可在拖沓,速速与我一同过去,莫要再惹殿下生气。” 雾濛濛让碎玉牵着,嫩气的小脸紧绷,像是时刻准备英勇就义一样。 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她复又回到月落苑,且这次,碎玉直接将人领进了九殿下安置的东厢房。 彼时,殿下并不在,雾濛濛稍稍松了口气。 偌大的东厢房,甚为奢华,原本是两间房,后被打通连成一间,分外间里间,中间以十二幅的飞仙屏风隔开来,里间最外,还隔了个小小的碧纱橱出来,由碧纱橱另一小门进去,便是九殿下沐浴的小宅子。 上次雾濛濛进来,她只是进到碧纱橱,里间却是没去过的。 碎玉领着她进来,雾濛濛才发现里间所有的门窗,皆镶的是水晶玻璃,透明采光,又垂挂层层簇簇白玉兰暗纹的月白轻纱。 里间除却倚窗的金丝楠木美人榻,并无任何桌椅案几,空荡荡的,有些寒凉。 碎玉指着最里头,纱幔最多的地方叮嘱雾濛濛道,“那是殿下安置的床榻,没吩咐不可入内,不然要吃板子的。” 雾濛濛点头记下,鬼才愿意进去爬床。 一时无事,碎玉也没见殿下对雾濛濛有旁的安排,便道,“殿下晚膳之前会回来换常服,外间有桌椅,你就先在那边等着吧。” 雾濛濛心头特不安,九殿下说是同住,可也没说她到底住哪,她遂一把抓住碎玉衣角,无措可怜地望着她。 碎玉嘴角含笑,“能与殿下同住,这是天大的福分,小哑儿莫要不知惜。” 雾濛濛心如死灰,她与九殿下的这些脑残粉说不清楚! 碎玉走后,雾濛濛看了圈纱幔飘忽的里间,忽的心头一慌,转身小跑到外间,拿着案几上的茶水猛灌了口,才算作罢。 她顺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跳上圈椅,晃着两条小短腿,时不时用上手边的小点心,倒也不觉得难捱。 实在无聊了,她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瞅到上位那宽阔的白玉罗汉榻,上面还垫着张威风凛凛的毛茸茸虎皮。 她眸子一亮,一溜跳下圈椅,蹬蹬爬上去,摸着虎皮,手感好得让她直接眯眼小脸蹭了上去,顺势滚了几圈。 她记得总管先生苏伯跟她说过,九殿下年少之时曾亲手猎的一只大虫,剥下的虎皮就在殿下房间! 所以,这是真的虎皮啊,货真价实的虎皮,价值不菲的虎皮! 虎皮很软,厚厚的长毛,不仅没怪味,还有一种浅淡的冷檀香味,就和九殿下身上的熏香一模一样。 雾濛濛干脆脱了鞋,整个人趴上去滚来滚去。 身为皇子的九殿下太会享受,一不小心就让雾濛濛羡慕嫉妒上了。 她小脸薄红,大眼晶亮扑闪,心里头却是在嗷嗷直叫唤,将整张脸埋进虎毛中,雾濛濛那刻下了个决定—— 她要抱死九殿下这条金大腿,成为殿下座下第一狗腿子也在所不惜! 数个时辰后,初初踏进门的九殿下,一眼就看到白玉罗汉榻上突然拱起的小包,他那张向来整整齐齐的虎皮,歪歪斜斜的不说,还被卷了起来。 九殿下眉头轻皱,几步过去,不经意踩到一双眼熟的小绣鞋,他凤眼一沉,当即冷笑。 二话不说,九殿下伸手一捏虎皮,掀起抖了抖—— “啪叽”一声,睡的打小呼的雾濛濛像灰尘一样被抖落下来,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的人,咧嘴傻兮兮的笑了笑,忽的猛扑过去一把抱住。 金大腿! 第029章:本殿就要小哑儿侍寝 雾濛濛揉着头上肿起来的小包,抽了口冷气,委委屈屈地瞥了九殿下一眼,又站得离他远远的。 九殿下一身冷气,他大步走进里间,自行换了身轻便的豆沙绿的圆领斜襟长衫出来,抬脚往膳厅去的时候,发现雾濛濛没动,他额头一迸,喝道,“还不滚过来!” 雾濛濛不情不愿地挪蹭过去,她不过就在虎皮上眯了一觉,醒来还抱了他一下,头上就狠狠挨了一弹指,还被拽下罗汉榻。 她觉得殿下心里头定然是想要杀她的,不过顾忌某些东西,目下还必须这样与她亲近,以示他对她的喜欢。 不得不说,雾濛濛直觉很准,走在前头的九殿下俊脸冰冷,目有嫌弃。 这种嫌弃,在一个桌子上用膳的时候就达到了顶峰。 眉目忍耐的少年盯着雾濛濛,见她喝个汤都能弄出兹兹的吸溜声,啃脆脆的糖醋脆皮鱼肉时,还像只小松鼠一样咯吱咯吱鼓起脸颊。 九殿下捏着银箸,薄唇抿成直线,恨不得将手上的筷子扔过去砸死她。 雾濛濛毫无所觉,美食当前,再是脸俊的小鲜肉也得靠边站。 她手短,够不到对面的油炸水晶包,便干脆站椅子上,长伸手过去够。 一边看着的碎玉眼皮一跳,她瞥了眼九殿下不善的神色,赶紧几步过去,将那碟子换到雾濛濛面前。 雾濛濛仰起小脸冲她一笑,嘴角还沾着油光,也确实没啥形象可言。 碎玉皱眉,不动声色将帕子塞进雾濛濛手里,隐晦的提点她。 被美食冲昏头脑的雾濛濛哪里还晓得这些,一来她确实馋这些御厨做的吃食,二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子乞丐做久了,见着吃的就跟飞蛾扑火一样,撑死都不松口。 “啪”九殿下搁筷,他黑沉个脸,目若鹰隼地剜着雾濛濛,“将客姑姑给本殿请过来!” 碎玉忙不迭屈膝应声,目有怜悯地瞄了雾濛濛一眼,跟着当真去请客姑姑。 雾濛濛嘴里还嚼着一截虾球,那小虾尾巴在她唇边一抖一动,她抬头茫然而无辜地望着九殿下,浑然不知大祸临头。 九殿下冷笑一声,“食不言寝不语,懂还是不懂?” 谁稀罕他提醒了!她就一哑巴,任何时候都是不语的。 雾濛濛三两口咽下嘴里的虾肉,那小虾尾巴哧溜一声被她吞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正襟危坐。 既然要抱金大腿,谄媚巴结,她还是必须要会的。 故而,她扯了天麻炖乳鸽的小鸽腿,夹到碟子里,小心翼翼地推到九殿下面前,笑的殷勤而讨好。 九殿下目光落在雾濛濛手里的筷子上,那双筷子,刚刚才从她嘴里出来,转眼就夹菜给他! 他就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人!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间,碎玉带着客姑姑进来,甫一进门,客姑姑先是扫了眼膳桌,随后动作优雅的对九殿下敛衽行礼。 她笑着道,“老奴见过殿下,殿下今日胃口可还好?” 九殿下骄矜颔首,偏头对素雾濛濛道,“客姑姑是从深宫出来的,最是懂宫规礼仪,小哑儿,你当同客姑姑学学。” 雾濛濛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又听九殿下对客姑姑说,“小哑儿出身卑贱,故而不识规矩,姑姑务必仔细教导一番,本殿要求不高,能有本殿一半的气度,走出去别堕了皇子府的名头便可。” 客姑姑眉头一皱,紧接着她笑道,“老奴定不让殿下失望。” 仿佛晴天霹雳,雾濛濛一脸生无可恋,她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九殿下,活像被丢弃迷路的奶狗子。 九殿下顿了顿,指尖轻敲桌沿,撇开头不看雾濛濛。 雾濛濛吃了顿饱饭,就让客姑姑领走了,她不信客姑姑,奈何殿下十分信任,她只得听天由命。 至少没性命之忧,多吃些苦头,她也能忍! 岂料,客姑姑啥都没多说,啥也没做,只将雾濛濛带到专门教导下仆的训教坊。 第二天一早,先让她随意走了几步,然后客姑姑半点都没训她,只让她身边一脸嫩年轻的宫娥,也站出来走了几步。 瞬间,高下立判! 那宫娥也不见多好的颜色,可一走动,立马就让人移不开眼,细腰轻扭,翘臀微摆,聘婷摇曳,娥娜多姿,真真的优雅至极!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本就是个有上进心的,晓得这世道,自个不多努力的去学习,便只有一辈子低贱的份。 即便是对客姑姑心有芥蒂,但此刻,雾濛濛那点不甘不愿的情绪瞬间消泯,她瞅着客姑姑,巴不得现在就开始学礼仪。 客姑姑脸上法令纹深刻,并不好亲近,她似乎不打算眼下就开始教导,而是带着雾濛濛,在训教坊闲逛了一天。 期间,雾濛濛亲眼见了何谓真正的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九殿下此前是在嫌弃她! 当天晚上,九殿下差了碎玉过来接她,雾濛濛耳濡目染之下,临走之际还对客姑姑恭敬地行了礼。 客姑姑眼皮都没撩一下,自然而然的受了。 碎玉笑着对客姑姑道,“殿下要接小哑儿过去同住,也顺便瞧瞧她是否有长进,明个一早,殿下就会将人给姑姑送过来。” 听闻这话,客姑姑眸色微闪,她淡淡地扫了雾濛濛一眼,似是而非的道,“荒唐,殿下要人侍寝,也不该找这么个五岁稚子。” 碎玉嘴角的笑意淡了,“谁说不是呢,不过殿下的事,也轮不到下面的人置啄不是。” 客姑姑思量片刻,拂袖道,“我与你同去,若殿下真要人侍寝,我会与殿下安排合适人选,但绝不是她!” 雾濛濛懵逼脸,侍寝?什么侍寝?不该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心有惴惴,偏生脸上不敢显露半点,只得顶着一脸的茫然无知,乖乖地跟着碎玉并客姑姑一道过去东厢。 东厢房外间,俊美非凡的九殿下斜靠在白玉罗汉榻虎皮上,他穿着松垮的雪白中衣,长发披散,左眼银翎眼饰在晃亮的烛光中,冷光点点,很有一番清俊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气度。 雾濛濛踏进来,抬头一眼看到少年皇子,小心肝顿很是不争气的一阵咚咚直跳。 妈呀,这人是妖孽,她吃不消! 好在她发现,不止她一人吃不消,就是碎玉也是面颊带粉,一脸的娇羞,那双眸子春意盎然,同样不敢多看九殿下一眼。 唯有像老巫婆一样的客姑姑面不改色,她视九殿下的美色为无物,开口就道,“殿下,老奴有罪。” 第030章:殿下不为人知的喜好 彼时九殿下漫不经心地翻着本《礼记》,听闻客姑姑这话,他抬头,搁下手头书卷,淡淡的道,“姑姑,何罪之有?” 客姑姑不动如松,继续道,“殿下年已十四,依着宫中的惯性,老奴该为殿下安排侍寝宫娥,起先老奴以为殿下自有打算,故而从未过问。” 雾濛濛瞧着九殿下那张只是看着就让人面红耳赤的俊脸一点一点郁沉,就像是初冬凝霜,无声无息,就覆盖了下来。 客姑姑硬是视九殿下迫人的威仪为无物,她往下接着说,“训教坊里,随时都有宫娥候着,不若老奴这就让她们过来,以供殿下挑选合眼的?” “客姑姑!”九殿下一字一顿道,他似乎多有隐忍,好一会平缓了气息后又说,“本殿不需要,夜太深,客姑姑回吧。” 客姑姑纹丝不动,她眼皮子一撩,义正言辞的道,“既然殿下有侍寝宫娥不用,为何偏生召了小哑儿,她一五岁的孩子能伺候殿下?” 这话一落,雾濛濛顿感膝盖上中了一箭,她安安静静站一边,也能躺枪,也没谁了。 九殿下扫了雾濛濛一眼,见她大眼眨巴,思无邪的紧,遂神色古怪的道,“姑姑想哪里去了,小哑儿自然是不能伺候本殿的,本殿不过见她天真无邪,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瞧着就欢喜,便多宠一些罢了。” 客姑姑放心了,她扯起嘴角,鼻翼就露出深刻的法令纹,“殿下明白就好,不过老奴还是以为,殿下身边也当有侍寝宫娥才是,毕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嘴角笑意越发深刻,“殿下,也是长大了的。” 九殿下腾地起身,身上明显的散发出汩汩怒意,他一摔袖道,“姑姑,休要再本殿面前论此龌蹉事。” “殿下……”客姑姑想不明白,宫娥侍寝罢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旁的高门子弟也是这样过来的,怎的到了殿下这里,就是龌蹉事了? 想法清奇的少年,哪里是旁人能懂的。 他不给客姑姑再劝说的机会,大步下榻,长臂一伸,将雾濛濛一把夹在臂弯里,边拖进里间边道,“姑姑退下,本殿当安置了。” 客姑姑看着殿下离去的背影,良久幽幽叹息一声,在碎玉的搀扶下,轻手轻脚的离去。 而此时里间,雾濛濛手脚挣了挣,半点都没从殿下臂弯里挣脱出来,她小脸涨的通红,只觉这样被横着吊起十分难受。 确定客姑姑走了,九殿下转脚到碧纱橱,将雾濛濛丢到小床榻上,面无表情嫌弃道,“没本殿吩咐,胆敢私入里间,小心本殿打断你的腿!” 雾濛濛顺了顺气,她真想丢个白眼过去。 好在她还记着自己是要抱金大腿的,便乖乖巧巧地缩了缩肩,点头表示知晓。 九殿下睨着她,居高临下,施舍一般道,“明个要有人问起,晓得如何说?” 雾濛濛偏头思量,忽的眸子一亮,猛点头。 “如何答?”九殿下似乎并不放心。 雾濛濛指了指里间,然后双手合十枕在脸侧,表示自己会说是在里间睡的。 九殿下满意点头,他离去之前,冷冰冰的丢下一句,“算你识趣。” 瞧着人走了,雾濛濛这才垮下肩,长长地松了口气,她蹬了小绣鞋,爬上小床榻。 好在碧纱橱应该是早有人收拾过了,小床榻也是软乎乎的十分舒服,雾濛濛迷迷糊糊间想到,客姑姑果然在殿下心里是不一样的,不然殿下哪里会容忍那样的质问。 却说睡在里间的九殿下,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他目光时不时落在碧纱橱的方向,半个时辰后,他眉目恼怒地掀被起身。 借着房外廊下依稀的灯火,九殿下蓦地出现在碧纱橱小床榻前。 雾濛濛已经睡的很熟了,许是被褥有些热,熏的她小脸红扑扑,她睡相并不好,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细软的发丝蓬起有些乱糟糟的。 白嫩的小脚丫子还伸了一只出来,五根脚趾头微微蜷着,小巧如贝,趾头肉又带点肉嘟嘟的粉色,很是可爱。 九殿下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他低喝一声,“小哑儿?” 雾濛濛没醒,只是嘟着小嘴咂了下,翻了个身仰躺。 九殿下目光落在雾濛濛面颊,他记得她一笑的时候,那里就会出现一对可人的梨涡,勾人的想伸手去戳一戳。 于是,他戳了! 伸手,在雾濛濛梨涡的位置戳了几下! 雾濛濛被扰,她嘟囔几声,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了抓脸。 “哼,”少年轻轻冷声,“不识好歹,睡到本殿的房间,都不晓得谢恩!” 改戳为捏,还将雾濛濛脸都扯来变形,滑稽的很。 左脸捏了,少年顺手在雾濛濛右脸也捏了一记,将雾濛濛那张小脸捏的好更红了。 戳也戳了,捏也捏了,少年算是暂时心满意足,他绝不承认,其实是早就对那对梨涡手痒了! 少年皇子背剪双手,施施然回到里间,重新爬上床,这下不到片刻功夫,就呼吸放缓,睡沉了过去。 他压根不晓得,在他转身之际,雾濛濛就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瞄了他一眼。 待人走后,雾濛濛伸手赶紧揉了揉被捏疼的小脸。 啧,她实在没想到,堂堂皇子,白日里端着个冷脸,私下底竟是有这样的喜好,半夜三更偷鸡摸狗地捏小女孩的脸,也不害臊! 不过,这种事,她自个闷在心底深处,决定往后要多多制造机会,投其所好,给九殿下随便捏。 万一,要哪天捏顺手了,就离不开她了嗫! 自觉摸到了九殿下的喜好,雾濛濛适才放心大胆的开睡。 一夜无话,第二日雾濛濛是让一捧温水给淋醒的,她睁眼,就见又恢复高冷姿态的九殿下右手滴着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起来!”他无情地道。 雾濛濛还困觉的厉害,小孩子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故而嗜睡一些,可在九殿下冷冰冰的目光下,她恨恨掀被站起来,并在九殿下发怒之前,抿嘴甜甜地笑了—— 顿,梨涡隐现。 九殿下目光一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完胜! 雾濛濛小手背身后,默默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早膳之际,初初执起银箸的九殿下看着一同出现在膳桌的雾濛濛,顿眉心一跳。 雾濛濛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看过去,九殿下沉默了会,起身吩咐道,“将本殿的份挪到小书房。” 这是嫌弃和她同桌共食了。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心头太欢喜,是以赶紧低下头,免得让九殿下察觉。 所以,她只听九殿下离去之时丢下的话,“用完膳,先到小书房来。” 雾濛濛瞧着人走了,她欢呼一声,犹如饿虎扑食,赶紧将好吃的都往自个的碟子里扒拉,嘴里塞满,面颊鼓鼓的动来动去,跟个贪嘴的小松鼠一样,手里还捏着,碗里还装着。 一边的碎玉摇头叹息,看来客姑姑的礼仪教导还任重而道远。 雾濛濛早膳吃到撑,她几乎是打着饱嗝到的小书房,这一大早,书房里,司金已经在了,正向九殿下回禀什么,就见九殿下眉头皱起,面有不悦。 两人见雾濛濛进来,九殿下直接道,“观烟和那两个人拐子已经招了,但口供无甚有用。” 司金接着解释,“观烟说,那俩人拐子是主动找上她的,她只是不能容你,与客姑姑确实是同乡远亲的关系,旁的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那俩人拐子都说,是有一老乞丐跟他们无意透露有货要收的消息,再具体的却没有,故而无法找寻那老乞丐是何身份。” 司金顿了顿,“背后之人很谨慎,并未留下太多蛛丝马迹。” 九殿下屈指轻敲桌沿,“你想本殿如何处置观烟?” 雾濛濛揣测了下九殿下问这话的真正用意,好一会才犹豫的打手语道,“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殿下以为如何?” 司金同九殿下转述,九殿下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望着雾濛濛道,“你倒不是个心善的。” 雾濛濛心有忐忑,她想过装大度的放过观烟,在九殿下面前卖个心善的好印象,但又想着,这少年皇子连灭人全族的事都做的出来,可见不是个良善之辈,指不定最不待见烂好人,故而她才大胆一试。 九殿下挥笔唰唰写下一行字交由司金,“准了。” 雾濛濛松了口气,她还彻底放心,又听九殿下道,“本殿将观烟卖到大疆流放之地,小哑儿可觉出气了?” 司金跟着解释,“所谓大疆流放之地,自来都是大殷流放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绵延十万里,荒无人烟,观烟去了就再不能回来。” 雾濛濛神色一震,不去想,她都能预见观烟的下场。 她吞了口唾沫,莫名就有些紧张起来。 九殿下嗤笑一声,“放心,于本殿有用的人,本殿都会厚待的,更不会将你卖过去。” 雾濛濛讪笑几声,实在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眼见时辰差不多,九殿下挥手道,“退下吧,去客姑姑那边好生学学你的礼仪。” 雾濛濛忙不迭地点头。 九殿下忽的勾唇,略玩味的道,“不认真学,就卖你去十万大疆!” 第031章:殿下心肝儿在我手上 雾濛濛真心鄙视九殿下,前一句才承诺了的话,后一句就自个打脸。 她真想问他,脸疼不疼?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客姑姑今个拿了教条来,黑漆漆的教条,半臂来长,小指粗细,一看就戾气非凡。 “瞧见院子里的宫娥没有?”客姑姑端着茶盏,慢条斯理用了口。 雾濛濛探头看向外面,果然院子里站着一溜的宫娥,各个双手拢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站姿既优雅又好看。 “殿下对你的要求不高,去,学着先站一个时辰。”客姑姑敛着眼睑,面无表情的道。 雾濛濛啥也没说,她提起裙摆蹬蹬跑出去,寻了最边上的位置,有模有样的站着。 一刻钟后,客姑姑拎着教条出来,她用审视的目光将雾濛濛上下打量了番,本以为她做不好,却不想竟学了个七八成样,居然是个灵秀的。 客姑姑小小的纠正了她拢手的动作,破天荒的勉力道,“勉强尚可。” 雾濛濛绷着小脸,眼观鼻,不喜不悲,小小年纪倒也沉的住气。 晌午时分,雾濛濛被领到训教坊用膳的偏厅,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差点没让她流口水。 客姑姑端坐上首,她冷眼一横,将教条甩的啪啪作响,“荒唐!” 雾濛濛条件发射拢手站好,目不斜视。 客姑姑轻轻哼了声,一抚掌,当即有一宫娥遥遥娉婷地进来。 雾濛濛定睛一看,进来的宫娥不是碎玉是谁? “好好地看,仔细地看,要做不好,就该饿着!”客姑姑声色厉下,半点都不含糊。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一听要饿肚子,她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碎玉款款进来,她先是让身边的其他宫娥与她稍微捻起点袖子,然后净手,整个动作姿态优雅,硬是没发出半点水花声。 手一净,自然有人拿细棉布与她擦掉水珠,末了,才见碎玉慢条斯理地坐下。 雾濛濛看的眼睛都直了,她有注意到,碎玉走动间,发髻间的银钗珠翠不摇不晃,颤都没颤一下。 她一紧张,就口舌生津,需得咽几口唾沫。 紧接着碎玉执筷,拿银勺,期间她还先小抿了口甜汤,不仅没弄出动静,就是筷子与碗碟相撞,也是安静无声的。 雾濛濛总算晓得九殿下到底嫌弃她哪点了。 她和大多数现代人一样,喝汤会出声,碗筷碰撞也会响。 碎玉并未用多少,她每样菜都只夹了一筷子,最多不超过三筷,旁的人根本不晓得她到底喜好吃什么味。 见碎玉搁筷,客姑姑才开口道,“可是看清楚了?” 雾濛濛皱起小眉头,考虑了会,才笃定点头。 客姑姑似乎翘了下嘴角,“很好,照着做一遍。” 于是雾濛濛起身,从门口进来开始,依着碎玉的动作,边回忆边一一做出来。 直到—— 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她觉得味不错,便多夹了一筷子。 “啪!”客姑姑手中教条狠狠落在雾濛濛手背,瞬间就起红痕。 猝不及防,雾濛濛手一抖,银筷落地,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湿润润的连睫毛根都湿了。 “错在何处?”客姑姑说厉声问道。 雾濛濛吹了吹的手背,指了指夹了四次的那道菜,冲客姑姑比出三根指头,意思她多夹了次,不应超过三次。 客姑姑点头,“孺子可教。” 雾濛濛虽觉得是有些小委屈,可也晓得,先天她出身不高贵,可后天,她是可以学着高贵的,故而她对客姑姑的呵斥是心服口服。 客姑姑瞥了她一眼,又道,“殿下是大殷皇族,这宫里头,不是沧桑就是肮脏,你今个只是多吃了口喜欢的菜式,明个这口菜指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去。” 雾濛濛小脸发白,但也知道客姑姑并不是危言耸听,她乖顺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客姑姑不欲多说,她起身,带上教条吩咐道,“碎玉,盯着她用膳。” 碎玉笑着应下,“是,姑姑放心,碎玉定眼都不眨地看着小哑儿。” 客姑姑意味深长瞥了雾濛濛一眼,跟着就离开了。 雾濛濛眼巴巴地瞅着碎玉,哪知碎玉嫣然一笑,“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殿下也是客姑姑那般说的,我可不能包庇你。” 雾濛濛小脸一垮,她恹恹的模样就像只耷拉着长耳朵的白兔子,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她还是打起精神,从头开始练习餐桌礼仪。 在雾濛濛专心致志同客姑姑学宫规礼仪之时,一股流言以龙卷风的速度在皇子府以及京城蔓延开来。 起先是皇子府那三两几人在议论,都眼红嫉妒小哑儿能与殿下同吃同住,为此殿下还请客姑姑教导小哑儿宫规礼仪,这图的,便是将小哑儿将禁脔来养。 也有心思龌蹉的人在说,平日见九殿下相貌堂堂,京城多少高门贵女都倾心不已,不见他对哪个姑娘假以颜色,却不曾想,原是好小哑儿那种没长大的娈童。 当这样的话传出皇子府,在京城蔓延的时候,就整个变了味。 有说小哑儿就是让九殿下专门弄哑的,这样欺负起来的时候,眼泪汪汪又说不出来才够味。 也有说小哑儿前世就是个小狐狸精,打小就会用那张脸勾人,专门吸九殿下这种皇族子弟的龙米青来修炼。 更离谱的,京城那等烟花柳巷,开始多有人寻年幼的女童或男童,要其装作哑巴,肆意亵玩。 这些雾濛濛自然不晓得,但九殿下却是一清二楚,甚至,宫里为此事还传唤了他几次,但他都置之不理,只要没当着他面讲,他就当没听到,谁要敢当他面搬弄,分分钟就按死! 这一日,客姑姑吩咐人将雾濛濛打扮一新,崭新的镂金百蝶穿花紫色绸衣,嫩粉色百褶如意裙,可人的双丫髻,并一圈米粒大小的南海珍珠绕着,脖子还挂着金灿灿的赤金盘螭璎珞圈,细小的手腕子上也坠着指甲盖大小的金铃铛。 雾濛濛很是不习惯这样的奢华,好在这些时日的学习卓有成效,她才忍住没动来动去。 客姑姑随后说,“该教的,我都教了,作为姑娘家,不会胭脂水粉,但身边的人会,那也无碍,但不会认头面首饰,说出去,平白遭人嗤笑。” 她看了雾濛濛一眼,沉吟片刻吩咐道,“府上并无女主人,故而头面首饰有限,今个我让碎玉带你出门往锦绣坊去,好生辨认坊里的金银首饰,若有看上的,允你挑三件回来。” 雾濛濛端着贵女的做派,朝客姑姑行了一礼,随后她便迈着小碎步,姿态优雅的跟着碎玉款款出门。 京城的大街,自然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碎玉很有经验,她牵着雾濛濛,挑近路走,不过两刻钟功夫,雾濛濛就道了锦绣坊。 锦绣坊,雾濛濛听府中宫娥提起过,京城最大的头面首饰铺子,最为难得的是,这坊中东家是个女子,故而制出的首饰精致秀美,颇的京城贵妇、姑娘的喜欢。 坊中伙计很有眼色,一见雾濛濛,就恭敬的将人引到二楼,并将店中上好级的头面首饰端了起来,以供雾濛濛挑选。 雾濛濛瞬间被晃花了眼,好在她还有理智,晓得自个年纪小,金饰是压不住的,故而当先拿起一串红珊瑚磨的手串来看。 碎玉在边上并不随意搭话,她嘴角含笑地望着雾濛濛,随她喜欢的挑。 那珊瑚珠子雾濛濛转了圈,便皱起眉头。 店中伙计本想介绍一番,可被碎玉一盯,便愣愣闭了嘴巴。 雾濛濛放下红珊瑚手串,她捻起颗鸡油黄的蜜蜡臂钏,那臂钏是活扣,就是雾濛濛的细手臂也是能戴的。 她一见,就喜欢上了,回头正想跟碎玉说买这个,冷不丁她就愣住了。 碎玉眉头一皱,她跟着转身,当即娇躯一震,赶紧屈膝行礼,“见过七皇子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却是不知何时,一身月白七宝枫叶暗纹直缀的七皇子晃悠悠出现在锦绣坊二楼,更不晓得他在那看了雾濛濛多久了。 雾濛濛小脸一沉,她很记仇,没忘这人差点摔死她,故而礼都不敬,搁了蜜蜡臂钏,拽着碎玉就要离开。 哪知,七皇子轻笑一声,手中象牙折扇啪的一展一拦,笑着对雾濛濛道,“小哑儿要去哪?本殿可是等了你好些天,好不容易见你出府,便巴巴赶过来。” 碎玉面色发白,她将雾濛濛拦住身后,勉强回道,“不知七殿下找小哑儿有何事?婢子家殿下一会便过来接小哑儿,不若七殿下直接对婢子家殿下言道的好。” 七皇子前一刻还言笑晏晏,后一刻,碎玉的话一落,他手中折扇嘭的就扇在碎玉侧脸,将她推的个趔趄。 雾濛濛眯着眸子,仰头盯着七皇子,她见碎玉并无大碍,才打出手语问道,“你想怎么样?” 七皇子半蹲下,与雾濛濛视线齐平,他折扇挑起她下颌,笑眯眯的道,“素闻九弟宝贝你的紧,可是把你将禁脔在养着……” 听闻“禁脔”两字,雾濛濛睁大了眸子,一脸被雷劈的神色。 七皇子低笑出声,他弯腰凑到雾濛濛耳边,顺势一把抱起她一边侧头对碎玉道,“回去跟你家殿下回禀,就说,他的心肝如今是本殿的,想要?拿于家小姑娘来换!” 上架公告(含剧透) 上架公告,内含剧透! 先来一发简介—— 按摩巧手雾濛濛有个金手指—— 她按谁谁怀孕!并附带按摩后遗症——催情! 所谓,一技在手,天下我有, 是以穿越成乞丐,她忍了;撞上灭门之祸,她认了;为保命为奴为婢,她受了, 但这中二皇子动不动就要活剐她,是个什么道理? 堂堂九皇子殿下一脸阴沉,“本殿就是道理!” 很多年后,雾濛濛让不讲道理的皇子殿下养的朱唇粉面、外娇内媚, 她谄媚娇笑的手搭上他肩,怀着感恩的心为皇子殿下一条龙按摩服务, “一让殿下龙精虎猛,威风凛凛!” “二让殿下儿孙满堂,血脉绵绵!” “三让殿下……” 哪知,一把被扑倒—— 雾濛濛:我拿你当父兄敬仰,不曾想,你竟一直惦记着想目垂我! 九殿下:养媳多日,用在一时,这成算不亏! ———————— 明个上架,阿姽向来不太喜欢写这样的公告,觉得写这些的时间,又该码多少字了,但是对于娇娥,阿姽还是心有忐忑,不太踏实。 多半也是因为阿姽目前全职了的缘故,故而就心有惴惴。 这个文,是阿姽一个新的尝试,从前都是写斗来斗去的权谋,阿姽也写的累了,包括阿姽自己看书,现在都是喜欢偏轻松、欢萌的多一些。 连家里向日葵都说,妈妈,你该写搞笑一些的。虽然他什么都不懂。 所以有了这本穿越的女主雾濛濛,再此之前,阿姽从没正儿八经的写过穿越女主。 阿姽本身并不是个逗逼的性格,有点沉闷,无趣,写娇娥的时候,我希望自己写着写着也能笑出来,阿姽尽量努力。 总的来说,尽管娇娥目前的成绩比不上上本桃花,但是对阿姽而言,却是一个转变,一个尝试,不管是码字写文也好,还是生活情感,都在做着改变,变成阿姽希望过活的那个样子。 所以,娇娥比之前阿姽写的任何一个故事,都需要得到大家的支持,想得到大家多多的爱护。 嗯,它娇气一些。 ———————— 下面是上架后的更新时间和标准:每天打底两更6000+,第一更时间是上午九点,第二更是下午15点。 但阿姽说过,娇娥会写的、更新的比桃花快,所以第三更的更新时间,请大家到时注意章节末尾作者有话说,现在不太定的了时间。 钻石满150加更一章,打赏水晶鞋加更一章,南瓜马车加更两章,要是读者群里有谁过生日,也可以提前跟阿姽支会一声,咱们也是可以加更的。当然,不能虚报! ———————— 下面是剧透—— 漏网之鱼,于家小姑娘到底在谁的手上,九殿下会不会为了一时利益,就真拿小哑儿跟七皇子换了人情或利益? 少年皇子其实不仅中二,竟然还会精分,精分的另一个人又是谁? 于家被灭的真相又是什么,雾濛濛又要替谁背黑锅,九殿下到底管不管她的生死? 小哑儿治好嗓子后,对九殿下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雾濛濛到底是对中二的少年皇子生了好感?还是更喜欢精分后的第二人格? 最后,小哑儿当真开口叫了九殿下“爹爹”? ———————— 目前这“第一卷,那个皇子中二又精分”大概就到这里,至于后面,阿姽只能说,咱们小哑儿穿越来注定是要做一代贤后的人生赢家! 大家期待吧! 第032章:我给你治嗓子(求首订) 雾濛濛觉得七皇子真是愚蠢,竟拿她来威胁九殿下。 她一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就在皇子府的这几天,才吃了几顿饱饭,穿的暖和一些,这还都是看九殿下的心情好坏,不然他一怒,就真真能捏死她。 七皇子并未带她走远,而是在京城青龙街一家富丽堂皇的酒楼里,要了个雅间,又点了些小孩子才喜欢的点心。 末了,他自斟自饮的品茗,笑着对雾濛濛道,“尽管用些,这家春风楼的点心师父是祖上的手艺,有两百年的传承,最是好吃的。” 雾濛濛警惕地盯着七皇子,这人就跟个笑面虎似的,一翻脸就是要出手杀人,她心有戚戚地离他远远的。 七皇子俊秀的眉目一直带着浅笑,他倚靠在窗边,再是闲散不过。 雾濛濛见他没注意,适才拖了盘子过来,抱在怀里,慢慢的啃。 一盏茶,也不过只有一丁点罢了,七皇子用完,他回头见雾濛濛正点心正用的欢,偏生那一双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对他戒备着,像极正偷食的奶猫一样。 他忍不住就笑了,撇开其他的不谈,这小女娃子,倒真真逗人喜欢,也难怪老九像宝贝一样藏着。 七皇子一笑,雾濛濛咀嚼的动作一停,冷不丁一口唾沫吞下去,就给噎着了,她放下点心盘子,弯腰咳了起来,小脸涨的通红。 七皇子不为所动,他瞅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好一会才道,“要是九弟不来,你说,本殿要拿你如何?” 雾濛濛抹了把眼尾的泪,往后退了几步。 七皇子敛着眉目,缓缓又添满茶盏,他忽的眸色一厉,戾气十足的道,“要老九不来,本殿就将你剁成一块一块的碎肉,每天送一块上老九皇子府去!” 闻言,雾濛濛差点没吐出来,她从前觉得九殿下性子多有扭曲,可面前这个七皇子,比之九殿下,更是变态! 雾濛濛乖乖地坐好,她双手搁膝盖上,敛着眉目,仿佛听天由命一般。 七皇子见她闷不吭声,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 雾濛濛摩挲着裙裾纹理,暗地里她却在思量,如何才能脱身,毕竟这种事关自己生死的大事,她没习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所以,不管九殿下拿不拿于家小姑娘来换她,她都要护住自个的性命。 却说这日一早,司金匆匆来禀,只道,“殿下,我们的人死了。” 正在用早膳的九殿下神色一凛,他一双银箸正夹着个水晶虾饺,还未送进嘴里。 司金道,“盯着于家小姑娘的那批人手,一行十二人,悉数被杀,目前于家漏网之鱼下落不明!” 九殿下慢条斯理的将水晶虾饺吞了,末了用细软的帕子揩了揩嘴角,才漫不经心的道,“如何死的?” 司金脸上戾气一闪,“一刀割喉毙命。”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从鼻端哼出冷意,“点齐十名好手,并上司水,与本殿亲自去一趟,另外……” 九殿下顿了顿,凤眼深沉地低声道,“让司木注意着府里动静,这几日谁进出过,一并报上来,本殿倒要看看谁敢吃里扒外。” 分明于家小姑娘藏匿之地,很是隐秘,也就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知晓,可目下转眼就被人劫了,要说这里头没点蹊跷,他是半点都不信。 “是!”司金拱手应声,他眉目浮起明显的杀意,毕竟一下就折了十二人进去。 半个时辰后,一队玄衣轻骑匆匆出京,铁骑轻甲,腰挎长剑,惊诧路人。 是以,当碎玉紧赶慢赶跑回府中,却根本寻不到九殿下的人影。 她急的面色惨白,差点没哭出来,正要去寻总管先生苏伯的当,一没注意撞倒正在庭院中的客姑姑。 甫一见客姑姑,她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拉着客姑姑语带哭腔道,“姑姑,大事不好了。” 客姑姑面色一板,正色道,“慌什么慌,成何体统?” 碎玉定了定神,这才将遇上七皇子的事细细交代了遍,并满心焦急的道,“七皇子说了,要殿下不去,小哑儿她就没命了。” 哪知客姑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碎玉,你伺候殿下多少年了?” 碎玉不明所以,但还是回道,“十年,整整十年。” 客姑姑点点头,“既然如此,你当懂得,殿下即为天的道理,这会殿下正在外做大事,定然是赶不回来的了,小哑儿要真有个什么,那也是为殿下牺牲的,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往后清明忌日,殿下不会亏待她的。” 听闻这话,碎玉莫名就背脊生寒,她张了张嘴,愣愣无言。 客姑姑的话乍一听十分有道理,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碎玉,你可明白了?”客姑姑加重语气,逼问道。 碎玉赶紧低头,她咬唇低低应声道,“我晓得的,客姑姑说的在理。” 闻言,客姑姑满意地点点头,她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目光注视着碎玉,意味深长的道,“既然懂了,就去做你该做的事,切莫到处声张,引起骚乱,一切都等殿下回来再论。” 碎玉颔首,她木木转身,微微低着头,脚步不乱的去了东厢,今个该是她上值打扫殿下的房间。 客姑姑眸光闪烁地看着碎玉离开,她拢着手垂眸,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子滚边,站那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然,她前脚刚走,后脚庭院角落翠竹林里就转出一身穿书生长衫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面目苍白,毫无血色,便是连唇,都是灰白的,可他眉眼很是精致,别有一番书卷气,眼梢微弯,就带出孱弱的柔和温润来。 翠竹林许是有风,他身子骨偏瘦弱,受不住凉,站这么一会,就难受的紧,他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声咳了起来,待气息稍缓,他寻着碎玉离开的方向跟着过去了。 碎玉魂不守舍地拿了帕子在擦东厢房外间案几,就那么一小块地方,她翻来覆去地擦,只恨不得将案几面上的黑漆给磨掉一层才甘心。 年轻男子脚步轻如鸿毛的进来,他谁也没惊动,就那么站在门口冷冷看着碎玉。 碎玉想起雾濛濛,面颊被七皇子扇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痛,她心头忽起悲伤,又是愧疚又是自责,不禁再忍不住,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你在哭吗?”有浅淡声音响起,犹如轻纱覆面的温柔,还有一丝丝的有气无力。 碎玉捻起袖子一擦脸上的湿润,尔后绷着脸转身。 “你在哭吗?”年轻的男子轻皱眉,他那张温润柔和的脸上就带出丝丝怜惜来。 碎玉慌忙低头,敛衽行礼道,“婢子见过司木大人。” 叫司木的男子不为所动,他很是执拗的第三次问道,“你在哭吗?” 碎玉抽了抽鼻翼,往外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拉着司木的袖子跪下道,“司木大人,您救救小哑儿。” 司木单手扶起她,这一动作又惹的他咳了几声。 碎玉紧张的道,“小哑儿被七皇子掳走,要殿下拿于家的小姑娘去换,婢子实在找不到人做主此事,客姑姑又说,殿下在外是做大事不得打扰,可小哑儿怎么说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婢子实在不忍心……” 司木点头,他眉目温柔,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此事你还同谁说过?” 碎玉摇头,“除了客姑姑与大人,婢子不敢说。” “很好,”司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叮嘱道,“记住,你听从了客姑姑的建议,对我也不曾提及此事,现在,你回去好生休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余下的事,一应交由我。” 碎玉不断点头,“那小哑儿……” 司木笑了,他虽身形削瘦,面色也并不好看,可笑起来,打从心底得让人觉得舒服,“放心,我定然不会让小哑儿出事的。” 得了这话,碎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她三两下收拾了抹布,复又扬起笑靥,恭敬的对司木行了一礼,“请司木大人务必保小哑儿一命。” 说完这话,她整了整衣裙,迎着外面微微刺眼的日头,不疾不徐地出了东厢房,一路走来,还与相熟的宫娥笑着招呼。 司木轻轻勾起嘴角,惨白的脸上,蓦地腾起一丝潮红来,诡异违和,但他的眸子却晶亮的吓人。 “啧,殿下就会与我找麻烦事,真是任性的殿下哪……”他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精致的青花瓷小药瓶,拔了软塞,倒出一粒褐色糖豆,丢嘴里,三两下咬碎吞了。 尔后他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转脚旁若无人地进了东厢里间,捣鼓一番,最后寻了件殿下的玄色长衫穿身上,末了他还将发髻用白玉冠束起来,晃眼看去,倒还真有九殿下一两分的气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雾濛濛在春风楼等了两三个时辰,直至夕阳余晖遍然金黄,也未曾等到九殿下出现。 七皇子的面色越发不好看,雾濛濛在离他最远的位置正襟危坐,时刻警惕着他。 “呵,看来,小哑儿你在九弟的心目中,也无甚地位可言。”七皇子有节奏的用象牙折扇轻敲手心,那一身的随性写意,自成风流。 雾濛濛撇开头,毫不掩饰地鄙视了他一眼。 七皇子不怒反笑,“既然九弟不看中你,不若小哑儿跟了本殿如何?” 他说着起身,缓缓到雾濛濛面前,弯腰与她平视,“九弟能给你的,本殿同样能给你,就是给你治嗓子,亦是可以的。” 听闻这话,雾濛濛神色一震,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七皇子,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她初初穿越过来发现自己无法说话时,曾暗地里发誓,谁要治好她的嗓子,让她能开口说话,她雾濛濛就给那个人做牛做马一辈子! 第033章:不要命的小哑儿 诱惑来的如此之大,雾濛濛没有一点点防备。 她几乎差点就点头应允七皇子,但好在她心智是二十岁的成年人,才算有无比清醒。 所以,她微扬下颌,学着九殿下平日里那副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蔑视地睥睨了七皇子一眼,并未松口。 七皇子笑的玩味,他直起身,忽的神色一冷,阴翳狠辣的一把掐住雾濛濛脖子道,“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哪里有资格与本殿谈条件,本殿留你性命,你就该千恩万谢!” 雾濛濛抓着七皇子手臂,她用力不断拍打,但她那点力气,小鸡崽一样,哪里又是七皇子的对手。 就在这当,门外传来娇娇柔柔的嗓音—— “七皇子殿下可是在里面?春娘欲求一见。” 七皇子一愣,他手一松,雾濛濛赶紧挣脱开,并跳下椅子捂着脖子跑的远远的。 七皇子眼带杀意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象牙折扇啪的一展,那点杀气退如潮水,半点痕迹都不留。 他嘴角含笑的对门外道,“既是春娘,快快请进。” 门外的随从闻讯开门,雾濛濛就见一身海棠粉暗金织水仙纹雪光缎上裳,紫粉色双喜彩霞映月裙的春娘,眼梢含春的踏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二哑。 雾濛濛怔忡,她实在没想到,春娘竟会出现在春风楼,且还认识七皇子。 春娘眼波流转,顿媚态横生,她像七皇子遥遥行了一礼,露出半截白天鹅一样好看的瓷白脖颈,声娇音软的道,“春娘今日挂念这春风楼的点心,便过来用些,在门口见着七殿下身边的随从,故而一问,不想竟真是殿下,春娘真是好生欢喜。” 说完,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七皇子,那等情深意重的眼神,叫人十分受用。 至少在雾濛濛看来,七皇子这会笑的就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满身的骚气。 七皇子晃着象牙折扇,当真斯文的很,“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莫不就是说你我罢了。” 春娘翘手掩唇,痴痴地笑了,她像这会才注意到窗边的雾濛濛一般,遂问,“小哑儿怎在此?可是春娘耽搁了殿下的事?” 七皇子眸色微闪,他侧头看了雾濛濛一眼,向春娘问道,“你认识她?” 春娘清水出芙蓉地笑了,“她在我那住过三天,故而也算相识。” 听闻这话,七皇子眉头一皱,“住过?” 春娘点头,她目光幽沉地望着七皇子,粉面含忧,“殿下住在皇宫,难得出宫来寻春娘一次,春娘……春娘总是要生计的,所以殿下也别追问春娘了,春娘也不过受人之托,收留了她三日罢了。” 好一个耐人寻味的受人之托。 雾濛濛亲眼见七皇子目露沉思,好似想到一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注意,她默默的在心里给春娘点了个赞。 这等说话的技巧,实在是高明,不见将七皇子这等心狠手辣之徒也给忽悠进去了,偏生春娘说的还尽是大实话,半句假话都没有。 雾濛濛趁七皇子没注意到她,她探头往窗外望了望,这才发现,自个居然是春风楼二楼,离地面少说也有两三丈高。 她熄了想翻窗逃跑的念头。 这边春娘还在同七皇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七皇子好似心不在焉,连雾濛濛都得出来他在敷衍。 几句话后,春娘咬了咬唇,幽幽怨怨地瞥着七皇子,“七殿下,今日可是有要事在身?不然春娘就先告辞,省的打扰了殿下。” 七皇子笑了笑,他这样的人,自小长在深宫,什么样绝色的宫娥没见过,对春娘,也不过是一时贪鲜罢了。 而今,还是正事更为重要一些。 故而他点头道,“是有些要紧的事,你暂且先回去,晚些时候,本殿自会来寻你。” 春娘如花娇美的脸上倏地就放出灼人的光彩来,她起身,与九殿下低低道了句,“那春娘今晚就等着殿下。” 七皇子骄矜点头,嘴角含笑地目送春娘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然,春娘甫一打开房门—— “美人在怀,老七你还当真色心不改。”冷冰冰,嘲讽意味十足的声音从大开的门缝传来。 七皇子摇晃象牙折扇的动作一顿,他腾地起身,眸光诡谲地盯着门外。 雅间门外,原本候着的随从早瘫软在地,一身玄衣金带,面容俊美的九殿下息泯负手而立,龙章凤姿,威仪堂堂。 春娘低头让到一边,低声行礼道,“春娘见过九殿下。” 七皇子嘴角笑意加深,这两人果然也是认识的。 九殿下并未理会春娘,他径直进来,看了眼已经吃惊到呆掉的雾濛濛,眉头一皱,就朝她轻喝道,“还不滚过来,杵在那是想跟衣冠禽兽谈笑风生不成?”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雾濛濛抬脚就想跟过去。 但,七皇子伸手一拦,眯起眼不善的道,“九弟,既然来了不喝上一杯,这样慌着回去作甚?” 说着,他看向春娘,“恰好春娘也在,正可与你我兄弟二人奏上几曲儿助兴。” 九殿下冷笑一声,端出一张仇恨值满满的嘲讽脸,“看来老七你不仅衣冠禽兽,还斯文败类,这种楼子里的酒形如马尿,也就你才会嘴里灌,本殿乃堂堂大殷皇子,天潢贵胄,不屑于尔为伍。” 站一边的春娘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实在憋忍的慌。 而雾濛濛则彻底呆掉了,她感受过九殿下的毒舌,可不曾想,火力全开的九殿下,竟能毒舌到这等人神共愤的地步。 不见七皇子面色铁青,勃然大怒,“老九!” 九殿下双手环胸,眉目不耐,“听着。” “你莫在我面前张狂,”七皇子胸口起伏不定,显然被气的狠了,“我若往父皇面前告上一状,有你苦头吃!” 九殿下斜长的眉一扬,不屑的道,“老七你今年几岁了?还玩这种告状的过家家,丢人!” 七皇子冷笑一声,“也不知在宫门口跪了几天几夜的人是谁?说到底你又能好在哪去,嗯?” 他拉长了尾音,懒得再废话,直接道,“于家小姑娘在哪?一个换一个,公平的很。” 九殿下薄唇一抿,他眸色锐利地盯着七皇子,一言不发。 七皇子蓦地就笑了,他回头看着雾濛濛道,“看见没?他舍不得,你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又能得到什么?不若与本殿一道,作为亲眼所见于家灭族的唯一人证……” 雾濛濛心头一凛,没料七皇子居然知晓她是唯一人证。 “你只要表示,是老九犯了失心疯,胡乱杀人,本殿便给你治嗓子,如何?”七皇子恶意满满的建议道。 雾濛濛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目光在众人身上梭巡一圈,尔后落在九殿下……左眼银翎眼饰上。 她皱起眉头,那眼饰咋一看并无不妥,可待雾濛濛凝神细看,她就敏锐发现,银翎眼饰的纹路不对! 她不自觉睁大了眸子,心头涌起一股荒谬之感。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九殿下冷冷清清的开口,“老七,你掳了小哑儿,为的就是要她反咬本殿一口?” 七皇子轻笑一声,并不否认。 九殿下睨着他,倨傲又轻蔑,“老七,你可知小哑儿与我是何关系?” 七皇子皱眉,坊间的流言,他自然是不信的,可除此之外,他倒还真不晓得这两人是何关系。 不过,他笃定没有什么关系是不能破坏的,端看筹码够不够而已。 九殿下勾唇,狭长的凤眼瞬间开出凛冽的冰花来,“你不就想知道于家小姑娘的藏匿之处么?告诉你也无妨。” 七皇子眸光一厉,他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雾濛濛也是凝神细听,不过她小脑袋却是一直转向窗外,根本没人注意她在想什么。 “京郊往南五十里地的黄渡口,有个不足五十户人家的小镇,于家小姑娘,正藏身其中。”如此重要的消息,九殿下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随意。 七皇子腾地起身,九殿下这样神色淡然,他反倒一时半会不敢相信了。 雾濛濛悄悄将这消息记住,她一直余光多有注意九殿下,这会发现他脖子似乎白的有些不太自然。 七皇子思量片刻,他冷笑一声,“老九,随口打诳语可不是好习惯。” 九殿下嗤笑一声,他正要讥讽过去,忽的一口气没喘匀,便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他咳地太用力,以至于七皇子猛地反应过来,他啪的一扬象牙折扇,怒喝道,“混账,你不是老九!” 九殿下抬起头来,确确实实又是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但他的眼神陡然一变,既儒雅又暗藏乖戾,“难怪殿下时常说,七皇子就是个蠢货,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蠢的。” 他低声笑起来,眯着凤眼又道,“你晓得于家小姑娘下落又如何,殿下早上便过去了,此时多半早将人换了地儿,七蠢货,你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哪。” 七皇子暴怒,他想也不想,折身就朝雾濛濛抓去。 变故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雾濛濛早猜出端倪,在七皇子抓来之际,她本是要往假九殿下那边跑,可瞅到窗外大街上一满载干草垛的马车噜噜驶过窗下,她又生生止步。 她一咬牙,胆子大到没边,竟动作利索地翻出窗外,在众目睽睽下,小身子一跃,就往那辆马车上跳。 第034章:小哑儿就是本殿的 “不要!”司木情不自禁喊出声来,他扑到窗边,往下一看。 雾濛濛整个栽倒在干草垛上,她似乎被摔的头晕眼花,四肢朝天,就跟个背翻的乌龟一样,划拉划拉才扒起来。 司木松了口气,只要人没死,他就能给殿下个交代。 同样抓了个空的七皇子暴跳如雷,他反手一抓,就朝司木打来。 司木冷冷一笑,只见他长袖一扬,白色粉末从袖中洒出,扑腾了七皇子一脸。 七皇子当即僵在原地,脑子发懵,晕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司木慢条斯理地清理了脸上的易容药物,露出原本苍白的那张脸,深深地看了春娘一眼,他适才离开,准备寻小哑儿去。 春娘微微勾起嘴角,眉目之间起先的媚意散落的干干净净,她莲步轻移,到七皇子面前,冷冷看着他。 二哑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春娘低声笑道,“二哑莫担心,我很冷静,目下不是杀他的好时机,我省得……” 她说着弯下腰,亲自搀扶起七皇子,又让二哑使些银子,将七皇子的随从一并遣人送到楼子里,今晚,她得亲自照顾他! 却说雾濛濛胆大妄为地跳下来后,她反应过来,自己竟算准了,死里逃生,差点没哭出来。 那赶车的老叟听到动静,赶紧将马车停下来,攀着车辕往上看,恰与刚晕转过来的雾濛濛大眼瞪小眼。 老叟一身短打衣襟,面有风霜,但精神矍铄,一看就是普通百姓人家。 “哪里来的女娃子?不要命了!”老叟抖着白胡子厉声道。 雾濛濛坐将起来,原本整齐的双丫髻松了,还挂着一两根稻草,也是可怜。 她冲老叟拱手,又将手腕上坠着的小金铃铛取下来塞给老叟,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急的眼圈都红了。 她也确实担心再有人追上来,七皇子就不说了,那假扮九殿下的人她也根本不认识,所以哪里敢轻易信任。 老叟皱眉,“看你穿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姑娘,怎的一个人出门?” 雾濛濛说不出来,也无法解释,她正想法子让老叟送她去朱雀街,冷不丁就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扎在她身上。 她一惊,一回头,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敏锐地看到一名面容病态苍白的羸弱男子缓缓而来。 他走的很慢,嘴角还带着浅笑,也没特意朝雾濛濛而来,但雾濛濛就是知道,这人就是起先假扮九殿下的那人,是来捉她的! 雾濛濛赶紧溜下草垛,提起裙摆,拔腿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半点顾不得身后正喊她的老叟。 她一直跑,一直跑,不辨方向,总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她倒是想自行回朱雀街的皇子府去,可京城太大,她又没逛过,是以根本就不认路。 跑的累了,没再见到那人,雾濛濛喘着气,寻了一干净的街边小馄饨摊坐了下来。 有伙计上前来招呼,她摆摆手什么也不要。 歇了有半刻钟,雾濛濛瞅着脖子上的赤金盘螭璎珞圈,打算着一会去寻家店大的铺子,不拘卖什么,她进去就用这赤金盘螭璎珞圈买些东西,然后让伙计送到九皇子府,她跟着一道便是。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聪明,解决了难题,遂又眉开眼笑起来,但她一抬头,小脸上的笑瞬间凝结在了眼梢。 她对面,赫然正是那面色病态苍白的男子,此刻他单手撑头,笑眯眯地望着她,无声无息,就跟个鬼一样轻飘飘的。 “小哑儿何事这样开心,说来听听?”男子轻声柔和,仿佛睡前呢喃。 可雾濛濛打了个冷颤,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戒备地望着他,寻思找着机会就逃! 司木眸光滟潋,他忽然咧嘴一笑,“忘了跟你说,我叫司木,金木水火土的木。” 这句迟来的介绍,让雾濛濛僵在那,她紧绷的小身子一下松懈不下来,憋着的一口气更是上不上下不下,十分难受。 司木弯弯眸子,“上次司金给你吃的泻药,就是我调制的,据司金说,效果还不错,以后这种试药的机会,我都留给你。” 雾濛濛想起来了,那次九殿下赏了她一桌子早膳,要她必须吃完,她吃撑的不行,司金便给了她一粒泻药,害的她差点没拉虚脱,那会她就决定,往后要远着制药的司木。 如今见到真人,纵使司木从头到尾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可雾濛濛就是不敢亲近他,仿佛这人是披着羊皮的狼,那副斯文温柔的面目,都是唬人罢了。 雾濛濛丢了白眼过去,晓得都是自己人,她这下彻底放下心来,这会才觉一身疲惫的慌。 司木自作主张地叫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给雾濛濛递了双筷子,他则自顾自边吃边道,“用一些,一会带你去找殿下。” 条件反射,雾濛濛一拿起筷子,客姑姑教导的餐桌礼仪就用了出来,她慢条斯理地夹了一丁点,然后斯文秀气地小口用着。 司木瞧的直皱眉,不过他并未多言,而是三两下将自己那碗吃的一干二净。 雾濛濛还有一大半馄饨留碗里,她瞥了司木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索性甩开膀子,咕噜咕噜地大口吃起来。 那等高门贵女的优雅派头,没填饱肚子来的重要,总是这会也没人看见。 司木瞧着,忍不住就笑了。 两人吃饱喝足,雾濛濛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很是舒坦。 司木领着她往专门租赁马车的车行去,花了银子,租了马车,两人径直就往黄渡口去。 马车里,司木时不时摸出药丸一样的糖豆来啃,他大方地分给雾濛濛,哪知雾濛濛躲都来不及,哪里肯轻易再吃他的东西。 她不晓得,她越是这样闪躲,司木就越是想要与她分享。 五十里地,快马加鞭,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黄渡口,彼时暮色四合,天已入夜。 司木好似知道九殿下在何处,他领着雾濛濛左拐右拐,然后在间很是普通的一进院子停了下来,并抬手敲门。 “吱嘎”声响中,雾濛濛借着门口悬挂的微弱灯笼光,她就看到司金那张五官轮廓深邃的脸。 她眸子一亮,晓得九殿下就在里头,她抬脚就往里面冲。 司金猝不及防,拦她不及,就让雾濛濛钻了进去。 雾濛濛提着裙摆蹬蹬往里跑,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个呆在九殿下身边,竟然是最安全的,旁的人,都是能对小孩子下手的变态。 她浑然忘了,初初见面,到底是谁提着剑要杀她。 雾濛濛太兴奋,她穿过一进门,绕过影壁,抬脚迈上屋前的那几步台阶,眼见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她没刹住脚,头一栽撞了上去。 那人反应很快,在雾濛濛撞上之前,侧身避开,也不说搭把手,就眼睁睁看她往地上扑。 好在雾濛濛眼疾手快,她一把抓住那人袖子,堪堪稳住身形,翘起嘴角一抬头,正要笑笑—— 傻子! 她居然见着了傻子! 那个和她一起偷殿下小膳房点心的傻子,那个分她吃食的傻子,那个逃跑也要带着她一道的傻子! 她一下抓紧了傻子的袖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随后跟进来的司金与司木瞧着眼前的一幕,齐呼不好! 两人飞扑过去,一人拦一个,但傻子的动作更快,司金才触到他的袍摆,傻子就已经猛地掐着雾濛濛脖子,将她提溜了起来! 雾濛濛懵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上一次还是好人的傻子,这一次甫一见面,就要杀她! 司金不敢再碰傻子,急急道,“司水,放下她!” 雾濛濛觉得呼吸困难,她一双小短腿踢了踢,不着地,很是难受,但她还是听清楚了,司金叫傻子司水。 所以,傻子其实不是傻子,而是殿下身边掌刑罚的司水。 伤心忽然而起,雾濛濛不知道她是为曾经对她好过的傻子而伤心,还是为傻子的不存才难过? “司水,她是殿下的人,你不能杀她!”司木脸上鲜少没了笑意,他眼不眨地盯着长了双野兽竖瞳的同伴,生怕他一个没控制住,就拧断雾濛濛的脖子。 司水看看司金,又转向司木,尔后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那双惊骇世俗的兽瞳突然迸发出浓烈的杀意。 司金和司木神色肃穆,随时顺便出手阻止司水。 “她认识他。”司水蓦地开口。 他的嗓音和他人一样低沉,又像沙子一样粗铄,不难听,但也不好听。 司金与司木面面相觑,两人自然能听懂司水的话,故而才觉为难。 就这间隙,司水五指用力,雾濛濛话都说不出来。 司金手刀一竖,准备与司水动手,无论如何,没有殿下的命令,小哑儿就不能死。 但还有比他更快的,一股劲风从房间里席卷而来,带着锋锐的戾气,但去半点杀意都没有。 司水挥袖格挡间,他只觉得手上一松,再定睛之时,雾濛濛已经出现在房门口九殿下怀里。 雾濛濛一朝得救,她扒着九殿下衣襟,将头埋进去,谁都不看。 九殿下敛袖,缓缓收招,“司水,往后没本殿命令,不得动小哑儿!” 司水面无表情,他用自己那双兽瞳眼不眨地盯着九殿下,仿佛还生了委屈。 九殿下眉心一跳,只得道,“她是自己人。” 司水不依不饶,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九殿下。 九殿下凤眸渐冷,好一会几人才听他好似咬牙切齿的道,“她是本殿的禁脔!” 第035章:我还活着,替死鬼怎么能不去死 夜空繁星,荧光点点。 司金、司木并司水三人蹲在院子里,司金双手抱剑,一双汪蓝眸子看了看司木,又转向司水。 司木苍白的脸依稀有几分的病态的酡红,他受不住冷,捂着背上的披风,回望了司金一眼,同样转头看向司水。 年约十七八的司水,那张尖下巴的脸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盖因暗金色的兽瞳,便多有几分狰狞和骇人。 他面前一盘肘子,也不知打哪来的,就见他慢吞吞地啃着,硬是视两人的目光为无物。 司金默默地瞥开视线,同司木彼此对望一眼,尔后他斟酌开口道,“司水,小哑儿不是殿下的禁脔,她是自己人,是于家被灭族的证人,落到旁人手里会对殿下不利。” 司水撕下一块油腻腻的肥肉,好一会才憋出句话,“杀了!” 司金额头一迸,简直想用手上的剑柄敲死他。 司木轻咳一声,他微微捂着鼻子,不喜欢太油腻的味道,“司水,小哑儿在殿下手里,会对殿下有用,总归你听殿下的话就没错。” 听闻这话,也不知哪点触动了他,司水盯着手上的肘子看了看,反应迟钝又带委屈的道,“她见过他。” 这下,连司金都觉得自个喉咙发痒,需要咳嗽几声。 司木立马将怀里的药丸糖豆递过去,眼眸弯弯地看着他。 司金沉默,他瞥头,从司水手上抢了块肘子肉来啃,宁可吃的油腻点,也绝不沾司木的东西。 司木哼哼几声,将糖豆扔自个嘴里,蹦嘎蹦嘎地咬碎吞了。 这时,他们又听司水道,“他喜欢她。” 司水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但落在司金和司木耳朵里,犹如半夜惊雷,吓的司金手一抖,手里的肘子肉都掉了。 司木更夸张,他让这话呛了口唾沫,捂着胸口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暗金色的兽瞳阴测测地扫过两人,浑然不知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反应,司水抱着肘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司金与司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身回房,至于司水的话,他们没听到,等殿下日后自己烦恼去。 正在房里的九殿下自然不晓得三名属下已经暗自交流了一番,他皱着眉头撕开粘他身上的雾濛濛,并一根手指头抵着她额头,不许她靠近。 雾濛濛手短,挥舞了好几下,都没碰到九殿下半点衣衫。 她抬头,捂着细细的脖子,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九殿下眉头皱的更深,“你何时见过司水的,另一个司水?” 雾濛濛比了一根手指头。 殿下扬眉,冷笑一声,“你们倒是缘分,他怎的没那会就杀了你。” 雾濛濛小身子一抖,要哭不哭地模样,她心头也是暴躁的很。 分明乖乖的好人傻子,怎的就没了? 谁能还她个傻子? 九殿下收回手,他理了理袖子,淡淡的道,“司水性子有点问题,加上练的拳脚功夫太阴柔,是以,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心智全无,犹如稚子。” 九殿下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这等隐秘事关司水安危,他不该同雾濛濛讲才是。 转头,他又见雾濛濛听的仔仔细细,便补救一般的吓唬道,“司水很忌讳旁人碰他,谁碰他杀谁,且你还见过稚子司水,约莫他现在恨不得杀你而后快。” 雾濛濛打了个颤,她这一天遭谁惹谁了,动不动一个个都想要她小命,好不容易逃出七皇子魔爪,就又入了司水的虎口。 她看向九殿下,蓦地反应过来,连忙讨好地凑上去,像只跟主人撒娇的小狗一样。 果然,还是要抱上殿下金大腿,才安全无忧啊! 对雾濛濛的识趣,九殿下很满意,他逗宠儿一样屈指挠了挠她下巴软肉,眯着凤眼道,“乖乖听本殿的话,便没人敢动你。” 雾濛濛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被九殿下这种诱哄萝莉的怪叔叔语气激的全身起鸡皮疙瘩,不过她面上,却是笑的越发甜腻如糖。 更是故意将那对梨涡露给九殿下看。 她见九殿下眸色一凝,大着胆子干了件很没节操的事—— 她主动凑上去,挨着九殿下微凉的手指头蹭了蹭! 哪知,九殿下一把掐住她嫩脸,冷着脸道,“离本殿远点!” 雾濛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九殿下推出去丈远,这人偷偷摸摸的都要捏她,这会光明正大,还装什么纯? 九殿下冷哼一声,眉目很是不悦,“想博本殿恩宠?” 他上下打量了雾濛濛,矮矮小小的粉团子,思无邪的眸子,粉嫩嫩的小脸,稚气得让人想抱怀里来揉搓一番。 但他以一种嫌弃神色睨着她道,“等着本殿恩宠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怎么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所以,排队去!” 雾濛濛抿着小嘴巴,不吭声了。 九殿下面上不耐地挥手,“出去,叫金木水三人过来。” 软下身段去讨好,反倒被赏了个冷脸,雾濛濛再是没脸没皮,也羞耻憋屈的慌,她转身就恨恨出去,看都不看九殿下一眼。 九殿下眼见人出去了,他适才抬手摸了摸发烫的厉害的耳朵尖。 这小姑娘忒不害臊,半点男女有别的自觉都没有,定是客姑姑教导不严之过! 是以,当司金、司木和司水进来之时,就见沉着个黑脸的九殿下。 九殿下问司木,“府中之事,细细道来。” 司木正等着回禀,当即将今个事情始末说的清清楚楚,期间司金出门准备茶水,见雾濛濛一人蹲在院子里,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脚步一顿,过去对她道,“殿下要处理正事,很是繁杂,黄渡口有条没有宵禁的花灯街,你不若去逛逛?虽说大晚上的,但也无甚危险。” 雾濛濛点点头,她冲司金笑了笑,算是领情。 司金对她颔首,忙着备茶水去了,毕竟他们今个过来黄渡口,也是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雾濛濛见房门紧闭了,晓得那些事不是她能听的,便起身踢了踢小短腿,当真如司金所言,晃出院子,往花灯街去。 黄渡口是个小镇,且镇子上的人祖祖辈辈都是靠制花灯过活,又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地,尚算繁华。 是以小镇里,有条彻夜通明的花灯街,街头到街尾,也不过几百米,一眼就能望到底。 雾濛濛跟着灯火辉煌找过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但因着很是透亮,她也不害怕。 她不慌不忙的一盏一盏花灯看过去,不禁感叹这个王朝手艺人的技艺精湛,不管是兔子形状的花灯,还是嫦娥奔月,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不长的一条街,雾濛濛硬是逛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完,此时整条街上,除了她再无半个人影,她估摸着九殿下事也该谈的差不多,便起身往回走。 路过个荷花花灯时,她脚步一顿。 “你喜欢荷花花灯吗?” 粉红色荷花花灯下,她起先没注意,这会才看清有个和她差不多同岁的小姑娘站在偌大的花灯后面。 同样是绾双丫髻,并用细细的红丝带缠着,身上是层层叠叠的罗裙,系扎着同样的红丝带,又有垂坠下来的丝绦,皆是红色,端的是一派富贵。 她眼瞳黑浚浚地看着雾濛濛,沉静又死气沉沉,大晚上的,竟有些骇人。 雾濛濛疑惑的望过去。 “你喜欢荷花花灯吗?”她见雾濛濛不说话,便从花灯后转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雾濛濛略点点头。 就见那小姑娘笑了下,她又道,“我也喜欢……” 雾濛濛此时才发现,这人要比自己高一些,稚气的孩子脸肉嘟嘟的,很是娇俏可爱。 她翘嘴笑了笑,于此同时,她感觉到肚腹一痛! 雾濛濛低头,赫然就见那小姑娘正执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正正捅了她一刀! 她的笑意就凝结在嘴角,继而眸子里浮起的是错愕。 雾濛濛亲眼看着猩红的血色将她身上的衣衫浸染成不详的暗红色,她张了张嘴,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是替死鬼,我还活着,你怎么也能活着?”那小姑娘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吻轻声道。 临到此刻,雾濛濛瞬间明了她的身份——于家的漏网之鱼,于小姑娘! 她本该代替她死去的…… “你还真当自己是富家千金?”于小姑娘不屑冷笑,“你为何不想想,既然已经毒哑了你,为何还要杀你,凭的多事……” 雾濛濛确实没想过这问题,既然已经选定她为替死鬼,又何必事先要毒哑她? 于小姑娘缓缓松手,她欣赏了下插在雾濛濛肚子上的匕首,后退一步道,“你该庆幸,只要你一死,于家的事就算落幕,多么荣幸哪……” 雾濛濛痛的想骂娘,她不敢抬手捂伤口,只得很是不甘心地盯着于小姑娘。 温热的血液顺着裙裾,缓缓落到绣鞋尖,最后渗进地下,不过一小会的功夫,雾濛濛脚下就已经流了好一滩的血。 她觉得自己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只是不知道死了后,能不能回到现代?不然她还继续当她的按摩店小老板…… 约莫她偶尔会想起九殿下吧,容貌那样出色的人,想想也不吃亏。 “你这样卑贱的乞儿,如何能代替我?让你多活几日,那都是施舍!”于小姑娘面目扭曲,她怨毒地盯着雾濛濛,仿佛她才是灭于家全族的人一般。 雾濛濛轻扯嘴角笑了一下,这姑娘的模样,要说背后没人指使,她压根就不信。 但她越发觉得冷了,很快站立不住,软软地倒在血泊中,模模糊糊间,她似乎看到飞奔而来的司金,还有于小姑娘带着恶意的脸。 第036章:都是亲生的差别待遇 晕黄的油灯,氤氲的暗影,浅淡的血腥。 九殿下冷若冰霜地盯着床幔里头的动静,待挽着袖子的司木出来,他目光落到他沾血的手上,一刹那锐利如刀。 司木只觉手背一疼,他指尖一颤,回道,“好在伤口刺的不深,也不是利害部分,故而只是失血过多,往后养养就无碍了。” 九殿下凤眼半阖,没人猜的透他在想什么。 司金一撩袍,长剑杵地,他单膝跪下道,“属下清查不利,请殿下责罚!” 九殿下没说话,就在司金额头冒冷汗之际,他才淡淡开口,“早先于家漏网之鱼一直藏身黄渡口,本殿让你差人盯死了,后来盯着的一行十二人全死了,昨日到本殿到黄渡口……” 他说道这里,蓦地睁眼眼,幽寂如深渊的凤眼仿佛潜伏着隐忍的巨兽,只待一个契机,就会脱笼而出,择人而噬。 “黄渡口,本殿亲自带人清查了数遍,没有任何于家人的踪迹,原本以为小泥鳅逃的快……” “可就在本殿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们将本殿的人伤了!” 他语调平缓无波,可一甩袖,就怒的将案几上的茶水拂落在地,溅到司金面前,湿了他一袍子。 司木和司水垂手而立,大气不敢出。 “司金,可是看清了?确定是于家小姑娘?”他发作了番,缓和了怒意,适才冷冷静静的问道。 司金回道,“是,属下确认无疑,就是于家的于小姑娘,属下绝不会认错!” 没有人知道,他亲眼见着小哑儿身中一刀,睁着雾蒙蒙的眸子孤零零地倒在那,心头是何滋味。 “属下一到,便有黑衣蒙面的数人忽然出现,带着于家小姑娘率先逃跑,属下……并未追击。”司金平静的道,但他那双汪蓝如碧的蓝眸此刻墨蓝一片,十分戾气。 九殿下皱着眉头沉吟思量起来。 司木踟蹰道,“可会是七皇子的人手?毕竟他也在打听于家小姑娘的下落,起先还以小哑儿相挟。” 九殿下摇头道,“老七没道理一边用小哑儿要挟本殿,一边助于家小姑娘逃跑,何必多此一举。” 尔后他冷笑一声,“他要找着于家人,早便带着上金銮殿与父皇告本殿一状去了。” 整个屋子里,渐次沉寂下来,九殿下伸手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司金,调齐人马,就是将黄渡口翻个底朝天,也给本殿找出于家人来,不必留活口,就地格杀!” 司金神色一凛,“属下领命!” 九殿下继续道,“司木,多注意些小哑儿,要情况好转,明个一早本殿就带她回府,并进宫去请太医。” 司木面露疑色,分明他的医术要比太医署的那些古板老头子好上太多,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多此一举。 九殿下森冷一笑,“一并放出风声去,就说小哑儿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本殿倒要看看,谁还敢伸手!”九殿下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布满杀气,他可能不见得多在意小哑儿的性命,可他介意那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是以,他非得再剁些人的脑袋,砍了搅事的手,才能出这口恶气! 一应安排下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的雾濛濛和九殿下后,九殿下坐在圈椅中,瞧着床榻的方向,好似在出神。 一刻钟后,他忽的起身到床沿,撩起天青色樱花床幔,眸光深邃难辨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小人。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闭上后,平白少了往日里的灵动,梨涡也不会再出现,便是小脸蛋,都白的让人心疼。 九殿下探出手,在雾濛濛面颊梨涡的位置轻轻戳了戳,他薄唇抿紧,觉得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白玉般的耳朵尖微微发烧,面皮薄到不可思议的少年轻咳一声,低声对床上晕迷不醒的小女娃道,“好起来……” 末了觉得只三个字干巴巴的,他又加了句,“给你报仇。” 话音方落,少年放下床幔,抓起案几捅伤雾濛濛的那把匕首,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行轻骑打着马鞭,匆匆从黄渡口出发,快马加鞭,在日出时分,进了京城,直奔朱雀街尾的九皇子府。 整个皇子府的人亲眼所见,九殿下抱着进气多出气少的雾濛濛,大步往东厢房去,叮嘱碎玉亲自照看,闲杂人等不准出入。 紧接着,九殿下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风尘仆仆的就进宫,传言说是去给小哑儿请太医,小哑儿快不行了。 这一消息传出去,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可这些都与已经进宫的九殿下无关,他没往太医署去,反而是先到的贤妃的云霞宫。 当今四妃之一的贤妃,正是九皇子与十四皇子的生母,出自京城四大家的顾家。 若是九殿下有疾,想找太医,只需将他皇子腰牌送过去便是,但要给小哑儿请,却是需要有恩典方可。 故而九殿下来云霞宫的用意不言而喻,他要给小哑儿求个恩典。 他一进云霞殿,还未请安,坐在上首的贤妃就开口了,“本宫晓得你来做什么,为此本宫就两个字。” 贤妃面目十分年轻,初初三十出头,因着保养得当,瞧着就和个二八少女一样。 水波潋滟的桃花眼,唇色不点而朱,丰腴的身段,即便是穿着庄重的四妃宫装,那也透着股妖娆尤物的美艳劲。 她抬眸看着底下的儿子,儿子那张脸,比之她都还出色几分,若单是如此,她也无甚不喜,总是从自个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 可谁叫他那张脸长的和皇族某位先祖一模一样,如此,便是犯了大忌讳! 九殿下息泯面无表情,他看着贤妃,不容妥协的开口道,“母妃,为何不听皇儿说完?” 贤妃摩挲着新染的绛红色蔻丹,烈焰红唇一启就道,“休想!” 九殿下脸色一变。 贤妃慢条斯理的道,“你想给府上那个小哑巴请太医,本宫不准!” 九殿下面容缓缓沉寂下来,就像是冷凛的冰霜浸入溪水之中,不留痕迹,“母妃为何不准?” 贤妃轻蔑一笑,“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儿,也值得你堂堂大殷皇子对人这般低三下四!” 九殿下目光平澜无波,他撩袍,当场就给贤妃跪下了,“母妃,小哑儿与皇儿……很重要……” “啪!”贤妃一拍案几,怒道,“息泯,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九殿下仍旧固执己见,“皇儿明白!” 贤妃胸口起伏不定,她顺手抄起案几上的粉蝶彩釉茶盏就砸了过去。 九殿下不闪不避,那茶盏“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他额头,顿温热的茶水并鲜血飞溅。 息泯连呼吸都没乱一丝,他眨了眨被茶水淋湿的睫毛,冷清清的脸,惊心动魄的俊美,可又如一副精致的水墨画一样,缓缓地沉寂浅淡了下去,再不复任何墨迹。 “皇儿求母妃给小哑儿个恩典,皇儿感激不敬。”息泯一字一顿,说的清晰无比。 贤妃气的面色铁青,便越发不待见这个打小就亲近不起来的儿子,她纤指一扬,指着云霞宫宫门道,“你要跪便跪到宫门口去,别在这脏了本宫的地儿!” 云霞宫正殿,随侍的宫娥太监无数,可没有人敢在这当头吭声。 息泯当真站起来,额头被砸出来的伤口还在渗血,下颌还有茶水在滴,可他硬是擦都不擦,就任凭血和水混一起,从他眉骨蜿蜒而下。 他一步一步走出殿,在云霞宫宫门口,背脊笔直的重新跪了下来,颇有贤妃不给恩典,他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贤妃气的浑身发抖,一身心肝都疼。 这深宫之中,没有哪对母子处成他们这样,真真的平白给人看笑话。 “客嬷嬷,本宫怎生这般命苦啊,生了这么个讨债的孽种?”贤妃舌根发苦,她拉着身边一鬓边花白的老妪的手,忍不住哀怨起来。 客嬷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娘娘,莫要伤心,您这心里的苦啊,老奴都晓得,这日子过的不容易,圣人应当都是知道的,圣人对娘娘,那是心疼怜惜的。” 这话似乎提醒了贤妃,她脸上神色微敛,捏着帕子道,“客嬷嬷说的是,本宫让这不孝子气的心口泛疼,以泪洗面,不想活了。” 客嬷嬷意味深长地笑道,“老奴这就差人去回禀圣人。” 贤妃勾起嘴角点点头,她冷眼扫了宫门外跪着的息泯一眼,然后搭着宫娥的手,施施然就回寝宫了。 既然以泪洗面,自然该有憔悴的模样。 息泯一直跪到日正当头,期间客嬷嬷出来了次,给他送了点水,劝慰道,“殿下,还是回去吧,娘娘也是为您好,莫要为了个外人与娘娘母子间生了间隙才是。” 息泯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水,他自然也是没喝的。 客嬷嬷叹息一声,只得离去。 不多时,年仅二岁的十四皇子让人牵着过来,他在宫门口见着息泯,好奇地围着他转了几圈。 息泯不为所动,当没看到。 十四皇子见息泯不理他,伸手就去拽他的发尾,息泯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肉肉的小手腕,冷飕飕地盯着他。 十四皇子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加之息泯的目光太过骇人,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孽子,速速放手!” 这当,雷霆震怒的吼声响起,伴随一明黄身影的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第037章:美的你?想爬殿下榻 九殿下息泯睫毛一颤,乍起微澜的烟波瞬间又平静下来。 他顺势松手,任凭那人抱起十四皇子。 在这宫中,能穿明黄颜色,唯有他的亲爹,当今康元圣人! 康元圣人四十开外的年纪,正值壮年,他身形颀长,不过分削瘦,也不多一丝赘肉,一双狭长的凤眼不怒而威,颌下几髯美须,若脱了那身黄袍,那也是个容貌不俗,加之常年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霸气,更为让人侧目。 平心而论,除了那双凤眼,息泯与康元皇帝长的半点都不像,他与贤妃,就更不似母子,可他那模样,又是真真的皇族血脉。 息泯冷冷淡淡地望着康元皇帝,神色之间,半点都没儿子见着父亲的喜悦和畏惧,仿佛站他面前的,就一路人。 康元皇帝没在十四皇子手腕上看到淤红,他目光顿了顿,将哭的打嗝的十四皇子交给随后出来的客嬷嬷。 他背剪双手,居高临下瞧着息泯轻皱眉。 “客嬷嬷,九殿下缘何长跪不起?”康元皇帝语调抑扬顿挫,很有一番压迫感。 客嬷嬷讪笑几声,“回圣人,是九殿下同娘娘求个恩典,娘娘不肯。” 闻言,康元一甩袖子,“荒唐!” “堂堂皇子,动不动就跪宫门,成何体统,”他侧头轻斥了声,又转头看向息泯训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身为七尺男儿,你可还有点血性?” 简直不像是他的种! 息泯半敛凤眼,面无表情的道,“儿臣膝下自然也是有黄金的,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儿臣跪母妃,又有何不妥?又如何关乎血性了?” 这话堵的康元皇帝一噎,他面色冷肃,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息泯相貌。 他这个儿子,不是长子,也不是幺子,且还因着相貌的缘故,他少有过问,等他忽然想起该立太子之时,才发现众多的儿子里面,唯有这一个,对他冷冷淡淡,毫无父子之情,既不来亲近讨好,也不崇敬畏惧。 康元帝思忖片刻,“若是关乎于家之事,朕已安排了三司会审,届时孰是孰非,真相大白,你若有证据,尽管呈上来,朕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听闻这话,息泯从头到尾无甚表情的脸上忽起错愕。 之所以他灭于家全族的事闹腾的这般大,唯有少数的几个人才晓得,于家拿了官制盐引私贩,最为不能容忍的,是于家将盐引换成成车成车的雪白盐堆,运往北疆蛮夷,换取大量的金银珠宝。 而这些金银珠宝,又作为打通上下环节的花销,好让于家拿到下一年的盐引。 若只是如此,他息泯也不是好人,何必多管闲事,只要冷眼看着这些人作死便是。 但于家最不该的是,野心勃勃地断了他暗中的一些买卖,还想染指司火手下的风月楼子。 他哪里肯吃亏,不清算便罢,要清算,就往大里闹,总归参与了贩盐的,各个都是他对头,事后,他也不吃亏! 康元帝显然不晓得息泯这些弯弯道道的心思,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起吧,朕许你恩典,十日后的三司会审,你若给不出交代,到时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对你灭人全族的事,朕绝不会包庇半点!” 息泯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他顿了顿,还是朝康元帝拱手道,“儿臣谢恩!” 康元帝适才转身进了云霞宫,准备去瞧瞧听闻被儿子气出心病来的贤妃。 息泯晓得康元帝为何会来云霞宫,他微微低头,轻轻勾起点薄唇,就十分寡凉无情地笑了。 息泯得了康元帝的恩典往太医署请回太医时候,皇子府里的雾濛濛已经醒了。 她甫一睁眼,就疼得倒抽了口冷气。 碎玉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见她醒来,高兴的连声唤司木。 司木不疾不徐地进来,给雾濛濛把了脉后,还揭开被子,掀起她小衣,很没顾忌地瞧了瞧她的伤口。 “小孩子,伤口好的快,已经在结痂了。”司木笑的眉眼弯弯,苍白的脸上也都了几分真切的喜色。 雾濛濛眨了眨眼,瞅着他,又看了看周遭陌生的床榻。 司木没理她,转头与碎玉吩咐道,“往后多做些补血养气的汤水给她喝,约莫半月,就能跑能跳了。” 碎玉赶紧记下,要这一遭雾濛濛真有个什么不测,她也是会内疚自责。 雾濛濛动了动手指头,她扯了扯司木袖子,舔了舔干涸的嘴皮。 司木顺手端了盏温水,扬手就丢了粒褐色糖豆进去,喂至雾濛濛嘴边,瞧着她惊疑不定,犹豫不敢喝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 “即便要试药,怎的也得等你好起来再说。”司木将人逗够了,这才道。 雾濛濛尝试地抿了点,舌尖感觉到一股子清甜味,她干脆眼一闭,咕噜咕噜将一盏温水喝的干干净净。 司木并未多待,见雾濛濛已经无大碍,他便回自个的院子去了。 碎玉端了热水进来给她擦脸擦手,有一句没一句的道,“你安心在殿下东厢房养着,外面的事,殿下会处理,不要下床,晚点可想喝鲫鱼豆腐汤?” 雾濛濛一听她睡在殿下的床榻上,惊的一下坐将起来,这动作扯痛伤口,她又直挺挺像条死鱼一样倒下了,小脸上满是震惊神色。 碎玉哭笑不得,将人塞回被子里,她啐了口道,“美的你,这不是殿下的床榻,这是东厢外间,殿下特意让人挪了张床过来。” 雾濛濛喘了口气,她心有余悸地瞅着碎玉,还埋怨上了的味道。 “怪我咯?”碎玉摇头失笑,“京城不晓得多少高门贵女都在肖想咱们殿下,你要爬上殿下的床榻,还不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这种时候,绝逼懂也要装不懂! 雾濛濛眨巴着水光盈盈的眸子,一脸无知地望着碎玉。 碎玉反应过来,噗嗤一声捂嘴就笑了。 雾濛濛躺着,只觉一身骨头都酸痛的慌,她趁碎玉没注意,悄悄将一只脚丫子屈起伸了出去,然后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不安份,静不下来的。 碎玉倒了水过来,对上她的眼,一下就明白了,她坐床沿给雾濛濛掖了下被角,低声道,“殿下进宫去了。” 雾濛濛眸子睁大了点。 碎玉多的却是不肯再说,她只安抚雾濛濛道,“你安心养伤,殿下不会让你吃亏的。” 得不到太多消息,雾濛濛只得作罢,亏得她不是真正的稚儿,一时之间倒还躺的住。 却说九殿下息泯领着头须皆白的老太医下午时候回的府,他根本没带太医去给雾濛濛诊治,而是带到前院议事的勤勉楼,直接将人丢给司水,他便不再理会。 回了月落苑,九殿下先去小书房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又让司木过来处理了他额头的小伤口,如此完事后,他一抖袖子摸出张皱巴巴的小纸条来。 司木神色一凛,出去唤了司金,再谨慎地关上房门。 “宫里的消息。”九殿下两根修长匀称的手指头夹着小纸条,他嘴角轻翘,狭长的眼梢就带出浮冰碎雪的冷意,他慢吞吞展开纸条,倏地眼尾的冷意在刹那化为实质的杀意。 “哼,真是本殿的好母妃!”只见九殿下指尖稍稍用力,那张小纸条灰飞烟灭,扬洒成灰。 司金与司木面面相觑,两人根本不敢多问。 好半晌,九殿下才缓缓开口道,“黄渡口的事,不用再追查,是宫里的人插手了。” 司金动了动唇,司木给他个眼色,他遂不甘地瞥开头。 九殿下人往后靠,他半张脸都隐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中,只能从上挑的眼尾辨出依稀的阴戾杀意,“继续追杀于家人,格杀勿论!” 司金投掷地有声的应道,“是,属下定亲自将于家人头送到殿下案头!” 九殿下摆手,“倘使有人接于家人进宫,就暂且作罢。” 司金点头表示记下了,就又听九殿下冷静的道“父皇开了三司会审,于十日后开审。” 惊闻此言,司金和司木俱是一惊。 司金瞬间想到雾濛濛的安危,“殿下,可是需要让司火回来保护小哑儿?” 九殿下摇头道,“不必。” 他顿了顿又道,“传出去,就说小哑儿快要不行了。” 司木笑的如沐春风,可闪烁的眸光让人心头发寒,“那属下就给小哑儿开个方子,保管喝下去就奄奄一息。” 九殿下屈指敲了敲桌沿,“三司会审,本殿只能赢不能输,那些想看本殿笑话的,想将本殿踩下去的,本殿倒先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司金与司木晓得,自家殿下这是真真动怒了。 “另外,”九殿下继续道,“找个人盯着客姑姑!” 此事,司木早便着手在做了,“殿下放心,只要客姑姑正大光明,属下保管她平安无事,若要是个鬼祟的,到时候缺胳膊断腿的,可就怪不得属下了。” 九殿下并未留情面,他闭上凤眼,好一会再睁开之际,深邃的眼瞳之中尽是深渊一般的幽寒,“给小哑儿用好药,府中库房有的尽管用,再过几日,三司定然会提审小哑儿,她需得给本殿撑住了。” 司木一下就笑了,“属下定不辱命。” 九殿下应了声,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额头的小伤口一阵一阵地泛疼,遂起身挥手道,“退下,本……” 然,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人往前一栽,眼前一黑,突兀的晕厥了过去。 第038章:小哑儿如今是有夫之妇 九殿下是被司金背着进的月落苑东厢房,瞒着一众人,从窗而入。 正端着红枣甜汤,在碎玉伺候下,慢条斯理喝着的雾濛濛,猛地瞧见个黑影蹿进来,差点没将手头的碗砸过去。 “小哑儿,”司金喊了她一声,然后从背上小心翼翼地放下九殿下,“安静别喊,是我与殿下。” 雾濛濛探头伸着脖子往外瞧,碎玉赶紧几步过去帮忙,两人合力将九殿下扶到床上躺好。 雾濛濛倒想关心下殿下,可她不会说话,只得等着碎玉开口问,“殿下这是怎的了?” 司金压低声音道,“不晓得,还说着话就突然晕倒了,一会司木就过来。” 说完,他又正色提醒道,“切勿声张,不得泄露一星半点!” 他说完这话,司木晃悠悠地进来,他先是装模做样到雾濛濛面前瞧了她的伤口,这才绕过屏风进到里面。 司金对碎玉使了个眼色,碎玉福至心灵,缓步到外间,将房门虚掩,还小心的连窗一并关上。 雾濛濛揭开被子,她捂住伤口,慢吞吞地挪下床,一步一步蜗牛一样慢慢往里挪。 碎玉检查了门窗过来,见床上没人,她一惊,赶紧过去搀住雾濛濛道,“嗳,我叫你小祖宗了,莫要再这关头添乱。” 司金瞥了攀着屏风的雾濛濛一眼,也没说她什么,径直朝司木问道,“殿下如何了?” 司木皱起眉头,左右两只手腕都把了脉,斟酌道,“我看不出来,殿下好像只是……睡着了……” “不可能!”司金一口否定,他提着剑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又问道,“会不会是中毒?” 被质疑,司木唇边的笑意冷了,“没有中毒,没有大碍,殿下睡熟了。” “司木,你再好好瞧瞧,殿下刚还在说话,怎么可能一下就昏睡不醒?”司金已经将今个殿下进宫后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还是瞧不出端倪。 司木当真又细细为殿下诊治了番,最后还是同样的结论。 “庸医!”司金开口骂道。 司木冷笑道,“在下本就不是大夫,还是你想试试在下身上的深浅?” 金木水火土五名侍卫,本就是各有所长,盖因九殿下的缘故才凑到一起,往日里看似相安无事,可一没了殿下的压制,几乎瞬间就能翻脸大打出手。 “哼,你要与我一战高下不成?”司金抬起长剑,他早便看这病秧子不顺眼,仗着会使毒,时常拿身边的人试药,半点兄弟袍泽情都没有。 司木屈指弹了下衣摆,他起身,实际右手已经扣着手腕藏着的毒药粉。 雾濛濛汪蓝眼眸的司金,又看了看一脸病态的司木,囧囧的发现,这当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节奏! 碎玉倒是想劝慰几句,但她一小小的婢女,压根就没资格。 雾濛濛才不管这两人,她扯了扯碎玉,指使她搀扶着自己到九殿下那张宽阔的黄梨木雕花缠枝大床边。 雾濛濛瞅了瞅闭眼躺着一动不动的殿下,见他面色正常,眉目也有生机,确实如同司木所说,和睡着了一般无二。 她沉吟片刻,忽的拉住他一点指尖,睁大了眸子细细看过去,果然熟悉的“气”又浮现出来。 盖因殿下穿着衣裳,她看不到太多,便自顾自动手趴过去扯他胸襟,想看看他心脏位置的气是否正常。 碎玉生怕司金和司木两人打起来,故而根本没注意到雾濛濛。 以至于雾濛濛只用了微末力气,就将殿下里衣扯松了,她小手灵活如游鱼地钻进去,指尖触到一抹温热的玉质肌理,滑而不腻,又十分结实。 她正感叹,看不出来九殿下小小年纪,一身胸肌手感就这样好,待过个几年,那还得了。 许是太顺手,她撕开他衣裳时候,多摸了几把,结果冷不防手腕猛地让人捏住。 冰凉的手,几欲捏碎顽石的力道! 雾濛濛痛的咬牙,她一抬头,就正对上双狠厉如狼王的的凤眼! 那双眼,黑沉幽静,仿佛择人而弑的深渊,一不小心跌下去,就万劫不复。 凤眼眨了下,睁开眼的九殿下坐起身,低头看着趴他身上的小人,难以置信的喊了声,“濛濛?” 雾濛濛手腕痛的骨头都要断了,她眼尾沁出湿润,恶狠狠地瞪着突然转醒的少年。 听到动静的司金、司木和转头齐齐望过来,惊喜唤道,“殿下!” 少年置若罔闻,他只专注地望着雾濛濛,紧接着在众人注视下,一把将小人死死地拥进怀里。 雾濛濛惨叫一声,九殿下这一动作,瞬间扯到她腰上的伤口,她痛的眼前阵阵发黑。 “殿下,快松手!”司木冲过来拉九殿下,“小哑儿伤口裂开了。” 少年转头愣愣看着司木,任凭他扶着雾濛濛顺势在他边上挨着躺下,又几下掀开她小衣,将撕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 这会的功夫,少年总算回过味来,他死死拽着雾濛濛的小手,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雾濛濛小脸发白,疼的连呼吸都快没力气了。 司木处理好雾濛濛,正要让碎玉将人抱走,哪知九殿下先于碎玉,动作小心的把雾濛濛搂进怀里,还望着她勾唇傻笑。 还胡言乱语,“雾濛濛,你怎变的这般小了?” 司金与司木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底看到震惊。 他们智多近妖的殿下,这是……傻了? 雾濛濛则要想的更多些,毕竟她连穿越都经历了,旁人有点奇遇那也再正常不过,她忍着痛,大着胆子去扯了扯少年的脸,让他感受到真实。 果然,少年一愣,他抓着雾濛濛的手,捏了捏她手背的肉涡涡问道,“濛濛,你今年几岁?”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伸出五根手指头。 司金欲言又止的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此前在小书房商议之事?” 少年转头盯着司金和司木看了好一会,又低头去瞅雾濛濛,还撩开她的衣裳对她腰上的伤发愣。 就在司金与司木等的绝望之际,少年缓缓开口,“本殿灭于家全族,要三司会审?” “正是!”司金大大松了口气,只要殿下还是殿下就好。 至于殿下对小哑儿的不同,在场三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不见殿下自个都是欢喜的? 九殿下就那样亲密地搂着雾濛濛,发了好一会的呆,惹的雾濛濛拼命往外挪,想要离他远点。 “濛濛,别动,让我多抱你一会。”少年近乎哀求的话语,叫雾濛濛胆颤心惊。 此刻,她无比确定以及肯定,少年皇子被重生了,约莫重生的还不晓得是多少岁的老牛皇子。 她一想到这人明显待她的不同,就浑身发毛不自在。 该不会往后她要和这死傲娇发展点超乎友谊的深刻关系?他颜值这样顶顶高,她会好有压力。 瞥眼见司金三人还杵在那,十分碍眼,九殿下赶人道,“出去。” 司金还有犹豫,司木二话不说,拽着他就走,至于碎玉,早两人一步出去了。 整个房间了再无旁人,九殿下才小心地将雾濛濛放到床榻里侧,与她同枕还不算,他还像大狗一样,圈着她小小的身子,要有长舌头,估计他都想舔上一舔。 “濛濛,还是不会说话吗?”重生的少年眉目温和许多,那张本就俊美的脸,越发勾的人脸红心跳。 关键他还动手动脚,不是摸摸雾濛濛白嫩嫩的小脸蛋,就是捏她小手,甚至还探手过去握她小脚,一个一个脚趾头地揉过去。 雾濛濛缩脚,她瞪着他,企图让这人明白,不能因着她小,就占她便宜! 哪知少年毫无所觉,他勾起嘴角,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濛濛你说过的,你是有早慧的异世之人,我说的话你都懂,你也该知道,我目下也是与此前不一样的。” 雾濛濛这下才真正震惊了! 妈蛋!她简直想抽死长大后的自己,这连老底都交代了,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地顶着萝莉壳子卖萌了? 话都说破了,雾濛濛也懒得再装,她拉过他的手,琢磨着他也该认识简体字,便一字一字写道,“我以后和你是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这重生的老妖怪将简体字认的倍顺溜,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瞧着她稚气的眉目,稀罕的紧,便道,“自然是老夫老妻的关系。” 说着,他凑过去,在雾濛濛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雾濛濛风中凌乱了,她和他还真是那啥……关系,且她这会才五岁,他就对她下嘴,简直丧心病狂! 九殿下眸色微闪,他摸摸她发顶,压低声音道,“记住了,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要守三从四德,莫要朝秦暮楚水性杨花,见着男子,就离远点。” 口胡,去他大爷的三从四德! 雾濛濛气恼的一把拍下九殿下的手,拉过来张嘴就是一口咬上去。 当她傻不成?没句真话,竟是糊弄她! 九殿下闷哼一声,他不仅不恼,反而十分愉悦开怀地笑出声来。 这样鲜活的濛濛,活蹦乱跳的濛濛,触手可及的濛濛,温暖的濛濛…… 真好! 第039章:傲娇少年精分开始了 小孩子总是容易疲倦的,何况雾濛濛身上还带着伤口。 没一会功夫,她眼睑一垂一垂,嘴里哼哼几声,不自觉靠在九殿下肩头,打起了小呼噜,睡了过去。 九殿下目色柔和地揉了把她细软的发顶,定定看了她好一会,侧身拉过被子给她盖住小肚皮,适才下地起身。 他脸上有微微愣神的神色,抬手摸了摸左眼的银翎眼饰,指尖不经意划过额头的伤口,他就皱起了眉,十分淡漠无情的冷笑了声。 他的好母妃,确实对他真真的“好”! 不过好在日后总要与她一起清算的时候。 九殿下打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司金与司木立马起身相迎。 九殿下目光从两人脸上一扫而过,薄凉的唇畔轻勾,就露出个让人头皮发麻的浅笑来。 他凤眼一眯,双手环胸道,“司金,三司会审过了,你便回趟部落,将你身上的烂帐给本殿清理干净再回来。” 司金一愣,他没想殿下竟忽然提起这事。 司木不厚道地笑了,“可不就是烂帐,听闻司金你还有个未婚妻在部落里等着。” 司金才朝着他冷笑了声,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 九殿下偏头看着司木,同样道,“玩毒归玩,医术还是不能落下的,不然某天将自个毒死了才是笑话。” 司木一噎,像吞了个苍蝇一样,被九殿下这话膈应的不行。 司金果断嘲笑回去。 两人根本没注意到,九殿下凤眼生暗,脸沿越是冰冷,他身上气息就越是诡谲。 他说的话,自然不是玩笑话,上辈子,司金被自个部落的人拖了后腿,着了算计,生生死在他那未婚妻手里,而司木,也正是被毒死的,七窍流血,肠穿肚烂,千疮百孔。 其他三人,也是没个好下场。 两人后知后觉察觉到殿下气息阴翳,司金犹豫道,“殿下,可是有甚不妥?” 九殿下施施然看了他一眼,冷肃道,“半月之后,是本殿外家顾老太爷生辰,让司土准备份新奇的礼,本殿到时亲自送过去。” 司土,五人里专门给殿下打理买卖的商贾,能说善道,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说出大把大把的银子来。 司金与司木听了这话,同时吃了一惊。 要知道,九殿下与顾家那边并不亲近,十多年来压根就没去过顾家,这一睡醒,不仅要去拜访,还要送礼! “殿下,为何这个时候同顾家往来?”司金掌着情报,但凡是京城乃至整个大殷的风吹草动,他都要晓得,要是殿下待顾家不一般,诸多的事他那边就要跟着相应变化。 九殿下面无表情,“顾家是本殿外家,顾老太爷是本殿外祖父,不该亲近?” 上辈子吃的教训够了,他这会回来,自然不放过任何人! 特别那女人让他最后孤立无援,品尝到无比绝望的滋味,他这次就要先下手为强,让她也尝尝什么叫众叛亲离! 想到这,他高深莫测地又吩咐,“让客姑姑进宫一趟,将十四皇子带过来,就说本殿想念十四皇弟的紧,毕竟一母同胞,想要和十四弟亲近亲近,日后也好一同孝顺母妃。” 听闻这话,司金和司木更为诧异,他家殿下会想念那个一母同胞的兄弟?简直是笑话好吗! 九殿下云淡风轻地扫了两人一眼,也不多做解释,丢下一句,“再有几日,三司会以提审人证为由,带走濛濛,司木,莫要让本殿失望。” 然后,他啪地关上房门,重新爬上床榻,安安心心地抱着小人眯起觉来。 徒留门外的司金和司木面面相觑。 司金犹豫不定的道,“殿下是不是和平日不太一样?” 司木心有余悸地点头,“是不太一样,好似更沉郁,也比平时更稳重。” 两人绝口不提小哑儿,那等事,还是当自个眼瞎根本没看见的好。 两人同时转身,同时踏下门口台阶,又同时迈腿,一个去找客姑姑,一个回自个院子,琢磨着要如何给小哑儿治伤。 雾濛濛是被摔醒的,小屁股裂成四瓣的那种痛。 她睁眼,就见木着张脸的少年皇子站在床榻边死死盯着她。 雾濛濛小小地瑟缩了下,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个躺在外间的床榻上,且看那形势,还是被少年亲自扔过来的。 她龇了龇牙,顿觉这人真是神经病,一会和她亲亲秘密,还叫她濛濛,一会又是这副死傲娇的面孔。 九殿下开口了,“小哑儿,好大的胆子,本殿的床你也敢爬,竟然还……” 他想起自己刚才一睁眼,怀里就多了软软一团的糯米团子,顿慌乱的手脚都不晓得要如何放了。 又气又急又羞,还觉得这小姑娘太不要脸,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爬主子的床了。 雾濛濛神色一整,她冲少年招手。 少年皇子面皮薄,这当白玉耳廓已经红的跟个煮熟的虾子一样,不过他犹豫片刻,还是微微弯腰,靠近了些。 雾濛濛迅疾出手,两小手一把掐住少年的脸。 “啪!”九殿下想也不想,两根手指头就撂下雾濛濛的一双手,他凤眼一眯,很是危险的道,“胆儿大了,嗯?敢跟本殿动手动脚,嗯?” 他一连拉长尾音,眉目迸发出的威仪叫人胆寒。 雾濛濛狐疑了,这人分明还是从前的九殿下,不是那个重生老鬼啊? 九殿下冷哼一声,警告雾濛濛,“再有下次,你就给本殿滚去睡柴房!” 话落,他理了理外衫,抬脚出去,然甫一开房门—— “兄……皇兄兄……”两岁的十四皇子乖巧地趴在客姑姑怀里,见到自家兄长,顿咧嘴喊道。 九殿下下颌紧绷,薄唇抿着,皱起眉头已然不悦。 一边的司金道,“殿下,十四皇子带到,贤妃娘娘说,傍晚需得送回宫。” 九殿下并不是笨人,相反他智多近妖,很是聪明,仅仅司金的一句话,他就听出端倪。 他不动声色的道,“司金,抱上十四,随本殿到小书房。” 司金应两声,从客姑姑怀里接过十四皇子,跟着就去了。 客姑姑拍了拍手,一眼就见着还躺着的雾濛濛,她不疾不徐地踏进来,看雾濛濛很是精神,便轻声道,“此前,府中还在谣传你快不行了,今个气色倒还不错,好生养着,莫要辜负殿下的心意。” 雾濛濛还在思量九殿下的事,故而对客姑姑的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客姑姑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了圈,又道,“即便养伤,礼仪也是不能落下,不见深宫妃嫔,不管是伤心落泪,还是娇弱无力,那一举一动都是能美的圣人心念念,由此才能得恩宠。” 雾濛濛抬眼看她。 客姑姑抬手轻轻为她理了下耳鬓细发,“不过,因着你年纪还小,只要知道这些便可。” 雾濛濛点头,面目乖巧听话。 客姑姑又站了会,见碎玉端了碗药过来,便款款离开。 其实雾濛濛经由锦绣坊被七皇子挟持一事,她便越发的怀疑客姑姑,但她晓得,这一次却是不能再跟殿下说了。 除非有明确的证据,不然哪里能动摇客姑姑在殿下心里的地位。 碎玉对客姑姑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舒服,不过她将这情绪埋在心底,谁也不晓得。 此时月落苑小书房里,九殿下黑着张脸,看着在他书房里捣蛋一气的十四皇子,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你说,是本殿吩咐你将十四带过来的?还说要多亲近?”九殿下心头诧异的问道。 尽管司金觉得这会的殿下与起先又有不同,不过他也没多想,自然回道,“是,殿下还让司土置办厚礼,准备半月后顾老太爷生辰时,亲自送上门。” “荒谬!”九殿下一片拍案几,怒气冲冲。 他这动作吓了十四皇子一跳,只有两岁的小皇子嘴巴一扁,哇的就哭出来。 魔音穿脑,九殿下觉得头更疼了。 他鲜少有这样诸事不在掌控的时候,故而对这样失控且还莫名其妙的场面,心有暴躁。 就好像,分明都是他自己,猛然有一天,好像他便不是他了。 司金抱起十四皇子,赶紧送出书房,差人与客姑姑送过去。 他回来才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还说,过几日三司会以提审证人为由,带走小哑儿,让司木这几天加紧给小哑儿治伤。” 九殿下可有可无地应了声,三司提审证人的事,本就是按照朝廷规矩来的,故而也无甚奇怪。 司金见九殿下好似在失神,他明智的闭了嘴巴,没将自家殿下巴巴搂抱小哑儿的事说出来。 九殿下忽的就觉一身疲惫,他挥手示意司金出去。 当小书房只有他一人后,他就那样坐圈椅中,想了半晌,一会皱眉,一会狠戾。 半个时辰后,他出了小书房,背剪双手,面色冰冷的回了东厢,抓着正喝汤的小哑儿,还给了碎玉个冷眼,让人出去。 碎玉沉默,尽管略有担心小哑儿,她还是当没看见,出去之际,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老实交代,你是如何到本殿床上的?”九殿下很少有这样憋屈的时候,毕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还干了好些了不得事。 雾濛濛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拉起九殿下的手往自己身上一圈,意思再明显不过。 紧接着,她就见少年咬牙切齿的道,“不可能!” 雾濛濛心有怜悯地瞥了九殿下一眼,可怜的娃,重生不彻底导致精分, 自己搞崩溃自己,这也是没谁了。 第040章:小哑儿,你又是什么来历? 自从雾濛濛那得到让自己不太能接受的答案,向来睿智的九殿下也有瞬间的懵逼。 他将自己关在小书房里,饭也没出来吃。 司金虽察觉到殿下的不同寻常,但只要殿下不糊涂,他便根本不担心。 雾濛濛就更没心没肺了,在她看来,不管是傲娇的殿下,还是重生的殿下,不都是他么?只不过一个风华正茂,一个历经沧桑而已。 且她对九殿下如今的境况,还多有幸灾乐祸,叫他平日里狂霸酷拽叼到无边,这下自己坑自己一把,那感觉定然十分酸爽。 她照常吃吃喝喝,司木日日往东厢这边跑,对她伤口的恢复情况十分满意。 她却是不知,关在小书房的九殿下,不仅将自个捆在圈椅上,还吩咐司金将小书房的门从外面锁了,没四天功夫,即便是他吩咐也不准开门。 然后少年皇子一睡着,重生老鬼殿下就冒了出来。 他动了动,对身上的绳索嗤笑一声,三两下解开了不说,正要去开书房房门,才发现出不去。 他冷笑,对目下的情形,他也是没预料到,本以为能重新活过,还在欢喜与雾濛濛的重逢,更是对日后会发生的一切另有打算。 不曾想,自个身子里,还装着十四岁的自己。 简直,瞬间想弄死十四岁的自己,好独占身体,也省的日后同他争濛濛。 出不去,他也就不出去了,复又回到圈椅中坐着,顺手将最近京城方方面面的消息都看了遍,以历经过一切世事的眼光,他还饶有心情将十四岁自己的打算悉数推翻,拿了毫笔刷刷写下无数密令,每一道密令都更为周密。 是以,当傲娇少年再一次转醒过来,他盯着地上的绳索,眉生戾气,然后看着桌案上那一沓还没发出去的密令,道道看下来,他不仅没兴奋,还一股子寒气从他脚底直往上钻。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真真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又实在无从解释。 他不担心别的,唯恐这占据他身子的妖魔鬼怪会利用他的身份,做出一些危及身边人和于大殷不利的事来。 他皱着眉头,甚至都在琢磨,不然找有真本事的得道高僧做做法? 九殿下瞧着和他一摸的字迹,心头杀意陡升,他考虑半晌,铺开张白纸,蘸墨写道,“汝是何方妖孽?龟缩本殿之身,意欲何为……” 洋洋洒洒一篇字,威逼利诱,悉数用尽,他甚至撂下狠话,妖孽不从,他就差人自行了断,玉石俱焚,谁也得不到好去! 对这些俱是不晓得雾濛濛,小日子过的无比惬意,有人伺候,还好吃好喝,不然要她知道九殿下还要玉石俱焚,她非得狂笑三天。 但她的好日子也很快到头,没几日,三司那边当真来人,还拿了圣人的口谕,只道雾濛濛是于家族灭的唯一人证,需地提到大理寺等着后审。 彼时雾濛濛伤口已结痂,但还是不能大力动作,不然痂结的嫩,还是要裂开的。 此事殿下早有预料,司金为保雾濛濛安全,召回司火,还让她乔装打扮一番,扮作侍女模样,同雾濛濛一并去大理寺。 雾濛濛心头有些不安,大理寺那样的地方,哪里有九皇子府来的安全,奈何九殿下一直在小书房不曾出来,故而她只得不甘不愿跟着三司来人走了。 雾濛濛念叨的九殿下,正火大的想要杀人! 他盯着面前那妖魔与他的回信,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好生不要脸,那妖魔竟口口声声说是十几年的自己,还说,如今两人共居一俱躯壳内,他便不予计较,只让他日后凡事莫管,听从他的安排便是,最后一点,离雾濛濛远些! 少年殿下咬牙切齿,将书案拍的啪啪作响,好半天,他平复了气息,提笔写道,“休得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还有,那妖魔让他离小哑儿远些,凭什么?小哑儿是他领回府的,自然就是他的人,和他争?他偏要将小哑儿据为己有! 当天晚上,重生老鬼殿下叮咚上线,十目一行地看完桌上的信,他冷笑一声,同样怒的想杀人! 果然,他就晓得,十四岁的自己就是这样不要脸,目下又不喜欢濛濛,还仗着性子要跟他争抢,如斯可恶可恨! 谁也不晓得,那几日,小书房内,少年的九殿下与重生的老鬼殿下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尽管少年殿下对那妖孽的说辞将信将疑,但那妖孽也说了,可去向雾濛濛求证,小哑儿其实什么都懂,甚至比他懂的还多。 他追问小哑儿的来历,那妖孽却是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透露。 时隔四天,出了小书房的少年殿下,对刺眼的日光不适地眯眼,司金在旁小心翼翼地候着。 少年殿下声音浅淡的道,“司金,带小哑儿过来。” 司金一愣,“殿下,三司的人昨个就将小哑儿带去了大理寺。” 少年殿下恍然,良久才道,“晓得了,本殿一会去看看她。” 顺便也求证一番,他息泯容不得不再自个掌握的事发生! 大理寺,历来掌刑狱案件审理的地方。 雾濛濛虽然不是囚犯的待遇,但也不算太好,她伤口还没彻底大好,扮作侍女的司火硬是仗着泼辣的嘴皮子,给雾濛濛争取了个小灶的福利。 每日吃食,司火不假他人手,亲自守着,一应没问题,才会送到雾濛濛面前。 而雾濛濛乍然从九皇子舒适安逸的生活一下被打回平民,由奢入俭,她竟然还有不习惯。 不过她也没对司火有要求,这大姐不过是看九殿下的面上才过来的,她哪里使唤的动。 三司那边,说是要提审证人,但自打雾濛濛过来后,便没人来过问过,雾濛濛初初还有疑惑,后来想着天塌下来,还有九殿下顶着,她也就没心没肺的当换个地方养伤。 是以,当天晚上,一身玄色衣衫的少年殿下突然从天而降,雾濛濛只眨巴眨巴了眼,当没看到,径直啃她的小点心。 其实,她是吃不准这会在殿下壳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司火一见殿下,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把风。 “小哑儿,”少年殿下眼不错地盯着雾濛濛,开门见山道,“你是人还是妖孽?” 闻言,雾濛濛一口点心没咽下去,顿呛着了。 她抓着盏茶,也不管是冷还是温,猛灌了口,拍着小胸脯,瞪着面前的少年。 没错了,只有傲娇的少年殿下还会叫她小哑儿,另一个重生的殿下只会用一起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喊她濛濛。 雾濛濛这反应,叫少年殿下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还是人就好说。 他轻咳一声,斟酌道,“本殿被妖孽附身,他说你知道。” 这一下,雾濛濛差点又让唾沫给呛着。 妖孽?她家殿下竟然称自己是妖孽? 莫不然还要找道士来收一收? 雾濛濛脸上的表情太明显,那种带点诧异,又有怜悯,好似还有隐约的幸灾乐祸。 少年殿下长眉一样,顿恼了,他几步过去,拎着小人与自己视线齐平,一字一顿的道,“同本殿从头至尾的道来,信不信,本殿要有个三长两短,定然能让你给本殿殉葬!”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既然事情已到这步,她也就懒得再装小孩子,让司火拿了笔墨过来。 她当着少年殿下的面,再次展现她那诡异的画风。 先是画了个小小的火柴人,头顶写上十四字样,然后她看了少年殿下一眼。 少年殿下瞬间明白,“本殿。” 雾濛濛点点头,又再另一边画了个大大的火柴人,两者之间标上箭头,上写,“十几年后。” 好在,这几个字的繁体她会写。 少年殿下面无表情,雾濛濛瞄了他一眼,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她顺手在大火柴人头上画了把刀。 这当,就见少年殿下面色一便,显然他看懂了。 雾濛濛继续,她反向再标出个箭头,试探地写了“重生”两个简体字。 显然,少年殿下不认识简体字,他望着雾濛濛,凤眸晦暗,神色难辨。 这种重生的事,原本无甚可说的,但殿下的重生,稀奇在,并不是完全的重生,而是精分成了两个人,故而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于他而言,自然难以接受一些。 “所以,当真都是本殿?”少年殿下眉目出现一丝茫然和无措,但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雾濛濛肃着小脸,认真无比地点头。 她这一确定,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让少年殿下这几日来的困惑豁然明了,仿佛云开雪散,他微微定神,便又是那个俊美无双的九殿下。 “小哑儿,”他轻唤一声,在雾濛濛看过来之际,似有似无的轻声问道,“你又是什么来历?” 第041章:七皇子的绣桃花亵裤 雾濛濛差点被吓尿! 少年殿下嘴角噙笑,凤眼深邃,俊美无双的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叫人背脊发凉,心头发憷。 雾濛濛讪笑几声,莫名心虚。 好在少年殿下并未过多追问,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去,一如来时。 殿下走了,司火才进来,她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就让那对勾人的鼓囊囊胸脯呼之欲出。 “看来,殿下是离不开小哑儿了,竟还巴巴地跑来大理寺。”司火红唇一启,妖妖娆娆的道。 这种话,解释不清楚,雾濛濛朝司火眨巴着大眼睛,浑然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模样。 司火嗤笑一声,不屑摆手,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 雾濛濛乖巧点头,她自个动手脱了衣裳,爬上床榻,双手搁腹间,小心地避开腰上伤口,姿势摆的规规矩矩。 司火与火烛上覆上灯罩,并将其安置在远远的墙角,幽幽灯火光,恰既不刺眼妨碍到安置,又能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完事,她拍拍手,合衣睡在外间。 雾濛濛入眠的很快,这也和她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疲惫有关。 可半夜时分,她被脖子一阵冰凉给冷醒了。 甫一睁眼,面前就是一展开的象牙折扇,那扇面上骚包地画着株烈艳桃花,粉红粉红的,着实腻人。 她眨了眨眼,就听一边有声音响起—— “醒了?醒了最好,省的半殿一不小心太用力就将你脖子拧断。”这样阴森森变态的说话口吻,不是七皇子是谁? 雾濛濛转头,果然就见七皇子摇着折扇,翘着腿,随随意意地坐在床沿,正侧头盯着她。 一个激灵,雾濛濛翻身就爬起来,她警惕地往床脚挪,余光却向外间瞄。 “别看了,你那婢女,约莫没气了。”七皇子施施然的道。 雾濛濛大惊,实在难以相信司火就这样出事了。 她也不管七皇子,光着脚丫子就往地下跳,想去看看司火到底如何了。 哪知,七皇子一甩袖,就拽住她中衣领子,让她前脚在床沿外晃了几晃,硬是下不去床。 “你再不安分,本殿就将你那婢女剁成肉块做花肥!”七皇子压低声音威胁道。 雾濛濛怒,抬手就要去打他。 七皇子身形颇高,手臂自然也是长的,他轻轻一甩,就将雾濛濛扔回床榻上。 他道,“给本殿听好了。” 势单力薄,雾濛濛坐将起来,小脸板着面无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黑浚浚盯着七皇子。 七皇子继续道,“本殿最后问你,可愿与本殿联手?本殿帮你治嗓子,三司会审上,指证老九,他就是个滥杀无辜的疯子,理应被关起来!” 回答七皇子的,是雾濛濛撅嘴吐过去的一口唾沫! 她喷他一脸口水,她雾濛濛再是个卑贱的小人物,可断也不会做出这样缺德的事来。 她虽也不甚清楚九殿下为何会灭了于家,但要她去构陷九殿下,却是绝不可能的! “很好!”七皇子面目一沉,眉目泛起狰狞之色,“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雾濛濛冷笑一声,朝他伸手,然后缓缓竖起大拇指,又在他的注视下,拇指一转,倒着往下。 鄙视他! 七皇子即便再是不懂那手势的意思,可也看明白不是什么好话。 他愤然起身,并不敢在大理寺多呆,便丢下一句,“三司会审,你便同老九一起去死吧!” 话音方落,他一拂袖,抬脚就准备离开。 去到外间,满腔邪火没处发,又见着外间榻上的婢女睡的死沉,想着这也是老九的人,抬脚就踢了过去。 雾濛濛奔出来,恰好见七皇子一脚踹司火胸口,她哇哇大叫一声,抄起里间的锦杌子用力砸了过去。 七皇子冷笑一声,侧身闪过,竟直接大大方方地出了房门,好似外面还有人接应,很快就消失不见。 雾濛濛顾不得那么多,她不顾撕裂腰上伤口的风险,冲的到榻边,抬手就去推司火。 司火幽幽睁眼,见雾濛濛巴巴地看着她,居然好似有些难过的模样。 她在不明的夜色中,轻轻勾起嘴角。 雾濛濛见司火没事,适才松了口气。 司火揉了揉胸口,低低口申口今了声,小声骂道,“不知怜香惜玉的混蛋,大爷不收拾他,就不姓司。”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就不姓司来着。 她扯了扯司火袖子,小手在怀里一掏,就摸出个镂刻柒字模样的龙纹玉佩来。 司火眸子一亮,脆声笑了,“机灵的小鬼,连七皇子的皇子玉佩也摸到手了,三司会审的时候将今晚的事说一遍,他要敢不认,这玉佩扔出去砸他一脸血。” 雾濛濛跟着点头,她也是那么想的,所以起先七皇子抓着她摔的时候,她顺手就将他的皇子玉佩给摸到手上。 司火将那玉佩还给雾濛濛,要她收好,然后舔了下嫣红唇珠道,“不过,光有皇子玉佩还不够,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雾濛濛反应,她风一般的就蹿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雾濛濛趴窗边往外看,就见司火几个起落,避开大理寺巡守的护卫,飞快消失不见。 她晃了晃不着地的一双小脚,这会才察觉到腰上伤口开始在痛,最难堪的事,她半个身子栽出窗户,整个人吊着下不来了。 她稍稍一使力,伤口就痛的厉害。 她悲愤的想哭,这矮矬矬的身子骨,啥时候才长个啊? “呵……”有轻笑声从她背后传来,紧接着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穿过她腋下,轻轻松松将她抱了下来。 雾濛濛一愣,抬头就又见到九殿下那张脸,她呆呆的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叮咚,您的重生夫君已上线—— “凭的调皮,自个吃苦头了?”重生的殿下抱着雾濛濛,步步到床边,见她光着脚,又伸手给她捂着,免得受凉。 “以后身边没人,莫爬的太高,即便要爬,我能送你上去。”重生的殿下顶着那张十四岁的少年嫩脸,眸子里却满是稳重温柔,分明矛盾的很,却又半点都不违和。 雾濛濛顿感吃不消,这货一会对她颐气指使,恶言恶语,一会又是这样温柔体贴,实在是冰火两重天,叫人酸爽的紧。 重生的殿下似乎一时半会并不慌着走,他干脆将人悉数拢进怀里,扯了被子过来一起盖着躺了上去。 他见雾濛濛呆呆地看着她,便微微一笑道,“想见你,便过来了。” 听了这话,雾濛濛实在做不出娇羞的反应来,她便木着脸,一言不发。 重生殿下便以手为梳,缓缓地摸着她细软的发,一边道,“目下这样,约莫往后会有些麻烦,两个人都是我,又不是我,怕是不好分辨。” 岂止是有些麻烦,分明是大麻烦好不? 雾濛濛默默的扭着手,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心头吐槽一句。 “以后濛濛就叫我阿泯,管他叫九殿下。”殿下很是温言细雨的与她商量。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嘲讽过去。 还阿泯,若叫旁人晓得的,那些京城贵女能分分钟就撕了她。 所以,她拉过他的大手,一笔一划的写道,“泯殿下。” 她叫他泯殿下,另一个傲娇少年自然就是九殿下,以此区分,也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简直太机智了,必须要点个赞! 泯殿下抿唇浅笑,一切由她,“好,随濛濛喜欢。” 泯殿下怀里暖烘烘的,雾濛濛被七皇子吵醒,正是十分困觉的时候,她晓得这人不会让她挣脱开,索性便拱进他怀里,安心闭眼睡了。 泯殿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肩,忽的他想起什么,又将小人掰起来,摇醒道,“濛濛,你先别睡,我有话跟你说。” 雾濛濛恼羞成怒,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她瞪着他,大有一言不对,就扑过去咬死他的架势。 这样活泼的雾濛濛,却是泯殿下从未见过的,他心尖子发软的厉害,恨不得将人按进怀里好生揉一揉。 他轻咳一声,按捺着心头的情绪道,“三司会审的时候,从前如何交代的,你就如何说,旁的事,勿须担心,一切有我在,我必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吃不吃苦头,雾濛濛表示无所谓,只要不会将小命搞丢了就成。 她哼哼几声,滚出他的怀抱,自顾自扯了辈子,卷着朝里,闭眼之前,还冲他龇了龇牙,以示威胁。 泯殿下低笑出声,觉得再没有比能亲眼看着她入睡,另他安心。 “濛濛,三司会审完,我就与你治嗓子,让你此生无此憾……” 迷迷糊糊间,雾濛濛好似听见泯殿下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嘟囔几声,表示知道了,便置之脑后,再不去想。 第二日一早,雾濛濛睁眼,自然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彻底清醒后,适才揉着眼睛下榻。 司火端着热水进来,她一见雾濛濛就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来。 雾濛濛还记得昨晚的事,她目带疑惑的瞅着她。 司火浅浅一笑,弯腰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来,她一层一层的揭开,最后将里面的物什轻轻一抖—— 一条白底绣桃花的亵裤在雾濛濛面前迎风招展! 第042章:get仇人满天下的嘲讽技 从此刻起,司火彪悍的形象深入雾濛濛的心,以致于很多年后,司火终于从良并将自己嫁出去时,雾濛濛诧异道,“竟然还有男人敢娶她?” 不管后事如何,至少目下的雾濛濛窘了! 她想也不想的飞快后退几步,指着那条骚骚的亵裤,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控诉地望着司火。 司火花枝乱颤地娇笑一声,她一指顶着那条亵裤,还旋转了几圈,扬眉道,“三司会审,皇子玉佩加上这条亵裤一并扔给三司使,就说七皇子对你威逼利诱,要你和他一起诬陷殿下,不慎遗落了皇子玉佩,而这亵裤,是他见你不从,便要侮辱于我,从而来威胁你。” 雾濛濛朝司火比了比拇指,这盆脏水泼的实在妙,七皇子哪里洗的干净。 司火眯着桃花眼,勾人地舔了舔唇珠道,“好在大理寺护卫听到动静,闯了进来,七皇子慌不择路,为了逃命,连亵裤都来不及穿。” 护卫? 哪里来的护卫?雾濛濛疑惑偏头。 见她皱着包子脸冥思苦想的小模样实在太可爱,司火不禁抬手过去,揉了揉她发髻,“只管这样说就是,护卫是小事,我会跟司金打个招呼,他必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话都说到这份上,雾濛濛也就放下心来,她嫌弃地看了眼司火手里的亵裤,绕着边走,自个拿了帕子擦脸绾发髻。 司火好似对七皇子的亵裤十分有兴趣,她翻来覆去地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最后眸子晶亮地凑到雾濛濛面前,八卦兮兮的道,“小哑儿,七皇子一定元阳不固,啧,这才多大的年纪,今年十七吧?这就腰劲不行,约莫天生的。” 雾濛濛一脸懵逼,什么叫元阳?腰劲的意思她懂,这元阳…… 司火还是自顾自的说,“回去我就与春娘说,往后省着点采补,不然将人弄成马上疯那还了得……” 司火其实压根没指望雾濛濛明白,她挑起亵裤前裆的某处,跟雾濛濛道,“如此明显的痕迹,七皇子定然阳易举而精不固,连咱们殿下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我跟你说,你别看殿下今年才十四,可殿下洁身自好着,且我悄悄注意过,殿下那是典型的精腰窄臀,等殿下再大些,那劲可厉害着……” 雾濛濛一头黑线,这大姐连自个的主子都敢臆想,要让殿下晓得了,非的提剑追杀她不可! 不过,她想起上次不经意摸的一把殿下胸肌,遂朝司火点了点头—— 对的,殿下身上肌肉手感一流的好! 司火蓦地闭嘴,她神色古怪地看着雾濛濛,她本也就是说说罢了,毕竟小哑儿才五岁,哪里当真懂那些。 雾濛濛在司火的注视下,干笑几声,她瞅着当空趁机就想溜。 司火手只一提,就将人拽住,“我刚说了什么?” 雾濛濛缩缩肩,赶紧打出手语,“我们什么也没说。” 司火欣慰地拍了拍她的头,“小哑儿,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放心以后殿下不要你了,就来楼子里找大爷,大爷给你口饭吃。” 说完,她拎着那条白底粉桃纹绣的亵裤施施然走了。 雾濛濛啐了口,鬼才会去找她,她练到满级的推拿手艺是摆设不成? 一技在手,天下我有,她会没饭吃? 雾濛濛在大理寺的第四天,三司使终于上门。 对大殷九皇子一夕之间,在尚未提报刑部的情形下,竟自行带着人马将富户于家杀的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不说朝廷,就是最近百姓民间,都有多哗然,若不是圣人一直压着,只怕传出去的流言都能压死九皇子。 是以,如此大的刑事,又关乎于家上下四五十口的人命,三司会审似乎理所当然。 大殷之制,三司乃是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共同组成,其中,重大官司刑事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共同会审。 故而,雾濛濛这一下见的,便是三位朝廷肱骨大臣。 她扭着小手,乖巧又规矩,她面前三人,司火已经跟她说过,左边最年轻的那个是大理寺卿秦大人,中间的是御使中丞白大人,剩下的最后一位便是刑部尚书顾大人。 三人甫一见雾濛濛,白中丞与顾尚书便齐齐皱了眉头,虽然听闻这人证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但两人皆有一种荒谬之感。 另外的秦大人倒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便是九殿下说过的人证雾濛濛?”白中丞当先开口。 雾濛濛点点头,她倒是不紧张,可也得装住怯懦胆小的模样。 顾尚书冷着个脸,当场就厉声喝道,“荒唐,九殿下糊弄我等不成?竟找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子来作证!” 白御史眸色微闪,他笑着拉了下顾尚书,和稀泥的道,“顾大人还是暂且听听这女娃如何说吧。” 顾尚书拂袖冷哼,口吻硬邦邦的道,“不必,两位大人既有闲情,自听了便是,本官尚有公务在身,恕不作陪。” 说完,背剪双手扬长而去。 雾濛濛一头雾水,依着她的理解,刑部尚书,朝廷大员,最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才是,可那顾尚书,分明是对她有偏见来着。 她眨了眨大眼,微微撅起小嘴,委委屈屈地巴巴望着上头的白中丞和秦大人。 白中丞干咳一声,转头问秦大人,“不知秦大人如何以为?” 年轻的大理寺卿,剑眉星目,悬胆挺鼻,厚薄适宜的唇,从头至尾都面无表情。 他并未回答白中丞,而是对雾濛濛问道,“你有哑疾?” 雾濛濛点头,瞬间他就对这秦大人生了几分好感。 白中丞面皮一僵,人证年纪小就算了,还是个哑巴,九殿下这是胡闹还是胡闹? 秦大人又道,“可会手语?” 雾濛濛又点点头。 如此,秦大人眸色稍柔,“那明日会审,你只管用手语回答便是。” 白中丞听闻这话,皱眉道,“秦大人,这不……” 他一句话还没说话,就听秦大人多了句,“我看的懂手语。” 被彻底无视的白中丞哑然,大理寺卿已经这样说了,他这个御史中丞还能说什么? 秦大人这才侧目对白中丞撩了下眼皮,紧接着他起身,跟着从雾濛濛面前走过,就那样云淡风轻地走了。 白中丞,“……” 雾濛濛目送完秦大人,又笑眯眯地望着白中丞,总归怎么乖巧怎么来。 白中丞虚虚握拳抵着唇,轻咳几声,绷着脸道,“既然秦大人懂手语,想必明日会审会轻松许多,本官明日再来。” 雾濛濛起身,依着客姑姑教过的礼仪,有模有样的跟白中丞敛衽行礼。 白中丞摆摆手,亟不可待地匆匆走了。 三人悉数离开,站雾濛濛身后的司火这才讥诮一笑。 雾濛濛看过去,比划着问道,“那个刑部顾大人是怎么回事?” 司火冷笑一声,“殿下的母妃是宫里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顾家便是贤妃娘娘的娘家,殿下的外家,这顾尚书,还是贤妃娘娘的亲兄长。” 雾濛濛理了理这关系,就更疑惑了,“那顾尚书就是殿下的亲舅舅?” 司火点头,艳色的眉目缓缓就冷了下来,“那一家子,不当咱们殿下是自家人,咱们殿下也不稀罕,总有一天,殿下能让他们伏跪舔脚的时候。” 雾濛濛还想问,为何顾家不认殿下,但见司火冷冰冰不复往日嬉笑的神色,她便聪明的闭嘴了。 当天晚上,雾濛濛抓着被子,如何都睡不着,她眼不眨地盯着蚊帐纹路,脑子里却在想着司火说过的话,以及她到皇子府后听闻的点点滴滴。 九皇子不受圣人和母妃待见,甚至比不过才两岁的十四皇子,现在她才晓得,连外家顾家也是不喜他的。 三司会审,主审的亲舅舅同样不顾他的生死。 莫名,她就觉得这人虽贵为皇子,可偏生活的半点都不自在,没人疼,没人爱,冷暖自知,该是多孤寂哪。 她也不明白,都说血浓于水,可为什么有的人就能冷漠到那样的地步? 她带着沉郁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临到梦中,都还模模糊糊在想,不然,以后对这缺爱的殿下好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雾濛濛被司火喊起来,她甩了甩头,觉得脑子重的慌,司火给她擦脸,适才发现她额头烫人。 司火心头咯噔一跳,顿觉要不好。 她赶紧素手探过去,果然,这今天三司会审的这个当口,雾濛濛居然病了! “嗳,大爷叫你祖宗了,你怎的在这关头烧起来了?分明昨天还好好的。”司火拿不定注意,不晓得是该去找司木过来还是先回禀殿下。 雾濛濛冲她弯弯眸子笑了笑,她揉了揉堵塞的鼻子,比划道,“给我一盆冰水,我冰冰就好,必不耽搁殿下的事。” 司火一咬牙,依她所言,当真去端了盆冰水过来。 雾濛濛头重脚轻的绾好发髻,她拧了帕子敷额头,凉透入骨的刺激,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司火担忧的道,“不行,我还得去找司火。” 雾濛濛猛地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她仰头让额头的冷帕子不落下来,打手语道,“别去,司火姐姐,你再帮我找些烈酒和冰块过来,我能暂时退烧,撑到三司会审完。” 司火定定看着她,一跺脚道,“就依你所言,小哑儿你千万要撑住,三司会审于殿下而言,十分重要,殿下赢了,什么都好说,殿下要输了,很可能就连命都没了。” 雾濛濛愣住,他的境地竟是那样危险,她以为,他贵为皇子,再无法无天,谁又敢杀他? 可是她却忘了,九殿下不仅没人待见,还仇人满天下! 第043章:死傲娇,注孤生! 辰时末! 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并刑部尚书,同坐首位。 堂下只有寥寥几人,其中一人正是九皇子息泯,他身后还站着司金,旁的其他人。 雾濛濛上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九皇子,她冲他眨了眨眼,惹来少年一记冷哼。 了然,今个在堂上的,便是傲娇的九殿下。 雾濛濛出来之前,她在司火的伺候下,用烈酒将全身擦了一遍,此时正是清凉,头也没那么重,人也轻松许多。 但那一股子的酒味却是掩盖不住,她从九殿下身边经过,九殿下都轻轻皱起眉头。 婢女打扮的司火冲司木使了个眼色,可到底不好开口说话。 雾濛濛对堂上三位大人敛衽行礼,末了她又转身,对九殿下等人挨着见礼。 “啪”堂上一拍惊堂木,顾尚书率先开口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雾濛濛身子一颤,怯生生地望着顾尚书,活生生他欺负她一样。 她比划出手语,没想顾尚书发难道,“哼,本官让你报上名来,你同本官比划做甚,分明是藐视公堂!” 啧,她还没怎么样,这顾家的薄情寡义之徒就开始挤兑她了。 雾濛濛眨了下圆溜溜的大眼,转头看向大理寺卿秦大人,转而对他比划起来。 这等无视,顿叫顾尚书不满,他二度要拍惊堂木,不想秦大人的声音幽幽响起,“顾大人,本官区区不才,恰能看懂一二手语。” 顾尚书眉头一抖,“哦?” 秦大人看了雾濛濛一眼,继续道,“她已经说了,她姓雾,名濛濛,无父无母,从前乃是京郊一名小乞儿。” 这话语里的意思便十分耐人寻味,顾尚书皮笑肉不笑的道,“秦大人真是博学多才,连手语都会,倘使往后忽然不能说话了,看来那也是无碍的。” 夹中间的御史白中丞和气的笑了几声,正了正官帽道,“秦大人年少有为,自然是前途无量,顾尚书不知晓证人是个哑儿,也是情理之中。” 雾濛濛却不管堂上那三人打什么哈哈,她只是觉得有些发热,脸也开始发烫。 她微微低下头,悄悄用微凉的手摸了摸脸,让自己越发的清醒一些。 九殿下虽面无表情,也并未吭声,但他余光一直注视着雾濛濛,见她小脸薄粉,眸子晶亮,虽粉嫩粉嫩的很是可人,但到底不太正常。 九殿下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挥袖道,“三位大人要没吵够,本殿以为这三司会审该改到明日再论!” 顾尚书与白中丞同时看了他一眼,唯有秦大人对雾濛濛问道,“雾濛濛,于家被灭那日,你在哪?” 雾濛濛照实回答,“于家。” 秦大人又问,“你在于家干什么?” 雾濛濛有条不紊的比划道,“于家施舍我吃食和衣服,所以让我进府。” 旁的雾濛濛并不擅作主张的回答,她只等有人问才照此前九殿下准备的说辞说。 这当,白中丞耐不住开口了,“秦大人,这小哑儿都说了些什么?” 秦大人遂将雾濛濛的回答复述了一遍,接着顾尚书抢先问道,“于家为何要施舍你?京郊乞丐众多,怎的偏生就挑中了你?” 雾濛濛畏畏缩缩地瞄了顾尚书一眼,就是不打手语。 秦大人便道,“雾濛濛,此间都是朝廷重臣,且圣人也十分重视此事,你莫要有顾忌,尽管如实说便是,本官定然会为你做主。” 雾濛濛感激地看着秦大人,还冲他甜腻软糯地笑了。 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她就差没直接说,不待见姓顾的了。 她于是便对着秦大人,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根本没注意一边的九殿下凤眸微微发沉。 他就晓得她惯是个谄媚不要脸的,招供就招供,一直对着秦扶苏笑什么笑! 大理寺卿秦大人,名讳秦扶苏,出身京城四大家族的秦家,乃是当朝皇后的亲侄子。 雾濛濛一口气完,自然对于家拿她当于家小姑娘替死鬼这点也毫无隐瞒,完事她呼出口气,顿觉连呼吸都是烫人的。 她脑子有些发沉,这会站的久了,也有些难受。 站一边一直没吭声的司火冲的过去扶住她,对堂上的三人道,“三位大人,小哑儿此前身上带伤,这会伤势未愈,可否赐下锦杌子?” 这点小小的要求,连顾尚书都没意见。 雾濛濛坐下后,她对司火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还撑得住。 察觉到九殿下的视线,雾濛濛偏头过去,习惯地对他扬起了梨涡。 谁想,九殿下莫名其妙地横了她一眼,还倨傲地扭开了头。 死傲娇,注孤生!雾濛濛暗骂一句。 此间堂上,三位大人交头接耳低声商议了番,白中丞拍着惊堂木道,“雾濛濛,你说,于家要你做替死鬼,所以才招你进府,此前还在黄渡口遇上于家小姑娘,她还捅伤了你?” 雾濛濛点头,也不知是不是九殿下另有安排,从前要她说的,便都是真话,并无半句虚言,故而她背脊挺的笔直,自然不心虚。 白中丞又道,“本官三人无法辨认你话中真假,那便让于家小姑娘亲自上堂。” 听闻这话,雾濛濛一惊,于家小姑娘还活着? 她忍住想转头去看九殿下的冲动,紧绷着小脸,小眉头一皱,脸上就带出隐忍的害怕来。 毕竟,谁被捅了一刀,差点死了,对凶手那也是畏惧的,更何况她目下在众人眼里只有五岁来着。 不多时,于家小姑娘从容不迫地上台来,今日她已经换了身衣裳,轻纱半臂长裙,双丫髻上也是点缀翠玉珍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相比之下,雾濛濛就穿的颇为寒酸。 “于家于小满见过诸位大人,”于小满娉婷有礼,她在侧身,见着堂下的九殿下,当即脸上就出现仇恨和怨毒的神色来,“就是他,是他杀了我于家几十口!” 白中丞将惊堂木连拍两下,皱眉喝道,“安静!” 于小满不甘不愿地低下头,可紧紧捏成小拳头的手,以及她微微发颤的身子,都说明,她内心并不平静。 雾濛濛怜悯地瞅了她一眼,又很快装作害怕的模样往边上移了移锦杌子。 顾尚书接着问道,“于小满,这位是雾濛濛,一名乞儿,她说,于家被灭之日,于家人企图让她做你的替死鬼,尔后在黄渡口你又试图杀她,可属实?” 于小满转头,冷冷淡淡地看着雾濛濛。 雾濛濛缩了缩肩膀,很是不争气地瞬间怕到红眼眶。 这幕让一边的九殿下瞧的很是恨铁不成钢,他人还在这,有甚可怕的?平时那股子机灵劲都给狗吃了不成? 于小满轻笑一声,“我不认识她。” 说着,她直接对堂上道,“三位大人,我于家几十口一夕之间皆丧于人手,如今凶手正在堂上,为何不依律惩戒?” 这等咄咄逼人的模样,瞬间就让三位大人皱起眉头,连顾尚书脸上都出现了不喜的神色。 有对比才晓得,分明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娃子,正是软软糯糯的年华,可这于小满,看着虽是个富户娇养出来的小姑娘,却偏生不怎讨人喜欢。 而雾濛濛,虽有哑疾,即便再是怯懦害怕,也一直乖乖的有问必答,多乖巧可人呢! 傻逼!雾濛濛默默的在心头给于小满贴了个标签。 果然,秦大人一扬下巴,很是不客气的道,“三司会审,有罪无罪,自有本官与另外两位大人定夺,于小满,你只管回答你该回答的!” 于小满还想说什么,但一触秦扶苏冷冰的视线,到底还是小孩子,便闷不吭声了。 白中丞摸着胡子,尽量和气的问,“于小满,你可知你家是做何买卖的?” 于小满这下老实了,“我不太清楚,总是父亲和兄长长年都在外跑商,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礼物。” 顾尚书接着问,“一般都有什么礼物?” 于小满想了想道,“头面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 见对两个小女娃再问不出多余的,三位大人商议后,秦扶苏一挥手道,“两位姑娘暂且稍作休息,另传物证。” 雾濛濛长松了口气,她其实又烧了起来,额头自个都察觉到烫的不行,头重脚轻,人还微微发晕。 司火一个箭步冲过来,见她走路都轻飘飘的,干脆一把抱起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就站九殿下身后。 于小满站在另一边,她死死盯着九殿下,毫不掩饰心头的仇恨。 人过来了,九殿下才确定这小人是真不对劲,他扭头过去,一见雾濛濛粉红粉红的小脸,当即吓了一跳。 司火一边摸出预先藏袖子里的小冰块,用帕子包着给雾濛濛敷敷额头,一边小声回禀道,“今个一早起来,就烧起来了,上堂之前,还用烈酒擦了身子退烧,这会又开始烧了。” 雾濛濛头晕沉的厉害,但冰块带来的凉爽又让她多有清醒,她对皱着眉头的九殿下弯起眸子笑了笑,抬起手比划告诉他,“九殿下,我没事,刚才在堂上,我有帮到殿下吗?” 司火顿了顿,将雾濛濛的意思原封不动的与殿下说了一遍。 见这模样的雾濛濛,九殿下忽的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撇开头,嫌弃的道,“烧成了白痴,本殿府上可没你饭吃。” 他觉得一定是受了重生的自己的影响,不然,他心头怎会微微泛酸? 第044章:和殿下比,所有人都是丑逼 三司会审,还在继续。 一堆一堆的物证被抬上来,或是账本,或是一件衣裳,不然便是一些请命书。 有专门的衙差在一件一件的清理,还当场唱喏出来。 那些账本,更是有擅长验看的人在一页一页的检查纰漏,好能确保真假。 而呈在堂上三位大人面前的,则是这些证物的来源,秦扶苏粗粗一看,就发现,除了账本是七皇子送上来的,旁的要么出自朝堂大臣,不然就是民间,更有甚者,其中还有一些物证,竟然是后宫妃嫔交上来的。 秦扶苏眉头皱紧,直觉认为,这些证物都有古怪,可到底违和在哪,一时半会他还说不上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物证清理完毕,顾尚书面似愤怒的一拍惊堂木道,“此间所有,九殿下也是亲耳听到,不知可有话说?” 雾濛濛半瘫软在司火怀里,她虽难受,可到底睁大了眸子,凝神细听起来,刚才那些件件桩桩,她也是都听到了。 若九殿下没有旁的证据翻供,光凭那些物证,就足以让他死无全尸了。 她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就听九殿下口吻无波的道,“本殿只说一句话。” 所有人都不自觉看着他。 九殿下微扬下颌,狭长的凤眸孤冷无华,一股子天生的天潢贵胄之气从他身上徐徐蔓延开来,威仪得让人无法直视。 那瞬间,雾濛濛好似看到无数冰山雪莲在他背后无声无息地绽放并凋谢,他那个人就自成一副精致如景的水墨画。 雾濛濛情不自禁地捂住咚咚直跳的心口。 太犯规了,殿下的脸长成这样,旁人在他面前都是一个大写的丑,简直不给人半点活路。 雾濛濛咋了咂嘴收回目光,不经意就发现,司火也是正正盯着九殿下在看,她那双眼睛就和酒精一样,约莫一点就能着火。 九殿下轻嘲一声,他扫了眼所有的物证,以一种天下人皆白痴的嘲讽脸道,“这些物证,尽数假的!” 话音方落,就如滚烫的油锅里进了滴冰水,嗤嗤啦啦,弥生呛人的油烟。 “不可能!”于小满尖叫道,“你这罄竹难书的穷凶极恶之徒,杀我一家老小,总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喊叫着,终于崩溃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再怎么说,于小满也还只是个孩子。 顾尚书板着脸,略有不善的问道,“殿下莫要信口开河,若这些物证尽是假的,那呈送物证的人,就是在欺君罔上不成?” 九殿下懒得多看顾家人一眼,他凤眼低垂,漫不经心的道,“欺没欺君,本殿不晓得,本殿只晓得,本殿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就是日后下穷碧落下黄泉,本殿也问心无愧!” 他死了都重生回来,还与他争抢身体,压根没去黄泉,哪里需要有愧了? 顾尚书面色不太好,他该是想怒吼出声的,但面对的是皇帝的儿子,纵使再不受待见,那也是他不能吼的。 九殿下觑了顾尚书一眼,顺势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秦扶苏适时插言道,“既然九殿下说这些物证是假的,那么请殿下呈上真正的物证。” 九殿下显然更给秦扶苏脸面,他弹了弹袖口,很是气人的道,“时辰不早了,本殿该用膳了,物证的事,三位大人下午再看的好。”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堂上三位大人身后的屏风,也不管其他人答不答应,亲自弯腰拎着雾濛濛,转身就走。 顾尚书再忍不住,啪的将惊堂木都给摔到堂下,但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白中丞笑了笑,不住的劝顾尚书,“顾大人,莫恼莫恼。” 秦扶苏也跟着起身,他松了送略紧的官服领口,面瘫个脸说,“九殿下说的是,本官肚子也是饿了。” 尔后,他继九殿下后脚,跟着也走了。 这重要的人都走了,白中丞干脆对下面的衙差挥手退了。 此时,整个堂中,寥寥几人后,竟从三人官位后的屏风里传出悠悠一声叹—— “圣人对此事十分重要,今日有劳三位大人了。” 那声音柔中带酥,娇娇媚媚,很是好听。 白中丞一愣,紧接着从屏风后面就走出一身着四妃宫装,头绾高髻的美貌宫妃来。 白中丞吃了一惊,他赶紧低头见礼,“微臣见过贤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齐齐唱喏的,还有顾尚书。 美艳的贤妃娘娘,那身宫装再是庄重,也好似压不下她眉目的丽色,只见她眼波一转道,“本宫那不孝子,惯是嚣张跋扈的,本宫也是明辨是非之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所以两位大人切记秉公办理!” 白中丞一直低着头,他眼尾瞄了顾尚书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当真铁面无私的很,他暗中嗤了声,不过嘴上还是道,“那是自然。” 两三句话后,贤妃娘娘招呼上于小满,身后跟着一众宫娥太监施施然离去。 白中丞惊疑不定,“顾大人,这贤妃娘娘怎会与于小满熟识?” 顾尚书脸皮都没抬一下,他拍了拍袖子道,“于小满就是贤妃娘娘救回来的,若不是贤妃娘娘插手,只怕等到今天,于小满尸体都烂了。” 白中丞啧啧几声,这宫里人的行事就是高深莫测。 都说母凭子贵,谁要能生个九殿下那样俊的儿子,该欢喜雀跃才是,可怪就怪在九殿下打小就不受宠,就算此前没有十四皇子的时候,也没听说贤妃有多喜欢这个儿子。 白中丞忽的转头去看顾尚书,此间缘由他定然知晓,不过他明智的什么都没问。 一些事,只适合成为腐烂的秘密。 却说九殿下单手夹起雾濛濛一下堂,便飞快吩咐道,“司火,速让司木准备好,司金,火速回府!” 两人齐齐应喏,司火脚尖一点,旁若无人的运起轻功,跃上屋檐,三两下就消失无踪。 司金套上马车,待九殿下一上来,他一扬缰绳,浑身雪白的骏马嘶鸣一声,快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雾濛濛让九殿下那么一颠,头便更晕了,她恍恍惚惚,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总是没个字音。 九殿下将人放在软枕上,旦见她小脸通红,一身滚烫,心头暴躁陡升,他拿起起先司火用过的冰块,本想给雾濛濛敷敷额头,这一拿水嗒嗒的,所有的冰块都化了。 他薄唇一抿,甩手就将湿帕子扔出马车外。 雾濛濛瘫着动也不动,少年冷凛着张脸,目光深沉地望着,好一会后,只听他对赶车的司金催促道,“再快点。” “是!”司金大声应道,不禁又加快了几分速度。 少年头靠马车壁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竟从未觉得朱雀街那样远过。 一刻钟后,司金一吁马车,车还没停稳,九殿下拎着已经烧糊涂的雾濛濛跳下来,司木冲的上前,眼疾手快的往雾濛濛小嘴里丢了颗糖豆。 随后的事,少年并未靠拢过去,他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司木有条不紊的与雾濛濛退烧。 半个时辰后,碎玉踟蹰上前,“殿下,先行用膳吧。” 九殿下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待坐到膳桌边,瞧着色香各异的菜式,他却倏地就无甚胃口。 少年略有怔忡的问,“给小哑儿熬点白粥,她醒了约莫要喝的。” 碎玉屈膝回道,“是,婢子已经熬着了。” 少年少少的用了几口,便不再吃了,他起身习惯的往东厢房去,才跨出门口,他才记起,刚才他好像顺手将雾濛濛给撂在了自个的床榻上。 寡凉的薄唇瞬间抿成直线,少年转脚进了月落苑小书房。 书房里,梨花木四脚案桌上,摆着杂乱的纸张。 少年一一摆放好,目光落在上面,微微发怔。 其实三司会审前,他手里就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一直没让任何人知晓,反倒一心盯着于家小姑娘,也成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边。 所以,他觉得即便是三司会审,他也绝不可能会败! 但就在会审前的头一晚,重生的他说,母妃会来找他,并企图说服他将于家灭族的罪责推到小哑儿头上,只道他是被小哑儿利用蛊惑的,旁的其他事,勿须理会。 想当然,他自然是不肯的。 而不肯的结果,就是母妃瞒着他,将小哑儿丢进天牢,刑讯了番。 还有他以为绝不会败的杀手锏,其实在旁人看来,并不是不可翻供的。 所以,重生的他说,三司会审,他需得另辟蹊径! 他原本还将信将疑,可今日他在堂上敏锐嗅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清香时,他便什么都信了。 未时中,司金在门外敲门回禀道,“殿下,小哑儿已退烧,人也清醒了,此刻正在用膳……” 司金顿了顿,就听他又说,“另外,贤妃娘娘亲自过来了,说要见殿下。” 少年冷冷发笑,他的好母妃,果真来了哪! 第045章:竟然都已经抱过了 贤妃娘娘闺名姓顾,名清,出自京城顾家,上还有一双生亲姊,名顾冰。 姊妹两人一同降生,顾清只比顾冰稍晚几吸的时辰,自此便在小,是妹妹。 双生姊妹花,出生时便名噪京城,后被养在深闺到二八,即便鲜少外出,但据说当年爬顾家墙头的青年才俊,硬是多不胜数。 当年还是帝师的顾家老太爷一怒之下,将原本只有丈高的院墙,生生加高到三丈,且院内多样凶犬恶狗。 那时的顾家老太爷一定没想到,他防了外面的豺狼虎豹,却未曾防到自个的学生,当今康元圣人。 至此娥皇女英,一为四妃之一,一赐号为丽封昭仪,康元皇帝手摘并蒂姊妹花,坐拥齐人之福。 顾老太爷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后来没几年,丽昭仪顾冰率先给康元帝诞下皇子,排行再六,两年后,贤妃顾清不落姊后,同样诞下了九皇子,一时之间,顾家门庭若市,比京城第一大家秦家都还热闹几分。 再后来,便是九皇子眉目初初长开,因着他那张脸的缘故,伴随而来的是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的冷遇。 这时候,顾家门庭才少了几分的冷清。 九殿下烟波无澜地看着面前的贤妃,他微微偏头,记起两三岁之时,她喂他吃桃片之时的模样。 眉眼带笑,眸色温柔,嘴角上翘,那种慈爱能叫人心坎莫名就泛出甜味来。 他那会认为,母妃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后来,他便再也没见过她那样笑了。 “母妃亲自前来,不知所谓何事?”他冷冷淡淡地双手环胸,半靠在门棱边。 贤妃转身,髻上珠钗叮咚作响,她今日化了精致的桃花妆,粉色上翘的眼尾,映衬白皙的面颊,浓烈又妖娆,即便她换了浅色的口脂,加上四妃宫装,仍然没将眉目的艳色压下去。 但,那妆容,在她身上又出奇的合适。 她看着九殿下,缓缓开口,“难得出宫,便想着过来看看,说来你十岁出宫建府,本宫这还是第一次上门。” 九殿下忍不住冷笑出声,真不知道这样的话,她是如何说出口的? 大殷有祖制,但凡年满十六的皇子才可出宫建府,七皇子今年十七,都还死赖着住在宫里,但他呢,那年初初十岁,就被赶出了宫,到今年,他也不过才十四罢了,按理他还应该与众位皇子一起上国子监才是。 贤妃注意到他嘴角的讥诮,忽的火起,“你是在怨怼本宫不成?” 九殿下才不与她虚以委蛇,纵使她是他生母,是以他道,“怨怼?贤妃娘娘莫高看了自己。” 却是连母妃都不喊了。 贤妃气的手抖,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挥手屏退闲杂人等,身边只留了客嬷嬷,适才道,“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事与你相商……” “不必相商!”九殿下开口就打断贤妃的话,他冷着个脸,寒渗渗地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母妃若是想要让儿臣将灭杀于家的罪责悉数推到小哑儿身上,儿臣庶难从命!” 贤妃才压下去的火气腾的又烧了起来,她眸色一厉,强硬的道,“本宫不是与你相商,仅仅是支会你一声,于家的事,你必须推到那个哑巴身上,后面的莫要再追究下去,于你没半点好处!” 九殿下终于撩眼正视他,他也清晰无比的告诉她道,“儿臣庶难从命,于家之事,儿臣还非要一追到底不可,但凡沾染上的,儿臣就绝不放过!” “你……”贤妃怒指她,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嬷嬷赶紧给贤妃顺气,还适时劝慰九殿下,“殿下,听娘娘一句劝吧,此事再追究,便是连娘娘都要受牵连。” 听闻这话,九殿下眼梢玩味,他板着脸冷酷无情的道,“莫不是母妃也收过于家好处不成?” “混账东西!”贤妃开口骂道,“你若执意作死,本宫权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 九殿下低声笑了,他眼尾都笑出湿润来,“母妃不早就当没生过儿臣了么?儿臣还以为母妃早就知道了的,总是只有十四弟才是你亲生的。” 贤妃让九殿下给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摇摇欲坠,边上客嬷嬷赶紧扶住她。 而自己的儿子站那动也不动,仿佛她的死活与他无关一般,她咬牙道,“客嬷嬷,走!” 客嬷嬷叹息一声,扶着贤妃从九殿下面前经过,径直离去。 九殿下瞧着人走了,这才招来在门口候着的总管先生苏伯,吩咐道,“以后贤妃再上门,就说本殿不在、不见!” 苏伯怔忡,心头叹息,不过还是应了。 这哪里像是母子,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这边偏厅离月落苑并不远,九殿下顺势去了东厢房。 彼时雾濛濛退了烧,她正在用白粥,包子脸皱着,一边吃一边嫌弃。 九殿下进来的时候,她瞥了他一眼,瞬间就瞧出这傲娇心情不太好,纵使他一如平常的不太有表情,可她就是看的出来。 九殿下什么都没说,直接过来抬手就将雾濛濛拎起往外走,雾濛濛手里还端着荷叶小碗,她嘴里咬着银勺,呆愣愣的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碎玉也不禁喊了声,“殿下……” 九殿下没走远,只是在外间,将小人扔在外间那张榻上,丢下一句,“滚回你的位置!” 雾濛濛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轻轻咬了咬银勺,露在外的勺子柄就动来动去。 所以,她这是被迁怒了? 碎玉跟出来,赶紧拿被子裹雾濛濛身上,不无埋怨的道,“殿下,小哑儿还受着凉,司木大人说指不定一会还要烧的……” 九殿下冷飕飕地看过去,顿让碎玉立马闭了嘴巴。 “收拾好里间。”九殿下倨傲吩咐道。 碎玉哪敢不应下。 雾濛濛圆溜溜的黑白眸子盯着九殿下转了转,她还自发又咬了一勺白粥往嘴里塞。 嘴里寡淡无味,很是不美。 雾濛濛喊着勺子,空出手,冲傲娇的九殿下招了招手。 鬼使神差,原本准备离开的九殿下脚一拐,就站到雾濛濛跟前。 雾濛濛冲他咧嘴一笑,特意将梨涡露给他看,然后小手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 然后,九殿下就当真坐下了……坐下了……下了。 连他自个都没反应过来。 雾濛濛瞄了他一眼,见他绷着个脸,显然是想起身离开的,但才刚坐下,未免又太可疑,故而僵着个身子,连脸都是僵的。 她暗自好笑,再如何早熟,殿下也才十四,正是叛逆中二的年纪,分明心情不好,可又不想人看出来,也不晓得如何去发泄。 旁人敬畏他的身份,也因着身份,诸多的事,并不能与外人道。 实际,他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怜悯,就是有个人陪着罢了,什么都不用多说。 是以,当金火土三人过来,就见自家殿下沉着张脸坐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碟子的蜜饯。 小哑儿正挨着他坐,身上披着被子,捧着碗药,小口小口地喝着。 药汁很苦,那张白嫩的包子脸都皱成菊花了,好不容易喝完,雾濛濛小手一伸,殿下便捻了颗蜜饯放她手上。 然后他家向来威仪堂堂的殿下,也捏了颗蜜饯,往嘴里扔,尽管从头至尾他都沉着脸,一脸难以忍受的神色。 见着三人过来,雾濛濛抬手像招财猫一样打了个招呼,蜜饯甜丝丝的,很容易让人心情好起来,她还晃了晃小短腿。 九殿下顺手将碟子塞给雾濛濛,他起身,似乎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走。 雾濛濛眼疾手快,一下抓住他袖子,睁着大眼睛无声地瞅着他。 九殿下脸就更沉了,“下午会审,你不必去。” 雾濛濛死活不放手,非的要跟去。 这当司木插嘴道,“属下可以给小哑儿配点药丸子,每隔半个时辰用一颗,她便不会再烧了。” 九殿下目光锐利地刺了司木一眼,叫司木很是莫名其妙。 他很是坚决,并不想她去,便去拂她手,哪知,这手拂落了,雾濛濛就换另一只手抓,总是她也要去,她还想看看那捅了她一刀的于小满下场! 九殿下抿起薄唇,居高临下地睨着雾濛濛,浑身上下很有番骇人的戾气,但雾濛濛丝毫不惧,她不甘示弱地望着他,半点都不动摇。 “雾濛濛!”他一字一字喊出声,紧接着一臂弯夹起她,边飞快地抬脚往外走,边恶狠狠的道,“你自找的,别指望本殿会管你死活!” 雾濛濛一肚子药水差点没被颠地吐出来,她翻了翻白眼,突然很怀念泯殿下随时随地的公主抱。 妈蛋,谁要再管他心情好不好?活该没人疼没人爱! 到了大理寺,雾濛濛觉得自己快要没气了,司火是女子,到底多仔细,她搬了锦杌子过来,挨着九殿下脚边,让雾濛濛坐好,适才将司木给的药丸子与她含一颗。 末了,眼见三位会审大人还没来,她便笑着对九殿下小声道,“殿下,小哑儿还病着,可不兴再夹来夹去的,要将好好的一团子夹破皮了可如何是好?” 雾濛濛原本尖着耳朵在听,她正暗自附和司火的话,可待听到最后一句,她一下就瞪大了眸子。 夹破了皮?混蛋,她又不是糯米汤圆,一戳就会破! 显然,九殿下也是如此想的,他瞥了雾濛濛一眼,哼哼两声道,“想让本殿抱?那也得她有那个福气……” 这话才说一半,他蓦地想起什么,白玉耳廓悄悄地爬上粉色。 好像,应该,已经抱过了?! 第046章:雾草,眼睛被辣了 下午的三司会审,与上午并无多大的区别。 于小满自然也是来了的,且她还换了件衣裳,比之早上那件更为的华丽,旖旎层叠的裙裾间,还坠着闪亮亮黄豆大小的各色宝石,脖子上带着赤金翠玉的万福八宝锁。 整个人昂首挺胸地进来,通身富户娇姑娘的派头。 她看了雾濛濛一眼,见她还是上午那身衣裳,且还皱巴巴的,发髻上也无甚首饰,一副寒酸破落户的模样。 她便嗤笑了一声,像只骄傲的白天鹅一样走到对面站好。 她那轻蔑的动作太明显,在座的人都看到了。 司金、司火没放心上,就是雾濛濛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反倒是九殿下轻皱了下眉头,不自觉侧目上下打量了雾濛濛一眼。 尔后他一屈指,司火弯腰凑过去。 九殿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司火面色古怪地瞅着雾濛濛,她还不住点头,表示记下了。 察觉到司火的目光,雾濛濛看过去,然还没对上司火,半路就让九殿下莫名其妙的又横了一眼。 雾濛濛一脸懵逼,真是哗了狗了,她就乖乖地坐着没动,都能惹到他? 简直蛇精病! 不多时,三位会审大人上座高堂,秦扶苏一拍惊堂木,下面的衙差就念升堂。 白中丞探身朝九殿下问道,“不知九殿下上午所谓的物证,可有带上来?” 九殿下骄矜点头,他并未起身,而是一抚掌,紧接着就有一身穿宝蓝短打衣襟,身形削瘦的中年人双手捧着本账本缓缓进来。 进到堂中,那人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顾尚书皱眉喝道,“堂下何人?” 听闻这话,那人顿抬头,削瘦的脸,略高的颧骨,下巴上还留有短短的一撮黑须! 同样看清的雾濛濛大惊,她仿佛被吓住了一般,人往后仰,若不是九殿下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指不定她就摔地上了。 她抬头看向身边的九殿下,水雾蒙蒙的眸子里满是骇色。 九殿下轻皱眉,低声喝道,“坐好了。” 雾濛濛赶紧点头,她拽着膝盖上的裙裾,小手一阵一阵的发凉。 “草民曾是于家管家崔建。”崔建开口道。 这时,堂上响起于小满惊喜的喊声,“崔伯,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崔建转过头去,看着于小满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是,我还活着。” 雾濛濛小脸发白,她死死盯着崔建,小手几乎将裙裾揪出个洞来。 那日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崔建正是企图勒死她的于府管家,可是她亲眼所见,崔建是被一冷箭射死的,就在她面前,直挺挺的,血还流了满地。 所以,崔建绝不可能还活着! “既是于家管家,那么于家之事你当一清二楚?”大理寺卿秦扶苏开口问道。 崔建道,“不敢隐瞒三位大人,于家这些年的买卖,草民都有记账,正是此账本!” 说着,他将账本举过头顶,自有衙差接过去送到三位大人的案头,以供验看。 崔建还说,“早先老爷只是做些小买卖,那时候于家只能算很一般的富户,后来有一次老爷外出行商回来,便与大公子神神秘秘的,盖因草民是管家,府中诸事并不能绕过草民,所以老爷和大公子便没对草民隐瞒。” “也就从那时候起,草民才晓得,老爷是在私自贩盐,草民曾劝过老爷,奈何老爷说,他只是贩的少,不会有事……” “第一次贩盐回来后,老爷给了草民一张礼单,让草民照着上面的去置办,草民留了个心眼,每笔礼单都记录在册,但这礼是送给谁的,草民便无从知晓。” “往后几年,于家库房里的银子是越来越多,老爷让草民准备的礼也就越来越厚重,老爷和大公子在外行商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再后来约莫老爷是觉得草民可信任,便将这送礼的事悉数交予草民处理……” “那会,草民才知晓,原来老爷送出去的礼,尽是给达官贵人的,草民越来越觉得良心不安,也生怕哪天遭遇不测,所以便将账目记得越发详细。” “三位大人所看账本,往后一些的账,那些礼送给了谁,全都在,甚至后来草民知道老爷是将大殷金盐运到北疆去卖,草民日日夜夜都胆颤心惊,而老爷好似走火入魔,根本不收手,草民正走投无路之际,恰遇上察觉端倪再追查此事的九殿下,故而草民便带着账本投奔了九殿下!” 那本账,确实记载的详详细细,墨迹和纸张也能看出是陈年记载,并不是一时伪造。 堂上三名大人是越看越心惊,只因后面的礼单,竟涉及到当朝皇子和后宫! 顾尚书怒道,“你说你投奔了九殿下,既然有确切的证据,为何不先告之刑部,而让九殿下私自杀人!” 崔建顿声泪俱下,他伏跪在地哭诉道,“三位青天大老爷,不是草民不想先获知刑部,实在是草草刚与九殿下一接上头,于老爷就收到了消息,与大公子将大量的金银财宝秘密送往北疆,并准备逃往北疆去,若不是九殿下来的快,只怕于家人早桃之夭夭!” 这话噎的顾尚书哑口无言,以刑部的规矩而言,确实会如此。 “你撒谎!”听的半懂的于小满跳脚吼道,她不晓得贩盐是怎么回事,可直觉崔建的话对于家不利。 岂料,崔建冷笑一声,指着于小满就率先道,“草民还有一事要凑请三位大人知悉。” 白中丞急忙问道,“你说。” 崔建死死盯着于小满,一字一句的道,“她根本就不是于家姑娘于小满,真正的于小满一出生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这话一落,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盯着于小满,于小满面色惨白,她想也不想,转身就要逃! “给本官抓活的!”秦扶苏下令道! 于小满与雾濛濛同样年纪大小,在这满是衙差的堂上,哪里逃的了,不过眨眼功夫,她就让人扭着手,提溜了起来,像拎鸡崽一样。 “我不玩了,我要回家!”于小满哇哇大哭,撕心裂肺,对抓着她的衙差又咬又抓。 “嘭”秦扶苏一拍惊堂木,怒道,“堵上她的嘴!” 当即就有人顺手递了帕子过去,于小满嘴被堵上后,整个堂上瞬间安静了。 雾濛濛眨眨眼,仿佛听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会缓和过后,她也不再怕崔建,总是这人该是九殿下的人,不管真或假,往后,不会再对她不利。 顾尚书沉默地看着手上那本账,他眉头紧锁,还没思量出对策,那账本就让秦扶苏抢了过去。 秦扶苏还道,“此事事关重要,牵扯太多,本官要亲自将此账本呈送圣人,让圣人定夺!” 白中丞特意看了顾尚书一眼,见他面色阴沉,他心头暗笑,果断站秦扶苏这边,同样铁面无私的道,“本官也是如此以为,且未免夜长梦多,本官与秦大人一道,亲自护送账本进宫面圣。” 顾尚书哪里还敢反对,他起身,跟着附和,便是也会一起。 秦扶苏又道,“崔建乃于家灭族的重要人证,圣人定夺之前,就暂住大理寺,本官会差人严防死守护卫你的安全!” 哪知,九殿下低笑了声,“本殿的证人,勿须大理寺的保护,崔建暂住九皇子府。” 这意思,就是信不过大理寺了。 原本一堂会审,只待圣人看过所有的证据后,便可定案,但九殿下偏不如此,他不疾不徐的道,“三位大人,还是继续审的好,本殿现在要状告以七皇子为首的一干人等对本殿的污蔑之罪!” 闻言,秦扶苏三人齐齐皱眉,又不得不坐下。 九殿下一打响指,对身后的司火道,“小火,你来说。” 雾濛濛让这声“小火”麻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搓了搓臂膀,就见司火站到堂中央,有条有理的将那晚七皇子夜闯大理寺威胁她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她示意雾濛濛拿出七皇子的皇子玉佩,紧接着她袖子一抖,就将那条白底绣桃花纹的亵裤抖了出来。 顿,堂上所有的人都被辣了眼睛! 这样骚气的亵裤,还有娘兮兮的粉色桃花瓣,简直不忍直视,偏生它还是堂堂七皇子的。 司火红着眼睛道,“婢子命苦,给人为奴为婢,好在殿下心善,从不苛待府中下人,婢子本是很满足的,岂料发生这样的事,婢子当时就想不活了,怎么能让殿下和濛濛姑娘为难呢?” 她说到这,扯出帕子揩了揩眼角,“可是濛濛姑娘抱着婢子说,婢子虽是下人,但总也是个人,七皇子这样过份,婢子若不说,指不定日后还会有多少姑娘家受到加害,婢子想想也是,毕竟七皇子连大理寺都能来去自如,还有哪家府上的后院他是去不得了……” 雾濛濛目瞪口呆,先不论她说没说过那些话,就是原本同旁人都不相干的事,可让司火这么一说,逼的人人自危,试想谁家后院有大理寺的护卫多?谁家后宅,没几个美貌的妇人和姑娘? 七皇子连大理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京城任何一家的后宅? 秦扶苏更是愤怒,他面色冷若冰霜,“哼,尔等证据确凿,传七皇子当堂对峙。” 有衙差领了令,飞奔出去通传了。 顾尚书瞥了九殿下一眼,见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心头越发沉重,他总觉得今个这个三司会审,所有的事都好似在九殿下的掌握之中,特别是崔建的出现,原本死了的人,竟然还活着。 他想此处,不禁皱起眉头,恰这时九殿下看过来,他那冷淡淡的目光,顿让顾尚书心头一跳。 第047章:毒舌MAX的九殿下 七皇子息穹,上有十分得圣人宠的母妃,下也有捧他为宝的外家。 且他在康元帝面前,自来都是父慈子孝,一心孺慕,甚至康元帝还许诺,待他加冠成年,便许他入朝听政。 在大殷所有皇子中,他息穹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但他从小就讨厌或者说是憎恶一个人——九皇子息泯! 他清晰记得,四岁那年,九皇子息泯才满周岁,还是个走路蹒跚说话蹦字的奶娃子,但架不住老九长的精致,小小年纪,那容貌就已十分出色。 那一年,樱桃出来的时节,番邦进贡的樱桃,个个都有龙眼那么大,红彤彤的十分清甜,他馋的慌,可也只从父皇那得到少少的一盘。 而老九,他亲眼所见,一箩的樱桃被抬进贤妃的云霞宫。 父皇当时还说,“小九牙没长全,剥了核,与他榨汁,可以多喝些。” 那时候的老九多受父皇的喜欢哪!就没有哪个皇子不眼红嫉妒的。 可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他息泯也有失宠的一天。 而他息穹,时至今日,每年的番邦樱桃桃,父皇送到他这边的,他是吃一箩扔一筐。 且他偏生要朝着老九的九皇子门口扔! 所以,他巴不得他被剔除族谱,死了才好。 恰在今天,于家的事一尘埃落定,他息泯怕是再无出头之日! 息穹今天哪都没去,就一直在自个殿里,他要等着,等着亲眼看息泯的下场! 哪知,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就率先等来了大理寺的传唤令。 他并未多想,出宫之前,还特意换上皇子常服,要系皇子玉佩时,一时半会没找到,便随意坠了个禁步,随大理寺衙差过去了。 那名衙差一见七皇子出来,便面色古怪,像是牙疼一样,不断咧嘴龇牙。 七皇子心情正好,他一扬象牙折扇,风流写意,甚至还觉得今个的天都比往常更蓝一些。 然,甫一到大理寺堂上,他见着司火手里扬着的那条亵裤,立马脸就黑了。 秦扶苏一拍惊堂木,“七皇子殿下,九殿下要状告你污蔑之罪,兼欺辱九皇子府上宫娥,并威胁人证雾濛濛,还夜闯大理寺,七皇子可认?” 听闻这话,白中丞钦佩地看着秦扶苏。 厉害啊,连堂堂皇子都敢当堂问责! 顾尚书没吭声,他还在苦思冥想,企图从崔建身上找出一二端倪来给于家翻供。 七皇子满脸怒气,但他也不是傻的,目下证据都摆出来了,容不得他抵赖。 故而他冷笑一声道,“认?本殿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秦扶苏像是跟他死磕上了一样,冷冰冰的道,“传证人!” 话落,一溜的大理寺护卫站了出来,挨个将那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有鼻子有眼的,真真的,半点都听不出纰漏来。 秦扶苏甩手将案上的皇子玉佩朝七皇子扔了过去,“这玉佩七皇子殿下是不是很眼熟?” 息穹心头一惊,不过他面不改色,还笑道,“本殿的皇子玉佩,刚过来的时候还找了来,真不知是丢在了何处,又是何时丢的?” 秦扶苏难得的勾起点嘴角,“七殿下自然不知道是何时落的,那是因为落在本官大理寺了!” 息穹慢条斯理的将玉佩系好,又才道,“看来是某个小贼偷了本殿的皇子玉佩,故意构陷本殿,秦大人务必要彻查,抓住这小贼!” 他这滑不溜秋的作态,让人恨的牙痒痒,可他要不认,加上皇子身份,秦扶苏还真不能对他像旁的疑犯一样用刑。 “哼,”九殿下冷哼一声,“老七,大殷息家皇族,每个人都是敢做敢当,怎的到了你这,就成缩头乌龟了?做了的不敢认,有心没胆,我还真看不上你。” 他端着青花茶盏,一手旋着茶盖,修长的小指微翘,慢悠悠地荡了下茶沫子。 那动作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又让人看出他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对七皇子的轻蔑。 “你要看上弟弟府上的宫娥,只稍说一声,弟弟送你又何妨?可偏生你皮子贱,喜欢大半夜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最是不该,连个五岁的小孩都欺负,为的甚?还能是抢糖吃不成?” 连损带骂,九殿下将毒舌技练的那是随心所欲炉火纯青。 七皇子眯了眯眼,铁青着脸,勃然大怒,“老九,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杀了于家上下几十口,证据确凿,如今浑水摸鱼,想泼我脏水,嗯?” 九殿下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是那种扬着下颌,上挑凤眼,看蝼蚁一样的眼神,十足的拉仇恨。 “泼你脏水?本殿懒得端水盆!”九殿下嘲讽全开,真心没谁吃得消。 他顿了顿,又道,“老七,七皇兄,你辱我宫娥清白,就这么算了?” 哪知,七皇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边的司火率先嘤嘤地小声哭了起来,她还对九殿下说,“殿下,就这么算了吧,婢子不能跟七皇子……” 众人一愣,实在没明白这宫娥为何这般模样,就见司火将手头七皇子那条亵裤展开,然后指着裆前的位置,羞赧又大胆的道,“婢子家嫂子从前叮嘱过婢子,说亵裤上裆前像七皇子这样,有很多腥骚脏斑的男子,都是阳易举而精不固,肾气不足的,决不可嫁!” 一众哗然,看向七皇子的目光越发古怪。 七皇子面色青青白白,司火的说辞更让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且他堂堂皇子,竟还被个小小的宫娥瞧不上眼。 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是以他咬牙切齿的道,“好,老九你好得很,今日如此辱我……” 九殿下懒得理他,他只转头,认真无比的跟雾濛濛道,“听到没有,这样的男子往后不能嫁……” 雾濛濛大窘,她才五岁要不要跟她说这些。 她努力眨巴着大眼,懵然而无知地望着他,浑然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架势。 “老九!”七皇子咬牙切齿! “够了!”堂上屏风后传出一声娇娇的冷喝,众人一愣,就见身这四妃宫装的贤妃面若冰霜地款款走出来。 “叩见贤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堂中一行人齐齐见礼唱喏道,唯有九殿下无动于衷,他甚至都没起身,就那样随随意意地坐着,一手还搭雾濛濛肩上,也不要她起来行礼。 听闻是贤妃,九殿下的亲生母亲,雾濛濛连忙探头看过去,她对这个贤妃很是好奇,实在不明白怎样的女人才能这样狠心无情。 贤妃睥睨地目光一扫而过,然后对上雾濛濛的,那瞬间,原本只是冷淡威仪的眸光瞬间锐利起来。 雾濛濛缩了缩肩,将自个藏在九殿下身后。 贤妃收回目光,抑扬顿挫地开口道,“荒唐!三司会审代表着圣人的脸面,何等严肃的地方,如何容的下这等龌蹉事?” 说着,她看向秦扶苏三人,特别是那本摆在案头的账本,“本宫是要回宫的,那账本本宫就顺道带给圣人。” 话落,客嬷嬷当即就要上去拿。 秦扶苏一拂袖拦住,面无表情的道,“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今个会审关乎九殿下,是以才破例让贤妃娘娘在后听审,至于这重要证物,还是由微臣三人亲自交到圣人手上的好,省的有闪失,还连累上娘娘。” 客嬷嬷迟疑地看着贤妃,贤妃脸上半点都看不出来难堪尴尬,她还勾了勾嘴角,“秦大人说的是,是本宫考虑不周。” 尔后她转身,面对九殿下,又看了看躲他身后的雾濛濛,笑道,“这小女娃子一看就是钟灵毓秀的,果然讨人喜欢,皇儿怎的也不带她进宫给本宫瞧瞧?” 九殿下冷笑一声,“下一句,母妃该说,想要一并带走小哑儿,并上崔建?” 贤妃面色一僵,显然九殿下说中了她的心事。 九殿下敛着狭长凤眸,身上的蜚然气度比之贤妃,不遑多让,“母妃该晓得,他们两人都是关乎儿臣性命的重要证人,儿臣岂会拱手让人?” 贤妃冷哼一声,她拂袖道,“如今证据确凿,圣人过目就可定案,还有甚好审问的,这两人与本宫又如何?” 九殿下嘴角浮起讥诮,他撩起眼皮,凤眼之中尽是浮冰碎雪的冷意,“不如何?儿臣倒还想问问,母妃哪里去找的于小满那个冒牌货,和着外人来指证儿臣,倒还真是大殷第一好母妃!” 这话十分耐人寻味,也让白中丞等人倍觉微妙起来。 贤妃冷冷地看着九殿下,好半天她才嫣然一笑,“此前真相未明,本宫一直担心你做错事,走错路,加上下面的人将于小满带到本宫面前,本宫身为四妃,所有人都盯着,自然不能徇私枉法,只得大义灭亲,所以皇儿是在怪罪本宫了?” 九殿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起身,他还顺手拉起雾濛濛,越过贤妃,径直对秦扶苏道,“劳烦三位大人,将今日证物面呈父皇,莫要忘了七皇子污蔑本殿、欺辱宫娥、威胁证人一事,本殿敬候三位大人的佳音。” 话落,九殿下领着自个的人,捞上雾濛濛,转身就走,根本不愿再理会贤妃。 “不孝子,当真是不孝子!”贤妃怒指九殿下离去的背影,抖着嘴皮骂道。 随后她跟了出去,在堂外截住息泯,斩钉截铁的道,“如今于家事已定论,崔建本宫可以不要,但她,本宫是定要带着一起进宫!” 她指着雾濛濛,雾濛濛就感觉到一股子凉透背心的寒意。 第048章:一个机会,足矣 世间人,面对抉择之时,下意识的都会以利益、感情为重。 雾濛濛太清楚,只因过往的很多年,她被放弃过无数次。 那些人多半说,“濛濛啊,我家里人不准我和你做朋友,他们说你是孤儿,没教养会带坏我……” 再后来也有人说,“雾濛濛,你在那样的地方开按摩店做生意,应该赚的很多吧?借点钱来花花,我就不跟别人说你在做按摩小姐。” …… 黑浚浚的瞳孔,扑腾起氤氲暮霭,雾濛濛不自觉就松开了九殿下的袍摆,她还往后退了几步,仿佛要离的远远的。 哪知,少年余光一直注意着,眼见这小人白着个脸,一副想要偷溜的模样,他哼哼几声,手臂一展,就将人死死按住。 “去哪?”他低头哑着嗓音问道。 雾濛濛水晶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弥漫出隐隐约约的水雾,就像是即将要被丢弃的奶猫一样,可怜兮兮的紧。 九殿下心头一顿,手上一个用力,将人抓到自己面前,呈一种隐晦的保护姿态。 “儿臣怕是要对母妃庶难从命了。”九殿下浅浅淡淡的道。 贤妃挑眉,“你这孩子,难不成母妃还能吃了她不成?” 九殿下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母妃拦着儿臣去路,是所谓何意?” 贤妃烈艳红唇边挂起冷凛冰霜,她并未回答息泯的话,就那样目若鹰隼地盯着雾濛濛。 这当,扶着贤妃一只手臂的客嬷嬷开口道,“殿下,娘娘只是听闻这哑巴在学宫规礼仪,便想着带回去看看学的如何了,毕竟殿下府上的宫娥那也是从娘娘云霞宫出去的。” 听闻这话,九殿下眉梢上挑,他往前几步,雾濛濛就被他带的趔趄往前走。 一直到贤妃面前,雾濛濛都能嗅到贤妃身上那股子晚香玉的胭脂味,既然跑不了,她便死死拽着九殿下的袍摆,力道大的指关节发白。 九殿下好似没有发觉,他站在贤妃面前,十四岁的少年,已然长的比自个母亲还高了,他冲贤妃勾唇一笑,在那笑中,他抬脚,狠狠的就踹在客嬷嬷身上。 “啊!”客嬷嬷惨叫一声,人往后摔倒在地。 “息泯!”贤妃怒喝出声,扬袖一耳光就要扇过去。 雾濛濛紧张的口舌生津,她咽了咽唾沫,仰起头,眼睛都不敢眨。 九殿下轻轻松松地就挡了贤妃的手腕,并稍稍用力一震,贤妃整只手一软,垂下了。 “母妃,这狗东西凭的话多,儿臣听了讨厌。”他一扬下巴,点了点地下半天都没爬起来的客嬷嬷道。 贤妃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硬是让息泯给气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嬷嬷被贤妃身边的宫娥搀扶起来,她揉着被踢的肚子,一张老脸惨白的就跟个死人一样。 九殿下看她一眼,她就接连往后退。 这本还是在大理寺,母子俩闹腾出的动静颇大,早惹来注意,九殿下一撇嘴道,“母妃想在大理寺丢人,儿臣不奉陪!” 说完这等很不客气的话,他夹带着雾濛濛转身就走。 那等目中无人的姿态气的贤妃头疼,客嬷嬷上前喘着气道,“娘娘,殿下还年幼,他再大些,便懂娘娘的苦心了。” 贤妃苦笑一声,她侧头低声道,“将于小满处理了。” 客嬷嬷点头,“老奴省的,必定办的妥妥当当,不连累娘娘。” 眼见时辰差不多,贤妃这才领着自个的人启程回宫,至于于家的事,到如今,她已是无力回天。 时至今日,她也是不曾料到,自个的儿子,原来在她不晓得时候,已经这样有手段。 一路上,雾濛濛瞅着神色不太好的九殿下,她有心想跟他道个谢,谢他刚才没放弃她,旦见他那张冰块一样的脸,又沉默了。 马车咕噜,微微摇晃,到了朱雀街,眼见九皇子府近在眼前。 雾濛濛大起胆子探手过去,轻轻碰了碰九殿下的手指尖。 九殿下目无波澜地抬头。 雾濛濛偏头想了想,对他做了个拱手道谢的姿势。 九殿下冷淡地撇开头,他也不吭声,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未曾变一下。 雾濛濛在马车垫子上动了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就让她很尴尬了。 马车直接从九皇子府大门进去,径直在影壁后才停下来。 盖因九殿下那张不悦的脸,马车里的气氛很是凝滞,雾濛濛待马车一停,率先跳下来,她已经站稳了,司金和司火也过来了,都未曾见九殿下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唤。 最后唯有司金硬着头皮上前,小声的对马车里道,“殿下,到地了。” 马车里没动静,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司金和司火都同时看向雾濛濛的当,九殿下从马车里出来。 他背剪双手,眉目冷色,薄唇边凝冰霜,很是不还亲近。 “司金、司火,”他开口,目光最后落在雾濛濛身上,“雾濛濛,叫上司木,来月落苑书房一趟。” 话落,他率先就过去了。 雾濛濛一个激灵,死傲娇这样正儿八经连名带姓地喊她,她还十分不习惯。 司火牵上雾濛濛,撇下司金,慢悠悠地跟着去了月落苑,司金只得认命去找司木。 不多时,几人聚在小书房里。 九殿下一手搁腰腹,一手背身后,他好似正在看书房正中那副气势磅礴的龙腾九天的水墨图。 好一会几人才听他慢悠悠的道,“司木,与雾濛濛看看嗓子,可还能治好?” 雾濛濛一惊,金木火也是诧异非常,还是司木反应快,他应了声,拎起雾濛濛坐到一边圈椅中,手搭她腕子脉搏上,就开始把起脉来。 雾濛濛却是转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的九殿下,她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切。 她是想过要治嗓子,亦或哪一天她真抱上了殿下的金大腿,适时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兴许殿下就同意了。 且当七皇子提出要为她治嗓子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动摇过的。 她不想做哑巴,更不想一辈子都不能说话。 她怀念穿越前畅所欲言的日子,也恨极每每遇上危急境地,却连求救都做不到。 可真当要治了,她却觉得和一切都像假的一样。 司木换了只手把脉,他一心二用,一会悄悄看看没转身的九殿下,一会又看看神色怅然的雾濛濛。 随后他皱眉道,“启禀殿下,小哑儿该是被灌了哑药,这种药很烈,小哑儿又年幼,故而嗓子被伤的很严重,且还有药性残留在她喉咙上,偶尔晚上还会干渴灼痛。” 雾濛濛一径点头,她眸子晶亮,只觉司木好生厉害,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 “可能治愈?”九殿下直接道。 司木眉头依旧没松开,“好治也难治。” 这等模凌两可的话,实在叫人心焦。 九殿下终于转身,扬眉问道,“说人话。” 司木松开眉头,语速飞快的道,“破而后立,加上小哑儿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属下只要先将药性除去,再剜除坏掉的,小哑儿嗓子自然会再长好。” 雾濛濛几乎都想欢呼了,她眉眼弯弯,笑的甜腻可人,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司木话语中的凝重。 九殿下瞥了眼她那高兴的小模样,又问,“何为难治?” 司木正色道,“要去除药性,属下需要一味药引,而此药引据属下所知,现今唯有太医署那边才有,且剜去死肉,犹如凤凰涅槃,从头至尾,都需得清醒着,不能晕厥过去,此过程就是壮年男子都难以承受疼痛,更何况小哑儿……只有五岁。” 闻言,九殿下果然皱起了眉头。 雾濛濛心头不安,她拽紧袖子,巴巴地望着九殿下,生怕他反悔了。 许久未见九殿下吭声,雾濛濛急急比着手势。 司火顿了顿,为她复述道,“小哑儿说,她不怕痛,她想要说话。” 九殿下凤眼深邃地望着她,好似沉静无波,可又潜藏隐晦的波浪涌动。 “需要什么药引?”他问。 司木报出个药名,“百年份的没药。” 没药好找,可要百年份的,却实难寻。 “若是小哑儿再大几岁,到时再治,可会好一些?”九殿下皱着眉头问道。 司木摇头,“再晚个几年,小哑儿身子骨定型,即便属下帮着去除了死肉,也会恢复的很慢,甚至可能长不好了。” 九殿下抿着薄唇,他定定看着雾濛濛,瞧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亮清澈,他就道,“药引之事,本殿会拿到,其他的司木你准备好,待药引到位,便开治。” 司木拱手应下。 “记住了,你自个说的,受的住疼,本殿便给你这个机会,”九殿下对雾濛濛一字一句的道,“成凤成雀,全是你造化。” 雾濛濛裂开嘴就笑了,她太开心,笑的眼尾都浸润出湿润来,她笑着笑着就呜呜抽咽起来。 泪眼模糊中,她真心觉得这就够了,她雾濛濛自来贱命一条,她从不畏与人争,也不惧世事艰难,但她只恐没人给她半个机会。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唯求——一个机会! 第049章:外面的野男人都是人面兽心 九殿下许诺要给她个治嗓子的机会,雾濛濛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的一晚上睡不着。 然而,她一躺到床上,小身子就疲惫的厉害。 本是三司会审了一天,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她还心有忐忑,后来又是风邪入体,反复发烧,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身子,经受不住,才沾枕头,她就困的眯不开眼睛。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浑身发热,汗涔涔的一身黏糊的厉害。 她又是口渴,又是觉得心头热烫的厉害。 她不得不睁眼,适才发现,不知怎的她竟然在里间九殿下那张宽阔的大床上。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头顶就传来低笑声。 她仰头,息泯那张反掌放大的俊脸跃入视野,叫她看的一愣。 “听说今个你受凉了?”同样的嗓音,但这会的口吻却是温柔醉人的,仿佛窖藏多年的美酒,才初初开封,那股子醉人的芬芳就弥漫了出来。 雾濛濛心头明白,此时的人是泯殿下。 她遂放心点头,探身到床头摸了温水喝了一大口,这想着嗓子能治好的高兴事,又拽着泯殿下的大手,一字一字写道,“九殿下答应给我治嗓子了,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说话了。” 她欢喜地眼睛都眯成缝,嘴角止不住上翘。 泯殿下眸色微闪,他半靠在软枕上,长腿一圈,就将雾濛濛搂在怀里,整个环住。 他摸了摸她披散下来的细软发丝,还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那很好,濛濛能说话了自然是好的……” 他清晰记得,上辈子,她跟他写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亲自开口唤你一声……阿泯……” 与常人而言的平常事,搁她身上,却最是遥不可及。 他悔恨过,她在他身边的早些年,他为何就从未想过要给她治嗓子,也从不曾问过她有何心愿? 直到,这心愿变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所以,这辈子,十四岁的他同样想不起不要紧,他会提醒他,务必要让他的濛濛日后能畅所欲言。 “濛濛……”泯殿下低声喊了声。 雾濛濛转头,但她还没看到他的脸,就让他按进了怀里,还捂住了后脑勺,不让她抬头。 “嗓子好了后,濛濛第一句话想跟谁说?”他哑声问道,床幔间飘忽的晦暗,一如他脸上深不可测的斑驳暗影。 雾濛濛失笑,这重生的殿下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问她这个问题,分明就是想让她回答第一句话跟他说呗。 是以,她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背上顺手写道,“你。” 尔后,她便清晰的感觉到他抱她的力气大了些。 “嗯,那濛濛要记得,开口第一句话,喊我阿泯。”他在她耳边轻笑了声。 雾濛濛略有犹豫,这称呼要让外人听见才得了。 哪里不晓得她这点小心思,泯殿下又加了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让旁人晓得。” 雾濛濛遂点点头,她揉了揉让泯殿下唇边热气呵的来发痒的小耳朵,又推了推他。 泯殿下顺势放开她,还给她理了理头发,见她一双眸子水光盈盈地瞅着,白嫩的小脸,依稀能看出长大后的模样,但这会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着实叫人心尖子发软,时刻都想揣怀里揉揉。 他指尖动了动,索性将人搁胸前,又扯了被子过来给她盖上,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雾濛濛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见这重生老鬼顶着少年壳子,亲昵动作信手拈来,半点都没见不好意思。 心叹,老手和小白菜鸟就是不一样,不见九殿下拽个手都要红耳朵来着。 而对泯殿下从来对她都是一副凶狼护食的姿态,她也没多大反感,总归这人颜好多金,司火还说活也强力……呸,不考虑这点,要以后顺其自然发展出那么一些超乎友谊的关系,她也没啥不能接受的。 反正,她眼下才五岁,男男女女恩恩爱爱的,离她还远。 再说,和金大腿关系好一些,往后这在大殷朝的日子,约莫也好过一些。 泯殿下亲完额头,又觉手下这小人软乎的不可思议,他双手放她腋下,将人取起来,上下打量了,最后落在那双小小的脚丫子上。 只见他皱起眉头,将人又塞回怀里,裹上被子,一脸认真的问她,“濛濛想不想做贵女?” 雾濛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猛一听这话,顿愣住了。 泯殿下继续说,“我想给你最好的,让你和京城那些贵女过一样的快活日子,春来踏青,夏日游湖,秋收狩猎,冬来投壶,再交上三五个手帕交,没事赏赏花,互赠个头面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 “当然,”泯殿下忽的板起脸,“不准理会外面的野男人。” 他记得,从前秦家有个小子,老是围着濛濛转悠,恁的惹人厌烦。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当真想了想,然后摇头在他手上写道,“我想学点东西。” 泯殿下似乎半点都不意外,“学什么?” “推拿。”雾濛濛早设想过了,按理按摩推拿之中手艺是从古至今传下来的,她从前学的并不成系统,很多都是自个在琢磨,目下她还能看到人体内的气,要有机会,自当再多钻研一些。 雾濛濛信奉,手艺是自个的,学会的东西,也是自个的,旁的其他都是浮云。 她没发现泯殿下目色瞬间加深,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单手松松搂着她问,“那学会了,濛濛打算给谁推拿?” 雾濛濛顿觉这人问了个白痴问题,自然是谁有需要,谁给银子,她就给谁推拿。 泯殿下一下抿起薄唇,“你学会了,我给你找几个机灵的婢女,你教她们,让她们给旁人推拿,你只准给我推拿,若做不到,那便不学也罢。” 雾濛濛转念一想,也觉得泯殿下话在理,这大殷素来都说男女有别,她自然是不能给男子推拿的。 她大大方方的将泯殿下后本句话给忽略,对他点头应承。 泯殿下心头舒坦了,就着夜色看怀里的小人,顿觉得他的濛濛怎么能这样招人,这样可爱? 瞧那乖乖巧巧点头的小模样,真是暖的人心都软了。 眼见外面时辰不早,泯殿下便拍着她后背道,“你再睡会。” 雾濛濛也是困,她刚才已经是撑着眼皮在同他讲话,便毫不客气扒着他暖和和的胸膛,拱了拱当真睡了。 要睡熟之际,她还在想着,明个一早,九殿下不得踹她下床? 眼见心念念的人依偎着自己,再多的空寂,泯殿下也觉得满足了,他也有些困,但舍不得合眼。 他单手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晓得他要睡着,再醒来,便不是他了,如此他又要等上一天才能见到她。 他多舍不得呢,最是失而复得眷恋正浓之际,他是半分都不想离开。 不过,一刻钟后,他不得不起身,给雾濛濛掖了掖被角,随意披了件外裳,去了小书房。 他难得出来一次,自然要先将濛濛想做的事一应安排好了。 至于十四岁的九殿下会不会同意,肯不肯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泯殿下表示,那不要紧。 作为二十九岁,虚岁三十的泯殿下,想收拾十四岁的嫩小子,即便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他也觉得不过分分钟的事罢了。 手下留情一说,更是滑稽可笑,不多挖一些坑,坑的那小子鼻青脸肿,往后怎么能长成他这样优秀的人物? 且年少那会,若不那样嚣张,目中无人,他后来能输的那样惨?最是对不起濛濛! 既然现在有这么个现成的报仇机会,他哪里会放过! 是的,他早看十四岁的自己不顺眼很久了! 雾濛濛浑然不晓得因着她,泯殿下毫不犹豫的对少年的自己下手了,她睡的昏天黑地,枕着殿下的床褥,她舒服的个根本就睡不醒。 而第二天,少年九殿下一觉醒来,他初初睁眼就愣住了—— 他竟然手脚缠在雾濛濛身上,将人整个困在怀里! 桃花一样的薄红轰的袭上他的脸,并以迅疾无比的速度蔓延上耳廓! 他动也不敢动,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僵着。 雾濛濛小小地翻了个身,粉嫩的小嘴撅着咋了咋,呼出的灼热气体喷洒在他胸口,并透过里衣蹿进他的肌骨,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深吸引了口气,猛地坐将起来,恼羞成怒的道,“雾濛濛,滚下去!” 雾濛濛本是在他怀里,他这一起身,她裹着被子,眼睛都没睁开,咕噜一声滚下床,发生咚的声响。 她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无辜而委屈地望着怒瞪她的少年,实在不晓得这人一大早的哪里来这样大的火气。 “你又爬本殿的床?你还敢爬本殿的床,信不信本殿让你去睡柴房?”向来冷静自持的九殿下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 雾濛濛揉了揉头发,细软的发兵不服帖,齐刘海前调皮地翘起一小撮,她感觉还没睡醒,又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间自个的床走去。 精分的殿下,不晓得自个做了什么事,把错怪到她头上,她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他计较。 毕竟,精分就已经很可怜了。 “雾濛濛,”九殿下赤着脚追出来,字字若冰霜的道,“告诉他,他再敢没羞没臊的把人往本殿床上带,本殿让你睡柴房!” 没创意!雾濛濛歪着头看着略有气急败坏的九殿下,即便她去了柴房,泯殿下也会将她拎回来吧? 第050章:混蛋,谁准你动本殿收藏了 九殿下一直以为,早上的事,就已经最是让他不能忍受了。 然而,等他一到月落苑小书房,瞧着满桌子龙飞凤舞的笔墨痕迹,他差点没抄起砚台就砸出去! 简直没有人比十几年后的自己更惹人厌了! 好在,他理智尚存,从一堆白纸黑字的纸堆里整理出往后的京城局势,还有各方势力大小,以及朝堂之上,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 酌情这些,他脑子飞快转开了,将自己原先的打算一步一步修正完善,然后书写成道道的密令,晚些时候司金一发出去,他手底下的人就会跟着他所预想的,步步谋划起来。 一连奋笔急挥两个时辰,九殿下放下最后一张纸,他揉了揉酸涩的手腕,身子有疲惫,可他心头却是亢奋的,甚至连一向深邃的凤眼中,好似有星火在燎原,晶亮无比。 尽管不待见重生的自己,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能未卜先知,确实让他少走了许多的弯路,能够更快更顺利的达成目的。 九殿下顿了顿,他向门外候着的护卫要了个火盆,然后关上房门,将那一摞不能见光的纸张悉数烧的干干净净。 确定不留半丝痕迹,他这才闲适地拿起案头那本前朝通史,然才翻开第一页,就从中落下一页纸来。 那页纸,分明是他书架子上珍藏的左伯纸,一共就只有那么半卷,往日里除非他兴致很高,泼墨写意作画之时才会拿来用的。 他皱起眉头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着—— “雾濛濛教养册,五岁,治嗓子养身子;六岁,开蒙,需亲自教导琴棋书画;七岁,作诗作赋,女红;八岁,医理穴位并推拿;九岁,准备考取京城女子书院……” 满满的一篇,一直安排到雾濛濛十五岁及笄之年,那墨迹才堪堪顿住! 九殿下指尖一用力,名贵的左伯纸就被捏出个洞。 “真是大好,一晚上就悉数安排出来了?”九殿下咬牙切齿,汹涌的愤怒在他胸腔之中翻滚呼啸,“十五岁,怎的不继续写?十五就该嫁人了,莫不是还舍不得她嫁人想自个截胡留着,哼?” 年少无知的少年哪,根本不晓得自己这会的愤懑之言,十年后,当真一语成谶,真的不能再真! 少年简直气的心口都痛了,他的左伯纸,竟然还裁了那么大一张,就为了给雾濛濛写个教养册,什么白纸不好使,非的动他的收藏? 从来都冷静自控的少年鲜少这样失控愤怒,有心想一并给烧了,但见那左伯纸飘到火盆里,火星还没燃起来,他已经动作飞快地捞了起来。 他越发笃定就是为了防止他将这劳什子教养册给烧了,那重生老鬼才故意用的左伯纸! 他痛恨自己! 是以当司金依着时辰过来拿密令的时候,就见睿智优雅的殿下捧着张用过的纸,神色既是阴沉又是颓然,总是很复杂难辨。 “殿下,”司金将要回禀的事在心头默默过了一遍,没觉得有会惹怒殿下的,适才大胆开口,“昨个三司会审的事有定论了。” 听闻这话,九殿下眸色厉色一闪而过,泠然道,“说!” 司金道,“圣人定了于家私贩官盐的罪,因着殿下已经提前将于家灭了,故而圣人裁定的抄家,还说要殿下将抄了于家后的家财清点出来,上缴朝廷。”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九殿下将左伯纸搁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于家的家财…… 他微微眯眼,“于家的家财不都偷运到北疆去了?本殿追了,但没追多少回来。” 司金露出个了然的笑,他继续道,“但凡是给于家作证说好话的那帮人,依着崔建那本账本,圣人也是挨个定了罪,只是……” 九殿下看过来,缓缓勾起嘲讽的嘴角,“只是,那账本牵连后宫和七皇子,还有朝中重臣的那几页不在了吧?” 对殿下这样料事如神,司金同样讥诮道,“是,正如殿下所说,那账本后几页听说是让一太监不小心撒了茶水在上面,糊成了一团什么都看不清了。” 九殿下冷笑一声,他摆手表示不在意,“本殿就没想过要用于家的事将谁彻底弄垮,老七逃过这劫,也是再自然不过。” “不过,圣人说七皇子德行不足,需的好生研习圣人之道,还说七皇子母妃德妃娘娘慈母多败儿,是以让七皇子禁足三月,待这三月一完,就出宫建府,不可再居于后宫。”司金不无幸灾乐祸的道。 九殿下点头,“其他的呢?” 司金接着往下说,“云霞宫那边,圣人只是口头上说贤妃娘娘不该多管闲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九殿下意味深长地笑了。 “多管闲事?”他看向司金,凤眸黑沉而灼亮,可其中的寡情薄义却如刀光凛冽,“他自己儿子的死活,竟然是多管闲事!” 司金为自家殿下倍感不值,分明殿下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才华也不输任何人,可偏生吃的委屈最多,仿佛宫里的人谁都看不见他身上的长处,只是一门心思地忌惮他。 “殿下……”司金唇动了动,汪蓝如海的眸子迷离沉寂,他觉得自己该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偏生又不晓得说什么才合适。 九殿下闭眼,几个呼吸后,他重新睁眼,犹如深渊一般黑沉的眸子里,锋锐精光一闪而逝。 这一刻,他又是那个早不对任何血脉亲情心存希望的冷漠少年,“继续说。” 司金舌根发苦,只好道,“那个假于小满,贤妃娘娘说自己是受了她的蒙骗,可又念在她年幼,便差人将她送走了,但还没出宫门,假于小满遇上七皇子,假于小满忽然像发疯了一样,企图行刺七皇子,被当场格杀。” 闻言,九殿下沉思起来,他屈指轻敲桌沿,“这里面有问题。差人去查查假于小满的真正身份,本殿的母妃和老七?不该有这样默契的时候才是。” “是,属下这就去办。”司金抱着长剑领命,尔后他迟疑道,“贤妃娘娘放了假于小满,圣人亲口称赞娘娘心善,是菩萨心肠。” 九殿下冷飕飕地瞥了司金一眼,司金提着长剑的手一紧,赶紧寻了个借口告退。 九殿下又坐了好一会,他才施施然起身,余光瞄到那张左伯纸,他顿了顿,还是捏了起来,准备给小哑儿看看。 雾濛濛今个风寒已经好了很多,司木开的方子很是见效,不过碎玉还是觉得她该多补补,便没让她做事,只同意她在东厢房外头的回廊上走动。 九殿下过来的时候,雾濛濛正坐在廊上,两条小短腿从凭栏空隙垂下去,一晃一晃的,好似十分惬意。 眼尖见着他,她一骨碌地翻身爬起来,还动作隐晦地拍了拍裙裾。 九殿下斜眉微挑,将手里的左伯纸递给她,见她一脸疑惑地打开,他才问道,“识字?” 雾濛濛点点头,她毕竟只是少数的繁体字和简体字对不上号,但大部分的字还是认识的,故而连蒙带猜,将一篇教养册给看懂个七七八八。 然后,她小脸瞬间就皱紧了,这种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怪叔叔的萝莉养成游戏计划表啊。 她看着九殿下,深深的怀疑起来。 九殿下一恼,耳根几不可查地就开始发烫,“再用这种眼神盯着本殿试试?” 他威吓完,又道,“不是本殿安排的,是……他安排的,你若没意见,本殿也可照着上面的来。” 笑话,她当然有意见! 于是她蹬蹬跑进房里,想也不想就去拿架子上搁着的笔墨,哪知个子太矮,就是踮起脚尖都够不着。 她小脸憋的通红,怎生一个憋屈了得。 看着她那蠢笨的模样,起先还心情郁郁的九殿下,默默就好了几分。 他走过去,抬手。 轻轻松松就取了笔墨,尔后扬着挑眉看她。 雾濛濛当场就想啐他一脸口水,长的高了不起?能拿到东西了不起?不就比她多吃了几年饭么? 早晚她也会长高的! 忽的意识到自己这种幼稚的举动,少年转身就板起脸,将砚台往桌上啪的一搁,冷言冷语的道,“拿过来!” 雾濛濛不晓得他又犯什么蛇精病,但还是乖乖的将手头那教养册拿过去摊开了,手指头对着不想学的就点点,再画个叉。 九殿下帮着她划掉,这一划下来,通篇最后仅剩的,唯有启蒙、医理穴位和推拿。 考取女子书院这一项,雾濛濛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留着。 打小她就觉得,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 九殿下瞧着满篇的叉,简直不忍直视,他又一想,这可是他的左伯纸,实在暴殄天物。 他瞥开眼,转而说起其他,顺带将昨天三司会审的结果说了一遍,连同假于小满的死也没瞒着。 完事,他一瞥雾濛濛,就见她小脸煞白,仿佛被吓到了的样子。 她怔忡看着他,尔后比划了下于小满的身高,似乎不愿意相信,那个和她同岁的小女孩就这样没了。 顿一股子透彻骨髓的寒意自她背心冒出来,她也忍不住会想,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那样突然就没了? 她雾濛濛,万事都不怕,也无从畏惧,但唯有一点——她怕死! 她宁可赖活,也绝不好死。 九殿下眉头一皱,思量道,“那个于小满,本殿总觉得很是违和,她的一举一动并不像个真正的五岁孩童,眼里不清澈。” 雾濛濛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她也不是真正的五岁孩童来着。 第051章:学霸男神九殿下 “真正的于小满呢?”雾濛濛比划道。 然后就见九殿下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才猛的反应过来,九殿下不是泯殿下,也不是司火,他根本不懂手语和简体字。 她微微发窘,简直没法愉快的玩耍了。 兴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稍稍愉悦了九殿下,九殿下稍稍勾起点嘴角,漫不经心的道,“自然还活着。”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雾濛濛睁大了眸子望着她,嗳,他看得懂手语? 九殿下轻咳一声,凤眼一眯,“你那是什么表情?本殿从前看不懂,还不会去学吗?还是本殿就是那等蠢笨如猪的,几个手势都看不懂?” 想他从前还在上国子监的时候,所有皇子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不说,还以十岁之龄,仅一年的时间就学完了后面几年要学的全部内容。 是以,后来出宫不能去国子监了,他才无所谓。 九殿下脸上的鄙视神色太明显,雾濛濛条件反射地蹭过去就谄笑起来,紧接着她比划道,“我能去见见真正的于小满吗?” 九殿下眼神一厉,“你见她做什么?” 雾濛濛眨巴着大眼睛,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旁的却是不再多说了。 九殿下让雾濛濛看的有些恼了,他一摆手道,“随你。” 又抽了雾濛濛手里那张教养册,起身背着双手去了小书房。 雾濛濛本以为九殿下只是说说,哪知晌午过后,碎玉就带着她径直往前院去。 皇子府前院,雾濛濛却是从来没去过的,她熟悉的只有月落苑那地儿罢了。 故而她被碎玉牵着,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左张右望,很是好奇。 碎玉便小声的同她解释,“前院,是殿下处理庶务的地方,那边那座三层楼的是勤勉楼,殿下常与麾下幕僚议事之处,往日里不可随意接近,勤勉楼对面,是一粉荷园,建府之初,殿下特意划出来布置的,夏日粉荷盛开,很是漂亮,但是殿下有规矩,任何人都不能采摘。” 听碎玉这样说,雾濛濛就更好奇了。 碎玉轻笑道,“总是你记住就行了,莫去犯了殿下的忌讳,那粉荷园很得殿下看中。” 旁的她却是不肯再多说。 不多时,到了大门影屏处,一辆平头黑漆的马车正等着,司金正抱着长剑半靠在车辕上等着。 他见雾濛濛过来,便顺手撩起帘子。 雾濛濛冲他笑笑,在碎玉的帮助下跳到马车里,然她进去才一抬头,就让马车里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又跑出去。 马车里,恰有两个人,一个人正是九殿下,另一个,却是削瘦短胡须的于家管家崔建! 雾濛濛手脚发凉,顿感脖子疼的厉害。 九殿下见她那胆小无出息的模样,讥诮一笑,“本殿还在,你怕甚?” 崔建目光幽幽地看着雾濛濛,还对着她咧嘴森森地笑了。 雾濛濛唆地蹿道九殿下背后,死死拽住他的衣裳,企图用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 九殿下那张俊美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反手将人从背后拎了起来,轻轻松松就像是在拎一直小鸡崽。 “他是本殿的人!”九殿下一字一顿的道。 雾濛濛当然晓得这点,那天三司会审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但她还是会怕啊,崔建用白绫想要勒死她的瞬间太过真实,她想忘都忘不掉! 崔建又咧嘴笑了,他看向雾濛濛,然后一张嘴,就是一道温和儒雅的嗓音冒出来,“小哑儿,是我。” 雾濛濛一愣,这声音分明是她熟悉,分明是司木来着。 她圆溜溜的黑眸子四处张望,可马车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哪里还有第四个人? 她目光落在崔建脸上,就见崔建对她露出个浅浅的笑,一股子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雾濛濛探身过去,仔仔细细道打量他。 脸还是崔建那张脸,脖子的颜色和脸上肌肤颜色也没啥不同,反正凭她是半点都看不出易容假装的痕迹。 崔建半靠在马车壁上,任由雾濛濛看,他还从怀里摸出个青花小瓷药瓶,倒出颗褐色的糖豆,动作娴熟地扔嘴里。 雾濛濛认出司木,她对崔建那张脸就更好奇了,从九殿下这边爬过去,抓着司木的衣裳,凑近了去看。 司木也不动,任她打量。 九殿下皱眉,他见雾濛濛小身子已经靠在司木怀里,顿一阵不爽快,遂二话不说伸手将人拽回来,恶狠狠的道,“有甚不知,问本殿就是!” 雾濛濛一听,果然就比划问道,“崔建是假的?司木装的?” 她就说嘛,她可是亲眼所见崔建死了的,这人哪里能死而复生。 九殿下点头道,“剥的崔建的脸皮易容而成,不然旁人会看出来。” 一听那真是崔建的脸皮,雾濛濛打了和颤,死人的脸,也难为司木肯往自个脸上戴。 似乎看出雾濛濛所想,司木还是变着嗓音用崔建的声音道,“还是我亲自剥的,从脸到脖子,再用药水泡了,适才戴上后,旁人看不出来。” 雾濛濛一个恶寒,实在不能脑补这样变态的事。 她搓了搓手臂,紧挨着九殿下,离司木远远的。 不多时,马车停了,司金确定外面无碍后,这才撩起帘子道,“殿下,到了。” 九殿下率先下马车,他想也不想反手微抬,正想让雾濛濛搭着,哪知雾濛濛提起小裙子动作灵活地一下跳了下来。 这让九殿下的手僵在半空,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手腕一翻,转而拿起马车角落一不起眼的小包裹,扔给正下来的司木怀里。 这里已经位于京城以南,周围居住的多是普通百姓,虽说是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 雾濛濛等人正站在一巷子口,并不引人注意。 巷子口斜对面,正是一家一进的农门小院,篱笆的院墙,屋前两三洼的菜畦,此时正有一五六岁的小姑娘在院中菜畦边玩泥巴。 本是一身还算好的衣裳,没一会就弄的脏兮兮。 不用说,那就是真正的于小满了。 雾濛濛眼尖,她清楚地看到于小满脸上违和地笑容,分明远远看着是正常的小姑娘,但那笑容,却说不出的古怪。 “嗳,姑娘莫要再玩了。”此时从屋里走出一三四十岁的妇人,那妇人身穿深蓝色粗布衣裳,头带包巾。 她扶起于小满,顺手就从怀里抽了张帕子出来给她擦口水。 雾濛濛顿恍然,于小满不仅笑容怪异,好几岁的人了还在流口水,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痴傻儿又是什么。 九殿下对司木使了个眼色,司木便提着那个小包裹缓缓走了过去。 “谁?”听到动静,那妇人机警地冷喝道。 “崔管家?”然一见崔建那张脸,妇人便吃惊地倒退几步。 司木对她点点头,目光又落在于小满身上,好一会才道,“我听闻消息,朝廷已经判了于家抄家灭族的大罪,往后,你们便隐姓埋名好生过普通话人的日子吧。” 那妇人刹那就哭了起来,她死死抱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于小满,又是绝望又是无助。 司木也没劝她,等她哭了好会,情绪缓和了才将手里的小包递了过去,“这是我好不容易从于家死里逃生,带出来的一些金银细软,就都给小满姑娘吧,你带着她以后也好过一些。” 妇人愣愣接过,一时半会不晓得说什么。 司木又道,“我要离开京城了,如果可以,你们最好也尽快离开京城,老爷虽不在了,但于家那些金银却不会消失,朝廷正在找寻,难免有人会盯上你们,所以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也别回来。” 妇人擦了脸上的泪,赶紧点头道,“好,小妇人都听崔管家的,今晚连夜就带着姑娘离开京城。” 司木点头,他最后看了眼对任何事都一无所知的于小满,不禁感叹,傻人有傻福,于家都那样了,竟还有忠仆愿意教养她这个拖油瓶。 司木并未再多说什么,他站这一会,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赶紧理了理衣领,拢着手快走几步,蹿进巷子里面消失不见。 雾濛濛等人早在司木将拿包银子给妇人的时候就回到了马车上,她紧锁小眉头,忽的对九殿下问道,“九殿下,那个假于小满曾经问,我可知于家既然要让我做于小满的替死鬼,为何又要先毒哑我,多此一举?” 九殿下眸色微闪,这当司木回到马车里,外面的司金开赶车开始往回走。 九殿下屈指轻敲膝盖,淡淡的道,“确实多此一举,想来这真正的崔建也是有古怪的,他并非真要杀了你做替死鬼,而是要引的本殿的注意,留你一命。” 说到这,他冷笑一声,“就是不晓得这崔建到底是谁的人。” 雾濛濛又问,“那些人怎知道殿下会留我一命?” 九殿下瞟了她一眼,“若不留你,本殿手上不过多条小乞儿的性命罢了,多也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若留你,一个五岁的还被毒哑的小儿,谁都能威吓住了,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雾濛濛心底发寒,她只觉一股子的冷气从脚底蔓延到头顶,叫她指尖止不住的发抖。 她从没想过,原来从她穿越来的初初,就是一场早有预谋! 第052章:亲生母子间的交易和算计 自打要与雾濛濛治嗓子开始,司木就时常开一些稀奇古怪的药方子,吩咐碎玉亲自煎了,看着她一口不剩地喝下去。 雾濛濛不晓得都是些什么样的药,总归她喝下去的每碗味都不一样,要么酸的倒牙,要么苦的让人想死,竟还有甜腻到雾濛濛出气都带甜味的。 一应为了能开口说话,雾濛濛二话不说,甚至都不需要碎玉苦口婆心,直接端着碗一口就吞了。 她这样的坚韧不拔,倒让碎玉侧目。 雾濛濛不晓得药引的事,九殿下那边怎样样,她有心想问,可又心戚戚的,不敢开口,只得司木要她如何做她就如何做。 且这都好几天,九殿下压根就没回月落苑,雾濛濛听碎玉说,前院勤勉楼九殿下倒是能见着九殿下,不过每次殿下都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 司火道是来过,她见着雾濛濛好似还长肉了的小脸,顺手捏了捏,笑道,“看来殿下不在,你还长肥了。” 雾濛濛拍下她的手,揉了揉被捏疼的脸,也不知到底是喝了司木的药缘故还是最近吃的好睡的好,她最开始进府的时候,那些二等侍女的衣裳短小了。 盖因自个的身份比较特殊,雾濛濛也就没好开口跟碎玉说这事。 司火眼见碎玉出去了,她才凑到雾濛濛身边道,“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雾濛濛回头疑惑地看她。 就见司火捉狭地地冲她挤眼睛,“春夏秋冬每季四套衣裳,头面首饰六套,荷包禁步小玩意多不胜数。” 雾濛濛吃惊地看着司火,不明所以。 司火花枝乱颤地笑了声,“还不是三司会审那天殿下吩咐的,不然本大爷才懒得管你穿的寒不寒酸。” 雾濛濛想起这事了,当时那个假的于小满还鄙视了她来着。 司火抚掌,让人将东西抬进东厢外间,拎着雾濛濛就过去了,“走,去看看,那几身衣裳可都是好料子。” 东厢外间,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大口的红漆箱子,司火自顾自悉数打开,然后随意拿出一套鹅黄色绣蝶恋花的斜襟上衫,她抖了抖,又往雾濛濛身上比划了下,满意的道,“确实合身。” 然后,竟将衣服一把塞她怀里,“去换上。” 雾濛濛愣愣转身,又呆呆地换上那身衣裙。 暖绒绒的鹅黄色,好像带着初春阳光的味道,很是干净清新,斜襟系带的小衫,下配嫩绿色的烟罗软纱裙,宽大的裙摆见若隐若现地绣着灵动而调皮的山蔷薇和彩蝶,正是适合雾濛濛的年纪,很是鲜嫩好看。 雾濛濛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司火眸子都亮了几分,她又从另一箱子里挑出同鹅黄色的细丝带,那丝带下还坠着粉亮亮的猫眼石,小指头大小,很是可爱。 司火帮雾濛濛绑双丫髻上,又理整齐额前的齐刘海,瞅着铜镜里的乖巧小人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衣裳一换,果然就跟菩萨座前的小仙女似的。” 末了,她又洋洋自得道,“爷的眼光就是不错。” 雾濛濛提了提裙子,小心翼翼地生怕不小心踩了裙摆,毕竟衣裳料子她虽不认识,但一上身那种轻飘飘的柔和触感却是骗不了人的。 定然很贵! 她有些局促地看着司火,手脚都好似不晓得如何放了。 司火倒无所谓,吩咐进来的碎玉将箱子的物什一应收拾好,这才跟雾濛濛宽心道,“殿下说了,你是府里的人,往后走出去,也是皇子府出去的姑娘,要穿的不好,让人瞧不上,尽是丢的皇子府的脸面。” 雾濛濛点点头,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一身值多少银子?” 听她说起银子,司火咯咯娇笑起来,她素手点了下她额头,“总是卖了你都买不起就是了。” 雾濛濛更紧张了,她咽了口唾沫,顿觉身上沉甸甸的,好似穿的不是裙子而是一身银子一般。 见她皱着眉头苦恼的模样十分有趣,司火便道,“往后好生伺候殿下就是了。” 雾濛濛点点头,好像也只有这样,她以后多给殿下按摩推拿几次? 不过她随即想起已经好几日没见到殿下的事,又比划问道,“殿下最近很忙吗?” 司火眸色微闪,见外间没旁人,连碎玉也不知去哪了才道,“是挺忙的,因着殿下清查于家有功,还将抄家的金银交了上去,圣人便让殿下去翰林院修书撰谱。” 雾濛濛安静听着,她不太懂这些,但翰林院的名声还是听过的,不见以前电视剧都演,只有状元之流才能被皇帝给指到翰林院去做事。 司火见她那傻兮兮浑然不知冷暖人情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除了今年已经二十九岁的大皇子,并四皇子,就唯有咱们殿下才十四就出入朝堂了,这在大殷史上都是少见的。” 雾濛濛眸子晶亮,九殿下人虽傲娇了些,但才干还是不错的。 司火摸着她发髻,忽的自晒,“咱们殿下自然厉害,但那又如何,说的好听是去翰林院,谁不晓得里面尽是半截身子骨都埋进土的糟老头子,翰林供奉,没有实权。” 雾濛濛沉默,她瞥了司火一眼,见她面色泛冷,只得比着手道,“殿下年纪还小,可以慢慢来。” 司火垂头看着她,旦见她年纪小,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有些话她便吞了回去。 总是跟个小孩子说什么,说了小哑儿也不懂。 “好了,东西给你送过来了,大爷回去了。”司火走之前,又捏了雾濛濛小脸一把。 雾濛濛一只手捧着脸,另一只手不耐的推她走,当真半分都不愿和她呆一起。 司火娇娇媚媚地笑着走了,碎玉这才冒出来。 见雾濛濛望着她,碎玉便笑道,“总是司火大人有话要跟你说,我听了不好。” 雾濛濛感叹,能混到一等婢女位置的宫娥,果然都不简单哪。 碎玉从怀里摸出本小册子给雾濛濛道,“刚才那些物什,我已经整理好了,这是账目,你自个好生收着,省的日后少了小物件都不晓得。” 雾濛濛目光专注地看着碎玉,她见识过观烟那等心胸狭隘嫉妒成性的,至于碎玉,其实她并不太了解她的性子。 碎玉哪里看不出雾濛濛的心思,她哀怨地嗔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就是观烟那等见不得人好的?我伺候殿下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稀罕你那些。” 雾濛濛遂放下心来,她将册子揣怀里,挽着碎玉的手,亲密密地摇了摇。 碎玉佯装板起脸,喝道,“自个在这东厢玩着,莫去不该去的地方,我还有事要做。” 雾濛濛笑眯眯地点头,这些时日她已经大概摸出自己能活动的范围,故而作死才会整个皇子府的乱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云霞宫内,九殿下背脊笔直地端着盏粉彩釉色的薄胎茶盏,他慢悠悠地旋着茶沫子,垂着凤眼,只隐带出狭长的眼笑。 上坐围榻上的贤妃微微翘着小指,动作优雅地搁膝盖上,她微微抿起红唇,看着息泯就有顷刻的晃神。 她手边的客嬷嬷对那天那一脚心有余悸,故而此时也不愿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息泯面无表情,他品完手上的茶茗,贤妃还没开口,他遂啪的一搁茶盏,一弹袖子,施施然起身。 贤妃目光随着他动作而动,见他似乎要走,便不得不开口道,“这便要走了?不过一刻钟都不到。” 息泯头都没抬,“父皇着儿臣在翰林院当值,儿臣还有事,母妃若无事,儿臣就先过去翰林院了。” 贤妃眸色闪烁,“坐下吧,是有话要与同你说。” 息泯冷淡至极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坐下。 贤妃抬手理了理鬓角,边思量边道,“于家那事,本宫常年身处宫廷,故而被人蒙蔽,又见闹腾的大,你十四弟如今才两岁,本宫便想着,如何也不能连累上你十四弟,故而才会插手,不得不大义灭亲。” 息泯并不吭声,他连眼神都欠奉。 贤妃叹息一声,“你今年十四,早出宫建府之时,本宫便管束不住你了,但凭心而论,你三岁之前,本宫待你如何?” 提到这点,息泯脸上总算有一丝表情。 那个时候,自然是好的,父皇的宠爱,母妃的慈爱,就是如今待他如仇人的舅舅顾尚书,那会也时常进宫给他带一些民间稀奇的小玩意。 贤妃还在说,“你是本宫肚子里落下来的一块肉,这世上哪有做母亲的会不喜自个孩子的?本宫也是没法子,四妃之位看着风光,但还不是全仗着你父皇的那点恩宠过日子。” 她好似真的有诸多委屈,这一说破便一发不可收拾,“你父皇突然不喜你,甚至数月都不来云霞宫,你让本宫一介女流要如何办?本宫的身后还有整个顾家的生死哪。” 说起这些心酸,贤妃还红了眼眶,她捻着帕子按了按鼻翼,又带鼻音的道,“本宫只有跟着冷遇你,对你不管不问,可到底还是差了客姑姑到你身边,这些年一路护持你到如今。” 客嬷嬷与客姑姑皆是客姓,乃出自同源,都是顾家的家生子。 哪知贤妃不说这点还好,她一提及客姑姑,息泯凤眼之中厉色划过,他就勾起嘴角道,“母妃有事只管说。” 贤妃心头一喜,当即道,“既然你父皇如今肯让你出入朝堂,虽说只是在翰林院,但比起其他皇子,你已做的够好了,本宫寻思着,你舅舅家的小儿子顾文安,今年年满十六,正无所事事,不若让他到你身边跟着你如何?” 这是看自个如今不若往昔,还能堪堪入父皇的眼,故而巴巴的就往他身边塞人了。 不过,息泯忽的勾起嘴角笑道,“也好,儿臣也多年没同顾尚书亲近亲近了。” 贤妃大喜,啐了口,“什么尚不尚书的,那是你亲舅舅。” 凤眼半阖,浓密的睫毛掩住眸底的自嘲,息泯就道,“不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贤妃笑眯眯的道,“你说。” 息泯抬头看着她,薄唇带笑,眼梢挂霜,“尚药局那边,有味百年份的没药,不若母妃帮儿臣跟父皇讨好如何?” 第053章:有娇对姨母来撒 尚药局隶属殿中省,专司宫廷,掌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之事。 且尚药局其下,又有专门的御药制处,和存药方的存华堂等大大小小的地儿,每一剂太医开出的药方,自有专门的药童抓药到御药制处煎药,想要将御药带出宫,那约莫是不可能的。 且九殿下息泯一开口就是百年份的没药,这等珍稀药材更是有专门的主药人每日监管、存放,每次用多少,那都是清清楚楚的记载在册。 即便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她要真有碍,太医开方子要用到百年份的老药材,用倒是可用,但她连药渣子都看不到。 故而贤妃眉头一皱问道,“你这是有何用处?” 息泯也不瞒她,“给小哑儿治嗓子用。” 听闻这话,贤妃眉头皱的更深,“那哑巴从前只是京郊的乞丐,你供她吃喝,已是天大的福分,莫要太过抬举她,传出去,旁人是要笑话的。” 息泯不为所动,“这是儿臣早前就与她说好了的,她给儿臣作证,儿臣就给她治嗓子,总不好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贤妃让这话说的哑口无言,她那张艳色的脸上神色一下就浅淡下来,“本宫晓得的,你先回去,晚些时候本宫找机会与你父皇说说。” 压根就没应允! 息泯也不恼,他起身礼也不行了,只对贤妃点了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等他出了云霞宫宫门,贤妃才冷笑道,“哼,客嬷嬷,你可是听见了,这个不孝子,对个乞丐都这样好,还要给她用百年份的药材,而本宫说了一堆好话,从头至尾他都没和颜悦色一些,仿佛本宫是他仇人一样,早知道,当年他一生出来,本宫就掐死他算了!” 客嬷嬷赶紧拉了下贤妃,“娘娘,慎言。” 贤妃闭了嘴,客嬷嬷才小心翼翼的道,“可今个殿下还愿意过来,娘娘让他手下顾文安,殿下也是不曾有二话,可见殿下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这话听着舒坦,贤妃总算稍稍舒心一些,她摆手不在意的道,“先就这样吧,让文安机灵点,本宫这儿子如今已不是省油的灯。” 顿了顿,她又道,“他能让圣人多看他一分,那也是他的造化,往后无事,就带着十四过去他那边亲近亲近,毕竟是亲兄弟,关系好了,他今日争取的,往后悉数都会是十四的。” 客嬷嬷笑眯眯的,对贤妃娘娘这说法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圣人今年才四十有余,怎么也还有个好些年,届时目下这些皇子年纪老了,十四皇子可不正当合适青葱年少。 贤妃的那一番话,九殿下息泯兴许心知肚明,也或许知道装不知道,不过那都无所谓,总是他与自个生母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要是往常,他约莫还会顾忌那点母子情分,她再是不慈,他往后也不能不孝,但谁又能想到后面的十几年,她竟会那样算计他! 若不是有个重生的自己,他根本就不晓得他最后,在距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的地方,一切悉数都让她给毁了,还叫他死的万劫不复! 他其实不想相信重生自己说的那些话,但是他又不得不相信! 所以,母慈父爱,兄友弟恭什么的,于他这辈子而言,都是镜花水月,漫卷浮云。 息泯面无表情的在御花园走着,御花园并不大,可他硬是走了小半个时辰都还没走出去。 烈日明朗,树荫葳蕤。 息泯的心头,却是冰凉的。 “九殿下?”有微微惊喜的声音响起,息泯侧头,就见着一袭宫装的妇人,身后跟着两宫娥缓步而来。 那妇人,身穿淡蓝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绣圆领袍,绾元宝髻,鬓间无多首饰,只堪堪一白玉兰花簪,她面容艳丽,竟是同贤妃一模一样,可盖因性子缘故,眉目那股子迫人的艳色浅淡如水,水盈的眸子间,尽是岁月沉淀出的温柔。 这是个虽和贤妃长的一样,身上却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美的妇人。 若说贤妃的艳是开到嚣媚的烈焰海棠,那么这妇人就是月下白昙,悠悠然然宁静自得的悄然开放,只那么几个时辰,留下一室暗香后,无声无息的凋谢。 凤眼微沉,息泯在妇人离的近后,恭敬行礼道,“息泯见过丽昭仪。” 丽昭仪,六皇子的生母,贤妃的双生姊姊顾冰。 丽昭仪嘴角含笑,很是温柔,她见四人并无旁人便道,“殿下何须与我这般客气,当下并无外人,你便叫我姨母如何?” 算起来,当真是嫡亲的姨母。 息泯眸色波动,但很快他又掩住,对着丽昭仪嘴角多了几分真切的柔和,“是,姨母。” “嗳!”丽昭仪脆生生地应了声,她笑的眸子弯弯,让人情不自禁就想亲近。 丽昭仪对左右两宫娥使了个眼色,两宫娥便机灵地站开来把风。 丽昭仪这才上前几步,站到息泯面前,略感慨的抬头摸了摸他的肩,“姨母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有四年了吧?自打你出宫,就鲜少回后宫,姨母那边你也不方便过来,刚要不是姨母听人说你在御花园转悠,特意过来瞧瞧,指不定还见不到你哪。” 显然丽昭仪是个温婉的小女人,就这几句话,她就眼尾发红,情深意切,对息泯那是真的有长辈的慈爱感情在的。 “我问你六皇兄,他那个画痴,竟也是不晓得你过的如何。”丽昭仪埋怨着六皇子,瞧着身形单薄的少年,越发觉得难受。 息泯并不擅应付这样的场合,他惹人厌烦的本事一流,可要说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统共也没几个。 故而对丽昭仪这些毫不做作的肺腑之言,他反倒无话可说。 最后只得干巴巴的低着头道,“姨母,我过的很好……” “好什么?”丽昭仪打断他的话,“都闹腾出三司会审的大事了,差一点你小命都没了,听姨母的,往后低调一些,你父皇不喜你,你便少在他面前出现。” 息泯抿着薄唇,他这会心头出奇的平静,且半点都没有在云霞宫之时的不耐烦,仿佛听着丽昭仪这些废话一般的闲言碎语,他居然能一字不落的都听进心里去。 丽昭仪还在继续说,“如今你进了翰林院,就好生同里面的老臣学学,要知道,姜都是老的辣,别看不上那些拿笔都哆嗦的糟老头子,你要能得到他们的一二指点,受益无穷。” “这人哪,老天爷给你断了前路,就定然会再给你指点另外一条小径,一应往前看。” “你母妃那边,她打小就是那等争强好胜的性子,又爱慕虚荣的很,她也不是真的不喜你,只是碍着你父皇的意思,不敢罢了,姨母和你母妃长的一模一样,你要想跟母妃撒个娇什么的,尽管来找姨母便是。” 一进宫从来都是板着冷脸的息泯,出奇的不好意思起来,白玉耳廓缓缓爬起粉色,他头侧向一边,应了声,“姨母,小九记着了。” 丽昭仪满脸带笑,瞧着息泯的目光就和看着自己亲生儿子无异,她拍了拍他手臂,“你可是需要没药?” 听闻这话,息泯一惊,他个把时辰前才云霞宫说过这话,这会就传到了丽昭仪耳朵里。 丽昭仪笑容不变,“听姨母的,这事莫要去烦你母妃,姨母与你想想法子,待拿到了没药,姨母让你六皇兄捎给你如何?” 息泯迟疑不定,不过他还是道,“那就有劳姨母了。” 眼见时辰差不多,丽昭仪才后退几步,对息泯挥手道,“去吧,你该去翰林院那边上值了,记得姨母说的话。” 息泯其实很清楚,打小丽昭仪就是疼他的,他初初受冷遇的那一年,自个太年幼,很是对周围的人有一番怨恨,宫里的那些人惯是踩低逢高,连带他身边伺候的宫娥太监也开始不尽心。 好几次,是丽昭仪帮的他,为此同样年幼的六皇兄觉得他抢了自个的母妃,堵着要与他打架,后来,自然是六皇兄屁股上挨了丽昭仪的巴掌。 他也不晓得丽昭仪同六皇兄说了什么,自打那以后,六皇兄便是所有皇子里,待他算和善的。 息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踏进翰林院,不大的院中,老大一颗槐树,树根中空,垂垂老朽。 他迈进正中房间,里面正有两三头须皆白,眼花不明的老臣哆哆嗦嗦地整理古籍。 息泯走到近前,他们才转头,眯起眼睛,好半晌认出人来,颤巍巍的道,“是九殿下哪,老臣等见过……见过九殿下……” 说着,齐齐放下手头书册,就要给息泯见礼。 息泯连忙伸手阻拦,“诸位不必,圣人指本殿过来翰林院,本殿与诸位便是同僚,只论此,不论身份。” 其中一最老的老头子走路都在摇晃,他凑到息泯面前,浑浊的眼珠子迎着光,看了他好半天,才开口道,“年轻人,好好干……” 息泯笑了笑,他本也没打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既然来了这边,像丽昭仪说的那样,也不尽然都是不如意的坏事。 他寻了自个的位置,将案头上从前修的望族谱牒一一翻理出来,打算着将整个大殷的名门望族谱牒都再修上一修。 他息泯,不做便罢了,要做的事,自然就要做到最好! 第054章:有姑娘约殿下了 雾濛濛见到九殿下的时候,已是又好些天过去。 那天天气晴好,她在东厢外头,正帮着碎玉将外间自个的床褥子搬出来晒。 小小的一个人,拽着一大抱的被子,手也短,抱不下不说,还将被角拖到了地上亦不可知。 碎玉正跟她后头拾被角,见她抱的实在困难,便失笑着从她怀里一下接过来。 雾濛濛喘了口气,看着碎玉脸上的笑,哀怨地垮下了眉头。 从前原身是个乞儿,饱一顿饥一顿,故而很是营养不良。 也就她来了皇子府,这里才初初开始长好,身上有了点肉,可不见个长啊。 她万分怀念在现代穿个平底鞋都能接近一米七身高的日子,她的一双大长腿不知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九殿下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的月落苑,他脚步匆匆,面色肃然,身边跟着司金和总管先生苏伯。 苏伯正与他在回禀着什么,九殿下边往小书房的方向去边点头。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都没跟碎玉打声招呼,蹬蹬提着裙摆就往小书房那边跑。 到了小书房外面,她从门缝里一瞥,见三人还在谈事,便自顾自在不远处晃悠了圈,直到苏伯出来离开,尔后是司金也离开,她这才探头探脑地趴着门棱外里瞧。 九殿下正执着白玉毫笔在写着什么,他薄唇抿紧,眉头轻锁,很有一番威严的架势。 听到动静,他眼睑一台,发现是雾濛濛,他又垂眸继续做自个的事。 雾濛濛却仿佛得到允许一样,她轻手轻脚地进去,边往里走边注意九殿下的神色,旦见一个不对,她就准备止步。 哪知九殿下就像没看到她一样,雾濛濛径直绕到他身后,还搬来锦杌子爬了上去,伸出一双爪子轻轻搭上他肩,十分殷勤体贴地揉按起来。 她动作轻,力道恰好合适,也不影响到九殿下书写。 九殿下看不到的角度,雾濛濛瞪着大眼睛,果然九殿下体内的气隐隐浮现出来,衣服没遮挡的脖子处依稀可见。 许是练武之人的缘故,雾濛濛发现九殿下体内的气要比普通人粗实许多。 她揉按的时候,刻意避开气,不敢去胡乱引导。 揉按了会,她顺着气惦着脚尖往下瞅,奈何遇到有衣裳遮掩的地方,便再看不到。 雾濛濛皱着小眉头,真想将殿下的衣裳给扒了! 九殿下做完手上的事,他发手将小人抓到面前,挑眉问道,“无事献殷勤,定是有事相求本殿!” 雾濛濛无辜地瞅着他,打死不承认,她打着手语问道,“不是,我是为殿下进了翰林院高兴,翰林院事务繁忙,殿下定然时常伏案,后肩位置肯定不舒坦的。” 九殿下靠在圈椅中,双手环胸地淡淡看着她,也不说话。 雾濛濛顿觉头皮发麻,她心虚地瞄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视线,顿更一阵气短。 她垮下小肩膀,老老实实的道,“我最近都有按时乖乖喝司木的药,很难喝。” 比划完,她心有忐忑地望着他,万分想晓得药引的事如何了,但又觉得不好开口。 九殿下几不可查地应了声,不为所动,也并不主动接话。 雾濛濛咬咬牙,干脆直接打手语说,“我最近能感觉的到喉咙灼热,司木说是在去除从前残留的毒性,再等没药一拿到,他就能帮我去腐生肌,很快我就能说话了。” 九殿下目色幽深不可测,他既没表现出高兴也没不悦,就那样瞧着她小心翼翼地时不时瞅自己一眼,像个无措的奶猫。 好一会,见雾濛濛那双灵动的眸子都黯然了下来,他才施舍一般开口道,“已经在行事,勿须超过十天,就可拿到。” 雾濛濛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九殿下说了什么,她高兴的一下蹦起来,还越发讨好地跪在九殿下脚边,捏着小拳头就给他捶腿。 那张小脸,笑若暖阳,弯弯的眸子,可人的梨涡,真切的能让人瞬间从隆冬到三月里。 九殿下瞥开头,嫌弃地一抖腿,别开她岔开话题道,“司火可来过了?” 雾濛濛站起身,大眼亮亮地点头,她扯了扯身上樱粉色的半臂长裙,比划道,“来过,她给我送了衣裳和小首饰过来。” 末了,她顿了顿,歪头笑着凑到殿下面前,笑眯眯的打了个谢谢的手势。 九殿下骄矜地点头,紧绷个脸,斜眼睨着上下打量她。 只见小人一身都是樱粉色的,半臂细带小衫,纹绣缤纷樱花的长裙,雅致的双丫髻,髻上坠银丝串成的小珍珠,每个珍珠只有豌豆大小,但胜在大小一致,又色泽莹润,一看就是不菲的南海珍珠。 往日不甚起眼的小人经这么一打扮,那张没长开的小脸还显出几分的精致来。 九殿下别开头,一巴掌将人推到一边,冷言冷语的道,“出去,别碍着本殿做事。”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雾濛濛这会也不恼,就是九殿下说要啃她一块肉,她也甘愿着。 毕竟初初穿越来她就发过誓,谁要治好她的嗓子,她雾濛濛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只要别让她去死,万事她都愿意来着! 况,九殿下没啃她块肉,还送她好看的衣裳和首饰,这种攀上了金大腿,好似被包养的感觉真是不赖。 她晃到门口,又折身对九殿下比划,“殿下,晚上要一起用膳吗?” 嗯,中国人的社交人情,不都在饭桌上? 九殿下冷飕飕地扫了她一眼,十分不可爱的冷笑一声,“可以,要本殿发现你礼仪不规矩,就去客姑姑那回炉重造!” 雾濛濛缩了缩肩膀,讪笑几声。 她顶着九殿下不善的目光,一溜烟地跑去找碎玉抱抱佛教,免得晚上出纰漏。 她也就没看到,瞅着她消失在门外的九殿下施施然放下手中的毫笔,很是不自在地微微红了耳朵尖,他还别别扭扭的道,“邀约本殿用膳?还不是吃的本殿,恁的没诚意!” 话是这样说,但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九殿下还是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偏厅膳桌旁。 雾濛濛晚一些进来,本还带笑的脸一瞧见他,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她爬上椅子坐好,嫩气的小脸上,绷着老成的肃然,很是违和。 两人谁也没说话,碎玉将各菜式一一端上来,末了对九殿下行了一礼后就退到一边。 九殿下瞥过去,暗自点头,坐姿尚可。 而等他动了象牙竹箸后,雾濛濛才跟着拿起筷子。 这一顿饭,用的雾濛濛很是憋屈,她看着远处脆皮油滋滋的烤鸭,眸犯绿光,但—— 夹不到! 只得闷闷地用公筷夹了点面前的水煮卷心白放到自个的小碟子里,然后才换成自己的筷子用。 用至一半,她想起需要讨好的九殿下,便很是注意地这次用公筷随意夹了点才搁一旁干净的小盏中,示意一边的碎玉帮她推到殿下面前。 九殿下用膳向来都是静寂无声的,他看着面前小盏里的青绿色豆荚,薄唇一抿,顿了顿后,还是动作优雅地夹起来用了。 所谓礼尚往来,他对边上的专门侍膳的宫娥轻抬下颌,机灵的宫娥便轻手轻脚夹了点烤鸭肉,再送到雾濛濛面前。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克制住想扑上去一口吞掉的冲动,抬头冲九殿下暖暖一笑。 九殿下眸都没抬,理都没理她。 雾濛濛赶紧对面前的鸭肉下手,也不知上菜的时候是不是那些宫娥故意,她面前的尽是素食,而九殿下那边有荤有素,身后还站着随时都在给他布菜的宫娥。 雾濛濛装模做样,小口小口地啃着鸭肉,瞅着九殿下的眼神幽怨起来,她恨万恶的皇权阶级! 一顿饭用完,雾濛濛顿觉精疲力尽。 她心头抓狂,但面上不显。 心塞塞,谁以后再和九殿下一起用膳,她就不姓雾! 那是吃饭嘛?纯粹是受罪! 她觉得自己今晚上肯定会消化不良的。 九殿下从头至尾都在注意着雾濛濛,见她眉目恹恹,便晓得她还是不习惯用餐礼仪,虽能做好,但到底没有融入骨子里,比不得那些高门贵女。 他正想开口说两句,这边苏伯手持一玉兰花撒金粉的馨香帖子进来。 苏伯道,“殿下,这是刚才秦家那边送过来的,说是秦家五姑娘特意嘱咐要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那帖子呈白底,面上几朵开的正艳的玉兰花,浅浅的几笔勾勒,就能瞧出帖子主人的用心。 九殿下漫不经心地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 雾濛濛伸着脖子去瞅,就见九殿下嘴角露出讥诮,他还以一种不屑的口吻道,“秦家五姑娘,秦关鸠?哼,不见。” 苏伯神色一整,瞥了雾濛濛一眼,又附过去,在九殿下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只见九殿下沉吟片刻,竟然就改口了,“回她,本殿明日定会如约而至。” 苏伯点头应下,拿着帖子就又出去了。 雾濛濛正在一头雾水间,不防九殿下视线锐利地一下看过来,她心头咯噔一下。 哪知,九殿下就道,“你明日同本殿一并去。” 雾濛濛瞬间就不好了,谁想和他一起去了? 人家姑娘邀约的是他,这种男女的约会,她去插一脚算怎么一回事? 第055章:未来的九皇子妃 秦家,如今大殷朝最是繁盛的第一家族。 相传,就是当今圣人,论起血脉,也是出自秦家的。 大殷朝的历史雾濛濛不太懂,但她听府中宫娥私下里在说,秦家能有今天,全赖从前秦家出过的那一位驸马,这驸马当初还是是手握重兵的异姓藩王。 当年的雒妃长公主受尽恩宠,可偏生谁都看不上眼,到及笄该嫁人的时候,一眼就相上了秦家那位,两人顺利结为连理,还是长公主下嫁。 那时候大殷风雨飘摇,几乎全靠这位秦家驸马平定九州,再后来皇帝龙体有碍,后宫无皇嗣降生。 长公主便大义凛然将她同驸马的嫡长子过继给了皇帝,往后,这新帝继位,老皇帝、长公主还有秦家驸马相继过世,秦家便一跃成为京城第一家族。 是以,这都好几代过去了,但息氏皇族与秦家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微妙,而当朝皇后更是出自秦家,虽然是出了五服的秦家血脉,但到底还是姓秦的。 雾濛濛听了一只耳朵的八卦,她心满意足地回了东厢房。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名门望族世家之流,那都是各有身后的底蕴,却不想秦家原来这样的故事在里头。 她啧啧两声,觉得秦家那位驸马可真是个忠君爱国的正直汉子,分明可以谋朝篡位自个当皇帝的,他非的平定了天下让儿子上位,还舍得让自己的娃跟别人姓,叫别人爹。 她摇头晃脑地才踏进门,冷不丁就让人一把抱了起来,两条小短腿晃在半空,着实滑稽。 “濛濛在想什么?进门不看路,要跌了如何是好?”压低了的嗓音在雾濛濛耳边响起,那股热气拂在耳廓,酥痒的不行。 这种口味,还有动不动就抱的,除了泯殿下,雾濛濛压根不做第二人选。 她转头过去看他,果然就见一袭雪白中衣,长发披散的少年面目柔和地望着她。 顺手将人抱上外间床榻,泯殿下眯着眼问她,“刚在想什么?” 雾濛濛将今天秦家五姑娘邀约九殿下的事在他手心写了一遍,又写道,“在想秦家那位驸马,真是个……好人。” 雾濛濛一时词穷,找不到形容的,干巴巴地憋了个好人两字出来。 哪知提起这个,泯殿下神色一下就冷淡了,他从鼻尖哼了声,表示知道了,旁的并不多谈。 雾濛濛还是第一次瞧他这样淡漠,和九殿下冷着脸的时候十分相似,她凑上去瞅,暗想自个不会认错人了吧? 好一会,他捏着她手背上的肉涡涡,垂着凤眼道,“秦家人还是不错的,当然除了当今皇后那一脉的。” 不然,纵使再亲近的血脉,经过岁月的蹉跎,也该是淡了,但秦家硬是知进退,半点都不引起皇族的忌惮,还安然的过了这么多年。 雾濛濛见他并不想提秦家,便转而问道,“那个秦五姑娘是什么人,长的好看吗?” 泯殿下侧目过去,就见她那张小脸干净无暇,瞧着就让人心头软和,他将人搂到怀里,揉着细软发顶,漫不经心的道,“往后的京城第一大美人,你说好不好看?”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这下比谁都想见见这个秦五姑娘。 “不过,”泯殿下一顿,习惯地啄了她额头一下,“我觉得没咱濛濛好看。” 雾濛濛朝他翻了个白眼,当她小孩哄呢? 泯殿下眯着凤眼就笑了,他那张皮相本就长的俊,往常都是绷着冷冰冰的,可这会一笑,顿若春花绽放,眩人的不得了。 雾濛濛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面的人是泯殿下,不是那个死傲娇九殿下,故而她胆子大的很,探身过去,抬手就揉他脸。 泯殿下宠溺得让她闹腾,两人偎靠在床榻上,偶尔发丝相缠,分外和谐。 “明个,你穿那身湖水蓝的衣裳去。”他记得,秦关鸠最是喜欢穿蓝色衣裳。 雾濛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头应下,半点都不怀疑他是另有目的。 见她这么乖巧,招人疼的紧,泯殿一把抱着人就往里面床榻去,边走边道,“早点安置,不然长不高。” 雾濛濛蹬了蹬腿,才被放到里面那张大床上,她翻身就跑下地,往外间去。 泯殿下无法,只得又跟过去将人抱回来。 雾濛濛根本不依,如此两三次后,泯殿下皱眉头,“濛濛不想同我一起睡?” 雾濛濛还没来得及写字回答,就听泯殿下又道,“前几次都睡过了,濛濛你想赖账不成?” 雾濛濛懵逼了,她赖什么账了? 泯殿下到她面前蹲下视线齐平道,“咱们一男一女,目垂过了,我往后不能再娶别的女子,你也不能另嫁。” 口胡!禽兽!她才五岁啊! 雾濛濛悲愤又谴责地看着他,十分想驳斥他的歪理,奈何,嗓子还没好,压根不会说话,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 她干脆在他手心写道,“明早九殿下要踹我下床,还要让我去睡柴房!” 她绝对不是在告状! 泯殿下抿起薄唇,片刻后妥协道,“我晓得了,往后会与他说说。” 紧接着,他也不去里间,就着雾濛濛外间那张并不宽敞的床榻先躺了上去,还对她招手道,“上来,天亮之前,我会去里间。” 雾濛濛这才作罢,她爬上榻,人还没躺下去,就让身边的少年拢进怀里,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一应都不要她自个动手。 “睡吧。”泯殿下声音温柔,他还在雾濛濛背后轻拍,浑然一副很擅哄小孩入睡的架势。 小孩子很容易就睡着,没一会,雾濛濛呼吸一缓,人就睡着了。 泯殿下单手撑头,看了她好一会,这才起身去小书房,中途,他还转道去了司木那边,将人吵起来,同他要了份能致人昏睡的药粉。 末了,他在小书房中呆了半个时辰,夜半时分他出来后,居然脚一抬就去了柴房! 是以,当天一明,初初醒来的九殿下就发现自个竟然在柴房睡了一夜! 没有什么事能比在自己舒适的大床上入睡,醒来却是在柴房这样强烈的对比,让人愤怒的了。 九殿下额头青筋迸起,他咬牙切齿率先去了小书房,果不其然,书案上正有封信。 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很是嚣张,偌大一张纸,就唯有一句话,“吃下昏睡药粉,本殿替你赴约,勿须感激涕零!” 这等口吻,也只有他才说的出来。 此刻,九殿下真是恨透了这种时不时的失控。 他抬手就想摔了手边那一小包药粉,但手才扬起,他又顿住了。 他面色冰冷,凤眼黑沉,也不知他想起什么,他将那包药粉扔回桌上,背着手回了东厢。 雾濛濛已经起来并率先用了早膳,此刻她在碎玉的帮助下,穿上那件湖水蓝的宽袖窄腰小衫,下是一条同色的百褶裙。 裙纱飘逸,层层叠叠,并裙摆是波浪样式,走动之间,恍如水澜起蔚,很是好看。 九殿下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到里间,又抬脚经过碧纱橱去了后面沐浴的宅子。 九殿下明显情绪不好,雾濛濛同碎玉对视一眼,两人皆捂嘴轻笑起来。 雾濛濛拾掇妥当,她都没见九殿下出来,她也就不等他,自个出门到月落苑里溜达去了。 然,她才出门,就听闻九殿下在柴房睡了一晚的消息。 她怔了怔,顿一股子的心虚涌上心头。 且还有宫娥都在议论,莫不是殿下喜欢睡柴房?这喜好多特别来着。 雾濛濛良心过不去,她遂守在里间屏风处,见九殿下一身水汽的从碧纱橱出来,她眸子一亮,赶紧上去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 原本无甚表情的九殿下这下脸又沉了,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再冷笑一声,转身就进里间换衣裳去了。 雾濛濛小包子脸皱着,早知道泯殿下会如此,她就不跟他说了。 这好歹,不管是九殿下还是泯殿下,不都是一个人来着?非要走什么相爱相杀的戏码,多虐心哪。 临到出门的时辰,雾濛濛早乖乖的在马车里坐着,九殿下随后出来,雾濛濛见他前脚才踏上马车,整个人顿了顿,又将脚缩了回去。 只丢下一句,“本殿去去就好。” 随后这人转身回了月落苑,谁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 约莫两刻钟后,雾濛濛百般无聊地抬头,就见换了身衣裳的殿下不紧不慢的过来。 他一身玄色阔袖蟒袍,头上羊脂白玉的簪子,映衬左眼银翎眼饰,加之天生的清贵之气,一身俊美,勾的人看上一眼都会面红耳赤。 这是故意换的约会行头? 雾濛濛瞅着他上到马车,待司金放下车帘后,她还没来得及眨眼,人就被再顺手不过的捞进了怀里。 她鼻尖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冷檀香。 “濛濛,今日我俊不俊?”带戏谑的浅笑声在雾濛濛头顶响起。 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抱她的人是泯殿下,分明刚才都还是九殿下来着! 泯殿下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自个怀里,“他不愿意去赴约,便求着我代替他去。” 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雾濛濛并不晓得,但是她知道,九殿下是会个求人的才怪。 不过她也不戳穿,这下好生打量他,就拉他手笑话的写道,“穿这么好看,泯殿下也是想见京城第一大美人吧?” 泯殿下眸色难辨,他摸了摸她的发髻,还挑了坠着的小珍珠来把玩,高深莫测的道,“是哪,毕竟这京城第一美人,日后可是九皇子妃来着。” 第056章:殿下的事,我都上心 秦关鸠,秦家排行行五,自来得家人宠爱,当今皇后更是她的亲姑姑。 说来如今的秦家,也是怪的很。 当年雒妃长公主那一脉的嫡出,如今悉数远离朝堂,在秦家住的都是最边缘的院子,更有甚者,早早离开了京城不再回来。 而目下秦家说的上话的,便是皇后这一脉与大理寺卿秦扶苏。 是以秦关鸠在高门贵女中,走哪自来都是有人巴结的。 但她从来一副云淡风轻,她长的好,端庄的鹅蛋脸,秋水剪瞳,雪肌粉唇,唇角天生的微微上勾,便是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笑脸,即便是她在哭的时候,看在旁人眼里,那也是哭中带笑的。 就如此刻,她坐姿优雅,慢悠悠地端起盏花香清茶,再是幽幽地抿上一口,眸中未笑,但嘴角已甜上几分。 “姑娘,姑娘,九殿下到了。”身边的贴身婢女探身往木窗外看甫一见九皇子府的马车,她就嚷嚷开了。 秦关鸠端着茶盏的青葱玉指微微一抖,平澜无波的茶水荡开丝丝涟漪,一如她多年之前初见他的那一刻。 “白栀,莫要大呼小叫,恁的没规矩。”秦关鸠声音柔和,便是训斥下人的时候,她都是温温柔柔的。 叫白栀的婢女不过十四五岁,总归没有及笄,还梳着丫鬟苞苞头,生的眉清目秀,很有番小家碧玉的模样。 她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规矩的拢着手站在秦关鸠身后,时不时为她添上茶水。 泯殿下带着雾濛濛甫一进门,就见着这副景致。 湖蓝衣裙的女子,娉婷玉立,得体精致的单螺髻,斜插一根羊脂白玉样式简单又大方的白玉兰花簪,旁的并无多的首饰。 她就坐在那,未曾开口,只秋水剪瞳脉脉看过来,微微的浅笑,亲切的顿让人如沐春风。 她目光当先落在泯殿下身上,眸光微亮,她拢着手起身,盈盈一见礼,嗓音温婉柔和的道,“秦家关鸠见过九皇子殿下。” 尔后她直起身,适才看到小不点一般的雾濛濛。 雾濛濛也直愣愣地看着她,就见这姑娘脸色笑意不变,半点不意外的道,“想必这就是雾姑娘了吧?今日一见,雾姑娘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娇俏可人。” 雾濛濛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这样客套的寒暄她还是听的出来的。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泯殿下。 泯殿下压根就不理会秦关鸠,他自顾自挑了临窗的好位置,人还没坐下去,就对雾濛濛招手。 雾濛濛小跑地过去,仰起脸就冲他笑。 泯殿下落坐后,他不等雾濛濛去寻锦杌子,长手一身,就将人搂进怀里,安放到自个腿上,竟是两人同坐一椅。 雾濛濛不自在地挪了挪小屁股,又回头看他,见他眉目浅淡,脸上的表情没有马车里时那样温和,反而多了几分九殿下才有的冷淡。 对两人的无声互动,秦关鸠看在眼里,她除了暗地里看了自个那有些失态的婢女白栀一眼,旁的居然当没看到。 她在泯殿下对面坐下,敛起宽袖,亲自为泯殿下斟上一盏茶,不疾不徐的道是,“素闻殿下只喝祁山大红袍,关鸠想着这清风茗的不如自个家里的,便从祖父那求了点今年的新茶过来。” 泯殿下还是默不作声,他半垂着凤眼,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拉着雾濛濛软乎乎的小手,挨个按她手背的肉涡涡来玩。 雾濛濛扯了扯,没拽回自个的手,她遂抬头对秦关鸠天真地笑了笑。 秦关鸠回以浅笑,她继续道,“也不知关鸠这煮茶的手艺,可否入殿下的眼?” 说着,她将一盏茗香四溢的茶盏双手捧着送到泯殿下面前,末了,还对雾濛濛道,“雾姑娘不若与关鸠一起喝花香果茶,如何?” 雾濛濛还没回答,就见泯殿下端起面前的茶盏,亲自喂到她嘴边,示意她喝一口。 雾濛濛自然会喝茶,只是不会品而已,她也不太能喝出茶的好坏。 那茶盏本就小,是以她硬着头皮咀了一小口,也是一半的茶水就没了。 她正皱着小眉头,在想要不要给泯殿下添上,就见泯殿下好不嫌弃地就着她喝过的位置,一口饮尽。 这下,秦关鸠和她的婢女顿呆在当场。 雾濛濛也是一愣,她第一反应就是幸灾乐祸,这要让九殿下那个死傲娇知道了,指不定如何可乐来着。 从前给他夹菜,他还嫌弃她,这下可是他主动喝她喝过的茶水! 泯殿下啪的将茶盏搁回桌上,冷冷开口道,“秦五姑娘,今日邀约本殿就是喝茶?” 说着,他嘲讽地看了眼刚煮好的大红袍,不无嘲讽。 秦关鸠脸上依然笑容不减,她微微垂眸道,“自然不是,是关鸠对殿下有事相求。” 雾濛濛此时才察觉出怪异来,这秦关鸠脸上无时无刻都在笑着,就是刚才愣神的时候,唇边也是有笑意。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秦关鸠的脸来,不得不说,这高门贵女就是不一样,肌肤莹润,面有薄粉,唇不点而朱。 她还嗅到一股子浅淡的胭脂粉味,分明这秦关鸠也是细致打扮过的,可偏生她半点都看不出脂粉的痕迹。 真真裸妆的最高境界! 至于泯殿下与秦关鸠谈的事,雾濛濛事不关己,她便饶有兴致地观察起秦关鸠来。 唔,髻上的发簪和泯殿下的好像,都是羊脂白玉的,看着就像是一对,还有她今日穿的湖水蓝的裙裾,秦关鸠也是湖蓝的,颜色撞了,差评! 而且,这姑娘,天生的一张笑脸,多喜人呢。 她想着有的没的,忽听秦关鸠道,“昨个关鸠听闻殿下正在寻百年份的没药,是以,关鸠是想问问殿下,可否有关鸠帮得上忙的,毕竟秦家也是家大业大,再不济关鸠的皇后姑姑那边也是能想想法子的。” 雾濛濛敏锐地抓住没药两个字,一下就竖起了耳朵,浑然像一只机警的猫崽。 泯殿下单手搂着她的腰身,不让她溜下去,一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捻着她发髻上的小珍珠。 “秦五姑娘消息可真灵通。”泯殿下不冷不热的道。 秦关鸠低头浅笑,她翘着小指,露出半截白瓷细颈,敛了下耳鬓细发,柔柔道,“事关殿下之事,关鸠都是上心的。” 这话里头的意思太明显了,连雾濛濛都听出一个如花少女的羞赧心声,她捉狭地用手拐子轻轻捅了捅泯殿下。 泯殿下低头瞪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戏谑,恨不得将她翻过来屁股上给她几巴掌。 这都有人在垂涎她夫君了,都不晓得护着点。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也不看看他今个应邀出来,到底是为了谁! 泯殿下瞬间就没了耐心,他难得白日里能出来,还打算着陪濛濛在街上逛逛,故而他屈指轻敲道,“你有没药?” 秦关鸠摇头,“关鸠没有……”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泯殿下抱着雾濛濛就起身,转身就要走。 秦关鸠条件反射地喊道,“殿下!” 泯殿下止步,他头都没回,只有在他怀里的雾濛濛越过他肩,看见秦关鸠脸上出现一丝急色。 “但关鸠能想法子帮殿下拿到没药。”秦关鸠急急道。 泯殿下适才转身,他放下雾濛濛,改牵着她小手,问道,“你想要什么?” 秦关鸠本想在寒暄几句表露春心,但在泯殿下冷测测的目光下,飞快改口道,“听闻殿下府中的粉荷院,是为关鸠的一唯妹妹建的,关鸠想十日后借殿下的粉荷院一用,与书院好友办个以荷为题的赋诗会。” 雾濛濛感觉到,再提及那个“一唯”的刹那,泯殿下身上陡升晦涩难辨的寒意。 她抖了抖,猛然想起碎玉曾说过的,皇子府中的粉荷院,当年是殿下亲自划出来特意建的,还不许任何人采摘! “院子可借,但本殿何时能拿到没药?”泯殿下面无表情的道。 秦关鸠回道,“赋诗会当日,关鸠定然双手奉上。” 泯殿下深沉地看了秦关鸠一眼,丢下一句,“本殿预祝秦姑娘赋诗会顺利。” 这便是允了。 然后不等秦关鸠说些什么,泯殿下拉着雾濛濛抬脚就离开,他步子大,雾濛濛一时跟不上,只得一手提着裙摆,小跑着踉踉跄跄地跟上。 人走了,秦关鸠忽的一下软到椅子上坐着,她面色发白,竟有虚脱之感。 白栀赶紧倒了盏花香果茶与她喝下,完了又心疼地抽帕子出来给她揩嘴角,不无埋怨的道,“姑娘何苦呢?婢子看九皇子是个眼瞎的,姑娘这样的大美人不多看,偏生从头至尾抱着个小哑巴当个宝。” 秦关鸠摆手,“慎言,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那小哑儿曾与殿下在三司会审上做过证,想来殿下待她才不同一些。” 她缓和过来,起先泯殿下身上的威仪太盛,她到底只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多有吃受不住。 “走吧,回去了。”秦关鸠起身,她理了理身上的裙裾,顿觉这蓝色颇有碍眼,便又道,“日后莫要再与我制这种颜色的衣裳,老气了些。” 白栀疑惑地打量她,实在没看出这样清新的湖蓝色老气在哪里,不过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关鸠也不打算给白栀多解释,她摸了摸发髻上的羊脂白玉簪,想起九皇子头上,也是同样色泽的玉簪,蓦地眼眸一弯,就笑的越发醉人。 第057章:不知情滋味的少年哟,愣头青 雾濛濛小跑的都气都快喘不上了,泯殿下都没注意到。 她一怒,小手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蹲在地上不肯走了。 泯殿下怔忡看着空落的手,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然后瞧着蹲地上仰头看他,委委屈屈的雾濛濛。 他笑了下,同样蹲下身,捻起袖子给她擦了擦鼻尖上的细密汗珠道,“濛濛,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雾濛濛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只是有些好奇,他起先到底是怎么了。 泯殿下拉起雾濛濛,这下他刻意放慢脚步,牵着雾濛濛往热闹的地方去。 雾濛濛抬头瞅他侧脸,泯殿下同九殿下不太一样,可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都是一样的。 经历一样的世事,遇上相同的人,心上镂刻下的还是同样的感情。 她叹息一声,小指头抠了抠他手心,在他低头之际,她比划着道,“要是没药很难得到,那我就不治嗓子了,九殿下的粉荷院好像很重要。” 泯殿下眸色一厉,他牵着她的手,不自觉使上力,他义正言辞地认真告诉她,“濛濛,你的嗓子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上!” 雾濛濛被他这口吻吓的缩了缩肩。 泯殿下揉了揉她的小手,瞧见不远处的春风楼,便带着她过去,要了个三楼雅间,两人坐下后,他才轻声解释道,“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说与你听也没什么。” 雾濛濛正襟危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泯殿下哑然失笑,这会正是晌午,他先让司金去点了春风楼的招牌菜,这才娓娓道来,“小的时候,我也是受过宠的,后来因着一些原因,受了冷遇,盖因年纪太小,很多东西不懂,所以就心生怨恨,有一年宫宴……” 很平淡的一个故事,无非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在宫宴的时候,受了太监的苛待,不仅没法过去那边的殿,还没吃的。 寒冷,绝望,怨恨,饥饿……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出现在幼小的九皇子身上。 尽管他身份尊贵,但那个时候,他也同样卑贱的不如一条狗。 然后心善的小姑娘就出现了,小姑娘不仅分了他自己带的点心,还领着他去宫宴那边。 幼小的九皇子最后自然坐在了宫宴皇子的位置上,那苛待他的太监也不得好死,甚至他的姨母日后也多有关照他。 靠着这些微末的温暖,幼小的皇子硬是捱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最后成长的来与谁都强大。 且何其有幸,他未曾对这人世绝望和憎恨,他品尝人情冷待之时,还记得曾有过的善意。 “后来我才晓得,那个小姑娘是秦家最小的姑娘,秦一唯,秦关鸠的亲妹妹。”泯殿下以一种平澜无波的口吻道。 仿佛他现在再说起这些事,就和谈论天气晴好一般无二,无甚稀奇。 雾濛濛打出手语,“那她现在人呢?” 泯殿下面无表情,这当春风楼活计将一应吃食摆了上来,并招呼两人慢用。 泯殿下夹了只鲜美的凤尾虾,动作优雅地剥了,然后蘸了酱汁,塞进雾濛濛嘴里,示意她吃。 雾濛濛张口就咬,那凤尾虾肉质肥嫩,端的是鲜的回味无穷,她眸子一亮,抬手就要去抓了来自己剥。 泯殿下眼疾手快,一把挡住她,轻声道,“你吃便是,我与你剥。” 雾濛濛便巴巴地望着他,等着投喂,半点都不为自个这饭来张口的德性羞耻! 泯殿下一边慢条斯理地剥虾,一边继续道,“死了,应该是在九岁那年,落水里就不在了。” 雾濛濛一怔,她没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泯殿下又塞了虾到她嘴里,她索然无味地嚼了几下,急急比划道,“意外?” 泯殿下敛着眉目,再是认真无比的将剥了的虾挨个叠她面前的小盏里头,招呼她用。 “不晓得,约莫是,约莫不是。”他这样薄凉的语气,让人心头微微发寒。 雾濛濛却是看出他心底到底还是有介怀的,只是时日久远,加之后来定然还遭遇了比之更艰难的世事,才致这样的寡情。 她捻了块虾肉,蘸了蘸酱汁,举高了送到他唇边。 泯殿下目色幽幽地看着她,尔后一启薄唇,就将那虾肉吃了,雾濛濛正待抽回手,哪知泯殿下眼疾手快地捉住她手腕。 他看着她,眼都不眨,然而低头,用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缓缓伸出舌尖在她沾染了酱汁的指腹上舔了一圈。 干净了他才满意的松开她道,“好了。” 雾濛濛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她顿觉被舔过的手指头滚烫的厉害,她一甩手,愤怒地冲他比道,“我只有五岁,五岁!” 泯殿下淡定地用干净的手背拂过她小脸,“晓得,所以濛濛快点长大!” 她恨恨的在桌上写道,“禽兽!” 不过瘾,这两字她又写了一遍! 末了,才泄愤一般的夹起桌上的大鱼大肉吃了起来。 泯殿下低笑出声,他擦了手,将余下的所有白嫩嫩的虾肉堆到她面前,“不是最喜欢虾吗?多用一些,要还想吃,回去我让府里头每顿都给你做。”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即便他肯给她做,九殿下死傲娇也不见会让她吃。 夹在这两人中间,谁有她日子过的苦? 这样想着,她在泯殿下面前也不用顾忌礼仪,遂怎么舒坦怎么来,总是这人也不会说她什么。 泯殿下自然不会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 一顿饭,他用的少,悉数都在照料雾濛濛了,在门外不经意瞅到的司金,顿搓了搓臂膀,他总觉得这样一言不合就开笑的殿下,渗人的慌。 而他看雾濛濛的眼神,就和个大灰狼没两样。 吃饱喝足,泯殿下豪气地挥手让司金去给银子,他则领着雾濛濛起京城有名的铜锣巷子逛去了。 铜锣巷子并不长,可巷子左右两边尽是卖一些京城特有的小吃食以及小玩意的,雾濛濛看的目不接暇。 她还看到有捏面人的,那老汉一双灵巧的手,面人捏来硬是栩栩如生,好看的紧。 她瞧的稀奇,大眼忽闪忽闪的,分明有点想要。 泯殿下瞥了司金一眼,司金机灵地扔出一枚碎银子,老汉收了银子,当即吆喝着左右开动,一手就捏了两个。 雾濛濛拿到面人,她仔仔细细的看,捏的可就是她和泯殿下来着,她一手拿一个,很是喜欢,眸子笑的来如月牙。 泯殿下见她开心,也跟着欢喜,丝毫不顾及自个的身份,瞧着好玩好吃的就喊雾濛濛一道。 两人转悠完宽窄巷,雾濛濛肚子撑得来圆滚滚的,和个青蛙一样。 泯殿下哭笑不得,见她实在可怜,便干脆背着她往回走。 跟在后面的司金惊的差点没让口水噎着自个,他正想跟殿下建议,不然他来背小哑儿。 哪知殿下冷冷看了他一眼,他瞬间转头,当什么都没看到。 回府的时候,雾濛濛已经累的在泯殿下悲背上睡着了,泯殿下径直回了月落苑东厢,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外间床榻上,又亲自动手将她鞋袜退了,还有外衫、首饰一并散了,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 碎玉打来热水,见殿下竟然伺候雾濛濛,也是大吃一惊,“殿下,让婢子来……” “无碍,”泯殿下回绝了碎玉,他还将人赶了出去,又动手拧了温热的帕子与睡的昏天黑地的雾濛濛擦脸。 从前这些伺候人的事,她每日都要为他做上许多次,而今他庆幸回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他也就能悉心照顾她。 雾濛濛嘟了嘟嘴,哼哼几声,翻了个身,睡觉都不安份地一只脚掀开被子。 泯殿下嘴角含笑,他跟着躺到床榻上,也不管外头连日头都还没落下去,拥着小人一起睡过去。 九殿下是半夜突然醒过来的,他腾地起身,好一会才看清自己是在雾濛濛的床上。 他揉了揉眉心,瞥见雾濛濛睡的还流口水,他顿嫌弃就想将人一脚踹醒。 然他才一动,就从袖子里滚落出一男一女的俩面人来,他借着房间里留宿的微末灯光,依稀看清那俩面人,一个正是他,另一个恰是雾濛濛。 他额头青筋直跳,实在不晓得另外一个重生的自己今个用自己的身体又干了哪些蠢事。 他堂堂大殷皇子,还被捏成了这么丑不拉几的面人,简直不能忍受! 向来尊贵的九殿下咬牙切齿,握着雾濛濛那个面人,恨不得一甩袖就给摔了,眼不见为净! 哪知这当,雾濛濛一挥手翻了个身,无意间打着九殿下手背。 少年一个没拿稳,那面人脱手而出,啪地落地上,当真碎了! 这动静惊地雾濛濛睁眼,她愣了愣,盯着面前的少年,好一会她坐起身,就见床底下破碎成渣的面人。 九殿下轻咳一声,板着冷脸,“这种不堪入目的玩意,日后不准带进……” 然他一句话都没说完,就见同样冷凛着小脸的雾濛濛,抓起床上另外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面人,狠狠掷了出去,同样砸成一堆破烂! 尔后,她还扬起下颌盯着他,恶狠狠的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崽子一样,一身炸毛。 她浑然不知自个眼尾竟然爬起薄红,倔强地瞪着他,比划着道,“你凭甚扔我的东西?你摔了我的,你的我也不要!” 九殿下恼羞成怒,“谁稀罕你要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腾地站起身。 雾濛濛气的浑身发抖,这厮就是嘴巴坏,半点都没泯殿下的温柔! 她跳起来,抓起软枕,胆大包天的就砸过去,一边砸还一边呜呜地吼着! 谁也不晓得她在吼什么。 九殿下挡了几下,见她像个小疯婆子一样,遂抢了她的枕头,喝道,“有什么稀罕的,本殿赔你一百个!” 雾濛濛咬着嘴巴看着他,她红着眼眶,觉得心肝都疼的慌,面人是小,可那东西是泯殿下送她的,这情义是能赔的么? 见她要哭不哭的模样,明显历练不足的愣头青少年捏了捏枕头,心头说不上来的一股子心虚,他羞恼地哼哼几声,“说赔你一百个就一百个,五十个你,五十个本殿,摆满你的床!” 第058章:是头猪你还敢抱 对九殿下许下的赔偿,雾濛濛并不稀罕! 她胆子大到没边的嗤笑一声,然后咚的一声躺下,扯过被子,连头一起蒙住,翻个身,根本不理他。 堂堂九殿下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这样无视他,要换个人,约莫坟头都长草了。 他同样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将手上软枕丢过去,回里间随意扯了件外衫披上,径直就去了小书房。 小书房里,书案上干干净净,原本以为会有的书信压根没有,九殿下又磨了磨牙,如果可以,他一定毫不犹豫砍死十几年后的自己! 他就没遇到过这样讨厌的人! 他缓了缓情绪,干脆直接去了司金的房间,将睡下的人刨起来,沉着脸理所当然的道,“今日之事,本殿思量良久,恐其中有诈,你从头至尾说上一遍,本殿再行琢磨。” 其实他只想知道,重生的他有没有顶着他壳子做蠢事! 司金并不怀疑,尽管觉得殿下这要求很奇怪,但还是披上衣裳,从今个出门开始,事无巨细地回禀了遍。 “本殿给小哑儿亲自剥虾!”向来只有被人伺候的九殿下,竟然会去伺候人? 九殿下声音都拔高了一调。 司金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白天还不是干的挺顺手来着,都不许他插手! 九殿下在司金的注视下,轻咳一声,状若平常的道,“继续!” 好在有了准备,对后面的事,诸如还背了人一路,傻兮兮地在铜锣巷给人买那种寒酸的小吃食,他都能很好地绷住了脸,没露陷出来。 但他半隐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了,要泯殿下此刻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真能扑上去将人打死! 最后还有一点,司金吃不准的道,“秦家五姑娘要借殿下的粉荷院一用,说十日后在院里办个赋诗会,殿下已经准了。” 听闻这话,九殿下想也不想的道,“谁准了的?” 司金一愣,不就是他亲口应允了的么? 九殿下面色很不好看,他重重一甩袖子,背着手走了。 司金莫名其妙,不过他还不敢在殿下面前说实话,见殿下走远了不会再过来了,他才揉了把头发,打着哈欠,又爬上床准备再眯一会。 九殿下出了司金房间,本是想回东厢的脚步一顿,拐个弯又重新回到小书房。 他也没点灯,就借着廊下灯笼的幽幽微光,坐进书案后的圈椅中,就好半天没动静。 那粉色荷院,记忆中藕荷色衣裙的小姑娘笑着说过,“等我以后,我要在自个的院子里,挖个池塘,里面全种上粉荷,等夏天荷花盛开的时候,就采莲子吃,冬天还能挖藕,殿下,以后一唯分你一半……” 薄唇微微泛起一丝弧度,斑驳的暗影像是最晦涩的青果,不用咬,都能嗅到一股子的苦味。 九殿下单手捂脸,他忽的在夜色中低笑出声,那笑声凝滞低沉,仿佛搅合不动的浆糊,一沾上就甩不开。 一唯,秦一唯,后会无期…… 视野之中,那藕荷色的裙裾飞扬,小姑娘似乎与他挥手,再然后,他一眨眼,就看到站门口一身中衣的雾濛濛。 九殿下眉头一皱,见她披散着不长的头发,赤着双小脚。 雾濛濛抿着嘴角,眉目有丝丝的倔强,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九殿下,然后慢慢的比划道,“应允秦姑娘的是泯殿下,他未曾同九殿下商量,可不作数,我虽想治好嗓子,但也不会夺人之好,所以请殿下另择一处园子借给秦姑娘,要是她不同意,没药我不要也罢。” 她哪里看不出秦关鸠是拿没药来挟制殿下的,且她相信,办法总是比困难多,没了秦关鸠的路子,也一定有其他的法子拿到没药。 九殿下深沉地望着她,他半隐在暗影之中,只能见依稀的微白脸沿,但旁的情绪却是半点看不清。 雾濛濛等了一会,见他不吭声,她觉得有些冷了,缩了缩脚趾头,打算先行回去,不理会他,总是该说的话她都说了。 “雾濛濛,”九殿下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的冷意,像是一把冰渣子猛地落进人后颈子里,“你是不是以为,不论本殿如何,他只要出来,就总会护着你?” 雾濛濛打了个哆嗦,听明白了九殿下口中的他是谁,其实她还真那样想的。 九殿下冷笑一声,“你莫忘了,他对你再是如何,追根究底,那也是本殿,不过是十几年后的本殿罢了,所以你当真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他本来的面目?” “哼,可笑!”九殿下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这个世上,没有谁能比本殿更了解他!” 这种当头棒喝,像是一道惊雷,瞬间让雾濛濛清醒过来。 一直以来,她顺其自然地接受着他对她做的一切,也半点都不排斥,约莫着她本身就对这个大殷不安定,恰此时,泯殿下的出现,像是一根美好的稻草,她迫不及待地抓住,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点的安全感。 但她如何就能忘,两人最开始的初遇,他还是一心想要杀她的! 纵使泯殿下和九殿下目下略有不同,但总归他们和她的相遇,那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九殿下对她毫不掩饰的嫌弃,泯殿下从前也是做过这样的事哪。 本就是一人,她怎可对这样的一人区别对待成不同的两个人? 且她记得泯殿下说过,今个白天见到的那个秦五姑娘会是日后的九皇子妃,若真是如此,那么泯殿下口中的她这个“妻”,又算是什么? 别人如何,雾濛濛管不着,但她绝不会容许自己去插足别人的感情,成为一个第三者,也不屑为妾,更不会让自个往后的丈夫三妻四妾。 纵使这与大殷规制格格不入,但她一直觉得,若连这点的原则也破了,那她便不再是她了。 九殿下见她小脸肃然,好似若有所思,便缓和了语气道,“君子无信不立,本殿既是答应了秦关鸠,自然会做到,此事勿须你操心。” 他超雾濛濛挥了挥手,敛下凤眼,旁的并不再多说。 雾濛濛乖巧地跟他敛衽行礼,然后自行回了东厢外间,爬上床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忽的就有些难过。 她以为那样好的一个人,其实本质上,同样有着九殿下身上的恶劣哪,泯殿下的那一辈子,她一定过的很不容易。 九殿下不晓得雾濛濛容不容易,他只是晓得不与那家伙找点不痛快,他心里会很不痛快。 实际,他也就实话实说,提醒雾濛濛,他现在做的事说的话,那家伙从前也是有过的,他不过在走那家伙的历经过的老路罢了。 所以,不是他恶劣,而是那家伙从头至尾就是这样的本性,遮掩的再好,修罗也装不成慈悲的仙! 只顾一时痛快的九殿下,浑然忘记了他给重生的自己挖坑,时机一到,埋葬的还是他自个。 一夜无话,第二日雾濛濛恹恹地起床,用完早膳,便双手撑下巴,坐在回廊上,吊着小短腿出神。 碎玉见这小孩子非的装老成,笑笑也就不管她。 九殿下什么时候去翰林院点卯的,雾濛濛并不知道,她还以为又要好几日的不见他人影,结果不过傍晚时分,九殿下就回来了,与他一同进月落苑的,竟还有一身丁香紫裙裾的姑娘。 雾濛濛站在东厢门口,往外一看,才发现那姑娘居然是秦五姑娘秦关鸠。 她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九殿下早看到了,他冷着脸跟她招手,“过来。” 雾濛濛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她先是对秦关鸠笑了笑,秦关鸠也笑着道,“雾姑娘,又见面了。” 雾濛濛对这姑娘那天生上翘的嘴角,很是稀罕,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九殿下暗中瞪了她一眼,她都没发觉。 “领秦五姑娘去花厅,再去找苏伯,秦五姑娘要预先看看粉荷院,往后几天好置办行头。”九殿下对雾濛濛吩咐道。 雾濛濛点点头,她转到秦关鸠身边,探手就去牵她。 秦关鸠手腕微微一转,就让雾濛濛牵了个空,她往前半步,回头对雾濛濛笑道,“劳烦雾姑娘了。” 雾濛濛放下自个的手,她笑的眼眸弯弯,丝毫没多心一样。 余光将这幕尽收眼底的九殿下拧起眉头,脸沿泛冷,他忽的厉声道,“让碎玉去办,小哑儿随本殿到小书房。” 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雾濛濛暗中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听话地跟上九殿下脚步,她还回头对秦关鸠歉意一笑。 秦关鸠回以浅笑,可待人一走远,她垂眸敛了下耳鬓细发,再抬头之际,依然温温柔柔的跟立在一旁的碎玉道,“多谢了。” 碎玉嘴角含笑,客套而疏离,她伸手虚虚一引,就把秦关鸠往月落苑花厅带。 这边到了小书房的雾濛濛,冷不丁额头就挨了九殿下一手指头。 “她在欺负你,你是傻的还是不知道?”九殿下当场怒道。 雾濛濛眨巴着大眼,雾蒙蒙的水汽盈盈,显得无辜而单纯。 九殿下眸色一凝,冷哼了声,“蠢货,有本殿在,还手给她个耳光,她秦关鸠又能耐你何?” 末了,他好像比雾濛濛还气愤不过,“给脸不要脸,是人你都去牵,是头猪你还抱上了不成?” 后来进来的司金听了这话,嘴角一抽。 他家殿下这样,真的好嘛?真的不会将小哑儿给养歪了? 第059章:殿下心中的白月光 雾濛濛捂着额头,颇有些愤懑地看着他。 她又不傻,哪里没看出来秦关鸠的小动作,只是懒得跟她计较罢了,怎么说她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九殿下哼哼几声,这才冷着脸对司金道,“宫里的消息?” 司金点点头,见殿下并不故意避讳雾濛濛,便如实道,“殿下向贤妃娘娘说要没药的第二天,贤妃娘娘与皇后请安之时,被单独留了下来,我们的人没探听到具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 司金顿了顿,又道,“只是第二日秦五姑娘进宫探望皇后娘娘,出宫后的当天晚上就送了帖子上门。” 这里头的隐秘,雾濛濛听的胆颤心惊,她总担心自个知晓的太多,早晚有一天让九殿下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九殿下瞥了她一眼,他讥笑道,“没出息!” 尔后他一本正经地思量起正事来,好一会才屈指敲着桌沿道,“还能有什么,总是她将本殿卖了做人情罢了。” 司金轮廓分明的脸沿发冷,那双汪蓝如海的眸子也无声无息的酝酿出暴风雨。 “支会苏伯,不管秦关鸠想干什么,一应配合她,本殿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九殿下就跟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硬邦邦的道。 雾濛濛不屑地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花样,无非就是别个姑娘看上他那张皮相了的花样来着,落到他嘴里,就跟十恶不赦一样。 末了,九殿下忽的转头警告雾濛濛,“秦关鸠此人颇有心计,你莫傻兮兮地凑上去,要被人卖了拖本殿后腿,看本殿非的将你腿骨打断!” 司金同情地看着雾濛濛,能被殿下这样慎重其事的警告,也就只有这憨憨的小哑儿有这殊荣,至少殿下只对自己人才这样凶残残。 雾濛濛压根没领会到司金的好意,她这会做不出来讨好他的谄媚模样,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如此,九殿下才放她回东厢。 见人走了,九殿下盯着司金,就在司金浑身发毛之际,才听九殿下低声道,“昨个那个捏面人的师父,去,再捏一百个回来。” 司金手一抖,还以为自己听茬了。 就见九殿下横了他一眼,冷哼道,“没听到?还不去办!” 司金为难了,他抓了抓后脑勺道,“殿下,人没去,那师父也捏不出样子来着。” 九殿下十分不耐烦地皱眉,他铺陈开张白纸,执起笔,没几下就勾勒出雾濛濛的相貌。 只是不知怎的,那白玉毫笔好像有自个的意识般,等九殿下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画的竟然是雾濛濛抱着被子睡的流口水的娇憨样子。 司金不经意瞄到,在九殿下看过来之际,赶紧撇开头,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九殿下轻咳一声,重新换了张白纸,这下他画了正儿八经的画像,他的和雾濛濛的。 至于那张雾濛濛睡觉流口水的,自然一团一揉扔窗外了。 “拿着,赶紧去,一样五十个,直接送去东厢外间。”九殿下不屑地将画像丢给司金,似乎做这样幼稚的事,简直有失他的颜面! 司金应了声,他捡起画像,折叠了放怀里,转脚出去后,趁九殿下没注意,溜到窗户边,将扔的那张画一并理整齐,出府赶着就去找面人师父了。 雾濛濛根本连面人的事都给忘了,她不算有精神踏出小书房,然人才在半路,不期然竟遇到了秦关鸠,她正想着要不要绕道,哪知秦关鸠率先迎上来。 她那张脸,从头至尾都带着浅笑,“雾姑娘,我正想去找你来着。” 雾濛濛偏头看她,不明所以。 秦关鸠身后还跟着个小宫娥,雾濛濛见过,晓得是月落苑的人。 那小宫娥老实回道,“秦姑娘想去先看看粉荷院,苏伯让婢子领秦姑娘过去。” 秦关鸠上前半步道,“昨日一见雾姑娘,关鸠便觉得十分投缘,不知雾姑娘能否与关鸠同去?” 雾濛濛心头叹息,九殿下让她离秦关鸠远些,但这送上门来,别人都这样说了,她哪里能推辞。 是以,她点了点头,连着那小宫娥一起三人不慌不忙的往前院粉荷院去。 前院那边,雾濛濛也陌生的紧,至于粉荷院她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不太识的路,也没近瞧过。 好在那小宫娥一应都是熟悉的,她当前领路,与雾濛濛和秦关鸠落开丈远的距离。 没走几步,秦关鸠忽的与雾濛濛并肩而行,她素手一探,就轻柔地搭雾濛濛肩膀上。 雾濛濛抬头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干净的几乎能让人自行惭愧。 秦关鸠一顿,她道,“雾姑娘对粉荷院可熟悉?” 雾濛濛摇头,她也不隐瞒。 秦关鸠嘴角的笑意瞬间深邃起来,她微微弯腰,靠近雾濛濛道,“那雾姑娘可听殿下提起过秦一唯,关鸠的妹妹,秦家最小的掌上明珠。” 雾濛濛点头,泯殿下与她说起过。 秦关鸠秋水剪瞳温温柔柔,整个人侧脸婉约又清丽,“一唯打小就心善,她见鱼儿可怜,从此就都不吃鱼了,对殿下,更是如此。” 说着,她自顾自笑了起来,眼波荡漾,好不优雅。 “殿下听说一唯想要个荷花塘,后来殿下出宫建府,当先建的便是粉荷院,可惜关鸠那妹妹命不太好,竟是一次都未曾来过粉荷院。”秦关鸠说的嘘唏又莫名。 雾濛濛一琢磨,这莫不是在跟她示威,暗示所有权? 秦关鸠见雾濛濛脸上并无喜怒,她便又道,“关鸠本来以为殿下不会同意借粉荷院,可不想殿下竟然就同意了,想来这么多年,一唯还活在殿下的心里,真是让人欣慰又难过的事,毕竟整个秦家,没忘记一唯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秦一唯无疑真的是个好姑娘,但这秦关鸠,雾濛濛就觉得不太好说了。 就这一会的功夫,就到了粉荷院。 远远的月洞拱门,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粉荷院”三个字。 秦关鸠一下就笑了,她指着那字对雾濛濛道,“殿下还真是有心,这三个字当初根本就是一唯随意涂鸦之作,哪知殿下竟保存至今,还拓下来做了匾。” 确实有心吧,雾濛濛眨巴着大眼看着,她不自觉代入泯殿下,要是那样人要温柔的去待一个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约莫方方面面都能做的来尽善尽美,从而让人感觉到那股子暖暖的真心。 她忽的就有些不太舒服,在她不曾参与的过去,他同样对另外一个小女孩那样用心的好过。 秦关鸠看着雾濛濛垂下眸子,她眼梢的笑意就越发浓郁,她拉着人迈进月洞门,蓦地眼前一亮。 雾濛濛也是被震惊了下,她原本以为荷塘么,不过一亩大小就算大的了,然九殿下修建的这个粉荷院,竟足足有好几亩宽阔,至少放眼望去,全是粉翠粉翠,接天莲叶无穷碧说的正是此景。 秦关鸠眼底绽放出莫名的光彩来,目下正是八月,恰是荷花盛开的时节,故而整个塘中摇摇曳曳的尽是荷花。 或盛开,或含苞,或待放,各有姿态,各有其美。 雾濛濛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浅淡荷香,她眯着眸子,刚才那点郁悴顿烟消云散。 再如何说,她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哪里能计较那些。 秦关鸠回头笑道,“雾姑娘,不若咱们沿塘边走走?” 雾濛濛点头,这样美好的景致,她也是喜欢的。 小宫娥很机灵,她对两人到,“前头不远,有个凉亭,不若婢子先行过去清扫一番,等两位姑娘过来后,正可歇歇脚。” 秦关鸠应道,“多谢。” 小宫娥腼腆笑了笑,当先越过两人飞快的往前过去了。 雾濛濛和秦关鸠遂不慌不忙,绕着葳蕤碧绿的荷塘边缓缓走着,都是秦关鸠在说话,雾濛濛不吭声,她偶尔点头或摇头。 秦关鸠倏地笑道,“关鸠听闻,雾姑娘从前是京郊乞儿,不知是真是假?” 这点无甚好隐瞒的,雾濛濛也不自卑,她点头应证秦关鸠的话。 秦关鸠脚步一顿,她等雾濛濛走到前面,她适才转了转,挪到外侧来,让雾濛濛紧挨荷塘边。 她道,“想不到雾姑娘还有如此艰难的身世,关鸠唐突了,不该这样问。” 雾濛濛摇头,表示不在意。 有蓬大如斗的翠色荷叶伸长处塘外,雾濛濛伸手摸了摸,又收回手。 秦关鸠又道,“那不知目下,雾姑娘是以何种身份呆在皇子府里。” 这问题雾濛濛没法回答,甚至她自个都不晓得,故而装着去嗅了嗅一朵荷花苞,当没听到。 秦关鸠上前半步,她同样弯腰去看那朵荷花苞,“真好看,这朵还是罕见的并蒂莲。” 雾濛濛探身过去,她看着脚下,离荷塘还有段距离不会跌下去,才往前走几步,想看看传说中的并蒂莲。 哪知,她才迈动一步,好似裙裾后摆让人踩住了,一个趔趄,大力之下,一头往前栽。 雾濛濛并不慌,她之前看过,即便栽倒也不会落到荷塘里去。 但她忽略了身边的秦关鸠,只见秦关鸠尖叫一声,伸手就去拽她,但不知怎的,那拽的力道不是往后,反而是往前。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第060章:史上最邪恶的小面人 雾濛濛长吁一口气,她险险拽着荷塘边一撮杂草,一只脚悬在荷塘水面上,另一只脚蹲在塘边,才致没有掉下去。 且她另一只手还死死拉着秦关鸠,秦关鸠比她还不堪,半个身子都在荷塘里,裙裾蔓延到水面上,已然打湿。 雾濛濛人小,根本就不怎么抓的稳,她使用出吃奶的劲,才没让秦关鸠掉下去。 秦关鸠到底只是深闺姑娘家,差点没被吓的快哭出来,她一径喊道,“雾姑娘,救救关鸠,莫要放手!” 雾濛濛心头直接骂娘了,她只能稳住身形,却无法将秦关鸠拉上来,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秦关鸠,连她都要被一起拖下水。 荷塘边,不断有松软的泥巴往荷塘里噗通噗通的掉,雾濛濛想大喊救命都做不到。 正在这当,起先过去清扫凉亭的小宫娥因着担心两人走岔路,又掉头回来。 甫一见这阵仗,她顿吓傻了,赶紧跑过去拽着雾濛濛的手,拼命喊着,“来人,救命啊……” 皇子府大,护卫也是很多,且像粉荷院这样的地方,谁都晓得于殿下而言,那是顶顶重要的,故而时常有护卫来回巡守。 在月洞门外听到声音的护卫飞奔进来,循着声音,见着拉成串的三人,其中那丁香紫裙钗的姑娘一只脚尖已经浸到了水里。 见着有人过来,雾濛濛长松了口气,她这股劲一懈,秦关鸠就又往荷塘下面落。 “救我!”秦关鸠吓的声音尖利刺耳。 她死死拽着雾濛濛的手,修长的指甲掐进雾濛濛手腕肉里,疼的雾濛濛冷汗都出来了。 护卫动作很快,三两人将人轻松拉上来,雾濛濛甩了甩小手,好在没脱臼,只是手腕子上一圈淤红的掐痕,很是醒目。 自有护卫去回禀九殿下,不多时,九殿下匆匆过来,径直将雾濛濛领回了月落苑,至于秦关鸠,他则毫不客气地让人送回秦家。 秦关鸠盯着九殿下带走雾濛濛离去的背影,她秋水剪瞳的眼眸之中一瞬幽深起来,但天生上翘的嘴角,又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当真诡异的很。 “秦五姑娘?”客姑姑听闻动静过来,她吃惊地看着被人搀着狼狈不堪的秦关鸠。 秦关鸠眼眶微红地对客姑姑道,“客姑姑,关鸠失仪,望姑姑莫要见笑。” 客姑姑眉头一皱,又很快舒展开,她侧头对边上的宫娥吩咐道,“去将我屋里的那件翠底红梅的薄披风拿过来。” 说着,她又看向秦关鸠,目生关切,“老奴哪能笑话五姑娘,五姑娘是个好的,即便此刻那也是优雅高贵的。” 客姑姑这话却不是恭维之言,秦关鸠是高门贵女,打小那礼仪教养就是一等一的好,即便是此刻,她的一笑一颦也是好看精致的。 不大一会,薄披风到了,客姑姑亲自为秦关鸠系上,末了她道,“今个你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老奴亲自送五姑娘回府,也好同秦家太君交代一声。” 秦家太君,便是当今皇后的生母,秦关鸠的亲祖母。 秦关鸠翘起小指敛了耳鬓的发,娇娇柔柔的道,“那就有劳客姑姑了。” 客姑姑笑着上前扶着秦关鸠,拍着她手道,“能和如花一样漂亮的秦五姑娘走一块,那是老奴的荣幸。” 两人便一路,有说有笑得往府外走,至于起先的变故,却是只字不提。 雾濛濛被九殿下一拎回东厢,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在外间床榻上。 九殿下沉着脸,杀气腾腾的问,“本殿两个时辰前跟你说过什么?” 雾濛濛思量了下,小心翼翼的道,“是秦关鸠主动邀约……” 她还没比划完,就让九殿下挥手打断,“她邀约,你就不会拒绝吗?” 雾濛濛埋头不吭声。 九殿下忽的凑过去,一指挑起她小下巴,让她正视自己道,“雾濛濛,那个敢在本殿脸上动爪子的雾濛濛哪里去了?嗯?你都能大胆到将本殿的话当耳旁风了,还怕拒绝不了秦关鸠?” 叫九殿下这么一说,原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雾濛濛,顿莫名心虚起来,她扭着手指头,慎重地打手语道,“我以后会记得拒绝她。” 九殿下冷笑一声,余光一瞥,就见着她手腕那圈淤红,他皱着眉头将她袖子一撩,只见原本白嫩嫩的幼细手腕子上,一圈掐红很是触目惊心,甚至有的口子都破皮了。 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碰到,雾濛濛手就往后一缩。 九殿下冷笑连连,他还伸手在她伤口上拍了一巴掌,“活该!不长记性!” 说归说,他还是起身到里间拿了瓶药膏过来扔她怀里,“自个抹!” 雾濛濛冲他甜腻腻地一笑,当真扭开药膏瓶,挖了一坨往手腕上抹。 那药膏一抹上去,十分清凉,很是舒服。 九殿下看着她动作,他双手环胸站在那,抿着薄唇道,“秦关鸠的事,本殿自会理会,过几日的赋诗会不准出月落苑。” 雾濛濛点头,总归她也不想出去。 “记住没有?”见小人好似没听进去,九殿下抬手又在她脑门给了她一指头。 雾濛濛控诉的抬头望着他,她揉了揉额头,这厮下手没个轻重,每次弹她额头都痛的人想哭。 “哼,”九殿下嫌弃又凶巴巴地斜眼睨着她,“不听话,本殿就把你丢给司水!” 雾濛濛已经晓得司水是做什么的,她打了个抖,还真心有点怕司水来着,况上次司水要杀她,连九殿下都差点拦不住! 见将人威吓住了,九殿下这才满意地出了东厢,跟着就有人与他回禀,说客姑姑竟亲自送秦关鸠回秦府。 九殿下倨傲地点头,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威仪到不可亲近。 雾濛濛手腕上的掐伤,没过几日便好了,只有小小的几道痂,袖子一遮,并不显眼。 这几天里,秦关鸠差人送了对点翠嵌黄碧玺的镯子来给她,说是对雾濛濛的感谢,那镯子翠的发亮,碧玺颜色还鲜艳,很适合雾濛濛的年纪,她戴着倒出奇的合适。 九殿下见了,他只冷冷地扫了眼,并不吭声。 雾濛濛顺势就收下了。 又过了几天,秦关鸠还送了份赋诗会的帖子给雾濛濛,邀她一起参加赋诗会。 字字句句,秦关鸠都十分用心,且还考虑到雾濛濛的年纪,特意招呼了手帕交也带上家中年龄合适的小姑娘。 要雾濛濛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指不定就和秦关鸠亲近了。 九殿下看到帖子后什么都没说,但雾濛濛很是自觉地将帖子上交,一应都交由殿下来决定,她诸事不沾。 九殿下这才施舍一般得对她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一日,司金风尘仆仆地穿过月落苑,经过东厢门口,他还抱着个箱子,身后领着个雾濛濛从没见过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穿一身杏黄底团花圆襟长衫,头挽乌木簪,手里拿着把折扇,倒也人模人样的。 他见着雾濛濛,还对她笑了笑。 司金先是抱着箱子进的小书房,那少年便在门外候着。 小书房里,司金捻起袖子擦了下额际的汗,将箱子往殿下的桌案上一放,“殿下,一百个面人!” 九殿下笔一顿,适才想着这回事。 他根本连箱子都不打开,头都没抬,径直到,“搬去给小哑儿,是她的。” 司金犹豫了下,又从怀里摸出另外两个面人,那两面人一个捏的正是张着小嘴睡的娇憨的雾濛濛,而另一个却是同样变小了的殿下。 最关键的还是,殿下一把抱住小哑儿,还凑着嘴去亲雾濛濛! 司金简直都不敢拿出来,他快速的将那两面人搁殿下面前,飞快的道,“这是第五十对,那老师父说,他心情好,这对捏的最传神。” 九殿下漫不经心应了声,他初初抬头,晃眼之下,啪的轻响,他生生将手里的白玉毫笔给捏断了! “滚出去!” 小书房里传出殿下的怒吼声,司金灰头土脸地被轰了出来。 他出来之时,晓得那对面人不能让旁人看到,故而顺手还给殿下带上了门。 那少年面上忐忑起来,他对司金拱手,不安的道,“金侍卫,殿下可是今日心绪不佳?不若我明天再来?” 司金摆手,整了脸色,“不必,殿下一会就冷静了。” 尚未冷静的九殿下死死盯着那对面人,他胸口起伏不定,白玉耳廓迅速爬满粉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脖颈和脸沿。 他挥袖,就将要将那对面人摔了,但忽而又有些迟疑。 面人确实捏的十分精致,连雾濛濛嘴角的口水都惟妙惟肖,他伸出指尖戳了戳面人雾濛濛的小嘴,对这种小玩意也没从前那么看不上。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少年猛地将手头的面人扔了出去,那对面人在他桌上滚了两圈,他这会才看清,一对面人,底座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种东西,想想都羞耻! 唯恐被旁人看到了他颜面无存,九殿下飞快的将那对面人用帕子包了,起身藏到书架子最里头的暗格里。 如此他才莫名松了口气。 剩下的,他又将那箱子打开看了看,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放着再正常不过的面人,他才放心的对门外喊道,“司金,给小哑儿送过去!” 而那少年此时得以入内,他低头对九殿下见礼道,“顾家顾文安,见过九殿下。” 九殿下冷淡抬头,此刻他脸上面无表情,哪里看得出起先的窘态来。 “你就是顾文安?”他闲闲问道。 叫顾文安的少年,笑了,“是,草民便是顾文安。” 九殿下想了会,讥笑一声,“顾尚书家的小公子,是个有才的,这样,本殿的月落苑还缺个倒恭桶的,你可能胜任?” 闻言,顾文安脸涨的通红,他看着九殿下呐呐无言。 于此同时,收到了一箱面人的雾濛濛,当真将所有的面人摆出来,挨个数了数,尔后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跟司金比划道,“不是说一百个吗?分明只有九十八个,还有两个呢?” 第061章:关鸠,殿下待你果然不同 八月二十日,天气晴好。 向来不怎热闹的九皇子府这天门庭若市,有各家族徽记的马车悉数停靠在侧门,尔后衣着不凡,相貌贵气的男男女女相约两三人,施施然被领进府中。 不多时,整个九皇子府喧哗起来。 雾濛濛今个在月落苑,她哪也没去,甚至连东厢也没有出。 盖因粉荷院那边在办赋诗会,需要的宫娥人手颇多,便是连碎玉都被调过去了,整个月落苑,目下就没几个人。 雾濛濛闲着没事,她跑去九殿下的小书房挑了本游记,拽出小褥子,在回廊下能晒到太阳的地方坐着,然后捧了书看。 书上的字不尽都认识,遇到实在猜不出简体字是啥的,她就拿了根小木炭写在一边的白纸上,准备着晚些时候问问殿下。 粉荷院,属于前院,月落苑是后宅,故而虽同是一府,但雾濛濛这边是听不到半点动静的。 且也没人会去打扰她,是以,她一会便看的入神了。 而此时粉荷院,荷塘之中最大的几座凉亭以白纱遮掩开来,其中一座皆是女客,另一座则为男宾,两凉亭本就是并蒂而建,挨的也很近,就是男宾那边说话声音稍微大殿,女客这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当,有那不无羡慕的姑娘端着酒水开口道,“要我说,咱们众人都办过赋诗会,可唯有关鸠这次,最为特别。” 秦关鸠抿嘴浅笑,她挥手让边上的婢女白栀与众人分别倒上酒水。 另外的姑娘就接口的道,“可不就是,这是哪?这可是九皇子府,传言九皇子为人冷傲,难以亲近,可关鸠美人一开口,这还不是就应允了。” 凉亭之中的姑娘们皆是高门出身,各个穿的都是奢华绸衣,头上头面自不必说,随便拿一件出来,那也是普通人家买不起的。 目下能来参加秦关鸠办的赋诗会,自然在女学里同她都是亲近,眼下说些话,不无追捧。 秦关鸠伸手敛了下耳鬓细发,柔柔开口道,“莫要如此笑话我,殿下能应允,那全是看在关鸠曾经的妹妹秦一唯的面上,这粉荷院本就是为一唯而建,殿下不忍拂我的面,给我的恩典罢了。” 这其中自有没听说过秦一唯的,便有人开口问道。 秦关鸠顺势将从前的事细细讲遍,末了红着眼眶,拿帕子揩眼角道,“我那妹妹要说心善,就没人比的上,可惜就是命不好,如今也没几个人还记得她,就连我,每年清明也只敢悄悄给她几搓纸钱匆匆烧了了事。” 当即就有人劝慰道,“关鸠莫伤心,如今看这院子被打理的这样好,可见九殿下也是有心的,不止你一个呢,你该放心才是。” 秦关鸠点头,微微抽咽的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天与殿下说起这事,殿下还……” 话没说完,她粉面欲先红了几分,整个人娇美得不可方物。 其他的姑娘彼此对视一眼,推推嚷嚷的接连附和道,“嗳,咱们关鸠美人脸红了,可不正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窈窕淑女啊,留待君子好逑……” 秦关鸠啐了众人一口,起身就往亭外去,白栀跟着她出来。 秦关鸠遂问道,“雾姑娘可有过来?” 白栀摇头,“并未看到,不若婢子去问问碎玉姑娘,往常都见雾姑娘与碎玉姑娘一道。” 白栀不太明白为何自家清贵的姑娘硬是看中个小哑儿,况这小哑巴从前还是乞丐出身,这与姑娘相比,那可真是云泥之别。 秦关鸠点点头,示意白栀去问问。 此时男宾这边的凉亭,刚才女客那边的话,这边的人是听的一清二楚,有那心思的不禁心头微微泛酸起来。 今个顾文安本就在皇子府,加上他与这些男宾也多有认识,故而便跟着过来了。 当下有年轻公子摇着折扇问道,“听闻文安兄如今跟着九皇子,不知都做些什么?” 顾文安举着杯盏的手僵在半空,总不能说九殿下让他去刷恭桶,是以他讪笑几声,“没做什么,就是与殿下做些琐事罢了。” 另有人不依不饶,“如今大殷皇子中,顺利存活的共计十人,这十人,早年就出家了的二皇子不论,其他皇子中,私以为七皇子与十皇子最为出众。” “虽此前七皇子出了点小差错,不过,于皇族而言,那都是无伤大雅罢了。”那人晃着手里的酒盏,慢悠悠的道。 立马其他人有不同论调,“非矣,非矣,九皇子十岁出宫建府,众所周知,不靠母族,也不如何得圣人喜欢,他能有今日之能,实才是胸有沟壑。” “这不得宠的,终究就那样了。”有人淡淡泼了盆冷水下来。 顿整个凉亭中鸦雀无声,但所有人心里都转着个心思,这不靠母族,不蒙圣人的皇子,若日后得了强力的妻族…… 后事不可论! “赋诗,赋诗。”有出来打圆场的年轻人,将此前的氛围驱散的一干二净,一干人等当真正儿八经地开始赋诗起来。 今个的粉荷院,这两并蒂凉亭周围都被清理了出来,荷塘水面摆上了漂流其上的酒盏,其中每盏酒又各有不同,或烈,或淡,或雅,或清,谁要喝道,全凭运气。 男宾这边开始了,女客那边也不甘示弱,遂热热闹闹地唱喏起来。 离的远了,都还能听闻那等吟诗作赋的动静。 “他们这是在作甚?”粉荷院月洞门外,一宝蓝色衣衫的男子面带困惑的问道。 跟他身后的领路护卫,当即回道,“今日是秦家五姑娘借了殿下的粉荷院在办赋诗会,故而吵闹了些,六殿下可是要过去一起?” 六皇子摇了摇头,他眉目有浓厚的一股子书卷气,眉目柔和,一看就是性格温柔的人。 他道,“不必,我将母妃交代的事做了,就回宫,还有画没画完。” 众所周知,六皇子就是个画痴,平生不画人,只画花花草草,所有皇子里,最是与世无争。 那护卫点头应道,接着将六皇子引到月落苑去等着。 雾濛濛看完半本游记,她小脖子酸痛地撑起来,就见一面目白皙的男子被领了进来。 她只看了一眼,确定是不认识的,就又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六皇子看着雾濛濛皱了皱眉,然后他在护卫诧异的目光中直直走过去,在雾濛濛身边蹲下。 有阴影覆盖下来,雾濛濛抬眼,就见这男子正盯着她在看,那种打量的目光和旁人不太一样,她总觉得像是刀子,这人想将她皮肉分开了看骨头一样。 六皇子确实那般想的,他仅凭肉眼,以自个画画的目光来分析了遍,最后得出,这小姑娘五官确实长的不错,每样线条都恰到好处,日后长大,定然是顶顶好看的。 “你是那个小哑巴乞丐?”六皇子淡淡的道。 雾濛濛瞥了他一眼,见护卫就在边上,故而也不怕,她便点了点头。 哪知六皇子居然就在雾濛濛身边同样席地坐在回廊上,瞅着她小木炭写的字,问道,“不认识?” 雾濛濛这下疑惑地看向了护卫,这自来熟的人是谁? 护卫适时回答,“六皇子殿下,今个特意来找殿下的,说是有事。” 雾濛濛懂了,不过她并不热络,客套地抽回自个的纸,放到另一边,又看起书来。 六皇子抬头对护卫道,“你去忙吧,我见粉荷院今个事挺多,我在此坐坐等九弟回来便是。” 对人,他一皇子竟是不用“本殿”,真真半点架子都没有。 雾濛濛眼角瞥了他一眼,就正正让他逮着,只见六皇子笑了下道,“看来,九弟很喜欢你。” 不然,哪里还会养在自个的院子里。 雾濛濛还是不理会他。 六皇子也不无聊,他顺手拿起雾濛濛用过的小木炭,就着她旁边的白纸,瞧着庭院中有正盛开的山蔷薇,便顺手画了起来。 雾濛濛被吸引了过去,她讶然地看着那丛娇艳的山蔷薇在六皇子笔下,两三笔就栩栩如生,当真好看。 六皇子忽的转头看她,“你想学?” 雾濛濛还没回答,他就径直摇头,“你没天赋,朽木不可雕,学不会的。” 雾濛濛怒,好歹她在现代看过的画没一千也有八百好不?什么蒙娜丽莎的微笑这种,网上随便查查就能看到! 她哼哼几声,弯腰抠起地上的小石子一扔,正正砸在山蔷薇丛下的暗影中,然后抢了木炭条过来,在六皇子画的山蔷薇底下,涂上了一丛黑。 顿,好好的一幅画,竟成一团黑。 但六皇子一愣,“我竟是从没想到过花丛下的阴影……” 自然想不到的,雾濛濛洋洋得意,毕竟这种阴影画法,乃是近现代才有,这会的大殷会出现才怪。 六皇子顾不上搭理雾濛濛,他重新开始画,这下他比照着真实的山蔷薇花丛,一点一点的描下来,连半点阴影都不放过。 雾濛濛又看了会书,这本书后面部分繁体字太多,她看的有些吃力,索性起身,准备到殿下的小书房去换一本简单的。 她抱着书,穿过东厢回廊,到了月落苑中,眼看就要接近小书房,哪知,不晓得从哪一下蹦出个酒气冲天的年轻男子。 雾濛濛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月落苑,往日时刻都有护卫巡守! 她转头朝苑子门口看去,果然,门口半个护卫都没有,她还来不及吃惊,那明显喝醉了的男子一把拎起她,打了个酒嗝道,“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到九皇子府来了!” 雾濛濛怀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挣扎着使劲拍打他的手。 那男子明显是个力气大的,他哼了哼,“我要将你带过去,找人发落!” 说着,竟提起雾濛濛就朝月落苑外走! 雾濛濛沮丧地垮着小脸,她这是躺枪呢?还是躺枪呢?而且那个六皇子半点都不靠谱,都没注意到她走开了,也不兴出来寻寻。 还有,这苑中的护卫,晚上她非跟殿下告一状不可! 第062章:推拿最后都…… 那酒醉的男子并未带雾濛濛去别的地方,反而是拎着她就往粉荷院去。 雾濛濛瞧着来路,她眸色微闪,很不开心的就想起前几天差点掉荷塘的那事来。 她约莫着是秦关鸠做了手脚,只是她还没想明白秦关鸠为何要针对她?所以对殿下的警告,她也乐得听从。 但此时,又恰是这样巧合的遇上个醉鬼,这醉鬼还能旁若无人地闯到内宅的月落苑来,出入如无人之境,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雾濛濛小脸冷笑一身而逝,她在那醉鬼放开的时候,想不也不想,一脚就踹了过去,将人踢进荷塘里醒醒酒,半点情面都不留。 总是九殿下说了,这是他的府上,就是她动手打了秦关鸠那也是可以的。 “噗通”声响中,惊动两座并蒂凉亭里的男女宾客。 众人纷纷撩白纱出来,就见一小女娃子正整衣裳,秦关鸠惊喜地喊了声,“雾姑娘,你可算是来了!” 不,她半点都不想来! 雾濛濛瞧着秦关鸠越众而出,正往她这边来。 雾濛濛想也不想,转身就要回去! 秦关鸠面色一僵,这当那落进荷塘里的男子浮起来,让这冷水一激,他酒醒不少,但还是记得起先的事,对雾濛濛踢他下塘失了颜面更是恼怒。 “你这小贼,恁的无法无天,我要告诉九皇子,让他治你的罪!”那人在好友的搭把手下,浑身是水的就要爬出来。 雾濛濛冷笑一声,她折身回来,搬起荷塘边一坨泥巴,正正地砸向那人。 那人惊呼一声,又掉回了水里,激起无数水花。 众人未曾见过这样凶残的小姑娘,不仅踢人下水,还抠泥巴砸人,简直……有失文雅。 秦关鸠冷着脸对那落水男子道,“张公子,雾姑娘乃是殿下的座上宾,也是我关鸠的救命恩人,你若再对她出言不逊,今日就请先行离开,关鸠恕不接待!” 这话一落,别说是那男子,就是旁人都面有错愕。 雾濛濛朝秦关鸠冷笑一声,什么座上宾?这话说的把自个当这皇子府的女主人一样,这还不是九皇子妃呢,野心就这样昭然若揭? 她又鄙视起那个死傲娇的眼光来,真是个瘸眼的,这种女表气冲天的白莲花他也看的上?还娶回家里来? 秦关鸠叫雾濛濛那目光看的心头一紧,她上到岸边来笑道,“雾姑娘,关鸠正念叨姑娘呢,既然过来了,就一并玩耍?” 雾濛濛黑浚浚的眸子看着她,将九殿下的面无表情学的个十成十。 秦关鸠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今日有诸多贵女皆来了,关鸠可与雾姑娘引荐。” 这要换个人,或者是真正只有五岁的雾濛濛,指不定就答应了。 毕竟她出身低,能有机会结识这些高门贵女,并可谈论到一起,先不说往后能有的好处,单是目下传出去,也是有益于抬高自己的身份。 但雾濛濛心智成年人,自来素有自知之明,晓得人与群分,物以类聚,能同秦关鸠走到一块的人,必定也是和她差不多的。 且她一乞丐,哪里是让人入眼,分明是去让人奚落罢了。 她理都不理会,转身就走。 “雾姑娘,”秦关鸠一急,她竟伸手去拉雾濛濛。 雾濛濛条件反射地一挥袖子,顺势力道一带,她本是想挣脱,哪知两座凉亭中皆传来惊呼。 她回头,就见秦关鸠堪堪要落水,她险险地拽住点雾濛濛的袖子,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才致没有落下去。 她冲雾濛濛抿嘴浅笑,刚想说什么,哪知脚下土质松软,瞬间垮塌,秦关鸠站立不稳,竟还死拽着雾濛濛袖子松手。 瞬间,雾濛濛人一个趔趄,竟是被秦关鸠一起拖了下去。 “噗通”声响中,巨大的水光四溅。 汹涌的冷水蔓延过头顶,雾濛濛眨了眨眼,她这才反应过来。 脚下触到软塌塌的淤泥,她象征性的扑腾了两下手,但她两辈子都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游泳,只得拽着面前的荷叶茎秆企图冒个头出去喘气也好。 至于秦关鸠,白栀是个会水的,她大喊一声,“姑娘!” 然后一个起跃,人就扑了下去。 这当有姑娘反应过来,连忙喝斥另一座亭子里的男宾,“非礼勿视,诸位还不进亭?” 男宾们反应过来,纷纷作正人君子状,进了凉亭中,放下帷幔白纱,不敢多看外头一眼。 秦关鸠很快被救上来,她气若游丝地拽着白栀的手道,“雾姑娘,快救……快救雾姑娘……” 白栀不情不愿地应声,“婢子知道了。” 又才二次入水,摸着寻人。 雾濛濛憋气的有些难受,她觉得自己这次约莫是真要死了,也是倒霉透顶,她就安安份份地在月落苑,也能被扯到这边来,还落个水。 真是哗了狗了! 她又想着不晓得就这样死了,会不会再穿回现代去,要这样的话,她也不亏……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好似被人抱住了。 紧接着蹿出水面,无穷碧的莲叶遮掩下,谁都没注意到她。 雾濛濛回头,才发现救她起来的人竟是了六皇子。 她一愣,这人不是在画画吗?连她被人拎走了都不晓得。 六皇子抹了把脸上的水,两人此时还泡在水里,他冲雾濛濛竖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另一边,远离凉亭的地方轻手轻脚地上了岸。 雾濛濛出了水,透过依稀的莲蓬荷叶缝隙,她只能模糊听到凉亭那边有吵闹声,还有人在说找不着了之类的。 六皇子也是浑身滴水,他皱着眉头绞了绞衣摆,轻蔑的道,“只会这种宫廷里玩剩下的手段,真是讨人嫌。” 雾濛濛提了提湿哒哒的裙子,一阵风吹来,她就打了个哆嗦。 六皇子瞥了她一眼,见她跟个沾湿了毛、瘦小的小鸡崽一样可怜,遂解释了句,“九弟回来了,让我过来瞧瞧。” 雾濛濛眸子一亮,殿下回来了就好,她一定要告状! 这当司金不知打哪冒出来,他还抱着两件一大一小的披风,大的递给六皇子,小一点的就给雾濛濛系上。 六皇子披上后,瞅着雾濛濛身上那件,忽的就道,“这件石刻青的是九弟小时候的吧。” 司金笑着回道,“六殿下好眼力。” 雾濛濛才不管这谁的披风,总是拢在身上不冷才好。 司金带着两人,走的另一条僻静小径,左拐右转的,没一会就见月落苑苑门在望。 雾濛濛小跑着进去,直冲东厢那边,回去就翻箱找了干爽的衣裳来换上。 司机则带着六皇子去了他房里,略有歉意的拿出套衣裳道,“六殿下莫要介意,殿下的脾性就那样,只得委屈六殿下换末下的衣裳,都是新的,末下没穿过。” 六皇子哪里会计较,他直接大赤咧咧地脱了自个衣裳,边换上边道,“懂,就九弟那吹毛求疵的性子,能让那个小哑儿登堂入室,我都要奇怪,他是不是在养童养媳?” 咋听此言,司金差点没被自个一口唾沫呛到,他绷着脸,全当没听到。 换好衣裳,又用帕子擦了擦头发,六皇子自顾自道,“若不是那小哑儿我看的顺眼,凭他如何求我,我才懒得去救。” 司金轻咳一声,好歹还是要为自个殿下解释几句,“殿下在云霞宫用了点茶,头还晕着,不宜让人晓得。” 六皇子一听这话,面色瞬间就冷了,好一会,他才愤怒的道,“贤妃倒能干了,什么茶都敢给九弟喝,回去我非的跟母妃说道一番,让母妃去训她个没脸!” 司金一听,便晓得六皇子是听懂了他的话。 他也是为殿下委屈,今个殿下本在翰林院值当,好端端的,云霞宫来人传唤殿下过去,殿下倒是过去了,可贤妃宫里的茶水却与往常不一般。 殿下不防,才喝了一口就面色大变。 后面的事,殿下甫一出云霞宫,就晕了过去,若不是他搀扶着,指不定就一头栽地上了。 而最让他奇怪的事,殿下分明是晕了的,可不过片刻中,他忽的又睁眼清醒过来。 只是这睁眼后的殿下,司金总觉得有哪点不一样。 这边的雾濛濛换好衣裳,又抱着杯热水灌下去,整个手脚这才暖和起来。 不用人喊,她蹬蹬跑去小书房,一进门就见殿下揉着眉心,很是不舒服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招手道,“濛濛,可还好?” 这种口吻……泯殿下! 雾濛濛不晓得出了何事,怎的泯殿下忽然就出来了,她还是过去,搬了锦杌子,给他揉起太阳穴。 泯殿下舒坦的哼哼几声,懒懒的道,“着了贤妃的算计,他晕睡过去了,头沉的慌。” 雾濛濛遂睁大了眸子,看起泯殿下脑袋上的气来。 只见原本畅通结实的气,这会流动的有些晦涩,雾濛濛当即挨着穴位,顺着气的方向,一点一点揉按起来。 泯殿下也没吭声,他微微半阖眼眸,眉目舒展。 不过一刻钟后,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抓着雾濛濛推拿的手,抿着薄唇冷硬的道,“可以了,濛濛不用再按了。” 雾濛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他那一身气,果然就见脑袋上的气流动快了起来,不过好似都哗啦哗啦地往他脖子下面去。 而泯殿下首当其冲的就感觉到一股子热流逐渐滚烫,起初还是暖暖的很是舒服,再后来那股子的热流竟直直的就朝他身下蹿。 这等异样,好在是他,知晓是如何一回事,要换了另外个愣头青,约莫就要恼羞成怒了。 泯殿下将雾濛濛抓到面前来抱大腿上,低声跟她说,“以后莫轻易给旁人推拿,就是他也不行,想要推拿,同我按便是。” 雾濛濛不以为然。 然而泯殿下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雾濛濛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神色。 泯殿下指腹轻抚她面颊而过,“就是那么回事,从前你就是这样,是以,每每与我推拿,最后都……” 雾濛濛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脸腾地爆红,她凶狠地瞪着他,不准他再往下说。 第063章:谁都知道,你是我养的 泯殿下从来没有将雾濛濛当成过真正的孩子,他清楚她的来历,也知晓她的性子。 故而目下虽顶着个幼童身子,但他与她说话,向来无甚顾忌。 雾濛濛磨着后槽牙,恨恨地看着俊脸带捉狭浅笑的泯殿下,她哪里知道他竟然这样下流不正经。 说什么她的推拿能致人情动,引起邪念! 放屁!她正正当当的按摩,才不是调情的手段,也只有他这样心思本就龌蹉的人才会东想西想。 泯殿下见她小脸虽红,但眸子愤慨的小模样,便晓得对自个的话,她是不信的。 泯殿下叹息道,“你从前与我说过,你这双眸子是能看到人体内的气,若再辅以按摩推拿,沿着气揉按一番,这人体的气便会悉数往返与任督两门,而任督两穴的位置,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 雾濛濛顿懵了,这样秘密的事,“她”都跟他说过,那还有什么老底是没交代的? 她一脸反应不过来的神色,叫泯殿下心生喜欢。 “濛濛,你还跟我说过很多,比如……”泯殿下有意逗她,狭长的眼梢带出戏谑瑰色,叫人心跳如鹿撞。 六皇子和司金甫一进门,就见他那向来倨傲着冷脸的九弟笑跟个开屏的公孔雀一样。 六皇子掉头就往走,剩下司金杵在门口,跟个门神一样。 六皇子也没走远,他不过在小书房外走了一圈,确定自己没进错门适才又进来。 雾濛濛见六皇子过来了,她本是要从泯殿下身上下来,哪知泯殿下手一掐她小腰,就拦了她动作。 六皇子踏进来,他二话没说,从袖子里摸出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来,“这是母妃让我给你的,说是你需要。” 泯殿下心头一跳,尽管他已经猜到帕子里包的是何物,但还是有些感慨和微微的心酸。 丽昭仪对他很是疼爱,他自然明白,是以,他并愿意去劳烦她。 六皇子见他不接,便随意地扔他桌子上,斜着眼不甚欢喜的道,“你有事不能来找我么?非得去麻烦母妃,她一昭仪,在宫里能说上什么话。” 六皇子很是不喜他这会连句谢都没有的冷脸,略有不满的道,“母妃为了你的事,连初初进宫时,祖母给她的人都用上了,连句你的谢都得不到,白眼狼!” 说着,他起身,又觉得心头憋屈的慌,便道,“今个宫里的事,我会与母妃说说,让她去和贤妃谈谈,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不用,”泯殿下不想将旁人牵扯进来,他抬头,淡淡地看着六皇子又道,“再过几年,你行加冠之礼后,父皇若是要分封封地,你便随意选个地儿,离开京城,经营好封地,再回来接姨母,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他记得上辈子,六皇子就是这么做的,所有的皇子里,也就他最后过的自在。 六皇子嗤笑了声,“这还要你说。” 泯殿下点头,他想了想又道,“注意点软弱无能的五皇兄,别见他过的艰难就烂好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你一口。” 这种事上辈子又不是没发生过,不然他嫡亲的姨母往后可是有大把的好日子过,人都在去封地的路上了,结果硬是让那厮给搅合了。 六皇子皱起眉头,“五皇兄性子是软弱,又是个没主见的……” 泯殿下冷冷地看着他,六皇子当即改口道,“我省的了,以后见他我就绕路走。” 毕竟他还是明白,大把的兄弟里面,要说对他没坏心的,也就这个冷脸的老九。 六皇子坐不住,他还惦记着那阴影的画法,遂找了借口,匆匆离去。 泯殿下亲手打开那帕子,只见鸭蛋青的刻丝帕子上正包块龙眼大小,黑不溜秋的东西,且还有一股子的药味。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已经想到了。 果然,就听泯殿下对司金吩咐道,“拿去给司木,让他着手给濛濛治嗓子。” 闻言,司金也是面露喜色,他赶紧将那一小块没药包好,跟着就去寻司木了。 雾濛濛抓着泯殿下的胸襟,疑惑的比划着手问,“既然六皇子那能拿到没药,泯殿下为何还要同意秦关鸠借粉荷院?” 泯殿下揉了揉她的花苞髻,低声解释道,“我没想姨母会真的拿到,毕竟此事于贤妃而言,都是十分困难的事。” 雾濛濛疑惑,泯殿下又道,“六皇兄的生母丽昭仪,与我母妃贤妃是双生姊妹,她喜欢我唤她姨母。” 说起这个,泯殿下似乎想起往事,他自顾自话的道,“姨母对我疼爱有加,诸多事,就像六皇兄说的那样,她仅是个昭仪,我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雾濛濛了然,这种不想长辈为自己担忧的心情,她还是理解的。 泯殿下拨弄了她还有些微湿的发梢,声音冷凝的问,“让秦关鸠算计了?” 雾濛濛点头,她还在想要不要问问殿下这其中来龙去脉。 就听泯殿下已经在跟她解释了,“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雾濛濛看着他,巴巴的求解释。 泯殿下笑道,“有关没药的事,我最先去找的贤妃,我也没想她会同意,只是传出去后自有人将没药送上门来,我等着,结果等来了秦关鸠。” 九殿下在这其中做的事,泯殿下即便不晓得的,但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再如何说,他们都是一个人,同样的性子。 “秦关鸠应该是从皇后那听说的,皇后是她亲姑母,秦关鸠此人,心性高傲,京城哪家公司她都看不上,唯有看上了我这张皮相……” 说着,他还指了指自个的脸。 雾濛濛白了一眼,忒自恋的家伙。 泯殿下又说,“于是她为了博我好感,就去求了皇后,皇后多精明的一个人,可不是我那亲疏不分的母妃比得了的,我爹不亲娘不爱的,皇后巴不得拉拢我,能与贤妃同顾家反目才好,甚至日后再与十四皇子争上一争,两败俱伤便更好。” “所以皇后顺水推舟,用点了手头的权利,为秦关鸠拿到没药,秦关鸠就巴巴的来找我了,借院子不过是接近我的由头罢了。” 泯殿下洞若观火,仿佛所有的算计他都了然于心。 这种智珠在握的智多近妖,让雾濛濛一双大眼都放出光来。 厉害了,有没有! 泯殿下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我若没料错,皇后与贤妃之间还有勾当在,毕竟日后等我大婚,贤妃妃位在那,怎么也不能越过她,所以多半皇后在贤妃面前多有说秦关鸠的好话,目的就是让秦关鸠顺顺利利的能接近我,取的我好感。” 从前可不就是那样?虽说手段不同,但秦关鸠最后确实得了他点滴的好感。 “若单是如此,贤妃自然不会同意,毕竟秦关鸠是秦家人,而我则算是顾家一脉,但皇后定然许诺了十四皇子某些好处,贤妃松口,今个还帮着皇后那边,给我喝掺了迷药的茶水,想将我困在宫中。” 泯殿下声色渐冷,他历经的太多,早不将贤妃这个生母当母亲,说视为仇人都不为过。 雾濛濛又不懂了,这要博人好感,不该将两人凑堆才是? 泯殿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哪里能明白宫里头的那个龌蹉事,贤妃将我困在宫里头,我便不能及时回来,然后你还落水,没意外,该是秦关鸠救你上来,她是在拿你做筏子,扬她的美名。” “且整个京城,现在谁不晓得你是我养的,秦关鸠于你有恩,你同她亲近了,她日后便有借口时时上门,一来二去,我不就与她熟识了,且我定然会看在她对你照顾有加的份上,另眼相看。” 泯殿下说完,就见雾濛濛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确实没想到,这里头的桩桩件件竟然都暗藏深意,且还不是立竿见影的算计,还是打算着日久生情,曲曲折折婉婉约约的来。 分明她看过的古言小说里,动不动就是下药先将人弄上床再论! 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泯殿下不屑嗤笑,“那等生米煮成熟饭的龌蹉手段,只有傻子才使的出来,像秦关鸠这样的高门贵女,但凡做任何事都是春风化雨,周全的很,不留人话柄,还能博人好感,所谓将你卖了,你还感激涕零地帮着她数钱的货色。” 雾濛濛被吓到了,这等手段太高明,她对付不来! 她的表情太生动,泯殿下忍不住失笑,“无碍,跟着夫君,夫君保你一生无忧。” 提及“夫君”二字,雾濛濛神色一下就淡了,她从泯殿下身上滑下来,想起先前要告状的事,便凶着小脸比划道,“我不是自己过去的,是有个醉鬼闯进来当我是小贼,苑子里连个护卫都没有!” 泯殿下点头,他起身,给雾濛濛理了下衣裳和发苞,“我晓得,护卫是客姑姑故意调走的,那醉鬼也是秦关鸠有意为之,不然你不出去,她与你的救命之恩,如何得来?” 雾濛濛就知道这里头有端倪,但却没想到客姑姑也插了一脚。 泯殿下牵起雾濛濛,冷冷淡淡的道,“客姑姑是顾家人,更是贤妃的人。” 他牵着雾濛濛出了小书房,凤眼一眯,看着粉荷院的方向,就脸沿冷若冰霜的道,“既然秦关鸠这样看中本殿,本殿这会就过去给她个恩赏。” 在雾濛濛抬头看他之时,泯殿下忽的森寒勾唇,“受不受的起本殿的恩赏,就看她的造化!” 第064章:只要你亲口说非我不嫁 却说粉荷院那边,落水的秦关鸠已经缓过劲来,她处于众贵女的包围之中,甫一睁眼就问,“雾姑娘呢?” 白栀抹了抹睫毛上的水道,“婢子下水两次,都未曾找到雾姑娘,想来雾姑娘已经上岸自行离去了。” 秦关鸠面色一变,她一把抓住白栀,用力到指关节泛白,“不可能,白栀你再下水找找,雾姑娘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白栀冷的打哆嗦,但她还是点点头,又出去下水找寻雾濛濛。 有与雾濛濛关系好的姑娘赶紧差人去找皇子府中的管家,另外一些便与她倒热水,还纷纷拿了帕子过来与她擦拭。 “关鸠,我听闻那个雾姑娘从前就是个乞丐,你莫要在意,且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是她推你下水的,那种人不找也罢。”其中一姑娘不忿道。 当即,就有人附和出声。 秦关鸠苦笑着摇头道,“不行,殿下很是看重雾姑娘,我不能让她有事,再说,雾姑娘也不是故意推我的,是我慌了才去拉她。” 这样的话说来,只是越发让人觉得秦关鸠心善,而雾濛濛就该是那个黑心肝的,纵使她只是个小女娃子。 “哼,九殿下真是瞎了眼,那样一个乖戾不训的小乞丐都能当成宝了,瞧她刚才踢人下水的架势,粗野至极。”说这话的姑娘,长着和气的圆脸,面容白净,本是讨人喜欢的长相,可偏生生了张刻薄的薄唇。 “司马,你不要那样说,叫人听见了不好。”秦关鸠虚弱无力地摇着那姑娘的手,娇娇弱弱的,我见犹怜。 叫司马的姑娘出自京城四大家的司马家族,这家子持才傲物,颇有一番文人的酸朽味,平素鲜少有人会与之亲近。 这当,白栀又从水下冒出头来,冲凉亭里喊道,“姑娘,婢子没找着雾姑娘。” 男宾那边听闻动静,有人撩起点白纱,遥空对女客那边劝慰道,“虽说是八月,但荷塘水还是颇为寒凉,秦五姑娘莫要再找了,赶紧让你婢女上来才是,省的冻坏了。” 众口纷说,都这样劝慰秦关鸠。 秦关鸠只得开口道,“白栀,上来吧,兴许雾姑娘会水呢……” 白栀应了声,有皇子府中的婢女在上面接应,她一上岸,就有人给她披上干爽的衣裳。 这时,得到消息的客姑姑匆匆而来,她一进凉亭,见秦关鸠面白如雪的模样,当即从身后的小宫娥手里拿了披风与她盖上。 还道,“五姑娘若是不嫌弃,老奴领姑娘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秦关鸠点头,“劳烦姑姑。” 客姑姑便扶着秦关鸠,还微微侧了点身,给她挡风,适才对余下的姑娘们道,“诸位请随意。” 众人皆言,不妨事,一应以秦关鸠为先。 客姑姑遂搀着人,捎带上白栀,又是令人去马车里取秦关鸠早备下的多余衣裳。 哪知,这还没出粉荷院,客姑姑与秦关鸠的脚步就顿住了。 月洞门,面有冷凝之色的九殿下牵着雾濛濛缓缓跨进来。 秦关鸠微微睁大了眸子,她自然看到雾濛濛已经换身衣裳,她抓紧了披风,本就天生上翘的嘴角,还未说话,便先带三分笑意。 她道,“雾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客姑姑只矜持地对九殿下点头算做行礼,“老奴见过殿下。” 九殿下在丈远的距离站定,他目色深沉晦暗,脸上也无甚表情,只一身气息阴翳,很是倨傲。 秦关鸠将目光落到九殿下身上,她只余光一扫,便率先低下头,微微侧脸露出姣好的脸沿弧度,声音柔柔的道,“关鸠见过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雾濛濛认认真真看着秦关鸠的一举一动,她发现,即便此时她衣裙尽湿,发髻不整,可她面对泯殿下的时候,依然风姿优雅,显露出自个最为漂亮的一面。 此时,距离那两座并蒂凉亭并不远,故而这一动静,引来凉亭中的所有宾客。 有人认出九皇子,便悉数出了凉亭,近前齐齐行礼道,“见过九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泯殿下凤眸一眯,看都不看旁人一眼,他只专注地盯着秦关鸠。 秦关鸠面色发红,心如鹿撞,不过到底是高门贵女,仪态得体大方,从不失仪。 她伸手翘起小指,敛了下耳鬓细发,抿了抿嘴角,脸上笑意浓上几分道,“殿下,是关鸠的不是,引得雾姑娘一并落水,不知殿下可否行个方便,让关鸠先行换洗一番?” 秦关鸠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那张粉面脸蛋,已经红若春桃,勾的人想伸手一摘。 听闻这话,九殿下适时轻笑了声,他翘起嘴角,凤眼狭长,自有一番晃的人移不开视线的俊美。 这下不仅秦关鸠,就是其他的贵女,就没个不脸红的。 即便是不受宠的皇子,众人心中也不由得感叹,九皇子就凭那张脸,还有哪样强力的妻族是许不来的。 约莫他只要对人一笑,哪个姑娘都愿意下嫁。 而另一边同样瞧在眼里的男宾,则人人心酸不可为外人道矣。 泯殿下自来是不将任何人放眼里的,众人只见他薄唇一启,就冷酷无情的道,“不方便!” 秦关鸠面色一僵,一双秋水剪瞳带出惹人怜惜的委屈来,不过盖因她天生的一张笑脸,故而半点都看不出来。 她转头看着客姑姑道,“客姑姑,既然殿下不便,关鸠还是回马车上换洗一样可以的……” 她话还没说完,客姑姑就拍着她手,不甚赞同的对泯殿下道,“殿下,五姑娘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的就不能寻间客房换洗一番?” 泯殿下目光锋锐如鹰隼地盯着客姑姑,他不留情面的道,“客姑姑,本殿敬你从前奶过本殿一口,出宫建府后,便接了姑姑来府中养老,府中之事,诸如护卫的调动,此等事关皇子府安危,姑姑往后就莫要操心了,本殿自有安排,姑姑安心养老便是!” 这话一落,客姑姑脸色大变,她看了眼雾濛濛,又看着泯殿下,解释道,“殿下,老奴并无旁的心思,老奴只是见粉荷院这边并无专门的宫娥护卫等人,今个又人多繁杂,故而才将月落苑的人调了过来帮衬一二。” “够了!”泯殿下冷喝一声,“旁的院子的不好调,偏生动本殿月落苑的人手,客姑姑,本殿称你一声姑姑,那是给你个体面,不然休怪本殿不念往日情面。” 客姑姑面色惨白,她放开秦关鸠,整个人像瞬间就老了十岁一样,表情很是难看。 秦关鸠上前半步,楚楚可怜的对泯殿下道,“殿下要怪罪,就怪罪关鸠,是关鸠借殿下的院子办赋诗会,想着这院子与关鸠与殿下都有不同以往的意义存在,客姑姑也只是帮关鸠而已,关鸠真的不是故意的。” 见秦关鸠开口说好话,泯殿下眉目稍柔,他放开雾濛濛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秦关鸠,挑眉问道,“与你,与本殿,有不同的意义?” 秦关鸠心头咚咚直跳,她死死抓着披风,不允许自己挪开视线,硬是与泯殿下面对面。 “是,关鸠知道,殿下一直记挂着一唯,事实上,关鸠也是同样想念她……”秦关鸠说着说着,居然红着眼眶哭了起来。 她哭也是十分特别,无声无息,就只看见泪水不断从眼眶滑落,可她嘴角边又自带几分笑意。 那种带着浅笑的泪水,比任何一种哭,都来得让人心疼。 这不,当即就有男宾忍不住站出来道,“回九殿下,秦一唯就是五姑娘心口上的伤疤,殿下莫要再提的好!” 谁料,这句话没得秦关鸠的好,她反而睁着湿漉漉的眸子,怒视那名男子,“胡说!殿下与关鸠的心情一样,为何不提?有何不能提?关鸠还要高兴才是,至此往后每年清明,有人能同关鸠一起吊唁一唯……” 泯殿下抬手,他指腹挑起秦关鸠的下颌,拇指轻轻摩挲,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当真是怀念一唯?还是想得本殿好感?” 这种问题,秦关鸠自然想回答第二个,但她一愣神,泯殿下就已经不给她回答的机会了。 泯殿下继续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道,“秦关鸠,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嫁给本殿么?本殿给你个机会如何?” 秦关鸠欣喜若狂,她抬头望着泯殿下,鬓角开始蔓延出一种羞粉色,“殿下……” “嘘,”泯殿下轻声道,“只要你在众人面前,亲口说,你倾慕本殿,非本殿不嫁,本殿就大方的给你这个恩赐。” 两人说的话,没任何人听得到,众人只见两人亲密地挨在一起,几乎头靠头。 少年俊美意风发,少女娇美脸腮嫩,当真像是天造地设,金童玉女一般。 雾濛濛低头看了看自个肉呼呼的小手,那只手起先还被泯殿下牵着,她忽的就觉得有些脏。 她背在身后擦了擦,手背被擦的来通红,都觉得不干净。 第065章:大白天的跟本殿表什么情,真恶心 九皇子息泯从前是了解秦关鸠的。 他其实也真切的还算喜欢过她,非是深爱,可总是有过好感,且真心将她当嫡妻敬重,甚至将自个的后宅放心大胆地交给她,自己在前朝拼杀! 初初他以为,就算她是带着小算计靠近他,他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的年少不慕艾,谁又没年少过? 所以他容许她的小手段,而他也确实需要个强大的妻族,即便秦关鸠出自秦家,他觉得那也没关系,总是他要的不过是个名头罢了。 往后便是圣人的赐婚,他不曾主动过,可对于她使劲千般手段求来的姻缘,他虽不曾许诺过任何言语,但能给予她的,他尽可能的都给她,除了他不曾深爱过她! 但最后换来的,不够是头顶一绿巾和背叛,连同他疼爱有加的嫡长子,竟也不是他的血脉! 是以,秦关鸠于他的爱,尽是看在那张虚幻皮相上罢了! 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这与濛濛能给他的,又是截然不同。 两辈子,他看着这张天生带笑的俏脸,重复的道,“怎的?这点都为本殿做不到?看来秦关鸠你对本殿的感情,也不过如此罢了。” 秦关鸠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她动了动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泯殿下忽的一把推开她,眉目恼怒的大喝道,“秦关鸠闭嘴!” 众人一惊,雾濛濛也是让泯殿下这阵仗吓了一跳。 只见泯殿下冷着脸,居高临下蔑视着秦关鸠道,“不知羞耻,你不要脸面,本殿还要,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竟敢跟本殿讲这等孟浪只言,枉为高门贵女!” 秦关鸠这下才明白过来,九皇子打的什么心思,她苍白着脸,摇摇欲坠的道,“殿下,不是这样,关鸠刚才什么都没说……” “闭嘴!” 泯殿下喝止她,他俊美的脸上泛起丝丝薄红,显然是羞恼的很了,“你敢以你闺誉发誓,你这般三番四次在本殿面前提及秦一唯,还处心积虑的接近本殿,就对本殿丝毫没有半点心思?” 秦关鸠自然不敢发这个誓,她不断摇头哭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泯殿下冷笑,目光从一众人脸上挨个扫过,本有心为秦关鸠说句话的男子,在这威仪的目光下,也退缩了。 “秦关鸠,当初本殿借你粉荷院,是有条件的,今个就此说明的好,省的日后传出有损本殿名声的流言蜚语,本殿尚未加冠,不急着娶妃,你也不要枉费心机,凭着你的相貌,不及本殿一半,若本殿娶你进府,这日日看着,岂不恶心人!” 对不待见的人,泯殿下自来毒舌的厉害,总归怎么痛快就怎么来说,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脸面。 众多的高门公子与贵女,硬是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毕竟九皇子说的是事实,他的相貌顶顶的好,没人及的上。 至于秦关鸠那点慕艾的小心思,约莫也是真的,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这人还是俊美至极的皇子殿下。 但谁晓得,泯殿下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还视那点怀春情意为洪水猛兽,他这样的人,也是少见了。 秦关鸠一口气没上来,眼见颜面尽失,她干脆憋着一口气果断的晕厥了过去。 客姑姑顺手扶住她,半点都不敢再秦关鸠说好话。 她将秦关鸠塞到婢女白栀的怀里,拢着手站一边不吭声。 泯殿下并未就此放过秦关鸠,上辈子她让他更没脸过,更何况他还什么都没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罢了。 他冷冷一笑,十分冷漠的跟白栀道,“前些天本殿与秦关鸠谈的条件,你这小婢女也是听到的,如今院子借给你们用了,本殿要的东西何在?” 白栀被吓的浑身发抖,她哆嗦着道,“在……在马车里。” 泯殿下侧目,对随后过来的司金吩咐道,“去,秦关鸠马车的东西,给本殿拿回来。” 司金应声,到白栀面前,疏离地伸手虚引,“请!” 白栀只得半抱着秦关鸠,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皇子府。 泯殿下环视了圈剩下的年轻公子和姑娘,他见着顾文安,目光一顿,又很是自然的撇开。 他转身几步过去,重新牵起雾濛濛,低头冲她微微一笑。 雾濛濛挣了挣,抽出自个的手,又在后背衣服上擦了起来。 泯殿下一愣,他抿了抿薄唇,强势地抓过她手,非要牵着。 雾濛濛挣脱不得,她像闹别扭的奶猫一样哼哼几声,头撇向一边,不理会他。 泯殿下抓紧了雾濛濛的手,摆手对其余人等道,“既是赋诗会,诸位轻便。” 各家公子与姑娘面面相觑,不敢当着泯殿下的面说要离开,只得勉强笑着应下。 泯殿下倏地眯起眸子,在某个张姓公子身上顿住,“听闻,张公子私闯本殿月落苑,还将本殿的人当小贼?” 那张公子吓的面色发白,他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殿下饶命,是草民一时失仪,喝多了,草民不是故意的……” 泯殿下也并未多计较,他带着雾濛濛转身就要离去,只是穿过月洞门之时,懒懒的道了句,“既然喝醉了,那就丢塘里醒醒酒,什么时候酒醒了再起来。” 这下不肖皇子府护卫动手,那张公子自个动作干脆利落地跳进荷塘里,嘴里还道,“殿下说的是,草民活该醒醒酒……” 众人一见,顿哑然无语。 待泯殿下走远了,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两两对视一眼,皆寻了个由头,匆匆离去。 而那张公子,有好友看不下去,便将人拉起来,一起带离了皇子府。 泯殿下直接将雾濛濛带到了司木的院子,进院子前,他顿脚,蹲下身,双手掰着雾濛濛肩膀,认真问道,“濛濛,怎的忽然不高兴了?” 雾濛濛抿着小嘴,只单单望着他,没有回答。 泯殿下想了下,“可是觉得还没出够气,不然我再行整治他们?” 雾濛濛摇头,她看着待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泯殿下,蓦地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日后就定然是她一个人的夫君,所以他即便与旁的姑娘有所亲近,她又何必小心眼。 泯殿下皱起眉头,“那为何刚才你不让我牵?” 雾濛濛咧嘴笑了,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一对乖巧的小梨涡,她藕节一样的小手圈住他的脖子,然后试着学他的模样,在他脑门啵了一口。 嗯,亲额头,是最纯洁的!就是这样的,没做! 雾濛濛这样跟自己说,泯殿下却是凤眸一亮,显然他不这样想。 他严肃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要求道,“再亲一个。”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小手一拍他额头,将他脸推开! “噗嗤,”有轻笑声传来。 雾濛濛与泯殿下抬头,就见倚在门棱的司木弱不禁风地笑话他们俩。 雾濛濛撇开脸,泯殿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问道,“没药的分量可够?不然还有一份。” 一说到正事,司木也认真起来,“来的正好,恰差一些。” 泯殿下也觉得此事颇为巧合,好在当初没拒绝秦关鸠。 不多时,从秦关鸠那拿了另外一份没药的司金过来,司木一看,就笑道,“这下足够了。” 紧接着他又道,“殿下将小哑儿留在属下这,过个三天再来接她。” 泯殿下自是不放心,他嗤笑一声,视线在司木院中养着的花花草草上一扫,道,“你这?你确定濛濛不会碰到你这些心肝儿?” 司木还没说什么,就听他家殿下又道,“本殿不稀罕你这些毒物,只恐濛濛有损。” 司木扶额,他总觉得他家殿下,最近有些不太正常,这护着小哑儿的模样,怎的就跟护食的饿狼一样。 “那随殿下高兴。”他也不计较那么多,挥手示意小哑儿赶紧进屋。 一听可以开始治嗓子了,雾濛濛甩开泯殿下的手,提起裙摆就小跑进去。 泯殿下看了看落空的手,冷哼了声,背剪双手跟着进去了,不过他对同样想要进去的司金吩咐道,“回去盯着客姑姑,不准她跟宫里的人联系。” 司金领命,往司木的屋里瞅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他知道转身离去。 小哑儿能说话了,他也很想听听啊! 泯殿下进到司木专门调配毒药的屋子,就见雾濛濛躺在一张窄窄的小床上,她仰躺着,圆溜溜的眸子跟着司木转悠。 泯殿下找了个雾濛濛抬眼就能看到他的位置站着,可见小人眼里此刻都只有司木那个病秧子。 他忽的就觉得有些哀怨,千守万守的水灵灵小白菜,都学会看别的男子了…… 司木与雾濛濛都没心情注意泯殿下,两人一个肃着张文弱书生的脸,一个紧张的拽紧了裙子,手心都冒汗了。 “张嘴。”司木手里捏着颗药丸对雾濛濛道,就和他平时吃的糖豆一样。 雾濛濛听话张嘴,那药丸初初入口,麻的她差点没吐出来。 司木看了她一眼,“你最好莫吐出来,省的一会有苦头吃。” 雾濛濛点点头,她喊着泪,将舌头都给麻木的药丸吞了下去,不多时,她就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 意识并不清晰,可她依然能听见泯殿下的声音,伴随的是喉咙上一阵一阵生生割开皮肉的剜骨之痛! 第066章:说不出一二三,要你好看 雾濛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眼睛都还没睁开,她就在张嘴皮子,碎玉进来恰好看到,连忙到她面前阻止道,“莫要说话,司木大人说,嗓子的新肉还没长好,目下还要养着。” 雾濛濛点头,真看到了说话来的希望,她心头这会反而平静下来,有一种愿望终于实现了的顺其自然。 碎玉喂她喝了少少的一点水,那水不晓得是怎么煮的,一股子的中药味。 她皱起小眉头,一点点的从嘴皮子上浸润进喉。 碎玉道,“这是司木大人吩咐的,专门开的方子呢,说这种水你喝了喉咙才好的快。” 听闻此言,雾濛濛也就不计较了,她乖顺的将一小盏水都喝了下去。 碎玉又道,“你需得躺几天,千万不能受寒,我还有事要做,乖一些。” 她摸了摸雾濛濛的脑门,不甚放心的叮嘱道。 雾濛濛点头,表示知晓。 碎玉适才放心地出去,雾濛濛躺床上万分的无聊,她想起那日司木跟她治嗓子,身体分明是沉重迟钝的,可意识偏生到最后是越来越清醒。 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司木手中锐利的细长薄刃,长长地伸进她喉咙里,然后徐徐地剜过软肉,那种像被片肉一样的钻心疼痛让她恨不得自己顷刻能昏迷过去。 她不晓得司木是如何治疗的,但痛却是切身体会,好似到最后她痛的没法了,便死死掐着泯殿下的手不放。 再后来,她听闻司木道了句,“可以了,小哑儿休息会。” 紧接着,她便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来东厢的,也不知道后来泯殿下是何时回去的。 到底身子骨还幼小,雾濛濛撑不住疲惫,又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她耳边依稀听到殿下的声音,好似在问碎玉—— “今个醒了?” “是的殿下,还喝了点水,但没吃东西。” “让本殿的小膳房不间断地熬上白粥……” 然后话声越渐越远,雾濛濛心头一急,她伸手去抓,冷不防就抓到一丁点微凉的指尖。 那指尖一抖,雾濛濛还以为对方想要挣开,她赶紧抓紧了,尔后缓缓睁眼。 然她一睁眼,就见着殿下那张冷脸,以及好似微微泛粉的耳朵尖。 她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料九殿下就一把甩开她的手高冷的道,“醒了就醒了,作甚动手动脚?” 谁稀罕对他动手动脚了! 雾濛濛想了想,还是对九殿下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九殿下顺势在撩袍在床沿坐下来,碎玉一见这情形,便嘴角含笑地出去了。 东厢外间没有了旁人,九殿下轻咳一声道,“司木说,半月后你就能说话了。” 雾濛濛点头,又听九殿下嘟囔了句,“真是,麻烦!” 雾濛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晓得他在说什么麻烦。 这时,她才看到,九殿下左手手背上,竟有许多掐出来的印子,虽是已经结痂,也不太明显,但口子一多,也就触目惊心起来。 她睁大了眸子,撑起身,捉了他手拉过来就撩袖子,想看腕子上有没有。 九殿下不防,他往回拽,居然没拉回自个的手。 雾濛濛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明显在问,这些可是她掐的? 九殿下挑眉,拉不回来手,他也就任凭雾濛濛拽着,“哼,敢这样对本殿的,早去地下投胎了,小哑儿你自个说,要如何处置?” 他这样倨傲的话,让雾濛濛心头那点小感动顿消失无殆,她甩开他手,拉着被子又躺下了。 九殿下的脸顿沉了沉,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半个月后,跟本殿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殿要你好看!” 雾濛濛还没转过味来,九殿下就背着手去了小书房。 下午些的时候,雾濛濛喝了点素淡的汤,她也没要人喂,自个幺了慢慢地浸进喉咙里。 她汤喝到一半,倏地就想起九殿下之前说的那话,不是要她能说话后,开口的第一句话跟他说吧? 依着那死傲娇的德性,还真可能就是那意思。 她啧啧两声,将一小碗汤喝的干干净净,浑身舒坦得又躺回被窝里。 而此时小书房的九殿下,屈指轻敲桌沿,“你是说,昨个圣人亲自给十四皇子赐了小字,叫安泰?” 司金点头道,“是,听闻是皇后提议的。” 九殿下冷笑,“哼,她用本殿卖人情,就值当十四一个小字!” 司金也是眸子泛冷光,“皇后还将秦关鸠接到宫里小住。” 对这点,九殿下却是并不意外,秦关鸠的在京城里的名声经由他那么一闹,自然有损,这会不赶紧接到宫里洗刷一番,往后如何在高门圈中出没? “客姑姑呢?可有同宫里联系?”九殿下半阖着凤眼问道。 司金冷肃道,“有过一次,旦见传出消息,便蛰伏下来了。” 九殿下摆手道,“放松对她的看管,寻个由头,让她明个进宫接十四过府,本殿就给她这个机会传消息出去。” 司金不明所以,“殿下为何不现在动她?” 九殿下冷笑连连,“现在动?不伤筋动骨的本殿懒得劳烦,既然她吃里扒外,不领本殿的好,本殿就非的让她这条狗的主人断条腿不可!” 司金恍然大悟,“属下这就去办。” 九殿下点头,他伸手揉着眉心,脑子里却在理着桩桩件件重生的另一个自己说过的事。 比如,一年后云州那边的莱河大坝决堤,洪涝大水,会死伤无数、饿殍满地。 他思忖片刻道,“吩咐司土,叫他这一年将手中所有的现银挪来买粮食,运到云州毗邻的郡县待用,不拘量,有多少银子就花多少出去。” 司金吃了一惊,不过对于殿下手中买卖的事,他却是不能插手,只得跟专门司掌此事的司土支会一声。 九殿下这边有条不紊的行动起来,旁的宫中,秦关鸠正与皇后秦氏伤心的哭诉道,“姑姑,关鸠没脸再活着……” 皇后秦氏,约莫初初四十,眼角有细碎笑纹,亮粹的眸子,根本不像是个历经后宫倾轧的妇人,带着点天真与岁月沉淀后的雍容。 她有一张樱桃小嘴,即便已半老徐娘,但仍然诱人。 她身上穿着百鸟朝凤地凤袍,正红的颜色,金丝纹绣,很是有一番迫人的威严。 她拢着手,目有闪烁地摸了摸伏在自个膝头哭泣的秦关鸠道,“傻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秦关鸠眼睛红红,她想起九皇子来,那张俊美如仙的脸,可脾性却是恶劣如魔的坏。 她悲从中来,“他竟当众那般羞辱于我,众目睽睽,关鸠哪里还有颜面,往后走哪都让人讥笑到哪。” 皇后看着她那张鲜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小脸,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睛,“这世间男子,都是贱皮子,你越是在意他,他便越得意,当有一日你故意冷着他,他反而会像一条狗一样巴巴地凑上来。” 秦关鸠睁大了眸子,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论调。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如何得到他的心,而是如何让自己更优秀,”皇后声音低缓,好似有某种魔力一般,“当你足够的优秀,所有人都拜倒在你裙下,还怕他不多看你一眼?” 秦关鸠想了想,好似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论出身,论品貌,论德才,论家世,你秦关鸠在京城贵女里排第二,那便没人能排第一,”皇后捧起她的脸,见她不在哭了,遂满意点头,“所以,目下,听姑姑的,好生在宫里住几日,待此事被人淡忘的差不多了,姑姑再让你得几句圣人的赞美,如此贵女之中,无人能及你。” 经由皇后这么一说,秦关鸠顿觉起先的自己多有滑稽可笑,她扬起笑脸,又精神起来道,“姑姑,关鸠明白了。” 皇后欣慰,“那就下去收拾收拾,这妆都糊了,丑死了。” 秦关鸠娇娇地对皇后撒了个娇,然后当真随小宫女下去了。 等她走了后,从皇后殿中的屏风后,转出个身穿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的男子来。 那男子颌下有浅须,眉目间与皇后有三四分的相似,旁的鼻子嘴巴却是像圣人,正正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 “母后糊弄个小表妹,有甚意思?”大皇子开口就笑道。 皇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皇儿可知,一个男人成功与否,这都与他后宅之中的女人分不开。” 大皇子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明白。 皇后继续道,“既然你这小表妹喜欢老九,本宫让她如愿以偿又何妨?总是她是秦家人,与本宫亲。” 大皇子忽的就笑了,“母后是想让老九往后的家宅不宁?” 皇后对自己这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本宫可没那样说,老九这孩子,打小就可怜的紧,又是长的俊,本宫那是怜爱他,不忍见他往后艰难,所以才成全他。” 说起老九的相貌,大皇子倒想起一件事来,“母后,儿臣记得曾经在外祖家见到过一副画,外祖父说是秦家老祖宗,那画目下就挂在秦家祠堂里,儿臣那会小没察觉,而今想起来,老九可不就和秦家老祖宗长的一模一样!” “闭嘴!”哪知皇后低声呵斥他,尔后想起这是在自个宫里,才又警告他道,“忘了这回事,日后莫要在提!” 第067章:是殿下?还是贱人? 半个月,一晃而逝。 雾濛濛坐上高大的圈椅中,晃着垂落的小脚,司木给她最后坐了番检查,然后笑眯眯的道,“恢复的很好,小哑儿可以试着发出声音。” 雾濛濛看了看面有紧张之色的泯殿下,只见他一双狭长的凤眼中略有血丝。 从昨个晚上起,他好不容易出来,就专门等着雾濛濛开口说第一句话,故而整宿都没睡觉,生怕自己一睡过去就错过了。 雾濛濛顿了顿,原本她只觉无所谓,但这会瞧着泯殿下那模样,她也跟着紧张了。 一紧张就舌根生津,雾濛濛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她对着泯殿下张了张嘴巴,试图发出个音来。 哪知,她就像说不来话的稚子一样,竟不晓得要如何去发音了。 她愣在那里,一副手促无措。 “濛濛,你再试试?”泯殿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 雾濛濛眸子一暗,她说不来话了,不晓得那些字音要如何才能通过嗓子发出来。 司木瞥了殿下一点,“殿下,欲速则不达,至少半年内,小哑儿都要少说、小声说话,养着点嗓子,且她哑了这么久,应该要同咿咿学语的稚子一样,从头学起。”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泯殿下薄唇抿紧,他看着雾濛濛,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反过来抚慰她道,“没事,往后我教你。” 司木不理会这又不太正常的殿下,他收拾了自个的东西径直离去。 碎玉特意泡了壶养嗓子的茶水进来,见两人没注意到她,遂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濛濛,没关系,”泯殿下立在她面前,将人半拥进怀里,“我等得起……” “泯……泯……”雾濛濛抓着泯殿下衣襟,仰起头望着他,她答应过,开口第一句话要喊他。 她努力模拟着泯字的发音,然后通过嗓子带出来,虽模糊不清,但到底有了音儿。 喊了好几声,都只能发出一个音节,想要说两个字,不知是舌头撸不直还是嗓子颤不出来,硬是没办法。 她懊恼地皱起眉头,颇为不满意。 却不知泯殿下震惊地看着她,那张向来高冷漠然地脸上竟然出现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似乎难以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濛濛,你刚才……”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小脸,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雾濛濛弯弯眸子,面颊梨涡隐现,甜腻腻地笑了。 她站到圈椅上,刚好和泯殿下差不多高,然后张嘴,一连喊了好几个唯一会喊的字音,“泯泯……泯……” 依稀间,她似乎看到泯殿下那双狭长的眼尾末划过微末华光,左眼的银翎眼饰更是点光闪烁。 她被他呵护地抱住,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听到了,我听到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似乎情难自禁,很多汹涌的感情涌上来,叫他无法面对。 他也不想她看见此刻自个脸上的神色,胸腔之中还有一股子酸涩的钝疼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他仿佛看见,上辈子二十岁的雾濛濛,站在他面前,眼眸弯弯地笑着喊道,“阿泯,阿泯哪……” 雾濛濛敏锐地察觉到泯殿下的异常,她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最后她只得踟蹰伸手,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背。 半晌,收敛好情绪,泯殿下抽身,看着雾濛濛摸着她后脑勺眯眼笑着道,“濛濛的声音和我想的一样好听。”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就一个字音都能出什么才怪。 泯殿下又道,“日后好生养着,别大声说话,少说一些,记住了?” 对突然变得啰里啰嗦地殿下,雾濛濛还是认真点头,表示记住了,对这种关心之言,她从来都做不到漫不经心。 她珍惜,所有对她好的人。 得到了雾濛濛的第一句话,泯殿下心满意足,且心头莫名生了一股子诡异的得瑟来,至少濛濛第一句话不是跟另一个自己说的,所以濛濛还是和他更亲近。 这种得意,泯殿下迫不及待的就想告诉十四岁的自己。 他让雾濛濛多休息,自己就去了小书房,至于留下一些什么样的信件,没人知道。 只是第二日,进了小书房不过半刻钟的九殿下又黑沉着脸冲了出来,他几步路到东厢房,将正在专心致志喝粥的雾濛濛拎了出来。 雾濛濛一脸懵逼,她右手还拿着银勺,嘴里的粥刚咽下去。 他将人拎到小书房,关上门,谁都不放进来,然后命令道,“没什么要跟本殿说的,嗯?” 拉长的尾音,带出十足的危险意味,雾濛濛拿勺子的手艺抖,差点没将勺子砸过去。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晓得他又犯什么蛇精病了。 九殿下陡然愤怒,给她千方百计弄药引的人是他,让司木出手的人也是他,这最后倒好,好不容易该坐收果实了,结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让人捷足先登了! 这如何可忍? “胆儿大了?哼,连本殿说过的话也敢忘?”泯殿下弯腰凑到雾濛濛面前,冷冰冰地嘲讽道。 雾濛濛往后缩了缩,她将这些日子以来,这人跟她说过的话挨个回想了遍,可到底还是不晓得哪里惹了他了。 九殿下见她当真在想,心头还算有点安慰,便施舍一般的提醒道,“半个月,一二三,本殿要你好看!”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想起来,原来是这回事。 她遂放下勺子,摸了摸嗓子,在九殿下的注视下,本想喊他一声殿下,哪知才张口,发出的音却是,“一……一二……三……” 雾濛濛懵了,她不是想说这个啊! 九殿下也懵了,什么一二三? 两人大眼瞪小眼,雾濛濛反应过来,在九殿下越发冷凛的神色中,硬着头皮比划道,“司木说,我要从头开始学说话!” 九殿下面无表情,他就那样看了雾濛濛好一会,拂袖离去。 雾濛濛垮下肩膀松了口气,她抓起勺子,往小书房外探头一瞅,没看到人,紧接着她小跑着冲回东厢,那速度快的就像有恶狗在身后追一样。 碎玉出来,差点没撞上,她拉住她,还给了帕子给她擦脸,笑道,“莫非有谁在撵你不成?” 雾濛濛点头,可不就是有人在撵,又不吭声,就冷着张脸,谁晓得他在想什么。 她会到膳桌上继续用早膳,这会一闹,刚吃的那点又没了。 到了晚上,雾濛濛还在回廊上乘凉,九殿下今个回来地出奇的早,且他手里还拿了本书。 雾濛濛不解地看着他,就见九殿下到雾濛濛面前,脚尖轻轻踢了她一下,“起来。” 雾濛濛动作利索地爬起来。 就见九殿下挥着手里的书卷道,没好气的道,“进来,教你认字。” 雾濛濛眸子一亮,这个可以有。 她跟着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九殿下在窗前美人榻上坐好,雾濛濛就规规矩矩地坐在他对面。 九殿下瞥了她一眼,翻开书卷,看似随意地指着其中一个字字正腔圆地念道,“九!” 雾濛濛心起狐疑,这字她认识来着。 不过她还是张了张嘴,努力发出声音,“……久……九……” 九殿下点头,他顺势再翻一页,指着第二个道,“下。”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高不低,约莫少年人的身子骨还没彻底长成,是以他的嗓音还带着一些少年人才有的气腔。 这个字,雾濛濛念的很顺,“下!” 九殿下面无表情的又翻了一页,目光一扫,修长的指尖点着最后一个字,“殿!” 雾濛濛抬眼看他,都这个时候了,她哪里没看出他的心思。 九殿下叫雾濛濛这了然地目光看的一恼,他将书卷拍地啪啪作响,“看什么看?认真学,跟着念!” 雾濛濛轻咳一声,她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会,憋出来,“贱!” 九殿下死死盯着她,雾濛濛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她将书卷扒拉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然后略讨好地又说道,“……殿殿……” 然后,她端起案头的温水喝了口,关上书卷,小脸严肃地看着他张口喊道,“殿殿……下殿殿……” 九殿下额头青筋一跳,“故意啊?喊泯字怎那般清楚?到本殿这就变成贱人的贱了?心头骂本殿呢?” 雾濛濛赶紧摇头,她不想活了才会点头,她探手过去抓他袖子,急急道,“不……殿殿……不是……” 什么殿殿的,九殿下听的头疼,他揉了眉心,抢回书卷,冷着脸走了。 雾濛濛软趴趴地将头搁案几上,像个球一样摇来晃去,她还呻吟了几声。 她又不是故意的,本来就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谁晓得这傲娇怎的一下像个小孩子一样计较起来了。 碎玉过来提醒她安置的时候,就见小人盘坐在美人榻上,小手托腮,一脸忧愁的模样,很是可笑。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雾濛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她都将死傲娇得罪了,这不想法子怎么顺毛,这种事关金大腿的大事,如何能不焦心。 想了一晚上的雾濛濛自然没想出来,往后一有时间,她就对着铜镜撅起小嘴,不断小声地在练发音。 碎玉有次不经意听到,喊的不是别的,正是“九殿下”三个字来着。 没几天,雾濛濛觉得自己彻底能将“九殿下”三个字喊的来清晰清楚,她便特意在月落苑门口等着。 准备给傲娇个惊喜,吓他一跳。 这一日傍晚,她远远瞅着玄色衣衫的人影由远及近,她往苑中门口藏了藏,待人一走近,她猛地跳出去,软糯糯地喊道,“九殿下!” 哪知,殿下冷飕飕地盯着她,薄唇一启就道,“濛濛,你喊的什么?” 雾濛濛一把捂住嘴! 雾草,是泯殿下,她喊错人了! 第068章:贵女气派的濛濛 雾濛濛一直觉得,泯殿下比之九殿下,性子也定然是一样的,绝不会温柔体贴,但泯殿下到底历经过诸多世事,所以言行举止上,便要沉稳的多。 他晓得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应付,没有九殿下那样的毛躁之感。 但雾濛濛这会觉得她想错了! 这人即便再大的年纪,不管是年少,还是成熟,骨子里有些东西那是绝不会改变的。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约莫就是这样的道理。 她瘫在美人榻上,小脸红彤彤地,鼻尖上浸润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愤恨地盯着泯殿下,眸子亮若灿火! 泯殿下手里扬着根洁白的鹅毛,他瞅了她白嫩嫩的脚丫子一眼,漫不经心地扬起鹅毛。 雾濛濛赶紧一缩脚,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泯殿下低笑一声,他低头凑到她面前,勾唇如恶魔的道,“下一次再喊错人,就不止是挠脚了。” 说着,他目光上移,落到雾濛濛的肚子和腰身上面。 雾濛濛忍不住打了个抖,她真心觉得自个吃亏,在这个人面前,她透明如白纸,什么都瞒不过。 就连她受不住挠痒这点,他都晓得。 不就喊错了么?又不少块肉! 他将人拎回来,寻了鹅毛,一把按着她,脱了她罗袜就挠开了。 雾濛濛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他都不放过她。 雾濛濛气恼地抓了软枕朝泯殿下丢过去,泯殿下偏头躲过,他将人拽回怀里,摸着她热乎乎的小脸,诱哄的道,“濛濛,喊我一声。” 雾濛濛撇开头,闭着嘴巴就是不开口。 泯殿下想了想,“你喊了,过几天带你出去玩。” 虽说雾濛濛不是小孩,但正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她才迫切的想了解这个陌生的王朝,而不是整日呆在皇子府里,熟悉的不过就只是月落苑罢了。 是以,雾濛濛很没骨气,很没节操,她当即张了张嘴,毫不犹豫的喊道,“泯……阿泯……” 见她终于喊完整了,泯殿下似乎十分欢喜,他抓着她小手道,“再喊一声。” 第一声出口,第二声就容易许多,雾濛濛想也不想,“阿泯!” “再喊一声!” “阿泯!” “再喊!” “……阿泯。” “再……” 不等他话说完,雾濛濛一巴掌捂住他嘴巴,又抓了案头上的茶水来喝,表示她喊的太多,喉咙渴了。 泯殿下看着她,总觉得这小人怎这般招人疼来着,他将人揉进怀里,欢喜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濛濛,真好。” 雾濛濛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不想就冒出这两个词来,不过能说话了,她也觉得挺好。 泯殿下又与她聊了会旁的,说起过几天便是丽昭仪的四公主满七岁生辰,本该是在宫里过,谁晓得这娇娇小公主硬是到顾家让顾家人给她置办。 丽昭仪无法,只得应她。 泯殿下对着小公主,并无多深的感情,上辈子这小公主压根就没长大过,半途夭折了,姨母丽昭仪和六皇兄还颇为伤心了好一阵。 他不曾有难过,但到底见不得亲姨母伤心,那会便时时过去陪她。 雾濛濛反倒沉默了,她记得上次三司会审之后没几天,就是顾家老爷子的身辰,殿下亲自过去送礼。 老爷子礼虽收了,但饭都没留殿下用,就让人回来了。 这些事,自然是碎玉和府中旁的宫娥说的,她便为殿下多有不值当。 泯殿下不晓得她的心思,见她一下闷了起来,便笑道,“到时让碎玉同你一道,她领你认识几个脾性相投的贵女,往后有了手帕交了就不用整日闷在府里。” 他也是想她看过的快活。 对这点,雾濛濛倒无所谓,她从前就是一个人过来的,朋友这种事,她看的很开,有缘则处之,无缘就少见面便是。 两人又闲话了其他,泯殿下才起身往小书房去。 雾濛濛跟着他去书房,选了本很简单的三字经,手指着字,试着轻声念起来。 念小半个时辰,她便歇息一会。 喝点水,或看泯殿下处理庶务,或见他泼墨写意,如此时间倒过的很快。 几日功夫,一晃而过。 这日,雾濛濛才刚睁开眼,就见碎玉装扮一新地到她床沿,尔后一抚掌,一列手托托盘的宫娥鱼贯而入。 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碎玉道,“殿下交代了,打从今个起,婢子得叫雾姑娘了。” 雾濛濛疑惑地看着碎玉,一时没明白。 碎玉笑道,“今个是四公主在顾府过生辰的日子,雾姑娘莫不是忘了?” 雾濛濛摇头,她没忘啊,但是总觉得碎玉喊她姑娘很是别扭。 她扯了扯她的袖子道,“碎玉,不叫……姑娘。” 她目下已经能说简短的句子了,虽说不太流畅,但到底是能说话。 碎玉摇头道,“不可,殿下说了,往后姑娘就是皇子府正正经经的姑娘,高门贵女该有的,姑娘一应都不能少。” 她侧身,指着跟前的四名宫娥道,“这是殿下挑的宫娥,往后就是姑娘的,姑娘看看可还合适?” 雾濛濛抬头看去,前三人她都面生,唯有第四人,她居然是认识的。 “……碧……碧珑?”她吃惊喊道。 碧珑嘴角含笑,朝着雾濛濛屈膝行礼。 雾濛濛哪里能忘了这姑娘,她初初进府那会,观烟针对她,还有好几次都是碧珑给她解的围。 她看着碎玉问道,“她,绣房?” 碎玉道,“碧珑原先是在绣房那边,后来殿下听说姑娘与她相识,便调了过来,以后专门伺候姑娘。” 雾濛濛高兴了,她一径点头。 碎玉又道,“因着是刚提上来的宫娥,殿下与婢子吩咐了,先让四人伺候着姑娘,但一应事,还是要先过婢子这边,待往后有合适的一等婢女,到时姑娘这边的事,婢子再交出去。” 雾濛濛并无异议,实际上,这种一觉睁眼,就从小乞丐变成贵女,她还颇为不适应。 好在客姑姑曾经的礼仪教导有用,她小脸上还是能绷出庄重来。 碎玉将人领给雾濛濛看了,就直接道,“今日姑娘要同殿下去顾家赴宴,殿下惯常玄衣金带,姑娘的妆扮,你们四人来。” 四人依次屈膝跟雾濛濛介绍自己,第一个当先道,“婢子赤淡,擅梳发,见过姑娘。” 第二个接着说,“婢子橙柳,擅配衣,见过姑娘。” 第三个,“婢子黄娥,擅妆容,见过姑娘。” 轮到碧珑,她便道,“婢子碧珑,擅刺绣,见过姑娘。” 这几人各有擅长,雾濛濛没瞧出来,但是碎玉却是了然于心,看明白了殿下的用心。 碎玉一声令下,四人便有条不紊地伺候开了,雾濛濛只稍抬手抬头,衣裳有人穿,发髻有人梳,至于以后用膳,也是配有专门的布菜宫娥。 雾濛濛只紫葡萄一般的眸子滴溜溜的转,连她这个不懂布料的人都看出,今个的衣裳和头面,全是新的。 那衣裙,是罕见的乳白到鹅黄的渐变色,宽大飘逸的水波纹袖,服帖的掐腰,盖因雾濛濛年幼,便未用腰带,只松松系了条五彩的流苏丝绦。 最为精致的还是,那丝绦下挽着可爱又好看的小蝙蝠之类的吉祥物。 下面的裙摆间,坠着各色的斑斓蝴蝶,随着走动,若隐若现,当真俏皮的很。 赤淡跟着给雾濛濛绾了个斜斜的花苞髻,细细地缠上亮晶晶的银链子,至于髻上,只单单戴了顶银丝搅错镶宝石地扇形发冠,最后鬓角挑了丝细发垂下来。 碧珑随后跟雾濛濛宽袖暗袋中塞了一丁点好闻的茉莉干花。 碎玉在旁暗自点头,这四名四女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雾濛濛看着铜镜里的小萝莉,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这般精致的小人会是她。 “盖因今个是姑娘第一次出门赴宴,婢子会随行,另外赤淡也同行,其余三人留待府中。”碎玉淡淡安排道。 她刚才看了下,四人里面原本碧珑最为稳重,但她那身段和脸,带出去约莫就是要惹出事来的,故而她求其次,择了赤淡。 四人齐声应下。 碎玉过来,微微弯腰扶着雾濛濛道,“姑娘,先用点膳,殿下等着了。” 雾濛濛点头,打扮的这样好看,她一抬脚,就不自觉规矩起来,将客姑姑教过的礼仪挨个都用上。 偏厅里,九殿下神色不太好,任谁被逼着去给你祝寿,也还登不想去的府门,也高兴不起来。 雾濛濛进来,她看了他一眼,然而动作标准地行了个礼。 九殿下眸色微闪,他瞧了瞧目光那一身行头,不得不说,十几年后的自己还是颇有眼光,挑的东西一应都是好的。 他点点头,率先执起竹箸开动。 雾濛濛优雅地坐上去,这会她才拿起筷子,想夹菜,忽的想起什么似的,微扬下颌,便另有两个小宫娥站到她身边,将她想吃的夹到小盏中送到她面前。 雾濛濛装模做样,斯文秀气地小口小口用早膳。 眼梢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九殿下,倏地皱起眉头,他怎觉得这饭桌上的菜式用着没有往日的香了? 他又看了雾濛濛一眼,被雾濛濛逮个正着,谁想,雾濛濛眼眸一弯,就朝他露出梨涡。 九殿下撇开眼,看也不看小盏中,夹到根自己最不喜的白菜叶塞嘴里。 第069章:小女孩间的纷争 大殷朝四公主,当今圣人膝下年纪最小的公主,乃是顾氏丽昭仪所处,六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今个七岁生辰,却是上死活不愿意在宫中过,非要磨着到外祖家置办。 顾家对这唯一的皇族外孙女,自然上下都是喜欢的。 且娇娇的小女娃子,只要不是性子太娇纵跋扈的,任谁见了,都打从心底的欢喜。 小公主,金枝玉叶,天之骄女。 此刻她周围围绕着顾家一众的嫡出姑娘,大大小小,出口的皆是赞美之言。 顾家分三房,一是出了顾清、顾冰两双生姊妹的大房,目前大房掌家的乃是顾尚书,他官拜刑部,也算门庭显赫了。 顾尚书后宅,有一妻两妾三通房,至于膝下的三子,皆是嫡出,妾室和通房未曾诞下一男半女。 京城高门贵妇中,就没有哪家夫人不羡慕顾家尚书夫人驭夫有道的,瞧这当家主母,那才叫有手段。 二房也是嫡出,人口稍微简单,顾二老爷是为难得的风流雅士,后宅只有一妻,另有女一名,并没儿子。 至于三房,便是不受宠的庶出,顾三老爷至今都还碌碌无为,也是最为不安宁的一家子,三房一共有两嫡出姑娘,两庶出姑娘,儿子也如二房,半个都没有。 眼下,围着四公主挨她最近的,便是二房的嫡出姑娘顾大姑娘顾芝兰,今年十四,另两个年纪小的,正是三房嫡出的二姑娘和四姑娘,至于三姑娘则是三房的庶出姑娘,站得最远,并不敢靠过来,另一个庶出的五姑娘根本没过来。 “四公主今天的发冠真好看。”单纯一些的四姑娘开口赞道。 小公主头上的发冠,乃是赤金搅丝,串的颗颗珍珠,居中的珍珠有鸽子蛋大小,两侧依次变小,众星拱月的样式,很是耀眼。 小公主摸了摸,娇矜地抿了抿唇道,“父皇送的身辰礼,就那样吧。” 顾大姑娘毕竟年纪在那,是个有眼力的,她笑道,“这居中珍珠最为罕见,听闻是一种月光贝才生,这种贝靠月光清辉存活,鲜少能看到。” 小公主给了顾大姑娘一个赞赏的眼神,她拢着手,小大人一样的道,“今个都会来些什么人?” 顾二姑娘回答道,“基本京城各家都有人来,后院正厅,还来了许多姑娘,不若我们现在就过去?” 小公主考虑了一会才点头应允,“也好,时辰差不多也该出去见见各家贵女。” 说着,不等公主身边的宫娥动作,顾大姑娘就巧笑嫣然地伸手,让小公主扶着,“今个能见到公主,那都是福分。” “今个能见到公主,那都是福分!” 同样的话在顾家后院偏厅里响起,众家宾客与正厅与顾家老太君见过之后,鲜嫩的未出阁姑娘便悉数到了偏厅这边,而各家夫人在在正厅。 雾濛濛踏进来的时候,她眉头一皱,很是不适应。 衣香鬓影,胭脂花香,鲜亮华服,翠钿头面。 她愣了愣,让这偏厅里人数众多的姑娘给晃花了眼。 顾家的偏厅算是大的了,今个还将左右两侧侧门一起打开,三间房并联畅通,可眼下这些年纪大小不一的姑娘稀稀落落的将整个偏厅几乎坐满了。 碎玉以为雾濛濛怯场,她便当前半步,低着头,领着雾濛濛到一八九岁大圆脸姑娘面前。 那姑娘穿着一身樱粉色的夏衫,下是嫩绿色的湘裙,眸子不大,但脸圆乎乎的像年画娃娃一样吉祥。 她显然认出了碎玉,便疑惑地看着雾濛濛问道,“碎玉,她是谁?” 碎玉嘴角含笑,为两人轻声介绍,“凤四姑娘,这是我家姑娘,姑娘,这是皇商凤家长房的凤四姑娘,凤家也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 雾濛濛眸子一弯,友善的对凤四姑娘招了招手。 显然风四姑娘是个好姑娘,她并未过问九皇子府何时多了个姑娘,当前笑着一把就挽住雾濛濛手臂,娇笑道,“别姑娘姑娘的叫,多生分,我叫凤鸾,你叫我四鸾就行了,你叫什么名字?” 雾濛濛让凤鸾的热情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面不改色的轻声道,“濛濛,雾濛濛。” 到底说话还不怎么顺溜,雾濛濛便尽量一个字一个字的咬准了,说话慢点没关系,主要让别人能听明白才好。 哪知凤鸾一听她说话,不大的眸子顿晶亮亮地看着她。 雾濛濛不明所以,她看向碎玉,只见碎玉站在她身后,并不多嘴。 “哇,濛濛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凤鸾一下叫了出来,这动静还引来周围姑娘侧目看过来。 雾濛濛大窘,她也是无奈,一个成年人沦落到和个小女孩交朋友,有此遭遇的除了她,也没谁了。 “濛濛,你再说句话我听听。”凤鸾显然是个声控,她抓着雾濛濛的手,很是自来熟。 雾濛濛招架不住,她微微红着脸,拉了她一下,“小声,小声点。” 凤鸾嘻嘻的笑,她说,“濛濛,你的声音真软,跟天上的白云一样,又像糯糯的元宵。” 你才像元宵! 雾濛濛自个从来没觉得她的声音软,她皱起小眉头,正想说什么,哪知凤鸾拉着她就往外走,“走,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雾濛濛被拽着,苦笑不得跟着凤鸾一并出了偏厅,碎玉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凤鸾的朋友,自然也是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雾濛濛站在四五个小姑娘中间,顿有一种进到幼儿园的错觉。 她不太记得住这些姑娘都是哪家的,凤鸾一个劲的说,她就跟着点头。 末了,凤鸾对那些朋友得意的道,“她叫雾濛濛,是九皇子府的,我跟你们说,濛濛的声音可软了。” 这当,就有一姑娘迟疑开口问道,“九皇子府?九皇子府里哪里来的姑娘?” 这姑娘姓司马,应该是出自四大家的司马家,雾濛濛也就记住了这一个姑娘。 凤鸾有点不高兴了,“你管皇子府哪里来的姑娘,总是她是九皇子家的就是了。” 雾濛濛总算是明白碎玉为何要第一个介绍凤鸾给她认识,感情这小姑娘就是个大赤咧咧的。 司马小姑娘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旁的也没多说。 另一姑娘则开口了,“四鸾,你晓得的,前段时日,九皇子才当众落了关鸠姊姊的脸面,我不和九皇子府的人往来。” 雾濛濛看向那姑娘,只见那姑娘还瞪了她一眼。 凤鸾圆脸上的笑意淡了,“哼,随你,爱往来不往来,我凤鸾还不求着谁!” 那姑娘本只是想小小的为难下雾濛濛,不料凤鸾居然这样! 她一跺脚,带着自个的婢女就走了。 凤鸾才不在意,她招呼起雾濛濛,还有剩下的其他小姑娘,几人热热闹闹地聊开了。 雾濛濛听得时候居多,她话少,而且与这帮平均年龄八九岁的孩子呆一起,时间久了,她自个都觉得快要智障了! 比如—— 凤鸾道,“我觉得桃子味的口脂好,饿了还能舔一舔。” 另一姑娘就道,“樱桃的好,多鲜艳。” 还有姑娘道,“我觉得都不好,我更喜欢红山蔷薇的,各种颜色都有。” 旁的姑娘还有说,“我娘说了,只有不检点的姑娘才抹艳红艳红的口脂,我们是贵女,要庄重矜持。” 一群小姑娘吵吵闹闹的争执不下,凤鸾转头扯着雾濛濛问,“濛濛,你说什么样的口脂才好?” 雾濛濛仰头看天,讪笑道,“没有十岁,不用口脂吧?” 她这回答,瞬间就让一群人噤声,所有的小姑娘都看着她。 暗地里雾濛濛都快哭了,一帮小豆丁,矮矬矬的五短身材,讨论什么口脂! “濛濛,你说的对!”最后还是凤鸾给她面子,大方的挥手道,“不说口脂,我们聊京城哪个男子最俊!” 雾濛濛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这问题更不适合讨论好不? 她以手扶额,碎玉凑上来,小声的道,“姑娘,一定得说咱们殿下是最俊的。” 雾濛濛给了碎玉一个白眼,碎玉笑道,“殿下在碎玉心里,也是最俊的!” 好吧,拾获殿下脑残粉一枚! 就在一群小姑娘讨论的热火朝天之际,冷不丁插进来一声清呵——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这声音娇嫩,偏生带出老气横秋,很是违和。 雾濛濛转身,就见这个小院子的廊下正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衫,下是花团锦簇金丝银线裙,头戴珍珠冠,脖子上坠赤金坠双福锁片的项圈,端的是天潢贵胄。 凤鸾拉了雾濛濛一把,敛衽行礼唱喏道,“见过四公主,公主长乐无极。” 雾濛濛照着做,旁的小姑娘一应叠声。 四公主伸手虚虚一引,“起吧。” 凤鸾起身,她笑嘻嘻的对四公主道,“无甚,我们在聊天解闷罢了。” 四公主显然与凤鸾也是熟稔的,她放开身边人的手,径直到凤鸾面前,“四鸾,你何时过来的,怎的都不来找我?” 凤鸾看了眼四公主身后跟着的顾家姑娘,她拉过雾濛濛道,“认识了新姑娘,就给忘了。” 雾濛濛顿感到一股子锐利地视线刷的落在她身上,对凤鸾拿她顶岗,她哭笑不得。 “哼,你是谁?”四公主扬起下颌,派头十足的问道。 雾濛濛嘴角含笑道,“我叫,雾濛濛,从……九皇子府,过来。” “胡说!”岂料四公主一下小脸就冷了。 凤鸾却不干了,她一把将雾濛濛拽到自个身后,挡了四公主的目光,就道,“哪里胡说了,就是碎玉带她过来的。” 四公主抿着唇,眉目不悦,但好似又不愿同凤鸾硬碰硬。 此时,碎玉适时上前,恭敬地对四公主道,“回四公主,雾姑娘却是九皇子府的,殿下已经认同了姑娘的身份。” 四公主倔强地看着凤鸾,她又看了看雾濛濛,明显一副你抢了我好朋友架势! 雾濛濛头疼,这种小姑娘间的矛盾,总是这样莫名其妙。 她拉着凤鸾的手,又过去试探地拉了下四公主的手,然后将两人的手放一起,提议道,“一起玩?” 四公主脸上出现意动,毕竟她再是公主,可也只有七岁,十足的小孩子一个。 “呵,素闻九皇子养着个哑巴小乞丐,说的人莫不就是你?”不善的话从四公主身后的顾二姑娘嘴里冒出来。 此话一落,小院子里顿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雾濛濛。 第070章:让殿下收拾这堆长舌妇 顾二姑娘,顾家三房嫡出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眼梢上挑的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巴的,原本面颊白皙,一笑起来倒也是个招人疼的。 但她一说这种尖酸的话,顿眉目刻薄尽显,很惹人厌。 雾濛濛面不改色,甚至她嘴角的笑意都没少一丝。 她看着顾二姑娘,顺带一扫四公主身后的其他几个眼生姑娘,皆目有讥诮之色。 雾濛濛软软开口道,“从前,是哑巴,也是,乞丐。” 她说话很慢,几乎一字一顿,但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又让人将每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闻这话,顾二姑娘就得意了,她对四公主道,“公主,这样卑贱的人,怎么够资格站您面前呢?” 四公主皱眉,她对九皇子府的事并不了解,只是母妃时常提及,要对九皇兄好一些,且六哥也与九皇兄的关系最好。 她又看了看碎玉,便道,“九皇子府的事,碍着你顾家什么事,哼!” 顾二姑娘一愣,实没想到四公主竟是这样的回答。 凤鸾这下高兴了,她一只手抓着雾濛濛,一只手拉着四公主,欢喜的道,“四公主,那我们一道玩?” 四公主是很喜欢凤鸾的,她眯着眼点了点头,至于雾濛濛,当看不见就是了。 旁边刚才还一起玩的好些小姑娘,这当看雾濛濛的眼神略微怪异,有些无所顾忌的,又与凤鸾关系特别好的,倒无所谓,凑了上去。 另有些,略一犹豫的,便结伴当先回了偏厅,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九皇子府的地位比较微妙。 见凤鸾带走了四公主,顾二姑娘一跺脚,不无埋怨的对大姑娘道,“大姊,你怎的都不说几句,公主都被凤四那个疯丫头带走了。” 顾大姑娘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浅笑笑意,远眺公主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道,“公主喜欢跟谁玩,凭你一两句话,就能打消得了?” 说完,她也懒得理会顾二那个蠢货,自个施施然去了正厅,她快要及笄了,往下就该找合适的婆家,这会正是在京城各家贵夫人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公主么?又与她多大的想干? 却说凤鸾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雾濛濛与四公主另寻了个安静的凉亭,跟来的还有三四个其他家的小姑娘。 六七人围坐一起,凤鸾挨着公主坐,雾濛濛则挨着凤鸾坐。 凤鸾高呼,“顾家园子不错,我们来玩斗草吧?” 说完,她就试探地看着其他小姑娘,雾濛濛特意注意了下四公主,见她虽板着小脸,努力保持公主的威仪,但眸子亮亮的很是心动。 碎玉生怕她不晓得什么是斗草,便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了一番。 这当凤鸾已经风一般的去寻来好一大把草茎,她悉数放到中央,先让四公主挑选,随后让雾濛濛,最后才是她选,至于其他的姑娘,有不想要的便自己采去,总是整个园子里花花草草无数。 雾濛濛随意挑选了一根青白色的草茎,她也不晓得这是哪种植物的。 凤鸾一见,当即热情的跟她解释道,“濛濛,你这草茎不行,来用这种车前草的,一会比起来才不会断。” 说着,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扔了她手里的,重新塞了根粗实的车前草草根到她手里。 四公主瞥了雾濛濛一眼,又看了看自个手里的,好似有些不满凤鸾偏心,都不管她。 雾濛濛敏锐地察觉到,她微微一笑,探身越过凤鸾,将手头的草根递了过去,慢吞吞的道,“公主,换。” 四公主哼了声,撇开头不理雾濛濛。 雾濛濛笑了笑,她收回草茎,也不多说。 斗草一戏,由来已久,先两人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韧性的草,然后相互交叉成“十”字状并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 这种以人的拉力和草的受拉力的强弱来决定输赢的斗草,被称为“武斗”。 所谓文斗,则是比的对花草名,姑娘们采来百草,以对仗的形式互报草名,谁采的草种多,对仗的水平高,坚持到最后,谁便赢。 以目下平均年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来说,文斗显然不太现实。 先是两人一组,雾濛濛不等凤鸾来找她,她率先跟边上的小姑娘来斗了。 凤鸾给她挑选的车前草草根确实一错,她根本没用力,那小姑娘的一截草茎才挨上去就啪地断了。 小姑娘一愣,不过愿赌服输,笑笑也就无碍了。 分了几组,初斗获胜的又进行两两比较,雾濛濛百无聊赖地捏着草根,不经意就与四公主对上了。 四公主哼了声,她板着脸,拎起草茎伸手。 雾濛濛愣愣将手头的草根挨上去,凤鸾在两人边上吼着加油。 雾濛濛脸上带笑,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和个小姑娘比试,心头略羞耻,她索性一使力,预备捏断自个的草根。 哪知,啪叽一声,四公主的断了! 雾濛濛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凤鸾已经在欢呼了,四公主扁着嘴,她看着雾濛濛,猛地一张嘴就哇地哭了起来,还提起裙摆就跑了。 雾濛濛懵逼,心头已经无数草泥马神兽咆哮而过,她这是将小姑娘给生生欺负哭了? 真是臊的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幽怨地看着凤鸾,跟她换什么草茎啊,这下好了。 凤鸾不在意地哈哈大笑一身,她对雾濛濛道,“濛濛,没事等她哭会就好了。” 雾濛濛黑线,不过她还是建议道,“四鸾,你去,看看。” 凤鸾偏头想了想,应了声,当真带着自个的婢女就去寻四公主了。 这等凤鸾一走,旁的几个姑娘便玩不起来了,三两人寻了借口,相携离去。 最后整个凉亭中,就只剩雾濛濛一个人。 她垮着小脸叹息一声,这种小女孩间莫名其妙的吵闹和好,她是真心搞不明白。 碎玉上前低声道,“姑娘,可是想要再结识一些小姑娘?” 雾濛濛摇头,她并不是很在意朋友多寡,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里和凤鸾她们能玩到一起。 她起身,拍了拍裙裾,见顾家园子修整的不错,便道,“逛逛?” 碎玉含笑点头,她落后雾濛濛半步,低声道,“凤鸾姑娘虽说是凤家长房姑娘,可如今的凤家长房,就只有鸾姑娘一人,她年纪小,凤家那样大的家业,难免被人觊觎,从前殿下看在一些情面上,顺手帮过鸾姑娘一次,后来鸾姑娘就一直记在心里。” 雾濛濛点头,她也看的出来凤鸾的性子,确实不错,“她,好姑娘。” 碎玉跟着雾濛濛在园子里随意转开了,听她喜欢凤鸾,心头才放心,“姑娘能和鸾姑娘成为手帕交是好事,往后姑娘可以给鸾姑娘下帖子,邀她到府里来玩。” 雾濛濛敷衍地点点头,这种事,往后再说。 两人漫无目的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在穿过片翠竹林时,隐约听闻有人闲聊的声音。 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雾濛濛正当准备快点走过去,冷不丁就听到有人提及九殿下。 她脚步一顿,碎玉跟着驻足,两人谁都没吭声,只凝神侧耳。 只听有人嗤笑一声,“也不知这九皇子是如何想的,竟将个小乞儿当宝的养着。” 另外的夫人附和,“可不就是,刚我家姑娘回来还问,日后可要同九皇子府的姑娘往来……” “姑娘?一个小乞儿也能做一府的姑娘,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京城高门一锅汤……” “就是,还是个哑巴,真真给贵女丢脸。” “谁知道九皇子打的什么心思,就那样没名没分的养着,莫不是自个养童养媳不成?” “这不大可能,九皇子再不受宠,那也是位皇子,哪里能娶个乞丐做皇子妃,约莫就当养个宠儿来逗着吧。” 说到这,便接连传来嬉笑声,竟还有人再论,“指不定九皇子其他的门道玩腻了,这想养个小女儿来玩着……” 这话一落,那奚落嗤笑声就更多了。 碎玉面色青白,她冷哼一声,想也不想就要站出去。 岂料,雾濛濛一把拉住她,冲她摇头道,“不用。” 碎玉气不过,眼眶都红了,“他们那样说姑娘和殿下,恁的恶心人!” 雾濛濛抿了抿嘴角,笑道,“谣言,止于,智者。” 她被九皇子养在府中的事,确实不好说,也跟那些人说的一样,没名没分,这样理论下去,只有自个吃亏的道理。 雾濛濛死活拽着碎玉走了,她还反过来安抚碎玉。 两人才没走多远,就又听假山后冒出闲言碎语,这次不在是高门贵夫人,而是一些十四五岁的大姑娘。 只听这些人道,“不可否认,九皇子乃是所有皇子理,相貌最为出色的,可他非得自个自甘堕落,与个乞儿为伍,真是叫人看不上了。” 另有道不赞同的清脆嗓音道,“呵,看不上,是九皇子看不上你罢了,没见秦关鸠当众示慕艾,都叫九皇子训个没脸,至今都还在宫里头,不敢出来。” “我听闻,九皇子之所以会训秦关鸠,是为那个小乞儿的缘故。” “哼,今个你们没看到那个小乞儿么?九皇子不还带她来顾府了,真是的,和她同处一室,不用靠近,我都能嗅到那股子乞丐身上的臭味,总归我是不会和她往来的,平白掉了身份。” “这还用说,只是这九皇子的喜好也忒古怪了些,偏生看上个小丫头,莫非咱们这样如花娇艳的,还入不了他的眼不成?” “谁晓得,我听闻,有男子就好那种小儿,不拘男女,养为娈童,着实恶心的很……” 这话一落,假山后的众人皆沉默,没有人再多说。 雾濛濛瞥了碎玉一眼,见她没像起先那样冲动,遂才放下心来,不然只有她们两人冲出去,舌战对面一群人,定然要吃亏的。 碎玉是没冲动,她只不过一把拽起雾濛濛,冷着脸道,“姑娘,走,婢子带您去找殿下!让殿下收拾她们这堆长舌妇!” 第071章:外祖,管好你的女儿 雾濛濛哪里会让碎玉去找殿下来解决这事,说白了,这不过是女子之间的口舌八卦罢了。 即便要解决,也该她自行处理,将殿下一个男子牵扯进来,这才会让人平白笑话。 相比碎玉的义愤填膺,雾濛濛其实半点都没将这种闲言碎语放心上,从前,她还开按摩小店,即便是正儿八经地给人推拿,旁人也不会那样以为,所以她再是难听的话,也是听过的。 这种程度的于她而言,无足轻重。 是以,她一把抱住碎玉,不让她当真去找殿下。 “碎玉,别去,别去。”她轻声道。 碎玉停下脚步,她蹲下身,与雾濛濛视线齐平,有些难过的道,“姑娘,他们欺人太甚!” 雾濛濛浅笑,“无碍,狗咬,我一口,我,不能,咬回去。” 听闻这话,碎玉错愕了那么瞬间,她便无奈地叹息一声,“婢子明白了。” 雾濛濛笑眯眯地点头,其实她哪会那样心宽,这会她说话不利索,吵不过罢了。 都是在京城,日后总有想见的时候,那会她才不会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她遂带着碎玉从另一条小径穿了过去,并不理会那些人。 雾濛濛根本不知道,就在她转过的假山角,另几人现身出来,其中一人头带宝蓝色万字福的抹额,身穿酱紫色的对襟褙子,手柱根紫竹拐杖,很有番富贵的派头。 “哼,一些高门妇人,还不如个小乞儿懂事,背后论人长短,真是礼仪教养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妇人将手头的紫竹拐杖跺的啪啪作响。 跟她身后的另两名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身穿蜜合色比甲,绾元宝髻的妇人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夫人,不若儿媳去提醒提醒?” 顾老夫人斜眼看她,冷着脸道,“老二家的,是要提醒,不过老婆子自会亲自提醒!” 那妇人却是顾家二房的二夫人,她听老夫人这样说,只得呐呐无言,不敢再开口。 她们也不过陪着顾老夫人随意转悠,不想就见着这幕,若九皇子府养着的那个小乞儿气愤不过跳出去大闹一场还好说,一应都可以推在她身上,可谁知竟是个沉的住气的。 顾老夫人又讥笑一声,“确实如那小女娃子所说,被疯狗咬一口,难不成她还折腰同狗计较,再咬回去不成!” “老夫人说的是。”另一妇人便是顾家三房的三夫人,她因着是庶出,脸上的笑多带几分讨好。 顾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被两人搀着,转身就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前院这边,九皇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厅中,他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只从头至尾冷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挨着他坐的是六皇子,他瞥了他一眼,端了盏茶送他手里,嘀咕道,“这知道的,晓得你是来给小四过生辰,不知道的,还当你来上门要债一样。” 九皇子冷冷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旋起茶盖,抿了口茶水就皱眉搁下道,“本殿去去就来。” 他也不等六皇子反应,撩袍起身就离开。 六皇子懒懒地白了他一眼,对旁的其他家的公子,半点都没应付的心思,若不是母妃开口了,他懒得过来,还不如在宫里安安静静地画会画。 九皇子并未去别的地方,他目标明确,径直寻到顾老爷子下棋的庭院中。 那处庭院,栽种了蜿蜒的葡萄藤,目下八九月,正是葡萄垒垒的时节,一颗一颗紫水晶一样的葡萄坠在枝头煞是可人。 葡萄架下,恰有石桌石凳,上摆棋盘,目下正有两胡子花白的老头厮杀的厉害,边上围了一圈看客。 九殿下过来的时候,都没人察觉,他寻了顾老太爷对面的位置站定,拢着手,抿着薄唇看两人下棋。 半个时辰后,一局方罢,却是顾老太爷赢了,他哈哈大笑地捻着胡须,冲对面的老头道,“凤老头,你又输了。” 凤家老爷子眯着眼,输了他也不恼,“输输赢赢,哪里重要了,你高兴就好。” 顾老太爷吹胡子瞪着他,“胡说八道,你就是输给我了。” 凤家的老爷子笑眯眯的,半点都不跟他争辩,倒气的顾老太爷愤恨不已。 周围的看客适时上前附和几句恭维的话,凤家老爷子听不得这些,他索性钻了出来。 然,才一抬头,就看见容貌俊美的九皇子冷淡淡地站在不远处,他也不上前,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格格不入。 凤老爷子对顾家的那些事心知肚明,他心下叹息,顺势做个好人,将周围的看客三言两语轰走。 末了,他特意看了顾老头一眼,背着手哼着小曲去了前院。 顾老太爷还没反应过来,他对凤老头不满地嘀咕了几句,埋头分捡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这正捡的不耐见,忽的一双修长匀称的手探了出来,不由分说,帮着他分拣起来。 顾老太爷心头顿觉安慰,他笑着抬头,冷不定九皇子那张脸就撞进他视野中。 他捡起棋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笑意瞬间就淡了。 九殿下恍若未觉,他凤眼半垂,下颌紧绷,很是认真的在捡着棋子。 顾老太爷飞快回神,他也没说什么,自顾自捡自己的。 祖孙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结果一盘黑白棋子被分拣完,就见两人谁都不看谁,呆愣在那。 九殿下当先出手,他捻起黑子,默不作声地先落子。 顾老太爷看了他一眼,跟着落白子,葡萄架下,一时之间只闻啪啪地落子声,旁的动静却是半点没有。 棋至一半,整个棋盘上的局势明显,九殿下向来攻势犀利,秉承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故而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而顾老太爷兴许是年纪大了,一辈子的历练在那,一手棋下的稳扎稳打,不疾不徐,既有攻,又有守,坚守自个的阵地,犹如铁桶。 这会,两厢僵持不下,九殿下皱起眉头,他明显放缓落子速度,似乎遇上了难题。 顾老爷子洋洋得意,他吹着胡子睨了九殿下一眼,“哼,乳臭未干,跟我斗!” 九殿下轻描淡写,然后他在顾老爷子的得意中,啪地落子。 顾老爷子的得意僵在脸上,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到了,分明他将自个的命门藏的好好的,外面还伪装了数颗棋子,哪知九殿下一子落地,就恰中利害之处。 他似乎有些不信邪,一甩袖子搅乱了棋局,喝道,“重来!” 九殿下却是拢着手不下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顾老爷子,淡淡的道,“不来。” 顾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尔后他一拍棋盘,鼓着眼睛道,“不来就不来,老头子不稀罕!” 九殿下倏地就笑了,浑如一霎春花绽放,晃的人移不开眼。 顾老太爷见不得他这副拈花惹草的模样,他重重地哼了声,像个老顽童一样转身不看。 九殿下懒懒的道,“您老的女儿,本殿的母妃,本殿以为您还是将她拎回来好生教导一番,省的日后别说本殿不手下留情。” 顾老太爷眸子一厉,白胡须下的唇抿着,不发一言。 九殿下口吻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今个天气真好,“虎毒都还不食子,,您老的女儿可真是能干了。” 他说完这话,施施然起身,理了理袖子,“往后,五日一次,外孙过来陪您下局棋,权当表孝心。” 顾老太爷斜眼瞥着他,嘴里哼哼道,“孝心,殿下的孝心,老头子受不起。” 见他还摆上了谱,九殿下冷笑一声,“当本殿愿意……” 谁稀罕来着?不是那重生老鬼逼着他过来,他八辈子都不会登顾家的门。 九殿下甩着袖子走了,顾老爷子怔怔看着棋盘,良久他叹息一声,拂乱了棋局,仿佛瞬间就老了。 九殿下根本就不准备在顾家用膳,他从庭院那边回到前院正厅,正想让人去支会雾濛濛,就有顾家的人过来请所有人往顾家的寿松阁一叙。 九殿下被六皇子拽着一道过去,进了寿松阁,才发现偌大的厅里面,上下两层,男宾在二楼,女客从另一边的侧门直接上三楼。 而上首位置,平白凸出一截露台,主人家站上头说话,两层楼的宾客是听的一清二楚。 雾濛濛自然也是被人领到了三楼,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凤鸾就冲她招手,并吩咐身边的婢女将雾濛濛带过去,直接亲亲密密地拉她在自个身边坐下。 按理,这论坐,也是该小辈和家中长辈一起,但凤鸾长房唯剩她这么一根独苗苗,其他房的人今个倒是来了,可凤鸾不待见,宁可拉雾濛濛与她一起住,都不理会自家人。 雾濛濛坐下后,就见上头戴宝蓝色抹额的顾老夫人缓缓开口了,“这会将大伙喊过来,也无甚事,不过是老婆子这娇娇的小公主这会想与大家见见。” 四公主就倚在顾老夫人的膝头,娇憨孺慕,有一身清贵不凡,很是得了下面人的赞赏。 四公主一拧小眉头,不晓得外祖母想干什么。 顾老夫人拉着她的小手,笑呵呵的道,“老婆子这外孙女,身份不一般,自来规矩也是最严的,诸如那等背后论人是非的事,从来不做,毕竟……” 说到这里,顾老夫人顿了顿,“背后论人,往后到了地下,可都是要受拔舌地狱的!” 说着,她目光数瞬间锐利地盯住某处,那边恰好围坐了几位夫人。 雾濛濛若有所思,她看了眼那几位面色发白的夫人,心头顿了然。 顾老夫人说完这话后,她笑眯眯地笑着,竟抬手就冲雾濛濛招呼而来,“那边那位九皇子府的雾姑娘,可方便上来老婆子瞧瞧?” 第072章:本殿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雾濛濛身上,这种瞬间被万众瞩目的感觉,雾濛濛只想说,再给她来点镁光灯! 事实上,她只能拢着手,微翘嘴角,脑子里响起的全是客姑姑的声音—— “腰挺直,昂首挺胸,嘴角含笑!” “不急不缓,得体有度先见礼再开口!” …… 盖因顾老夫人是长辈,雾濛濛悠悠然起身,动作之标准,连头上的银丝珍珠链都没晃动分毫。 完美! 她暗暗给自己打了个满分,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徐开口,“是。” 话音方落,咬字清楚,嗓音还娇娇软软! 哪里是哑巴了! 雾濛濛余光瞥到有那么些想看她笑话的姑娘和夫人,顿此刻的神色尤为精彩。 她得体有度的到顾老夫人面前站定,不远不近,恰好半丈的距离。 她记得客姑姑说过的,过近显唐突,太远又不礼貌,如此距离刚刚好。 顾老夫人暗自点头,礼仪是个好的。 她倾身笑着对雾濛濛和蔼的道,“哟,这可人的小人,那怪乎九殿下将人藏的这么紧,今个若不是四公主的生辰,约莫还不带出来让老婆子等好生见见。” 这个时候,微笑就好! 雾濛濛完美的诠释了这一句话,她见过秦关鸠半侧脸微微一笑的模样,很是优雅,这会不自觉学出来,倒十分大方得体。 四公主看着她,撅了撅小嘴,显然还在介怀起先斗草输给雾濛濛的事。 顾老夫人又道,“九殿下还很小的时候,就同老婆子说,他的兄弟居多,故而便十分稀罕软娇娇的妹妹,这不,自个府里头倒还真养了个出来。” “不过,养得好!”顾老夫人赞道,她撸下腕间的白玉镯子,对雾濛濛伸手道,“来,拿着,老婆子给你的压箱底。” 雾濛濛一愣,着实弄不懂这顾老夫人在想什么。 她犹豫不前,不晓得当不当接,不接肯定就是拂顾老夫人的脸面,要接了,听闻殿下与顾家的关系并不好,也不知殿下那里会不会生气。 “长者赐,不敢辞!濛濛接着就是。” 就在这当,九殿下清冷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雾濛濛回头,就见玄衣金带的九殿下一手搁腰腹,一手背身后,岿然不动地立在那。 雾濛濛赶紧上前半步,双手接过顾老夫人手里的白玉镯子,敛衽行礼道,“濛濛,谢过,老夫人。” 她只要说话慢一点,旁人是半点都不会察觉她说话其实不利索。 故而顾老夫人也没多想,她目光落到九殿下身上,嘴角的笑意就淡了,“男宾在二楼,三楼皆是女客,殿下上来,怕是不合适。” 九殿下也没走近,他就在楼梯口子上,对顾老夫人点头道,“来接濛濛,该回去了。” 这好像还是九殿下头一次唤她“濛濛”,雾濛濛捏着镯子,手臂上悉数冒出鸡皮疙瘩。 她总觉得别扭的慌,分明泯殿下那样喊的时候,她半点不适都没有。 顾老夫人便对雾濛濛笑道,“既然来接你,老婆子就不留你了,不然殿下怕是要讲老婆子当仇人了。” 这等玩笑话,说来不过是缓和场面的罢了。 底下又机灵的夫人附和着打趣应声,一时之间三楼气氛轻松活泛起来。 雾濛濛后退几步,正儿八经地对顾老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完九殿下那边去。 站到九殿下面前,她瞥见那些暗藏恶意的审视目光,忽的心生一念。 她冲九殿下弯眸一笑,浅浅的梨涡一闪而逝,然后扑过去一把抱住面无表情地殿下大腿,抬头就喊,“爹!” 晴天霹雳,天雷轰轰! 所有人都没从那声“爹”里反应过来,九殿下已经越发面无表情地拎起雾濛濛。 雾濛濛当即红着眼圈,眨巴着眸子软糯糯的问,“她们说,殿下,是爹,濛濛是,女儿。” 说完还不算,她又天真无邪的问,“殿下,娈童是,什么?有大姑娘,姐姐说,濛濛也是,娈童!” 五岁的稚子,本就最是思无邪的年纪! 是以,谁都没怀疑雾濛濛在装模做样,毕竟她歪着小脑袋,大眼忽闪忽闪,黑白分明,纯粹的很。 且她这两句话,不仅三楼所有的女客听到了,就是二楼的男宾也是听的一清二楚! 九殿下面容冷若冰霜,他改拎为抱,单手抱起雾濛濛,暗中,借袖子的遮掩,却是狠狠地在她小屁股上揪了一记。 其实,他更想扇几巴掌上去! 雾濛濛痛的差点没尖叫出声,她一把抱住九殿下脖子,眼圈越发红了,纯粹是被揪痛的。 她瞟了同样面色不好看的顾老夫人一眼,又犹豫的道,“但,老夫人,说,濛濛是妹妹。” 憋了半天,她总算说了句稍微长点的句子。 “哼,”九殿下冷笑一声,寒凉如水的目光依次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薄唇一启就道,“跟个五岁,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说这些,诸位也不嫌臊的慌!” 有人想拿雾濛濛卑贱的出身说事,但叫九殿下冷飕飕地盯上一眼,顿怂了。 雾濛濛再次见识了九殿下毒舌的威力! 只听九殿下道,“女表子尚且晓得关门后才与恩客做皮肉生意,怎的,诸位在坐的优雅夫人,就不晓得把自个嘴巴缝上?这样口无遮拦,在本殿眼里,莫说乞丐,就连花街柳巷的女支子都不如!” 这话就很是恶毒,拿高门贵妇与一女支子相较,谁受得了。 顾老夫人一跺紫竹拐杖,“好了,殿下也慎言,这里还有孩子。” 说着,她摸了摸一脸茫然的四公主发髻。 九殿下冷笑,“孩子?现在晓得有孩子在?本殿养的就不是孩子了?本殿菩萨心肠,见不得濛濛受苦,让她做本殿府上的贵女,又有何不妥?非的嘴贱,往个孩子身上泼脏水,真是跟诸位这样德行下贱的共处一室,本殿还喘不过气来!” 他拂袖,面容冷凛,凤眼深沉,“下次再让本殿听到,休怪本殿不讲任何情面!” 撂下这话,九殿下抱着雾濛濛大步下了楼,也不在二楼多呆,径直离府。 碎玉却是落后一步,她倨傲地冷哼一声,指名点姓的道,“户部尚书的尚书夫人,户部侍郎夫人,礼部侍郎夫人,工部员外郎夫人,还有……” 说到这,碎玉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桌尚未出阁的年轻贵女,“张大姑娘,司马姑娘,顾二姑娘,彭三姑娘,李七姑娘,诸位回去该再多背背女戒的好,今个的事,若不是咱家姑娘心善,拉着婢子,不让婢子惹事,婢子非的将诸位的脸面撕掉一层不可!” 碎玉将这几人点出来,出了口恶气,提着裙摆匆匆跟上九殿下,直接离府。 马车上,雾濛濛轻咳一声,心虚地低头不敢去看浑身冒寒气的九殿下。 “爹?”九殿下连连冷笑,他眯着凤眼盯着雾濛濛,“你怎不喊爷爷?” 雾濛濛抬头,犹豫着要不要真喊一声让九殿下消消气。 见她还真在考虑,九殿下气的心肝都疼,他忍住想扇她屁股的冲动,扯了扯衣领子嘲讽道,“本殿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雾濛濛搅着小手指头,瞄了九殿下一眼,见他着实被自己那一手给气的不轻,遂端起讨好的小脸,将有梨涡的那边面颊蹭过去,狗腿地给他揉了揉腿。 九殿下一把拂开她,“还哥?” 他又计较起这个来了,斜着眼对雾濛濛一径冷笑,“想做本殿的妹妹?你雾濛濛有那福气吗?” 说着,他屈指就去敲雾濛濛额头。 雾濛濛眼疾手快,她双手捂着额头,往边上一歪,就躲了过去。 九殿下手僵在那,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随后他怒吼道,“雾濛濛,你还敢躲?” 不躲是白痴! 雾濛濛鄙视九殿下的智商,不过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可怜兮兮地巴巴望着他,企图他有点同情心,放过她这一码。 事实证明,九殿下就是个冷漠无情的,雾濛濛敢躲,他搁马车上的长腿一卷,就将人圈到面前,然后伸手抓住,按着她,还撸开她刘海,霸道地在她脑门弹了两下才罢手。 雾濛濛痛的哇哇直叫,要换成泯殿下,她早踹过去了,但是面对的是九殿下,她有贼心没贼胆儿啊。 她眼泪汪汪控诉地望着他,抽一抽的道,“是他们那样,说,又不是,我说的。” 九殿下扬起下颌,端起嘲讽脸骂道,“蠢货!” 雾濛濛怒了,“你才蠢,你全家蠢!” 真心想糊他一脸! 九殿下从鼻尖哼出冷意,“哼,还敢跟本殿吼了?” 说着,他又要抬手! 雾濛濛赶紧往后缩,开玩笑,他是练武之人,再弹她脑门一下,头骨迸裂了可要如何是好? “蠢笨如猪,天生就长的一副让人欺负的相貌,还不兴还手,”九殿下双手环胸,斜睨着她,那模样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随便她们说什么,跳出去撕她们个没脸,她们又能奈何?” 对于自个的人,九皇子那不是一般的护短。 他忽的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跟她说,“记住了,雾濛濛,你是九皇子府的人,本殿养的!” 第073章:本殿的汤盅,本殿的鸡 当天晚上,九殿下将碎玉叫进小书房,细细问了白日在顾府的事。 碎玉事无巨细的跟九殿下讲了,末了她感叹道,“殿下,姑娘就是心善。” 九殿下冷测测地看着碎玉,微微勾起嘴角,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嗯。” 碎玉让那一眼看的背心生冷汗,直到出了小书房,夜风一吹,她才觉得冷。 东厢这边,雾濛濛已经在赤淡等人的伺候下,换了衣裳,松了发髻,还洗了个香喷喷的鲜花浴。 她当然不敢进里间去用殿下的沐浴池子,就橙柳和黄娥抬了浴桶进来,碧珑关上外间门,三人伺候着她飞快的洗了。 随后碧珑给她熏头发,雾濛濛抱着个软枕,有些困觉。 今天出去半天,虽说晌午就回来了,但到底比往常累的慌。 她头一歪一歪的,叫碧珑好一阵胆颤心惊,她三两下给她弄干头发,轻声对雾濛濛道,“姑娘,躺好了睡。” 雾濛濛身子一滚,不等碧珑动手,她自个卷了被子,缩进去的来只看到个一头软蓬蓬的头发,然后合眼睡了。 四名婢女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外间,碎玉吩咐她们不用人守夜,四人便回了自个的房间。 雾濛濛不晓得九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只一觉睡醒,冷不丁就见自个床头站着道黑影。 “啊……”雾濛濛小小的惊呼了声,差点被吓尿! “濛濛,是我。”泯殿下弯下腰,让她看清自个的脸。 雾濛濛松了口气,不过她见泯殿下一身中衣,长发披散,就晓得他又是在九殿下睡下后才出来的。 她蹭了蹭软枕头,被子里暖哄哄的,根本不想搭理人。 泯殿下遂自行掀被,躺了进来,他手一伸,就将雾濛濛拢进怀里。 雾濛濛也随他,总是她胳膊拧个不过大腿,外间床榻就这么点大,她躲哪都躲不过去。 泯殿下在她头顶蹭了蹭,鼻尖嗅到一股子浅淡的茉莉花香,便低笑道,“濛濛身上真香。” 雾濛濛在泯殿下怀里自个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她懒得理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闭眼要继续睡。 泯殿下却是不怎想让她睡,双手穿过小人腋下,将人像布娃娃一样摇了摇,跟条不断摆尾巴的大狗一样,蹭着她小脸道,“濛濛,不要睡,跟我说会话,我想你了。” 瞧这话撩的,分明手段老道! 雾濛濛烦他,想睡觉又被吵醒,还死活不让睡,任谁都火大! 她使劲推开他脸,怒道,“别蹭,你说,我听着。” 泯殿下眯着凤眼轻笑了声,他将人放怀里,一手圈着就问,“在顾家可认识了不错的姑娘。” 雾濛濛吐出两个字,“凤鸾。” 晦暗的夜色中,清凉如水,泯殿下眼底划过晦暗不明的暗芒,“觉得她如何?” 雾濛濛嘟囔了声,“嗯,不错。” 泯殿下又道,“凤鸾此人,是不错,往后同她多亲近,也没坏处。” 雾濛濛虚虚应了声。 泯殿下继续问,“可有被人欺负了?” 雾濛濛往他怀里拱了拱,模糊不清的道,“没有。” 泯殿下低头看她,却是看到个发旋,他摸着她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的道,“濛濛,你都不跟我讲实话了。” 那语调低沉,又带着一股子的显而易见的失望。 差点睡过去的雾濛濛又让激的清醒过来,她火一大,腾地坐起身,掰着手指头,将碎玉跟她讲的,那些说了她闲话的挨家挨户报了一遍。 末了,她哀怨地瞅着他,发出哀嚎,“我要睡觉!” 泯殿下适才放过她,他单手撑起身,按着她脑袋,在脑门亲了口,安抚的道,“睡吧,不吵你了。” 雾濛濛明显不信,这下她将被子卷起来,整个人团成一条蚕蛹一样,看了泯殿下一眼,然后滚到床榻里侧,背对着他睡了。 泯殿下当真不再吵她,他嘴角上翘,眼梢含笑,默默地注视着雾濛濛。 雾濛濛很快就再次睡了过去,泯殿下适才起身,他随意披了件外裳,先是去小书房呆了一刻钟,不知写了些什么,然后拿着几封密令直接去了司金的房间。 彼时司金正睡的香,冷不防泯殿下一脚踹过去。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司金人还没睁开眼,他身子就一跃,避了开来,并喝道,“何人胆敢夜闯皇子府?” 泯殿下冷笑着看着他,司金一愣,赶紧跳下床,抱手见礼道,“属下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是有何吩咐?” 他小心翼翼的问,就见殿下忽而扬手,往他脸上甩了几封密令。 “吩咐下去,给这几家子找点麻烦,本殿看他们还敢闲言碎语?”泯殿下还记仇,他可比少年的自己更小心眼。 司金点燃房间里的灯火,他飞快扫了几眼密令,尔后神色略复杂的道,“属下明个一早就吩咐下去。” 白日里在顾家发生的事,他自然有自己的方式晓得,故而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殿下这样护着小哑儿,真不是当童养媳? 别说是外人,就是他都要怀疑了。 泯殿下将司金的神色尽收眼底,他高深莫测地勾唇一笑,施施然回答,“是又如何?” 司金震惊了,他竟然没想到自家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泯殿下哼哼几声,转身离去之前,又加了句,“不是又如何?” 司金一噎,这种忽而上忽而下的感觉,就像是他刚吞下个包了韭菜的元宵,结果有人跟他说,其实那元宵里头有只苍蝇! 他家殿下绝不可能这样恶劣! 事实上,就是这样恶劣的泯殿下背着双手,心情颇好地离开了。 同样被泯殿下闹起来的司金没有雾濛濛那样的好命,他怀里揣着密令,罕见的失眠了! 没几日,雾濛濛在殿下小书房看书,就听司金回禀说,户部尚书夫人逮着尚书在外娇养外室,且更为龌蹉的还是,那外室不是千娇百媚的女子,而是个清秀小倌! 雾濛濛目瞪口呆,随后不得不感叹,基情果然无处不在。 再有几日,同样还是小书房,她又听说司马家的某位姑娘,在相看婆家的时候,当着未来夫君的面犯了癫痫,至此名声一毁,往后很难再嫁出去了。 又有,某家李姓的七姑娘,往日看着端庄贤淑,不料背地里竟与一落魄书生私交授受,还鸿雁传书,那等情诗艳词的,念出口都叫人脸红。 此事宣扬出来,那李七姑娘不仅不知悔改,死活要下嫁那个一无所有的书生,为此还闹出了私奔不要脸的名声。 桩桩件件,雾濛濛也不是傻子,她自然明白这是殿下再给她出气。 这日,天气不错,雾濛濛想了想,她出了会按摩推拿,也就还会煲点汤,于是她兴冲冲去找碎玉,把自个的想法说了,碎玉只一应道好。 雾濛濛便领着自个那四名婢女,占用了殿下的小膳房,她人矮,堪堪够的到灶头而已,便让赤淡给她搬来杌子,她站在上头,本想挽起袖子亲自操刀炖锅鸡汤给殿下。 但她才双手拿起菜刀,黄娥便当先抢了去,还笑着道,“姑娘指挥,这种粗活婢子来就好。” 雾濛濛看了看自个的小手,只得同意,于是一锅雾濛濛从头至尾只使了嘴皮子的鸡汤煲出来了。 她按着殿下从翰林院回来的时辰,又磨了有半个时辰,想着殿下与司金约莫也该没重要的事了,她这才小手一挥,让碧珑端着鸡汤,她小跑着就往月落苑小书房去。 到了小书房门口,雾濛濛先是探身往里一瞧,果然殿下已经无甚重要的事,司金也只是站一边。 她腆着笑脸进去,对司金招了招手,直接就蹦到九殿下面前,笑道,“殿下,我都晓得。” 这些时日,她说话越发的利索。 就像凤鸾说的那样,她声音软软糯糯的,又带着小姑娘才有的俏皮,还有一股子天生的娇嗲,她说着无甚感觉,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娇一样。 “哦?”九殿下头都没抬,他继续挥墨书写。 雾濛濛殷勤地搬来杌子,挽起袖子就给殿下研墨,她才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那些说过我闲话的人,九殿下都帮我出气了。” 九殿下终于抬头看她一眼,嗤笑一声,“没用的东西,还要本殿出手!” 虽然,其实出手的人并不是他! 然而这种真相,他凭什么要说明白? 对这种难听的话,雾濛濛也不恼,她面颊梨涡浅浅,诱着人伸手去戳一般,“是,九殿下最厉害的了!” 总归马屁不要钱,她毫不吝啬,反正她最喜欢这种不要钱的东西。 果然,九殿下眉目稍柔,骄矜地扬起下颌哼了哼。 一边的司金目不忍视,这样三两句好话就能讨好的殿下,绝逼不是他家的! 雾濛濛又道,“所以我要谢谢九殿下,碧珑进来。” 随着她话落,早在门外候着的碧珑低着手,迈着小碎步,端着一盅汤进来。 那装汤的盅,碎玉特意挑的紫砂蛊,上描金牡丹,一看就很不凡。 雾濛濛过去,示意碧珑将那盅汤放案几上,她亲自过去揭开。 顿时,一股子馥郁的鸡汤香味在整个小书房蔓延开来,连向来不重口腹欲的司金都多看了一眼。 碧珑先倒出一小盏,雾濛濛双手端着,小心翼翼到九殿下面前,笑的甜腻腻的道,“殿下,濛濛亲自煲的,很好喝!” 九殿下长眉一挑,“亲自煲的?” 雾濛濛点头,她眸子晶亮亮的,小脸似乎都在发光。 九殿下漫不经心地接过,就着小盏里的勺子搅了几下,鸡汤确实煲的很好,不油不腻,还泛着骨鲜味。 雾濛濛期待地望着九殿下,她的厨艺定然棒棒哒! 九殿下斜眼看她,拿勺子轻敲小盏,“本殿的汤盅,本殿的鸡!” 雾濛濛一愣,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殿下端起小盏,一口喝了,“拿本殿的东西献殷勤,雾濛濛,你出息了!” 妈得个蛋!凑不要脸的,煲汤给他喝了还遭嫌弃! 雾濛濛气地浑身发抖,她想也不想,抬脚踹了他小腿肚一记,然后转身就跑了! 碧珑自然跟着自家主子出去,不敢再多留。 司金叹息一声,默默地瞥了殿下一眼道,“殿下,你若不喝,属下可以代劳。” 回答司金的,是九殿下一排冷飕飕的眼刀! 九殿下转着手里的小盏,回味了下,别说,鸡汤味还真不错。 他示意司金将那紫砂汤盅端过来,一边处理庶务,一边喝,不知不觉就喝的干干净净。 末了,九殿下盯着紫砂汤盅,觉得这事可以跟某个重生老鬼小小的透露一下。 是以,当天晚上,雾濛濛再次被泯殿下闹了起来,他举高她,视线齐平,幽怨的道,“濛濛,我要喝你煲的鸡汤!” 第074章:你的字是狗啃的么? 最近京城很多人都晓得,九皇子养了个宝儿。 但凡谁要是对他的宝儿有半丝不敬,不见户部尚书家家宅不宁的都闹腾到金銮殿上去了,连圣人都看不过眼,申饬了户部尚书一顿。 再不闻某家的贵女,还未出阁,这就已经名声坏的嫁不出去了。 众人无不艳羡这个宝儿,从前的乞儿命,这下一攀上九皇子这根高枝,就得道升天,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至于那点龌蹉的闲言碎语,好似当真一夜之间就没了,但人心隔肚皮,谁人心头怎么想的,却是管不到的。 雾濛濛没有多在意府外的消息,她整天都在皇子府月落苑,如今倒是可以去别的院子逛逛,但始终不敢乱走,皇子府太大,转眼就是要迷路的。 她嗓子彻底没问题后,不用殿下吩咐,她自行开始在拿他小书房的书在看,至少目下,多数的繁体字她也是认识了的,但要说到写,她只能拿炭条画画,用毛笔,却是连笔都不会捉的。 九殿下也不曾多管她,总是写那个雾濛濛教养册的人又不是他。 且翰林院那边的望族碟谱官修,正是到麻烦的时候,旁的别家的碟谱都是清清楚楚的,修缮起来十分好处理,唯有到秦家那,确是有失的,他隐约记得秦家祖上和息氏皇族是有关系的,但具体是何关系他却没查出来。 后来他将此事问重生的另一个自己,谁料想,那老鬼竟卖起关子来,不仅不说,还很是欠揍地言,“天机不可泄露,时候到了自会知晓!” 他有心想抽人,却又无可奈何! 燥热的盛夏一晃而逝,待雾濛濛想起之时,她已经换上了秋裳,且听不到蝉鸣了。 这几个月里,她吃的好穿的好,身子骨噌噌地长,小人长出了越发明显的婴儿肥,全身上下都肉呼呼的,很是娇软。 而个子,也不负雾濛濛所望,总算是长了那么一丁点,至少殿下最先给她置办的那几套衣裳都不能穿了,如今身上穿的,又是新的。 雾濛濛简直觉得不容易,她拼命吃了多少,这才换来的,其中辛酸不为外人道矣。 身边的四名婢女,也与她相熟了,相处久了便晓得她不是性子跋扈难处的,故而彼此主仆,都很是融洽。 这些时日以来,雾濛濛几乎将小书房里简单浅显一些的书都给看了遍,至于《大学》、《中庸》之类的,她看不懂的自然没碰。 然而她就心念念起系统的规范的人体穴位和简单的医理来,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自个那一手按摩推拿技艺。 这种事她没去麻烦殿下,径直去了司木的院子。 如今她是晓得司木的院子里栽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看着各个鲜艳漂亮至极,但却是剧毒。 她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无知无畏地就跑进去,而是站在门边,手卷嘴巴上喊着,“司木,司木……” 司木咳嗽着出来,他咳的很厉害,本是苍白的脸都带起诡异的酡红。 雾濛濛见他腰都直不起来了,只得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张牙舞爪的毒物。 “司木,你这又犯老毛病了?”她说着,挥手吩咐赤淡将人扶进去,又让碧珑去倒杯水。 将水递给司木喝了,雾濛濛见他抖着手从怀里摸出往常惯吃的那种药丸糖豆,二话不说塞嘴里吞了下去。 如此,他才不咳了。 过了好一会,他转头嘴角含笑地看着雾濛濛道,“怎的今个来找我?” 他这边的院子,鲜少有人过来,基本连护卫都是远远的巡视。 雾濛濛开门见山,“司木,我想学认穴位和一些简单的医理。” 司木挑眉,“想做大夫?” 雾濛濛摇头,她坐在圈椅中无意识地晃了晃小脚,“我不是会一些推拿嘛,就想再多深学一些。” 她说话的时候,偶尔会带出拉长的语气词来,约莫她自个都没察觉,那种娇娇软软的声音,轻轻的糯糯的,根本就是在和人撒娇! 司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看的雾濛濛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司木摇头,他错开目光低笑道,“医理?我可只会毒理,学不学?” 雾濛濛被吓了一跳,那样垂头低笑的司木,要身上再冒点黑气,简直就像黑化了一样,渗人的慌。 司木指着屋角落的一排架子,欢喜的道,“瞧见没?各种颜色,各种效果的都有……” 雾濛濛搓了搓手臂,讪笑道,“那穴位呢?你有书吗?” 司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里间,没一会就拿出本残破不堪的古籍来。 也没见他有多可惜,直接扔给雾濛濛,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又捣鼓自个那堆毒物去了。 雾濛濛接过那书一看,果然是本再详细不过的人体穴位图谱,且后半卷,还是有关针灸的。 不过这书,前半卷很破,显然是时常被翻阅的缘故,而后半卷却很新,鲜少有看过的痕迹。 雾濛濛将书给碧珑收好,她正要起身离去,就听司木幽幽的道,“你要学,便将后半卷的针灸一并学了,不然书留下不借!”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这人莫不是自己不学,现在找借口让她学。 不过,她还是道,“晓得了。” 古人言,技多不压身! 这话可是雾濛濛的座右铭,所以她对司木的要求半点都不排斥。 回了月落苑东厢,雾濛濛净了手,不带婢女,自己揣着那本书就去了殿下的小书房。 今个殿下还没下值,她也就很是不客气地占用了他的位置。 小小的人,背脊笔直地坐在偌大的黑漆圈椅中,衬着那张大桌案,又是板着个脸,倒颇为有些好笑。 雾濛濛专门折了一叠白纸来准备做笔记,她很是认真。 那卷书太破,她实在看不过眼,又让人给她准备沾东西的糊糊还有裁纸刀。 末了,她才小心翼翼的将破书修补一番。 完事后,已是两个时辰后,她摇了摇酸痛的脖子,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书,脸上开心地笑了。 这当,诸事妥了,她才郑重其事地翻开第一页,认认真真看起来。 九殿下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自个走错了房门。 他的位置上,某个小人奋笔疾书,勤奋如赶考的书生,当然忽略手头那根小炭条这种事。 雾濛濛听到开门的动静,她一抬头就见九殿下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雾濛濛手一抖,正写着的字那一横瞬间拉出去很远。 她笑笑,准备给殿下挪位置。 哪知,九殿下皱起眉头,见她那一张如同花猫一样的脏兮兮小脸,实为不能忍受。 “滚出去,捣腾干净了再进来!”他冷喝道,还顺手将人拎了出去。 雾濛濛茫然地看着他,她手里还抓着小炭条,写了好些字,整个小手都是黑漆漆的,确实脏! 跟在殿下后头的司金都忍不住哑然失笑,他在自个的脸上和鼻尖点了点笑道,“小哑儿还是去洗洗的好,殿下最是见不得脏!” 雾濛濛适才反应过来,她蹬蹬跑回东厢,让婢女与她收拾干净,尔后又用帕子包了小炭条,这才过去小书房。 小书房里,九殿下随意翻了翻雾濛濛正看的书,他微有讶然地挑起眉毛问司金,“这本医书,本殿没看错的话,该是司木师门的镇门之宝?” 司金晃过去看了眼,心头也诧异起来,“就是那本。” 九殿下嗤笑一声,“他也舍得,这般大方的给了小哑儿。” 司金狐疑道,“莫不是他想收小哑儿为徒?” 听闻这话,九殿下面色倏冷,他哼哼几声,“收徒?他倒敢想!” 如何不敢想了? 司金刚想这样问,就撞上殿下冷凛的眸色,他明智地闭嘴! 心头却是在转着,殿下当小哑儿童养媳,要司木收了小哑儿为徒,那便是殿下的长辈…… 果然是不妥当! 自以为想明白了的司金,决定一会晚些时候去给司木提个醒,万不能打小哑儿的主意。 九殿下又去翻了翻雾濛濛做的笔记,只见雪白的纸上,一排一排的字写的缺胳膊少腿的不说,这字排的方向顺序就不对! 且每个字都跟鸡爪子一样,干瘪瘪的,着实丑的没边了。 九殿下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 雾濛濛回小书房来的时候,就正对上神色不善的九殿下,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扬起笑脸蹭过去。 九殿下倨傲而轻蔑地看着她,“你这叫字么?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雾濛濛瞬间明白,她赶紧将桌上的笔记抽回来背身后,无辜地冲殿下眨眼。 她做笔记的时候,顺手写的简体字,还按着现代的习惯从左到右的横着排,而大殷的书写规矩,却是要从右竖排,故而不一样来着。 九殿下受不得这等粗糙不完美不精致的,他当下一拍书案决定道,“司金,明个给她请个专门教书写的老夫子回来,每日练十篇大字,晚上与本殿检查!” 说完,他还拿起那本医书,“你字没练好前,这本书先行放本殿这,字写不好,休想再学!” 雾濛濛哀怨了,不过她还是弱弱问道,“什么样的字才算练好了?” 就见九殿下睨着她,“自然是及上本殿的一半!” 晴天霹雳!雾濛濛绝望地看着九殿下,她能不能不活了? 司金在边上咧着牙笑道,“殿下的字,是所有皇子里写的最好的,本朝书法大家殷先生都赞誉过。” 九殿下扬起下颌,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谁都别拦她!她要和他同归于尽! 第075章:勾人的公妖精 秋后气爽,暖阳明媚,若在喝上一碗润燥的银耳汤,当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但,喝了银耳汤的雾濛濛,心情也不美! 九殿下的小书房里,专门给她腾挪了一小隔间来,摆上小书案,再搁上笔墨纸砚,她往上一坐,就能练字了! 教雾濛濛写字的老夫人只上午过来,颤巍巍的一老头子,头须皆白,还老眼晕花,可一握着笔,就瞬间成风流雅士的大家。 老夫子的字自然也写的顶顶好,不然也入不了殿下的眼,被请过来就专门教她写字,旁的一应不用教授。 雾濛濛人小,手也小,为此不用殿下吩咐,司金自行给她准备了一套启蒙用的笔墨纸砚。 小小的笔管,翠竹制的,细细长长的,正合她手。 饶是如此,雾濛濛对这种软趴趴的笔尖也深恶痛觉! 她怀念钢笔,她想念圆珠笔,再不济来支铅笔也是好的啊! 可殿下是铁了心让她改改那一手狗啃的字,非要她学出个名堂来。 是以,雾濛濛只得每天匆匆用了午膳,然后就趴桌子上,写那十篇大字。 这些时日来,她也是遭罪! 头一天,写到傍晚,她也堪堪才写出五张大字,结果九殿下一回来她就被打了手心,差一张打一下,她整整被打了五下,手心当场就红肿成了馒头。 她一芯子是成年人,也不好为这点事就哭鼻子。 只的红着眼圈犟着,后来还是碎玉去找司木讨的药膏给她抹。 第二天,老夫子过来,她又开始新一轮的学写字。 四天过后,她就再没被打过手心,捉笔也规范了,对那种笔画简单的字,至少能写来有模有样。 对雾濛濛这样显而易见的进步,周遭的人吃惊不已,唯有九殿下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另一个重生的自己也透露出过一星半点,他晓得雾濛濛并非真正的孩子。 再说了,他养的,能差么? 在九殿下这种迷之自信下,一月过去,雾濛濛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 尔后,她听取了老夫子的建议,选了大多数姑娘都会练的簪花小楷作为主要练习,旁的暂且算了。 毕竟她这身子骨还小,腕力不够,写出来的字,老是被九殿下说软趴趴的,没骨头一样。 听闻她要学簪花小楷,九殿下不曾多说其他,只第二日就让人送了本簪花小楷的字帖过来,让她好生练。 那教了雾濛濛好些时日的老夫子自此却是不曾再来过九皇子府。 雾濛濛一时不太习惯,不过她还是依着从前的作息,上午练小字,下午就写十篇大字,晚上丢给殿下检查。 这日,她正皱着眉头趴桌上写最后一篇大字,自打练了簪花小楷以来,她凡是下笔就都写的是小楷。 碎玉拿着张帖子进来,等着雾濛濛收笔,碎玉才道,“姑娘,这是凤鸾姑娘那边送来的帖子。” 雾濛濛抬眼,就见碎玉递上来张面上画了盘烤鸡图案的帖子,真真的有凤鸾的风格。 这还是雾濛濛头一次收到别个姑娘给她的帖子,她高兴地接过翻来一看。 里头没几句话,也是簪花小楷,写的规规矩矩的,竟是比雾濛濛的字都还要好。 雾濛濛瞬间羞愧了,她能看出这字是凤鸾亲手写的,就是字里行间的口吻都与她一模一样。 帖子很简单,只说秋天结束之前,京城高门的那些个公子姑娘办了场秋猎,凤鸾邀约雾濛濛一道去。 “碎玉,秋猎是如何一回事?”雾濛濛合上帖子问道。 碎玉笑道,“每年秋末的时候,京城的年轻公子哥会有一场狩猎比试,后来玩的次数多了,贵女们也加了进来,虽说比不得男子,但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能在秋猎时,收获满满,自然也有不擅骑射的姑娘,也就当做出门游玩而已。” 雾濛濛懂了,说白了就是一场未婚男女的聚会而已。 碎玉又道,“殿下在十二岁的时候参加过一次,那一次殿下大获全胜,很是风光,让旁的公子嫉妒不已。” 雾濛濛听闻殿下也是去过,她便来了兴致,“那今年的殿下还会参加吗?” 碎玉摇头道,“婢子不知,不过姑娘可以亲自去邀约殿下。” 雾濛濛点头,她觉得可行,便先将凤鸾的帖子放一边,打算问过殿下再做决定。 当天晚上,殿下回来之前,雾濛濛也仔细地想过了,这种事只能去问九殿下,而绝不能问泯殿下。 想当然也晓得,泯殿下肯定会依她,但秋猎是在白日,要九殿下撂担子不去,她自个既不会骑马,又不会射箭,约莫去了也没啥意思。 是以,下值从翰林院回来的九殿下倏地就发现,今个的雾濛濛和个跟屁虫一样,他走哪她就转悠到哪,还给他殷勤的添茶研墨。 他端起茶盏,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雾濛濛自个有求于人,对这等话当没听到一样。 她端起笑脸,等九殿下检查了她的大字后,才似无意的道,“殿下,今天凤鸾给我下帖子了。” 九殿下将雾濛濛的大字放到一边,他顺手拿了司金送回来的密信拆开了,一目十行地看过,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雾濛濛看了他一眼,又道,“她请我一道去秋猎……” 才提到秋猎两字,九殿下就转头看着他。 那张脸太俊,又在眼前,这种视觉冲击饶是雾濛濛看过很多次,她小心脏还是会很不争气地多跳几下。 勾人的公妖精! 雾濛濛在心头暗暗吐槽道,不过她脸上半点不显,她还眸子晶亮地望着九殿下道,“我听碎玉说,殿下也去过秋猎,好玩吗?” 九殿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那张稚气的小脸白嫩嫩的,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他错开目光,淡淡的道,“无趣!” 听闻这话,雾濛濛眸子暗了暗,都这样说了,那定然是不想去的了,索性下面的话她就吞了下去不问了。 九殿下瞥了她一眼,那种秋猎,像雾濛濛这样的小姑娘,需的家中有十二岁以上的人同行才能参加,不然旁人也不会带她。 不然就像他当初一样,满了十二岁可自行一个人去。 他看了好几张的密信,都没等到雾濛濛开口邀约他,九殿下眼尾扫过去,就见这小姑娘竟专心致志地看起书来,半个字都不提。 像是有一口气憋在心头,九殿下眸色瞬间就冷了,她不邀约他,莫不是想等着他睡下了,请重生的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休想背着本殿邀约他,本殿不会同意的。” 雾濛濛茫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九殿下口中的他指的是泯殿下,她拧起眉头,懒洋洋地应了声,表示晓得了。 九殿下见她这恹恹没精神了的模样,顿磨了磨牙。 果然是吧?都问了秋猎的事了,却不邀他同去,就是打着心思请那个重生老鬼! 他能同意才怪了! “出去,时辰晚了。”他忽的冷冰冰开口赶人道。 雾濛濛不疑有他,总是九殿下有些事,她也不想晓得,不见知道秘密最多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是以,她二话不说,收拾好自个的小案几,毫不犹豫地就回了东厢。 九殿下看着雾濛濛离开的背影,他抿了抿薄唇,提笔就将最近时日要做的事写出来理了理。 末了,对前事有不明的,又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下来,总是等他睡下后,那个重生老鬼出来,自己会到书房来看,能说的他便会一应答出来,对某些事他也会进行越发缜密的布置,他不用顾忌。 第二日,雾濛濛回了凤鸾的帖子,只说自己秋猎那几日有事要忙,就不去了,末了她还对不能与凤鸾同行表示了番遗憾。 帖子送出去,她也就不再多想秋猎的事,哪知当天下午,凤鸾竟亲自登门了。 碎玉将人领进来时,雾濛濛都还觉得不真切。 这小姑娘是有多真诚?帖子都被拒了还不算,这会人亲自过来请! 雾濛濛是在月落苑花厅见的凤鸾,凤鸾一进门,左右打量了,没见着九殿下,她才拍着胸口放松下来。 雾濛濛给她添了盏口感微甜的果茶,橙柳和黄娥两人又端了一些小点心上来。 雾濛濛拿起块玫瑰莲蓉糕,她喜欢糕点里的玫瑰花味,眨着大眼,面颊一动一动的,像个小松鼠一样。 她吞下嘴里的点心才问凤鸾,“四鸾,你怎过来了?” 凤鸾喝了盏茶,摸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请你去秋猎啊。” 雾濛濛想起九殿下便讪讪地摇头道,“殿下不去,我也不去。” 凤鸾凑到她面前,悄声道,“没关系,我找着愿意带我们一起去的人了。” 雾濛濛不太明白地望着她。 凤鸾干脆坐过来,两个小萝莉挤一张圈椅里,晃着脚,竟半点都不挤,“我有个秦家表哥,他今年刚好满十二,已经同意带我们一起去。” 雾濛濛皱眉,“这不太好,我都不认识……” 凤鸾见雾濛濛手中糕点颜色不错,自个也拿了块来说,“他认识你呀。” 雾濛濛诧异,她门都不出,哪里来的机会认识旁人,且一提秦家,她就想起秦关鸠。 凤鸾眼珠子一转,小短手搭雾濛濛肩上,拉过她头,亲亲密密地靠过去道,“我跟你说,我这个表哥和秦关鸠不是一路的,你不用担心,他认识你,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常说你起来着。” 雾濛濛心头还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要殿下不同意,她私自就跑去了,这心虚的没边了,总觉得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不行,殿下不同意,我不去。”雾濛濛坚持。 凤鸾人小鬼大地叹气,她拍了拍雾濛濛,以一种过来人的同情目光看着她,“我晓得,九殿下那人是很可怕,难为你了。” 雾濛濛懵逼,这哪跟哪啊? 第076章:秦竹笙,竹青至唇笙声慢 “可真真难为她了,哼!” 冷然冰水般的声音从花厅门口传来,凤鸾与雾濛濛同时回头,就见一身玄衣,面容不善的九殿下。 凤鸾被吓的面色惨白,她手脚一软,从圈椅上跌下来,她赶紧翻身爬起来,提起裙摆,只来及朝雾濛濛一摆手,然后冲地出去,与九殿下擦肩而过。 竟然,跑了! 雾濛濛愕然,不过目下她顾忌不到凤鸾。 只见九殿下背着手踏进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雾濛濛,薄唇抿成直线,好一会才道,“想去秋猎?” 面皮薄的少年其实已经在考虑,要雾濛濛说想,再亲口邀约他一道,他就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但雾濛濛望着浑身冒冷气的少年,不自禁地吞口唾沫,摇头如拨浪鼓,“不想去,一点也不想去,我在家练字!” 说完,她还怕九殿下不信,溜下椅子,小腿翻飞,飞快往小书房去了。 被剩下的九殿下,眉目瞬间就黑沉了。 然而,当天晚上,临睡之前,缩在被子里的雾濛濛还是听到里间清楚的传来九殿下的声音。 他道,“让司火带你去。” 雾濛濛一愣,便晓得他是同意了,她翻身爬起来,冲到屏风边,探身往里望,“那九殿下同濛濛一起去吗?” 终于得到这话,侧身往里的九殿下微微弯起嘴角,嘴里却淡淡的道,“不去!” 雾濛濛愣了下,转念一想,确实也是,没见平日里殿下书房的事多的做不完,约莫是没空的。 “哦。”她应了声,转身回了外间,又爬上床扯了被子盖上。 第二日,雾濛濛起来的时候,九殿下已经不在了,她记得夜半时分,泯殿下出来过,又在她床榻上腻歪了半宿,至于九殿下晓不晓得,她就不知道了。 赤淡等人正要给她穿衣的时候,碎玉拿着件粉色的衣裳进来。 她对雾濛濛道,“姑娘,今个穿这个骑装,殿下说了姑娘要去秋猎,这几天正好学学骑马,不然到时候可要丢洋相的。” 雾濛濛一看那骑装就喜欢上,她吩咐赤淡等人赶紧给她穿上。 樱粉色的骑装,其实是胡服演变而来,翻折领连衣窄袖细衫,下是宽大的裙裤,腰束葡萄飘带,尖勾锦靴,穿上很是有精神。 擅梳发的赤淡与雾濛濛简单绾了个精神的马尾,盖因她年纪小,发丝太软,只得这样拢一起,用细带捆上。 雾濛濛很是满意,她转了两圈,又觉得九殿下就是嘴巴坏了点,脸冷了点,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碎玉又道,“婢子跟凤鸾姑娘那边打听过了,她也是要先学骑马的,恰在南郊凤家的一庄子上,殿下说送姑娘去那边一并学。” 雾濛濛自然无一不应,她点头道,“跟九殿下说,我会好生学的!” 碎玉就喜欢雾濛濛的这点乖巧,心肝剔透,又懂疼人,她点了赤淡和橙柳带上一些皇子府特有的点心,又多给雾濛濛拿了套欢喜的骑装,准备妥当了,她才安排府中的马车送雾濛濛过去。 京城南郊不算远,来回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雾濛濛这还是头一次独自出门,要不是她是个成年人,约莫都要蹦起来了。 她正襟危坐,绷着脸,身不动,只眼睛不断扫着马车外面。 赤淡和橙柳也不笑话她,反而一路上遇见有趣的,还与她说道一番。 着实让雾濛濛开了番眼界。 果然,她就不应该整天闷在皇子府里头,等再过后几年,九殿下娶秦关鸠后,她就搬出皇子府,到时候天大地大,哪里都去的。 一心规划的雾濛濛并未将九皇子算在内,毕竟她还晓得,皇子嘛要以后当不上皇帝,那就是要去封地上的,且她目下虽说是九皇子府的姑娘,但殿下总是也要成家立业的,届时她还呆府上就不合适了。 当然,她雾濛濛也是重义气的,且殿下还治好了她的嗓子,所以,往后殿下有个什么吩咐,她定然殚精竭力,鞠躬尽瘁! 剩下的“死而后已”她给吞了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凤家的庄子,雾濛濛甫一下马车还没站稳,凤鸾就风一般地冲过来抱住她。 “濛濛,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被九殿下毒打一顿!”凤鸾圆乎乎的小脸上有很健康的粉红色,她嘟囔着,当真是关心雾濛濛。 雾濛濛黑线,她扯开凤鸾的手,拿了帕子给她擦汗,“殿下不打人……” “胡说!”凤鸾打断雾濛濛的话,“他不打人才怪,我就见他打过人。” 雾濛濛好奇了,殿下向来都是一言不合就杀人,何人还打人了? 凤鸾道,“我家里的二叔,前些年,他想坑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结果被殿下揍了一顿,两个月没下来床,那会殿下也没多大,昨个我见着他,殿下果然更吓人了。” 边说,凤鸾还边心戚戚地拍着胸口。 雾濛濛心说,那是你还没他杀人的时候。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咬着耳朵,倒很是惹眼。 “鸾表妹,赶快让雾姑娘进来,莫晒着了。”忽的有道清凉如水的嗓音插进来。 雾濛濛一愣,这声音着实好听,不同于殿下的低沉,这音色入耳,就像是林间松响,簌簌而起,又似汩汩山泉不疾不徐地蔓延开来,特别是在秋燥天气里,让人听着就很放松。 雾濛濛抬头,就见丈远的地方,正站着个一袭葛布青衫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真真的正太一枚,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关键他笑起来的时候,眼梢会弯,左侧脸还有腼腆的梨涡。 雾濛濛眸子一亮,这个正太长的真好,这样的相貌才像是长在人间的嘛,九殿下那种已经不是人的级别,她仰都仰望不上。 凤鸾遂拉着雾濛濛过来,跟她介绍道,“濛濛,这是我秦家六表哥,跟秦关鸠不是一房的,六表哥才是真正的秦家嫡出。” 雾濛濛本想抬手算招呼一声,然想起客姑姑教的礼仪,便一整衣裙,正儿八经的跟少年行了礼道,“雾濛濛见过秦……六公子。” 凤鸾见她这做派一下就笑了,她拽着她笑嘻嘻的道,“濛濛,不用跟六表哥客气,这庄子里只有咱们三个人,没有外人。” 秦六公子也温润和煦的笑道,“鸾表妹说的是,雾姑娘勿须客气,若不嫌弃,直接唤我竹笙哥就是。” 雾濛濛惯是个脸皮厚的,她半点都没有其实是个成年人的觉悟,管个少年叫哥,她也是喊的出口的,“竹笙哥。” 凤鸾却是不干了,她嘟着嘴道,“六表哥,这不公平,为何濛濛就能唤你名字?” 雾濛濛让凤鸾这一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迟疑的道,“不然,我也叫表哥?” 凤鸾正要答应,秦竹笙却是拦了,“不可,我与鸾表妹是表兄妹关系,自然该如此称呼,但我与雾姑娘不是……” 剩下的话,秦竹笙没有说完,他只笑着将两个小姑娘带进了庄子里。 稍作休息后,就领着人去挑选马匹了。 这一点,九殿下早有想到,是以雾濛濛是带了一匹矮小的温顺小母马过来,只等凤鸾挑选好后,两人就可以学着骑马了。 秦竹笙与雾濛濛在阴凉的地方等凤鸾,这挑马的事,还非得她自个去,不然不合眼缘,没法骑上去的。 秦竹笙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见她眉目长的精致,这会抿着小嘴巴,倒别有一番招人疼。 他便笑问道,“我能叫你濛濛吗?” 雾濛濛回头,愣了一下才点头。 得到应允,秦竹笙左脸上的梨涡瞬间深邃了,他递给她一盏水又道,“鸾表妹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雾濛濛微窘,其实在她看来,她与凤鸾压根没认识多久,但小姑娘是个自来熟的,又加之九殿下的关系,所以她便同她甚是亲近。 秦竹笙在说,“鸾表妹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小姑娘,我还鲜少见她这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凤鸾的事,雾濛濛听说过一二,她这会也不晓得要如何答话,便只得认真点头。 秦竹笙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小模样,忍不住乐了,他总以为凤鸾就是个可人的,不想这里还有更娇娇软软的。 他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濛濛这是紧张了?不待见我吗?” 雾濛濛侧目,就见阳光帅气的正太含笑看着她,约莫是想装幽怨的模样,奈何装不出来。 她想了想道,“没有紧张,没有不待见,只是……” 不晓得怎么接话而已! 说起这点,雾濛濛就觉得悲催,但凡跟她说话聊天的,十有八九最后都会冷场。 要这会也冷场了,这就很尴尬了! 秦竹笙笑了下,似乎想接着问,就在这时,凤鸾牵着匹枣红色的马驹走了过来。 她眸子亮亮的,显然很满意自己挑到的。 雾濛濛赶紧起身迎向凤鸾,她生怕再呆下去,一会真冷场了就不好。 秦竹笙见雾濛濛像是逃的离开,他嘴角笑意一僵,继而轻声笑了起来。 这小姑娘,果然鸾表妹一样有意思。 九殿下给雾濛濛安排的小母马,也是头马驹,还没长大的,正适合她这样的年纪。 那头马驹浑身黑色,与凤鸾的马儿搁一起,倒也好看。 两人都是半点不会的,好在庄子里婆子多,有那力气大的婆子便护在两人身边,而秦竹笙则先教的凤鸾,将一些紧要的细细说了遍,雾濛濛自然也一起听着。 她这才晓得,原来秦竹笙是专门过来教凤鸾的,而凤鸾那天提起能带她们两人一起去秋猎,刚好满十二岁的表哥,正是秦竹笙。 她这一晃神,那边凤鸾已经在婆子的搀扶下大胆地坐到了马背上,她还洋洋得意地冲雾濛濛扬下巴。 秦竹笙过来雾濛濛面前,低声问道,“刚才可听明白了?” 雾濛濛点头,然后秦竹笙竟弯腰双手穿过雾濛濛腋下,将她一把抱上了马背! 第077章:你是不喜欢竹笙哥? 雾濛濛羞窘的脸都红了,她紧紧拽着缰绳,耳边听到马下秦竹笙的低笑声。 “不要紧张,会有人牵着马。”秦竹笙这样道。 雾濛濛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果然,就有个会驯马的汉子过来,像凤鸾那样,牵着雾濛濛马驹的缰绳,慢慢地往前走。 雾濛濛那点心思,很快就被转移了,两辈子以来,她都是头一次骑马,很是新鲜。 而且马背上高,让她视野更开阔。 秦竹笙并未陪同,他只是在站在跑场凉亭下,看着凤鸾与雾濛濛。 马驹甚至都没跑起来,就只是被牵着慢慢的绕着跑场走。 没一会雾濛濛便追上了凤鸾,两个小姑娘并排着走。 凤鸾就同雾濛濛嘀咕开了,“濛濛,六表哥人好吧?” 雾濛濛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 凤鸾又道,“整个秦家,我与六表哥关系最好,秦家除了六表哥那一房的人不错,其他的庶出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你以后见着离远些。” 雾濛濛并不了解秦家,也不清楚哪些是嫡哪些是庶,不过她对别人家的事半点也不好奇,便应了声算是记下了凤鸾的话。 凤鸾兴许是真的喜欢雾濛濛,这小孩子最是敏感,感觉得到谁好谁坏,故而她同雾濛濛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雾濛濛话少,多数都是她听凤鸾在说。 拜凤鸾所赐,这马儿走一圈下来,她就听了满耳朵的京城八卦。 秦竹笙见两人又走了回来,便建议道,“先休息,这会要晌午了晒人,下午些应该可以小跑起来。” 凤鸾是半点都不累,她接过侍女送上来的凉茶,给了雾濛濛一盏,一口喝了道,“听表哥的。” 转头她又问雾濛濛,“濛濛,你喜欢吃什么,我让膳房的人做。” 雾濛濛哪里真特意挑吃的,她装着淡然的道,“随意,我不挑食。” 秦竹笙却是笑了,他亲昵地揉了凤鸾的发髻道,“哪有你这样问人的。” 说着,他就对身边管家模样的一人道,“吩咐膳房,多做一些口感清甜的菜式,再附上几样点心,熬一盅红枣银耳汤。” 雾濛濛连忙开口道,“我从皇子府里带了一些点心来。” 秦竹笙对她笑笑,便跟管家说,“那点心少做一些。” 管家应了,接着就下去准备。 凤鸾给雾濛濛准备了厢房,坐西朝东,采光很好。 雾濛濛在橙柳和黄娥地伺候下换下衣裳,又擦了擦身上的汗,穿上另外轻便的半臂襦裙,在榻上歇了歇。 直到有人过来请,雾濛濛带着橙柳过去,房间里留了黄娥。 用膳的地方并未在花厅,而是在一绿意葳蕤的凉亭。 六角凉亭,高高翘起的檐角下垂挂着叮咚作响的风铃,有风吹过,便发出悦耳的铃声,很是好听。 雾濛濛过来的时候,凉亭里已经摆上了,秦竹笙正与凤鸾说着话,他还宠溺地拿帕子给凤鸾擦汗。 对这才十二岁的小少年,表现的如此会照顾人,雾濛濛半点都不惊讶。 大抵大殷都是这样的,男女都早熟。 见她过来,凤鸾高兴地挪开身边的锦杌子,让雾濛濛挨着她做。 雾濛濛嘴角含笑,得体的道,“竹笙哥,四鸾。” 秦竹笙见她带婴儿肥的肉肉面颊已经白皙似乳,就晓得她是休息过的,遂问,“濛濛,可还觉得习惯,缺什么直接跟我和鸾表妹说就是了,不用太客气。” 雾濛濛礼貌的道,“什么都不缺。” 末了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干巴巴的,她又道,“厢房很好,我和喜欢。” 听闻这话,凤鸾就嘻嘻笑起来,她凑到雾濛濛耳边低声道,“濛濛,告诉你,那是六表哥选的厢房哟。” 雾濛濛欲哭无泪! 她哀怨地看着凤鸾,她情愿她什么都没跟她说! 秦竹笙自然听到了两个小姑娘的悄悄话,不过他当做没听到,眼见菜都上齐了,便执起公筷,往凤鸾和雾濛濛碗里一人夹了个油滋滋的卤鸡腿。 凤鸾欢呼了声,不管不顾地挽起袖子,抱着鸡腿就开啃。 那等豪放的吃法将雾濛濛一震! 说好的高门贵女风范呢?说好的餐桌礼仪呢? “咳咳,”秦竹笙轻咳一声,他脸微红的跟雾濛濛解释道,“鸾表妹性子比较率真,濛濛往后多了解了,就会习惯的。” 雾濛濛真心觉得真是难为秦竹笙了,能将凤鸾这样的说成是率真,他也真是够维护自家人了的。 雾濛濛点点头,她动作优雅地执起筷子,眼尾一瞥橙柳,示意她帮着将鸡腿肉撕成小块小块的,她才好用。 哪知橙柳到底不如碎玉等人机警,压根没反应过来雾濛濛是何意。 雾濛濛拧起眉头,发愁了,这卤鸡腿很香,那股子的卤味还一股一股的往她鼻子里钻,她多想跟凤鸾一样,抱着啃就是了。 但秦竹笙还在,她自发觉得和这人不熟,故而不想失仪。 秦竹笙到底是心细如发的,他看出雾濛濛的窘迫,低笑一声,挽起袖子,探手过去,拿了雾濛濛的小碗道,“想必鸡腿太大,濛濛不好用,我帮你吧。” 这人都体贴地送上门来服务了,话还说到那份上,且她小碗都被端过去了,雾濛濛只得板着小脸,认真道谢,“有劳了。” 秦竹笙让凉亭外的侍女拿了小巧的银剪子、银叉和银刀过来,他动作熟练的先是用银叉固定了鸡腿,尔后用银剪子先将大块的肉剪下来,末了再是用银小刀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这样将整块鸡腿肉都剔下来了,他才将小碗复又端到雾濛濛面前,叹息一声道,“濛濛,你总是这样客气,是不喜欢竹笙哥吗?” 雾濛濛面无表情,她此刻总算明白殿下为何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敢情在这种时候,面无表情绝逼是一大利器。 她正色回答道,“没有不喜欢……” “那就是喜欢了?”秦竹笙嘴角含笑,他这样说着,顺手用银叉子叉了一小块鸡腿肉送到雾濛濛嘴边。 雾濛濛看着面前的鸡腿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小脸差点没就绷住! 忍住想掀桌的冲动,她真想问问,这正太到底想干什么? 秦竹笙和雾濛濛中间还隔着个凤鸾,这一会凤鸾已经将自个那份鸡腿啃的干干净净,她小嘴泛着油光,面颊一鼓一动,更是讨人喜欢。 她见雾濛濛不吃,干脆一把扒拉过来秦竹笙的手,小嘴凑过去,一口吞了叉子上的鸡腿肉。 秦竹笙一愣,他看着光溜溜的叉子,又看了看三两口就吞了肉的凤鸾。 雾濛濛则长松了一口气,她自己拿起筷子,夹起鸡腿肉跟秦竹笙道,“竹笙哥,濛濛只是习惯自己动手,不是在跟竹笙哥客气。” 秦竹笙点点头,他放下叉子,瞧着凤鸾还在觊觎雾濛濛碗里的鸡腿肉,遂捏了她小鼻子一记道,“莫看别人碗里的,吃你自个的。” 凤鸾咂了咂嘴巴,意犹未尽地才转头去吃其他的。 雾濛濛沉默了下,鸡腿肉纵使好吃,不过凤鸾对她也不错,且她觉得自个一个成年人,不能同小孩子争抢。 她便抱起自个的小碗,又拖过凤鸾的,然后将碗里的鸡腿肉倒了一半过去,软糯糯的道,“四鸾,分你一半……” 凤鸾大喜,她凑上去,用自个油乎乎的嘴亲了雾濛濛一脸,“濛濛,你真好!” 雾濛濛嘴角抽了抽,她后悔了成不? 秦竹笙笑眯眯地看着两小姑娘你来我往,见着雾濛濛小脸上的油印子,他终于忍不住脸侧一边,肩膀抖动起来。 雾濛濛叹息,老气横秋地看了凤鸾一眼,站起身到橙柳面前,仰起小脸让她擦。 这一顿饭,吃的简直鸡飞狗跳,雾濛濛觉得真该让九殿下来看看凤鸾的吃相,她从前那样算什么,根本和凤鸾相较就是小巫见大巫。 秦竹笙根本没功夫多用一些,全程都在照顾凤鸾上了,他好似很习惯照顾人,照料凤鸾的同时,也不落下雾濛濛。 往往这个时候,雾濛濛只能绷着脸,面无表情。 用完膳,秦竹笙将两人赶去休息,凤鸾赖着不想跟雾濛濛分开,便拉着雾濛濛到她房间。 凤鸾在这庄子的房间,虽没极尽奢华,但还是应有尽有,且凤家自来就是皇商,约莫银子多的是。 雾濛濛就在凤鸾房间里瞅到副黄豆大小珍珠攒成的门帘子,颗颗饱满,色泽纯正,一看就是不凡。 两姑娘在婢女的伺候下躺到榻上,头挨着头,盖着同一床软被,没一会便眯了过去。 不过半个时辰,秦竹笙就差人过来叫醒两人,他并未亲自过来,到底是男子,即便再是表亲,有的时候也该避嫌。 雾濛濛起身后,正穿衣裳间,凤鸾一把扑过来按住她,好在地下铺了褥子并不会摔疼。 “濛濛,我们穿一样的骑装,梳一样的发髻吧?”凤鸾眸子亮晶晶地望着雾濛濛,她圆乎乎的脸凑过去,拉着她手央求。 雾濛濛顺手捏了她脸一把,果然软软的,手感很好。 她道,“可是你的骑装,我穿不了。” 这是事实,凤鸾要比雾濛濛大一些,且她更为胖实,她的衣裳雾濛濛穿着自然会大。 哪知凤鸾神秘兮兮地跟她小声的讲,“我有给你准备,咱们一模一样的。” 雾濛濛还真不晓得这回事,连凤鸾何时准备的她都不知道。 凤鸾对身边的婢女挥手,果然,婢女一转身,就拿出两套一模一样的豆沙红的骑装来。 雾濛濛见凤鸾很是期待,便点头应允,凤鸾高兴坏了,她赶紧催着雾濛濛去换。 两小姑娘分别换上来,雾濛濛从屏风后出来一看,果真很合身,且还同凤鸾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便是梳同样的发髻,盖因赤淡没来,雾濛濛便用的凤鸾的婢女。 那婢女也是个手巧的,她并未给两人梳多复杂的发式,简简单单的花苞头,又用小花钿扎进去固定住,整个人就都显得娇俏了。 盖因凤鸾头发更多,婢女多费了些功夫,雾濛濛便支会了凤鸾一声后,当先出去。 哪知,她才迈出门槛,冷不防就让人从背后抱住,还被举高抛了起来!雾濛濛想也不想,当即放声尖叫,“啊……” 第078章:喊什么哥,叫贱人 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秦竹笙首当其冲,脑子被震地嗡嗡作响,好在他还记得要将雾濛濛接住! 雾濛濛惊魂未定,她脸都被吓白了,死死抓住秦竹笙的胸襟,浑身僵硬。 秦竹笙也懵了,他见这身豆沙红的骑装,还以为是鸾表妹,往常鸾表妹喜欢与他这样玩耍,故而他才忽然出手将人抱起来往高处抛,然后再接住。 通常鸾表妹都会兴奋地喊着要再玩一次。 但他见雾濛濛那被吓坏了的小模样,顿觉得自己太孟浪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将人小心翼翼地放下地,脸都臊红了,道,“濛濛,对不住,我以为是鸾表妹,所以才孟浪了。” 雾濛濛猜他也是认错人了,少年道歉的十分真诚,故而她也只得摇头道,“无碍。” 秦竹笙想了想,不敢再碰她,这小人比鸾表妹还娇小,且又这样软糯糯的,就跟个碰不得的瓷娃娃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捏坏了。 果然是比鸾表妹还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哪。 秦竹笙建议道,“濛濛,进去坐坐,鸾表妹应该还有一会。” 雾濛濛软脚虾一样挪回去坐下,她倒不是害怕那种游戏,只是秦竹笙猛然蹿出来,本身就被吓到了,然后还被抛了出去,雾濛濛差点还以为,自个会摔个头破血流。 秦竹笙搬了锦杌子过来坐雾濛濛对面,踟蹰开口道,“濛濛,没被吓着吧?” 听闻这话,雾濛濛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黑白分明,纯粹干净如晴空,她望着秦竹笙,想了想冷肃个小脸道,“竹笙哥,那样玩耍,太危险,四鸾比我还重些,要一个没接住,可如何是好?” 被个豆丁大的小萝莉一本正经的训斥,这与秦竹笙而言,还是头一遭,他摸了摸鼻尖,点头应道,“我晓得了,日后会注意的。” 雾濛濛点头,顿觉这少年还是孺子可教,还没有学上九殿下那身中二脾性,是个讨人喜欢的。 说完这话,一时无言,秦竹笙看着雾濛濛,雾濛濛望着他。 两人默默对视一会,雾濛濛率先错开目光,秦竹笙一下就笑了,他抬手像往日摸凤鸾那样揉了一把雾濛濛的发髻。 他道,“濛濛,可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雾濛濛一把打开他的手,拧着小眉头,拢了拢齐刘海,义正言辞的道,“竹笙哥,不可以摸濛濛发髻,濛濛以后要长不高的!” 她不好直说自个讨厌被人摸头,只得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哪知,秦竹笙见她这幅小大人的模样,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可乐的很,和鸾表妹一样好玩。 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道,“我记下了,为了濛濛以后能长高,我一定注意。” 雾濛濛满意了,这样的少年多惹人喜欢呢?哪像九殿下,一张贱嘴巴,人憎狗嫌,再加上他那张倨傲的嘲讽脸,走哪仇恨拉到哪。 两人正说话间,凤鸾总算出来了,秦竹笙回头一看—— 哟,一模一样的花苞髻,还一模一样的骑装! 凤鸾跳过来,手搭雾濛濛肩上,扬起下颌看秦竹笙,“六表哥,是我好看,还是濛濛好看?” 对凤鸾这种小把戏,秦竹笙显然很习惯了,他径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两位倾国倾城的小美人,请出场上马!” 凤鸾捂着嘴咯咯笑了,她拽着雾濛濛一路小跑着往跑场去。 这会,秋日稍掩,少了几分的燥意,多了几丝的清凉,两匹小马驹被牵出来,雾濛濛见秦竹笙去帮凤鸾之际,她赶紧招呼了边上的婆子过来搭把手。 婆子很有把力气,在秦竹笙空过手来之时,雾濛濛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上。 她见他眯眼看过来,便咧嘴冲他露出个甜腻腻的笑容来。 秦竹笙回以浅笑。 还是如同早上那般,先是懂马的汉子牵着缰绳领着雾濛濛与凤鸾两人走上半圈,然后就试着甩鞭子让马驹缓缓地小跑起来。 凤鸾明显比早上还兴奋,整个跑能听见她银铃般的欢笑声。 雾濛濛要矜持的多,她虽然也觉得骑马新鲜,但也只那么一股子劲而已,待熟悉了马驹后,她便试着自行驾驭。 九殿下亲自挑的小母马,无疑是匹良驹,很通人性,对于雾濛濛这种人小还不会骑马的来说,这匹马儿已经表现的足够好。 十分能领会雾濛濛的意思,还不会跑的太快。 一个时辰后,雾濛濛就已经自行骑着马儿小跑了,此时凤鸾还不敢让人放手,她只得被人牵着缰绳小跑。 一直在边上看着的秦竹笙微微诧异,他不曾想,雾濛濛竟这样有天赋,完全不可小觑。 又是半个时辰后,秦竹笙便让人叫停了两人,他见两人满头大汗,遂让婢女倒上一碗冰镇过的红枣银耳汤。 橙柳赶紧给雾濛濛擦汗,末了才端银耳汤给她喝。 雾濛濛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银耳汤,又甜丝丝的,确实喝着很爽口。 凤鸾一抹嘴,“濛濛,明天你还来吗?” 雾濛濛想了下,“会来的,殿下让我在秋猎之前学会骑马。” 凤鸾欢呼了声,她本想留雾濛濛用晚膳,不曾想,九皇子府的人早等着了。 雾濛濛稍作休息后,便与凤鸾还有秦竹笙挥手告别。 此时,夕阳西斜,余晖浸染,霞蔚成金。 雾濛濛从马车小窗看出去,见站在庄子门口目送她的小姑娘和少年,拉长的影子叠合在一起,似有风打着卷吹过来,拂起少年衣衫和小姑娘的裙摆。 那一瞬间定格为一副隽永而美好的画面,很多年的雾濛濛一直都清晰的记得。 回到皇子府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中,出奇的殿下并未在小书房,雾濛濛一踏进东厢,就见回廊下多了张摇椅,殿下正躺在上面,手里随意捏了卷书,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 见雾濛濛回来,先是上下打量了,又见她身上骑装陌生的紧,根本不是他跟她准备的那两套,当即眸色就沉了。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高高兴兴的跳过去,欢声道,“殿下,我回来了。” 九殿下抿着唇没说话,目光死死落在雾濛濛衣服上。 雾濛濛后知后觉,她扯了扯衣摆道,“骑马的时候,四鸾说想和我穿一样的,所以我就换了。” 说到这,她赶紧又补充一句,“不过,我还是觉得殿下帮我准备的那两套更好看。” 九殿下瞥开眼,嫌弃的道,“一身汗味,滚开!” 雾濛濛狐疑地抬手嗅了嗅,结果她只嗅到衣服上的熏香,哪里有汗味了? 有心想给他个白眼,但她雾濛濛大人不记小人过,遂摆手笑眯眯的道,“那我进去梳洗一番,不打扰殿下看书了。” 说完,她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当真梳洗去了。 九殿下捏紧了手头的《论语》,当场就想摔出去! 谁要看书了?他不过闲着无所事事,便过来瞧她头一天学骑马,会不会哭着回来罢了! 没有如九殿下所愿哭着回来的雾濛濛,当天晚上早早的就睡下了。 学骑马还是很累的,特别这身子还小,更容易疲倦。 连一刻钟的功夫都没到,她就睡的打了小呼噜,九殿下经过外间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一会才默默回了自个的里间。 夜半时分,泯殿下准时上线,他自然也晓得雾濛濛今个去了凤家南郊的庄子学骑马。 他直接躺到外间雾濛濛的床榻上,将人搂进怀里,捏着她小鼻子,将人吵醒过来。 雾濛濛气恼的不行,她一巴掌拍在泯殿下脸上,嘟嘟囔囔的很是不满。 泯殿下并不介意,他低笑问道,“濛濛,跟我说说你白天学骑马的事吧?” 雾濛濛执拗不过这人,晓得不说明白她今个晚上休想在睡了,便三言两语,尽量简单的将所有事说了一遍。 “竹笙哥?秦竹笙?”泯殿下敏锐地抓住某个人名,几乎是咬牙切齿! 雾濛濛困的厉害,根本没反应过来,“嗯,秦竹笙人还不错,很会照顾人。” 他当然知道秦竹笙很会照顾人,照顾着照顾着就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濛濛,不准叫他哥!”泯殿下罕见的十分霸道的要求道。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反应莫名其妙,“那叫什么?” 泯殿下磨了磨牙,一字一字蹦道,“秦贱人!” 简直蛇精病! 雾濛濛懒得理他,自顾自侧身向里,扯了被子来盖住头。 泯殿下这下也不吵她了,他直接起身大步流星的先是去了司木那边,倒腾了一大包喝下就立马让人昏睡的药粉。 然后他又去了司金那边,将人踹起来吩咐道,“锁上小书房的门,后天一早才准开,任凭里头发生天大的事都不用理会,还有告诉濛濛,明天暂时不用去南郊凤家庄子上学骑马,往后我教她。” 末了,他又记起,“明个一早去翰林院支会一声,本殿请个假。” 完事,他在司金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目光中大义凛然地进了小书房,司金自然跟过去落锁! 总是殿下将自个关在里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驾轻就熟的很。 而那一天,路过月落苑小书房的人,都能听到里头隐隐约约传来拍桌子和摔东西的声音。 盖因殿下的吩咐,没人敢靠近,连雾濛濛都不敢去触眉头。 隔日,小书房的门终于开了,衣衫有皱,长发披散的殿下出现在门口,他眉目柔和,嘴角含笑,身后恍如刹那见百花竞相绽放,耀人眼花。 他对在东厢门口往这边望的雾濛濛招呼道,“濛濛,今个我教你骑马!” 第079章:有殿下在,濛濛什么都不怕 在去南郊凤家宅子的路上,雾濛濛总觉得今个的泯殿下有点不太正常。 但要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分敏他待她还是同样的温言细语来着。 想不通,雾濛濛也就不去管了。 泯殿下说,她在学骑马,就该时常都在马车,故而弃了马车不用,连婢女也不带,直接抱她上马,尔后与她共乘一匹,一单骑,再鞭子一甩就往南郊去了。 雾濛濛坐在前头,泯殿下将她背转身,面朝他胸口,他单手揽着她,还用一薄披风密密实实地裹住了。 雾濛濛抓着泯殿下衣襟,她小脸蹭着殿下的外衫,鼻尖就嗅到一股子浅淡的冷檀香味,是殿下身上惯常用的。 泯殿下骑马无疑是很快的,与雾濛濛那点小打小闹不同,她能亲自感觉到小屁股底下一颠一颠的。 果然,没有坐车舒服! 不大一会,南郊凤家宅子在望,照例的凤鸾和秦竹笙在门口等着。 马跑的慢下来,雾濛濛钻出薄披风,露出个小脑袋对凤鸾喝秦竹笙挥手。 凤鸾蹬蹬跑过去,刚想开口喊濛濛,冷不丁见着马上的人竟是冷面神九皇子。 当即被吓的一个激灵,火速蹿到秦竹笙身后躲了起来。 马驻足,泯殿下却是并未下去,他搂着雾濛濛,居高临下地看秦竹笙,那种宣誓占有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竹笙并未多想,他笑着拱手见礼道,“见过九皇子殿下。” 泯殿下几不可查哼了声,他适才翻身下马,紧接着是抱雾濛濛下马。 甫一下马,雾濛濛就要从泯殿下怀里跳下来。 哪知,泯殿下并不放人,他就那样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亲昵地给她理了理刘海,不无宠溺的道,“急什么,发髻都松了。” 雾濛濛动也不动,只不过她余光瞄了凤鸾和秦竹笙一眼,见秦竹笙脸上笑意不变,忽的她就窘迫了。 可泯殿下就是不放人,他甚至旁若无人的还亲了她额头一下。 这下雾濛濛彻底懵了,他是时常亲她额头不错,可那都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哪里像这会,光天化日的,还当着凤鸾和秦竹笙的面。 秦竹笙目光微凛,不过很快他就笑道,“殿下和濛濛的关系真好。” 泯殿下冷眼看过去,皮笑肉不笑的道,“自然好的,濛濛是本殿养的,不和本殿好,和谁好?” 果真好得很,就一天的功夫,便连“濛濛”都喊上了。 雾濛濛扶额,她瞧着今个的泯殿下,怎的和九殿下一样,像得了宝贝的孩子一样,非在在外人面前炫耀归属权一番。 雾濛濛挣脱下来,径直拉着凤鸾就往庄子里走,半点都不想理会智商没上线的泯殿下。 泯殿下随后跟上,雾濛濛不在,他更是懒得跟秦竹笙虚以委蛇。 秦竹笙也不介意,他笑笑就跟了上去。 庄子跑场,雾濛濛与凤鸾上马,凤鸾昨个已经会小跑了,故而今天一甩鞭子,小马驹撒开蹄子就徐徐跑了起来。 雾濛濛却是有些生了,她本想先绕着走上一圈在论,哪知泯殿下直接翻身上马,与她同骑,还手把手教她如何握缰绳。 “濛濛身子要放松,”泯殿下低头在她耳边道,又扶了她的小身子一把,“不用太使力气,骑马很容易的。” 雾濛濛当然晓得很容易,她瞥了眼不远处,秦竹笙也是教凤鸾骑马,可不兴像泯殿下这样非的同骑。 她用小肘子轻轻撞了他一下,嘀咕道,“泯殿下,我自己可以,你先下去。” 听闻这话,泯殿下定定望着雾濛濛,那种目光深邃如渊,叫人根本看不透。 雾濛濛瑟缩了下肩,她抿了下嘴角,撇开了头。 泯殿下忽的在她头顶蹭了蹭,“我带濛濛先跑一圈,然后濛濛自己跑。” 说完,也不管雾濛濛答不答应,他一夹马肚,小马驹轻轻松松地跑了起来。 跑场并不大,一圈的功夫不过半刻钟。 一圈末了,泯殿下当真翻身下马,让雾濛濛自己去练习。 跑场外阴凉处,秦竹笙对泯殿下笑道,“濛濛骑马很有天赋,殿下大可放心。” 泯殿下以一种不蔑视地神色扫了秦竹笙一眼,尔后与有荣焉的道,“本殿晓得,不用你来提醒。” 热脸贴了冷屁股,秦竹笙摸了摸鼻子,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九皇子有些不待见他。 从前两人也是见过的,当时可不像现在这样。 泯殿下一直注意着雾濛濛,视线就没离开过她,旦见她小小的一个人在马背上轻松写意,驰骋浅笑的模样,又觉得让雾濛濛学骑马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因着这个决定,提前认识了秦竹笙! 他想起这点,心头万般不爽利,上辈子濛濛认识秦竹笙的时候,已经算个娉婷少女,即便她那会只是他身边并不出挑的侍婢,可秦竹笙这个高门贵公子还是一眼就瞧出了濛濛的好。 继而死皮赖脸地缠在濛濛身边,好生叫人讨厌! 忆起前事,他脸沿凝起冰霜,蓦地转头盯着秦竹笙恶狠狠的道,“滚开点,本殿不想看到你。” 这等很是无礼的话叫秦竹笙脸上笑意僵住,那张眉清目秀的脸上还是头一次生起点滴的冷色。 “殿下可真是恁的失礼!”他丢下这句话,拂袖就站到阴凉处外,又见凤鸾骑的很稳当,便吩咐下边的人多加看着,而他则离开了跑场。 雾濛濛与凤鸾并未注意到这点,两人骑的满头大汗,心头又是畅快又是舒坦。 临近晌午,雾濛濛下了马,本是想招呼凤鸾一起,哪知凤鸾见了泯殿下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不行。 只跟她支会了声一会用膳,飞快的就跑了。 泯殿下并不在意凤鸾,他眼里也只看得到雾濛濛。 他拿了帕子,不假他人手,亲自给雾濛濛擦汗,“濛濛学的真快,假以时日,骑术就要比我还好了。” 要不要这么自恋?雾濛濛习惯的暗自吐槽。 不过她一把抢过帕子,自己边擦汗边道,“秦竹笙呢?怎的殿下一人在这里?” 提及秦竹笙,泯殿下面色就不太好,他眸色微闪,不吝污蔑道,“他说你和凤鸾骑马无甚看头,实在无趣得紧,就先走了。”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并不怀疑泯殿下的话,只是觉得秦竹笙不太像是这样没耐心的人。 她看了泯殿下一眼,主动牵起他手道,“那殿下可要与我先去休息会?不然殿下与秦竹笙下下棋什么的?” 雾濛濛不是傻子,前天半夜她一喊竹笙哥,殿下那时的表情不善的很,故而此时在他面前,她尽量连名带姓的说。 泯殿下嗤笑了一声,“下棋?他秦竹笙还不是本殿的对手。” 这样堂而皇之的骄傲,实在很拉仇恨,雾濛濛只得带他一并去之前自己那个厢房先休息会。 当天午膳,秦竹笙直接让人送了一桌的菜式到厢房里,那模样根本就是不打算要一桌用。 雾濛濛也没多想,总是她跟泯殿下一起用膳,也很自在。 而此时凤鸾那边,她瞧着一桌子好吃,却没等来雾濛濛,当即闹了小脾气。 秦竹笙好生哄了几句,凤鸾这才勉勉强强地用了。 秦竹笙叹息,九皇子对他那样的不待见,他又不是个傻的,哪里没感觉到,只是这不待见来的莫名其妙,分明他根本没得罪他! 秦竹笙想了一下午这问题都没想明白,不过他倒暗自决定,往后少在九皇子面前转悠。 甚至于下午的跑场,秦竹笙在另一头看凤鸾跑了会,他就自个离开了,根本没同九殿下照面。 当天酉时,雾濛濛该回皇子府了,她除了远远地看了凤鸾一眼,秦竹笙却是再未见到。 泯殿下如来时一般,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雾濛濛,风驰电掣地打马回府。 第二日,雾濛濛临出门前,人才上马车,就见马车里已经坐着黑沉俊脸的殿下。 她吃不准这人到底是泯殿下还是九殿下,只得笼统的喊,“殿下,今日也不去翰林院?” 殿下扫了她一眼,冷哼了声,他不去翰林院,也不看看到底是因着谁? “磨磨蹭蹭,还要让本殿等你多久?”九殿下甚为没耐性,加上今个陪雾濛濛去南郊学骑马这事,本就非他所愿,故而心情更是恶劣。 得,这口吻,九殿下无疑。 雾濛濛拢着手规规矩矩的坐好,寻思着怎么也得说点感谢的话给面前这黑脸少年顺顺毛。 于是,她眉眼弯弯,露出梨涡地笑着道,“今日有九殿下陪着,濛濛定然不会怕了,毕竟九殿下骑术那样厉害。” 说到后面,她眸子放光,很一副崇拜的小模样。 九殿下目色微凝,他斜眼睨了她一眼,嫌弃的道,“没用的东西,骑马还怕甚?” 嘴贱的小子,注孤生! 雾濛濛心头骂道,不过她脸上分毫都不显露,还探身过去,糯糯地拉着他的袖子道,“所以啊,有殿下在,濛濛才不怕!” 她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倒叫少年忽的就不好意思了,且那种崇拜又依恋的目光,顿叫他心头的气闷稍稍缓了缓。 少年面无表情地板着脸,拂开她的手,冷言冷语的道,“恁的没用,果然是个蠢的!” 雾濛濛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简直想啐他一脸口水。 妈蛋,她这样伏低做小地哄人,到底是为了谁? 一路到了南郊凤家庄子,雾濛濛那口气都还没顺下去,简直让这中二的叛逆少年分分钟气的心肝都疼。 两人下了马车,就见凤鸾正在往外拽秦竹笙。 秦竹笙本是不愿意过来,不想同九皇子照面,哪知凤鸾怕九皇子的厉害,又死活要来接雾濛濛。 雾濛濛率先过去,喊了声,“四鸾。” 秦竹笙抬头就见跟在雾濛濛后头的九皇子,他面色一僵,微微有些恼凤鸾了。 凤鸾也是看见了九皇子,她二话不说拽着雾濛濛就跑,雾濛濛被她拉来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 九殿下目光落带秦竹笙面前,他微微皱眉,其实对这人,他并无多大的恶意,但他知道,重生的另一个自己不待见,还是因着小哑儿的缘故。 秦竹笙对九皇子点了个头,准备转身就走。 岂料,九殿下蓦地开口,“秦竹笙,手谈一局?” 才迈开脚的秦竹笙,“……。” 第080章:神仙的皮囊,修罗的心肠 京城秋猎,每年的秋末,秋高气爽,青草枯荣之际,京城中高门公子邀上三五好友,背挎长弓,腰挂翎箭,打马而行,径直往京城外五十来里的一处猎苑去。 而那等娇娇姑娘,也是不甘人后,群群队队,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的马车出行。 这一场秋猎会持续两天,是以,不满十二岁者,不可参加,当然若是家中有年长者领着,那也是可以的,只当是见识一番。 这一日,雾濛濛一早起来就没见到殿下,她也不曾在意,身边的婢女将她收拾的精神抖擞,一应秋猎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雾濛濛就见着在东厢门口等着她的司火。 有段时日没见着司火了,她甜甜的喊了声了,“司火大爷。” 司火一愣,这还是她头一次听雾濛濛说话,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当即捏了捏她小脸,娇笑道,“不错,不是小哑巴了。” 雾濛濛从司火的魔爪下挣脱,她揉了揉被捏红的小脸,眸子亮晶晶的问道,“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司火点头,一行人坐上皇子府徽记的马车悠悠然城门口去。 出了北门,就见凤家的马车立在一边等着,其中一马上还有个眉目清秀的少年。 雾濛濛撩开帘子冲那少年喊道,“竹笙哥,我到了。” 秦竹笙微微一笑,他视线在司火身上一扫而过,没见着九皇子,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凤鸾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雾濛濛挥手,“濛濛,过来,你过来我这边。” 司火眉目淡然,她今个是跟着雾濛濛出行,故而只简单的一身葛布细衫的长裙,绾的轻便的堕马髻,除了那张妖妖娆娆的脸,旁的是半点都不引人注意。 雾濛濛征得司火的同意,她便跳下马车,领着赤淡去了凤鸾那边。 凤鸾的马车里头,竟是比皇子府的马车还奢华,雾濛濛不认识的柔软毛褥子,还有浅淡的熏香,以及马车壁上嵌镶的金制小台子。 雾濛濛看了圈下来,憋出句,“四鸾,坐你的马车不会被打劫吧?” 凤鸾一愣,继而咯咯地笑了,她倒了小孩子都喜欢的果菜给雾濛濛喝,才不屑的道,“谁打劫马车呀?想要银子,不是打劫我更划算么?” 雾濛濛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凤家长房仅剩的独苗苗,确实比一辆马车值钱。 凤鸾带了很多零嘴,雾濛濛也是没脸没皮的,半点都没有这个是个成年人的自觉,不自觉两小姑娘就吃上了,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凤鸾说的最多的是秦竹笙,雾濛濛听着,偶尔说只言片语有关殿下的。 对雾濛濛竟能在九皇子的眼皮子底下过活,凤鸾着实佩服。 她是见了那人就害怕,早些年九皇子暴打她家二叔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可真怕一言不合,九皇子就动手! “神仙的皮囊,修罗的心肠!”凤鸾十分精辟的总结了句。 雾濛濛惊呆了,她一直以为凤鸾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想,她居然有这样的觉悟。 对雾濛濛吃惊的眼神,凤鸾洋洋得意,尔后她又嘀咕道,“我听其他人说的。” 果然,她想多了。 她剥了一把五香瓜子仁塞她嘴里,“吃你的。” 猎苑并不算远,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此处地儿,雾濛濛听凤鸾说早年是凤家花银子盘下来,又收拾了番,捣鼓的像模像样,然后献给了息氏皇族,至于现在这猎苑握在息家谁手里,她却不晓得。 只是每年秋末时节,只要京城公子贵女们过来了,猎苑驿馆中,自有人出来接待,并将一应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在猎苑外面自然没有厢房可住的,放眼望去,口子上都是一个接一个的蒙古包。 凤鸾当真是贴心小导游,走一路跟雾濛濛说一路,比如这些蒙古包,最开始是没有的,但是后来一些高门里,每年都有子弟来参加秋猎,故而干脆就有那等不缺银子的,在猎苑外面安全的地方扎了蒙古包,并每年给驿馆中人一些银子,让人看着或打扫。 久而久之,越来越的人这样做,就形成了今日这种场景。 凤家自然也是有蒙古包在这边的,凤鸾本想邀雾濛濛一起,哪知司火过来,笑着道,“有劳风四姑娘费心了,皇子府在这边也是有地儿住的。” 凤鸾还想说活什么,让随后过来的秦竹笙拎走了。 司火带雾濛濛直接往猎苑最后边一排的蒙古包走去,这越往后走,越是安全的地方,蒙古包就扎的越发越结实。 终于,司火在一顶上嵌明珠,周遭有五彩丝绦垂落的蒙古包前站定,对雾濛濛回头一笑,“小哑儿,请吧。” 雾濛濛已经见怪不怪了,即便这座蒙古包是这周围最大最气派的一个,她一能绷着小脸,半点不失仪的抬脚进去。 蒙古包里的空间很大,且一应具有,多半是事先有人打扫过了,里面没怪味,还泛着一股子青草的气息。 雾濛濛眸子晶亮亮的,她在里面走了圈,又在最里头那张圆床上滚了圈,感觉就和在皇子府东厢的时候一样。 司火让下边的人打来热水,拧了帕子给雾濛濛道,“这是殿下的,周遭几个小一些的,是侍卫和宫娥住的。” 雾濛濛抹了把脸,又擦了擦手问道,“殿下从前也是住的这里?” 司火点头,“不过殿下也就十二岁那年来过一次,往后他便再不过来了,只说这秋猎是给小孩子过家家玩的,不肯再参加。” 雾濛濛能想象说这话的殿下是何表情,真真的欠抽! 司火下颌一点壁角边挂着的几张长短不一的弓箭道,“喏,那都是给殿下预备的。” 雾濛濛走过去看了看,她一眼就看中张小巧的金绞丝攒成,两头镶蓝宝石的小弓,那弓不大,晃眼看去就跟个小孩子的玩具一样。 雾濛濛拿着扬了扬,以她的个子却是正合适,她一脸兴奋的问司火,“这能逮到兔子吗?” 司火见她那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她什么都没说,直接拿了那弓,又取了相应的小箭,也不见她如何动作,那支小箭唆的一下射入两丈远的地面,直插入尾。 雾濛濛的目光落在那张小弓上就移不开了。 司火手腕一转,将小弓放到雾濛濛手上,交她摆动作,又小小的说了些技巧,很快雾濛濛就从个弓箭小白升级为弓箭新人,至于准头,自然不提。 见雾濛濛对那张小弓爱不释手,司火便道,“这是殿下十二岁那年从大皇子手上赢下来的战利品,听闻是罗泊国那边进献上来的,当时,大皇子还气闷了好久,据说他本是要用这张弓去讨个美人的欢心来着。” 雾濛濛摸了摸,小心翼翼的问司火,“殿下会不会送我?” 这还是她头一次心生想要某种东西的念头,主要这张小弓既是漂亮,又很厉害的样子,最为重要的是,很适合她目下用。 司火让她那小狗讨欢一样的眼神看的心头发软,她忍不住揉了她小脸两把,“自己去跟殿下讨。” 闻言,雾濛濛拧起眉头,她想了想道,“既是殿下的战利品,那我也用战利品和殿下换。” 司火挑眉,忍住没问她要用什么样的战利品换。 当天晚上,壮志凌云的雾濛濛抱着小弓入睡,第二日,东阳初生,雾濛濛就让一阵号角声给吵醒了。 她一手抱着小弓,一手揉了揉眼睛,才站起身,凤鸾就猛地冲进来,一把将她压倒回床上。 “濛濛,快起来,一会用完早膳,我们就要出发进猎苑了!”凤鸾也很兴奋,她抓着雾濛濛就是一阵吼。 雾濛濛头疼的将她从自个身上推开,慢吞吞地爬将起来,嗔怪道,“四鸾,不许再压我,疼死了。” 然而,凤鸾并未注意雾濛濛的话,她一眼就看到雾濛濛怀里的那张小弓,扑的过去,才初初站稳的雾濛濛又被扑倒了。 “啊,濛濛你打哪来的小金弓,好漂亮啊。”凤鸾伸手就去摸。 雾濛濛彻底抓狂了,只差没抬脚将身上的小胖妞给踹出去。 司火撩帘进来,就见两只软糯糯的小姑娘滚作一团,雾濛濛那想起来又笨笨拙拙爬不起来的模样,顿让她又退了出去,在外面笑的牙都酸了才再次进来。 雾濛濛哀怨地看着司火,这大姐忒不耿直,没见她被凤鸾压惨了,都不搭把手。 是以,当凤鸾再凑过来,雾濛濛警惕地往后退,并娇娇地大吼道,“别过来,离我一丈远。” 凤鸾伤心了,小伙伴竟然嫌弃她! 不过她也是晓得自己早上有些过份了,遂道,“好,我离你一丈远。” 一直到两人上马进了猎苑,都保持这样别别扭扭的距离。 猎苑中的猎物,是有专人特意放养的,没甚凶恶的大虫之类,多的只是兔子、梅花鹿之流,故而并不会太过危险。 有那等迫不及待的公子哥,三三两两的早策马奔往猎苑深处,也有爽朗直率的姑娘穿了一身男装,丝毫不落人后的跟着进去了。 像雾濛濛这样的,就只是来玩耍的,打猎那都是其次,故而在司火和秦竹笙的安排下,一行人并未往深处去,只打算在边缘转悠两天就回京。 雾濛濛背着小金弓,坐在小马驹背上,她按着腰间的小箭矢,野心勃勃地准备猎一只—— 野兔! 第081章:狼来了的故事 “嗖!” 利箭恍若流星,飞快地蹿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扎进——树干里! 影影绰绰的斑驳林间暗影,哗啦碎影成一片,有依稀的秋日暖光透缝隙洒落,鎏金碎银,既是清凉又是漂亮。 “哈哈哈,濛濛你的准头!”凤鸾毫无保留的娇笑声在林中传出去很远,热的风缓桠静,整个林间都是银铃翠笑声。 雾濛濛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自有身边的护卫去将那只射偏了的小箭捡回来。 雾濛濛看着兔子溜走的方向,拉着缰绳就准备跟过去。 随后的司火与秦竹笙无奈跟上,这都是雾濛濛射的第三只兔子了,无一例外,没一发能中,准头偏到没边了,偏生她又不让人帮忙,非的自己亲手猎,说什么战利品。 司火晓得雾濛濛的小心思,她也不说破,总是这边是猎苑边缘,安全的很。 雾濛濛追了兔子一路,总算又逮着了,她下马拉弓搭箭,初初一眼,还真有些气势。 秦竹笙看不过眼,跟着下马,到雾濛濛身后,搭手与她纠正准头。 “濛濛,往这边偏一点,对,就是这样。”秦竹笙也是会骑射的,毕竟君子六艺,京城的高门公子都是要学的,虽比上百步穿杨,但射只兔子却是没有问题的。 他大手覆盖着雾濛濛的小手,微微弯腰,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很有耐心。 雾濛濛微微眯眼,瞅准了,尔后嗖的松手。 那只小箭就跟闪电一样弹射出去,噗地扎在兔子后腿上,正在啃草的兔子瞬间倒地,抽搐起来。 雾濛濛兴奋了,这毕竟是她的第一只猎物,显然她忘了秦竹笙帮忙指的准头。 都不等护卫去捡,她自个冲的出去,扒开草丛,弯腰将兔子拖了回来。 那兔子很是肥硕,雾濛濛单手拎着竟然有些吃力,她连忙双手抱,跌跌拌拌地在护卫帮助下带着战利品回来。 雾濛濛直接到司火面前,将兔子交给她道,“司火大爷,你帮我拿着,回京我要用兔子跟殿下换小弓。” 司火嘴角抽了抽,任谁来看都是,一不值银子的兔子,想换一张镶宝石的金弓,明显不太可能。 不过司火又一想自家殿下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这同是战利品,指不定他还真乐意。 是以,她笑眯眯地将兔子挂在马上道,“行的。” 雾濛濛爬上马背,气势如虹地准备再多猎一些兔子,然而这一天过去,秦竹笙未曾再帮她校正准头,雾濛濛屡次失手,头一只兔子竟是唯一的收获。 当天晚上,司火征得雾濛濛的同意,当即就将那只兔子给剥了,皮毛留着做战利品,肉让人烤了,与凤鸾和秦竹笙那边分了一半去,另一半则悉数给了雾濛濛。 雾濛濛哪里吃的完,她拉了司火来一起吃,又分了一小半给身边的侍女和护卫。 且没有外人,雾濛濛是敞开了肚皮吃,也不用顾忌劳什子的餐桌礼仪,也不知是不是亲手猎的缘故,雾濛濛啃着兔子肉觉得格外的香。 那一顿,吃的风卷残云。 司火则在边上抿着小酒,慵懒半酣的与她道,“今个,秦家子弟猎的最多,有一头鹿,然后便是顾家的,他们猎了头野猪,那野猪确实凶,长了尖锐的獠牙,听闻顾家有一人伤着了,另外礼部侍郎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也独自猎的狍子……” 雾濛濛懒懒地听着,司火说的这些她全当成了八卦在听,不过听闻秦家她还是疑惑的道,“秦竹笙也是秦家的吧?他怎的不与秦家人一起,反而是跟四鸾住在凤家的包里?” 司火侧脸看她,见她只是单纯好奇,便笑道,“秦竹笙那一房,是秦家真正的唯一嫡出,如今秦家当家的可是皇后那一脉,追根究底其实并不算秦家嫡出,不过是庶子将名讳记在主母名下,一跃成为所谓的嫡子罢了。” 这话雾濛濛听懂了,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司火又道,“说到底,秦家真正的聪明人,还是秦竹笙那一房的,以及多一个秦扶苏罢了,其他的都是蠢货,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司火想起此前有关秦关鸠的事,便冷着脸对雾濛濛道,“特别是秦关鸠那个贱货,小哑儿记着了,往后见她一次,就给本大爷打她脸一次,打残了,本大爷给你兜着,竟敢觊觎咱家殿下,心儿忒大!” 雾濛濛是晓得的。殿下身边的人,各个都是他的脑残粉,没有理智可言的,总归殿下万事就是对的,错的一定是外人! 司火还在愤愤不平,“哼,咱家殿下那是她能肖想的么?大爷都跟来的殿下多少年了,一根手指头都没摸到,怎能让外面的母狼给叼跑了……” 雾濛濛恶寒地打了个抖,还母狼,九殿下那样毒舌,谁敢下嘴叼他? 她见司火好似喝的有些小醉了,便唤了侍女进来扶她出去休息,她则躺床榻上,没一会就睁不开眼了。 第二日,雾濛濛神清气爽的起来,她钻出蒙古包,当先伸了个懒腰,见着旭日初升,雾气蒙蒙,一派和煦生机的景致,便在附近随意走了走。 这一走,便撞见好些娇娇媚媚的姑娘,无一不是婀娜多姿,聘婷玉立,雾濛濛看的眼花缭乱。 雾濛濛忽的心起,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睁开之时,便见周围的姑娘们各个身上都浮起了气,但凡是衣裳未遮挡的地方,雾濛濛都能看到。 她饶有兴致地一个一个看过去,果然就瞧出了一些端倪来,有个别姑娘脸上的气居然断断续续的,很不流畅。 她指尖动了动,忍住想要与人按摩推拿的冲动,走近了再看,适才发现那姑娘脸上冒了一些小痘痘出来,不过被厚厚的一层胭脂香粉给盖住了,加之她刚才隔的远,才没看清楚。 她啧了两声,约莫今个过后,往后要很长一段时间,这姑娘是不敢出门的了。 雾濛濛再往其他人身上看,盖因大部分都有衣裳遮挡,她也看不出旁的来,便悻悻作罢。 这第二天再进猎苑,雾濛濛却没有了头一天的兴致,她懒懒散散地甩着小金弓,见凤鸾吩咐护卫左采野果又采野花,顿觉得了然无趣。 她趴在马背上,任由马儿载着她随意的走,司火随时注意着,倒也没走岔路。 临到晌午一行人准备着就在林子里随意做些吃食,婢女也是带了点心,倒也不会饿着旁人。 雾濛濛用了点点心,便躺在林间青草丛中,听闻鸟鸣风响声,仿佛万簌寂静,她微微合上眼,昏昏欲睡起来。 此时,远在京城的九殿下盯着面前的秦家族谱,有些发怔。 昨个晚上东厢外间没人,便连同那个重生的自己也不出来了,他睡到半夜爬起来看了次,还很是不习惯。 今个一早,司金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小人猎了只兔子,然后吃了,半块兔腿也没说给他留一点! 好歹,还是用的他的弓猎的好吧? 九殿下扔了毫笔,合上秦家族谱,背着手就出了翰林院,他直接回了皇子府,毕竟他是皇子,去不去点卯,谁敢说三道四。 是以,九殿下堂而皇之地早退了! 他踏进府,进了月落苑小书房,随意翻检了几张雾濛濛以前写的大字,见那字写的来软趴趴的,半点风骨都没有,九殿下遂嗤笑了声,尔后他拿起笔,在边上,同样的字,用同样的小楷,另外写了个。 堪堪收笔,司金风急火燎地蹿进来,“殿下,出事了!” 九殿下冷冷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司金缓了气,才有条不紊的道,“这么多年,少有人晓得猎苑被大皇子握在手里,有人对猎苑动心思了,明着不能来,就来了手暗的。” 听闻事关猎苑,九殿下眸色一厉,“所以?” 司金飞快道,“据收到的消息,猎苑围栏被弄出了口子,放了狼进去,这下手的人铁了心今年的秋猎要弄死弄残一批高门子弟,将事情闹大了,逼猎苑主人大皇子现身,好趁机夺取!” 九殿下很是冷静,他同时也想到了雾濛濛,“谁下的手!” 司金并不犹豫,“四皇子和十一皇子皆有可能。” 那就是消息还不够精准,九殿下扔了手头的毫笔,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吩咐道,“再探!点上本殿亲卫十名,速往猎苑!” “是!”司金大声应道。 这会远在猎苑的雾濛濛,正迷迷糊糊间,好似听闻九殿下对她冷眉竖眼的一声喝,“蠢货!” 她一惊,腾地坐起身,真真大白天地做了个噩梦。 凤鸾正捧着个果子在啃,她见雾濛濛满头大汗的模样,便笑道,“濛濛做噩梦了?” 雾濛濛点点头,可不就是噩梦,好不容易离开京城两天,这做梦都还梦见那个嘴贱的小子,晦气的很。 司火站在不远处,她背靠着颗树,忽的她脸上一整,转头对雾濛濛道,“噤声!” 雾濛濛是知道司火本事的,她心头一跳,顿觉要不好了。 果然,就在这当—— “啊!”惊悚的惨叫声蓦地响彻云霄。 凤鸾手一抖,果子掉了,她反应过来,一下钻到秦竹笙身边,吓的脸色都变了。 司火反应很快,她来不及解释,拎起雾濛濛上马,下令道,“速度上马,撤!” 这下,不管是皇子府的人还是凤家的人,皆翻身上马,东西都不收拾了,赶紧跟着司火往猎苑外头跑。 但,变故早已发生,就在这瞬间,雾濛濛都还没来得及问司火发生了什么事。 就有踏踏的马蹄声并急急的吆喝声传来,不过片刻,就有一行身形狼狈的男男女女出现在雾濛濛视野中。 许是见到了人,那些人脸上露出一丝轻松,其中一人喊道,“前面的,等一等,救……”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完,一道黑影从林中蹿出,扑地过去就咬断了他的脖子,还将人拽下马背,拖行很远。 雾濛濛亲眼所见,她屏住呼吸,待那道黑影落定,她才看清,那是一头——狼! 第082章:弄死! 那头狼,站起来约莫有成人高,狼眼发绿,毛色结块地粘在一起,最为重要的是——那是匹恶狼! 雾濛濛打了个抖,想也不想,她就冲司火喊道,“跑!” 司火却是摇头,她面色肃然,“来不及了。” 果然,话音方落,林间簌簌声响,雾濛濛定睛一看,周围尽是绿油油的狼眼,虽不是晚上,但也够骇人的。 司火当机立断,提拎着凤鸾和雾濛濛,一手一个,脚尖轻点,几下蹿上枝桠,再借力,一口气爬上去寻了个稳当的高枝,将两人放了上去。 凤鸾脸都吓白了,雾濛濛还好点,她死死拽着自个的小金弓,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司火。 司火飞快的道,“安静地待在树上,一会大爷回来接你。” 说完,她一个翻身稳当下地,二话不说,将秦竹笙也提着紧接雾濛濛他们的那棵树爬了上去。 秦竹笙脸涨的通红,“不用,我可以杀……” “闭嘴!”司火呵斥道,“帮大爷看着点小哑儿,不然你以为大爷要救你,哼!”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司火嘴巴也是不饶人。 秦竹笙被她这一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点头应允道,“我会保护濛濛和鸾表妹的。” 司火看了她一眼,她再次落地,适才抽出腰间的软剑,翻身上马,吩咐皇子府护卫和凤家的道,“与我将狼群引到猎苑深处去,不能让这群畜牲跑出猎苑。” 毕竟猎苑口子那边,还有一众蒙古包,今个没进猎苑的各家姑娘更多。 “是!”皇子府护卫自然不肖说,凤家的也很机灵,当即听令行事,边引着出现的狼群,便往猎苑深处去。 另引来狼群的那几人仿佛劫后余生,有见司火动作的,便赶紧趁机下马,找了好攀爬的树三两下爬上去。 其中有两位不知哪家的姑娘,既不会爬树,起先一番逃命,早精疲力尽。 有一人见司火并不管旁人,便道,“你是哪家的,送我们上树,回去我家里人给你银子!” 司火冷笑一声,骂了句,“白痴!” 随后一打马,边砍杀靠近的恶狼,边一边游刃有余地往伸出引。 那两位姑娘无法,眼见有恶狼扑来,起先跟司火提要求的姑娘竟反手就将身边的另一人推了过去。 雾濛濛在树上,比较高,她看的清清楚楚,被推的姑娘顷刻葬身狼腹,瞬间血流满地,几匹恶狼一扑而上,转瞬的功夫,就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这等惨状,饶是雾濛濛都看不下去,她赶紧捂住凤鸾的眼睛,小声的道,“四鸾,别怕!” 凤鸾想哭又不敢哭,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死死抓住雾濛濛的手,“濛濛,我怕,我们会不会死啊……” “不会!”雾濛濛虽也怕,但身边还有比她还弱小的凤鸾,她便觉得还好,“不会有事的,司火大爷很厉害的,她一会就能回来。” “嗯!”凤鸾重重应了声,在枝桠上抱着雾濛濛,不敢往下看。 另一边的秦竹笙也是沉默不言,雾濛濛看见他手握成拳,应该是想下去救人的,但君子不立危墙,况他也是自身难保,一会还要顾着点凤鸾和雾濛濛。 是以,秦竹笙只抿着唇,不吭声。 底下推人的那姑娘也没逃掉,她根本就没跑出去多远,林间就传来了她的惨叫声。 雾濛濛感觉到凤鸾小身子一抖,她赶紧拍了拍她后背,说起其他转移她的注意力,“四鸾,你是哪天的生辰?” 听闻这话,凤鸾的心思果然就让雾濛濛引开了,她回答了句,“腊月初六,濛濛你的呢?” 雾濛濛看着底下的情况,回道,“十月二十五。” 凤鸾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快了。” 这当,底下的恶狼多数被司火等人引走了,只剩余一些争抢不过的老狼还在后头捡漏。 早先有跑上树,逃过一劫的几名公子,过了会见连老狼都追过去了,没了动静,便轻手轻脚溜下树,结伴几人,连滚带爬的往猎苑外跑。 凤鸾也是看见了,她扯了扯雾濛濛的袖子问道,“濛濛,我们也要下去吗?我怕。” 不知怎的,凤鸾清楚雾濛濛比她还小一些,可见着她那双好似波澜不惊的眸子,她自然就觉得可靠。 雾濛濛抿起唇,她想了想,探身问另一棵树上的秦竹笙,“竹笙哥,以为我们要如何办?” 秦竹笙站在枝头,正往远处眺望,许是想看看司火他们那边的动静,奈何这林中树丛太密,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等着,别下去!”秦竹笙自来就是个细心的人,他看过了,树下到处都是血,这点血腥味,约莫还会有野兽过来。 他要下去了带着两小姑娘,又没马匹,根本就跑不远。 雾濛濛也是点头,“司火大爷说了,她过来接我们,就一定会来的。” 凤鸾乖乖地应了声,三人继续呆树上。 不大一会,树下蹿出两三只豺狗,雾濛濛屏住呼吸,就见着两三只豺狗将剩下的残值碎骨拖着飞快的跑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凤鸾哭丧着道,“濛濛,怎么办?我想出恭。” 雾濛濛愣住,她着实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问题,她低声问凤鸾,“还能忍住么?” 凤鸾憋红着脸,“小半个时辰,不能再多了,不然要尿出来怎么办?六表哥会看见的。” 雾濛濛叹息,她用一种猪队友一样的眼神看着凤鸾,尔后又看了看树下,周遭确实没旁的动静。 她才跟秦竹笙道,“竹笙哥,我们下去吧。” 秦竹笙皱起眉头,明显不赞同。 雾濛濛只得道,“是四鸾,她想更衣。” 更衣不过是姑娘家委婉的说辞罢了,秦竹笙瞬间就懂了,他也是无可奈何地看了凤鸾一眼道,“你们先等等,我先下去看看再论。” 雾濛濛点头,她转头跟凤鸾道,“好了,你再忍忍。” 凤鸾也是个敏感的小姑娘,她很不好意思的道,“濛濛,我不是故意的,我……” 雾濛濛拍了拍她的手,认真地板着小脸道,“我都知道,你莫多想。” 如此,才算安了凤鸾的心。 这边秦竹笙下了树后,他从软靴里拔出把小巧的匕首来,谨慎地在周围检查了圈,没见异常,才抬头跟树上的两小姑娘道,“下来。” 雾濛濛问凤鸾,“能自己下去吗?” 凤鸾往下面看了看,脸上白的来血色都没有,她发着抖,“可……可以!” 雾濛濛叹息,她只得认命的解下腰带,将自己和凤鸾的手腕连在一起,“你先下去,我随后,不会掉下去的,看,我能拉着你。” 如此,凤鸾才算有了点信心,她抱着树,一点一点往下挪。 雾濛濛在她前面不断地道,“别往下看,很好,四鸾你快要到地面了,竹笙哥会接住你的。” 在雾濛濛不断的安慰下,凤鸾笨拙地缓缓落下树,秦竹笙能够的到的时候,就一把抱住她。 雾濛濛不等秦竹笙搭把手,她自个咚地跳下来,随后又将腰带栓会身上。 “赶紧离开,这里不安全。”秦竹笙一把扶起凤鸾,正想去扶雾濛濛,雾濛濛赶紧转到凤鸾另一把,拖着她另一只手。 她对秦竹笙笑了下道,“竹笙哥,我没事,四鸾要紧。” 秦竹笙点头,这会也不会矫情的时候,三人赶紧往猎苑出口的方向去,一路上,雾濛濛将帕子扔了出去,省的司火过来了找不到人。 也不知跑出多远,凤鸾实在撑不住了,她急火火地找了个大树后面,远远地避开,出恭去了。 雾濛濛喘了口气,她擦了擦汗,见秦竹笙正看着她。 她弯眸一笑,秦竹笙也是笑了。 “濛濛,你……”秦竹笙正想说什么,两人同时听到凤鸾的哭声。 “表哥,濛濛,救命!”凤鸾的声音都在发抖。 雾濛濛和秦竹笙冲的过去,紧接着两人就愣住了—— 凤鸾前面两丈远的地方,竟然从矮丛中钻出头狼来,且还有一截死人的手臂。 能看出,是凤鸾打扰了这匹狼的进食。 凤鸾见两人过来,她拔腿就要跑。 “四鸾,站住!”雾濛濛喝了声,她那本来娇娇软软的嗓音这会也带出了微末的气势。 凤鸾动也不敢动。 秦竹笙反应过来,也道,“鸾表妹,站着别动,盯着它,别怕!” 雾濛濛和秦竹笙同时盯着那匹恶狼,两人缓缓到凤鸾面前,将她往身后藏。 雾濛濛拉弓达箭,她小脸绷着,唇抿着,再是肃然不过的盯着那头狼,秦竹笙也比着匕首,目不转睛。 “现在,缓缓往后退!”秦竹笙吩咐道。 凤鸾应了声,不敢跑,只得小步小步往后退。 那头狼低吼着钻出矮丛,微微张开的狼嘴能看见尖锐的牙齿和恶心的血肉。 此时,三人才看清,那狼原来是个跛,左后肢拖着,走起来并不稳当。 雾濛濛稍稍松了口气,这头狼是残的,那就是落单的,这附近该就只有这么一头。 秦竹笙显然也想到,他皱起眉头思忖起来。 雾濛濛问道,“竹笙哥,怎么办?” 跑和不跑都是个问题? 秦竹笙掂了掂手里的匕首,叹息一声道,“濛濛可害怕?” 他都不问凤鸾了,自个表妹那模样还用问。 雾濛濛的目光在那头狼后肢绕了圈,然后眸色微凛道,“只有一头,还是残的,我听闻,狼都会嚎,声音能招来其他的狼。” 秦竹笙没有说话,雾濛濛说的这些,他也晓得。 雾濛濛拉紧了手头的弓,脸上狠色一闪而逝,“弄死它!” 你死我活的当口,雾濛濛当初敢跟九殿下对着干,这会就能瞬间成为毫无畏惧的斗士! 谁想要她的命,谁要她活不下去,她就率先出手弄死对方! 总是对手死了,她就能活了! 秦竹笙点头,不过他似乎没打算让雾濛濛和凤鸾插手,他脚步一顿,立在两人面前,“濛濛,你护着鸾表妹,见机行事。” 话音方落,他人就冲了过去,那头跛脚的狼也吼了一声,躬身往前一扑。 第083章:您是濛濛一个人的皇子 秦竹笙的君子六艺学的还不错,且在家中应该也是学过拳脚功夫的,故而凭着一把匕首就与头恶狼斗来旗鼓相当。 他借着恶狼后肢的不灵活,处处周旋在背后,手中匕首反撩,一扎下去就是一道伤口。 跛脚狼痛的发狂,颇有些不要命的去撕咬秦竹笙。 雾濛濛端着小金弓,她这下看准了,趁秦竹笙又一次跳开的当,蓦地松手。 “嗖”的利响,小箭矢飞一般地扎在跛脚狼屁股上,还稳稳当当的! 秦竹笙回头看她,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连在最后的凤鸾也吼道,“濛濛,你真厉害!” 雾濛濛轻咳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扎哪不好,非扎屁股上,怎么看都够猥琐的。 雾濛濛复又搭上第二支箭,这边秦竹笙已经握着匕首朝跛脚狼肚皮刺去。 跛脚狼彻底发狂,它仰头嚎叫了声,在秦竹笙近前之时,张嘴就咬过去。 秦竹笙身子一侧,躲开了来。 跛脚狼毕竟不灵活,硬是让秦竹笙一脚踢翻出去露出柔软的肚皮。 机不可失,秦竹笙眸子一亮,跟着就扑了过去。 跛脚狼右后肢单脚蹬起来,秦竹笙堪堪一匕首扎在它后腹的位置。 电光火石间,秦竹笙本想再刺一刀。 哪知那跛脚狼狡猾地侧头撞了秦竹笙一记,尔后身子一跃,约莫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竟朝雾濛濛袭来。 显然这畜牲记恨着雾濛濛射它的一箭! “濛濛!”秦竹笙大喊一声,他跟着跑过来,却是根本追不上。 这一刻,那头狼在雾濛濛视野中逐渐变大,她甚至能嗅到它嘴里腥臭的味。 她想躲,但身后就是凤鸾,况这生死关头,她脚像生根了般,僵在那里根本动不了,即便她脑子里无比清晰,晓得该如何反应,奈何身体跟不上! 她手上小金弓拉满,不敢闭眼,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头狼距离越来越近。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啊!”她尖叫了声,手中力道一泄,小箭矢快若暗影地射了出去。 “嗖,嗖,嗖”随后而来的,是另外三道利箭呈品字形以更快的速度飞射过来。 “噗”几乎同时,四道箭,三大一小,同时狠狠地扎在廊身上,其中那三支箭,一支直接射穿了狼头,第二只正中咽喉,第三支箭矢却是带起跛脚狼,横飞了出去。 “轰”跛脚狼倒地,瞬间毙命! 雾濛濛手发抖的厉害,她再也握不住小金弓,咚的一声小金弓落在她脚边。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脸煞白,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死的不能再死的恶狼,心头说不后怕那都是骗人的。 “小哑儿?”衣袂翩然的簌簌声响中,九殿下微沉的嗓音响起,他仿佛从天而降,手腕大弓,出现在雾濛濛面前。 雾濛濛愣愣地望着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九殿下皱眉,“吓傻了?” 他拎起她,脸上神色不满,见她这样没用,正想说她两句,哪知,雾濛濛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他腰。 “殿下,吓死了,吓死了……”雾濛濛死死抱着面前的人,好似这样就能从殿下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秦竹笙也是松了口气,他从狼身上将匕首和雾濛濛的小箭,以及九皇子的三支箭矢一并取下来。 他抹了抹手上的血迹庆幸的道,“还好殿下来的及时。” 九殿下偏头上下打量他一眼,“废物!” 秦竹笙面色一僵,他想反驳两句,可是又觉得九皇子说的有那么些道理,他默默收了匕首,将雾濛濛的小箭矢给她装好,末了是殿下的箭。 凤鸾早不敢吭声了,她悄悄拉着秦竹笙的袖子,虽然很想去安慰雾濛濛,但因着九皇子又不敢去。 九殿下低头,少年冷着张脸,盯着还抱着他不放的小人,不为人知地羞恼起来,“蠢货,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赶紧放手!” 白玉耳朵尖,悄悄地烧红起来,虽口头上嫌弃的很,但却压根没自己动手将人撕开,而是任雾濛濛抱。 真是口是心非的少年哪。 是以,稍晚一些的司金等人赶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个眉目不耐,却任人抱着的殿下。 他抱着弓,一脸倨傲,嘴里还冷言冷语的在说,“没用的东西,丢本殿的脸!” 雾濛濛只在他身上拱了拱,嗅到殿下身上熟悉的冷檀香,一会就稳定了心神。 她松开他,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撇开头,不吭声了。 九殿下薄唇抿紧,凤眼眸色幽深,看不出在想什么,他捡起雾濛濛脚边的小金弓,往她脖子上一挂,嘲笑道,“既然想要,没个十发九中,本殿凭甚给你?” 她起先的第二箭,分明也是射偏了的,只堪堪扎在跛脚狼尾巴上。 雾濛濛背好小金弓,不想跟这嘴贱的死傲娇斗嘴,不过还是不服气的问道,“哼,十发九中,殿下莫不是拿这个的标准来要求我?” 哪知九殿下扬起下颌,骄矜的大声道,“本殿是百发百中!” 雾濛濛怂了,好吧,她不该跟这个学霸计较! 人没事,也缓过来了,九殿下边对司金吩咐道,“司金,送他们出去,本殿去接应司火。” “是!”司金拱手应道,让人挪出匹马来,对秦竹笙和凤鸾道,“两位共乘一匹?” 秦竹笙无一不应,这时候,自然不用太计较规矩。 是以,秦竹笙与凤鸾骑上马,雾濛濛则被司金拎到他的马上,四人率先出去了。 雾濛濛往后看了眼,只这会已经不见九殿下人踪影,显然他动作很快。 司金拍了拍她头顶笑道,“小哑儿莫担心,这猎苑于殿下而言,就和皇子府的园子一样来去自如,不会有事。” “哦。”雾濛濛点点头,她理了理刘海,又疑惑了,“殿下怎来的这样快?” 司金瞥了眼不远处的秦竹笙和凤鸾,低头在雾濛濛耳边道,“是上午收到的消息,殿下就率先过来了。” 闻言,雾濛濛识趣的就不再多问,虽殿下诸多的事,没有瞒过她,但她有自知之明,不该她晓得的,她绝不会去探听半点。 不过两刻钟,一行四人就出了猎苑,秦竹笙带着凤鸾与雾濛濛和司金告辞。 雾濛濛则被司金带回了九皇子的蒙古包。 甫一进门,她瘫在偌大的圆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有侍女进来与她打理,她动也不动,脑子里不断回想的都是那匹狼向她扑过来的一幕。 生死瞬间,太过真实,当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她躺着躺着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晓得,只睡梦之中,那匹跛脚狼张着大嘴,又朝她扑过来,还咬上她脖子的时候。 雾濛濛用力一挣,就浑身是汗的醒了过来。 “濛濛?”身边的人轻言低唤。 雾濛濛惊魂未定地转头,就见殿下正单手撑头,担忧地看着她。 “泯殿下!”她喊了声,一头栽进他怀里,发起抖来。 “好了,没事了,那匹狼已经被我杀死了,没事了,濛濛,你很安全。”今个发生的事,泯殿下本是不该晓得,但他睁眼的时候,见自己不在皇子府,便找了借口让司金又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如此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雾濛濛竟历经了这样的事。 “那头狼要吃我,我亲眼看见它们吃人……”雾濛濛可能没办法将这样的恐惧跟九殿下说,但对面泯殿下的时候,她仿佛找了可以全心信赖的父兄长辈一样,他懂她,也了解她,故而她可以什么话都说,不用顾忌。 泯殿下静静地听着,他时不时拍拍雾濛濛的后背,表示自己在。 雾濛濛语无伦次地说了一些,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顿掩面羞窘。 她又不是凤鸾,好歹是成年人来着。 泯殿下低笑一声,亲了亲她额头,“没关系,在我面前没关系。” 雾濛濛应了声,她放下心来,躺在泯殿下身边,这下感觉到的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她闭上眼,嘟囔了句,“谢谢,殿下!” 无论是九殿下还是泯殿下,都谢谢…… 泯殿下俯身凑到她耳边呢喃道,“濛濛永远都可以不用跟我说谢,于你,我是应该的……” 可不就是应该的,上辈子没有这些事,他虽在于家事后,同样留了她一命,不过留给她的身份却是皇子府侍婢。 再后来,她凭借着自个的努力,在皇子府里,从一众婢女中晋升为一等婢女,再后来像碎玉一样,跟前跟后的侍候他。 她为他做的,何其多,奈何他那会太忙,忙着前朝厮杀,忙着与秦关鸠的大婚,忙着在所有皇子里站稳脚跟…… 从来不曾多看过他身边的婢女一眼。 直到他一无所有,众叛亲离,还愿意回到他身边的,也不过只有她一人而已。 纵使她那会已经被放出了皇子府,是个自由身,不必再干伺候人的活计。 且成王败寇,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到底连贱奴都比不上。 她写字跟他说,“没关系哪,殿下,从前于大殷而言,您是万民的皇子,如今于我而言,您是濛濛一个人的皇子,所以,殿下,不用跟濛濛说谢,这些都是濛濛愿意的……” 第084章:被老司机强行载上车的九殿 九殿下罕见的做梦了,且这个梦里还有长大后的雾濛濛。 他梦见,金銮殿外,他的亲生母亲夺了父皇留给他的遗诏,然后令人将他扔出殿外。 他那一母同胞的兄弟,捧着原本属于他的遗诏,笑的粲然而开心,“九哥,这龙椅弟弟想要,你就让给弟弟好了。” 扎眼之间,他从最高的位置摔落下来,落到万丈深渊,不见日月光亮,绝望的无以复加。 九殿下冷静地看着梦中的自己对贤妃嘶喊,“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同为人子,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回答他的,不过是贤妃冷冷的下令,“撵出出宫去!” 然后是他那兄弟,从前温顺如兔子的兄弟,竟说,“母妃,九哥身手了得,十四很担心哪,不若我们挑断九哥的脚筋手筋吧?” 那样笑容阳光的少年顷刻间眉目扭曲如恶鬼,他还说,“九哥放心,以后下半辈子,弟弟都会好生养着你的,让你看看大殷在弟弟手中,会如何的繁荣昌盛!” 脚筋被挑断的那一刻,九殿下即便是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被痛的无以复加。 四肢筋脉皆被挑断,紧接着他就被扔出了宫门。 他憎恨、他怨怼,但成王败寇,就是这般。 泠泠宫门,寂静无人,他躺在青石砖上,仰天大笑出声。 他明白自己死不掉,可却还不如死了! 这一场的梦,九殿下就像是个外人,他好似感同身受,又像是冷眼旁观。 一直到,有双小手覆上了他的脸。 浅淡的温暖,真真切切! 九殿下偏头,他就看到了小哑儿,该说是长大后的雾濛濛。 明眸皓齿,水汪大眼,没有肉肉的婴儿肥,面颊边的梨涡却是从未变过。 他听见自己在说,“是你?” 雾濛濛点头,然后她拉过他筋脉俱断的一双手,背过身,搭在肩上,拖着他前行。 她太娇小,他堂堂七尺,哪里是能背动的。 九殿下还听见自己在怒吼着,“滚开!来看本殿笑话?都滚开,谁要你管?” 他一挣扎,两人就都栽倒在地。 哪知,她爬起来,背上他继续往前走。 从宫门口,到京北门,她走了整整一宿,到后来,连他也安静了,耳边就只是她粗重的喘息,一声又一声。 他不再是皇子,也就没了皇子府,九殿下亲眼看着雾濛濛将他安置在京北门安静的一进院子里。 能看出来,这是她住的地方。 后来,她教他认那种缺胳膊少腿的字,还有一些手语,再后来他能和她交流。 兵败如山倒,他一无所有,还是罪人身份,他心灰意冷地问她,“你当让我死在宫门口……” 她却笑弯着眸子跟他写道,“殿下从前是大殷万民的皇子,往后却是濛濛一个人的皇子,殿下还活着,濛濛很很开心……” 往后她与他按摩推拿,他那被挑断的筋脉,竟在推拿之下,双腿堪堪能站立起来。 她高兴坏了,跟他打手语说,“殿下,别灰心,要是殿下愿意,濛濛以后若能回家,也带上殿下,那里没有纷争,人人平等……” 然而,九殿下见自己说,“好,容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他要做的事,自然是——报仇! 梦至此,九殿下以为自己该醒了,哪知迷雾拨散,他见着的竟然是自个抱着雾濛濛在床榻滚成一团的画面! 娇娇小小的小哑儿,欲拒还迎,她在他身下,面色娇红,眼媚如丝。 她张着嘴,应该是想说什么,然而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湿湿濡濡仿佛丝线,能将人密密实实的缠紧了。 九殿下臊地没眼看,他忍不住拂袖怒喝,“岂有此理!” 紧接着,他就睁眼醒了。 他长舒了口气,这会脸上都还滚烫的,他一抬手,就觉臂上沉的慌。 “殿下,别闹!” 嘟嘟囔囔的声音传来,叫九殿下身子一僵,他转头,适才发现怀里竟多了个小人。 小人抓着他胸襟,与他挨的极近,而更让少年不能接受的是,竟然是他自己主动手脚并用的将人拢进怀里。 简直丧心病狂! 加之梦里最后的那幕,少年轰的就面红耳赤起来,他想也不想,伸手一推,将雾濛濛扒拉开。 “咚”的一声,雾濛濛不防,被推的滚下床,她睡眼惺忪地捂着被撞的脑门,把着床沿爬起来,怒道,“殿下,你干什么?” 少年心虚莫名,他刚想起身,忽的神色一僵,他难以置信地揭开点被子,看着身下不知啥时候多出来的小帐篷! 昭然若揭!堂而皇之!众目之下! “滚出去!”少年死死捂着被子,冲雾濛濛吼道。 雾濛濛被吼的莫名其妙,心头也是邪火冒,鬼知道这人吃错什么药了,推人下床不说,他还有理了? 她也是犟的,脾气一起来,站起身抓过被子就开抢,“不要,我要睡觉!” 少年恼羞成怒,有心想教训这小人,又不敢起身,只得也拽着被子不松手,“给本殿滚出去,听不懂?” 雾濛濛使出吃奶的劲也扯不动,她恨恨两声,撒手抓了枕头砸过去,“谁稀罕跟你睡了?老娘再跟你睡,就不姓雾!” 情急之下,她粗话都飙出来了。 但那软糯糯的娇娇嗓音,即便是吼的,也是软软的,半点气势都没有,反倒像是在跟人撒娇。 九殿下这会稍稍冷静,他目起厉色,一掌挥开枕头,“谁的老娘?有胆子再跟本殿说一遍?” 他这样冷着张脸,雾濛濛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过她还记着自己是要抢被子的,所以身体和脑子此刻就像是分离了一般。 脑子晓得要服软,身体却趁九殿下松了一只手之际,一把将被子抢了过来。 少年只觉身上一动,他一低头,就再没被子可遮挡,那违和而碍眼的雪白小帐篷,显眼的不能再显眼了。 雾濛濛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愣了愣,呆呆地盯着眼都不眨。 本就憋着的羞恼在雾濛濛这样的目光下,彻底爆发出来,少年翻身起来,一把捉了雾濛濛,将小人翻过去按住,然后落手就在她小屁股上啪啪来了几下。 疼痛席卷而来,雾濛濛才彻底反应过来,她心头虽觉得有些对不住九殿下,但这会却顾不上。 她痛的哇哇大叫,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 少年冷笑连连,就像是最坏的恶魔,他一只手按着她后背,膝盖稍稍用力,就将她小短腿抵住了。 “叫人滚不滚,这记是你自讨苦吃,自作自受,可怪不得本殿!”他说着,还顺手又在肉肉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雾濛濛羞的要死,她一成年人,而今还让人捉着扇屁股。 她恨的九殿下牙痒痒,不过嘴上却开始讨饶了,“殿下,濛濛错了,濛濛不该和你抢被子,濛濛往后都不抢了……” 她不仅讨饶,还可耻的毫无忌惮的卖起萌来。 九殿下稍微气顺,他在雾濛濛翻身起来之前,飞快跳下床,抽了架子上宽大的外衫披身上。 他余光下瞄,看不出来了,且经雾濛濛那么一闹腾,啥精神都缓下去了,自然也就像往常一样板着高冷的倨傲面孔,侧目瞥了床上还在揉屁股的雾濛濛一眼,抬脚出去了。 雾濛濛暗自磨牙,包里没人了,她扭着小身子,扯开点亵裤往里一探,果然小屁股红通通的,看着实在可怜。 她捻起袖子一擦眼角的眼泪花,叽里咕噜地咒骂起九殿下来。 半个时辰后,收拾妥当的雾濛濛出了包,才见今个早有人起身回京了,那等葬身狼腹的,九殿下也安排了人去处理。 连同凤鸾也过来与她道别,好端端的一场秋猎,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开心。 凤鸾更是觉得内疚,这小姑娘一心觉得雾濛濛是她拉来的,且为了顾及她,雾濛濛还差点被狼咬。 故而她一过来,抱着雾濛濛就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随后跟来的秦竹笙无奈摇头叹息,昨个晚上他也是陪了凤鸾半宿才离开,显然小姑娘被吓的不轻。 雾濛濛头疼得拍着凤鸾背,等她哭的打嗝了,一抽一抽的没甚力气了才道,“好了,四鸾再苦就是丑姑娘了,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再说,秋猎也是我自己想要来玩的,不关你事。” 凤鸾点点头,她拉着我们的手道,“濛濛,你和我们一起回京吧?” 雾濛濛笑眯眯地摇摇头,“不用了,我肯定要和殿下一起走的。” 秦竹笙也上来劝慰道,“有殿下,濛濛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回去,过几天你再邀濛濛上府里来玩便是。” 如此,凤鸾才算作罢。 雾濛濛送别了对她依依不舍的凤鸾,一回头,就见穿着一身窄袖束腰的玄色衣衫,背上别长弓,坐在高头大马上,冷冷地看着她。 她一见他,就觉得屁股疼,这会半点都不想看到他。 哪知,不等她转身离开,九殿下驱着马过来,弯腰一伸手,就将她拎上马背,在他胸前坐好,并道,“不是想秋猎么?今天带你去。” 第085章:混蛋,去啃生肉吧 雾濛濛被拎上马的时候,内心是崩溃的,脸上是懵圈的。 谁想要秋猎了?谁要他带了! 九殿下带过来的人手都去处理被狼咬伤或者咬死的事了,故而九殿下任何人都没带,只漫不经心地挎了长弓,带上箭羽,再提溜上雾濛濛,自行就进猎苑了。 雾濛濛本是骑在自个的小马驹上,但走了一截路后,九殿下回头就见雾濛濛笨拙拙地在小马驹上,走的慢吞吞的。 这等林间,以雾濛濛的骑术而言,本就走的吃力,偏生九殿下的高头大马轻轻松松,如履平地。 九殿下一拉缰绳,“蠢!” 他骂了声,又掉转马头,到雾濛濛身边倾身过去,一把将人抓到自个马背上,给了小马驹一鞭子。 小马驹欢快地扬了扬前蹄,转身撒腿就往猎苑外走。 “嗳,我的马!”雾濛濛伸手,对根本不顾她这个主人的下马驹泪流满面。 九殿下粗鲁地拉了她一把,喝道,“坐好了,掉下去休想本殿会拉你!” 雾濛濛低头,默默地双手抓着马鞍,她后背贴着九殿下的前胸,随着马背颠簸,一蹭一蹭的。 没一会,脸上绷着面无表情的少年,耳朵尖又悄悄地红了起来。 无它,他想起昨晚的绮梦罢了。 他暗自啐了自个一口,真是禽兽! 两人谁也没说话,九殿下有目的的前行,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带着雾濛濛来了猎苑深处,这里头,随便晃眼都能看到一蹿而过的猎物。 “自个猎!”九殿下冷言道,说着,从马后面摸出雾濛濛那张小金弓来,挂她脖子上,还有一小袋箭矢。 雾濛濛一愣,她摸了摸小金弓,好一会才道,“不用了,我准头太差。” 不然,昨个那匹跛脚狼早让她一箭射死了。 九殿下垂眸看着她小脸,见她兴致好似并不高,他嗤笑一声,强势地抓着雾濛濛的手就去拉小金弓,跟着搭箭。 她人小,又在他怀里,倒很是方便手把手的教。 雾濛濛握着弓,感受到少年并不厚实,甚至还微凉的手心,以及有些许薄茧的指腹粗粒感,她忽的一下就心静了。 “臂上用力,猎物,箭尖,箭杆,与拉箭的指尖,一条线,然后,手必须稳,瞅准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天生微沉的嗓音,还未经二次的蜕变,但已甚是沉稳。 “放!” 一字方落,雾濛濛跟着松手,那支小箭矢嗖的一下飞射出去,并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射中了!”雾濛濛眸子亮晶晶的道。 九殿下从鼻腔中哼出可有可无的一声,他一夹马腹,驱着马过去,果然就见一只獐子中箭躺在矮丛中,一动不动。 九殿下再走近些,他根本不下马,弯腰一拉起留在外的箭羽,就将獐子捡了起来,随便地挂在马后面,他一拉缰绳,继续往里走。 雾濛濛扭头见那獐子中箭的地方一路都还在滴血,她略有不安的道,“有血,会引来其他野兽,不太安全。” 哪知九殿下嗤之以鼻,他漫不经心的道,“来了,更好。” 竟是半点都不在意。 雾濛濛咂舌,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牛气的很。 走到猎苑很里面,雾濛濛几乎都能看到猎苑那高高的围栏,九殿下才止步,他挑了一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让雾濛濛自个在那射箭玩,他则轻身一跃,几个借力,便上了围栏。 雾濛濛抬头,那围栏整个都是木质的,看着就是扎实的,她不晓得九殿下在做什么,不过她也不问。 便当真在那小坡上,拉弓搭箭,摆开架势,认认真真练起箭来。 好在猎苑猎物多,雾濛濛拉满了弓,瞅准了一只野山鸡,她记着九殿下说过的,猎物和箭尖之间成一条直线,然后瞅准了一口气就放! “嗖”的一声,箭矢飞出去,惊起一只野山鸡。 那只野山鸡跳起来,扇了几下翅膀,然后用豆眯大的小眼睛看了雾濛濛一眼,昂着脖子踱着走了……走了……了! 雾濛濛小肩膀一垮,她觉得自己被只野山鸡鄙视了。 她小跑过去,将扎在野山鸡旁边丈远的小箭矢捡回来,复又拉弓搭箭,这回一瞅,好家伙,那只野山鸡竟然没跑,还敢出现在她视野之内。 新仇旧恨,雾濛濛就瞅准了这只野山鸡射。 “嗖”第二箭出去,那只野山鸡这下连头都没抬,径直啄地上的虫子吃。 雾濛濛还就与它犟上了,二话不说,搭第三只箭,这下,她稍稍总结了下前两次的过失,每一步都尽量做到最好。 “嗖”这一次,小箭扎在野山鸡脚边! 野山鸡扬着翅膀,冲雾濛濛扯着脖子,看模样还要冲过来啄她一般。 雾濛濛甩了甩一连三支箭后,可以发酸的手臂,她扬起手中的小金弓,对那只野山鸡吼道,“来啊,敢啄本姑娘,本姑娘射不死你,敲也敲死你!” 她还真打算着,等这只野山鸡靠近,就用手头的小金弓敲死它! “你在干什么?”冷冰冰的声音从雾濛濛头顶响起。 雾濛濛迈脚,双手握着小金弓的动作未变,只嘴里回答道,“敲死那只鸡!” 她话一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就见眸底对她泄露出讥诮之色的九殿下。 只见九殿下看都不看那只野山鸡一眼,他动作飞快的拉弓搭箭,前前后后都没一分钟。 “嗖”的声响中,那只野山鸡扑腾了下,落到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雾濛濛目瞪口呆,九殿下能射中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他竟然看都没看一眼,头也没转,凭着感觉还能百发百中! “殿下,你好生厉害!”雾濛濛表示,她这句赞美一百二十个真心! 少年扬起下颌,脸上神色不屑一顾,很有番尔等凡人太蠢的意味。 果然,他道,“你太蠢!” 雾草,就听不得这嘴贱的小子说话。 雾濛濛哼哼几声,一转身跑过将那只野山鸡拎了起来,当然她还趁机踹了了两脚报私仇。 临近中午,雾濛濛见九殿下半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她便问,“九殿下,我们不回去吗?那中午吃什么?” 九殿下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不回去,不是猎了吃食吗?” 雾濛濛转头看了看马背上挂着的,然后拧着眉头问,“那谁做?” 九殿下哼了声,“本殿天潢贵胄,是能做这种事的人吗?” 对,殿下是皇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肯定不能做! 等等……雾濛濛总算反应过来,她指了指自己,然后心虚的道,“殿下,我也不太会啊。” 叫她在灶房里做吃食,那是可以的,但是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她能做出来才怪! 九殿下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会煲鸡汤么?” 那眼神,根本就是在说,鸡汤都会,为何旁得不会?敢欺瞒本殿试试?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了。 好在九殿下寻了处靠近清溪的地方停下,他将马背上的獐子和野鸡扔到雾濛濛面前,理所当然的道,“獐子肉嫩,本殿吃獐子。” 雾濛濛看了看自个空无一物的手,又瞧了瞧马背上还挂着殿下的剑,她几步过去,就去拽。 哪知殿下一把按住剑,冷测测的问道,“你干什么?” 雾濛濛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的道,“给獐子开膛破肚啊。” 九殿下气结,“你敢拿本殿的佩剑去戳獐子,本殿先将你开膛破肚了!” 雾濛濛傻眼了,她也恼了,“是殿下说要吃獐子的,莫不是要连毛皮一起生啃不成?” 九殿下回头,皱起眉头看了看那獐子,脏兮兮的,果然是应该先开膛破肚。 对这种自个理亏的事,九殿下素来是不会承认的,他从软靴里摸出把匕首扔给雾濛濛,还责怪她道,“出门连匕首都不带,小哑儿,你怎处处没用?” 雾濛濛简直想拿着匕首就扑上去咬死他,不过,她还有理智尚在。 故而理都不理他,直接提着獐子到清溪边,磕磕绊绊地给獐子剥皮开膛。 这种事,她从前没做过,不过想来和杀鱼差不多,加之那匕首锋利,是以雾濛濛即便力气小,也开膛的很顺利。 她将獐子里头的内脏全部挖出来不要,末了皮也圈剥了,脑袋砍掉,四肢砍掉,只留了身子备用。 可当她提着清洗干净的獐子满头大汗地回来,就见九殿下大爷一样地靠在马边闭目养神。 她气不打一处来,又认命地去找干柴禾。 这大爷的,活该她伺候他不成? 她心有怨念,可又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压根做不到威武不能屈啊,她不仅屈了,还屈的特快,简直丢中华老祖宗的脸! 小小的人,抱了一打干柴火来,雾濛濛却是犯难了,没法生火啊! 她望着九殿下,不带希望的问,“殿下,带了火折子了吗?” 九殿下长眉一挑,施施然睁开眼,“那是什么东西?” 雾濛濛抓狂了,她过去,一脚将干柴踹的到处都是,然后吼道,“我不干了,什么都没有,你这混蛋就等着啃生肉吧!” 此话一落,林间万籁寂静,九殿下缓缓看过来,凉飕飕地朝雾濛濛露出个冷笑,“哼……” 第086章:你还小,本殿也小,莫乱想! 雾濛濛毫无所觉,此刻她仿佛战神附体,将心里头藏匿的怨气一股脑地倒出来—— “巧妇无米之炊,懂不懂?连火都不能生,还想吃獐子,死傲娇,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我跟你说,人都是有脾气的,我受够你了啊,又傲娇又嘴贱,还口是心非,活该不招人喜欢,活该没人待见!” “你以为你是皇子,了不得了啊,哼,我呸,别人怕的是你那层身份,真当全天下的人都害怕你,看没了皇子身份,你还能是个什么玩意?” “话给你撂下了,今个中午没吃的,我不做了,听清楚了没有,本姑娘不伺候你了!” 吼完最后一句话,雾濛濛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抬头瞪着他。 九殿下面沉如锅底,他盯着她,目若鹰隼,冷笑了两声,啥都没说,自行走过去,随意在清溪边捡了凉快白色的鹅卵石。 雾濛濛认识这种石头,相互用力摩擦,这种石头就能打出火星来。 她见九殿下随意往干柴堆里扔了一块,紧接着他又扔了第二块。 就听得啪的一声,火星飞溅,将雾濛濛吓了一大跳。 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就见嗤啦声响中,那堆干柴竟然噼里啪啦燃了起来。 她木木地看着,心头已经十万匹草泥马咆哮而过! 怎么可以那么不科学,九殿下随意那么一扔,就点燃了柴禾! 跳跃欢腾的火光中,九殿下转头,嘴角上勾,眯着凤眼看着她道,“傲娇?嘴贱?口是心非?还不是个玩意……” 他每说一个词,雾濛濛就心虚地双腿发软,她万分紧张地往后退,生怕殿下一怒,就暴起要杀人才能平息怒意。 她吞了几口唾沫,讪笑道,“殿下,濛濛听不懂……” “哼,”九殿下冷笑连连,他抬手冲雾濛濛勾了勾手指头,低声道,“自个过来!” 俊美的少年,嘴角噙笑,眼线狭长,甚有微末点光,勾的人移不开双眼。 雾濛濛小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几下,死到临头,她竟然觉得朝她勾手指的殿下,帅的人双腿发软,路都走不动! 她觉得今个要死在这,一定是被自己给作死的,当真不作不死! “不,殿下,濛濛晓得错了……”她极尽所能地卖起萌来,眨巴着雾气氤氲的眸子,企图能博的一二同情。 九殿下眉目生不耐,“过来!” 雾濛濛被吓的一抖,她慢吞吞地往那头蹭,心头在跟自己说,自个是成年人,她要表现的比他更凶一些,才不气短! 更凶,大凶,很凶……妈蛋。她现在没胸…… 她很没骨气地扑过去就抱住殿下的大腿,谄媚又讨好地仰起小脸道,“殿下,濛濛真的晓得错了,濛濛魔障了,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像殿下这样俊美无双的,全大殷也找不出第二个,殿下就是濛濛的天,没了殿下,濛濛活着都觉得人生没有目标……” 这等乱七八糟的话,雾濛濛边唾弃自个,边说的倍溜,顺便,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身了。 九殿下面无表情地将她撕开,又将她拎到火堆边下令道,“烤肉!” 说完这话,他竟云淡风轻地随意找了棵树,一跃而上,整个人在粗实的枝桠上躺了下来。 雾濛濛狐疑地瞄了好几眼,见九殿下确实闭上了眼,没有要同她计较的意思,她心头惴惴,又不晓得他到底想干什么,毕竟她话说的那样难听,依着殿下从前的脾性,早动手扇她了。 可今个倒是奇了,不仅没扇她,还这样大度? 雾濛濛装着满肚子的忐忑,将火捧的旺一些,然后她突发奇想,去清溪边找了找,果然看到有芋艿,她兴冲冲挑最大的芋艿叶子摘下来,然后又将芋艿全刨了出来。 末了洗干净芋艿叶子,将獐子肉悉数包裹了,盖因没有任何调料,她便没腌制,只挖了清溪边一大坨湿泥,裹了芋艿叶一层,最后抹成个泥球,她才满意地笑了。 她将裹了泥球扔到火堆下面,上面搭上干柴,完事一会又将起先刨出来的芋艿也一并扔了进去。 随后雾濛濛便只用盯着火,时不时加几根干柴。 分明秋末了,天气也不热,可她将自个折腾地满身是汗,连头发丝上都是烟火味。 雾濛濛闲着没事,视线又不自觉往九殿下那边瞟,见他睡的稳稳当当的,单腿屈着,双手枕脑后,有衣摆垂落下来,还有他长长的发丝。 有风拂过之时,带起一二晃荡,竟成一副美好景致的画卷。 她看的愣神,实在想不通,九殿下怎能长的这样好看,也不知皇帝和贤妃是怎么生出来的。 她觉得要是殿下去到现代,约莫出个门走大街上,都会被人用手机拍下来传网上去,这不做大明星能都火的节奏啊! “看够了?”冷凛凛的声音倏地想起。 雾濛濛想也不想的就回道,“没够啊……”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惊悚地撤回视线,专心致志地盯着火堆。 九殿下从枝桠上起身,他轻轻松松地飘下来,不带一丝烟火气,当真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出尘。 但他一开口说话—— “好看?”他站到雾濛濛面前,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雾濛濛整个人都被拢在九殿下的阴影之下,她瞥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嘟囔了句,“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哼,”九殿下弯腰,他伸手挑起雾濛濛下颌,有顺滑的青丝垂落下来,拂过雾濛濛面颊,就让她觉得有些痒,“不晓得习武之人六感敏锐?” 雾濛濛不敢摇头,自然也不敢点头,她屏住呼吸,就那样木木地望着九殿下。 九殿下指腹摩挲了下她的下颌,冷然然的轻声道,“起先的账还没跟你清算……” 来了,要来了…… 雾濛濛心头不停地默念这句话,整个人既是紧张又是忐忑,其中还隐隐夹杂一股子的兴奋! 谁知道她究竟在兴奋个啥?难不成还让这死傲娇给虐上瘾了不成? 他不对她冷嘲热讽几次,她就浑身不自在? 哪知九殿下淡淡放开她,随意捡了跟柴禾挑散了火堆,然后扒拉出黑不溜秋的泥球,以及一堆泛着古怪清香味的小黑球! 雾濛濛看着九殿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冷了下来,约莫泼杯水,脸沿都能挂冰霜的! “雾濛濛,这就是你煲鸡汤的手艺?”九殿下难以置信! 雾濛濛赶紧凑过去解释,“不是,吃里面的。” 说着,她拿起九殿下的匕首,挑起一点丝,将芋艿叶子缓缓撕开,顿时一股子獐子肉香和着芋艿叶子的清香味弥漫开来。 雾濛濛将露出的白嫩獐子肉送到殿下面前,讨厌的道,“殿下,肉在里头,我用芋艿叶子包着的,和干净。” 九殿下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他拿过雾濛濛手上的匕首,试探地切了点肉丝下来,看了又看,到底不敢放嘴里,便送到她唇边道,“你吃!” 雾濛濛眨了眨大眼,她手还脏着,故而一张嘴,就着殿下的手将那肉丝卷进嘴里。 粉嫩的舌尖不经意碰触到九殿下指腹,湿湿润润,还有一股子的软软的温热。 九殿下猛地收回手,他恼怒吼道,“没长手吗?想让本殿喂,你做梦!” 雾濛濛不明所以,她像他张开两只小手扬了扬,“脏的。” 说完,她就准备起身去洗手,顺便又道,“殿下,肉熟了很好吃。” 后来的很多年,雾濛濛对獐子肉都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只因她曾天真的以为,那么肥的一只獐子,她还劳苦功劳地烤好,九殿下怎么也是吃不完的,怎么也会跟她留点肉! 结果,结果—— 等她洗完手回来,一整只獐子已经被九殿下动作迅速还很文雅地吃掉了一半。 他斜睨她,嘴里的肉吞下后道,“对本殿出言不逊,罚你没獐子肉吃!” 然后,她果然就只是啃了一中午的芋艿。 虽然芋艿也很软糯香甜,但是她想吃肉啊!如果没有尝过,她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自个,獐子肉不好吃。 偏生第一块,还是九殿下亲自给她尝的!没有调料,纯粹天然的味道,獐子肉还鲜嫩无比,简直好吃到爆! 在雾濛濛哀怨的目光中,九殿下吃下最后一块肉,再是优雅无比地吐出骨头,他那帕子揩了揩嘴道,“如此粗鄙糟食,堪堪下咽!” 雾濛濛简直想糊他一脸芋艿皮,堪堪下咽?她又没求着他吃,他倒是吃不下就不吃啊! 简直是猪,那么肥一只獐子都吃的半点不剩! “哼,又在骂本殿?”九殿下忽的凑到雾濛濛面前,眯着凤眼危险的道。 雾濛濛吓地往后跳,连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 九殿下冷冷看了她两眼,收拾了东西,动作潇洒地翻身上马,而对雾濛濛他则一把拎起来搁上来就是,半点都没泯殿下的温柔。 雾濛濛叹息,她简直苦的想哭。 “九殿下,你尽是欺负我!”她低声控诉道。 岂料,九殿下毫无所谓,他甚至还毫无人性的道,“欺负?哪种欺负?” 雾濛濛回头瞪他,不让她吃肉就是欺负! 九殿下瞄了她一眼,忽的就想起昨晚梦里边的欺负来,他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怎的?想本殿像他那种欺负你?” 雾濛濛莫名其妙,她晓得九殿下嘴里的他指的是泯殿下,可泯殿下何时欺负过她了? 面皮薄的少年一下就涨红了脸,“雾濛濛,你一个姑娘家,怎生如此不知羞耻,以后嫁不出去活该!” 末了,好一会后,他又低声多加了句,“你还小,本殿也还小,莫想那些……” 雾濛濛满头雾水,什么跟什么?这货又吃错药了? 第087章:咬人的狗不叫 下午时候,九殿下并未在猎苑中停留太久,他好似有目的的在苑里逛,并不是狩猎,而是看昨个那个恶狼进来的踪迹。 雾濛濛晃着小金弓,偶尔见着猎物就射那么一箭出去,她那样漫不经心,自然什么都猎不到的了。 傍晚时分,九殿下带着她出了猎苑,随后叫来司金,两人在一边低声说开了。 雾濛濛让侍女给自己身上收拾干净了,她便问起司火,“大爷,晚上有肉吃吗?” 那晶亮亮的眸子,显然是馋嘴地慌了,司火娇笑一声,高耸的胸脯颤巍巍的,很有番媚态。 她笑道,“怎的,今个中午殿下没喂饱你?” 说起这个,雾濛濛就撅起小嘴气愤的道,“他根本就没给我肉吃!” 司火回头看了不远处的殿下一眼,凑到雾濛濛面前,小声问道,“殿下的肉如何?” 什么殿下的肉?雾濛濛茫然地看着司火。 司火冲她诡谲地眨了眨眼,捉狭又戏谑。 雾濛濛一下就反应过来,她小脸微微发烫,没好气地啐了司火一口,“我要跟殿下说……” 司火一把捂住她嘴巴,花枝乱颤地娇笑道,“你跟殿下说什么?说他没给你肉吃,没让你吃饱?” 艾玛,这个妖艳贱货,整一污妖王,雾濛濛扯开她的手,朝司火甜腻一笑,然后放开嗓子就喊,“殿下,司火想摸你的肉!” 这声音前所未有地响亮,在猎苑外,所有的蒙古包间回荡,最要命的,竟还有隐约的回音。 九殿下一怔,尔后他回头,目光锐利如电地盯着雾濛濛,满身的杀气! 司金也是目瞪口呆,他看着司火,愣愣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从来不晓得司火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都垂涎到殿下身上来了! 司火僵硬地讪笑几声,刚想拉过雾濛濛做挡箭牌,哪知雾濛濛见机行事的快,早在九殿下看过来之际脚底抹油地溜了。 司火只得飞快道,“殿下,属下还没处理完那堆死狼!” 说完,她转身就开跑。 依稀清风,则隐约传来殿下的声音,“司火,听闻狼皮不错,本殿心慈,就许你剥个五十张送到皇子府来!” 司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哪里来的五十张狼皮,钻进猎苑里的恶狼总共都才十来头啊! 小坑了司火一把的雾濛濛心头舒坦了,她在包里圆床上滚了几滚,自个想着就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忽的,她一下坐起来,微微觉得有些不安,她歪头想了想,背起小金弓,拿上箭袋,像个小炮弹一样飞快往外冲。 哪知—— 人才撩开帘,额头就让一根修长匀称地手指头抵了回来,雾濛濛不敢挣扎,她乖乖地往后退。 九殿下缓缓走进来,他收回手,冷冷盯着她,“小哑儿,是不是早上那几巴掌没打疼,皮肉翻痒?嗯?” 雾濛濛条件反射地捂着小屁股,嘿嘿直笑,“殿下,那都是司火说的,我又不懂那些!” 九殿下要信她才怪,他一指圆床,居高临下的道,“自个趴上去,别逼着本殿动手!” 雾濛濛想大声地说不干,但触及九殿下冷测测的目光,她很没骨气地怂了。 她哭丧着脸,认命地挨过去,企图垂死挣扎,“殿下,真是司火说的……” “本殿让司火去剥五十张狼皮,你也要去剥不成?”九殿下没好气的道。 他说着又斜眼看过去,“哼,坏本殿的名声,罪无可恕!” 雾濛濛只得爬上圆床,乖乖地趴着躺好,总是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她早就没脸没皮。 然后,她在九殿下迈过来的时候,可怜兮兮地扯了软枕来捂着小屁股,试图跟九殿下商量道,“不然,打手心?” 扇屁股什么的,忒羞耻! 九殿下连连冷笑,他走过去一把扯开软枕,还喝道,“搁以前,本殿能一剑戳死你!” 雾濛濛点头,确实如此,从前的殿下戾气重,不认识的人,杀了就杀了,就跟砍只鸡没区别。 所以,她越发善解人意的道,“要脱亵裤吗?” 九殿下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纷呈,有震惊,有意外,也有恼怒…… 诸多的情绪投射到脸上,就让他那张俊脸先是涨红,尔后发青,再是黑沉! 最后他放下手,瞪着雾濛濛,咬牙切齿的道,“记账!” 说完这话,他旋身拂袖,愤慨地出去了。 雾濛濛偏头,正正瞅着殿下红透的耳朵尖,爬起来恍然大悟,原来少年害羞了啊! 紧接着她像智商忽然上线了一样,将刚才的一幕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随后兴奋地在床上翻了个滚。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约莫是捉到九殿下的软肋了,这傲娇少年,一害羞,就闹别扭,耻度再没下限一些,就会落荒而逃。 雾濛濛哼哼唧唧地笑了几声,高枕无忧地端了小案几上摆着的点心就吃了起来。 当天晚上,九殿下一晚上没回来,第二日一早,雾濛濛起来的时候,皇子府一行人早收拾好了行李,跟着就能上路回京。 雾濛濛晃了一圈,都没找到九殿下,她也就懒得找了,自己上了马车,悠悠然然的好不惬意。 半日功夫就回了皇子府,雾濛濛下马车时,才听司金说,殿下赶着进宫了,猎苑出现恶狼一事,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可殿下在里面插了一脚,他就非的闹大了,捞点好处不可。 雾濛濛似懂非懂,转瞬她就给搁脑后,她揉了揉肚子,直接去找碎玉,问道,“碎玉,殿下的膳房里可有獐子肉吃?” 碎玉疑惑,“一般是没有的,不过只要殿下开口了,就可以采买。” “哦。”雾濛濛恹恹地应了声,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兴许晚些时候可以跟泯殿下说一声。 泯殿下绝不会像九殿下那样恶劣! 此事方歇,雾濛濛便自觉去了小书房,她摸着两天未碰的笔墨,挽起袖子,准备今天将此前的大字给补上。 她这边安安静静练字的当,皇宫里却是闹开了,九殿下将一头死狼扔圣人面前,冷着张脸,从头至尾把猎苑围栏人为破开,故意放了恶狼进去的事,与圣人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将在猎苑查到的蛛丝马迹都挨个分析了次。 圣人勃然大怒,此事头一天就闹到朝堂上,毕竟死残的尽数京城高门子弟,且全是青年才俊,今个九皇子带着一应证据回来,虽为指出真凶,但到底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理了出来。 圣人更是当场将大皇子申饬了顿,末了将此事交刑部,责令十天之内,彻查出真凶! 功成身退地九皇子,随后更是道,“想要自家子弟尸首的,可跟九皇子府联系,本殿一应都带了回来!” 为此,圣人不得不违心地夸赞了九皇子几句,道其有善心。 九皇子并不像其他皇子那般推辞,他理所当然的应了,尔后甩袖子回了皇子府。 旁的事,都丢给刑部与大皇子,其他的,他再不理会。 是以,这几日,雾濛濛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帖子送到九殿下手上,他也不大爱看,都扔给管家苏伯,让他一并处理了就是。 而从猎苑带来的那些高门子弟尸体,很快就都有人认领走,一时间,整个京城专门置办白事的道士和尚倒忙的脚不沾地。 这些都对雾濛濛没甚影响,她每天照旧练练字,看看书,然后如愿以偿的在某一天吃到了獐子肉。 还是殿下小膳房的御厨做的。 她在九殿下冷冰冰的目光中心满意足的将整盘獐子肉都拖到了自己面前。 雾濛濛表示,面对美食,礼仪当先滚一边。 而这天,雾濛濛忽然收到了凤家凤鸾的帖子,凤鸾倒没说啥,只是邀约她后日在凤家赏花品茗。 雾濛濛跟九殿下支会了声后,欣然回了同意的帖子。 到这天,碎玉点了她身边的赤淡和碧珑,又与她一盒皇子府御厨做的点心带上,这才放她出门。 凤家住在京城富庶的青龙街,与朱雀街距离一个街头,倒也不远,左右不过一刻钟罢了。 是以,雾濛濛就感觉自个才上马车,就要下马车。 碧珑扶着她下来,赤淡拎着红漆描金牡丹的点心盒子,雾濛濛还没站稳,她才抬头。 就见凤鸾大喊了声,“濛濛!” 随后她扑的过来将雾濛濛抱住了,好在雾濛濛早有准备,她靠着碧珑稳了稳身子,扯下凤鸾的手小声喝道,“站好了,这还在外面,有人看着。” 末了,她又理了理发髻,扯了扯衣裳。 凤鸾才不管那么多,她亲亲密密地挽着雾濛濛进凤府,“你看了算来了,我本来早就想跟你下帖子的,但六表哥说,这样颇为失礼,要过几天,等你休息好。” 雾濛濛应了声,她将凤鸾秋猎走后,九殿下又带着她去猎苑秋猎了番的事说了遍。 惊的凤鸾夸张的道,“濛濛,你真厉害,竟然能猎到獐子!” 雾濛濛不甚文雅地翻了个白眼,“那是九殿下手把手教了才猎到的,不算我自己猎的。” 她这番动作,惹来一声陌生的讥笑声,旦听那声音道,“四姑娘还真是不挑,什么样的人都往府里带,府中物什众多,也不担心某些人来一趟,就少了去。” 第088章:殿下一定会被狐狸精迷惑的 这当,凤鸾正挽着雾濛濛穿过影屏,绕过回廊,初初跨进后宅园子的月洞门。 雾濛濛抬头,就见不远处的园子凉亭中,正有三名姑娘在,其中说这等刻薄话的,正是身穿牙白色素面妆花衣裳的姑娘,另外两人,有一人雾濛濛不认识,但另外一人,她却是眼熟的,不是旁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秦关鸠! 她挑眉,看向凤鸾。 别看凤鸾往日大大咧咧的,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但那是没上她心罢了,这会她已将雾濛濛晋升至历经生死的手帕交,哪里能容旁人挑拨彼此之间的感情。 且雾濛濛今个才是头一次应邀来凤府,她很是看重。 是以,这小姑娘当即冷了脸,不留情面的驳斥回去道,“二姐姐这都请的什么人上门,对主人家指手画脚,恁的没规没矩,莫不是要我跟门房说一声,看严点才好?” 凤鸾称呼二姐姐的凤二姑娘,正是雾濛濛不认识的那个,只见她讪笑两声,“司马姑娘也是一片好意,四妹看在二姐的颜面上,莫计较了。” 凤鸾娇娇地哼了声,“你的颜面,你有甚颜面可以让我看的?” 凤二姑娘脸色一下就涨红了。 凤鸾又道,“且脸面都是自个挣的,不是旁人给的!” 说着,她看向司马姑娘,审视地上下打量她,然后丢下一句,“司马的都是,臭德性,老远都能嗅到那股子的酸腐味,我凤家有甚物什,关卿何干,多管闲事!” 那位司马姑娘被这样下了脸面,早就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凤鸾,哆嗦着嘴皮半天才干瘪瘪地吐出一句话,“孺子不可教也。” 这当一直没掺合的秦关鸠开口了,她目光柔和地看向雾濛濛,“雾姑娘,怎的不劝慰两句?毕竟此等风波皆因姑娘而起。” 雾濛濛笑弯了眸子,她甜腻腻地咧开嘴角,带有恶意的道,“秦姑娘这话说的,还真是宽以待己,严待他人,司马姑娘是你的友人,我又不认识,秦姑娘怎的不规劝她往后嘴巴闭紧点,反倒来说我了,真是笑话。” 乍听她的声音,秦关鸠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幽幽的道,“原来雾姑娘都能开口说话了,想来是关鸠在宫里呆的太久了,连这事都不晓得。” 听闻这话,雾濛濛嘴角的笑意越发戏谑,她故意道,“我能说话,还要多亏了秦姑娘跟九殿下借粉荷院一事呢,那可都是姑娘的成全,濛濛万分感激来着。” 提及此事,旁人还没说话,凤鸾当先嘻嘻地笑了,她扯着雾濛濛问,“我听闻有次秦姑娘跟九皇子表倾慕,结果被训斥为不庄重,可是那一次?” 雾濛濛点头,“对的,就是那一次!” 哪知秦关鸠脸色不变,她那天生就带三分浅笑的嘴角微有深邃,“谁人年少不慕艾,况九皇子龙章凤姿,别说是关鸠,就是京城众多贵女,也是同关鸠一样的心思,关鸠发乎情止乎礼,并不觉此事丢人。” 她说道这,眼波一转,就笑道,“瞧我与雾姑娘说这些做什么?总是姑娘如今还是个小儿,又哪里懂这些。” 雾濛濛哼哼了几声,这话她倒不能反驳什么。 凤鸾则转头冲凤二姑娘道,“二姐姐,你这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就这样带进咱们凤家,府中物什众多,要少了一样半件的,我定要让护卫彻查个清楚!” 同样的话,她还回去,尔后再不理那位司马姑娘的脸色,当即拉着雾濛濛就走了。 走出数丈远后,凤鸾很不文雅的呸了一口,跟雾濛濛道,“什么玩意,恁的坏了兴致,还让濛濛见笑了。” 她觉得有些败兴,本是邀雾濛濛来府上好生玩耍,不想却遇上这样的糟心事。 雾濛濛摇头,这小姑娘心思纯净又懂事,她处着很是舒服。 她道,“无碍,况且四鸾也有维护我啊,我很高兴。” 凤鸾让这话安慰的眉开眼笑,她带着雾濛濛直接到凤家长房的院子,指着眼前的一大片道,“这都是我的地盘,濛濛随便玩。” 雾濛濛看着面前宽阔的院子,还有关上了门冷清的正房,她忽的就有些心酸。 一个小姑娘守着这样冷清的屋子,往些时候也不知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四鸾,寂寞吗?”她忽的开口问道。 凤鸾一愣,眸色稍稍暗淡,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圆乎乎的小脸带着喜庆的可人。 她挥着手说,“还好啊,以往六表哥经常过来,还有四公主也偶尔会来,往后濛濛也要时时来……” 其他的人,她都看不上。 雾濛濛心疼地抱了她一下,承诺道,“好的,往后我一有时间就过来登门。” 凤鸾高兴了,她拽着雾濛濛小跑着往园子里钻,不一会就到一建在假山上的凉亭。 亭中早摆满了吃食零嘴,还泡了茶。 凤鸾按着雾濛濛坐下道,“六表哥说,姑娘家小聚,也该高雅一些,所以咱们今个就赏花品茗。” 雾濛濛嗤笑一声,“花呢?” 她四下环顾,在这假山顶视野虽好,但却未见着半盆花草来着。 凤鸾神秘一笑,她抚掌一击。 紧接着就有婢女每人都端着盆不同品种的花鱼贯而出,不大一会,就将整个凉亭外面摆满了。 雾濛濛瞠目结舌,她自然看到有些花不该是这时候开的,竟也开的正艳,便明白过来,凤家约莫是有暖房一类的专门养着这些娇贵的小东西。 她不禁再次感叹凤家的土豪,而她面前这位凤家长房的独苗苗,约莫更是个土豪中的大土豪。 她扭脸,为自个一不小心就结识了个大土豪而默默点了个赞。 毫无自觉的大土豪牛饮地喝了盏茶,就再不碰了,反而拿起零嘴吃了起来。 雾濛濛还好一些,至少她派头做足了,端着茶盏先是晃了晃颜色,再嗅了嗅,最后稍稍抿一点。 一边专门煮茶的婢女微微笑了起来,再雾濛濛喝完的时候,又与她放了第二盏。 玩耍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的,雾濛濛在凤鸾那用了顿午膳,周遭没有外人,她总算可以和凤鸾一样,甩开了膀子不用计较礼仪地敞开了肚皮吃。 两个小姑娘还胆大包天地喝了点米酒,虽不是很醉人,但到底还只是孩子,仅仅一小壶,就喝的凤鸾面色酡红,说话有点大舌头。 雾濛濛还好,她只是觉得脸上有些烧,旁的并无感觉。 醉意朦胧的凤鸾抱着雾濛濛就开哭,边哭还边打嗝的道,“濛濛,我好想爹娘啊,可是我连做梦都梦不到,他们也不来找我……” “六表哥说,爹和娘变成星星了……在看着我……可是我想他们啊……” “濛濛……” 边说边哭的伤心,雾濛濛起先还耐着性子哄她,到最后,她懒得哄了,等她趁着酒劲随便哭。 约莫这小姑娘往日里也是憋在心里头,这憋久了人会憋坏哪。 小半个时辰后,凤鸾苦累了,她搂着雾濛濛居然睡了过去。 雾濛濛苦笑不得,她唤来门口候着的婢女,让人将凤鸾抬进房间去睡,她则找了间客房稍微整理了下。 本是想等凤鸾醒了再离开,哪知她那一觉睡的昏天黑地,雾濛濛便招来管家,吩咐几句后打道回府了。 傍晚时候,雾濛濛在小书房练字,九殿下已经从翰林院下值回来,他依旧淡漠着张脸,看不出喜怒。 雾濛濛写完一篇大字,她搁笔,扭头过去看九殿下。 九殿下此时正在写着什么,眉头稍锁,抿着薄唇,很是认真的模样。 雾濛濛叹息一声,凤鸾没有爹娘,九殿下又何尝不是有等于没有,她虽然从前也没有,但到底孤儿院里还有慈爱的院长以及一伙小伙伴。 “小哑儿,你看了本殿将近一刻钟!”九殿下忽的开口道,他手下动作未停,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雾濛濛并未收回目光,她将今天在凤家的事细细说了遍,末了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瞅着殿下低声道,“九殿下,泯殿下说日后秦关鸠会是九皇子妃。” 九殿下手一抖,笔下的字就个写废了,他捏了捏笔管子,转头盯着雾濛濛,开口就是训斥,“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太闲了不成?” 雾濛濛赶紧摇头,她解释道,“是泯殿下说的。” 然后她不放心又道,“秦关鸠不是个好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安分过日子的,殿下不要被她迷惑了,省的日后家宅不宁!” 九殿下脑门青筋一蹦,他啪地扔了笔,怒道,“雾濛濛,你知不知羞?一个姑娘家,整天想这些下流事,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雾濛濛好心提醒招来一顿骂,她也来气,“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九殿下扑过去,一把抓住她提过来,冷凛厉声问道,“谁是狗了?” 当真有雾濛濛再敢说一遍,他就摔死她的架势。 雾濛濛僵笑几声,讨好地抓着九殿下的手,“我是狗,我是,我常咬人的……” 混蛋,这样软骨头,她自个都觉得丢人! 九殿下哼哼几声,挥袖甩开她的不安份的爪子,重新拿了笔,铺开白纸,将起先写废的内容重新写一遍。 边写他还边小觑了雾濛濛一眼,淡淡的道,“管好你自个的事,本殿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秦关鸠好不好,本殿心头有数……”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扭头看九殿下,完了,殿下一定会被那个骚狐狸精迷惑的! 第089章:殿下这样的雏儿 雾濛濛深以为,九殿下这样正是中二年纪的少年,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误入歧途,特别他的身份还那样高,想要干点什么坏事,压根没人制得住。 而秦关鸠,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以及表现出来清纯不做作,妥妥的女神范,不见京城众多公子哥都在跪舔? 往后还会有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出来,喻以自个是京城的一股清流,不与那等妖艳贱货一样。 要是九殿下哪天没睡醒,让眼屎糊了眼,被秦狐狸给勾了去,往后不仅是殿下,她也一定没好日子过了! 雾濛濛觉得,作为让她抱上了的大腿,至少在这壳子成年十八岁之前,她还想好吃好喝的继续蹭着。 所以对于金主的贞操,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死死捍卫,务必不能让骚狐狸得逞! 而且,她真是担心,动不动就红耳朵的少年,这样纯情,根本禁不住勾啊! 很多年后,捍卫住了殿下的贞操,却没保护好自个贞操的雾濛濛,捶地痛哭! 妈的,她防住了外面的豺狼,却忘了身边就有一头狼! 早知道,管他去死! 而目下,雾濛濛忧心忡忡,她连觉都不睡了,专门等着九殿下睡熟后,泯殿下睁眼上线。 泯殿下才坐起身,雾濛濛就抱着软枕头蹬蹬跑过来,自发地爬上他的床。 泯殿下长眉一挑,低笑道,“濛濛是要主动投怀送抱吗?” 雾濛濛拿手头的软枕不轻不重地砸了他一下,严肃无比地板着小脸道,“我有正事与你谈。” 泯殿下不喜欢她离他这样远,用长腿将人勾了过来,搁胸口上,他则半靠在床柱,悠悠的道,“说吧。” 雾濛濛斟酌了片刻才道,“泯殿下,你当真娶了秦关鸠做皇子妃?” 听闻这话,泯殿下不轻不重地淡淡应了声。 雾濛濛抿了下嘴角又道,“那后来呢?” 泯殿下看了她一眼,目色不明,“她跟十四媾和,与我戴绿帽巾,还珠胎暗结,生下了孩子,最后我败了,自然也是遭了她的暗算。” 不然,以他的身手,哪里会任十四挑断筋脉而不反抗。 “雾草,我就知道她是个贱人!”雾濛濛破口大骂。 这等事,泯殿下说来就和谈论今个天气如何一样云淡风轻,反倒是雾濛濛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去找秦关鸠扇她大耳光。 她碎碎念的继续骂,“你哪里不好了?她要这样对你?吃里扒外,下贱货色,我一看她那做派就晓得不是个好东西……” 她骂完,又斜眼看他,“你也是,眼瘸了不成?那样的女表都看的上,还娶回家供着,有眼无珠!” 见她这样为自个委屈抱不平,泯殿下忍不住笑起来,他没觉得雾濛濛说话粗鄙,反而觉得心尖子软和的厉害。 这样一个姑娘,会为了他所遭遇的不公而愤怒,那自然是将他放心上了当成自己人,才会如此。 所以,她从前招人心疼,现在也同样惹人欢喜的紧。 他伸手圈住她,忍住心头悸动在她额头啄了好几下,又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对,我是有眼无珠,都没早点见着你的好……” 雾濛濛伸手推开他脑袋,那股子说话的热气喷进她耳朵里,痒的厉害,她揉了揉继续道,“我今个白天还见着秦关鸠了。” “嗯。”泯殿下几不可查地应了声。 雾濛濛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道,“泯殿下,你把秦关鸠往后的德性跟九殿下说说,省的他又被迷惑了,走你的老路。” 泯殿下挑眉,“我为何要提醒他?” 雾濛濛不解,“为何不提醒?泯殿下回来不就是想一切重新来过,少走从前的弯路,达成自己想要的。” 闻言,泯殿下不吭声,他脸侧向一边,有斑驳浅影打在脸沿上,深深浅浅,晦暗不明。 雾濛濛不太理解泯殿下的心思,不过她眨着眼,换位而处,“泯殿下也是从九殿下的年纪走过来的,他目下历经的正是泯殿下曾经不可更改的过去,而眼前,正有个机会,可以让泯殿下修正不好的过去,殿下为何不去做呢?” “毕竟,”她顿了顿,“日后的九殿下,也会成为今日的泯殿下哪。” 说着,她笑了,凑过去带诱哄的道,“像殿下这样优秀的人,要是九殿下长歪了,以后还比不上泯殿下,岂不是很丢脸。” 泯殿下适才扬起下颌,“他自然比不上我。” 雾濛濛哑然失笑,这人还和少年的自个计较上了,真是幼稚。 泯殿下望着她叹息一声,忽的将人搂住,下巴搁她房顶,小声的问,“濛濛,你更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雾濛濛一愣,她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毕竟在她眼里,基本就没将两人彻底分开过。 不过,她还是老实的抬头回道,“自然更喜欢现在这个成熟稳重的殿下!” 这也是人之常情,雾濛濛不是小孩子,她芯子二十岁,二十岁的姑娘,对那等三十来岁的大叔类型的成熟男子,最是没抵抗力的。 在雾濛濛眼里,泯殿下就是,会体贴人,又稳重,没有九殿下身上的毛毛躁躁,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很是窝心。 雾濛濛曾经憧憬过未来的另一半,那时她想,容貌可以不用太出色,但性子一定要稳重成熟,她会的,能帮她,她不会的,还能耐心的教她,彼此相处,细节点滴都要有。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无论多少年过去,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她! 她固执的认为,有时候一个拥抱可以抵千言万语。 “泯殿下,很好。”雾濛濛笑着道。 泯殿下嘴角含笑,他额头抵着她的,“你也很好。” 这样在床帏间的低言浅语,不经意带出的暖暖氛围,还有殿下的这张脸,都叫雾濛濛心漏跳了一拍。 她捂着心口,默默扭过头,心里含泪—— 奈何年纪小,什么都不能做,更别提扑到! 泯殿下像没注意到雾濛濛的表情一样,他正在兴头上,心头欢喜,便可劲的撩。 他用自己的鼻尖蹭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脸上的浅笑就没少过,“喜欢我?我也很喜欢濛濛。” 雾濛濛表示,心口中了一箭,笑起来的殿下,那张皮相太有冲击力,她抵挡不住! 最后,他在她鬓边呢喃,“濛濛,要快点长大,我等着你……” 甜言蜜语杀伤力太大,雾濛濛倒地吐血,遂卒! 第二天,雾濛濛是在自个外间的床榻上起来的,她后来睡着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泯殿下抱她过来的。 她穿好衣裳,得知九殿下已经去翰林院了,她用完早膳便转脚去了小书房,先是练完小楷字,她心里装着事,也不晓得泯殿下究竟给九殿下提点没有。 雾濛濛觉得,还是要双管齐下,让殿下多看看各色美人,开了眼界后,约莫就看不上秦关鸠了。 说到美人,她就想起司火来,可不就是谁家的美人有司火楼子里的多,且想要什么类型的都有。 是以,用完午膳,她跟碎玉支会了声,便差人送她去了司火那边。 司火自然早收到了消息,毕竟这等风月之地,雾濛濛是不能走正门进的,只有从隐蔽的侧门入,直接入后堂,免得旁人看到。 雾濛濛进了门,一见司火就道,“大爷,大事不好了。” 司火纹丝不动,妩媚弯眉一挑,翘着蔻丹葱白细指道,“慢些说。” 雾濛濛喝了口茶才义正言辞的道,“秦关鸠出宫了,我昨个跟殿下说起,殿下还说,他心里有数。” 司火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下丹朱蔻丹,撅起大红唇,慢吞吞的道,“殿下心里有数就……” “他哪里有数了?”雾濛濛打断司火的话,“秦关鸠一看就是对殿下居心叵测,殿下又不懂女子弯弯道道的心思,大爷,你说要以秦关鸠的手段,在殿下面前使些小伎俩,殿下能看出来嘛?” 见司火露出深思的神色,雾濛濛继续往严重的说,“保不定哪一天,殿下就中了秦关鸠的招儿了呢?到时候谁拦的住殿下!” 司火一拍案几,骂道,“秦关鸠这个小贱蹄子,本大爷守了殿下多年,好不容易殿下长水灵了,就想下口,简直做梦!” 雾濛濛一愣,怎听着这话总觉得别扭。 司火又沉吟道,“女子手段确实多,像殿下这样未食荤腥的雏儿,最是经不住诱惑,多的是高门子弟被貌美如花的婢女勾的上了床榻,以殿下的性子,真和秦关鸠有个一二,秦关鸠这皇子妃是跑不掉了的。”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所以啊,大爷快将你这楼子里各色美人的画像与我一沓,我带回去天天让殿下看,殿下见识多了自然就看不上秦关鸠了。” 司火点了点下颌,赞赏道,“小哑儿,不枉殿下养你一场,乖了的。” 雾濛濛讪笑几声。 是以当天从司火那回来,雾濛濛抱了一抱的美人画像,她趁殿下还没下值,赶紧吩咐身边的四名婢女悉数将美人图挨个挂小书房里,务必让殿下任何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赏心悦目的美人。 还风格不一,或妩媚、或清纯、或高雅、或御姐……应有尽有,就连各美人的身段那也是无一不缺。 至于东厢房,雾濛濛则亲自动手挂。 期间,她发现一张幼齿的萝莉美人图,她拿着龇了龇牙,见没人注意,便将那张萝莉小美人给塞床底下藏了起来。 末了,她悄悄从怀里摸出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来,这是司火特意叮嘱她一定要放殿下枕头下面的。 她随意翻了翻,果然是本避火图册,她啧啧两声,半点都不害臊,还从头至尾地看完,然后直截了当塞殿下枕头下。 她拍了拍手,看着满室的美人,十分有成就感。 傍晚时分,在雾濛濛万分期待下,九殿下从翰林院回来,他才踏进月落苑,雾濛濛在东厢门口就眸子陡然发亮。 她探长脖子,亲眼看着殿下进了小书房,随后—— 第090章:往后的皇子妃,你认识 雾濛濛看到,落后殿下一步的司金,前脚堪堪踏进小书房,整个人身子还在门口,就让殿下一袖子扇了出来。 司金狼狈后退躲开,他一抬头,小书房的门啪地关上了。 他莫名其妙,回头就见雾濛濛立在东厢门口神秘兮兮地看着他。 雾濛濛捂着嘴,无声无息地笑了,殿下一定脸皮薄,定然是不想让司金看到的。 司金顿了顿,转脚就朝雾濛濛走来。 哪知,几步路,他才走到一半,身边忽的劲风拂过,司金驻足,就见殿下从小书房面色铁青地冲出来,直直朝雾濛濛去。 他脚下几乎运起了轻功,衣袖带出赫赫风声,很有翻威势。 莫名的,司金觉得他这会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雾濛濛早一步见着殿下的神色,她心头一跳,小身子一侧,就躲到门后头。 殿下那模样,情况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雾濛濛!”九殿下闯进东厢,他余光瞥见里间有异,他往里一看,果然,和他小书房一样,悉数挂的都是美人图,穿衣服的和半穿衣服的都有,怎生一个下流二字! “雾濛濛,给本殿出来!”他怒火汩汩,回头没见着小人身影,这胸腔之中的邪火就越发涌的厉害。 “胆儿大了啊,都敢跟本殿躲了,本殿今个非扒了你的皮!”九殿下气的额头青筋直跳,他一手叉腰,一手甩袖子,浑身的杀气,脸更黑的沉。 雾濛濛在门背后一抖,大气不敢出,她是傻的才在这时候出去。 九殿下深吸了几口气,将邪火憋回去一些,他简直觉得这股子火烧的他心肺疼,简直好多年没人敢这样撩拔他了! “雾濛濛,出来!”他冷喝一声,目光在东厢梭巡,“别叫本殿亲自动手,哼,今个你敢跟本殿这样作妖,本殿能叫你明个就垒新坟!” 这话让雾濛濛记起两人的初识来,他那会不就是凶着想杀她。 是以,她更不会这时候出去! 同时也觉得殿下真是,将她的好心当驴肝肺! 等明,管他去死!等他被秦关鸠戴绿帽子,还喜当爹,给别人养娃! 东厢一共就那么点大,九殿下环视一圈,就猜测出雾濛濛大抵在什么地方,他冷笑着一步一步走过去,像凌迟囚犯一样施以威压。 “哼,敢做不敢当?雾濛濛,你个怂货!”若不是打小的教养在那里,他何止会说的这样文雅,“滚出来,本殿保证不打死你!” 傻子才出去! 雾濛濛撇嘴,不过她小心脏咚咚跳的厉害,手心也是浸出了湿濡的汗,她也是为了九殿下好嘛,只是不曾想他的反应竟这样大。 谁晓得他怎的和旁的男子不一样?怎一个小清新了得! 九殿下站定,他盯着东厢那扇门,目光落在门角的那团暗影上,嘴角勾起一丝冷酷浅笑,“雾濛濛,本殿再说一次,自个出来,本殿保证不打死你!” 听闻声音几乎就在耳边,雾濛濛手一抖,她晓得自个被发现了。 雾濛濛做了番心理建设,才腆起笑脸,轻轻推开门,出现在九殿下面前。 九殿下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雾濛濛不争气的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她险险扶住点门,笑道,“殿下,可有喜欢的?濛濛觉得,画上的美人都……”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九殿下一把抓起她,当真就跟抓只小鸡崽一样,他边大步流星进到里间去,边对门外的侍女们吼道,“关上门,谁都不准进来!” 然后他将人扔到美人榻上,就开始面无表情地挽袖子。 雾濛濛顿觉小屁股要疼,她赶紧捂住,爬着往里躲还解释道,“我是为殿下好,殿下美人看多了,就看不上秦关鸠了,省的以后被秦关鸠骗了!” 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小姑娘才有的娇憨,那等翘翘的舌音,分明就是在撒娇嘛,当真能甜到人心坎里。 但九殿下不为所动,袖子太宽大,挽不上去,他干脆动手脱了外衫,直接朝雾濛濛走来。 他冷笑连连,“为本殿好,哼?” 他人长手长脚,雾濛濛再躲的里边也叫他拽着细细的脚踝拉了出来,他一只手像翻乌龟一样将雾濛濛翻过去按住,另一只手就扬了起来。 雾濛濛四肢挣扎,但她根本挣脱不开,只得嘴里吼,“真是为了殿下好,泯殿下说了殿下往后要娶秦关鸠,那个坏女人,会对不起殿下啊……” 九殿下这会哪里肯听她的,总是人在手头,先动手教训了再说,省的往后三天两头的给作妖蛾子。 是以,他手下毫不留情,瞅着了肉肉的小屁股啪啪几下下去,扇的雾濛濛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雾濛濛真心委屈来着,又被这人扇了屁股,她没脸活了! 她不想哭,但自个忍不住来着,痛的撕心裂肺,她简直两辈子都没这么羞耻过! “息泯,你个……大混蛋……活该被秦关鸠戴绿帽子……” “息泯……你去死……不识好人心……活该喜当爹……” “活该被她暗算……” “殿下……我错了……” “殿下,濛濛……再不敢了……” 她先是骂,连名带姓地骂,后来又是求饶,哭着眼泪与鼻涕齐飞,惨兮兮地不忍直视。 九殿下自个算着,他扇了不过五巴掌,晓得那点力道打不伤她,只是会让人觉得疼而已。 他停了手,解气了,看着在美人榻上哭的凄惨的雾濛濛,少年心头略有那么一丝不忍。 但他依旧冷着脸,厉声道,“往后还作妖,嗯?” 雾濛濛赶紧摇头,小屁股痛的厉害,她趴在美人榻上,根本不敢起来,还哭的抽抽的,很是可怜。 九殿下嗤笑一声,见她确实眼睛都哭红肿了,适才在她对面坐下,“现在说,秦关鸠给本殿戴绿帽子的事?还有喜当……爹?还被暗算?” 他晓得有些事重生的老鬼根本没告诉他,故而他知晓的并不全面。 雾濛濛打着哭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像被打傻了一样,愣愣反应不过来。 九殿下皱起眉头,不得不拿起自个的帕子,不耐地在她脸上一抹,“恶心!” 总是再没脸没皮的事都发生了,雾濛濛现在算是破罐子破摔,她听了这话,一张嘴,就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九殿下手一顿,捏着帕子的手背青筋一起,“闭嘴!” 雾濛濛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控诉地看了他一眼,头扭向一边,不想理会他。 九殿下眉头皱的更紧,他看了手头沾染泪水和鼻涕的帕子,赶紧扔一边,轻咳一声厉声道,“快说,本殿没耐性……” 但他一句话没说完,雾濛濛抄起手边能拿到的任何东西就甩了过去,“我就不说,我就不说,你打死我啊!”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况她雾濛濛还不是泥人! 九殿下面色一沉,“不说是不是?本殿将你丢给司水,他有的法子让你说!” 雾濛濛冷笑一声,那张嫩气的小脸出现冷笑,很是违和,但能看出她心头确实也有火气。 “殿下是皇子,随便殿下!” 这小人还硬气起来了,九殿下一拍案几,腾地站起身,怒道,“雾濛濛,别挑衅本殿!” 雾濛濛斜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冷凛,真真的不能再真,她到底是斗不过他,且她吃他的,喝他的,手短气也短。 不过她心头那口气又咽不下去,只得色厉内荏的道,“就是那么回事,你娶了秦关鸠,就是失败的开始!” 听闻这话,九殿下面色古怪地瞥了雾濛濛一眼,他复又坐下,好一会心平气和的道,“谁跟你说,本殿要娶秦关鸠了的?”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泯殿下就娶了,你还不一样的。” 九殿下不屑地嗤笑了声,“别将本殿跟那么败寇相提并论,他娶了那是他的事,与本殿无关,况……”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只意味深长地看了雾濛濛一眼。 况依从前的梦中所见,他都那样对她了,怎又会去娶个秦关鸠那样的丑八怪? 雾濛濛狐疑,这两位殿下就跟个神经病一样,互相不服气。 不过,她还是问道,“殿下真不娶秦关鸠?” 少年正想着上回那梦中的事,乍然一听这话,便点头应道,“不娶。” 雾濛濛不放心,又问,“可是秦关鸠是京城第一美人哪,殿下为何不娶?” 九殿下斜睨她一眼,觉得她今个废话挺多。 他顿了顿,才在她的清亮的目光中,吐出句,“长的丑。” 完了,又加了句,“没本殿好看。” 雾濛濛跟着点头,虽然觉得殿下的审美有点异常,不过只要不娶秦关鸠了就好,她大力赞同道,“就是,都没殿下好看,娶回来都镇不了家宅,况她更是个坏姑娘,水性杨花!” 九殿下望着她一板脸道,“水性杨花这种词儿是你这种小姑娘能说的?” 雾濛濛闭着嘴巴,不吭声了。 九殿下看着她,倏地就觉头疼,这小姑娘还这样小,整天就尽瞎想些男女之事,心思不放正途,往后可要如何是好? 他觉得兴许自己该安安她的心,堵不如疏,免得学坏了。 是以,少年沉思了会,罕见的眉目稍稍柔和了丝,他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齐刘海,然后轻咳一声道,“莫瞎想,本殿不会娶秦关鸠……” 顿了顿,他错开目光又道,“往后的皇子妃,定然是你认识喜欢的……” 第091章:傲娇殿下的礼物 雾濛濛得了九殿下不会娶秦关鸠的承诺,她便放心下来了。 是以,九殿下发现她这些时候竟然乖顺了。 每天早上练小楷,下午写大字,偶尔与凤家的凤鸾通上书信一封,旁的不然就在拿他架子的书看。 安安静静的,他倒有些不习惯了。 这日,九殿下瞟了眼雾濛濛最近大有进步的字,沉吟片刻后,他将司木那本医书摸出来,啪地搁雾濛濛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道,“本殿丑话说在前头,既然要学,就务必给本殿学到最好,要跟学个半吊子,看本殿怎么收拾你!” 雾濛濛看着那本医书愣了下,紧接着就是欣喜若狂,她眸子晶亮亮的望着殿下,大声的道,“是!” 九殿下满意了,适才让她看那本医书。 说是医书,其实根本不涉及任何的医理,前半部分是人体穴位图,后半部分则是针灸对应。 九殿下见雾濛濛迫不及待地翻开人体穴位来看,他眉头轻皱,他晓得雾濛濛看人体穴位,只是为日后更好的往深里学推拿按摩,可既然连后面的针灸要一并学,他不介意让她再多学一点。 此事后的第二天,雾濛濛就收到了好几本厚厚的中医医理书。 她头一栽,差点没砸在书上。 混蛋,她不是想学医,她只是单纯的想钻研按摩推磨而已啊! 九殿下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心声,这几日,此前猎苑恶狼伤人的事刑部那边有了结果。 刑部顾尚书也是狡猾的,查到此事涉及皇子,便果断的随便寻了个替死鬼出来。 那替死鬼言,他只是记恨高门富户,凭甚他要一辈子穷苦,那些高门子弟却能游手好闲? 是以,恶向胆边生,他便花了数月的时间,将猎苑围栏弄出了个洞,又捉来好些恶狼放进去。 为的就是要狠狠地教训这群京城纨绔子弟。 圣人对刑部查出的结果很满意,替死鬼斩立决不说,圣人还将以猎苑在大皇子手中疏于管治为由,让大皇子将猎苑吐了出来。 而这其中也不知九皇子是如何动作的,只京城中那等曾到皇子府上认领了各家子弟尸首的高门望族,此时纷纷站出来,言道九皇子的仁慈。 出了这样的事后,有条不紊的应付,不仅及时照顾了每位伤者,还将每具尸首都寻了回来,即便是已葬身狼腹的,他也绝不落下。 此等责任心,让人钦佩,故而若是日后有九皇子打理猎苑,想必绝不会再有此等事发生! 听闻当天的朝堂,圣人一口气噎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那猎苑,他本打算顺其自然的就收归回自个手里,毕竟猎苑中每年收入的银两不菲,此一笔,当可充入国库。 往年猎苑是大皇子名下,他一老子怎好去夺儿子的东西,可此次机会送上门来,恰到好处,不想半途杀出个程咬金。 谁人都以为,九皇子对猎苑也是垂涎的,不然他何以多管闲事,又是救人又是搜寻证据。 哪知,朝堂上,九皇子一拂宽袖,扬起下颌,一脸视金钱如粪土的倨傲。 他道,“启禀父皇,儿臣年幼,目下当以学圣人之道为主,若要理着猎苑,儿臣恐精力不济。” 圣人扯了扯嘴角,“差个人去理着就是,猎苑并不耽搁你多少。” 九皇子顿了顿,他还抬头瞄了圣人一眼,“既然父皇有命,儿臣莫敢不从。” 圣人心口一堵,本能的想开口训一句—— 你倒是不从啊! 九皇子随后又皱着眉头道,“猎苑之事,儿臣权当是帮衬父皇,往后每年苑中需采多少猎物用于狩猎,这折子父皇可得给儿臣批,每年的账目儿臣也会送到父皇龙案上。” 此话一落,所有人的反应都只有一个——九皇子傻了吧? 便是连圣人也是如此想法,他高坐龙椅上,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这个不讨喜的儿子,良久憋出一句,“你,有心了。” 九皇子适时谦逊半丝,“为父皇分忧,此乃儿臣应该。” 一边的大皇子面色青白,他恨恨地看了九皇子一眼,又赶紧低头。 此事便算尘埃落定,谁也没有想到,九皇子竟会将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自个不说就算了,还大方的孝敬老子。 即便这个老子打小就不待见他。 雾濛濛听说这件事的,已经是好几天过去,她还是从凤鸾的来信里知晓的。 恰好那天殿下休沐,雾濛濛跑去小书房,见殿下没在做正事不算打扰,才踟蹰开口问道,“殿下,那猎苑往后是殿下的了?” 九殿下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嗯。” 他好似在写字,很是郑重其事的模样,雾濛濛没敢靠太近,只的又问,“可我听说殿下将银子给了圣人,这不是吃力不讨好的吗?” 九殿下顿笔,此刻也没外人,他便不介意跟雾濛濛多讲一些。 “猎苑离京有多远?”他没回答,好似还问起不相干的来。 雾濛濛偏头想了下,“不远,几十里。” 九殿下点头,他将写好的一篇纸揭开放另一边晾着,又动手开始写另一篇,“不远就对了。” 这话让雾濛濛越发困惑了,她根本想不明白这距离远近和银子有甚关系。 九殿下哼了两声,嫌弃的道,“以往说你蠢,还不承认。”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他当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心思多的不行? 好一会,九殿下低声道,“猎苑颇大,若本殿要藏人呢?一千?五千?一万?若这些人还是精兵呢?” 闻言,雾濛濛恍然大悟,不过随即,她一把捂住自个的嘴巴,冲到门口,四处看了看,眼见没外人,才回来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莫说的那样明白,会被人听到。”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九殿下稍稍心悦,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知晓为他考虑,没白养! 后面的问题,雾濛濛识趣的不再问了,她真切的明白,知晓太多,命不长的道理。 她小跑过去,撩起袖子笑道,“我给殿下研墨吧?” 岂料,少年一挥袖子,将她扇开,并微微侧身,还挡住了自个写的东西道,“出去!” 他冷凛着张脸,威仪不可亲近。 雾濛濛吐了吐小舌头,哼哼地走了。 眼见人出去了,九殿下才眸色微闪的转过身来,只见他桌案上,已经摆了好几张写的满满的字,字形不是他平常惯用的,而是秀气的簪花小楷。 一篇篇的,折叠几下,恰好能装订成贴。 他拧起眉头看了看笔下这篇,盖因雾濛濛的打岔,写的来不甚满意,他遂一把揉了重新写。 秋末之后天气渐冷,随着初冬来临的,还有雾濛濛的生辰。 她穿来之时,是有这身体原身的记忆,记忆并不多,除了乞讨,便是生辰这回事。 她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原身的生辰竟然与她是同一天,皆是农历十月二十五,且有时候她日日看着铜镜,已经发现这身子的相貌与她从前长的来一模一样。 雾濛濛不明白,她到底是穿成了别人,还是其实这就是她自己? 不过,这种略有些哲理的问题,她一时想不通就置之脑后不管。 生辰这天,她谁也没说,只是邀约了凤鸾上门。 凤鸾自是带着生辰礼来的,不仅如此,连秦竹笙那份她也一并带过来了,盖因九皇子之故,秦竹笙并未过来。 雾濛濛在东厢花厅见的凤鸾,碎玉早备了些小姑娘都喜欢的零嘴,又还泡了香甜的果子茶。 雾濛濛并未要碎玉伺候,她只让碧珑四人在门口候着,花厅里只有她和凤鸾在。 凤鸾初初坐下,就面有惊惧的往外瞟,生怕九皇子冷不丁就出现了。 雾濛濛笑她胆小鬼,又道,“殿下去翰林院了,要晚上才会回来,所以今个,还得请风四姑娘赏个脸,与我一道用午膳。” 凤鸾这才放下心来,她拉着雾濛濛,将带来的生辰礼摆她面前道,“这是我送的,濛濛,你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当着客人的面不拆礼,是为礼貌。 故而雾濛濛犹豫道,“不太好……” 凤鸾嘻嘻笑了两声,她将巴掌大的檀木盒子塞到雾濛濛手里,扬眉道,“看吧,你和我不拘那些客套的。” 见凤鸾都这样说了,雾濛濛便好奇地打开了檀木盒子。 那盒子并不大,就成年人巴掌大小,雾濛濛轻挑小锁片,啪嗒一声,盒子被打开—— 一面样式古朴的手持圆镜安安静静的躺紫色锦布上,小巧精致,仕女半抱琵琶的围绕整个镜面,下面垂落的长长裙摆便是手拿的小柄。 且那圆镜光可鉴人,分明是面玻璃镜!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看着凤鸾,真心惊讶了,就她晓得的,在这个朝代,根本还没有玻璃这样的工艺出现,且这小小的一面镜子,约莫只有宫里才能寻到一两面。 况凤鸾送的这把,不管是做工还是旁的,都极为精湛。 凤鸾却不似很满意,她挑下巴道,“我本来是想用金铸的,可是六表哥说太张扬了,约莫你拿着要引起麻烦,所以就换银铸了。” 雾濛濛拿着圆镜照了照,果然清晰无比,她虽然对镜子不甚稀奇,但她还是明白,这面圆镜在大殷的价值。 “我很喜欢,四鸾,”她摸了摸,又将仕女圆镜放回盒子里,抿了抿嘴角道,“谢谢。” 凤鸾拍了她手一把,“濛濛你跟我说说什么谢哪?再说这种花银子就能办到的事,我还不怎满意,我其实想自个做点什么?可是女红又不会。” 雾濛濛笑了,她凑过头去,低声道,“告诉你,女红我也不会。” 凤鸾顿像找到知音了一般,高兴起来,末了她又将秦竹笙那份礼拿了出来。 雾濛濛照例打开看了看,是把姑娘家都喜欢用的美人团扇,扇面画着粉桃缤纷的景致,丹朱细腻,很是好看,扇柄还坠了小小的一颗玉珠子。 凤鸾一见就惊呼道,“哇,这是六表哥亲手画的,亲手做的团扇。” 雾濛濛拿在手上扇了扇,确实不错,她也很喜欢。 看完礼物,两个小姑娘便在花厅里头玩开了,一直到傍晚日落时分,凤鸾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碎玉约莫猜到了今个是雾濛濛生辰,她笑了笑啥也没说,只是晚上雾濛濛临睡前,她有心地给雾濛濛煮了碗寿面,将雾濛濛感动的稀里哗啦。 而九殿下晚上回来后,依旧冷着张脸,看不出喜怒,临到安置就寝时,雾濛濛都躺下了,他才背着手从小书房出来。 雾濛濛还没闭眼,脸上就被砸了个物什,她拿下来一看,却是本薄薄的字帖。 她疑惑地看着九殿下,不明所以。 少年不太自在地撇开头,垂落的发丝下,耳朵尖微微发烫起来。 他嫌弃的道,“字丑的很,以后照着字帖练。” 话落,竟头也不回的去了里间。 雾濛濛愣愣地翻开一页,只见白纸黑字,满篇的簪花小楷,写的甚是优美,隐约间她还能嗅到一股子好闻的墨香。 她忽的一下恍然大悟,莫不是殿下给她亲自写字帖,就是生辰礼? 她扒在床头,朝里间喊了声,“谢谢殿下的礼物,我很喜欢,往后我每天都照着练!” 回应她的,是里间长久的沉默。 第092章:殿下和司水的秘密 隆冬腊月的,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是雾濛濛在大殷遇上的第一个冬天,她早早地穿上了厚厚的小袄,小小的一个人极为怕冷,硬是将自个裹的就跟个球一样。 且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甚为艰难。 这点她倒是很佩服殿下,每天准点准时,殿下务必比她先起来,就穿着单衣在院子里练剑,练完后,还要去洗个冷水澡,末了才收拾好用早膳,紧接着慢悠悠的去翰林院点卯。 而雾濛濛非的在暖和的被窝里蹭个小半个时辰,待被窝里暖气散了,才能爬起来。 好在殿下并不如何约束她,她也没旁的长辈需要每日请安,故而对她的懒床行径,周围的人都视而不见。 雾濛濛便理所当然地每天蹭到太阳爬起来才起,好在她也有分寸,没有太过分,每日该练的字一个不少,每天该记的穴位医理半点不落。 是以到年底的时候,雾濛濛就已经司木那本医术上各大大小小的穴位记的来滚瓜烂熟。 这样规范的一个学习,却是与她从前不同的。 此前她所会的,大多是自个摩挲,再加上查询的一些资料,所以并不精细全面,而司木的这本医术,由粗分细,由浅如深,相当于让雾濛濛从一个野路子的按摩技师引到了正途上。 她学的格外认真,不仅每日背,还做了细致的笔记,时常九殿下下值回来,都还能见到雾濛濛奋笔疾书,勤奋好学的小模样。 九殿下自个就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是以,对雾濛濛这样的态度,他甚为心悦。 他一心悦,就给雾濛濛找了更多的书回来,尽是有关按摩推拿的,还有些则是从宫里借出来的孤本。 雾濛濛爱不释手,她也不辜负九殿下,那些孤本,她挨个抄了一遍后,就让殿下还回去了,省的往后落人口实。 最近,雾濛濛就在学医书下卷的针灸,到这里她确是犯难了,一来没有配套的银针,二则,没人给她练手,她光是记住也不顶用。 毕竟纸上谈兵,终是浅。 她也不好为这事就去叨扰殿下,便跑去司木那边,准备问问他。 好在司木虽喜好玩毒,但银针这种物什却是有的,还不止一套。 雾濛濛才一开口,他就直接扔了一套给她。 随后还建议道,“想找人扎针?”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都还没问到这,司木就率先猜着了。 司木翘起嘴角,苍白的脸上忽的泛起一丝酡红,他看着雾濛濛,甚是神秘古怪的道,“知道司水是干什么的吧?” 雾濛濛点头,她好似猜到了一点,咽了口唾沫,想起司水上回不依不饶要杀她的事来。 司木眯了眯眸子,眉目书卷气温润又斯文,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他那有人,随便折腾,扎死了都没关系……” 他话还说完,雾濛濛抱着银针包,一溜烟的就跑了。 司木一愣,继而哑然失笑。 雾濛濛一口气跑回东厢,她靠着门大口的喘气,引的正在打扫房间的碎玉出来问道,“姑娘,这是怎的了?” 雾濛濛摇摇头,她犹豫了下问道,“碎玉,你见过司水吗?” 碎玉笑了下,“不曾见过,殿下身边的侍卫,婢子只见过金木火三位大人,另外的土水两位大人不曾见过,只是偶有听闻。” 雾濛濛应了声,她揣着银针包又去了小书房,对应着医书上说的,将各粗细大小不一的银针挨个辨认了遍。 末了不经意走神,就又想起司木说的话来。 她低头盯着针灸卷第一页,内容她记牢了的,也在自个身上寻过对应的穴位,下针的力道和手势也懂了,可到底没真正下过针,她心里很是没底。 傍晚殿下回来,用完晚膳,雾濛濛在小书房里陪着殿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九殿下早看出她有话说,偏生他也不问,一径做自个的事。 待书案上的庶务处理的差不多,他顿笔,端起手边的热茶,稍稍抿了口,才挑眉道,“有话说?” 雾濛濛蹭过去,她扭着手指头,想了下还是将今个去跟司木借银针的事说了遍,末了又将司木的原话说了出来。 殿下搁下茶盏,口吻淡淡的道,“司木说的没错,司水手里自然有人,可以随便折腾。” 雾濛濛略有紧张,她眨巴着大眼问,“那些人要紧吗?可以让我试针么?” 九殿下斜眼看她,“你确定想去?” 雾濛濛拧紧了眉头,她认真思考了一小会,才坚定的道,“要去。” 九殿下点头,随意的道,“明个,本殿让司水过来接你。” 雾濛濛只要一想起司水,莫名就觉得心戚戚,“他会不会……” “杀你?”九殿下嗤笑了声,然后他在雾濛濛忐忑的目光中又道,“不会。” 雾濛濛长松了口气,然还不等她彻底放心,九殿下又多说了句,“只要你不撞上他犯傻的时候。” 雾濛濛一噎,她也不想撞见好不好? 此事说妥当,第二天一早,雾濛濛还没起来,赤淡就来叫醒她,并道,“姑娘,苑中有人找,说是奉殿下之令,还接姑娘的。” 雾濛濛瞬间就被吓醒了,她翻身爬起来,慌忙吩咐赤淡四人与她收拾。 待她见着司水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 司水一身玄色窄袖束腰的斜襟长衫,单薄的很,可他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就那样双手环胸靠在回廊柱子边。 有风雪肆意进来,拂过他肩边的发丝,就让细小的雪花给染成白色。 他半阖眼眸,微微低着头,尖尖的下颌,很是有番我见犹怜的阴柔之美。 听到动静,他抬头侧目看过来,那一双凶狠的竖瞳骇人的心惊。 顿,雾濛濛就听到身后四名婢女的抽气声。 她一皱眉,不太欢喜的道,“今个你们四人不用跟着我。” 四名婢女连忙屈膝应声,雾濛濛状若平常的在司水丈外的距离站定,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司水,好久不见。” 其实她心头也在打鼓,虽然有殿下的保证,但是她还是会腿软脚虾,生怕这人就和殿下一下,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 好在今个的司水十分正常,他偏了偏头,直接走进风雪中。 雾濛濛赶紧抱着银针包跟上,她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司水这么早过来,她就早点起来啊,也好过这会早膳也没吃,忙的连个暖手炉都给忘了。 幸好碧珑可靠,她从屋里冲出来喊住雾濛濛,先将一小巧的暖手炉塞给她,然后又将腋下狐毛小披风给雾濛濛飞快的系上,末了,将帽檐扯上来给她戴在头上挡风雪。 雾濛濛笑了笑,看了眼已经走出月落苑的司水,忙提起裙摆,像个圆不隆冬的球一样追出去。 司水走到皇子府大门口,转身都没见雾濛濛出来,他眉头一皱,那双野兽一样的竖瞳越发冷酷无情。 “来了,来了……”雾濛濛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她喘着气,呵出一串的白雾,小鼻尖还冻的通红通红的,她到了司水面前,累的差点趴下了。 穿太多,果然活动不开。 她心有抱怨,不过面上不显,反而抽了抽小鼻子,对司水弯着眸子道,“司水,有多远?我们要怎么过去?” 司水没回答,他只低头看了看自个的一双脚。 雾濛濛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她讪笑两声,不确定的问道,“走路?” 司水才点头,就见雾濛濛哭丧着小脸道,“那个司水,我们能坐府里的马车过去……” 司水又在皱眉头,兴许是又快过了一年,他眉目之间曾经的少年气越发淡薄了,转而是深沉的青年男子的气质。 他一双暗金色的兽瞳冷冰冰地盯着雾濛濛,然而吐出今早的第一句话,“麻烦。” 雾濛濛一噎,她只得低声道,“我走不快……”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司水转角往府中搁置马车的耳房去,雾濛濛大喜,她随后跟上。 不大一会,平头黑漆的普通马车从皇子府里出来,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在风雪飞舞的大雪天中。 雾濛濛不知司水接她去哪,好似也没出城,不过一刻钟后,马车在条不算热闹的街坊上停了下来。 前面的青石板街并不宽阔,马车进不去,雾濛濛遂让车夫回府,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司水进了家普普通通的酒肆。 酒肆并不富丽堂皇,外面摆着两大酒缸,里面堂中就只有个白胡子的老头在打瞌睡,这种雪天,也没有客人。 那老头见司水进来,只撩了撩眼皮,便再不理会。 雾濛濛瞧着司水直接进了后堂,尔后又是挪开小院子里一口大大的酒缸,然后原本平白无奇的院子里竟哗啦冒出个口子来。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真心为殿下这种大隐隐于市的手段跪了,谁会想到一间不起眼的酒肆里居然有这样的门道。 司水站在那口子边对雾濛濛一偏头,雾濛濛过去才发现,口子里是盘旋往下的楼梯,幽暗幽暗的,仅能容一人进出。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下,司水跟在她后头,待两人都进去后,也不知司水按了哪里一下,那口子哗啦就合上了。 雾濛濛眼前一片黑暗,她背心都渗出了冷汗,还在胡思乱想,该不是司水不遵殿下的吩咐,带她来这样的地方,根本是杀她吧? 随后,她就感觉到手边缠上了只冰凉的手指头,她手一抖,还没撇开,就让那只冷若寒冰的手给死死抓住了! “司水,你……想干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是在发抖。 第093章:濛濛的第一次临床试验 雾濛濛只感觉到衣衫拂过她脸的阴冷,尔后她就听见司水的声音从她前面传来,“跟着,不然丢你下去!” 雾濛濛只得任那只冰冷的手牵着自个,一步一步往台阶下走。 她心头默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十步台阶,她一走完,不知司水又干了什么,她眼前豁然亮堂起来。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雾濛濛赶紧闭眼,好一会适应后,她才悄悄睁开条眼缝。 只见这是间空旷的房间,呈圆形,且墙上还有五道扇形小门,每扇门都紧闭着,看不到里头是何种情形。 司水并没有立刻翻开雾濛濛,而是转头看着她问,“要哪种?死或不死的?” 雾濛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抽了抽死,没抽动,只得僵着指头道,“不死的。” 说完,她赶紧又道,“不过,我可能技艺不精,指不定会将人给扎残了。” 她说到这里,就见司水白到不见日月的脸上忽的泛起一丝诡谲的笑意来,他看来她一眼,直接选了一道门,带着她打开门就进去了。 进了门后,雾濛濛才发现里头是条长长的甬道,壁上悬挂着阴凉凉的夜明珠,虽说不是亮若白昼,但也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雾濛濛借着光往里一探,就见甬道两边尽是黑黢黢的铁笼子,有些空的,有些则好似关着人。 她身子一僵,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还是让这等情景吓了一跳。 司水旁若无人地牵着她往里边走,雾濛濛就惊悚地看到,被关着的人,个个都是面容污秽不清,身上还带着刑具拷打的伤口。 若不是被司水牵着,她定然掉头就往回跑了。 她深深后悔了,这般隐秘的私牢,一看就是殿下手中最不能见光的存在,她还自个撞进来,往后怕是只得一辈子被打上殿下的标签了。 呜呜呜……她的自由身! 司水好似没注意到雾濛濛纠结的小脸,他直接甬道走到底,适才放开雾濛濛,将最里面笼子的人提溜出来,对雾濛濛扬了下下颌。 雾濛濛心领神会,赶紧跟上他,两人合一气若游丝的死囚又回到了起先的圆房间里面。 司水像丢抹布一样将人掼到地上,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双白绸手套,慢悠悠地往手上套。 雾濛濛一直盯着他,就见司水从开始戴手套,嘴角竟缓缓浮起阴沉的笑意来,他那双暗金色的竖瞳,好似更明亮了些,有些像金子的颜色。 雾濛濛紧张地舌根生津,她赶紧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无比确定,用现代的说法来讲,司水绝对是有心理疾病的,指不定还很严重! 司水戴好手套后,他仿佛根本忘了雾濛濛。 只见他在那死囚面前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拂开那人脸上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雾濛濛就见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深邃。 他好似很开心,很单纯的那种开心,就跟小孩子得到了最宝贝的玩具一样,迫不及待的就要和玩具玩耍一番。 那死囚缓缓睁开眼睛,他喘着粗气,见着司水脸一下就白了,人嗷嗷叫着就往后爬,显然是避司水不及。 雾濛濛就听司水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地笑了下,他也没怎动作,单单伸手拽了那人手腕一下。 “咔”的轻响,竟是将人手都拽脱臼了。 雾濛濛脸都白了,不过好在司水并不伤害她,她也就还能大着胆子看下去。 “想跑?跑哪去?”司水低声笑道,他故技重施,三两下将这死囚的四肢一并卸了,适才起身拍手转头对雾濛濛道,“随你折腾,留口气就行。” 雾濛濛怔忡地望着他,都忘了回答。 司水慢条斯理的将手套退了下来,随意扔一边,他侧目对雾濛濛道,“他不会反抗,我出去一会回来,不要自己出去。”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她目送司水悠悠然地上了台阶,不一会那地洞口子打开,他人就不见了。 整个房间里,只余雾濛濛和那半死不活的死囚,她才寒渗地搓了两下手臂。 她跟自己说,不要怕,司水也是殿下的人,她也是殿下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他这会正常不会拿她怎么样。 然后她赶紧集中精力,摸出银针包,还从背后将那本医书翻开来,比照着自己记住的,在那死囚手臂上扎起针来。 不过,应该是司水将人四肢卸了的缘故,无论她多重的力道,那死囚皆是没感觉的。 雾濛濛觉得这样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便翻到后面,看是否有针灸接骨续脉的手法好。 接骨的自然没有,续脉的倒还真有,她当场现学起来,跟着书上的步骤,先在那人左右两只手臂上扎开了。 那死囚缓过劲来,见自个面前是一小姑娘,还在跟他扎针,他默默看了会,忽的开口道,“你是谁?” 雾濛濛看了他一眼,见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很是年轻,可脸上脏兮兮的,相貌半点看不清。 她不搭他说,只专心做自个的事。 走进这座私牢,她就再三跟自个说,闲事莫管,更别有同情恻隐圣母心! 不然转头,殿下非一剑戳死她不可!她目下半点都不想得罪自个的衣食父母啊! 那人没得到回答,发丝后的眸色闪烁,好一会咳嗽着道,“你是在给我治伤吗?” 雾濛濛还是不回答,她正专心致志地辨认穴位好下针。 那人喘了喘,他似乎想动动手指,但司火动手的很彻底,他十根手指头是半点都没有。 雾濛濛将他左右两只手都扎满银针,跟个刺猬一样,然后她摸出帕子擦了擦汗,就抱着医书到一边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动静,雾濛濛转头就见司水回来了。 他手里还提着东西,雾濛濛小鼻子嗅了嗅,就闻到一股子肉香味。 她本来早上就没来得及用早膳,这会一闻到这味道,就觉得更饿了。 司水将手里的东西打开,雾濛濛伸长脖子,就见着里面包的竟是一大坨酱肘子。 司水一下回头,将雾濛濛视线捉个正着,雾濛濛缩回目光,假装看起医书来。 司水搬来杌子,拿起筷子一插一分,就将一整条猪肘子一分为二,然后在雾濛濛余光中,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 雾濛濛顿觉得胃饿疼的慌,嘴里更是泛起口水。 司水啃了一会,似乎才想起她一般,将小案几推过去,意思再明白不过。 雾濛濛也不装了,她扔了医书,正要下嘴开吃,才发现边上只有一只筷子,旁的再是没有。 她只得学着司水的模样,用一只筷子插起肘子肉,放嘴里直接啃。 雾濛濛一直觉得,吃货与吃货之间,都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她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啃着肘子就凑到司水那边去了,不仅不怕他了,还边啃边问道,“司水,你在哪买的,这味道好好吃……” 总是没跟九殿下一起用膳,她就不愿意用那套礼仪约束自个,省的不痛快,况司水也不甚有形象,他甚至直接蹲在杌子上,看一眼那个死囚,啃一口肉。 司水看了她一眼,见她小小的一个人,啃的两边面颊鼓鼓的,小嘴还一动一动,就跟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一样。 雾濛濛半点都不介意司水的不吭声,她想起扎银针的事,又道,“我扎的是续脉的手法,往后你注意一些。” 这话倒让司水一顿,他望着她,舔了舔嘴角的油腻,好一会才道,“续脉?” 雾濛濛点头,她咽下嘴里的肉,觉得这酱肘子好吃到爆,已经暗自决定以后回去再买一只带回府。 “恩,续脉,我不能接骨,但医书上说扎个三天,每天半个时辰,断裂的筋脉,就能再长好。”雾濛濛也不隐瞒,她还不想因着她的缘故,在司水不晓得时候,这人筋脉要真续上了,逃了她才说不清。 “不过,要筋脉真断的彻底,约莫还要辅以推拿手段才可以。”雾濛濛思量片刻道。 司水闻言,他啃完肘子后,拿出帕子揩了嘴角后,又摸出第二双白绸手套戴上,接着就检查起那死囚的双臂筋脉来。 雾濛濛眸子发凉,她啃着肘子跑过去跟着蹲下问,“如何?” 司水摇头,“没异。” 雾濛濛点头,“也是,这才第一次,而且还不到半个时辰。” 而那死囚听完两人的话,顿时心头一阵绝望,他原本见雾濛濛年纪小,还准备糊弄她几句,看能不能有一线生机。 哪知,雾濛濛竟与司火那般熟稔。 他遂破口大骂道,“走狗!九皇子的走狗!息泯他总要不得好死,我看他能嚣张几时……” 雾濛濛一愣,这人骂殿下,她心头有些生气。 司水倒无所谓的模样,他盯着雾濛濛的那些银针,然后问,“扎着疼吗?” 雾濛濛看他那双暗金竖瞳里,虽阴冷渗人,但眸底尽是单纯,比之那等行事龌蹉的人不晓得要好多少。 她点头,在那死囚身上随意指了几个穴位道,“看扎哪,比如这里,还有这里,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司水兽瞳一亮,像极泛绿光的狼瞳,他头凑过去问,“如何扎?” 这些也没啥不可说的,雾濛濛便将一些简单的扎针手法和下针力度跟他说了一遍。 哪想,司水随手摸出雾濛濛银针包,抽出根最长最细的,依这雾濛濛刚才指过的穴位,冷不丁一下扎了下去。 “啊……”那死囚当即痛的惨叫出声。 雾濛濛手一抖,还没啃完的肘子啪嗒一声落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能治病救人的手段,司水一使出来,就成让人生死不能的大刑! 她终于有那么一丢丢的自责与不安。 第094章:初进宫 隆冬一至,眼见着这一年就要翻过去。 雾濛濛偶尔抬头看天的时候,会有不经意的叹息,她到大殷,不知不觉也有半年的功夫。 半年里,她好似已经习惯了皇子府的生活,偶尔回想,倒让人分不清到底现代是真实还是大殷才是梦一场。 托司水那边有大把的人供她扎针练手,那本医书下卷有关针灸的,她不过花了一两月的功夫就彻底悉数学会。 将医书还给司木之时,连司木都稍稍诧异,毕竟他没想雾濛濛竟这样有天份。 雾濛濛哂笑,她哪里是有天份,不过有自知之明,凡事都更为努力罢了。 尔后,她开始着手学习殿下给她准备的那一摞有关推拿的书卷,结合她从前会的,再加上那一双能视人体内气的眸子,她居然学的比针灸还快。 对这样安静下来认真学习的雾濛濛,九殿下好似还有些颇为不习惯,往常她不作妖到让他暴怒失控,就是干些爬他床的事。 可这些时日,每每他转头去看她,雾濛濛不是在练字就是在研习推拿。 学习认认真真的小姑娘,恁的招人喜欢。 不知不觉到大年三十这天,雾濛濛早上爬起来,稀罕的就见九殿下已经坐在美人榻上,竟好似在等她起床。 她心头一惊,将最近的自个的所作所为都回想了一遍,最后确定自己应该没做啥惹他的事来着。 见小人从被窝里蹭了起来,白嫩小脸茫茫然,有一撮调皮的刘海还不服帖地翘了起来,整个人怎么看都是个大写的傻! 九殿下轻哼一声,微微皱眉道,“没规矩,赶紧起来!” 雾濛濛让这冷冰冰的话吓的来一个激灵,再没睡意,她赶紧三两下爬起来,唤了门口的侍女进来伺候。 她毫不避讳,还当着九殿下的面就直接套衣裳,半点男女之别都没有。 九殿下错开视线,他目光放回手上的书卷上,又不自觉余光瞟了过去,见小人果真是个小人,雪白的中衣下,好吃好喝地养了半年,居然还不甚有肉。 他复又皱起眉头,脑子里不自觉想到,莫非吃的少了? 浑然不知旁边的少年已经把自个当成猪一样比较了番的雾濛濛,好不容易套上厚厚的冬袄,她跳了跳脚,软糯糯的问道,“殿下可是有事?” 随着话音,呵出的白气从那张小嘴里冒出来,缠缠绕绕,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染上几分水雾。 九殿下放下书,施施然的道,“今晚有宫宴,你随本殿一起进宫。” 雾濛濛正拿了篦子在梳头发,乍一听这话,手一抖,篦子就掉到地上,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殿下,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进宫?笑话,她有什么身份,岂能进的了宫? 况,那种地方,她想起现代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宫斗剧,又打了个冷颤,绝对不要进宫! 九殿下抿唇不悦,“你不去也得去,让本殿一个人去受罪,你在府里快活?休想!” 雾濛濛巴巴地望着他,所以他只是心里不平衡,才拖人一起受罪吧? “殿下,我不懂规……” “跟着本殿,不用懂规矩!”九殿下一口打断她的话,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雾濛濛小脸一下就垮下来,她企图垂死挣扎,“能不去吗?我可以等着殿下回来一起守岁。”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他起身慢慢走到雾濛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伸手拨拉了她细软的发丝一下,在雾濛濛希翼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拒绝道,“不能!” 雾濛濛气一下就焉了,她眼珠子一转,一下抓住他袖子道,斟酌的道,“既然九殿下也不想去,不若,让泯殿下去?” 雾濛濛干脆利落的出卖泯殿下,最为重要的事,泯殿下绝对不会勉强她! 听闻这话,九殿下双手环胸考虑了那么一瞬,还是头一次欣然的同意道,“好主意!” 如果逼不得已总要有个人受罪,总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让那重生老鬼用会儿身体也是可以的。 九殿下愉快地背着手去找司木要能致人昏睡的药粉去了。 雾濛濛长松了口气,她赶紧随便绾了个单螺髻,披上小披风,匆匆出门,跟上九殿下。 谁想,九殿下即便拿到了药粉,也不慌着让泯殿下出来,他难得空闲一天,无事可忙,硬是在府里逛了大半天,末了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得让人在厚厚雪地里摆上案几小盏煮茶。 皑皑白雪地里,他半点都不怕冷,不仅很有情调的品茗,还自个与自个对弈手谈。 雾濛濛站在能遮风雪的廊下,当真觉得这人病的不轻。 大雪天的,还讲什么风流雅致,非要在雪地里干这等活受罪的事,不见身边伺候的宫娥个个都冷的双腿打颤? 临到进宫的时辰,九殿下才缓缓起身,他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风雪,转脚就进了小书房。 雾濛濛早回了东厢,捂着手炉,冷的半点都不想动。 所以,当莫名其妙上线的泯殿下过来之时,就见着她缩成一团球的小模样。 雾濛濛只看了一眼,她就晓得神经病少年下线了,眼前这个是泯殿下。 她抽了抽小鼻子喊道,“泯殿下,今个是年三十,你该进宫赴宴了。” 她半点都不提九殿下邀约过她的事。 泯殿下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淡淡地应了声,从雾濛濛身边经过之时,还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 雾濛濛悄悄地给自个比了个成功的手势,让泯殿下上线,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哪知在里间边换衣裳的泯殿下忽的声音传来,“濛濛与我一同去吧,一会再回来一起守岁。” 晴天霹雳,雾濛濛愣了愣,好一会她才轻声朝里间问道,“殿下,我能不去吗?” 这当,泯殿下已经穿好衣裳出来,他到雾濛濛面前,脸上带起浅笑,捏了她脸一下,“不能!” 一模一样的答案,雾濛濛简直不忿的简直想咬人。 她磨了磨牙,不甘不愿的道,“凭甚非要我去?” 泯殿下手穿过她腋下,将她一把抱起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自然有福同享有罪同受!”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巴巴地抓着他手臂,“我能只享福吗?” 这种话也只有她这会没脑子才问的出口,泯殿下低笑了声,转头叫了碎玉进来重新给她换身像样的衣服。 雾濛濛生无可恋,只的可怜兮兮地任由碎玉等人给她换了身奢华又庄重的直缀衣裙,便是连发髻都重新绾了,戴上发冠,尔后又是狐裘的小披风,还不忘往她怀里塞了个金制镂雕的暖手炉。 雾濛濛木着张小脸,打扮一新的出现在泯殿下面前,她此时也才注意到,殿下穿的也很正式。 白玉通天冠,两鬓坠下细细的络缨,最后系在下颌,左眼银光点点的翎羽眼饰,身上是暗紫色金线绣龙纹的斜襟皇子朝服,掌宽的玄色腰封,下坠绶带和皇子玉佩,便连他脚上的靴子,那鞋帮也隐约可见金线祥云的图案。 他身后,系着与雾濛濛同款式的白狐裘披风,一模一样的颜色,只是雾濛濛的那件狐裘毛是火艳艳的红色,而殿下那件狐裘毛则为银白。 泯殿下转过身来,雾濛濛就觉得自个眼睛被晃花了。 太他妈犯规了,那张脸本来就俊的不像个人,这会还这样金装素裹,简直分分钟能帅的人面红耳赤。 雾濛濛邪恶的想,约莫年纪大些的妇人,也是要让殿下给帅的合不拢腿。 浑然不知雾濛濛在想啥的殿下,上下打量了她,然后笑道,“濛濛,很好看。” 雾濛濛想也不想,张口就道,“有你好看?” 话一出口,她见着泯殿下微愣的神色,后知后觉的就窘了。 艾玛,泯殿下待她从来没有架子,一个不小心,她就忘了这人的皇子身份。 泯殿下只笑了笑,伸手牵起她小手,一并往外走,他以一种意味不明的口吻道,“皮相罢了,百年之后,谁不是枯骨一堆。” 雾濛濛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她才不是那等只看脸的肤浅之人。 一路无话,到了宫门下马车之际,泯殿下就雾濛濛捏裙摆的小动作,便晓得她是紧张了。 遂笑道,又去牵她手,“别紧张,只是吃顿饭罢了,若有不长眼的惹了你,勿须顾忌,打回去就是了,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三个字,让雾濛濛瞬间就安心了。 她仰头对他笑了笑,弯弯的眸子,可人的梨涡,都能甜的人心都化了。 “嗯,我晓得了,殿下不用担心。”雾濛濛说着,她还调皮的伸小指头去抠了抠泯殿下的掌心。 泯殿下一下就握紧了她的小手,眸色瞬间幽深,他低头,凤眼深邃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的思无邪,纵使再不是小孩,那也是情窦未开,没长大的。 他摇摇头,暗自告诫自个,要多些耐心,守着她长大的那一天。 雾濛濛不晓得自己已经撩了某人一回,她端出客姑姑教过的礼仪,不疾不徐地跟着泯殿下的步调,尽管对皇宫有些好奇,但半点都不东张西望。 她这样的做派,倒也同经常那些高门贵女无异。 进宫赴宴的,不仅仅是皇亲国戚,还有诸多文武朝臣,是以,对九皇子竟牵着个小姑娘进宫,看见的人都惊异了。 第095章:坏狗挡道了 泯殿下毫无所觉,对众人的目光,理也不理。 雾濛濛原本还有点忐忑,后来见殿下旁若无人,她也就跟着当没看见。 一大一小,在暮色的灯火下,脚下的身影拉长,叠合在一起,竟是出去的和谐。 雾濛濛原本以为,年岁的宫宴,怎么也该像现代电视剧里那样,男女分席而坐,上面坐着皇帝和皇后之类的。 然而出乎她意料,泯殿下带她去的殿,竟然是座小殿,周围也没文武朝臣,只有来往的宫娥太监。 雾濛濛一度还以为走错了,哪知泯殿下笑了声道,“我还不曾及冠,也没封号,自然是不能上前殿的,所以在风露殿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雾濛濛恍然大悟,大殷这方面的礼仪还比较严苛。 泯殿下又道,“一会要有嘴贱的说了什么,不用理会,听不得就找补回去。” 雾濛濛窘了,殿下这样给她堂而皇之的撑腰真的没有半点问题? 泯殿下将雾濛濛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捏了捏她小手,“自然没有问题。” 他才这样说,堪堪到风露殿门口,就迎面撞上老熟人——七皇子。 七皇子此前因着于家的事被禁足三个月,后来能出门后,就被赶出了宫,目下独自住在七皇子府。 他一见九皇子与雾濛濛,当真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不过,皇宫的人,自来都是惯会装的,即便恨的两人牙痒痒,七皇子息穹还是端起笑脸近前道,“好久不见,九弟。” 泯殿下斜眼看过去,倨傲地扬起下颌,只哼了声算是应了。 这样一幅面孔,怎的拉嘲讽了得,七皇子面色一僵,心头怒火直冒,偏生他还不能拿九皇子如何,只得目光一转,落到雾濛濛身上出气。 只听他道,“啧,九弟将你的宠儿也带进宫了?一会要让母后看见,非的将她撵出去不可,到时我看九弟如何哭!”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晓得七皇子嘴里的母后就是皇后,平时皇子嘴里喊的母妃,才是自个的生母。 泯殿下勾起嘴角,“好狗不挡道,滚开!” 当着半点都不客气。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也讨厌这个人,遂依着泯殿下的话,提起裙摆,就踹了七皇子小腿,“挡道了。” 七皇子勃然大怒,他涨红着脸,就要去抓雾濛濛。 雾濛濛更是灵活,她往泯殿下身后一躲,总是今个殿下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可以嚣张! 泯殿下一把就抓住七皇子手腕,凤眼冰冷的道,“怎的,你要与我动手?” 被扣了顶帽子的七皇子只得甩袖挣开,他理了理衣襟道,朝着泯殿下冷哼一声,当先进风露殿。 殿里面,早来的皇族子弟自然将起先的一幕尽收眼底,没有人出头,也没有规劝,端的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泯殿下牵着雾濛濛进来,直接就找到自个的位置坐下,顺便还让宫娥搬来锦杌子,让雾濛濛挨着他坐。 雾濛濛坐下后,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将殿上的人挨个看了遍,顺便也在琢磨这些人的身份。 大皇子差不多年近三十,自然在前殿,至于大殷二皇子,听闻年纪轻轻就遁入空门,三皇子早殇,四皇子已经年满二十,行了加冠礼,同样不在风露殿。 雾濛濛瞥见最上边的位子上,坐着一身穿着皇子朝服,脸上却有点畏畏缩缩的十七八岁男子。 许是察觉到雾濛濛的注视,他往这边看了一眼,但一碰及泯殿下的目光,他又飞快的低下头。 雾濛濛听殿下说起过,猜这人就是性子软弱的五皇子,五皇子手下,是雾濛濛认识的画痴六皇子。 只见他坐在席间,眉目不耐,还不断的在搓手指,显然是想回去画画了,也不喜这样的宫宴。 挨着泯殿下的是讨厌的七皇子,至于八皇子,也同样早年夭折。 泯殿下之后的,便是十、十一、十四皇子,都是半大的小鬼头。 而十二、十三皇子,同样早殇,根本没活下来。 雾濛濛这一算盘,冷不丁发现,统共十四位皇子里头,就有四名夭折了的,要说着里头没点蹊跷,她是半点不信。 她禁不住打了个颤,顿觉得这深宫大院的,不是一般的水深。 泯殿下一直多有注意她,见雾濛濛面色不太好,便将案几上的热茶水推到她面前,低声道,“一会见了皇后,坐一刻钟就能离开了的。”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雾濛濛捧着热茶,抿了口对泯殿下笑了笑。 就这一会,一股子脂粉的香味传来,雾濛濛回头,就见四公主和另一名陌生的姑娘进来。 她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这姑娘多半是与十皇子一母同胞的二公主。 两名公主过来,挨个唤了人后,二公主目色一转,视线就落在雾濛濛身边。 她皱眉,拂了拂宽袖,扬起头,高傲的问泯殿下,“九皇兄,今个是宫宴,你带个不相干的人进宫做甚?” 泯殿下正悠悠然地喝酒,他狭长的眼梢一挑,眉目就带出戏谑来。 四公主自然是认识雾濛濛的,事实上,有好次两人还在凤鸾那边一起玩耍过。 故而不等泯殿下开口,她便微微不满的道,“二姐,濛濛是九皇兄府上的,怎的就是不相干的人了?” 二公主没想四公主竟然会为雾濛濛说话,她眉头皱的更深。 四公主又道,“况,诸位皇兄都没说什么,你有甚异议?” 说着,她不喜地看了二公主一眼,直接走到雾濛濛面前道,“濛濛,过来与本公主同坐。” 这是邀请了,雾濛濛一愣,她傻傻地看向泯殿下,不知要不要答应。 泯殿下长眉一扬,“不必了,濛濛随我就是。” 四公主看了九皇子一眼,她和凤鸾一样,对着从来都冷着脸的皇兄有点心戚戚,便道,“好吧。” 雾濛濛弯着眸子笑了,她在袖子里一掏,摸出串小珍珠穿的手链来,很是简单,也不稀奇,但难得的是这是她亲手挨个穿的。 “四公主,新年快乐。”雾濛濛将珍珠手链递过去,就露出她手腕上的链子来,却是一模一样的珍珠手链。 四公主一愣,她目光落在珍珠手链上,没开口。 雾濛濛起身,小声的道,“公主不喜欢吗?这珍珠是四鸾那边送过来的,我就一共穿两三条手链,公主、四鸾、还有我每人一条。” 四公主接过手链,当场就戴手腕上了,细细的手腕配小巧的珍珠,越发显得温婉秀气。 她抿了抿嘴角,傲娇的道,“本公主是看四鸾脸面上,才收的。” 对这等口不对心的,雾濛濛最是有经验,谁叫府里就有个更傲娇的少年来着。 她笑眯眯的点头,“嗯,我晓得。” 四公主扬起头,翘起嘴角,哼哼几声,转身去找她的胞兄六皇子去了。 雾濛濛坐回杌子上,泯殿下就凑过来道,“濛濛都没给我准备过年礼物……” 那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哀怨,叫雾濛濛手上瞬间就浮起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讪笑两声,“殿下,想要什么礼物?” 其实那珍珠手链,她老早就准备好了的,凤鸾的已经送了出去,就唯有四公主的一直没机会,今晚带身上也是碰碰运气罢了。 她在凤鸾那边,与四公主接触过几次,也是个好姑娘,且靠山、大腿这种东西,谁会嫌多来着。 故而她是有意交好。 但,说实话,她还就压根没想过要给泯殿下准备新年礼物。 泯殿下一眼就看穿她,他伸手捏了她小鼻子一下,“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雾濛濛心虚,她瞄了眼殿里,见没人注意到,她才轻咳一声拉了拉泯殿下,安抚道,“有,自然有礼物!” 泯殿下捉狭地看着她,也不拆穿,“那好,回去我就要。” 雾濛濛简直想哭,话都说出去了,她这下拿什么来兑现? 她皱着张小包子脸,一心苦想如何给殿下个交代,压根没注意到,不大一会,就有两列宫娥鱼贯而入。 “皇后娘娘驾到!”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冷瑟瑟的冬夜里传出很远。 雾濛濛回神,就见一身穿百鸟朝服凤袍的妇人在宫娥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她头待凤凰含珠九宝钗,白皙面庞,一脸雍容高贵。 雾濛濛赶紧低头,她跟着泯殿下起身,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威仪更甚,她吃不消! 皇后在主位上坐下后,她虚手一引,“今日宫宴守岁,皇儿们不必拘礼,都坐下。” 殿中的皇子、公主皆道过谢后,方才坐下。 雾濛濛打直背脊,尽量让泯殿下遮挡住自个,她浑身不甚自在,也生怕皇后看见她后,会当真撵她出去。 虽然,泯殿下说过,今个勿须与旁人客气,但对方可是皇后啊,一国之母的皇后来着。 雾濛濛觉得特不真实,毕竟从前都只是在电视上看到,可目下殿上的,却是活生生的皇后! 哪知,她不想引人注意,却早有人注意到她。 皇后依着惯性客套了几句,权当关心了这些不是她生出来的儿子、女儿们,她都站起身,按规矩,这会就该去前殿招呼今日进宫的王公大臣的女眷。 但不曾想,今个她本是特意关照秦关鸠,才将她领在身边。 这会秦关鸠竟未语三分笑的看着雾濛濛开口了,“真是难得,雾姑娘也进宫了。” 说着,她又对皇后道,“娘娘,九殿下身边的小姑娘,便是关鸠与您提起过的雾姑娘,雾姑娘可当真是个灵动可人的。” 第096章:殿下不让我和你玩 雾濛濛身子一僵,她愣了愣,机械地转头,就看到皇后身边的秦关鸠。 今个秦关鸠穿一袭玫瑰紫压正红边幅锦缎长袍冬衣,衬着那张天生的笑脸,便多了几分纯粹的明媚。 皇后目光随着秦关鸠的话,朝雾濛濛看过来,其实她坐的主位,哪里会没看到雾濛濛,只是今天是年三十,且九皇子又不是从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她乐得见他更纨绔混不吝一些才好,故而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但秦关鸠却是沉不住气的,皇后心头暗自叹息一声,她淡淡的道,“雾姑娘?站出来本宫瞧瞧。” 雾濛濛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泯殿下无所谓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手,然而转头对皇后笑道,“母后吓着濛濛了。” 雾濛濛这下硬是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就听泯殿下抬手摸了她发髻一把,又道,“濛濛胆小,母后见谅。” 皇后眯了眯眸子,本不年轻的脸上因着保养得当,很显年轻,也颇为不可亲近的威仪。 她翘了翘嘴角,“翘小九护的,母后才能吃了你的宝儿不成?” 这话若是与泯殿下关系好的人说出来倒没什么,可偏生从皇后嘴里冒出来,就很是讥诮了。 就差没直截了当的说,你息泯堂堂大殷皇子,竟将个小乞丐当个宝,真真丢皇族脸面了。 泯殿下正要开口,雾濛濛拽了他手指头一下,她深呼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眨巴着清透明亮的眸子,对皇后敛衽行礼。 动作标准,竟是半点错都没有。 尔后才听她软糯糯的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说到这,她抿了下嘴角,甜腻腻的笑道,“草民身份粗鄙,今晚能得见娘娘凤颜,实在激动万分,故而失仪,还请娘娘见谅。” 这样的话,旁人觉得无甚,可泯殿下就不爱听,她是他的人,身份哪里就粗鄙了。 他微微沉脸,冷淡淡地瞥了秦关鸠一眼。 雾濛濛毕竟只是小孩子,皇后哪里会为难,况她此刻微微红着脸,眸子晶亮而崇拜地望着皇后,童言童语的道,“皇后娘娘好漂亮,就和梧桐树上的金凤一样好看。” 什么梧桐金凤?不过她随口胡说罢了,毕竟谁又能和个孩子计较? 皇后轻笑一声,“真是个嘴甜,讨人喜欢的,难怪小九将你当宝藏府里,不早些带进宫来给本宫瞧瞧,约莫是怕本宫见着这个甜娃娃,就不还他了。” 周围的年纪稍大的一些皇子公子出言附和,就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都打趣道,“可就不是,这小女娃子看着就让人心头软和,真真和个年画娃娃一样。” 皇后缓缓走下来,她到雾濛濛面前,又对泯殿下道,“小九,往后时常带这女娃进宫,也好陪本宫解闷。” 泯殿下嘴角露出一丝讥诮,并不吭声。 他这样的脾性,众人都习以为常,也不觉得他失礼。 皇后拉着秦关鸠的手,又看着雾濛濛道,“果然和关鸠说的一样,雾小姑娘是个灵气的,往后你们常往来,本宫啊就喜欢看你们这些鲜嫩的小姑娘都在跟前转悠。” 秦关鸠脸上的笑意有点僵,到底年纪小了些,心里不待见雾濛濛,脸上还不会笑里藏刀。 反倒是雾濛濛,她歪着脑袋,眨巴了下大眼睛,懵懂天真的道,“回禀皇后娘娘,殿下不让濛濛跟秦姑娘一起玩耍呢。” 她这话一落,殿中一行人都看了过来,于是,雾濛濛又笑的无辜单纯的继续说,“殿下说,秦姑娘言行孟浪,小小年纪就学着思慕男子,还不要脸的当着外人,大白天的就倾诉衷肠。” 秦关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事按理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她这会重新回到京城贵女圈子里头,也没人敢再提及。 可偏生雾濛濛,这会不怕死的挑出来,她简直恨的雾濛濛咬牙切齿。 偏生雾濛濛拉了身边的殿下一下,撅着小嘴巴,有些委屈的道,“殿下,濛濛都听殿下的,不会变成秦姑娘那样的坏姑娘。” 一句坏姑娘,殿中有些人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起来,就连四公主都是抖着肩膀,缩在自个胞兄怀里,乐不可支。 泯殿下嘴角含笑,他亲昵地捏了捏雾濛濛白嫩的小脸,附和她道,“恩,濛濛是好姑娘,别和一些人学是对的。” 雾濛濛笑了起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就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从前定然也是全大殷德行最好的姑娘,濛濛要向皇后娘娘学习。” 泯殿下唇边的笑意扩大,他看着皇后,话却对雾濛濛道,“对的,不然何以能成为全大殷女子典范,一国之母。” 雾濛濛小脸都泛出光彩来,她张着小嘴惊呼道,“哇,皇后娘娘好厉害!” 这下,连旁的皇子都憋不住,想笑又不敢,只脸上表情扭曲的厉害。 两人的一唱一和,和皇后戴了高帽,皇后眸色微闪,她轻笑一声,竟伸手摸了雾濛濛发髻一下,“乖了的。” 说完,她侧头看向息泯,同样道,“小九也懂事了,不愧是又长一岁。” 泯殿下扬了扬下颌,不甚恭敬的道,“是母后教导的好,儿臣才如此知礼。” 他竟然端着厚脸皮,还将皇后的称赞当真。 雾濛濛默默地给泯殿下点了赞,这要换成脾气炸的九殿下,定然分分钟掀桌了。 旁的皇后并不多说,径直领着秦关鸠出风露殿。 见人走远了,风露殿里,四公主当先肆无忌惮地笑了,她探身过去,对雾濛濛道,“雾濛濛,你嘴皮子还挺利索啊。” 雾濛濛眨了眨眼,这种时候,绝逼要装无辜装茫然啊。 所以,她一脸懵逼地看向泯殿下,一副询问的模样,还可怜兮兮的道,“殿下,濛濛做错事了?给殿下惹祸了吗?” 泯殿下简直稀罕死她这副小狡黠的模样,乖萌乖萌的,像只娇娇的奶猫一样,可谁要惹火了她,非得挨上一爪子不可。 是以,他半点都不顾忌还有外人在场,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揉了揉她小脸低笑道,“没有,濛濛做的很好。” 雾濛濛这下是真的懵了,她木着个脸,可心头已经狂飙满屏的弹幕。 啊啊啊……泯殿下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她,简直耻度爆表! 混蛋,他还敢揉她脸! 嗳,殿下嗓音低下来的时候,简直苏炸天了,耳朵要怀孕了…… 好在就那么一瞬,泯殿下还是有分寸,他给雾濛濛理了理齐刘海,才将她放回杌子上。 雾濛濛小脸红扑扑的,她转了转眼珠子,赶紧捧着热茶,低头不说话了。 看到这一幕的旁人,有人心思转开了,也有人若有所思,更有人心怀恶意。 事事爱比较的四公主,目光刷的一下盯着自个的亲哥哥六皇子。 一直沉浸在自个那还没作完的画里的六皇子,顿觉背心一寒,他侧头,就见自个妹妹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一蒙,根本反应不过来。 四公主只得自个骄矜开口,“哥哥,我发髻松了。” 压根没抓住重点的六皇子应了声,然后挥手对四公主身后的宫娥吩咐道,“给公主理一下。” 四公主气炸了,她挥开上前来的宫娥,抓着六皇子的手搁头上,下令道,“我要你理!” 六皇子皱了皱眉头,飞快得环顾四周,见二公主注意着这边,便道,“小四,别闹!” 四公主冷哼两声,气不过抬脚踢了他一下,嘟着嘴道,“我要跟母妃告状,你都不疼爱我。” 六皇子顿觉头疼,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娇气,整天脑子不知道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索性一把按住她,妥协道,“好好好,我理。” 说完,当真挨过去,认认真真给她紧了紧小法发苞。 四公主骄傲地翘起小下巴,她斜眼朝雾濛濛睨了一眼,挑衅的意味十足。 雾濛濛默了,她将头偏向一边,实在难以理解四公主诡异的脑回路。 一刻钟后,有宫娥端着托盘一一上来,雾濛濛睁大了眸子,看的仔仔细细。 每列宫娥都轻手轻脚,将手上托盘里的菜式摆上每个条案上,再一一推出去,然后进来的又是另外一列。 雾濛濛看着宫娥放下的菜式,精致倒是精致,可盘盘都没热气。 雾濛濛顿兴致就减了一半,泯殿下一直都在喝酒,他见雾濛濛郁郁的小脸,便道,“宫宴都这样,前殿更是没法吃的,风露殿还好一些。” 听闻这话,雾濛濛便觉得这当着那是受罪,难怪九殿下压根不愿意来。 她揉了揉肚子,“都不能吃?” 泯殿下顿了顿,“也不是。” 说着,他放下酒盏,在案几上的菜式里,挑了一白瓷骨盘里晶莹剔透的条状物放进小盏中,推到雾濛濛面前。 “这是红虬脯,味道还可以。”泯殿下道。 雾濛濛戳了戳这像果冻一样的东西,秀气地放进嘴里,便品到入口即化的顺滑鲜香。 分明味道不错啊,哪里是还可以。 她幽怨地看了泯殿下一眼,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下也不要泯殿下动手,她自个就将每道菜式都挨个尝了一遍,末了还喝道一小碗的驼蹄羹。 泯殿下见她一直在吃,便叮嘱道,“少用些,府里的才是正餐。” 雾濛濛点头,她便揩了揩嘴角,再有上来的菜式,除非特别一些的,她压根不碰。 不过,她见泯殿下什么都没吃,一径喝酒,便捻了块奶油松瓤卷酥到他面前道,“殿下,你也用些,别一直喝酒。” 泯殿下看了她一眼,自个竟不伸手接,反而就着雾濛濛的手,一口就将那奶油松瓤卷酥给卷到嘴里三两口吞了。 雾濛濛像被开水烫了的一样猛地收回手,她暗地里瞪了他一眼。 泯殿下笑了,他将自个喝的酒啪地搁到雾濛濛面前,单手撑头看着她道,“不是真正的酒,是果子酒,没及冠呢,宫宴上哪里会备烈酒。” 雾濛濛了然,她低头嗅了嗅,还闻到一股子清冽的水果香,有点像梨,又有点像苹果。 见她好奇,泯殿下顺手拿了干净的酒盏过来,给她倒了一杯,“尝点?” 雾濛濛是会喝酒的,不论哪种,但她来了大殷后,盖因年纪小,自然没喝过。 是以,她端着酒盏,毫不犹豫一口就喝了。 果子酒一入喉,雾濛濛就眯起了眸子,她舔了舔唇珠,望着泯殿下。 泯殿下失笑,这小人跟个偷腥的小猫一样,不过他也不阻拦,将酒壶给她随意她倒。 雾濛濛将这果子酒当饮料喝了,那味道其实就和从前她喝的某牌的冰糖雪梨水差不多。 是以,当泯殿下回过神来,雾濛濛已经将一壶的果子酒都给喝的一干二净了。 她小脸粉红红的,跟诱人的苹果一样,偏生眯起眸子的样子,又似撒娇的幼崽子。 她扑到泯殿下面前,吐出一股果子酒的香甜,然后问道,“殿下,还有吗?” 第097章:我不是死,只是回家了 上辈子,泯殿下眼里的雾濛濛,温婉坚韧,耐心又善良,兴许是不能说话的缘故,感情上最是敏感和专一。 而他现在怀里的小姑娘,浑身一股子果子就的香甜味,仿佛小人被酒给腌制数天,浑身都进味了,就等着他下口开啃。 偏生,小人毫无自觉,她抓着他衣襟,摇了摇,哼哼的撒娇道,“殿下,还有果子酒吗?” 这竟是,还没喝够? 泯殿下抓住她的小手,按了按手背的肉涡涡,低头蛊惑一般的道,“还想喝?” 雾濛濛眸子晶亮亮的,她抿着小嘴笑着点头。 “呵,”泯殿下低笑出声,摸了摸她发髻,“乖,一会回府,随便你喝。” 雾濛濛其实也不是真醉了,那点果子酒就一股子酒味,旁的却是半点烈性都没有,她就是觉得脸烧烧的,浑身都很暖和,十分的舒服。 约莫两刻钟后,泯殿下当先起身,他一把捞起雾濛濛,也不打招呼,率先出了风露殿。 紧接着是六皇子和四公主,也跟着离席出来。 雾濛濛被泯殿下单手抱着,她藕节一样的小手臂环着他脖子,透过肩膀,跟四公主挥了挥手。 四公主对她骄矜地点点头,随后跟着六皇子一道,约莫是往丽昭仪那边去了。 泯殿下给雾濛濛带上披风帽兜,侧头问道,“濛濛,还冷吗?” 雾濛濛摇头,她在殿下的披风里拱了拱,眯着眸子,像个打盹的奶猫一样慵懒,“不冷。” 泯殿下难得见她这幅娇憨的小模样,便轻笑了几声。 从风露殿到宫门,并不长的一截路,泯殿下掂着怀里的那点重量,恍恍惚惚间,氤氲的风雪夜色里,黑白之间,他就好像又见到那张弯眸抿笑的脸。 他记得,她最后跟他说的话,那会她胸口破了个洞,汩汩温热的血涌出来,无论他如何去堵,都止不住。 她抬手摸着他脸,还在笑,然后她在他手心写道,“别难过,殿下,我并不是死了,我只是能回家了,很遗憾,不能带殿下一起去呢……” “濛濛,”泯殿下开口,他目色幽幽地看着飘摇风雪,摸着心口的位置,就觉得钝疼的慌,“你的家,是个什么样的?” 雾濛濛本是迷迷糊糊的,在殿下怀里暖和的差点睡过去,冷不丁听这话,她一下什么睡意都没有了。 她抬起头来,就见着殿下眼尾来不及收回的哀色,她心头一紧,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她笑着小声说,“没有皇族,没有战争,人人平等……” 随后,她咬了咬唇珠,又加了句,“一夫一妻,不能三妻四妾。” 泯殿下感受到眼梢那点暖意,他眯着凤眼道,“那很好啊,你……很想回去吧?” 雾濛濛沉默,她收回手,却不晓得要如何回答了。 大殷有大殷的好,但现代也有现代的好,纵使在现代也有处处不公,但她还是眷恋那片土地,即便她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可她身在大殷后,才发觉自己深沉的流连着那里。 泯殿下已经晓得答案了,他心尖颤了颤,又问,“那,若是你在大殷死了,就能回去了吗?” 雾濛濛觉得泯殿下的问题很奇怪,她刚想张口回答,忽的脑子里明悟一闪,她就猛地睁大了眸子。 莫不是,她往后根本不是寿终正寝的? 想到这点,雾濛濛就心头一紧,她深吸了口冷气,稳了情绪,才笑道,“我是这么过来大殷的,所以回去的法子也是一样的吧。” 她紧紧盯着泯殿下,见他听完这话,整个人似乎松了口气,连眉目的郁色都少了些许。 然而,雾濛濛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她死死抓着泯殿下的衣襟,用力到指关节发白。 “殿下,”她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在抖,“我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很年轻吗?” 泯殿下倏地转头看着她,狭长的凤眼深邃幽沉,仿佛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他理了理她的刘海,轻声道,“上辈子是我不好,被我连累的,但这辈子一定不会了,我已经改变了很多事,等你长大及笄,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就和你的家乡一样,一夫一妻,我也不要侧妃,等老了,死同穴,你再带我一起回你家……” 雾濛濛心头颤了几颤,寂静的雪夜中,只闻簌簌下雪的声音,她眨了眨眼,就感觉到睫毛上的冰凉。 她低头敛下眼对泯殿下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只转身趴着他肩,头搁他身上。 在泯殿下看不到的地方,雾濛濛小脸微沉,她不自觉咬着指甲盖,莫名有点想哭的冲动。 泯殿下也不逼她,好似她的答案并不重要,只要他按着自己说的去做就行了。 他抬起脚,紧着怀里的小女娃,沿着皑皑白雪蜿蜒的宫道,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回到皇子府的时候,雾濛濛已经在殿下身上小眯了一觉,是以,她肚子空了又能吃了。 今个是年三十,府上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诸如砂锅煨鹿筋,雾濛濛心念念的爆炒獐子肉,鸡丝银耳,桂花鱼条,玉笋蕨菜,白扒鱼唇等,端的是让人眼花缭乱,不晓得先吃哪个才好。 盖因是跟泯殿下一起用膳,故而雾濛濛半点都不拘谨,只要吃相太不雅,泯殿下都不会多说什么,没有九殿下那样龟毛。 雾濛濛一到膳厅,就扑了过去,泯殿下招呼她过去,拿着帕子给她净手,然后将杌子拖过来,挨着他的。 是以才塞了象牙筷到雾濛濛手里头示意她用。 末了,泯殿下还让人上了宫里那种果子酒,给雾濛濛倒上。 雾濛濛简直觉得人生不要太美好,左手吃,右手喝,还有殿下这么个美人在旁,简直秀色可餐的不要不要的。 一顿饭,两人吃的都高兴。 饭罢后,便是守岁,下面的人伺候了两人梳洗,又在东厢房里点了炭火。 雾濛濛缩在殿下怀里,被拢着暖和的晕晕欲睡。 泯殿下好笑的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便掖了掖被子道,“睡吧,我守着就行了。” 雾濛濛嘟囔了两句,这身子骨年纪太小了,实在撑不住,她才缩了下去,手脚并用的扒着体温比她高的殿下,舒服地眯眼蹭了蹭,娇娇地睡了过去。 泯殿下看着她白嫩小脸,良久,意味不明地叹息了声。 第二日,大年初一。 一大早,还没睁开眼的九殿下感觉被窝里比往日暖和,且还有个软软的东西能让他随便揉。 他手捞过去,将那东西揉进怀里,双手摸了几把,又用下颌像只慵懒的豹子一样磨了磨。 小小的,软软的东西还很温暖,他贪恋几分,便多眯了会觉,连惯常的晨起练剑也不去了。 雾濛濛是让人给揉醒的,再是睡的死,可有一双手在你脸上、身上又揉又摸的,还手脚并用地缠着,也会醒好不好? 她一睁眼,床榻太暖,正想蹭几下再起来,可鼻尖嗅到一股子熟悉的冷檀香。 她猛地睁眼,就惊悚地发现,她竟然还是在殿下的大床上,揉她的人可不就是殿下来着! 她心虚,分明是泯殿下忘了抱她过去。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将身上的手挪下去,然后挪出暖和的被子,甫一出来,她就冷的打了个抖。 趁着殿下还没醒,她赶紧地跳下床,像有狼在追一样的跑回外间,爬上自个的床榻,还扯了被子过来,就冷的连打了几个喷嚏。 雾濛濛根本不晓得,不曾睁眼的殿下嘴角微微翘了翘,怀里空了,似乎连暖气都少了很多。 他摸着将软枕塞进被子里抱住,抱了一会始终觉得不对,竟没抱着小哑儿来的舒服。 他皱起眉头,终于睁眼,掀被起来,听着外间的动静,似乎小人也没法再睡了。 随意披了件衣裳,他好似根本不冷一样,到床边推窗,才发现,今个雪停了,院子里正有下仆在清扫积雪,有白有黑,竟出奇生机勃勃。 新年第一顿早膳,与往常无异,只是雾濛濛发现,九殿下今个好似心情不错,早膳多夹了一筷子的金丝烧麦。 皇子府闭门谢客,谁的礼也不收,谁也不让上门。 雾濛濛原本以为,九殿下怎么也要在宫里和其他皇子府走动一下,哪知他竟比她还宅,整个新年,都呆在府中,门都不出。 他好似半点都不觉得闷,不是作画就是对弈,再不然就是挑她大字的错,然后罚她多写几张,见她苦兮兮的小脸,他还乐。 临到要开朝的最后的一天,九殿下倒是带雾濛濛出门去了京郊一趟,没去那等别院庄子,反而直接在一农门小户前停了下来。 那农门小户里,只住了个寿眉与胡须齐长的老头子,那老头戴着厚厚的帽子,佝偻着背,穿着简单的粗布袄子,半点都没有特别的地方。 九殿下也没说啥,进门后,让司金将带来的米面猪肉直接搬进屋,然后与那老头在院子里就下起棋来。 雾濛濛闲着无事,她自个搬了小杌子坐边上,一会看看波澜不惊的殿下,一会又悄悄慈眉善目的老头,至于下棋,她却是看不懂的。 仿佛棋至一半,那老头终于开口了,“云州之行,宜早不宜迟,殿下,可是想好了?” 殿下点点头,“三月里就过去。” 那老头落子后又道,“殿下乃贵人,定能逢凶化吉。” 雾濛濛眼尖地看到九殿下握棋子的手一顿,他敛下凤眼,几不可查地应了声。 老头这会转眼,笑眯眯地看着满头雾水的雾濛濛,笑道,“小姑娘,苦尽甘来,好日子还在后头。” 雾濛濛讪笑几声,总觉得这老头神叨叨的,不可信。 哪知,九殿下微有讶然地看了雾濛濛一眼,尔后撇嘴道,“就一蠢货,还有好日子……” 老头摸着银白胡须,却是不言了。 第098章:殿下立大功了 回府的路上,雾濛濛憋不住才朝九殿下问道,“殿下,那人是谁?” 九殿下在马上,人随着马而动,听闻这话,他微微侧目,眯着凤眼看着雾濛濛。 雾濛濛拉着小马驹的缰绳,她拢了拢披风,觉得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 她扯了扯嘴角,正想摆手算了。 哪知殿下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道,“某个庙里的老和尚。” 雾濛濛一愣,她才想起从头至尾那老头都带着帽子,压根没到过是否有头发,可一转念她又想起殿下送去的吃食里面,可不止一样荤腥。 所以,那老头就是和吃肉的花和尚? 九殿下抿起薄唇,好一会才道,“三月本殿会去一趟云州。” 雾濛濛诧异地望着他,似乎很是意外。 九殿下看了眼落在后头的司金,这才瞪了雾濛濛一眼,“有甚吃惊的,他说今年云州会有洪涝水患,本殿要提前过去。” 九殿下口中的他,雾濛濛自然晓得是指泯殿下。 “哦。”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九殿下意味不明地斜眼看她,“莫以为本殿不在京城,你就可以偷懒,回来要少一篇大字,撅起屁股给本殿趴好了。” 雾濛濛让这难听的话说的来小脸一红,她磨了磨牙,恶声恶气的道,“晓得了。” 九殿下满意地点点头,尔后他扬起下颌道,以一种冷冰冰的嘲讽口吻道,“别用那种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本殿,你就是扒着本殿大腿哭,本殿也不会带你去的,跟头猪一样蠢,只会拖本殿后腿!” 雾濛濛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这个混蛋,哪只眼睛看见她想去了?还说她蠢笨如猪,他才猪,全家都是猪! 雾濛濛哼哼冷笑,恨不得扑上去两爪子抓花他那张拉仇恨的脸。 她怒极反笑的一字一顿道,“那濛濛就预祝殿下万事顺利!” 九殿下给了雾濛濛一个算你识趣的小眼神,他一打马鞭,座下的马就跑前头去了。 半月功夫一晃而逝,就在雾濛濛都忘了殿下要去云州的事时,突然有一天她早上爬起来,就见东厢里间冷冷清清。 她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是碎玉见她愣愣的模样,才轻声道,“殿下天不见亮就出城了,说是跟圣人请了命,翰林院里,云州那边的名门望族碟谱不全,他要亲自去一趟,补全了碟谱,快则月余,多则两三月才能回来。” “这样啊……”雾濛濛淡淡应了声,心头有些乖乖的,很是不习惯。 她往里间看了眼才出门去用早膳,偌大的饭桌上,今个只有她一个人,雾濛濛原本很能吃的,一下就没了胃口,她匆匆啃了两个素菜包子,又喝了碗红枣羹,便跳去小书房了。 小书房里,倒是和平常一样,给雾濛濛一种殿下晚上就会下值回来的错觉。 她甩了甩脑袋,研起墨,拿出殿下送的那本字帖,照着专心致志练起来。 如今,她的字也是大有进步,写的越发和字帖上的相似,就是风骨都摸着一二分。 下午的时候,她便抽了推拿的书来继续看。 时至傍晚,她看到不认识的字,头都没抬径直就开口问,“殿下,这个字怎么念?” 没听到惯常的讥诮声,她抬头,看到空无一人的桌案,倏地就怔忡了。 她顿垮下小肩膀,埋头搁书上,恹恹的很没精神。 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往里间探了探,空寂幽静,半点人气都没有。 雾濛濛恼怒地翻身下地,抱着自个的枕头啪嗒啪嗒的就直接进了里面,也不管那张是不是她的,直接爬上去,扯了殿下的被子裹身上,鼻尖嗅到一股子浅淡的冷檀味,她才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雾濛濛就觉得自个不太正常,她毕竟是个成年人,即便殿下再是离开个把月,她也不用这样的没精神。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有些危险,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遂亲自给凤鸾下了帖子,邀她郊外踏青。 如今正是三四月里,草长莺飞,初春回暖的时候。 凤鸾自是应了,不仅如此,她还征求了雾濛濛的意见,准备带上四公主。 雾濛濛欣然同意。 临到踏青那天,雾濛濛穿着简便,让赤淡拎着府上做的点心,坐着马车就出门了。 踏青的地方其实并不远,就在京郊一处桃花林里。 听闻那处桃花林,有些年头,从前是个望门寡的妇人置办的,这位夫人性子很是贞烈,硬是要为战死沙场的夫君守节,当真一生未曾再嫁,后来收养了个女儿,桃花林便这样一代一代传下来了。 这位夫人也怪的很,她这桃花林传女不传男,对外,一致称桃花林东家为桃夫人。 桃夫人并未将桃花林作为私产,反而大大方方的对外开放,谁都能来,谁都能赏,但唯有一样,却是要用银子买的,那就是桃花酿! 桃花林特有的一种佳酿,别的地方还真没有,唯有这桃花林的才最为纯粹,一小坛子能卖上三十两银子,很是贵,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故而每年,桃花缤纷的时候,这桃花酿可谓千金难求。 雾濛濛这时候过来踏青,还有些早了,整个桃花林,只有零星桃花两三朵,旁的都还是萧瑟花苞。 她也不挑,总是不想闷在府里罢了。 不过片刻,凤鸾和四公主联袂过来,雾濛濛已经在林子里择了处干净的凉亭等着了。 四公主一进来就抱怨道,“桃花都没开,踏什么青,有甚好看的?” 凤鸾笑话她,“那公主别来就是。” 四公主嘟囔了一句,雾濛濛隔着桃树,也没听清。 两人转过小径,就到了凉亭里头,雾濛濛笑着招呼两人坐下,不动声色地看见了四公主手腕上的珍珠手链。 她看了看自己腕间的,还发现凤鸾今个也是戴了。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心头开心起来,身边的婢女橙柳倒了热茶出来,雾濛濛就让两人喝,别冷着了。 凤鸾也是有段时间没出来,她往四处瞅了瞅就道,“这地儿不错,公主,濛濛,过些时日,咱们再来一次如何?” 雾濛濛点头,她捻着腰间的五彩穗子把玩,漫不经心的道,“可以,等桃花盛开的时候。” 四公主咋骄矜地扬起下巴,“本公主可定不了,忙的很,到时再说吧。” 她这副骄傲的模样,惹的雾濛濛发笑。 凤鸾可不顾忌,她当场就笑话她,“是是是,咱们的娇娇公主,忙的很,我和濛濛一定提前给你下帖子。” 四公主这才点头,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眨了眨眸子,看着两人,郑重其事的道,“帖子是一定要下的,不然没规矩。” 这是隐晦的让两人别忘了这事。 凤鸾和雾濛濛,瞬间就笑了。 三个小姑娘,本就是年纪相当,故而还能玩到一起。 没一会,四公主就丢开了公主的架子,扒拉着喝了口热茶,一揩嘴道,“濛濛,你可知九皇兄在云州立大功了?” 雾濛濛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凤鸾也是好奇的,她拉了公主一下,眸子亮亮的道,“快说来听听。” 四公主就清了清嗓子就道,“我听母妃说的,好似九皇兄到了云州,本是要去寻当地望族,修缮齐整碟谱的事,其实这本不是大事,父皇当初根本就是敷衍九皇兄的,也只有九皇兄傻,当了真,还真想着在翰林院将这事做好。” 雾濛濛垂眸,她转了转手边的茶盏,心说,他哪里是傻的,分明比谁心眼都多。 四公主继续说,“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经过,只是听说九皇兄有天上了折子回来,说亲眼所见,云州大坝裂口子了,且还有一堆的证据之类的,说当地的官吏贪墨了朝廷每年拨下去修缮大坝的银子,此事,这几日朝廷上闹的厉害,父皇生了好大的气,要九皇兄在云州好生彻查一番。” “然后呢?”凤鸾抓了把瓜子再嗑,她虽害怕九皇子是一回事,可到底觉得九皇子人不坏,比其他的皇子都要好很多。 公主拿了点心来啃,咽下去又道,“具体查的怎么样了,我不知道,我母妃挺高兴的,还说九皇兄出息了,圣人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赞扬了她,皇后还跟父皇说,今年九皇兄就十五了,可以定亲了,说他自幼出宫,很是招人疼,想多个人日后好照料疼惜他。” 雾濛濛手一抖,茶盏里的手就洒了出来,她吃惊地望着四公主,“皇帝要给殿下定亲?” 四公主点头,“不仅是九皇兄,还有上面的五六七三位皇兄要一起选皇子妃,约莫过不久,各家就会开各种各样的宴席相看,可能皇后也会开赏花宴之类的。” 雾濛濛皱紧了眉头,凤鸾看到便问,“怎的了濛濛?” 雾濛濛笑了下,摇头道,“不碍事,就是觉得这事有点突然,不晓得殿下会选谁做皇子妃。” 四公主哼了声,“皇子妃这种大事,自然是父皇他们说了算的,一般来讲,受宠一点的皇子,都是一名皇子妃,两到四名侧妃一起进府,不过九皇兄这样的,不太好说,毕竟他在宫里的位置挺不一样的。” 雾濛濛忽觉得心头闷的厉害,她想起体贴人的泯殿下,他上辈子的皇子妃,不正是秦关鸠来着,今生,九殿下虽然说了不会娶秦关鸠,可她心头就是不安定。 毕竟四公主说的对,皇子妃这样的大事,那都是皇帝说了算,九殿下再是皇子,可也大不过头上的老子去。 她一下就意兴阑珊起来,勉强陪着凤鸾和四公主玩耍了一会,早早三人就回城了。 回府后,雾濛濛去了小书房,她坐在殿下的圈椅中,愣愣看了会,一时之间竟不晓得要何去何从。 第099章: 殿下不在你们就欺负我 果然,十来天后,京中各家夫人都在光发帖子,这家花宴,那家诗会,好不热闹。 不过这些,都与雾濛濛无关,她足不出门,一心练字学推拿。 只是人更沉默了些,其实也不能算是沉默,她本是这样的性子,再是跳脱,怎么也是成年人,往常那些小打小闹,不过是不让人怀疑而故作姿态罢了。 再加上此前自身难保,她有生死危机感,故而才在殿下面前很做些没脸没皮的事出来。 碎玉曾建议她邀凤鸾上府来玩,雾濛濛摇头,婉拒了。 她觉得自己来大殷,自从知道殿下会护着她后,便越发的依赖起来。 这样不好,殿下与她无亲无故,哪里是能依靠一辈子的,四公主说宫中要选皇子妃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即便殿下真有法子不娶秦关鸠,可总也会娶旁的姑娘,到时她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顺,多惹人诟病,还不若趁着目下,多学一些东西傍身,日后出府,也能靠自己的一双手活的逍遥自在。 她打着注意要多学,心头就生出紧迫感来,总觉得时间不太够用,所以便越发的认真起来。 那股子劲,叫碎玉都暗自心惊,怕是与那等要参加科考的书生不逞多让。 她有心劝慰雾濛濛不用如此拼命,可雾濛濛只笑笑,过后依旧我行我素。 碎玉也就不在管她,只吃食上并不亏待她。 饶是如此,短短半月,雾濛濛小脸上的婴儿肥竟清减了下去,一张脸本就还没彻底长开,小的很,这会就更显小,倒衬的那双眸子越发的大了。 又是本月过去,京城开始暖燥起来,雾濛濛收到凤鸾的信,信上说,秦关鸠以一支霓裳羽衣舞得了皇帝的赏识,皇帝见着她相貌出众,居然当众说出,此女可与九皇子相配的话来。 虽说是句玩笑话,可从九五之尊的嘴里冒出来,没人会当是玩笑。 这下,不肖谁与雾濛濛说,雾濛濛都感觉到京城之中诸多高门贵女蠢蠢欲动起来,表面上看还是一番风平浪静,可暗地里皆攀比上了。 四月底,正是桃花开的热烈的时候,宫里头传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要办春宴,邀各家适龄未嫁的姑娘到京郊的行宫别苑参加。 出奇的,雾濛濛居然也是收到了皇后娘娘的帖子。 她看着帖子皱眉头,不过这种春宴,却是不得不去。 她让碎玉置办好行头,等到那天,便穿戴一新的出门了。 京郊的行宫并不远,在座四季皆有热汤的小山头,传闻皇后自最是喜欢这里,每年都要来好几次。 雾濛濛到的时候,并不算晚,可行宫侧门外头,已经停满了马车。 盖因雾濛濛这辆马车上有九皇子的徽记,下面的小太监也不敢怠慢,忙将雾濛濛引下来,并差了小宫娥领着进去。 行宫很大,比不上皇宫,但也很是奢华,雾濛濛走来,十步一亭,五步一园子,并有怪石假山,各自嶙峋,且有溪水河流小桥,还有琉璃瓦檐,白玉栏杆,端的是处处精致,无一不是景。 小宫娥将雾濛濛引到贵女们待的偏殿,便自行下去了。 雾濛濛放眼一扫,皆是娇娥点翠、衣香鬓影的窈窕姑娘,她不太认识这些人,也不想与之攀谈,故而脚步一转,就往旁的园子里逛去。 今个跟她来的是碎玉,她低声道,“姑娘,莫走远了,约莫一会会有人来分置今晚休息的厢房。” 雾濛濛点头,皇后办的春宴,共有三天,这三天里,众位贵女们,都要住在行宫里。 她也没走多远,不过绕过了斑竹林,人还没踏出去,就听闻翠竹凉亭中传来隐约声响。 她本是想转身就走,俺知忽听人提及九皇子的名字,她便驻足凝神细听。 这一听,她就听到了秦关鸠的声音。 “秦姑娘,果真长的娇俏,连圣人都夸赞过的,我等自是比不上了。” “这还用说,不见圣人都说关鸠的相貌,和九皇子最是般配,两人都是顶顶的好,也不知真要结成连理,这诞下的子嗣又该有多俊哪……” 众人嘻笑成一片,这其中秦关鸠嗔怪道,“莫要再取笑我的,那不过都是圣人的随口之言罢了,你们都还当真了结伴来闹我,真是怪羞人的……” 碎玉看了雾濛濛一眼,就见雾濛濛皱起眉头,抿着嘴角,应该是有些生气的。 她本以为雾濛濛要忍不住会站出去驳斥秦关鸠,哪知雾濛濛墙角也不听了,转身就走。 “姑娘……”碎玉想说点什么,但她才一张口就让雾濛濛抬手阻了。 “碎玉不必多说,这是殿下的事,等殿下回来自己处理。”雾濛濛十分的冷静,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像个成熟的成年人。 就在雾濛濛以为此等春宴,她要无聊三天的时候,凤鸾随后到了,她找到雾濛濛,两人结伴去寻四公主。 三人并无旁的贵女那样多的心思,且年纪也还好,故而各玩各的,也没人会来叨扰。 当天晚上,四公主更是大方,她大手一挥,就让凤鸾和雾濛濛都住她的房间,总是她的床大,睡三个小姑娘半点问题都没有。 与这俩可人的小姑娘相处,雾濛濛总算心情快活一些,她看着凤鸾和公主在床上闹成一团,使坏地背着两人一人戳了一下。 四公主和凤鸾回过头来,雾濛濛就装睡。 哪知,两人都不是傻的,一下扑上来,三个豆丁大的小姑娘缠成一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闹腾累了,雾濛濛想起有次泯殿下跟她提过的,说四公主会半途夭折,她转头看了看脸蛋粉红粉红的小姑娘,心头暗自决定,等殿下回来,她就问问具体经过,若能免了四公主的死劫,也是好事一桩。 毕竟,这样粉雕玉琢又无甚架子的公主,应当平安喜乐的长大才是。 三人同枕而眠,还盖同一床被子,对雾濛濛来讲,都是头一次,她和凤鸾一起睡过,倒从未和四公主一起过。 第二日一早,她一睁眼,就懵了。 自个睡着的时候是在床上,怎的醒了就在床下了,她坐将起来,冷不丁就和凤鸾头撞头。 两人揉着额头,眼眶红红地对视一眼,尔后同时爬起来往床上一看—— 娇娇的四公主睡的四仰八叉的,不仅将所有的被子裹了,还大手大脚的张着,分明就是个睡相极差的。 凤鸾咬牙,她三两下爬上床,将公主吵起来,就嚷道,“小四,我再不跟你睡觉了,你踹人下床,将我和濛濛都踹下去了!” 雾濛濛抓了抓头发,也很黑线,好在这四月底并不是太冷,且床底下还铺了厚厚的毛褥子,故而她和凤鸾才没被冷醒,不然怕是在床底下睡一宿,非的得风寒不可。 四公主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雾濛濛瞧着可爱的不行。 她指尖动了动,果断爬过去,伸手就掐了她小脸一把,“还抢了我们的被子。” 四公主一下就清醒了,她拍下雾濛濛的手,看着两人,然后一掀被子蒙住两人,哇哇叫着跳下床,跟个小疯婆子一样,躲在进来的宫娥身后,末了还探出头来看两人。 雾濛濛和凤鸾掀开被子出来,雾濛濛见四公主那模样,哭笑不得,凤鸾小孩儿心性气愤不过,跑过去就要抓她。 一大清早的,两人闹成一团,雾濛濛瞥了两眼,径直唤了碎玉进来伺候。 等四公主和凤鸾停歇的时候,雾濛濛一惊收拾妥当,坐在一边看热闹吃点心。 后知后觉发现自个失了公主的威仪,四公主理了理中衣,轻咳一声,扫了眼身边的宫娥,自有人上前来伺候她。 凤鸾也就歇手,主要是觉得肚子饿了,便鸣金收兵。 这第二日,才是正式的春宴,雾濛濛见到了皇后,也见着了众多各有所长的高门贵女。 她坐在下头,凤鸾挨过来坐她旁边,两人时不时嚼耳朵,叫和皇后坐一起的四公主颇为不忿。 不得不说,所谓的高门贵女,确实不凡,再是姿色一般的,那也是能拿出一二出色的才艺,或弹琴,或吹箫,或舞曲,或作诗,或泼墨…… 总归看的人惊叹不已,眼花缭乱。 雾濛濛也是佩服这些姑娘,她看的出,有些姑娘是真有本事的,她印象最深的是一穿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的姑娘,那一手擂鼓作画写字的特长,看的人是拍案叫绝。 人长的好,端庄大气,画也作的好,就是最后的题字,那一手簪花小楷,竟是与九殿下的字不逞多让。 她正看的津津有味,偶尔凤鸾跟她说些这些贵女的八卦,倒也不无聊,她原本以为自个这三天就是走个过场,打打酱油罢了。 哪知,这才头一天,皇后竟然就点她的名了—— “九皇子府的雾姑娘可是来了?” 雾濛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一边的凤鸾赶紧推了她一下,雾濛濛适才起身,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座上的皇后不明所以。 皇后脸上逸出一丝雍容的浅笑,她边上的秦关鸠也是笑容明媚。 然后,雾濛濛就听皇后道,“不知雾姑娘可会什么才艺,不若与本宫开开眼界?本宫也好看看小九可是亏待了姑娘否?” 第100章:秦关鸠,要我给你扎针吗 众人皆知,此次春宴是为给几位适龄皇子选皇子妃,故而各家贵女才争奇斗艳,各展神通。 而雾濛濛,就一不满十岁的小姑娘,先说年龄就不在此列,但目下,却被皇后娘娘亲点了出来,大多数人心知肚明是为什么,是以没人敢跟雾濛濛说情。 雾濛濛也是心明如镜的,就是这样她才觉得恶心人。 堂堂一国之母的皇后,竟屈尊来为难她一个小姑娘,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不过,她面上带起腆浅笑,颇为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回皇后娘娘,濛濛没有什么特长啊。” 皇后脸上的笑意浓郁,她身边的秦关鸠也是笑的越发和气。 她甚至开口道,“雾姑娘,如今大家都施展了才艺,好和坏都无所谓,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本来,她就是一小乞丐么,纵使在九皇子府过了大半年,可乞丐就是乞丐! 凤鸾地扭了扭手,有些气愤不过,她顾不得会得罪皇后,当即就想站起来。 哪知雾濛濛在案几下,小小地踹了她一脚,让她身子一歪,没站的起来。 这时,就听雾濛濛单纯而无辜的道,“既然如此,那濛濛就献丑了。” 说完,她在凤鸾大急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小小的一人,在一众高门贵女中,穿戴并不差,还可谓是出挑的,但先是个人就矮了一大截。 她站到殿中,随后有些不知道所措地看着皇后道,“娘娘,濛濛听闻秦姑娘素来才貌双全,不知能否让秦姑娘帮衬一把?” 皇后悠悠然地抬头,漫不经心的道,“准!” 秦关鸠自然应下,她娉婷婀娜地下来到殿中,站在雾濛濛丈远的地方道,“不知关鸠能帮到雾姑娘什么?” 雾濛濛天真单纯的笑了,就跟无害的幼兽一样,她弯着眸子道,“很简单,一会秦关鸠站着别动,帮濛濛拿个东西就行。” 尽管不知雾濛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秦关鸠笃定了她一会定然会丢人现眼,让众人笑话。 是以,她嘴角笑意越发深邃,“可。”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瞥见某个贵女条案上摆着几个鸡蛋大小的香梨,便走过去礼貌问道,“我能借姑娘一个香梨吗?” 那姑娘一愣,虽对雾濛濛多有同情,但却不能做什么,不过一个香梨却是可以借的,当即二话不说就塞了最大的一个给她。 雾濛濛甜腻腻笑着道谢,然后让秦关鸠双手捧着香梨于胸前。 随后,她往后走出约莫两丈远,偏着脑袋,弯着眸子,软萌萌的小姑娘多让人喜欢来着。 众人也没见她有所动作,只在腰间一摸,软乎乎的小指间就赫然出现几根寒光点点的银针! 众人一惊,雾濛濛朝秦关鸠笑了笑,紧接着她小手一扬,几根银针嗖嗖的就弹射出去。 “啊!”秦关鸠忍不住惊叫一声,吓的花容失色。 不及眨眼的功夫,殿中众人在睁眼,就见秦关鸠捧着的香梨上,稳稳当当地扎着那几根银针。 秦关鸠吓的双腿一软,想也不想,她就将手头的香梨扔了出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便是连座上的皇后也吃了一惊,她一拍案几,怒道,“雾濛濛,你想干什么?本宫的春宴,你竟敢带利器上殿!” 雾濛濛懵懂无知地望着皇后,软糯糯的道,“那不是利器啊,只是治病救人的银针哪。” 不等皇后开口,她又道,“殿下,只让濛濛学了这个,旁的濛濛都不会呢。” 她这副小儿无知的神色,倒让皇后一噎,仿佛若再追究,就显得太过心胸狭窄。 她只得缓了口气笑道,“小九也真是的,学什么不好,偏生让你学这个,看来本宫这个儿子还是不懂女儿家要娇养的道理。” 这当秦关鸠都还手软脚软着,她死死盯着雾濛濛,分明是愤恨的神色,却偏生让天生上翘的嘴角给冲淡了几分。 雾濛濛回头看她,黑浚浚地眼珠子竟莫名有几分高深莫测,忽的她咧嘴一笑,“秦姑娘可是受惊了,不若濛濛帮你扎一针吧,扎了就没事了。” 边说,她还边从腰身上又摸出跟更粗更长的银针来。 秦关鸠面色一僵,人不断后退,“不……不用……” 许是皇后也担心雾濛濛乱来,便对身边的宫娥使了个眼色,“关鸠,既然雾姑娘已经展示过才艺了,便不需你帮衬了。” 宫娥下来扶着秦关鸠,秦关鸠这才有了些力气,她被宫娥搀着到皇后身边,面色都还惨白着。 雾濛濛悻悻收了银针,又将香梨上的银针收了回来,那梨子却是不能再用来还人了。 在高座的皇后,眉目幽深地看着雾濛濛,好一会才道,“小九,最近也不在京城,本宫观雾姑娘还缺些教导,至少琴棋书画此等也都该学学,不知雾姑娘可有计较?” 雾濛濛歪头,她吃不准皇后说这话的意思。 秦关鸠赶紧开口道,“关鸠与雾姑娘一见如故,且关鸠也十分佩服雾姑娘那一手的银针技艺,不若在九殿下没回京城前,雾姑娘到秦府做客如何?” 雾濛濛张口就要拒绝,哪知皇后根本不给她机会,瞬时接下道,“如此也好。” 雾濛濛拧起小眉头,离了九皇子府,她是半点安全感都没有,更勿论还要跟秦关鸠去秦家。 凤鸾再忍不住,腾地站起身道,“不必去秦家,濛濛到凤家来,我会与濛濛年纪相当,正可一起学琴棋书画。” 似乎没料到凤鸾半路插进来,皇后轻笑了声道,“你个小姑娘素来都需要人照顾,又哪里能照顾的好雾姑娘,就依关鸠所言,雾姑娘一并去秦家,跟关鸠学学也是不错的。” 说完这话,她眼底有厉色划过,又转头看着雾濛濛道,“雾姑娘不是说,本宫很厉害?此次恰好可让去秦家让关鸠与你讲讲本宫从前的事,看看本宫从前住的地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雾濛濛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便乖乖巧巧地敛衽行礼,应了下来。 回到座位上后,又有另外的贵女站出来一展所长,这茬才算揭过。 凤鸾一把拉住雾濛濛袖子,不无担心的道,“濛濛,怎么办,秦关鸠不是好人,你要去了秦家,他们会不会整治你啊?” 雾濛濛拍了拍她的手,视线在殿中环视一圈道,“不怕,今个整个京城的高门贵女都在,大伙都亲眼看到了的,往后我从秦家出来,要有损半根头发,她秦关鸠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秦关鸠还会竭尽所能地将她好吃好喝给供着。 凤鸾咬了咬唇,圆乎乎的脸上还是有担心,“那,我时常到秦家来看你,要秦家敢苛待你,我定不饶她秦关鸠。” 雾濛濛心头温暖,她亲昵地低头轻撞了下凤鸾,“我晓得了。” 话虽这样说,但雾濛濛始终猜不透皇后跟秦关鸠费尽心思将她弄进秦府的原因,她在九皇子府鲜少出门,换到秦家,最多也是那样,所以这样一看,其实不甚有必要。 她想不明白,便暂时放置脑后不去想,总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一场春宴,这还是头一天,就尽看贵女们争奇斗艳的好不厉害。 到了晚上,雾濛濛和凤鸾自然同样睡在四公主那边,期间,雾濛濛唤了碎玉,别开两人,将今个堂上的事说了一遍,并让她将此事传出去给司火。 九殿下身边的侍卫,除却司火,金木水三人都跟着他去了云州,至于司土,她压根就还没见到过。 雾濛濛稍微一想,又叮嘱了碎玉一遍,“恐皇后这会已经有人盯着我在,是以,消息能传则传,没机会就暂时算了,安全要紧。” 碎玉抿嘴一笑,“姑娘不用担心,殿下走时交代过这些,婢子有法子的。” 这样,雾濛濛就放心了,她挥手让碎玉下去,进屋就见凤鸾和四公主出奇的竟没闹上,两人见她进来,还齐齐看过来。 雾濛濛笑道,“这是怎的了?” 四公主看了凤鸾一眼,憋了会,才扭头道,“过些时日,本公主会来秦家找你。” 闻言,雾濛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哪里不晓得这傲娇公主和凤鸾一样,是在变相的给她撑腰,生怕她被秦家人给欺负了。 凤鸾也道,“我晚点跟六表哥说一声,进了秦家,你就去六表哥那边,别理秦关鸠她们,省的看见了讨厌!” 雾濛濛一口应下,“好,我就去竹笙哥那边。” 说妥当了,三个小姑娘又嘻嘻哈哈地玩成一团,半点都没烦恼的模样。 三天的春宴,一晃而逝,除了第一天秦关鸠给她找了不痛快,往后两天,她和凤鸾还有四公主,倒好生在行宫里玩了个痛快。 春宴结束,雾濛濛与凤鸾当先一步,率先回京,可才到京城门口,不等雾濛濛回皇子府,秦家的人早得了信,已经在城门口候着,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让雾濛濛直接去秦家。 凤鸾气的想抽人,她闹腾着也不回凤家了,要跟着上秦府,看秦家人到底想干什么! 凤家与秦家本就有姻亲关系,故而凤鸾要去,还真人能阻拦。 雾濛濛反倒过来安慰她莫恼,早去秦家,晚去秦家,都是要去的,她无碍。 碎玉在旁茶水伺候,她倒茶的间隙,与雾濛濛对视一眼,尔后微微地笑了。 雾濛濛福至心灵,她便晓得,碎玉是将消息传了出去了的,她放下心来,竟还有心思去逗凤鸾。 第101章:小可怜的秦竹笙 九皇子府的马车,一路直接到的秦府,雾濛濛下来,她看着气派的秦家府门,威武的石麒麟,上挂着大气磅礴的“秦府”两字。 她顿了顿,就见大门口迎来个身穿绸衣,还戴金镯的嬷嬷,约莫四十来岁,面有皱纹。 她一见雾濛濛,顿脸上笑开了花,上前来道,“雾姑娘好,老奴是四姑娘的奶娘花嬷嬷,早收到了消息,院子早收拾妥当,姑娘只需入住便可。” 雾濛濛点头,她对这人无好感也无恶感,遂点点头表示知晓。 凤鸾这当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故作姿态地挽着雾濛濛,等着花嬷嬷道,“长点眼睛,担待了濛濛,我非得让秦关鸠吃不了兜着走!” 花嬷嬷脸上的笑意不变,老好的道,“凤四姑娘说的什么话,雾姑娘是皇后娘娘和咱家四姑娘的贵客,老奴哪里敢担待了。” 凤鸾哼了声,挽着雾濛濛抬脚就往里边走,她并未带雾濛濛去花嬷嬷准备的院子,而是想也不想,直接将人领到了秦竹笙那边。 秦竹笙那房,住在秦家东南面的小跨院里,那跨院一半处后宅,一半属前宅。 凤鸾熟门熟路,直接进了小跨院就喊着,“六表哥,六表哥……” 院子里探出一十来岁的小婢女来,她见是凤鸾,便跳出来道,“凤四姑娘,六公子正在后宅伺候夫人用药,婢子去禀一声。” 听闻这话,凤鸾挥手,让那小婢女赶紧去,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头,“姨母又在喝药了。” 雾濛濛看了眼在小跨院外头张望的花嬷嬷,没理她,直接问凤鸾,“竹笙哥的母亲,身子不好?” 凤鸾小脸都愁紧了,“嗯,听闻六表哥出生的时候,伤了身子,加上姨父早逝,姨母受不住这打击,就常年缠绵病榻。” 雾濛濛跟着皱眉,“具体是什么病症?” 凤鸾摇头,她一小人,家里人也不会跟她说这些。 两人正说着,秦竹笙过来了,他一见两人,就挑眉笑道,“怎的濛濛要过来,鸾表妹也没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点你们爱用的点心。” 提起这事,凤鸾就来气,不用雾濛濛说,她就噼里啪啦的将春宴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当着秦竹笙的面,恨恨的道,“秦关鸠真是讨厌,我不喜欢她。” 秦竹笙嘴角始终噙着浅淡笑意,仿佛他不是个秦家人一样。 “六表哥,濛濛在秦家,要被秦关鸠欺负了怎么办?不若你这跨院里挪个小院子出来,让雾濛濛住你这边。”凤鸾想当然的提议道。 秦竹笙皱了皱眉头,青葱一样的少年摆出一副老成的面孔,很是喜人。 雾濛濛抿嘴笑道,“四鸾,如此并不妥当。” 凤鸾睁大了眸子,想不明白怎的就不妥当了,总归都是住秦家。 秦竹笙倒是猜到几分,他叹息一声,伸手点了凤鸾额头一记,“我是男子,濛濛又是个姑娘,哪里好住一个跨院,传出去,濛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凤鸾捂着额头,“可是濛濛才六岁啊,表哥你也不过十二岁,哪里需要避嫌了。” 秦竹笙气笑了,“又哪里不需要了?” 雾濛濛也是如此考虑的,其实她更担心的是,依着泯殿下对秦竹笙的不喜,要知道她还跟他同住一个屋檐,回来她定然没好日子过。 “竹笙哥说的在理,”雾濛濛附和道,“四鸾你不必担心,秦关鸠不敢将我怎么样,要我有个损,她担不起那些个闲言碎语。” 秦竹笙同样看的明白,他跟着劝慰凤鸾,“濛濛说的对,鸾表妹放心吧,既然都是在秦家,表哥也会照拂濛濛的。” 如此,凤鸾才算放心下来。 凤鸾想起秦竹笙母亲的事,犹豫了会才问道,“竹笙哥,伯母到底是什么病症啊?” 小姑娘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如水眸子,纯粹又干净,当真是真切的关心。 秦竹笙微微一笑,“不是什么病,身子虚的很,只能靠补。” 雾濛濛点头,她眉头一蹙,就想去看看,自打她能看到人体内的气来,就还没见过体虚之人又是哪种。 她踟蹰半晌,即便晓得失礼还是问道,“不知我能去看看伯母吗?” 秦竹笙讶然地望着雾濛濛,便凤鸾都有些惊讶。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敛了敛鬓角细发,笑道,“殿下最近给我找了很多医书,我有在学,所以想看看,如果不方便,竹笙哥就当我冒昧了不用理会便是。” 听闻这话,秦竹笙失笑,“没什么,可以看看的。” 说着,他起身,当真就准备领着雾濛濛进后宅子,凤鸾赶紧跟上。 小跨院并不大,不过绕过一节回廊到了后面,就是厢房。 秦竹笙轻手轻脚地进了其中一向阳的房间,雾濛濛甫一进去,就嗅到一股子浅淡的中药味。 里间的人许是听到动静,便出声道,“竹笙?是竹笙吗?” 那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很是虚弱。 秦竹笙直接进到里间,在床沿边坐下道,“是,娘,鸾表妹带着她的手帕交雾濛濛姑娘来看你了。” 凤鸾站出去,红着眼眶糯糯地喊了声,“姨母。” 雾濛濛转过屏风,靠近床沿,就看见床幔里,面容苍白削瘦地秦凤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她唇色浅淡,眉目单薄,被子外的手,也是皮包骨头一般,很是虚弱。 她费力地睁开眼,先是看了看凤鸾,笑了下,然后转动眼珠子,就看到了雾濛濛。 雾濛濛闭眼,再睁眼,果然就见秦凤氏身上缓缓出现的气。 就单单是她露在外的气,每一条都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有些几乎凝滞不动。 雾濛濛皱眉,她这样的情况,分明是近乎油灯枯竭,靠养是养不回来了的,非得能刺激她心底最深处的求生欲望方可。 秦竹笙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小少年难得脸上没有笑意。 雾濛濛忽的就觉得有些为秦竹笙难过,她冷着脸,对床上的秦凤氏道,“伯母是早就不想活了吗?” 听闻这话的三人一愣,秦凤氏继而脸上泛起个浅淡的笑。 “娘?”秦竹笙难以置信,他死死抓着母亲的手。 雾濛濛也不知怎的,心头倏起愤怒,她自个本身是个很惜命的人,但凡能赖活着,就绝不好死,且秦竹笙不过才十二岁,正是需要长辈好生引导的年纪。 父亲早逝,作为他唯一的依靠,一个母亲怎么就能狠心舍下自个的骨肉,去追随一个死人! “恕晚辈多言,伯母要是早心死了,又何必这些年拖累着竹笙哥?”雾濛濛面无表情,她从来都觉得母爱应该是这世上战无不胜的,任何的东西在它面前,都能变得微不足道。 秦竹笙脸色一下就冷了,他转过头来道,“雾濛濛,这是我自个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说完这话,他回头,动作温柔小心地将秦凤氏的手放下被子里。 哪知,秦凤氏一把抓住他,目光却看着雾濛濛道,“雾姑娘说的对,是我拖累了竹笙……” “娘,莫要说这些,好生休息。”秦竹笙纵使再懂事早熟,可也只有十二岁,这当也是红了眼眶。 凤鸾更是低头在一边,不敢吭声。 雾濛濛不为所动,她微微偏着头道,“晚辈一直以为,母亲是这个世间最伟大的,竹笙哥年纪并不大,且如今的秦家,你们的处境这样不好,或者,你一走了知后,他们就能寻个由头将竹笙哥扫地出门,从此秦家名正言顺的就只有皇后一脉是嫡出。” 秦竹笙手捏成了拳头,他不想雾濛濛在说下去。 雾濛濛好似打定注意要说,“逝者已逝,你这个做母亲的,要为了个逝去多年的男人,而弃活着的竹笙哥?往后真到了地下,伯父要问起,伯母你又当如何交代?” 秦凤氏愣愣的,她望着逐渐长成人的儿子,随后竟无声的哭了起来。 雾濛濛心有叹息,秦凤氏的这个心结,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所以她也只有点到为止。 “竹笙哥,”雾濛濛轻声喊道,“如果信的过我,我可以给伯母针灸三日,辅以推拿,应该能让伯母胃口好起来,多用些东西,也不至虚弱到此,不过说到底,伯母的心病,还是要她自己来治。” 秦竹笙诧异地回头望着雾濛濛,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雾濛濛弯起眸子笑了,“好歹,竹笙哥一直都十分照顾濛濛。” 秦竹笙点点头,好一会才道,“母亲,好生休息,儿子先送鸾表妹和濛濛出去。” 秦凤氏看着秦竹笙一径的无声流泪,“竹笙,母亲对不住你……” 雾濛濛拉起凤鸾,索性道,“竹笙哥还是好生陪着伯母,有四鸾与我一道就行了。” 说完这话,她与凤鸾就出去了,回到花厅,凤鸾沉默好半天后才问道,“濛濛,你真的能治好姨母?” 雾濛濛摇头,“你姨母她要想活着,不用谁治都能慢慢好起来,她要不想活……” 剩下的话,雾濛濛没说完,可谁都懂。 雾濛濛与凤鸾在秦竹笙这边一坐,便到晌午。 花嬷嬷那边实在等不得了,这才进来与雾濛濛道,“雾姑娘,秦老夫人听闻姑娘过来了,便请姑娘一会正房那边用膳。” 这种虚以委蛇的场合,雾濛濛根本不想去,她单手撑头,为难的道,“花嬷嬷,濛濛怕是去不了,春宴过后就疲惫的很,这会还头疼,劳烦默嬷嬷与老夫人说一声,改日濛濛身子好一些,一定过去。” 花嬷嬷面容一僵,又见秦竹笙出来,便赶紧应了声离开了。 第102章:绝对不要喜欢你 事实上,秦关鸠到底不敢亏待了雾濛濛去。 秦家给她安排的院子,采光相当的好,竟比秦竹笙的小跨院还好一些,院子中小桥清溪,假山嶙峋,并有花草四季都开不败,着实精致。 晚上的时候,秦关鸠装模做样的过来了次,雾濛濛根本就没见她,直接早早睡下了。 秦关鸠竟也不恼,跟碎玉好言好语的叮嘱道,“若是雾姑娘有甚缺的不习惯的,一定要与我说。” 碎玉点头应下,将人送走了,她才进来。 雾濛濛从床帐里探出个脑袋来,她发髻散了,柔软的贴在脸上,整个人软软娇娇,很是可人。 “走了?”她问道。 碎玉笑着了,“可不是走了,姑娘先委屈一晚上,明个我让赤淡四人过来伺候姑娘,不让秦家的人近身了就是。” 雾濛濛重重点头,旁的她也不多说,只催促碎玉也赶紧去外间休息。 碎玉便在房间壁角留了盏灯,她又看了雾濛濛床上褥子,确定是软和的,这才转脚去外间。 雾濛濛却是压根就没睡,她裹着被子,将自个滚成个蚕蛹一样,默默的在心头数着数。 当数到五百的时候,她听见外间碎玉的声音放缓,显然已经睡着了。 她继续数,一直数到两千还是三千的时候,她敏锐地听到房间窗外发出一声浅浅的猫叫。 雾濛濛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她轻手轻脚地到窗边,甫一打开木窗,一道黑影就蹿了进来。 她半点都不怕,借着房间里微末的点光,那道黑影拉下面纱,果然是司火。 “大爷。”雾濛濛眸子晶亮亮地喊了声。 司火穿着一身紧身夜行衣,那等妖娆到让人喷鼻血的身段一扭,就一把揉上了雾濛濛的小脸。 “小哑儿,想大爷了?”司火眼尾一挑,妩媚扑面而来,叫人吃不消。 雾濛濛挣脱开,她小脸被揉的通红,她摸了摸,瞪着司火,毫无威慑的娇娇道,“我会想你?我还不如多想想殿下。” 司火挑眉,她自顾自在雾濛濛床沿坐下,翘起细长的腿,漫不经心的道,“有何事?” 雾濛濛扒拉了下刘海,将春宴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遍,末了又问,“我想不通皇后和秦关鸠为何非要将我弄到秦家来?莫不是和殿下有关?” 司火脸上嘲讽一闪而逝,“自然是和殿下有关。” 雾濛濛一惊,“殿下如何了?” 司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没瞒她,直接道,“云州今日接连暴雨,约莫是要涨洪了,那堤坝是殿下当先发现问题,可来不及修整,故而殿下于前几天跟朝廷上了折子,要工部那边出人出力,户部出银子,提前做好洪涝的准备。” 雾濛濛越听越皱眉头,这些事也和她没有关系来着。 司火继续道,“京城已经有人听闻了这事,其中以秦关鸠带头,说要给云州募捐,约莫过几日,她就会牵头做这事。” 雾濛濛不解,“她要刷好名声,我还能碍着她不成?” 司火懒洋洋地顺势在雾濛濛床上斜躺下来,“你是不能碍着她,但募捐过后,等云州诸事妥当了,我估计她还想亲自去一趟云州,不关着你,你要提前去找殿下,还能有她什么事?” 雾濛濛一愣,秦关鸠要去云州? “她疯了不成?好好的贵女不当,千里迢迢跑去云州?”雾濛濛觉得秦关鸠简直不可理喻。 司火嗤笑了一声,她坐起身,伸出根艳红红的蔻丹,点了雾濛濛脑门一下,“你才是个笨的,怪不得殿下老是说你蠢。” 雾濛濛揉了揉,心头有些烦躁,“我怎的蠢了?” 司火耐着性子解释道,“秦关鸠可没疯,她一定会等云州水患平定后再去,届时打着给百姓送募捐之物的名头去,去了后,殿下也在那,她的心思还不好猜?” 雾濛濛无语了,这般费尽心思,竟只是为了个殿下。 司火叹息一声,“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皇帝亲口说,秦关鸠之貌美,能与殿下相配,她再有个好名声,还偏往殿下在的地方跑,只怕殿下从云州回来后,皇帝就要给殿下指秦关鸠为皇子妃了。” 雾濛濛沉默,她抿着唇,小小的人坐在床沿,脚尖还点不到地,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就遮掩了她眸底全部的颜色。 司火看了她一眼,屈指瞧着床沿道,“不得不说,秦关鸠手段了得。” “还有皇后帮她。”好一会,雾濛濛才这样道。 司火盘腿坐起来,“你今个找大爷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雾濛濛点点头,她理了理齐刘海,含含糊糊的道,“恩,就问这个。” 司火见她这样闷不半句话都说不出个重点来的模样,气的挠了她腋下一把。 雾濛濛一抖,赶紧缩在床脚,眨着大眼睛瞅着她,怎么看怎么无辜。 “你就让秦关鸠得逞,非逼的殿下八台大轿抬她进门?”司火恨铁不成钢。 雾濛濛顿了顿,才慢吞吞的道,“不想,秦关鸠不是殿下的良配。” 司火哼哼两声,“大爷比你还清楚!” 雾濛濛见司火那气愤的模样,心头某种揣测闪过,她不确定的问,“大爷,你莫不是心悦着殿下?” 听闻这话,司火一愣,继而恼羞成怒地将雾濛濛扑到,上下其手的去捏她脸,将她小脸扯的来变性,才低声道,“怎么跟大爷说话的,嗯?” 雾濛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又挣脱不开,司火俯下身来,她胸口那两坨软绵绵的山峦抵在雾濛濛脸上,叫她出气都困难。 “殿下那等神仙人儿,是一般凡人能垂涎的?别说是一个秦关鸠,就是十个秦关鸠都比不上殿下一根手指头!”司火怒道。 她施舍地放开雾濛濛,斜眼不屑地看她,“殿下啊,就该高高在上,受众生膜拜!谁敢亵渎他,大爷第一个不答应!” 雾濛濛大口喘着气,以一种神经病脑残粉的眼神看着司火。 简直没有道理可讲!脑残粉太可怕了! 司火轻踢了雾濛濛一下,“秦关鸠都千方百计跑去找殿下,你不去?” 雾濛濛摇摇头,她理好头发,才认真的道,“我去做什么?给殿下拖后腿吗?殿下非的一剑戳死我不可。” 司火转念一想,“也是。” 眼见时辰差不多,司火便起身重新戴好面纱,“大爷回去了,有事跟碎玉讲,她会与我联系。” 雾濛濛点头,她顿了顿也道,“大爷,殿下那边的消息,你收到后能顺便捎一份给我么?” 司火俯下身定定看着她,蓦地开口道,“喜欢殿下了?” 那种低沉的声音,问的雾濛濛心口一跳,她险些慌的从床沿滚下来。 司火见她被自个吓的手脚无措,适才低笑一声,眯着桃花眼道,“放心,大爷也是喜欢殿下的,会给你捎消息。” 这话放方落,雾濛濛眨眼,司火就已经离开了,她愣了好一会,爬回床上,呆呆地扯了被子拢身上,将自个连头一起蒙了起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司火自然是随便一问,可却在雾濛濛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她喜欢殿下? 她将自个缩成虾子一样,小小的一团,又是莫名心虚,又是紧张,还有浅浅悸动。 心情复杂的让她理不清,雾濛濛咬着指甲盖,无声地捶了几下床褥子。 她喜欢殿下吗? 她……应该是喜欢殿下的吧? 那是泯殿下,还是九殿下? 雾濛濛自个都怔忡了,一向体贴的泯殿下和傲娇的少年九殿下,不停的在她眼前交替出现。 一会是温柔的喊声“濛濛”,一会又是嫌弃却从来不会不管她的一声“蠢货”。 雾濛濛抓了抓头发,自个在被子里憋的实在出不了气,她才一掀被子,好好的躺好。 她跟自己默念,不想了不想了,殿下就是个精分的神经病,他供她吃,供她喝,供她穿,对于金大腿,谁不喜欢来着。 嗯,就是这样! 雾濛濛,赶紧睡觉! 如此催眠自个一番后,雾濛濛当真开始默数绵羊,模模糊糊中,她就察觉到自己好像做梦了。 殿下那张脸出现在她面前,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句,还笑着在说,“濛濛,快点长大……” 她同样笑着,伸手抱着他脖子,点头答应道,“我很快就能长大了。” 然后殿下拍着她后背,冷不丁他一下变脸,面无表情地摔开她道,“没用的蠢货,还让人撸到秦家去了,你不会拒绝吗?” 雾濛濛一懵,她还是晓得要解释,“可是皇后都站秦关鸠那一边,我哪里能拒绝得了皇后?” 寒冰冰的殿下冷笑了一声,手一扬就抽出长剑来,挽了个剑花,指着她道,“没有价值的废物,本殿从不留在身边……” 说着,剑光闪烁,宛若流星落下来。 “啊……”雾濛濛惊叫一声坐起身来,吓的出了一身汗。 碎玉听到动静跑进来,“怎的了姑娘,可是睡不习惯做噩梦了。” 雾濛濛呆呆地点头,可不就是做噩梦了,一言不合就变脸的殿下,可不就是最大的噩梦来着。 她还在困扰自己是不是喜欢上殿下了,混蛋,这样的神经病,谁要喜欢了? 所以,她半点都不要喜欢他! 第103章:为你,万死不辞 在秦家的第二日,雾濛濛一早起来就见到了赤淡、橙柳和黄娥并碧珑四人。 四人一来,当即接手了雾濛濛身边的所有事,是以,当秦关鸠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的时候,雾濛濛看都没看一眼就给推了回去。 碎玉更是在一边淡淡的道,“秦姑娘,我家姑娘使唤惯了皇子府的宫娥,秦家的下人,就不用进屋伺候了,姑娘会用的不顺手。” 且赤淡四人也是拿出宫娥的派头,一言一行堪称为典范。 秦关鸠也不恼,她本想跟雾濛濛闲聊几句,但雾濛濛理都没理她。 她直接换了轻便的衣裳,拿出笔墨纸砚,翻开小楷字帖,自顾自练了起来。 秦关鸠本是想走近一观,碎玉脚步一侧,就挡了她,并轻声道,“不好意思,秦姑娘,我家姑娘练字的时候最受不得打扰。” 秦关鸠哪里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遂笑着寻个由头就离开了。 雾濛濛见人走了才顿笔,冷笑一声道,“恁的恶心人,我烦见她。” 碎玉笑笑,“嗯,那姑娘安心练字,婢子会拦住她。” 雾濛濛点头,她每天养成了练字的习惯,一日不写就总觉得少做了一些事,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觉得不踏实。 等她专心练完字,碧珑进来道,“姑娘,秦家六公子过来了。” 六公子?雾濛濛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秦竹笙。 “快请。”她净完手,才出房间,就见站在院子里的秦竹笙。 秦竹笙回头,竟是一夜之间就眼下生青,很是憔悴的模样。 雾濛濛吓了一跳,她赶紧将人请进厅里,示意碎玉上茶,才问,“竹笙哥,你这是怎的了?” 分明从前还是阳光温柔的少年,这瞬间,就沉郁的没了生气,他望着雾濛濛,好一会才道,“濛濛,昨个对不住,我失态了。” 雾濛濛摇头,她捧着热水,敛下眉目,静静看着升腾而起的茶茗热气,淡淡的道,“竹笙哥不必道歉,按理也该我对不住竹笙哥才是,我口出妄言,惹得竹笙哥不悦。” 秦竹笙顿了顿,“濛濛,你当真能与我母亲针灸,让她好起来?” 雾濛濛抬头看他,见他目色凄然,心头不禁为这少年心疼了下,“我不能让伯母好起来。” 听闻这话,秦竹笙当下忍不住面露悲色,那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雾濛濛抿了口茶水,感受到茶在舌尖绽放开的苦涩,又道,“伯母是心病,她要自己想好起来,我可以帮她快些好,但她若不想,便是华佗在世,那也是救不了一个早存了死志的人。” 秦竹笙低头,他单手捂脸,无声无息地难过就从他少年身上蔓延开来。 雾濛濛不忍,她从小就被父母遗弃,是以打从心底来说,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能有父母的关爱。 是以对秦竹笙,她既是觉得羡慕又是觉得悲哀。 羡慕的是这么多年,至少他母亲还在身边,虽然半死不活的;可惜的是,相较她这种从未得到过的人来说,秦竹笙这样的,得到再失去,怕才是最痛苦。 她探身过去,拍了拍少年手臂,低声道,“让她活下去,想方设法,为你活下去!” 秦竹笙一震,他抬头看她,雾濛濛朝他重重点头,“所谓为母则刚,让伯母清清楚楚地看到,你需要她的庇护,需要她的保护,不然,她若撒手离去,你便只能流离失所,受尽人世疾苦!” 秦竹笙并不是愚蠢的人,雾濛濛话中的意思,他瞬间就懂了。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起身,还带青稚的脸上厉色一闪而逝,“我晓得了。” 随后,他失态的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急急的就回去了。 雾濛濛将手里渐凉的茶盏放回案几上,碎玉进来收拾,她笑着道,“姑娘性子可真是良善。” 雾濛濛看了她一眼,微微勾起点嘴角,小脸带出与她外表不附的老气横秋来,“碎玉,你看岔了,我不良善,秦竹笙这人往后前途不会差,结个善缘罢了。” 碎玉摇头失笑,雾濛濛的话,她却是不信的。 往后几天,许是雾濛濛姿态做的足,秦家当真没人再来管她,只差下人照例问询罢了,后来见雾濛濛足不出户,也就不再多管她。 雾濛濛练字之余,听碎玉说,这些时日,秦竹笙得罪了秦老夫人,被责令跪祠堂好生反省不说,还让禁足半月。 而秦竹笙跪了一夜祠堂后,第二日人就病倒了,可秦家没人管,也没人说给他找大夫,境地之惨,让人闻之心戚。 碎玉起先还提醒雾濛濛,可是要悄悄的去探望秦竹笙一番。 雾濛濛摆手说不去。 果然没过多久,常年缠绵病榻的秦凤氏竟坐了起来,不仅如此,她还开始给秦老夫人日日请安。 雾濛濛听到这的时候,她便笑了。 随后,她问碎玉,可否从皇子府库房里支些滋补的药材与秦竹笙那边送过去,账目挂她头上,等殿下回来后,她自己跟殿下解释。 碎玉自然应下,让雾濛濛勿须操心,她会办妥当。 后来,秦竹笙初初病愈,第一件事就是来找雾濛濛,请她为秦凤氏针灸。 他倒没有因为雾濛濛年纪小,就小看她,反而正儿八经的上门求人,姿态放的极低。 雾濛濛哪会不同意,她欢欢喜喜地去了秦竹笙那边,见着气色果然比此前好了一些的秦凤氏。 秦凤氏常年卧床,乍一见雾濛濛这样鲜嫩朝气的小姑娘,很是喜欢,再一听闻雾濛濛要给她针灸并推拿,她便笑着应了。 对自个的第一病人,雾濛濛很认真,她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对待,不仅针扎的很稳当,还很是顺利的半点都没出差错。 如此,扎了足足三天的针,雾濛濛便改为为秦凤氏做推拿,这一次,她让秦凤氏躺在床榻上,浑身上下衣服悉数脱了,只在羞人的部位盖一白绸布。 秦凤氏原先本没当回事,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些年的药石和心病,早将她根基掏空,如今若不是因着儿子秦竹笙,她这一口气还撑不起来。 但经过雾濛濛三天的针灸,她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仅胃口好了很多,就是人也觉得更精神了,仿佛那一针针的下去,将她骨子里蛰伏的生机给扎了出来。 又如沙漠甘霖,甫一遇水,便重焕生气。 是以,雾濛濛让她脱了衣裳推拿,她半点都没拒绝,总是只当着小姑娘的面,没啥不好意思。 而雾濛濛,这一次总算完完整整地看清了人体内全部的气,她搓热了手,又抹上润滑的香膏,不冷后,才在秦凤氏凝滞不通的穴位上揉按起来。 这一次推拿,她并未像从前那样,从头到脚的揉按,反而只瞅准了秦凤氏穴位不通的穴位来按,先是人体重要的几大穴位,随后才慢慢细化到小穴位。 她揉按的专心,秦凤氏也觉得那一双肉呼呼的小手按的很是舒服,可是半个时辰后,她就觉得不对了,四肢燥热不说,且那股子的灼热越发有往身下去的架势。 雾濛濛时刻都在注意秦凤氏身上的气脉流转情况,甫一见所有的气都往人体任脉的下蹿,尔后从督脉流转而出。 她突然就想起泯殿下跟她说过,她推拿能致人情动的事来。 她瞥了秦凤氏一眼,只见她闭着眸子,睫毛微颤,死死咬着唇,但泛薄粉的面颊和微微粗重的喘息,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手一顿,小眉头拧成了锁,手势一变,领着秦凤氏身体里的气往一边的的穴位上流转。 如此两三下后,她就见秦凤氏悄悄地松了口气。 对自个的这金手指,雾濛濛这下是彻底心头有数了。 雾濛濛让秦凤氏从趴着翻为仰躺,她一眼就看见秦凤氏小肚子上乱成一团的气。 她手一顿,想起凤鸾说过秦凤氏生秦竹笙之时,伤了身子,她手绕过那里,只在其他几个大的穴位上草草按了几下了事。 一场推拿,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秦竹笙在外面等的茶都不知喝了多少杯了。 雾濛濛擦着汗出来,他就迫不及待的上前问道,“濛濛,我娘如何了?” 雾濛濛看了眼大病才初愈的秦竹笙,失笑道,“伯母恢复的很好,竹笙哥不要担心,倒是我觉得竹笙哥要多注意身子。” 秦竹笙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一会才道,“濛濛,谢谢你。” 雾濛濛正要笑话他两句,秦凤氏穿戴好衣裳出来,她面带薄红,人瞧着也有生气了。 她看了秦竹笙一眼,“竹笙,怎的没招呼雾姑娘坐?” 雾濛濛大眼珠子一转,就道,“今个过后伯母只要好生养着身子,多吃好一些,往后自然健健康康的。” 秦凤氏拉着秦竹笙坐下,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的手,又对雾濛濛道,“这还得多亏了雾姑娘,伯母从前确是不好,往后不会了。” “娘,以前的事不提也罢。”秦竹笙安慰她道。 雾濛濛看着两人母子情深,她蓦地就突然有些怀念殿下,也不知道她在云州好不好。 雾濛濛不甚有心情,她并未在秦竹笙那边多呆,跟着就起身告辞。 秦竹笙从她回去,走在半路,秦竹笙喊住她,“濛濛。” 雾濛濛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竹笙微微弯腰低头,与她一般高,然后抬手摸了摸她的齐刘海,“谢谢,往后有事尽管来找竹笙哥,只要竹笙哥做的到的,定然万死不辞。” 雾濛濛弯弯眸子,背着小手道,“好哪,我记得竹笙哥说的这话。” 眉目清秀的少年重重地应了声,星眸之中甚逸出点点华光,很是闪耀。 “一定。”他朝雾濛濛伸出小指,做了个拉钩的动作。 雾濛濛歪头看他,随即也伸出小指,轻轻勾了勾他的,“好的。” 然而,两人这融洽美好的氛围,让匆匆来找雾濛濛的碎玉打破。 “姑娘,司火大人传来消息,云州堤坝决堤,殿下……殿下让洪涝冲走不知所踪……” 第104章:野心勃勃的少年哟 “姑娘,云州堤坝决堤,殿下不知所踪……” 碎玉的话,让雾濛濛眼前一片晃白,她晃了晃脑袋,听见自己在问,“碎玉,你说殿下怎么了?” 秦竹笙一把扶住雾濛濛,“濛濛,别慌。” 碎玉面带焦急,“婢子刚收到司火大人的消息,云州日前接连暴雨,莱河水势暴涨,昨天大坝决堤,彼时殿下正好在大坝上,是以殿下目下行踪不明!” 雾濛濛从秦竹笙手上抽回手,她默默用左手掐了右手虎口一把,这一痛才十分镇定下来。 “这消息,有谁知道?”冷静下来后,她第一件事竟是问的这个。 碎玉摇头,“目前就司火大人与姑娘晓得,朝廷那边,应该还要晚上一两天。” 雾濛濛深呼了口气,她心念急转,倏地看向身边的秦竹笙。 少年眉目青稚,但目光坦诚而坚定,却当真是个饱读圣人之道的谦谦君子。 她微微翘起嘴角道,“竹笙哥,我并不需要竹笙哥万死不辞,只要竹笙哥此刻帮濛濛做一件事。” 秦竹笙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划过,不过他还是道,“你说。” 雾濛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矮小的小人,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坚韧,“我立马就要离开秦府,去云州找殿下,秦家这边万望竹笙哥帮忙掩护一二。” “不行!”秦竹笙当即反对。 他目光对上雾濛濛的,少年怔了下,还是解释道,“云州距离京城,路途遥远,且正泛洪涝,沿途更是会有流民匪患,你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去的,即便是殿下,也绝不会同意你去的。” 雾濛濛并未恼怒,她敛了敛鬓角细发,低着头道,“竹笙哥,你该晓得我是何身份,说个大实话,濛濛能有今天,皆是殿下赐予的,所以要殿下有个万一,竹笙哥,濛濛在京城也活不过一个月。” 秦竹笙一震,这话叫他呐呐无言,根本反驳不了。 雾濛濛浅淡地笑了下,“我雾濛濛现在就是株菟丝子,非的攀着殿下这棵大树才能活下去,不然,在这京城,多得是一根手指头就碾死我这条贱命的人。” 秦竹笙动了动唇,他想说,没有殿下,她也可以攀着他存存活,他会庇护她。 然而现实便是,他在秦家都只能堪堪有方寸立足之地,又如何能庇护旁人。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小! 雾濛濛继续在说,“我什么都不怕,但唯一不想的,就是死,只要能让我活着,云州一行又何妨?” 秦竹笙觉得难过,就像前些时候,他面对自己那一心求死的母亲一样的难过。 少年张了张唇,“濛濛……” 雾濛濛摆了下手,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踢了踢脚尖,“而且竹笙哥你往好的方向想,我要是找着了殿下,一切都万事大吉,要是没找着,殿下真有个不测,我恰好能再不回京城来。” 秦竹笙不得不承认,雾濛濛的法子是最好的选择。 他站在春末初夏的日头下,分明是暖阳,可是却觉得冷。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纯粹干净,他捏了捏拳头,做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个决定,“濛濛,我与你同去云州!” 雾濛濛诧异地睁大了眸子,“竹笙哥,你……” 秦竹笙抬手捂住她嘴巴,低头小声的道,“你就当我是为自己考虑,圣人几位皇子里面,唯有九皇子最为出众……” 他几乎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的道,“我要重掌秦家,就必须扳倒如今的皇后,九皇子想成大业,也必须同样如此为之,况如今的九皇子,母族不喜,圣人不喜,所谓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我要站九皇子的队!” 这话惊的雾濛濛连呼吸都忘了,她呆呆地看着他,好像从未认识过面前的少年一样。 这样温柔体贴的小少年,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有这样大野心的时候。 她拉下他的手,压低声音道,“竹笙哥,这是一个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你莫要冲动。” 秦竹笙斯文秀气地笑了,但他星目之中却迸发出燎原星火,虽然微小,却半点都不容忽视。 他拍了拍她发髻,“先回去,别让人看出端倪,一会未时末悄悄到你那院子的侧门等着,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出城。”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雾濛濛答不答应,直接转身就走了。 “竹……”雾濛濛伸手去拉他袖子,结果拉了个空。 她看着少年风姿洒脱而去的背影,一时心头复杂难辨的不知是何滋味。 “碎玉,我是不是又犯蠢了?”雾濛濛皱起眉头,跟身边的碎玉问了句。 她总觉得要找着殿下后,殿下一见到秦竹笙,定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碎玉面有愁色,“姑娘,秦六公子要投到殿下麾下的事,是他自个决定的,与姑娘无关。” 雾濛濛叹息一声,“走吧,早点回去先安排好,不然秦家定然不会放我出去的。” 听闻这话,碎玉眸色一寒。 雾濛濛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回了院子后,她还摆出笔墨纸砚,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写了半个时辰的字,随后才大声的嚷着困了,要休息。 回了屋里,碎玉漫不经心地站门口,她也不关门,省的隔墙有耳。 雾濛濛招来赤淡四人,只说自个挂念殿下的紧,要去云州找殿下,所以秦家这边需四人齐心协力敷衍过去。 好在此前,雾濛濛就是不爱出院门的,秦家那边习以为常,时日久了,都懒得差人过来过问。 所以,只要赤淡四人装作像往常的模样,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端倪。 雾濛濛吩咐好了,便让碎玉紧着点。 若真是被秦家发现了,直接让碎玉领着皇子府的人回去,量秦家的人也不敢对皇子府的人动手。 碎玉对这些自有主张,她匆匆给雾濛濛理了个小包裹,里面装上细软以及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治外伤的膏药。 雾濛濛想了想,又将银针包散开,将所有的银针别在掌宽的腰带上,这样更为隐蔽和安全。 一应收拾妥当了,碎玉送雾濛濛去侧门,忍不住叮嘱道,“姑娘,要是真找不到殿下,姑娘就莫回京城,司火大人说了,但凡姑娘到一个地方,只要那里有带土字的酒楼,姑娘就直接进去说找司土大人便是,司土大人会帮姑娘。” 雾濛濛冷肃着张小脸,她不能跟碎玉保证什么,只得道,“我一定会找着殿下的,活着见人,死了……见尸……” 碎玉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俯身抱了雾濛濛一下,“姑娘,珍重!” 雾濛濛拍了拍她背,“好生活着,有命才有一切,即便我不与殿下一道回来,也总会有一天再回京城。” 这一去,雾濛濛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与殿下之间,早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牵扯不清了,是以,殿下若是有个好歹,殿下的那些仇人,悉数都会迁怒到她身上,单是一个秦关鸠,就能不动声色的弄死她。 且,她曾发过誓,殿下治好了她的嗓子,她便能为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所以,她是一定要去云州。 “濛濛……” 雾濛濛正皱着包子脸还在想殿下的事,就听闻秦竹笙过来唤她的声音。 她回头,就见秦竹笙同样拎着个小包裹,手里还拿了套粗布衣裳。 “这是我小厮的衣裳,先换上。”秦竹笙捻起袖子擦了擦汗,将衣服塞雾濛濛怀里。 雾濛濛只得又瞅着没人先回去房间,秦竹笙跟着蹿过去。 她几下换好衣裳,赤淡还贴心的将她头发给绾成小厮的那种,戴上布巾。 碎玉瞅着她太白,又摸出胭脂粉,在她脸上抹了一把。 雾濛濛在出现在秦竹笙面前时,他晃眼之下都没认出来,打量片刻后,他皱起眉头道,“矮了点。” 雾濛濛垮下肩膀,她就晓得这矮矬矬的身高总是要坏她事。 碧珑这当开口道,“姑娘,您将鞋子脱下来,婢子有法子。” 雾濛濛依然脱掉脚上那双软靴子,只见碧珑往里塞了碎布团进去,垫平整了,然后又穿针引线,几针下去就结实了。 雾濛濛再次穿上经过碧珑内增高的软靴子后,她猛地都觉得眼前视野更开阔了。 秦竹笙点头,他让碎玉找来个红漆食盒,然后将两人的小包裹塞了进去,又让雾濛濛拎上,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院子,往秦家正门去。 雾濛濛觉得颇有不可思议,她低着头,跟在秦竹笙后头,竟半个人上前来问询。 秦竹笙惯常的嘴角噙着笑,还与她闲话,“砚台,你说这点头了鸾表妹会喜欢吗?” 雾濛濛哪里敢回答,只得伸手抓了抓腮。 秦竹笙也根本没指望她吭声,自顾自道,“想来是会喜欢的,毕竟是娘亲手做的,她打小就喜欢吃。” 雾濛濛闷着应了声。 两人就这样出了秦家大门,门房看都没看一眼。 雾濛濛长舒了口气,与秦竹笙对视一眼,两人正待拐进不远的巷子里,冷不丁身后传来秦关鸠的声音—— “竹笙?你大病初愈,这是要去哪里?” 第105章:找不着殿下就不要回来 雾濛濛这辈子,很多时候都十分紧张,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 她手心出汗,舌根生津,只得抓着衣摆,吞咽了几口唾沫,然后低着头,更不敢转身。 秦竹笙只微愣了瞬间,紧接着他含笑半转身,看着约莫是从外面赴宴回来的秦关鸠。 他挑眉,“你这是,刚回来?” 秦关鸠站在大门台阶上,脸上本是没有笑的,可嘴角天生上翘,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和善,“司马家的姑娘今个办了诵诗会,挺好玩的,下次有机会,竹笙你也当去试试。” 秦竹笙与秦关鸠的关系并不是太好,至少表面上只是泛泛点头之交,是以他面色淡然的道,“再说吧,我还要去给鸾表妹送点心,先走了。” 说完,他给雾濛濛使用了个眼色,根本不管秦关鸠,甩袖就走。 秦关鸠眯起眸子,看着秦关鸠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侧目对身边的婢女白栀吩咐道,“差人去雾姑娘那边看看。” 白栀应下,秦关鸠这才提着裙摆进了府门。 雾濛濛与秦竹笙在巷子口,亲眼见秦关鸠进去了,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经意视线撞上,皆忍不住失笑。 只要出了秦府,随后的事便简单许多,秦竹笙出面,拿着银子,雇了辆马车,先行到离云州最近的城镇。 到了那边后,因着洪涝之故,车夫不愿前往,雾濛濛与秦竹笙只得买了两匹马,一人一匹骑着进云州。 雾濛濛甫一进云州,还未进城,就亲眼所见城外大批流离失所的流民。 有那流民见雾濛濛与秦竹笙穿着光鲜,竟扑上来拱手乞讨。 雾濛濛拉着缰绳,盖因她人太小,差点被拉下马去。 秦竹笙一怒,一甩马鞭,嗤啦一声挥退流民,雾濛濛适才得以解困。 “濛濛,这样还要进城吗?”秦竹笙皱着眉头,很不客观的道。 雾濛濛抿进粉唇,坚定的道,“进去,我要先找到殿下身边的侍卫!” 秦竹笙点头,他便让雾濛濛走前头,自己跟她后面,见着有人哄上来,手中的马鞭立时挥出去。 这样威慑之下,两人花了两个时辰才挪到城门口。 云州城门口,此时站满身穿软甲腰挎长刀的衙差,对要进城的,非得仔细盘问,才肯放进去,至于那等流民,却是一个不让进。 轮到雾濛濛时候,那守城的衙差见雾濛濛就一小人,当即就要将她掀一边,根本不理会她。 秦竹笙上前,从怀里摸出钱袋掂了掂,塞到那衙差手里,笑着道,“诸位大哥,不成敬意,拿着去喝点小酒,我和妹妹听闻云州洪涝,特意赶过来救寻亲人。” 那衙差上下打量了雾濛濛与秦竹笙,见两人确实穿着不像普通百姓,适才让两人进去。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对这等世事倒没觉得不公或丑恶,毕竟这样的事,走哪都能看到。 秦竹笙牵着马,不放心雾濛濛,又拽着她袖子,低声道,“云州城被莱河一分为二,一为东城,一为西城,此次洪涝,想来便是莱河垮塌,所以才致洪水漫延。” 雾濛濛避过脚下的水洼问道,“我们是在东城还是西城?” 秦竹笙道,“西城。” 他虽年少,同样也是第一次来云州,可却比雾濛濛清楚,“云州西城地势要比东城高一些,我估计东城流民更多,灾情更严重。” 雾濛濛顿脚,她站在大街上,看着来去匆匆的行人,大多面色愁苦,街坊上那些做买卖的铺子,只有零星几个还开着门,其他都紧闭着。 她蓦地觉得茫然起来,云州这样大,她要到哪里去找殿下。 秦竹笙将雾濛濛神色尽收眼底,他沉默了会,抬手安抚地顺了顺她额前被吹乱的刘海,“殿下来此,定然应该在云州府衙办事,我们先过去问问,殿下的侍卫肯定有在府衙里留守的。” 雾濛濛一愣,她眨了眨眼,窘的差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歹二十岁的人了,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说出去都丢人! 不过,破罐子破摔,总是都丢人了,她半点都不介意再多丢脸一些,是以她道,“竹笙哥,你真聪明。” 秦竹笙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道,“看的书多罢了。” 雾濛濛跟着上马,两人一路问过去,没花多少工夫就找着了云州府衙。 说来这云州府衙,从前还是藩王王府,后来藩王爵位被削后,便充做了府衙。 雾濛濛也没乱闯,她下马,对门口两衙差乖巧的道,“我要找我家九殿下,两位衙差大哥能通传一声吗?” 一听是找九皇子的,两名衙差一惊,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雾濛濛实话实说,“我是九殿下的妹妹。” 这话一落,两名衙差更诧异了,皇子的妹妹,可不就是堂堂公主来着? 秦竹笙从头至尾都不吭声,他见两名衙差一人忙不迭的去通传,另一人还让搬了杌子出来让雾濛濛坐。 他瞧着雾濛濛捉狭地冲他眨眼睛,他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不多时,纷沓的脚步声传来。 雾濛濛站起身来,就见着急急过来的司木,她再忍不住,冲的过去拽着司木的手,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从来都不晓得,自己居然会这样想念殿下,想念金木水三人。 “小哑儿?”司木讶然,他蹲下身,捧起她脸,这才确定真是雾濛濛过来了。 雾濛濛抽了抽鼻子,再没脸没皮的事,她在皇子府里也没少干,故而半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司木随即皱紧了眉头,向来带笑的苍白脸上浮起了怒意,“胡闹,你跟着跑来做什么?” 雾濛濛撇开头,她撅嘴道,“为殿下过来的。” 听闻这话,司木眸色一厉,“你都知道了?司火跟你说的?” 雾濛濛点头,她松开司木的手,低头小声道,“司木,你真觉得殿下要出事了,我在京城,还能活下去?” 司木沉默,他们这几个人早便将生死都搁殿下手里,自然再是懂雾濛濛这话不过。 他叹息一声,抬手揉了揉她草草束着的马尾,“既然来了就来了。” 说完这话,他才注意到站门口的秦竹笙。 司木目光在雾濛濛和秦竹笙身上来回看了遍,他眉目又带起那种斯文俊秀的淡笑,不过,低头却在雾濛濛耳边道,“还带了个小跟班过来?你当真皮痒了?不怕殿下剥了你的皮?” 雾濛濛一抖,往日冷凛着一张俊脸的殿下从她脑海闪过,她赶紧甩了甩头,认真的道,“没有竹笙哥帮忙,我一个人根本来不了云州。” 司木不过打趣罢了,他招呼秦竹笙进府衙,又差人去安排住的地方,他则带着雾濛濛单独去了他的房间。 私下只有两人之时,司木脸上的笑意才刹那就淡了,他严肃地看着雾濛濛道,“小哑儿,我也不瞒你,殿下失踪已有六天,司金和司水日夜都在外面找,但是没有任何线索。” 雾濛濛心头一紧,“殿下当日怎会去堤坝,明知危险。” 说到这,司木脸上杀意一闪而逝,“是有人行刺殿下,将殿下逼到堤坝那边,随后提前引爆的堤坝,不然殿下哪里会出事。” “什么?”雾濛濛惊骇地喊了声,她手止不住的发抖,连声音都变了,“提前引爆,他们不晓得会累及多少云州无辜百姓吗?” 司木目有疲惫,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莱河堤坝,本就岌岌可危,依着殿下的计划,本是可以在决堤之前撤离所有会被洪涝祸及的百姓,但谁知道就有那等不计后果,只一心想要殿下性命的卑劣小人,提前放了火炮在堤坝薄弱处。” “所以,司金和司水根本来不及救殿下。”司木颓然地坐到椅子上,这些时日,他也过的很艰难。 雾濛濛木木地站在那,她心头蔓延过巨大的恐慌,像是一场海啸,所过之处,荒芜一片。 “殿下……殿下……会死吗?”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愣愣问道。 司木沉默,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雾濛濛觉得全身都软趴下来,她死死抓着椅子扶手,费来好生大的力气,才喃喃道,“我不想殿下死,我想要殿下活着……” 司木看着她,小小的人缩成一团,更显得可怜,她甚至眼眶都红的和兔子一样,但倔强的不肯让眸中的水雾落下来。 “会的,殿下很厉害,他一定没事……”司木开口,像是在安慰雾濛濛,也是安慰他自己。 雾濛濛前世今生加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岁月里,她从未如此强烈的希望过,某个她在意的人,能一生都平安顺遂! 她缓缓收敛好情绪,红着眼睛跟司木道,“有舆图吗?” 司木点头,“府衙里自然有舆图……” “我要去找殿下!”雾濛濛打断司木的话,她捻起袖子一揩眼角的湿润,站起身,坚定不移的道,“给我看舆图,我要去找殿下!” 所有阻拦的话,在雾濛濛毫不妥协的目光下,司木就吞了回去。 他起身,心一横豁出去道,“好,我不拦你,但是你若找不着殿下,雾濛濛,不要回来,找不着殿下你就不要回来!” 第106章:多长点肉好做垫子 雾濛濛拿着司木拓印下来的舆图,走出府衙的时候,就见着早等着的秦竹笙。 她捏紧手中的舆图,微微仰头笑着道,“竹笙哥,你在府衙好生休……” “我同你一起!”少年眉目俊秀,身子单薄,但是说出的话却力若千钧。 雾濛濛磨了磨脚尖,不太想答应。 秦竹笙走过来道,“我要同九殿下示好,即便是不与你一道,我也会自己去的。” 雾濛濛怔怔看着他,秦竹笙微微一笑,他一偏头,玩笑的道,“我总不会拖累你来着。” 雾濛濛抿了抿嘴角,“竹笙哥,谢谢。” “错了,”秦竹笙弯腰,凑到雾濛濛面前,“勿须同我道谢,濛濛记住了,以后莫再提。” 雾濛濛点头,她同秦竹笙展开舆图,指着朱砂标记的地方道,“这些地方,是侍卫已经搜寻过的,这两处,今天侍卫已经在那边,我打算去这里。” 雾濛濛指的地方,距离决堤口约莫四五里,恰是处山林。 秦竹笙皱起眉头,“堤坝决堤,殿下定然是被洪涝冲到下游,为何不沿途村落找寻?” 雾濛濛看着舆图上蜿蜒的莱河,思忖道,“沿途多毁于洪涝,处处是流民,即便殿下被人救了,这么些天,他早该回来了,但目下没有殿下的消息,要么殿下身受重伤,回不来,要么便是殿下被困于某处,再或者殿下已经……” 秦竹笙望着雾濛濛,见她小脸白皙如雪,可却无甚有表情。 “那边依你所言,我们往山林开始寻。”雾濛濛收敛了情绪,她将舆图折叠好放怀里,领着两名衙差翻身上马,往云州东城莱河那边去。 云州此次洪涝十分严重,便是连东城城内,都还有积洼深坑,雾濛濛一行人不得不绕路,直奔出城。 好在今个天终于放晴,没有再下雨,不然怕是连城都出不了。 雾濛濛其实有自己的思量,她总觉得以殿下的身手,即便是洪涝冲来,他闪躲不及,过后也能依自己的力量爬上岸。 上岸之后又没回府衙,便定然是有意外情况困住了他! 雾濛濛并未莽撞进山林,她沿途跑了一圈,特别在有浮木和浅水的地方仔细探查。 约莫离决堤口有五里远后,雾濛濛适才转道进山林。 暴雨过后,山林泥泞,往常走一步倒滑三步,雾濛濛找了根木棍拄着,两名衙差加上她和秦竹笙共四人,每人间隔两三丈的距离,沿着莱河下游的方向攀爬搜寻过去。 半日过后,雾濛濛一身的泥泞,她喘了口气,找了块石头靠了靠。 不远的地方,就是秦竹笙,她解下腰间的水袋,冲秦竹笙晃了晃,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另外两名衙差同样就地一坐,休息起来。 雾濛濛洗干净手,她将松散了的马尾又捆的紧一些,瞧着山下泥黄的莱河,微微出神。 自从晓得还有人意图行刺殿下,所有的搜寻都是悄无声息的,也根本不敢将殿下失踪的消息放出去。 是以,雾濛濛等人,压根就不敢放声地喊。 一刻钟后,雾濛濛重新起身,山林里的山只能算丘陵,并不高,可太过湿滑,也是不好攀爬。 雾濛濛翻过眼前的小丘陵,接着往下,便是下坡路。 她瞧了瞧本就脏了的衣裳,干脆拢紧背上的小包裹,顺着坡度屁股一坐,就往下滑。 她这样省力,速度也快,不过眨眼功夫,就超过了不远处的秦竹笙,很快没了身影。 秦竹笙心头一紧,他喊了声,“濛濛?” 雾濛濛到了低洼处,她从地上爬起来,回了声,“在下面。” 随后她原地跺了跺脚,将小软靴上的湿泥踢出去,哪知才跺两三下,脚下松软的土层蓦地塌陷。 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随软土陷落下去。 她只得抱着头,随着软土一路滚,吃了一脸的泥巴。 稍微稳当后,雾濛濛站起身,她还没来及看清周围环境,身后就传来哗啦轰塌的声响,并有无数土块落下来砸在她身上。 雾濛濛脸色一变,她手脚并用,见着空隙就没命的往里跑。 “轰”巨大的声响后,雾濛濛摔了出去,她手肘吃痛,叫她倒抽了几口冷气。 她摸到身下水泽湿润,赶紧爬起来,环顾四周,适才发现自己好像无意间蹿进了个地下溶洞。 幽幽暗暗的地方,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她倒是能听见隐约的水滴声,除此之外,就只有她的呼吸声。 雾濛濛有些怕,她转身就往刚才的来路跑,但没走几步,她就发现前路彻底被堵死了,坍塌下来的软土不晓得有多厚。 雾濛濛对着外面试探地喊了声,“竹笙哥?竹笙哥?” 回应她的,只是从溶洞深处传来的回音。 雾濛濛欲哭无泪,这才出来半天的功夫,殿下不仅没找到不说,她还将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她果真是个没用的! 雾濛濛自哀自怨了会,爬起来拢紧背上的小包裹,好在这东西没丢,里面尽是司木准备的食物和一些药膏。 她从小包裹里摸出把匕首来握在手里,壮着胆子摸黑往溶洞里面走。 约莫两刻钟后,她竟还没走到尽头。 雾濛濛不晓得这地下溶洞是什么地方,她走到深处后,借着水波粼粼的微光,还发现,这地下居然有条暗河。 她心头一喜,遂沿着暗河水流方向走,每走一段路,她就给自个鼓气,轻轻的朝四周喊一声,“有人吗?” 不晓得喊了多少次后,在雾濛濛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倏地听闻一声石头敲击的动静。 她心头一紧,站着不动,过了好一会后,又低声喊道,“有人吗?” 果然,这一次,在她话音方落之际,从暗河的另一边就传来更为清晰的敲击声。 雾濛濛不敢大意,她朝着对面道,“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但同样的敲击声再次响起。 雾濛濛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一咬牙,将小包裹顶在头上,跃下暗河,朝对面游过去。 她无比庆幸,以前闲着没事,特意跑去游泳馆学了游泳,此时才有用武之地。 雾濛濛简直泪流满面,她决定要此次能活着回去,她一定还多学一些技能! 地下暗河的水很冷,雾濛濛游到对岸的时候,她牙齿都在打抖。 她吐出口气,将小包裹往岸边一甩,双手撑地,就要爬上去,她还不忘道,“我过来了,你在……” 然,一句话没说完,冷凛的寒光乍然闪现,雾濛濛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出水面掼到了地上,并一把锋锐的长剑抵了上来。 “你是谁?” 低沉的嗓音炸响雾濛濛耳边,紧接着一道黑影就压在她身上,钳制了她双手,让她动弹不得。 雾濛濛简直被吓傻了,她不自觉睁大眸子,努力想看清压在他身上的人。 幽暗之中,一股白蓝点光突如其来,直刺雾濛濛眼睛,叫她忍不住闭上眼。 “雾濛濛?”身上的黑影惊疑不定地喊了声。 雾濛濛侧头,眼睛没那般难受,才喊道,“你是谁?滚开!” 随后,她就听闻一阵古怪的嘶哑低笑,“蠢东西,本殿都不认识了?” 雾濛濛怔忡,她赶紧转过头来,果然就见白蓝幽光中,九皇子那张熟悉的脸。 她唇动了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殿下放开对她的禁锢,自己却是爬不起来了,他皱起眉头道,“扶本殿一把。” 雾濛濛连忙擦了擦眼角,小手攀着殿下肩膀,试图将他从自个身上掀下去。 哪知,也不知是她力气太小,还是殿下太沉。 “啪嗒”一下,她手臂一软,两人又摔回地上。 雾濛濛隐约听到一声闷哼,问询的话还没出口,耳边就传来殿下的呵斥,“雾濛濛,你想趁机弄死本殿不成?” 雾濛濛不敢再去碰他,只得任殿下趴自个身上,随后她问,“殿下,你受伤了?” 九殿下将一边散发冷光的夜明珠塞她手里,“自己看。” 雾濛濛拿着夜明珠,她先是照了照殿下的脸,见他面色苍白,发丝散乱,便是连唇色都是浅淡的,颇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九殿下冷测测地瞥着她,身下的小人一身脏兮兮的,很是狼狈,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 他皱眉,嫌弃的道,“你来云州作甚?” 雾濛濛撑起头,努力去看殿下背上是否有伤,随口回道,“听闻殿下出事,我坐不住,就过来了,今个才出来找殿下半日,就跌了下来,遇上殿下了。” 九殿下的后背,衣衫破烂,皮肉翻着,约莫是被水泡了,此刻微微泛白,伤的不清。 雾濛濛吃惊不已,“殿下怎伤的这般严重?” 少年微微半阖眼眸,只映出狭长的眼线,他哼了哼,“总有那么几个刁民想害死本殿,有甚奇怪的。” 他对自个的伤,仿佛并不以为意。 雾濛濛晓得这种外伤若不及时处理,又沾了脏水,很容易感染发炎,她将夜明珠塞回殿下手里,就从他身下慢慢往外挪。 她道,“殿下,你松一松,我带了药膏,先给你治伤。” 九殿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果然稍稍撑起点身,让她像条泥鳅一样溜了出去。 没了人肉垫子,少年一时不太习惯,他瞅着雾濛濛忙前忙后地拿药膏,突然莫名其妙的道,“雾濛濛,长高点,多长点肉……” 第107章:她在他温暖如火的怀里 雾濛濛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将殿下后背的伤口清理干净。 那是几道刀伤,深可见骨,血肉模糊,还泡了脏水,雾濛濛清理的时候,已经有些肉开始发炎。 雾濛濛只会简单的医理,她并不精通医道,只得先将死血从伤口挤压出来,然后抹上司木调配的外伤药。 做完这些,她使出吃奶的劲,搀扶殿下道干燥的地方坐下,这之后她才有空打理身上湿透的衣衫。 她刚才游泳过来的时候,将外衫脱了,可中衣却是湿哒哒的。 九殿下随手将夜明珠搁在高处,目色幽深的道,“可有带衣裳?” 雾濛濛摇头,她一张嘴就是接连三个喷嚏。 殿下皱眉,嫌弃的将自个那虽破却还算干的外衫扔给她道,“换上。” 雾濛濛抱着衣裳,在附近转了两圈,压根就没找到能遮挡换衣的地儿。 少年却是不耐烦了,朝她吼道,“过来,就在本殿面前换!” 雾濛濛惊悚,“不要!男女有别!” 就见九殿下冷笑一声,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她,“凭你?乳臭未干,本殿会稀罕?” 雾濛濛撅了撅嘴,她低头瞄了眼平坦如沙地的胸口,嘟囔道,“我会长大的……” 九殿下却是懒得再理她,直接靠在背后的石头上闭上了眼。 雾濛濛等了会,没见他睁眼,她适才扭扭捏捏地脱了湿衣裳,先套上自个的外衫,随后才裹上殿下的。 但殿下的衣裳于她而言,显然大很多,她不得不在身上缠几圈,如此,倒也暖和一些。 雾濛濛将湿哒哒的里衣拧了拧,又找有风的地儿摊开。 她回到殿下身边,将小包裹里的点心扒拉出来,小声的道,“殿下,吃点东西。” 九殿下睁眼,见送到嘴边的点心,他一低头,含进嘴里,三两下吞了。 雾濛濛赶紧又捻了块喂他,一连吃了四五块点心后,她还将水袋凑过去,喂他水喝。 吃个半饱,九殿下摇头不吃了,雾濛濛才捧起剩下的点心开啃。 九殿下看了她一眼,伸手到她面前,幽幽的道,“本殿伤重的是背,不是手。” 雾濛濛两腮鼓鼓地啃着点心,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转着看过去,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九殿下哼了几哼,当着她面,又拿起水袋喝了口水。 雾濛濛一怔—— 妈蛋!他手没事,她干甚要投喂他?又是点心,又是喂水,她现在还饿着肚子! 瞅着她包子小脸上哀怨地神色,九殿下心情莫名就好了。 盖因不晓得还要在这地下溶洞呆几天,雾濛濛不敢吃的太多,她数着点心,只啃了一两块就不再用了。 紧接着她一抹嘴,到殿下面前认真的道,“殿下,我能看见人体的气进行推拿治伤,所以,殿下你脱衣服让我看看。” 听闻这话,不甚明亮的夜明珠幽光下,少年长发下的耳朵尖缓缓烧了起来,他凤眼深邃地盯着她,一字一顿的道,“不必。” 雾濛濛一急,“殿下,你让我……” “本殿说不必!”九殿下也是恼了,他头侧一边冷冷的道,“与本殿包扎上就是。” 雾濛濛见他执意不肯脱衣服,便只得依他所言,从小包裹里拿了干净的纱布,靠近过去给他包扎伤口。 她趁机睁大了眸子,仔细打量了殿下体内的气。 能看到的地方,除了背上的重伤,其他穴位倒颇为还好,并无晦涩不通的。 九殿下张开双臂,任由怀里的小人将层层纱布往他山上裹,偶尔她微凉的发丝划过他胸口,还有她软软的呼吸,都像是奶猫爪子,在挠他一样。 好不容易包扎完了,雾濛濛长舒了口气,她手背一抹额头,眸子晶亮亮地望着少年道,“好了,殿下。” 少年骄矜地点点头,瞬间过河拆桥,“脏死了,离本殿远点!” 雾濛濛气不打一处来,她身上脏也不看看到底是因着谁。 她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当真离他远远的。 九殿下偏头看过去,见雾濛濛蹲在两丈外一颗大石头上,他又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冷嗖嗖的很不舒坦。 “过来,离那么远是不想伺候本殿不成?”少年反复无常,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 雾濛濛抓狂,顿觉这死傲娇神经病越发的严重了,还这样喜怒不定! 目下只有两人,且殿下还深受重伤,又是在这样生死不知的环境下,雾濛濛胆子不自觉就大了。 她对他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很烦人?” 少年面色一沉,目光凉悠悠地看着她,淡淡道了句,“雾濛濛,你是吃了雄心还是豹子胆了?当本殿有伤治不了你,嗯?” 拉长的尾音,带出让人胆颤心惊的危险意味,雾濛濛心肝一抖,很没骨气地挪了过去。 约莫丈远的距离,雾濛濛望着殿下,不走了。 殿下神色不变,只眼不眨地看着她。 雾濛濛只得又往前几步,待只有半臂的距离之时,熟料,殿下伸手一拉,将雾濛濛拽到怀里,低头恶狠狠地道,“本殿烦人?” 雾濛濛悔不当初,她心虚气短的道,“不,是我烦人。” “哼,”九殿下冷笑一声,也不如何她,直接将她按到自个身边坐下,“就坐这,敢跑一步试试?” 雾濛濛立马妥协,还殷勤的道,“殿下,我给你捶腿。” 九殿下也不客气,当即长腿一伸,就搁她面前。 雾濛濛动了动手指头,讪笑着轻轻捶了上去。 没捶一会,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歪到九殿下手臂上,靠着睡了过去。 今个大半天,又是上山林,又是下山林,还走了很多路,她累的不得了,加上这会找到了殿下,她心一安,很快就累的睡了过去。 九殿下悠悠然睁眼,他瞥了她一眼,见她睡的甚熟,也不吵她,他跟着也闭上眼,好生休息一会。 雾濛濛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的时候,已经在殿下怀里,她一惊就要站起来。 哪知,殿下手一拢,就圈住她道,“濛濛。” 雾濛濛眨了眨眼,她愣愣抬头看面前的人,同样的脸,同样的眸子,但眸底却酝有暖人的温和。 “泯殿下?”她呆呆开口。 泯殿下轻笑了声,“是我。” 随后,他俯身亲了她额头一下,开心的道,“濛濛,我很想你。” 雾濛濛见着泯殿下也是欢喜,她弯着眸子道,“嗯,我也想殿下了。” 泯殿下稍稍动了下身子,让雾濛濛在他怀里躺的更舒服一些,他以手为梳为她理了理乱发,“濛濛可是饿了?” 一提起这个,雾濛濛当真就觉得饿了,她跳出泯殿下怀抱,将剩下的点心拿了出来捧到他面前道,“殿下,用点心。” 泯殿下低头看了看为数不多的点心,神色微动,他便笑道,“不,你用,我不饿。” 这种话,哪里骗的了雾濛濛,她一急,拿起块点心就塞他嘴边,“殿下身上有伤,当多吃点才好的快。” 泯殿下拿下她的手,“无碍,不若点心留着,我们吃鱼可好?” 雾濛濛明显不信这说辞,“这地下只有条暗河,哪里来的鱼,殿下莫骗我。” 泯殿下扶着身后的大石头,缓缓站起身,他让雾濛濛把匕首给他,随后又让她扶着他点拿上夜明珠。 两人到暗河边,雾濛濛手里的夜明珠一照,她还没怎么看清,就见泯殿下手中匕首一扬。 “噗嗤”一声,当真扎了条肥硕的鱼。 “扎中了。”雾濛濛欢喜喊道,她弯腰伸手将鱼摸上来,又扶泯殿下回去坐好。 适才边打理鱼边崇拜的道,“殿下,你真厉害。” 泯殿下轻笑了声,“不然,你以为这些天,我在这地下怎么过活的。” 雾濛濛抿唇笑了,她还当真没注意过这点。 她飞快的清洗干净鱼肉后,皱着眉头道,“没法生火,只有生吃鱼片了。” 泯殿下道,“味道还不错的,不算腥。” 雾濛濛当即动手,用锋利的匕首将鱼肉片成薄薄的一片,挑肚子上最鲜嫩的部分先捧到殿下面前道,“殿下,用。” 泯殿下叹喟一声,他捻起鱼片,自己没吃,反倒塞到雾濛濛嘴里让她吃。 雾濛濛边咬鱼片边看着泯殿下,不明所以。 泯殿下自己也用了一片,“濛濛,不用凡是紧着我,这一辈子,应当我来照顾你,你只管享受就是了。” 雾濛濛咽下鱼肉,果然不太腥,还能吃,她也就不客气,又用了一片,才认真的跟泯殿下道,“不是,殿下现在有伤在身。” 泯殿下摸了摸她发顶,“小伤,再有两天便能行走自如。” 雾濛濛跟着点头,总是那么几天殿下一个人都撑过来了,往后,应该也没啥事,况她跌了下来,秦竹笙他们一定会带来挖进来,届时,自然她和殿下都能出去。 一条鱼,雾濛濛吃了一小半,其余的全进了殿下的肚子。 吃饱喝足,雾濛濛就开始打呵欠,这在地下,她也不晓得是什么时辰,总是觉得又困了。 泯殿下便揽着她,让她安心睡。 但睡不到一会,她就被冻醒了,同样,她摸着殿下的手也是冰凉的很。 泯殿下好似无所谓一样,“这地下暗河,一到晚上就会很冷,濛濛你怎么样?” 雾濛濛搓了搓手,“冷,殿下前几天怎么过来的?” 泯殿下皱着眉头看她,“硬捱过来的。” 雾濛濛抽了抽鼻子,咬牙道,“那撑一撑,应该……” “不行!”泯殿下打断她的话,“濛濛你身子骨还小,又不会拳脚,很容易风寒入体,眼下要是病了,会很麻烦。” 雾濛濛往泯殿下怀里拱了拱,“那……我抱着殿下。” 泯殿下沉默了会,他倏地低声道,“濛濛,你可信的过我?” 雾濛濛点头,在大殷,她最信的过的人就是泯殿下了。 她才这样想着,就感觉到泯殿下冰凉的手伸进了她衣裳里,并开始解她的腰带。 她睁大了眸子,震惊地望着他。 泯殿下的脸在夜明珠幽幽冷光中,白的折射出莹莹点光,刀削斧刻的脸沿,越发的冷凛。 他面无表情的道,“脱了衣服,以体取暖。” 他不仅这样说,还这样做,一双手,一只手在解她的腰带,另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退了他自个的衣裳,几乎眨眼之间,两人就坦诚相对。 雾濛濛回过神来,想抬手挡挡,但还不容她动作,泯殿下长臂一伸,将她整个拢进了光裸的怀里。 紧接着,他将两人脱下来的衣裳全裹在身上,而她,在他温暖如火的怀里。 第108章:别以为撒撒娇就没事了 活了十多年的九皇子息泯,其实最是不屑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在他眼里各个都是端着贵女派头,高洁端庄,可一看到他那张脸,就没个不心思龌蹉的。 什么慕艾倾心,说到底,发乎情止乎礼那一套都是骗人的,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想爬他的床! 但爬他床,他都嫌那些贵女整天涂抹了胭脂水粉的身子脏的慌! 所以,一帮子妖艳贱货怎么配的起他这样的天潢贵胄! 可,目下他一睁眼,就瞅见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如果他还记错,刚才模模糊糊的时候,这小人太暖和,他还抱着揉了揉蹭了蹭。 少年绷紧脸,可不争气的耳朵尖率先红透,最后蔓延到脸上和脖子上! 他睡的时候穿戴的整齐,醒来就一身脱光! 妈的,这种事他就晓得,只有那个重生老鬼才干的出来! 如果现在重生老鬼站他面前,他二话不说,绝对一剑戳死他! 少年瞥开头,不敢往下看,可那视线仿佛不受他控制一样,一会又瞟了过来。 嗯,小哑儿身上没脂粉怪味,不脏。 挨着他胸口的肉软乎乎的,像棉花一样。 身体比脑袋诚实,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进去,捏着她藕节一样的小手臂晃了晃。 唔,软的有点想啃一口! 许是这动作扰了雾濛濛清梦,她无意识地撅着嘴,嘟囔了两声,“殿下……” 然后缩回手,两小手搂着他腰身,小脸在他光裸的胸口拱了拱。 细软的头发丝软趴趴的落在他胸膛,少年僵硬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自己怀里不是多了一个小人,而是正攀着条没骨头的蚕宝宝。 他木着张脸戳了戳她面颊梨涡的位置,目光顺势落下去—— 胸口平的,很好,他不待见大胸! 他记得有贵女挺着大胸在他面前晃过,颤巍巍的,充满一股子的肉欲感,更恶心! 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下去,还好,两人都穿着亵裤,没有彻底脱光的一干二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甚见着亵裤还在身上,就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少年脸上的热度缓缓消下去,他皱着眉头,在考虑是将怀里的人扔下去摔醒呢?还是扔下去? 雾濛濛这一觉睡的很好,又暖和又安心。 人眼睛还没睁开,她就抱着身边的热源又使劲蹭了蹭,然后伸出手,捏着拳头,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九殿下头往后仰,避开雾濛濛的拳头,就见小人撑着他胸口整个坐他大腿上,齐刘海有一撮不服帖的头发调皮地翘了起来,她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望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还对他露出个娇娇糯糯的笑。 “殿下……”晨起的声音有些许的哑,微微翘起的舌尖音,简直比棉花糖还软和,分明是在跟人撒娇! 少年本已恢复面无表情的俊脸,轰的一下又红了。 这是在跟他撒娇吧?这是在跟他撒娇吧?这一定是在跟他撒娇! 混蛋,一定晓得他想将她摔出去,所以撒娇求情讨好他! 他才不会心软,他一定要把她摔出去,叫她晓得,他的怀里哪里是那么好窝的! 尽管少年心里头已经咆哮到不能淡定,但他脸上除了红成了胭脂色外,半点都看不出其他端倪。 说是要将人毫不留情地摔出去,可手都没抬一下! 少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淡淡地冷哼出声,“哼!” 这一声冷哼,宛若一瓢冷水,淋的雾濛濛瞬间就清醒了,她眨了眨眼,确定面前的人不是温和体贴的泯殿下,而是中二病不轻的傲娇少年,瞬间连爬带滚的从他怀里跌了下来。 少年冷冷地盯着她,怀里骤然少了一团,没了暖意和软软的触感,他拧起眉头,目色更是深邃。 雾濛濛抓起衣裳三两下就套上,赶在少年发火之前解释道,“那个泯殿下说,晚上这地下很冷,怕我受风寒,不然会很麻烦,所以才让我在殿下怀里窝了一晚上,那个殿下,我睡相很好的……” 后面的话,在少年冷测测地目光中,雾濛濛吞了回去。 少年自顾自拢好衣裳,看了她好一会才淡淡的道,“本殿饿了。” 雾濛濛一愣,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捧着剩下的点心殷勤地献了上去,还巴巴的道,“殿下,请用! 她就是这样毫无气节而言,实打实的软骨头一个! 九殿下骄矜地捻起点心,慢条斯理地用了,在雾濛濛可怜兮兮地眼神下,就施舍地给她留了一块,只有一块! 雾濛濛心虚,莫名的心虚,昨个晚上分明是大家相互慰藉取暖,可到她这里,就好像她这棵老草扎了殿下这头嫩牛的嘴巴一样,她也没说不负责,可就是觉得理亏的慌。 是以,对殿下只给她留一块点心这事,她是半点怨言都不敢有,几口吃了,就着殿下喝过的水袋,她也小小地抿了口。 随后便是安静,两人之间竟是半点话都唠嗑不上。 对这种冷场,雾濛濛觉得十分尴尬,她抓了抓没扎的头发,绞尽脑汁的找话题,“殿下,我给你换药?” 九殿下半个字都没说,只凤目冷冰冰地看了她一会,随后自发转身,方便她换药。 雾濛濛得令,跟个被赏了根肉骨头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过去,谄媚的就差没吐舌头了。 司木调配的药膏,自然是好的,这才一天一夜的功夫,殿下后背的伤口,起先红肿有发炎迹象的皮肉,这会已经好了很多。 雾濛濛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悉数抹了遍药膏,末了又用纱布重新包好。 像这样的外伤,她的推拿和针灸都不太能派上用场,故而只有依靠司木的药膏了。 换完药,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九殿下自然一副大爷的面目,摆出本殿就是高冷,本殿就是不先开口说话的态度。 雾濛濛包子脸都皱紧了,她挨蹭过去,低着头道,“殿下,我不敢了……” 甭管有错无错,在殿下面前,先做低伏小认错总是没错的。 这是雾濛濛这大半年来的心得体会。 果然,殿下骄傲地开口了,“不敢什么?” 雾濛濛一噎,她根本就也随口一说。 不过在殿下不善的眼神中,她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的道,“我占了殿下的便宜,但我会负责的……” “雾濛濛!”少年一口打断她,顿觉血气上涌,耳朵又有发烧的架势。 雾濛濛傻兮兮地立他面前,低头盯着鞋尖,闭嘴不吭声了。 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是姑娘家,本殿九皇子府端端正正的姑娘,衣服说脱就能脱的吗?你还要不要自个名声和清白了,嗯?” 听闻这话,雾濛濛觉得自个无辜,她嘟囔道,“昨晚是权宜之计啊,我也不想……” 她的话被少年的冷笑打断,“本殿就晓得,你鬼迷了心窍,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他让你去死呢?你怎不去?” 说到底,他还是很不爽和他比起来,她更听那重生老鬼的话! 雾濛濛心头火起,她跺脚嚷道,“是,泯殿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谁叫只有他才对我好,不会动不动就像九殿下一样威胁要杀我!” 这心头的话一吼出来,雾濛濛心头暗自叫糟,她看着少年渐渐冰凉入骨的眸色,到底慌乱了几分,有些无措起来。 少年脸上无甚表情,他只望着她,平波无澜的问,“所以,你根本不是来找本殿的,担心的不过是那个老鬼罢了!” 雾濛濛想说不是,但话还没出口,就叫少年冷凛的脸沿堵了回去。 九殿下旁的并未再多说,他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石头,自顾自闭眼休息起来。 雾濛濛觉得委屈又难受,小鼻子微微发酸,有热意涌上眼眶,她给生生憋了回去。 她要只是担心泯殿下,在这地下,又何必事前事后地伺候他,但凡吃的,都先紧着他。 雾濛濛到底是个成年人,她自个赌气了一会,就调节了下心情,跟少年开口道,“殿下,我那是气话,殿下别放心上。” 她顿了顿,慢吞吞的解释道,“我不是只担心泯殿下,在我看来,泯殿下与殿下,哪里会是两人个,你们都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历经世事,正是稳重成熟的年纪,而殿下,青葱年少,意气风发,哪里能会是不同呢,总有一天,九殿下历经同样的岁月后,也会沉淀为如今的泯殿下……” 她也不管少年有没有在听,继续说,“我不是只听泯殿下的,昨晚的情形,没有法子的法子罢了,殿下,我没有不知羞,也不是谁让脱衣服就会脱,因为我晓得,是在殿下面前才这样,殿下与濛濛而言,不是外人。” 少年还是没睁眼,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 雾濛濛坐到他旁边,目光落在虚空之中,无甚焦距,“殿下给我庇佑,我懂殿下对我的好和泯殿下对我好的方式不一样,我其实都明白。” 她说完,见少年无动于衷,遂轻轻伸手拉了拉他的仔细,轻摇起来,嘟嘴道,“殿下,濛濛给你道歉,殿下不要生气了,殿下,不生气好不好?” 哪知,少年蓦地睁眼,傲娇的睨着她道,“好生说话,别以为一撒娇,本殿就不计较了,雾濛濛,本殿告诉你,本殿不吃撒娇那一套。” 雾濛濛弯眸就笑了,她得寸进尺,小手挪过去抓着他一根手指头晃了晃,娇娇的道,“殿下,不要气了吧?” 说不吃撒娇那一套的少年,在小姑娘糯糯的娇声软语中,尽管眉目还是有不耐,可到底却不曾拂开她牵着自个的小手。 第109章:殿下,你心跳的好快 秦竹笙觉得,他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雾濛濛的弯眸浅笑,浅浅的梨涡,软糯糯的声音,和棉花糖一样的甜。 他怔怔望着面前还未挖空的大坑,好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不过扎眼的功夫,雾濛濛不在他视野之中,他再回头,就再也找不着她了。 一边的司木扶着树,剧烈地咳嗽一起,他面色从苍白到潮红,眉目间有惊心动魄的虚弱病态。 秦竹笙看过去,他皱眉道,“木侍卫,不若稍作休息?” 司木不怎待见地看了他一眼,他捂着嘴缓了缓道,“不必,继续挖,小哑儿还在下面,这已经一天一夜,我给她准备的点心,撑不过明天。” 秦竹笙沉默了瞬,低声道,“是我没照看好她。” 司木并不多理会他,直接让人轮换上阵,将倾塌的软土悉数挖出来。 但天公不作美,挖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将土层挖松,眼看再有数个时辰就能挖通,这时,倏地又下起雨来。 虽不是瓢泼大雨,但淅淅沥沥的小雨缠绵不绝,让本就不干燥的软土又二次塌陷。 司木面色阴沉,有水滴从他鬓边滑落,浸润湿了衣袍,他也毫无所觉。 “继续挖!”他冷冷地吩咐道。 秦竹笙一咬牙,他拿起边上的铁锹,跳下坑,跟着用力挖了起来。 司木不为所动,且冥冥之中他总有一种感觉,兴许找着雾濛濛,就能找着殿下了。 对这些,雾濛濛自然全无所觉,她和殿下在地下暗河边又过了一天,殿下的伤能见好,可并不能碰水,故而两人谁也没提顺着暗河往下游的事。 点心吃完了,水袋里的水喝完了,雾濛濛借口夜明珠的冷光,到暗河边垒了个小水洼出来,最后沥了遍后,才敢喝那水。 中途九殿下又长剑扎了条鱼上来,两人多多少少的吃点,才不致于饿死过去。 最是到了晚上,十分难捱,地下很冷,况九殿下也不是泯殿下,雾濛濛也不好意思直接了当的建议,脱衣服抱着取暖。 她这具身体再是年纪小,但她芯子好歹是成年人,九殿下也十四五岁了,真真的青葱少年,她还有些下不了口。 好在九殿下并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他将外衫脱了只留了里衣,然后冷着脸冲雾濛濛喝道,“过来。” 雾濛濛一挪一挪蹭过去,她明知故问的道,“殿下,有何吩咐?” 少年瞥了她一眼,木着张俊脸,将人拽到怀里,然后像剥鸡蛋壳一样,三两下就扯了她外衫,同样给她留了里衣,最后把人往自个怀里一塞,跟装什么似的。 紧接着他将两人的外衫拢身上,将雾濛濛头往胸口一按,冷言冷语的道,“闭眼,睡觉!” 说完这话,少年瞥开头,径直率先闭上眼。 雾濛濛动也不动,她趴他怀里,听到少年跳动如擂鼓的心跳,悄悄勾起嘴角,小手像条不安份的毛毛虫一样,攀上少年的胸口。 她脑子一抽,就嘴贱地调侃道,“殿下心跳的很厉害……” 少年瞬间恼羞成怒,他瞪着她,胡乱的将她人塞到腹部,低斥道,“闭嘴!再多话就丢你下河喂鱼。” 雾濛濛无声地笑了,她顺势搂着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腰身,小脑袋在他胸膛前拱了拱,嘟嘟囔囔的道,“我睡着了,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咬牙切齿,真心想将身上的小人丢出去,但一低头,就见她翘着嘴角,睫毛扑闪的娇俏模样,心尖子微微发软。 他只得手往她小屁股拍了一记,“本殿回去再收拾你!” 雾濛濛身子一抖,她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蹭,仗着这壳子就还是个小女娃,不要脸的赖皮道,“不嘛,殿下,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濛濛计较了。” 少年见雾濛濛没注意,便悄悄抬头揉了揉耳朵,绷着张脸,面无表情地冷言冷语道,“睡觉!” 雾濛濛应了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果然乖巧地靠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里衣胸襟放缓呼吸,渐渐睡沉了过去。 半夜时分,蓦地睁眼的泯殿下,感受到怀里的暖意,他脸上不自觉就带上笑意。 低头在雾濛濛额头亲了一记,也不打扰她,跟着复又闭上眼,毕竟这身体伤的重,也是需要多休养。 虽被困地下暗河,盖因有殿下在,雾濛濛半点都没觉得会出不去。 而在外日夜挖掘的司木、秦竹笙等人,顶着倾塌的危险,不管不顾,将堵住的软土挖开只是迟早的事。 但却说此时的京城,自打九皇子被决堤洪涝冲走,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出来,整个朝堂就炸开了锅。 圣人早朝勃然大怒,申饬了工部尚书一番,随后又允了九皇子此前上呈要人要银的折子,特差遣钦差往云州一趟,务必要找到九皇子的下落。 此时的坤宁宫,雍容地皇后面前,秦关鸠眼圈微红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姑母,如今九皇子下落不明,关鸠可要如何是好?”一想起那张俊若谪仙的脸,秦关鸠还真心有些难过。 皇后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这幅儿女作态,颇为不甚满意,“慌什么,婚还没赐下,小九如何,与你干系不大。” 秦关鸠眼中焦急之色一闪而逝,“不是这样姑母,关鸠是真的倾慕九殿下,目下担忧他的安危。” 皇后眸中不悦的神色一闪而逝,她嘴角带笑地拉起她手道,“再等干个几天,云州那边天气再好一些,你便打着将募捐之物送过去的名义,过去一趟便是。” 说到这,她顿了顿,端起茶盏抿了口道,“小九若是安好,你便去照顾一番就是,若不好,回来后,你若还想进九皇子府,姑母也是有法子让你如愿的。” 秦关鸠脸上出现意动的神色,“但贤妃那边,会不会有问题。” 皇后嗤笑了声,“无碍,你听本宫的便是,贤妃那边,本宫自会让她同意你和小九的事。” 秦关鸠脆生生应了声,她这会对募捐之事倒上起心来,不再是当做随意而为博好名声的手段。 她此时,只恨不得生出对翅膀,眨眼就飞到云州去。 皇后安抚了秦关鸠,让她回去先将募捐的事办的漂漂亮亮,随后,她再在圣人那边跟她要个心善的好名声,再准备些时候,就可往云州去。 眼见秦关鸠安心地走了,皇后才冷笑一声道,“不争气的东西,让一张皮相给蒙住了心窍,不甚堪用。”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笑了笑,跟皇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秦姑娘年纪还小,自然更在意皮相一些,等她日后进了九皇子府,受了九皇子的冷遇,往后自然会明白过来的。” 皇后单手撑头,悠悠然的道,“希望如此,不然岂不白费本宫这一番大力气。” 她忽的想起雾濛濛来,便又问,“那个小哑巴如何了?” 老嬷嬷皱了皱眉道,“秦家没传消息出来,约莫还在秦家,不晓得九皇子的事。” 皇后点头,“吩咐下去,看好了,莫要让她坏了秦关鸠的好事,本宫看小九对她,有点不一般。” 老嬷嬷应了声,转身就跟身边的宫娥耳语几句,那宫娥点了点头,跟着就出了坤宁宫。 于此同时,回了府的秦关鸠也是正问起雾濛濛的情况,“花嬷嬷,雾姑娘那边可有动静?” 花嬷嬷老脸笑开了花一样,“还不是那样,足不出户,每日就在院子里练字,别提多无趣了。” 秦关鸠眉心一蹙,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哀思,“秦竹笙可有再过去?” 提起秦竹笙,花嬷嬷就皱眉道,“今个秦凤氏跟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还再说六公子上次跪了祠堂后,身子骨就一直不见好,前几天照顾的小厮不精细,让六公子吹了冷风,这又一病不起了。” 闻言,秦关鸠觉得颇为有些不对,但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前些日子,我还见他给凤鸾送点心,怎的又严重了?” 花嬷嬷点头,“可不就是,老奴看啊,指不定是秦凤氏克的,从前克夫,现在她好了,就又克着了儿子,所以六公子才不见好。” 秦关鸠思忖片刻,问道,“听闻雾姑娘跟秦竹笙关系不错,她没去探望?” 花嬷嬷也是奇怪的摇头,“没去过,这些时日,没见两人有来往。” 秦关鸠倏地起身,她心头划过不安,转脚就去了雾濛濛那边的小院,“带上点心,我去看看雾姑娘。” 秦关鸠到了小院的时候,碎玉正在院门口,其他四名婢女皆在屋子里。 秦关鸠眸色微闪,她笑着对碎玉道,“有些时日没见着雾姑娘了,关鸠今个特意过来看看,劳烦通报一声。” 碎玉面无表情,她淡淡的道,“我家姑娘刚练完字,这会在歇息,秦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得来。” 秦关鸠是打定主意今个要见雾濛濛,便推开碎玉,进到花厅道,“无碍,我等着就是。” 碎玉眸色微闪,“那秦姑娘就等着吧。” 说完这话,她则进了房间,不管秦关鸠。 房间里,赤淡等人站起身,都看着碎玉。 碎玉低笑一声,“莫慌张,先收拾东西,约莫今天晚上咱们就能回皇子府了。” 四人高兴地应了声,欢欢喜喜地当真收拾东西去了。 秦关鸠当真在花厅一直等,从日中天等到月上西斜,她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带着人就闯进雾濛濛房间。 房间里,碎玉等人整暇以待,半点都不拦她。 秦关鸠看了圈,没在屋子里看到人,她勃然大怒,“人呢?雾濛濛她人去哪了?” 碎玉闲闲地看了她一眼,一抚掌,示意赤淡等人拿上行礼,“我家姑娘说了,这些时日,多谢秦姑娘的照顾,等殿下回来,她定然会事无巨细地同殿下说道。” 听闻这话,秦关鸠反倒冷静下来—— 第110章:进化凶残残的殿下 雾濛濛记不得她和殿下在地下呆了几天,她没觉得难捱,只是吃生鱼片吃的来有些想吐了。 她一想着,殿下还比她多吃了好几天,就心有恻隐,早知道,就将之前的点头全留给殿下好了。 九殿下背后的伤有司木的药膏支撑,浅一些的地方雾濛濛发现已经开始在结痂了,只是深一点的伤口皮肉还翻着,但至少都在往好的方向愈合,没有发炎腐烂。 “第三天。”这一日殿下少少地用了些鱼片,莫名其妙忽然道了句。 雾濛濛吃了几片,她就吃不下了,但为了不饿肚子,她逼着自己又吃了好几片适才赶紧喝口水漱口。 “都三天了吗?”她懒懒问道。 九殿下点头,加上此前他跌下来的时间来算,他在这地下已经整整有九天,若不是后来撞上雾濛濛,他觉得自己兴许早就憋不住带伤想法子出去了。 雾濛濛抬手嗅了嗅自个,衣服上一股子的酸臭味,她自己都嫌弃。 便是连向来见不得脏的殿下,身上也是不甚干净,她抠了抠有点痒的头皮道,“在等等吧殿下,秦竹笙他们一定再挖洞口。” 这几天,九殿下还是头一次听闻秦竹笙竟然也是过来云州的,他眉头一皱道,“秦竹笙怎也来了?” 雾濛濛便将京城的事细细地跟他讲了遍,末了担心他又莫名其妙的生气,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一个人来云州不安全,而且秦竹笙说他要投靠到殿下麾下,所以跟着过来,同殿下雪中送炭。” 九殿下嗤笑了声,他从重生老鬼那边大概晓得,秦竹笙往后会对雾濛濛心怀不轨,他虽然对他没好感,可也不像那老鬼一样那样不待见。 “他送炭?他能给本殿带来甚好处?”少年骄傲的不可一世,他挑剔的很,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雾濛濛不太懂这些,不过她还是将秦竹笙原话说了遍,“他说他要掌控秦家,就得弄垮皇后一脉,殿下想要做皇帝,也要绊倒皇后才行,所以目标一致,他要为殿下效力。” 说到这,她蹭过去,眸子晶亮地瞅着他问,“殿下,你真的想做皇帝呀?” 九殿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雾濛濛尽力回想了遍自己仅有的那么一丁点可怜的历史知识,皱着眉头道,“夺嫡之争啊,会好惨烈的殿下,我家乡从前有个姓李的皇子也是想当皇帝,然后他就杀掉了太子和其他兄弟,逼得老皇帝不得不传位给他一个人,这件事,我家乡的每个小孩都要在书院里学一遍。” 她说着,还吐了吐舌头,玄武门之变,她也就能记得这一个。 少年眸光灼亮地看着他,似乎有点感兴趣的问道,“他怎么杀的?” 雾濛濛歪头想了想,“他本来已经封王了,文韬武略很是厉害,所以太子就很忌惮他,联合其他兄弟找了借口,让他去一个叫玄武门的宫门口,他还没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仅大大方方的去了,还在宫门口就将其他兄弟全部反杀了。” 殿下脸上露出思量的神色,他不自觉的问,“老皇帝知晓后,没有怪罪?这样残害手足的行径,朝中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他?他又怎得不怕史书官记载入史书,遗臭万年?” 雾濛濛半点都没察觉到殿下的问题有些多,她老实的回答道,“老皇帝知道了又如何,所有儿子都死了,就只有他一个,难不成连这独苗苗也杀了?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掩盖过去,还帮着压制文武大臣来着。” 雾濛濛喝了口水,继续说,“历史是有如实记载,所以几乎每个后世子孙都知道这事的真相,但是他是个好皇帝啊,少有的明君圣主,他当皇帝的时候,国家是最强盛繁荣的,有这些利国利民的功劳在那,谁还在意他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雾濛濛当闲话的聊天,却在少年心里划下厚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让本就中二跋扈的九皇子,在往后夺嫡之争中,越发的放飞自我,更为凶残残! 但大殷,至此进入历史上有名的第二个盛世春秋,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四天的时候,雾濛濛和殿下两人,统共才吃下去半条鱼,两人都吃的泛恶心了。 她正要跟殿下换药之际,九殿下直接道,“不用换了,今天出去。” 雾濛濛一怔,傻兮兮的问,“如何出去?” 九殿下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还是解释道,“一则返回你过来的来路,若外面已挖空,再好不过,二则,瞬暗河游出去。” 雾濛濛想也不想,当先选第一个,“殿下你伤口不得沾水,你再这等着,我先游回对岸,回头看看情况,要我跌下来的地方还是堵着,再行从长计议。” 哪知殿下摇头,他起身,拿外衫将背上的伤口紧紧绑起来,随意的道,“直接顺暗河下去,此前暗河水位有涨,外面约莫又下雨了,一时半会那边挖不穿。” 雾濛濛执拗不过他,只得收拾了紧要的东西,然后随殿下一起下水。 殿下手里拿着夜明珠,沿着暗河边走,雾濛濛跟在后头,她跌跌撞撞的,走的磕磕绊绊。 冷不丁走前头的殿下将手伸了过来,雾濛濛微愣,就见殿下扭头喝道,“蠢死了,路都不会走。” 雾濛濛后知后觉的哦声,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放进去,甫一接触到少年微凉的掌心,就让他死死握住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前行了段,前路渐次狭窄起来,两人只得入水潜行。 九殿下让雾濛濛走前头,多半担心她走丢了,还将腰带接下来栓两人手腕上。 雾濛濛水性尚可,她像条鱼儿一样曳动,抽空回头,就殿下水性也是不差。 她这边没注意,差点撞上地下石柱,还是殿下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下。 殿下瞪了她一眼,顺手拍了她腿一记,雾濛濛只得专心致志往前游。 但她到底身子骨年纪小,力气也不够,游了会便手脚发软,一身也冷的厉害。 她咬紧牙,准备再游一段,不防身后的殿下上前来,长臂一盏,单手抱住她,顺水流而下。 雾濛濛反应也快,她依偎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服帖在殿下身上,减少水中阻力。 遇水流湍急又狭小的洞口,殿下先将她推出去,随后他从那洞口挣脱出来,雾濛濛就听到一声闷哼。 这处水浅,雾濛濛抹了把脸,赶紧将夜明珠掏出来一照,果然就见水中有几滴正飘散的血丝。 她一惊,“殿下,怎的了?” 那口子太小,九殿下好不容易爬出来,他面容惨白,微微喘气,狭长的凤眼一眨,就有水珠从睫毛滚落,恁的有一种堪堪破碎的俊美。 雾濛濛去扶他,两人差点没一脚栽倒进水里。 到了岸边,雾濛濛连忙动手就去趴他的衣裳,“殿下,让我看看伤。” 九殿下一把挥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道,“无碍。” “怎么能无事,我看见流血了。”她说着,差点没急的哭出来。 九殿下回头看他,湿润的发沾在他面颊,多有狼狈,面前的小人也浑身湿漉漉的,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晶亮。 他心头微动,蓦地抬手,一把将人抱住,头搁她小小的肩膀上,好一会才低声道,“别动,让本殿靠会。” 雾濛濛当真就不动了,往日里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跋扈殿下,今天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越发让她有些心疼。 但不过片刻,他松开她,在夜明珠幽幽冷光下,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抬手,揭了左眼的银翎眼饰,眉目乍然少了些许的冰冷,转而多了几分的柔和。 雾濛濛跪坐在他脚边,不晓得他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敢多开口问。 他撩了下鬓边的湿发,露出左眉骨到眼尾的那一道小小的十字形疤痕,尔后从狭长的眼线微末浮起了几许讥诮。 “你不是问过,本殿这疤哪来的?”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说起这个。 雾濛濛记得这事,当时她还偷了殿下的亵裤构陷观烟,正巧遇上殿下沐浴出来,真真看到他没戴眼饰的模样。 殿下转着手里的银翎眼饰,漫不经心的道,“本殿母妃刺的,本殿五岁那边,她该是想杀本殿,一簪子划过去没刺中,又划了第二簪子。” 听闻这话,雾濛濛难以置信,还觉得心尖钝疼。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贤妃,她的所作所为枉为人母。 “所以,”他懒懒地看了她一眼,见这小人眉目的愤然之色,复又戴上眼饰道,“这点伤,本殿还死不了。” 他起身,顺势还将雾濛濛拽起来,“继续往前。” 雾濛濛只得扶着他点,小心翼翼地继续沿着暗河走。 但不过一刻钟,殿下就停了脚步,雾濛濛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少年面目很白,目有浮冰碎雪的泠色,“绕回来了。” 雾濛濛讶然,她借着夜明珠的点光,四下环顾,可不就是又回到了她起先跌落下来的地方。 第111章:出息!早晚吃成饭桶 地下溶洞加暗河,弯弯曲曲,晦暗不明。 谁也不晓得这条暗河竟然是循环的,故而,不管两人如何顺暗河游,始终会回到起点,压根出不去。 雾濛濛心有颓败,她扶着九殿下坐下道,“殿下,你坐下休息,我过去看看前面坍塌的地方。” 九殿下也没拦她,只将夜明珠塞给她。 雾濛濛将拿着夜明珠,高一脚低一脚地踩过去,地下不适水洼就是湿泥,她走到半路,心有所感,回头去看殿下。 只见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暗河边,苍白的脸,深邃且亮的凤眸,没有动静,好似连呼吸都没有的就那样看着她。 雾濛濛心头一紧,她折身几步过去,冲到殿下面前道,“殿下,你转过身,我先同你上一道药。” 晦暗之中,少年微微翘起点嘴角,他哼了声,“啰里啰嗦!” 不过,他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将身上的湿衣裳退下来,方便雾濛濛上药。 雾濛濛摸出药膏,先拿了干爽的里衣轻轻地攒干伤口里的水,末了才细细地在殿下背上抹上药。 盖因一早没有上过要,且纱布也是预先拆了下来,故而此时还是干爽的,雾濛濛便就着有些血迹的纱布,复又给殿下包扎好。 如此完了后,她捻起袖子一擦额头汗道,“殿下,我过去了。” 九殿下不可置否地哼哼两声。 雾濛濛这次才安心地借着夜明珠冷光,往她跌下来的地方爬。 土质松软的,但根本不晓得有多厚,雾濛濛整个人趴在上面,凝神细听,除了暗河中哗啦的水流声,她便再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她有些失望,原本笃定秦竹笙他们定然日夜赶紧的在挖软土,这会她倒不确定了。 她一身是泥地回到殿下身边,低声道,“殿下,我没听到外面有动静,想来塌陷的土有很多……” 九殿下好似并不在意,他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过来,坐下!” 雾濛濛哪里还有心思坐下,她抓起小包裹里的匕首,气势汹汹地扑到那堆软土上,挥着匕首就开始刨。 “不要,愚公还能移山,我不信,我日日夜夜地刨,就刨不穿它!”雾濛濛不想被困死在这,且殿下也不应该死在这里。 所以她要出去,必须要出去! 九殿下俊脸沉了沉,他提着长剑缓缓过去,离雾濛濛近了,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 雾濛濛挥着匕首,手上、脸上都是泥,她小短腿悬空,一时之间就愣在了那里。 “能出去的……”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 随后长剑一甩,反手拔剑,只听的“铿锵”一声,他握剑刺进软土中,深刻入剑柄。 “喝!” 雾濛濛听他一声清啸,手腕翻转,长剑再是扬起之时,便带起漫天飞扬的软土屑。 雾濛濛眯起眸子,透过簌簌下落的软土,她看到殿下这一击,便挖出了个大坑,根本不是她手里的小匕首能比拟的。 她抱着他手臂,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九殿下一击收手,长剑挥斩,又是第二剑刺过去。 如此好几剑后,雾濛濛发现,他们往前挪了有丈远的距离,她心头升起一股希翼来,依殿下的速度,出去是有望的。 但很快,雾濛濛就发现自己天真了,她从殿下身上下来,就冷不丁嗅到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绕到殿下后背,才发现,白纱布竟让血浸染了一片殷红色。 她大惊,扑过去一把抱住殿下挥剑的手拦住他道,“够了殿下,不要挖了!” 九殿下冷然然地拂开她,背上的伤口崩裂开,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依旧面无表情。 “你不是想出去吗?”他淡淡的问,眉目浅淡。 雾濛濛摇头又点头,她拉住他道,“我是想出去,但我也不想殿下再受伤。” 少年执剑的手一顿,尔后缓缓垂落,他敛下凤眸,夜明珠那点点光压根就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你不想本殿受伤?”好一会,他才轻声问道。 雾濛濛将他往后拽,边使力边道,“是,殿下是立志要做皇帝的,不能再受伤,也一定不会死在这里!” 少年似乎浅浅地低笑了声,顺着她的力道走,“蠢东西,谁说要当皇帝就不能受伤了的?” 雾濛濛固执得让九殿下坐下,她还捡起剑鞘,帮着他将长剑归鞘,皱着小眉头,认真地板着小脸道,“我没开玩笑,殿下伤势严重,这里又没药材可用,要伤口发炎感染,很容易得破伤风,真会死人的!” 作为现代人,雾濛濛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且大殷根本没有能消炎的西药,殿下的伤口又那样深,她担心的不行。 虽然,不是太听得懂雾濛濛嘴里的那些词儿,不过九殿下明白她的意思,他也就当真坐下好生休息。 雾濛濛抹了把脸,还是颇为不死心,她反复叮嘱九殿下道,“殿下乖乖休息,不准过来,我过去看看。” 她说是过去看看,但还是拿了匕首,就着殿下挖出的痕迹,不紧不慢地用匕首往外挖。 边挖她还担心殿下又过来,不禁喊着,“殿下不要过来,我闲着无事,就挖一点点。” 少年离的并不远,他无甚表情地看过去,见小人像只勤劳的蜜蜂一样,一次搬一点软土出来,时不时还探头看他一眼,尽管浑身脏兮兮的,但他就是觉得小人招人喜欢的紧。 从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时常眨巴着双大眼睛,安安静静,软娇娇的很可人。 现在会说话了,还长大了一岁,好似就更逗人怜爱。 少年勾起嘴角,觉得当初灭了于家,最好的事,就是剑下留了雾濛濛一命。 不然,现在的日子,哪里会这样有趣。 少年难得这样清闲无所事事的时候,他单手撑头,看着雾濛濛忙活,慵慵懒懒地心里转着这些念头。 半个时辰后,他见着小人眸子晶亮如火,像箭矢一样冲过来,嘴里还高喊着,“殿下,殿下,我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我真的听到外面的声音了。” 她脸上脏的看不出五官,只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动。 九殿下好似半点都不意外,他淡淡地应了声,将长剑递给她道,“拿剑去敲石头。” 雾濛濛果真就抱着剑,找了块大石头,抽出长剑,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 她这一敲,便连绵不绝,仿佛有使不出的力气。 九殿下被闹的头疼,他皱眉喝道,“雾濛濛,你是想闹死本殿不成?” 雾濛濛双手捧着长剑,那剑和她一般高,她这样的小人拿着,着实有些可笑。 她回头望着殿下,讪笑几声,“我轻点。” 殿下没好气地看着她,“蠢东西,听见外面的动静后再敲,敲三下便停。” 雾濛濛恍然大悟,她笑嘻嘻的道,“我懂了。” 随后她跑去软土那边,凝神细听,果然听到外面同样有叮咚声,她依着殿下的吩咐,拿长剑在石头上敲了三下。 紧接着,外面复又响起同样的敲击上,雾濛濛兴奋地又敲了三下。 于此同时,在外面日夜兼程开挖的司木和秦竹笙等人心头一震,不断吩咐衙差赶紧往下深挖。 秦竹笙抹了把脸,他身上衣衫湿透,脸上也有泥,眼下还有青黛,但他此刻精神却很亢奋。 “濛濛没事,我就知道濛濛不会有事的!”他对司木大声的道。 司木矜持地笑了笑,他脸上有不正常地潮红,鬓角沾染上丝丝细雨,就像洒落的白糖一样。 秦竹笙见他身体很不好的模样,遂建议道,“木侍卫,不若你先去休息,我在这守着。” 司木摇头,他盯着已经挖的很深的洞口,咳嗽几声道,“不用,我在这看着。” 秦竹笙便不再规劝。 如此两个时辰后,雾濛濛终于见着了光亮,她欢呼地跑到殿下身边,搀扶他过去道,“殿下,我们能出去了,出去后,殿下我想吃獐子肉爆炒乳鸽丝鸡髓笋吉祥如意卷鸡汤氽海蚌酒酿清蒸鸭子,还要喝红枣燕窝粥。” 她掰着手指头,一口气说了无数吃食,其中就是没有鱼。 殿下斜眼看她,“出息!早晚吃成饭桶!” 不过,少年默默吞了吞口水,绝对不承认,他也是想吃的。 雾濛濛哼哼几声,眼见光亮越来越大,她就朝外面喊着,“外面的是谁?” 听到她声音,在外面的司木和秦竹笙不约而同地趴口子上,齐声往里回应—— “濛濛,我是司木!” “濛濛?竹笙哥在外面!” 两人对视一眼,又扭头叠声问道,“你可还好?” 雾濛濛欢喜地围着殿下蹦了蹦,扯着嗓子就喊,“司木,竹笙哥,我很好,殿下也很好!” 九殿下目有浅笑,显然对能出去的这点,也是开心的。 外面的司木一愣,紧接着他就怒吼一声,“快挖,快挖,殿下在下面!” 众衙差神色一震,顿跟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往下挖。 一惊一喜,让司木心神波动过大,他惨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抱着颗树,咳的惊天动地,像是要将自个的心肺都咳出来一般。 秦竹笙拿了水过去,给他后背顺气。 司木好上一些—— 第112章:濛见殿下多有病 最终,雾濛濛还是没吃上心念念的獐子肉那些,她和殿下被接回府衙,司木忙着去给殿下治伤,她则打理好自个后,原本想问有甚可吃的。 但秦竹笙端了碗白粥过来,亲眼盯着她喝完,就将人塞进房间,让她先好生休息。 雾濛濛不困,但秦竹笙根本不听,只说她这几日在地下又瘦了,小脸更是白的没血色。 她执拗不过,瞧着秦竹笙清亮亮,毫不掩饰担心的目光,她只得叹息一声,爬上床躺好。 秦竹笙见她听话了,适才离开。 雾濛濛躺床上,睁着大眼睛,半点困意都没有,她抱着被子滚了滚,披头散发的,跟个小疯子一样。 这样反复折腾,她总算觉得有点累了,这才拱了拱枕头,面朝里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闭上眼。 她好不容易正睡的迷迷糊糊间,冷不丁觉得有道冷冰冰地视线正盯着她,就像野兽追着要啃她肉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她转身仰躺,一睁眼,就见一身雪白中衣的九殿下站在床沿边。 顿,什么睡意都给吓没了。 “殿下?”她坐起身来,吃惊地喊了声。 少年莫名其妙地脸上就出现羞恼的神色,他冷硬的开口道,“躺里边去。”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雾濛濛自发的滚到里侧。 然后她就见殿下长腿一迈,躺了上来,她眸子睁的浑圆,不明所以。 少年倏地恼怒,一把扯起被子将雾濛濛连头一起盖住,隔绝了她的视线,然后再一卷,就扒拉进怀里。 雾濛濛在被子里头被闷的气都出不了,她挣扎着嗡嗡地喊,“殿下,殿下……” 少年白玉耳朵尖微微发红,他绝对不会说,自己一个人躺床上总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半天都睡不着,是以才偷偷摸摸地跑过来。 太羞耻了! “闭嘴!”他低喝一声,又伸手进去,将雾濛濛头从被子里拉出来,随后再将她脑袋一掰,朝着里侧。 这样看不见她的眼睛了,少年殿下才觉得稍微自在一些。 “睡觉!再闹腾就丢你出去!”九殿下靠近过来,在雾濛濛耳边咬牙威胁道。 雾濛濛身子一僵,在九殿下看不见的角度,她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这瞬间,她福至心灵,竟难得聪明一回,隐约猜到了殿下的心思。 她放软小身子,缓了缓才慢吞吞的道,“刚才殿下没来,濛濛都睡不着……” 少年耳朵稍稍的更红了一点。 “这几天在殿下身边睡习惯了,濛濛躺床上都不自在……” 那种薄红已经从耳朵蔓延到脸沿,并继续有攀爬到眉梢的架势,让少年那张本就俊的脸,越发多了几分的艳色来。 雾濛濛背对着九殿下,她动了动,往少年怀里挤了挤,随后有小声笑着道,“嗯,还是殿下怀里睡着更暖和!” 这下,迅速的,少年连脖子都红了,便是连嘴角,都止不住微微上翘。 不过他嘴里却是嫌弃道,“没出息!本殿就晓得你这蠢东西会这样,看在你不顾生死来找本殿的份上,勉强准你爬本殿的床。” 雾濛濛背地里翻了个白眼,还勉强?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勉强谁! 说的她好像真稀罕爬他床一样! 但她一撅嘴,小声的道,“殿下会不会再丢濛濛下床啊?” 少年沉默了瞬,尔后竟伸手钻进她里衣里面,摸了摸她软软的小肚子道,“多长点肉,不然还丢!” 雾濛濛蜷缩起身子,将少年的手从自个肚皮上挤出去,彻底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 抱到了人,听到了想听的话,还摸到了此前就想摸的小肚皮,少年心满意足的将小人连被子一起扒拉进怀中,嗅着雾濛濛细软发丝上的淡淡发香,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少年的怀抱还不宽厚,但却十分的温暖,雾濛濛揉了揉脸,又打了个哈欠,她抬手抹去眼尾沁出的湿润,像条小虫子一样蠕动着更贴近少年一些,起先没有的困意上浮,她嘟了嘟小嘴巴,没一会也睡沉了。 一大一小两人睡的香甜,却吓坏了司木。 他重新开了方子,又亲自煎了药,本是端去找殿下先喝了再休息,哪知一进房间,床榻上根本没人。 他一愣,扯开嗓子就喊,“司金,司水!” 金水两人飞快蹿进来,司木愣愣的问,“殿下人呢?” 司金和司水对视一眼,司金道,“没见殿下出府衙。” 司水回身关了房门,免得殿下又失踪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司木将药碗搁一边,眉头都皱紧了,“殿下不是让人撸走了吧?” 司金和司水不约而同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司木轻咳一声,也晓得自己这想法不靠谱,毕竟以殿下的身手,即便身上带伤,也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就能让人绑走。 司金摸了摸床榻,冷冰冰的根本就没睡过,他忽的问,“小哑儿的房间在哪?” 司木回道,“就在隔壁。” 三人面面相觑,齐齐冲到隔壁,门也不敲,直接闯了进去奔到里间。 果然,床榻上,殿下和雾濛濛,两人头挨着头,姿势十分亲密。 司木一瞬睁大了眼睛,他晓得小哑儿颇得殿下的喜欢,但没料到,两人竟然已经到了同榻而眠的地步。 毕竟,小哑儿也才满六岁不久! “这……”他指着床上的两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司金半点都不诧异,毕竟殿下三天两头的就这样搂抱着小哑儿,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司水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盯着雾濛濛,又看了会殿下,随后垂下眼眸,当先出去了。 司金眉头一皱,司水是五人里面,性子最为深沉古怪的,谁也不晓得他脑子里想了些什么。 这当,五感敏锐的殿下猛地睁眼,他冷冷瞥了床前的司金和司木,不善的道,“滚出去!” 司木想让殿下先喝药,话还没出口,就让司金拎了出去,他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被吵醒的殿下很是不舒坦,起床气颇大,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眯了眯眸子,伸手进被子里,搂着小人就是一同狠揉。 软乎乎的,白嫩嫩的…… 殿下被扰人清梦的不悦散了几分,他重新扯了扯被子,蹭了蹭雾濛濛发顶,抱着根本没醒的雾濛濛,又睡了过去。 雾濛濛却做噩梦了,她梦见自己变的像拇指姑娘那样小,然后被一大猫叼回了窝,大猫对着她流口水,可又不吃她。 就是时不时伸舌头将她从头舔到脚,末了还用肉垫爪子按着她,拨来拨去的玩。 她被玩的奄奄一息,想要逃跑,但往往还没跑出丈远,大猫的长尾巴一卷,就将她又拉了回去。 她认命不跑后,大猫还不满意了,用尾巴缠着她,将她抛出去又拉回来的玩。 她欲哭无泪,手脚并用地挣扎,然后嗷嗷喊了几声,人就醒了。 醒了后,她才发现,哪里有甚大猫,分明是殿下这个神经病在搓揉着她玩,根本就把她当洋娃娃一样摆弄。 她愤怒,爪子一扬,啪的就拍在殿下那张俊脸上。 殿下睁眼,深邃凤眼中还有几分的迷蒙,呆呆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根本没彻底清醒。 雾濛濛心虚地缩了缩爪子,弯起眸子,甜腻腻地笑道,“殿下,早。” 几个呼吸,那双狭长的凤眼,幽光微闪,殿下冷冷地将怀里的雾濛濛扔出去,随后端着张高冷的面目起身,背着手就走了。 雾濛濛风中凌乱,殿下竟然是这样的殿下! 上床需要你的时候是小甜心,一下床就翻脸不认人。看看,昨个要抱着她睡,就允许她爬床,今一早睡饱了,就冷酷无情地扔开她。 雾濛濛让自个这种深闺怨妇的心情雷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搓了搓手,赶紧摇头翻身爬起来。 好在殿下没计较她那一巴掌。 而走出门的殿下,感受到微微发烫的耳根,又折回身来,站门口对正在穿鞋的雾濛濛训斥道,“一大早就傻笑,白痴一样,以后早上不准随便笑!” 丢下这话,少年这次是真的回自个房间了。 雾濛濛愣在当场,最后对外面喊了声,“殿下你有病,别忘了吃药!”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不准人笑,这不是有病是什么,怕是还病的不轻! 雾濛濛随意找了件细葛布的半臂短衫穿上,下面就套了条白底小碎花的长裙,她也不晓得是谁准备的,好在她并不挑剔,即便没有皇子府的华服,也不介意。 至于发髻,没有头面首饰,她就懒得绾,直接草草捆了个马尾,用水抹了把脸后,跳着就去找吃的了。 她要吃很多肉,各种各样的肉,还要喝鲜美的海鲜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雾濛濛忘了这是在云州,还是刚历经洪涝的云州。 这一天早上,她就只喝道一碗白粥,加一个白面馒头。 殿下那边,不过比她多了盏腌制的榨菜。 给她送吃的过来的秦竹笙,微微歉意的道,“濛濛,能否先将就着,回京城,竹笙哥请你去春风楼吃。” 雾濛濛大手一挥,心头虽觉得有点失望,但也懂事的道,“没事,竹笙哥,我晓得云州情况,白粥也很喝的。” 说完,她就对秦竹笙软糯糯的笑了。 正给她送那碟子榨菜过来的九殿下,站在门口,见她 第113章:爬床也要认真地爬 云州大坝决堤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阴雨绵绵,起先为着找九殿下,司金等人将府衙的人手抽调了一部分,且也不曾有心思与云州长史协商流民问题。 而今殿下回来,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第二日,就约见了云州大小官员,大大小小的事,都上报到九殿下这边。 殿下遂忙的脚不沾地,便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雾濛濛不懂这些,她也帮不上忙,便在府衙里胡乱逛逛,闲着实在没事,干脆管人要了笔墨纸砚,就在房间里头关上门练字。 她这样安分乖巧,也不到处跑,倒让身边的人放心不少,毕竟如今的云州处处都有流民,并不安全。 而到晚上的时候,她若没按时出现在九殿下的床榻上,这人就跟吞了冰块一样,冷测测地盯着她。 还说什么,做任何事都要十分的认真! 言下之意,他准她爬他床了,那么她就得认认真真地每天晚上都要爬上去躺好,无条件的给他当布娃娃揉,绝对不能偷懒! 雾濛濛深觉得这少年病的不轻,还很没安全感。 不然,哪个男孩子睡觉的时候会抱着女娃才会喜欢的布娃娃来着? 她分的很清楚,九殿下对她,就是这样的心态,和泯殿下抱她的时候,并不相同。 不过,看在挨着他身上会很暖和的份上,雾濛濛气短的忍了。 其实不然,半夜泯殿下睁眼的时候,同样的会蹭上她的床,既然再是如何不妥协,都是一样的结果,她索性坦然了。 再说,她半点都不担心九殿下会对她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一来她这壳子年纪还好,根本没长大,殿下也不是恋童癖,二来,她怀疑殿下压根就不懂男女之事。 司木有两三次见着两人在一张床上起来,他也就见怪不怪了,当没看到。 只是雾濛濛发现,司水不晓得为何,这些天不理她了,还见着她就绕道。 分明,此前她去殿下的私牢练针灸的时候,那会两人的关系都很好来着。 她也是没心没肺的,转眼就将司水放脑后,又过了几天,她才蓦地想起,便是连秦竹笙,她都有好些日子没见人了。 对此,九殿下冷哼一声道,“他秦竹笙不是想投到本殿麾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本殿让他去处理流民安置的问题,要连这点都做不好,哼,本殿身边不留这种废物。” 雾濛濛不敢为秦竹笙说好话,且她觉得殿下说的在理。 人想攀高枝是没错,但身上总要有让人可以利用的价值才说得过去。 不见她最开始,都拼命的在殿下面前刷自个的能耐,又是给他当证人,又是捏肩捶腿的推拿,末了还不要脸的巴结讨好。 雾濛濛除了最开始偶尔关心一下秦竹笙那边,见他有条不紊,做事也是个有主意的,往后就不再注意了。 如此过了十来天,云州天气放晴,万里无云,很是蔚蓝,约莫最近都不会有雨。 雾濛濛练完字就搬了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目下只是初夏,故而日头并不烈。 雾濛濛被晒的懒洋洋的,她盘着小短腿,靠在偌大的圈椅里,头一点一点的。 司水抱着一捧杏仁过来,甫一见雾濛濛,他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杏仁,慢吞吞地拿起一个塞嘴里,蹦嘎一下,咬破了壳,舌头卷出里面的杏仁果,再吐出杏仁壳,三两下就吃完个杏仁。 雾濛濛听到动静,她睁开眼,见是司水,便像奶猫一样对他招了招手,眯着眼睛道,“司水,好。” 司水抬脚过去,在她面前蹲下,默默地分了一半杏仁给她。 雾濛濛也不客气,她直起身,捻起个就放嘴里咬,嘎嘎地剥里面的杏仁果吃。 司水也在剥,他吃了四五个,才慢慢的道,“京城那边说,秦坏鸟要来了。” 雾濛濛正专心致志地吃杏仁,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司水嘴里的秦坏鸟是谁。 司水阴冷的竖瞳看了她一眼,又重复道,“秦坏鸟要来找殿下了。” 雾濛濛适才反应过来,她偏头望着面前的司水,迟疑的道,“秦关鸠?” 司水点头,他吐出嘴里的壳,又塞了个杏仁进嘴里。 雾濛濛有学有样的也吐壳,嘴里还喊着杏仁果就在说,“她要来找殿下?” 司水还是默不作声的点头,那张尖下巴的阴柔脸,已经不可见少年的稚气,转而眉目尽是青年人的气质。 雾濛濛想了想,默默咬着杏仁果,“上次司火大爷就那么说过,说云州这边洪涝平息的差不多,她就会追着殿下过来,想博美名还是怎的。” “秦坏鸟想做皇子妃。”司水一语中的,他抬头看着雾濛濛。 好一会又问,“你也想做皇子妃?” 雾濛濛让这话惊地差点被杏仁噎住,她瞪了他一眼,在那双冷漠无情的竖瞳的下,忽的就觉得有点羞恼。 她抓了抓马尾,皱着小眉头道,“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我才六岁,早得很嫁人。” 司水点头,他默默算了算,忽的冒一句,“殿下比你大九岁。” 雾濛濛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司水又道,“殿下二十及冠后,必须娶皇子妃,秦坏鸟比殿下小一岁,她等不到,最多到殿下十八,就会想嫁给殿下。” 雾濛濛忽的觉得秦关鸠很烦人,这种死缠烂打恁的没意思。 她抓起杏仁,敛着眉目只管啃,也不说话。 司水看了她一眼,见她怀里的杏仁要没了,便将自个手里的全都给了她,然后站起身,施施然走了。 雾濛濛舌尖舔着杏仁壳上的微末的咸味,她仰头靠在圈椅扶手上,一手遮掩,就想起泯殿下说过的话来—— “濛濛,等你十五及笄,我就娶你……” 雾濛濛自晒一笑,十五嫁人?她才不要,怎么也要二十才论。 当天晚上,雾濛濛拱在殿下怀里,想起这事,便低声问,“殿下,司水说,秦关鸠为殿下要来云州了?” 少年淡淡应了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拍了拍她后脑勺。 雾濛濛顿了顿,她转个身,背对着他。 少年蹭过来,长手一拨,就将人圈禁起来,淡淡地睁眼瞥了她一眼,随后道,“她要敢惹你,就给本殿打回去,本殿给你撑腰。” 说完这话,少年觉得他还是对怀里的小人颇好,不见都这样给她当靠山了? 雾濛濛撇了撇嘴,秦关鸠吃饱了撑的才会来惹她,总是又不是为她来的云州。 一夜无话,雾濛濛第二日照常练字晒太阳,时不时司水会兜一把零嘴过来给她。 没过几日,向来安静的府衙忽的热闹起来。 雾濛濛练完字站在院子里头,就听路过的衙差有人在议论纷纷。 “京城贵女啊,那相貌和身段,一等一的好啊!” “你们是没瞧见贵女的小手,软软小小的,肯定还香喷喷的……” “小声点,贵女心好着,一来就在城门外给流民施粥,还带了好些吃穿用度的物什,说是从京城那边募捐过来的……” “就是啊,我亲眼看见贵女对冒犯她的流民都温温柔柔的……” 听到这,雾濛濛就晓得,秦关鸠到了云州了。 这人还没进城,阵仗就摆开了来,又是施粥,又是大批的衣裳药材带过来。 她能遇见,再过个一两天,外面不知秦关鸠真面目的,都会将她当菩萨供着。 她砸了砸舌,又窝回圈椅中,一径晒她自个的太阳。 下午的时候,司水给她带了包五香瓜子过来,他搬了小杌子,挨着雾濛濛坐,两人谁也没说话,只一心剥瓜子吃。 雾濛濛瓜子嗑到半途,不经意瞥见司水面色苍白,鬓角还有依稀冷汗,她连忙将一腿的瓜子壳洒下去,就问,“司水,司水,你怎的了?” 司水没反应,好似没听到一样。 雾濛濛见他捏瓜子的手都在轻微的打抖,她有心想碰他一下,又记着殿下说过的,不能轻易挨蹭司水,搞不好,他就要杀人的。 她只得低头去看他脸,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司水?” 司水愣愣转头,他那一双兽瞳茫然地望着雾濛濛,好一会才憋住句,“我头疼。” 雾濛濛一惊,她跳下椅子,“我去找司木。” 然,不让她买开脚,司水一把就抓住了她,他低声道,“不用。” 雾濛濛心头急,“怎么能不……” “不用。”司水打断她,他目光瞬间锋锐如刀地盯着雾濛濛,“你会帮我照顾好他吧?” 雾濛濛还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就见司水起身,紧接着人晃了晃,一头栽到在地上。 雾濛濛吓了一跳,她跑过去,摸了摸他鼻息和脉搏,不见任何异常,适才松了口气。 她试着将人扶起来,奈何她根本就拽不动,她只得往院子外面放声喊,“来人,来个人……” “雾姑娘,这是怎的了?” 见有人来,雾濛濛大喜,但她才一抬头,就皱起了眉头。 好死不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长裙的秦关鸠。 不过,她也没空计较那么多,只得道,“帮我扶一下人。” 秦关鸠侧目,对身边的婢女白栀道,“去,帮雾姑娘一把。” 白栀应了声,赶紧过去帮雾濛濛扶起司水,雾濛濛喘了口气,她想不也不想就吩咐道,“差个人,去喊一下殿下身边的木侍卫过来。” 对雾濛濛这样的颐气指使 第114章:漂亮而危险的人 雾濛濛真心觉得秦关鸠很烦人,半点不会看时机,当然,也可能她是故意捣乱。 雾濛濛见她没吩咐人去喊司木,她自己看了看司水,见他面色虽白,好在并无旁的不妥,便直接绕过秦关鸠,准备亲自去找司木。 哪知秦关鸠走近司水,她弯腰凑过去近看,竟还想伸手去碰司水。 雾濛濛皱眉,“别碰他!” 她记得司水不喜欢别人碰他,要知道了还会杀人的。 秦关鸠眸子一转,她脸上就带出一丝厉色来,此时这院子里并无旁人,就秦关鸠和雾濛濛还有婢女白栀。 她看着雾濛濛,忽的伸手轻轻一拂,就将司水推倒在地。 雾濛濛大惊,她冲得过去就要伸手扶司水,但她根本扶不起来,只才抬起司水的头,就见他额角让地下的小石仔磕碰了个小口子,还流了血。 她赶紧抽出帕子给司水包住,抬头就开骂,“秦关鸠,你怎么能这样缺德,他招你还是惹你了?你要对个昏迷不醒的人这样动手!” 秦关鸠以袖掩唇,她眨了眨眼,目下无旁人,她也懒得再跟雾濛濛装,“关鸠还想问雾姑娘,好端端的秦家不呆,要不惜违背皇后娘娘旨意,跑到云州来是所谓何?” 雾濛濛不想跟她费唇舌,她抓起地下的小石仔就往秦关鸠身上砸,“滚出去,再惹我揍死你!” 她心头火大,又担心司水,下手半点都不留情。 白栀张开双臂,将秦关鸠护在身后,她嘴里道,“雾姑娘,你怎么能这样?我家姑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凭甚拿石头砸人?” 雾濛濛气哼哼地将司水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地上,她几步冲过去,伸手就推攘秦关鸠和她的婢女,“滚开,不然我还砸你!” 她也是被气晕了头,忘了自个现在这矮矬矬的身高,根本就不是秦关鸠和白栀的对手。 白栀只抬手一挡,就推的雾濛濛倒退几步,还被地上的司水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司水胸口。 即便是晕迷中,司水也让雾濛濛这点重量压的闷哼了声。 雾濛濛心头一慌,她爬起粗粗检查了番司水,见他没甚严重的,适才抬头盯着秦关鸠。 秦关鸠后退小半步,让雾濛濛那种黑浚浚的眸光盯的心头发憷,“雾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 雾濛濛根本不听她解释,她起身拍了拍手,直接转身回了屋子。 白栀正疑惑间,“姑娘,雾姑娘被气走了?” 秦关鸠眯了眯杏眼,随后就见雾濛濛抄着鸡毛掸子跑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扬起掸子就去抽秦关鸠。 白栀赶紧推着秦关鸠想跑,雾濛濛的速度更快,她转到门口堵了两人的路,冷笑一声,将掸子挥的嗖嗖作响。 白栀护主,死死地将秦关鸠护住,雾濛濛多半是抽在白栀身上,不过,也有几掸子抽到秦关鸠手背和小腿上。 秦关鸠气的面色铁青,向来京城的高门贵女,再是不对付的,可也不会粗鲁动手,只是嘴上不饶人,在背后动作罢了。 可雾濛濛倒好,不按牌理出牌就算了,还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京城贵女里,谁也没有她这样粗鲁的! 雾濛濛抽的累了,她拎着掸子,冷眼看着秦关鸠,“滚!” 白栀正想劝慰秦关鸠先走人,但秦关鸠一把推开白栀,眉目冷冽的道,“雾濛濛,你还有没有教养了?” 雾濛濛彻底没顾忌了,她朝秦关鸠吐了口唾沫,恶狠狠的道,“你再在我跟前转悠讨人嫌,我还抽你!” 秦关鸠咬牙,“你还是不是姑娘家了?我非的告诉殿下!” 雾濛濛昂起小下巴,“悉听尊便。” 她才说完,就见地上的司水动了一下,她眸子一亮,跑过去,蹲边上,刚想伸手扶他,又及时缩回了手。 她低声喊道,“司水,司水,你怎么样了?” 司水揉着额头从地上坐起来,那双暗金色的竖瞳有无措的茫然,他看着雾濛濛,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雾濛濛心头咯噔一下,她觉得这会的司水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秦关鸠也看着,她甫一见司水的竖瞳,跟着就皱起眉头。 “雾濛濛,殿下目前正忙着,你别给殿下添乱。”她不轻不重地丢下这句话。 雾濛濛全当没听到,她紧张地看着司水,“司水,我是濛濛,雾濛濛啊?” 这话一落,就见司水竖瞳一缩,他咧嘴笑了起来,还双手一困,就将雾濛濛抱住,嘴里高兴的喊着,“吃,吃,吃……” 雾濛濛傻眼了,这人磕了额头一下,就又傻了? 她忽的又想起刚才司水拽着她手,说要照顾的话来,她当时没明白,现在想来,约莫他是知道自个要傻了,所以才那样说? 她挣了挣,安抚的跟傻子司水道,“司水乖,你先放我下来,然后我带你去找吃的。” 傻子司水似乎十分喜欢她,抱着她就挨头过去蹭,还根本不听她的,像拎布娃娃一样抱着她就往外走,显然要去找吃的。 雾濛濛一急,云州不是京城皇子府,她可不敢让他随意出去。 她瞥见秦关鸠戏谑的神色,就大喊一声,“司水,她们欺负我!” 哪知司水果然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来盯着秦关鸠和白栀。 那一双暗金色的竖瞳,阴冷无情,和野兽无异。 秦关鸠吓了一跳,她后退一步,又想起这人刚才分明就是个傻子,遂讥笑道,“雾濛濛,殿下忙得不可开交,你倒好,不知从哪找个野男人,还是傻子!” 雾濛濛怒了,这贱女表不记教训,她今个非地揍疼她不可! 她一挥掸子,就跟司水道,“司水,打她!” 司水看了看秦关鸠,又回头看了看雾濛濛,见她手里的鸡毛掸子挥着很好玩,就一把夺了过来。 雾濛濛抓着他衣襟下地,指挥司水道,“司水,用这个,去差抽她!” 司水眯了眯竖瞳,高兴地扑了过去,果真就挥着掸子抽人。 司水不比雾濛濛,他即便暂时傻了,一身拳脚功夫也是在的,他瞅准了秦关鸠,每一下都能绕开白栀,专门抽在她身上。 秦关鸠痛的忍不住,尖叫起来,吓了司水一跳。 司水扑到雾濛濛面前,偌大的一个人躲她身后,可怜兮兮地探出头去看秦关鸠。 雾濛濛踮着脚尖拍他肩,“司水,不用怕她,以后记住了,见她一次抽一次!” 秦关鸠此刻毫无形象可言,发髻散乱,手背甚至脸上都有红痕,触目惊心,十分骇人。 她秋水剪瞳的杏眼里,水雾漫起,显然已经哭了出来。 “雾濛濛,你欺人太甚!”她又气又委屈,一跺脚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听闻那声尖叫的九殿下并司金和司木赶了过来,本是要走的秦关鸠转眼就不走了。 她我见犹怜地望着渐渐走近的九殿下,开口委屈的道,“殿下,雾濛濛她太粗鲁无礼,还动手打人……” 雾濛濛回头,果然就见殿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她有点滴的心虚,不过她还是挺起小胸膛,准备要是殿下训她,今个晚上就让他自个睡去,她才不给他抱了。 岂料,变故就在这瞬间,雾濛濛身边的傻子司水一见九殿下,吓的一把抗起雾濛濛,拔腿就开跑。 便是连九殿下都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时候,司水已经带着雾濛濛跑的没影了。 九殿下眉头一皱,冷冷盯着秦关鸠,“细细道来,若有半句假话,秦关鸠你便滚回京城去。” 秦关鸠缩了缩肩,眼圈一红,好歹在京城讨好她的男子排成长龙,各个都捧着她,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过,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来云州的目的,当下弱不禁风地靠在白栀身上,梨花带雨的道,“那个傻子,雾姑娘收留了个傻子,我说,殿下如今很忙,便让雾姑娘不要给殿下添乱,可雾姑娘不听,还恼羞成怒的动手打人。” 司金和司木面色一下古怪起来,就连九殿下也是微有讶然。 “你说,刚和小哑儿在一起的男子,是傻子?”司金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秦关鸠赶紧点头,“就是个傻子,傻兮兮的只知道抱着雾姑娘笑,雾姑娘也不晓得男女有别,当避着点。” 九殿下侧目对司金吩咐道,“差人去找,天黑之前,务必将两人都找回来。” 司金领命,立马就去调遣人马去了。 司木倒半点都不担心,他虚虚握拳,轻咳一声,“以司水的身手,小哑儿应该不会有事,只是不知这次他发病时间是多久。” 听闻这话,九殿下淡淡看了司木一眼,那种浮冰碎雪的浅淡冷色,叫司木背心生寒。 他哪里是担心司水,他根本就是担心晚上没个人形软娃娃可以抱,会睡不着觉罢了。 至于秦关鸠,九殿下根本就不理会,抬脚就走。 而此时的雾濛濛,悲催地快吐了,司水体力好,他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到了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才小心翼翼的将肩头的雾濛濛放下来。 雾濛濛有气无力地揉了揉肚子,她这小身子骨,让司水的肩上的骨头顶的差点散架。 她决定,即便司水现在傻了,她也要调教,免得以后再受罪。 她对他挥手,傻子司水便像条大狗一样凑过去。 雾濛濛道,“司水,以后你可以抱着我跑,不能再抗。” 司水像听不懂一样,他戳了戳雾濛濛小脸,惊惧地四下张望了下,才小声 第115章:人格分裂的司水 走了两刻钟都还不见人烟,雾濛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司水这一跑,竟然跑到东城这边来了。 这边受洪涝最为严重,流民大都聚到了西城,故而很是荒凉。 雾濛濛叹息一声,悲惨惨地望着半点不知愁的司水道,“司水,认得路回去吗?” 司水哪里听的明白雾濛濛在说什么,他只是对着她傻笑,一会又稀罕地凑过去,蹭雾濛濛小脸。 雾濛濛木着小脸,一把推开他,随后问他,“我是谁?” 傻子司水眨了眨眼,想了半天才憋出句,“濛……濛濛濛……” 还好,记住了她的名字,还认的她。 雾濛濛看了看手里的鸡毛掸子,一头让司水牵着,她走前面,往西城的那边去。 走了一段路,司水就闹开了,他蹲地上,说什么都不走了。 若不是见他跟个小孩一样什么都不懂,雾濛濛早没耐心了。 不过,她也不能丢下司水不管,遂哄着他道,“我们回府衙,有好吃的。” 一听说吃,司水那双兽瞳噌的一下就亮了,他急吼吼的道,“肘子,肘子……” 雾濛濛觉得这娃还不是一般的偏爱啃肘子,她示意他低头,踮起脚尖摸了摸他发顶道,“乖乖跟我走,我带你去啃肘子。” 傻子司水行动力很强,雾濛濛才这样说,他就一把又扛起她,还扭头茫然地看着她。 雾濛濛一口气没吐出来,憋在胸口,小肚子就被顶的难受到想哭。 她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拍了拍他,吼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许是被抽疼了,司水连忙放下雾濛濛,傻子委委屈屈地嘟嘴望着她,“痛,不要打我……” 雾濛濛一愣,干脆将掸子扔了,柔声哄道,“好,是我不对,不打,以后都不打。” 司水战战兢兢地看着她,脸上忐忑又可怜。 雾濛濛耐心执起他手,放自个腰上,然后道,“你要这样抱我,不准再抗,我也会痛。” 多半是一个痛字触动了他,司水试探地就那样用双手抱起雾濛濛。 雾濛濛适当的鼓励他,“对,就是这样。” 紧接着,她伸手圈住他脖子,小手摸了摸他脸道,“司水真聪明,一下就学会了。” 雾濛濛敢对天发誓,她两辈子加起来,也就今天的耐心最足,还有这种哄小孩的口吻,她说出来自个都在起鸡皮疙瘩。 傻子司水眸子晶亮亮的,他一高兴,抱着雾濛濛吼了声,方向都不看,飞快的就蹿了出去。 他这一跑起来,脚下生风,雾濛濛就跟从前坐汽车一样,眯着眼就见身边的景色不断后退。 待到司水再次停下来的时候,雾濛濛理好被风吹乱的马尾,一抬头就傻了! 这是什么地方? 入目人来人往,大街上小贩吆喝声、酒肆劝酒声各种鱼龙混杂在一起,很是热闹,半点都没有云州的破败。 “这是哪?”雾濛濛喃喃问道。 司水自然是不能回答她的,他抱着雾濛濛,嗅着味道就往酒楼里钻。 雾濛濛喊都喊不住,眼睁睁看着司水动作老练地蹿进一家酒楼的后堂,随后竟然半点都没出差错的摸进灶膳房。 雾濛濛震惊了,她实在没有想到,司水傻了,但偷鸡摸狗的本事还这样厉害。 况他根本不是一个人,还抱着她的情况下,硬是没让半个人发现。 灶膳房里,还有个大胖厨子在砍骨头,咚咚地那菜刀十分锋利。 雾濛濛一没留神,司水就猛地蹿出去,一手刀砍在厨子后脖子,将人劈晕了,他才蹲下去看了看。 雾濛濛黑线,她从司水身上下来,够着手揭锅盖,锅里头正蒸着白面大包子,另外一灶上,还有盘红烧狮子头温着。 司水眼睛一亮,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端那盘狮子头。 雾濛濛大急,她往怀里装了几个包子,两手一边还拿一个,嘴里低呵道,“不准拿那个,我们吃包子就够了!” 司水根本不听她的,他一手端起红烧狮子头,一手夹起雾濛濛,赶在来人前,带着她利落的从窗户跃了出去。 雾濛濛死心了,她半点都不再劝司水,跟个傻子讲道理,普天之下,除了她也没谁了。 司水并未走远,他似乎打定主意不离开这家酒楼,领着雾濛濛直接一跃蹿到二楼,随便找了间房就推门进去。 破罐子破摔,雾濛濛也不管他,她直接将手里的包子塞嘴里,左边啃一口,右边的咬一口,然后包子还没咽下去,她看着这房间里的人就愣住了。 司水也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房间竟是有客人住的。 这家酒楼,显然不仅能吃饭,还能打尖住店,此刻房间里的人,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出尘,眉目干净的不染一丝风尘,他一袭宽袖白衫坐在那里,恍若玉人一般。 年轻男子面前摆着一些草药,想来应该是在整理,不想雾濛濛和司水闯进来,他也是一愣。 雾濛濛反应很快,她来不及咽下嘴里的包子,回身去拉司水,让他赶紧走。 哪知司水在这当掉链子,他不仅不走了,还放下雾濛濛躲她身后,一边吃盘子里的狮子头,一边时不时看那人一眼。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简直想用手里的包子分分钟砸死他,省的丢人现眼! 不过,她还是讪笑几声,赶紧咽下嘴里的吃食,抓住司水,对那人道,“对不住,我们进错房间里。” 说着,她就要推出去。 哪知这当门外传来吵闹的动静,其中一大嗓门再喊着,“我闻得到红烧狮子头的香味,就是在这附件,打晕我偷东西的小贼定然在附近!” 随便便是好些人似乎在挨个搜房间。 雾濛濛腿脚僵硬,她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且屋子里的那男子放下手里的药材,目光直视司水手里吃了一半的红烧狮子头。 雾濛濛幽怨地看了司水一眼,她今天简直都被司水给害惨了,偏生他还如稚子一样,毫无所觉。 “我若没看错,”那很是年轻的男子悠悠然开口了,“姑娘身边那位,手里端着的正是一盘红烧狮子头。” 雾濛濛百口莫辩,她眨了眨眸子,对那男子为难的道,“我哥哥他,脑子有点问题,所有才做出这样的事,你别喊,我会带哥哥跟这家酒楼东家道歉的。” 闻言,那男子摇头失笑,指了指门外,“怕是来不及。” 此话方落,果然门外就传来咚咚地敲门声,跟着是掌柜在问询,“谪神医,打扰了,店里来了小贼,不知可有惊扰到谪先生?” 这人是神医?雾濛濛吃了一惊。 那叫谪先生的男子顿了顿,在雾濛濛紧张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没有,兴许那小贼去了别处。” 听闻这话,门外的掌柜接连道歉,跟着就去了下一个房间。 这会的功夫,司火已经吃完了一盘的红烧狮子头,香味渐渐少了。 雾濛濛没想这人会帮忙,她干笑几声,不太好意思的道,“谢谢谪先生。” 谪先生的眼神落在司水身上,他看了会,忽的道,“我若没看错,姑娘的兄长有些不正常。” 雾濛濛点头,既然对方是所谓的神医,她就也不瞒着,拉着司水凑过去道,“是啊,谪先生真是神医?” 谪先生一张脸长的好,他倒不是俊,是浑身上下都有一股子谪然出尘的高洁气质,又很是温润,给人一种很舒服的亲切感。 他对雾濛濛的话并不以为然,“不过是世人乱喊的罢了。” 雾濛濛点头,她将缩手缩脚的司火推到面前,“那谪先生能帮我哥哥看看,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平时都挺正常的,然后头一疼,再醒来就要傻几天。” 谪先生探手过去,示意要给司水把脉。 司水不干,背着手不让他碰,雾濛濛好生哄一阵,才捉着他手放谪先生面前。 谪先生两指搭司水脉搏上,雾濛濛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两根手指头上,只觉得怎么修长怎么好看。 “令兄这若不是被有些事刺激的,约莫就是娘胎里带来的。”谪先生把完脉开口道。 雾濛濛诧异,“那他就会这样一直傻下去?” 谪先生摇头,“他不是傻,他应该是一具身体里,有两种性子,他目前单纯如稚子,因着这种性子犹如小孩,还小的缘故,往后会长大的。” 若换了个人,定然听不懂谪先生的话,但雾濛濛一听就明白了,用现代的说法来讲,司水这妥妥的就是人格分裂症! “有得治吗?”雾濛濛犹豫问道。 就她知道的,再现代,这样的心理疾病也是压根就没法治的。 谪先生果然摇头,“靠他自己。” 雾濛濛拧起小眉头,她想了会,还是决定回去先跟殿下说这件事,旁的还要等司水恢复正常后再论。 想到这,她便坐不住了,拉起司水对谪先生道,“那个多谢谪先生,我身子暂时没银子,不知谪先生往后可会去京城,皆是我再把诊金奉上可行?” 谪先生埋头又开始整理他的药材,“京城,会去的。” 雾濛濛高兴了,“我住在京城朱雀街的九皇子府,谪先生到了京城,请务必通知我。” 谪先生拿着药材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目光清亮地看着她,“你住在皇子府?” 雾濛濛点头,这当司水又有些不安分,他竟伸手去够谪先生桌上的药材。 谪先生轻笑了声,他微微敛起眸,眼尾上调,“好,我到了京城,定然上门拜访。” 雾濛濛也没当回事,她今个出来 第116章:该去搞传销的殿下 足足一个时辰,雾濛濛才看到云州府衙。 此时,天色将暮,她诧异地看着司水,他这一跑,竟跑的这样快这样远,都到云州上游的小镇子了,实在出人意料。 司水似乎还记得府衙里的九殿下,他下车后一直躲在雾濛濛身后,半点都不上前。 马夫还等着拿银子,雾濛濛也走不开,她便让衙差进府去找司金或者司木出来给银子。 至于殿下,她是半点都不考虑,想也不知道殿下身上也不是京城带现银的主。 不一会,果然司金匆匆出来,他付了银子,见雾濛濛好端端的,司水也好端端,遂扬眉道,“看来,小哑儿你将司水照顾的不错。” 雾濛濛没好气地垮下小肩膀,“别提了,都和司水做回贼了。” 听闻这话,司金就不厚道地笑了。 雾濛濛抬脚往府衙里走,不想身后跟着的司水牢牢地拽住她袖子,死活不进去,且雾濛濛要进去,他还拦着。 雾濛濛回头,叹息一声,干脆主动牵起他的手,“不怕,谁敢打你,我就揍他。” 司水拼命摇头,“漂亮的,危险的人……” 雾濛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问司金,“他说的是谁?” 司金皱着眉头想了想,“约莫是殿下,不然,谁有殿下漂亮?” 他说的这样有道理,雾濛濛竟无言以对! 雾濛濛便对司水语重心长的道,“殿下不会打你,我保证!” 司水那双野兽一样的兽瞳,此时眼泪汪汪地望着她,哪里还有半分的野性,就准备着一个不对,就抱着雾濛濛又跑。 好在司金看出他的意图,当先一步,挡了他去路。 司水索性蹲在地上,还拖拽着濛濛,不让她也进去。 雾濛濛脑门出了一头的汗,也没拉动她半分,她真是哭笑不得。 雾濛濛无法,只得同样蹲下来,凑到司水面前,摸了摸他头,耐心而真诚的道,“我一定会保护司水的,不会让谁打你,连殿下都不能!” 司水拉住雾濛濛的手,捉着她肉呼呼的手指头,“不打?” 雾濛濛点头,“不打!” 如此,司水才笑了起来,他爬起来抱起雾濛濛,又像大狗一样挨头过去蹭她小脸。 雾濛濛面无表情地伸手推开他脑袋,瞥了一眼神色惊异的司金,“回去了。” 一行三人进了府衙,就有人过来回禀说,殿下有找。 雾濛濛担忧地看了眼司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带他过去。 司金走在司水身侧,准备着他要有异动,就扑上去逮住他。 “没事,有我在。”他说这话安雾濛濛的心。 九殿下此时正在临时充当了书房的议事厅里,雾濛濛领着司水踏进去的时候,他果然一见殿下,扭头就想跑。 司金眼疾手快,一把拎着他,瞬间就制住了他的手腕。 司水急的都快哭了,他奔着雾濛濛的方向,“濛濛……濛濛……” 雾濛濛心有不忍,她过去又摸了摸他鬓角,轻声道,“司水不怕哦,我们都不会有事,殿下不会打人,他不打司水。” 司水果然安静下来,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雾濛濛,又心戚戚地瞥了座上面无表情的九殿下一眼,当下瑟缩着肩,还告状一样的道,“他以前打我……” 雾濛濛小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九殿下一眼,这一眼,她适才看清不仅殿下在议事厅,居然连秦关鸠也在。 秦关鸠已然换了身衣裳,橘黄镶边浅黄对襟纱衣,下一条月白绣桃花长裙,挽着松松地堕马髻,斜插一根羊脂白玉的簪子。 即便脸上和手背还有一些未曾消退的红痕,但她眨着双秋水剪瞳,只我见犹怜的紧,哪里有半分的不雅。 且她一见雾濛濛,就面色发白,人还摇摇欲坠,很怕的模样。 雾濛濛眼尖,她看到秦关鸠往哪摇摇欲坠不好,偏生往殿下身边凑,约莫待会要晕倒的话,恰恰就能一头栽进殿下怀里。 雾濛濛眯了眯大眼睛,觉得秦关鸠怎么看怎么讨厌。 她立马就跟司水说,“司水,还记不记得她?那个要欺负我的坏鸟?” 司水忌惮地瞄了殿下一眼,又看了看秦关鸠,随后点了点头。 雾濛濛满意地拍了拍他手,“记着了就好。” 随后她转头看向秦关鸠,冷笑一声道,“秦关鸠,这么快你就忘了我白日里说过的话了?” 秦关鸠娇娇弱弱地扑到九殿下面前,欲语泪先流,偏生她嘴角天生上翘,自带三分笑意,这一哭,又没抽噎声,真真让人心都能碎了。 “殿下,”她期期艾艾地开口,拿着帕子按眼角,“雾姑娘对关鸠成见颇深,关鸠并不会计较这些,但雾姑娘这样,关鸠……关鸠怕的慌……” 九殿下手里端着茶盏,他一手旋着茶盖,也没喝,就一副高冷的面无表情。 雾濛濛也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来,不过她此时不喜秦关鸠,心头憋屈的慌,铁了心要整她。 “哼,”她冷笑一声,那张嫩气的脸上出现这种嘲弄,十分违和,“你跟殿下说也没用,甭管殿下同不同意,你再说半个字,我还揍你!” 她边说边撸袖子,还龇着小小尖尖的犬牙,脸上虽是在笑,可莫名给人一种奶猫要动爪子挠人了的架势。 司水让这一闹腾,暂时忘记了一边的殿下,他也跟着起哄挽袖子,“揍揍……揍……揍……” 秦关鸠这等贵女的心计,自然不是雾濛濛可以比的。 她眸色微闪,心里飞快的权衡利弊,最后不自觉又往殿下那边靠了一边,还梨花带雨的咬牙道,“那雾姑娘就尽管动手吧,总是关鸠已经将京城募捐到云州的衣物药材都送了过来,你真要打死关鸠,关鸠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她还挺起胸膛,更为义正言辞的道,“古有佛陀割肉喂鹰,关鸠只希望雾姑娘打死关鸠后,能幡然悔悟,往后莫要再这样粗鲁,丢京城贵女的脸面。” 雾濛濛被气笑了,这人是有多无耻,才说的出这样道貌岸然的话来。 还佛陀割肉喂鹰?她呸她一脸口水! 然后,她当真呸了—— “呸,秦坏鸟,你有多大的脸啊?多大的脸?” 司水看着好玩,他也跟着吐口水,不过他这一口唾沫好死不死,吐到了殿下脚尖面前。 殿下旋茶盖的手一顿,“叮”的一声,顿整个议事厅安静无声。 雾濛濛心头有点打鼓,从头到尾,殿下一句话都没说,她吃不准殿下心里是如何想的。 九殿下慢悠悠地撩起眼皮,寒凉凉地盯着雾濛濛,薄唇一掀就道,“吐唾沫?嗯,好玩?再吐试试?” 雾濛濛手一抖,司水更是不济,害怕地躲雾濛濛身后,只露出一直眼睛自以为悄悄地探过去。 雾濛濛讪笑几声,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殿下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修长的手指头冲雾濛濛勾了勾,“过来。” 雾濛濛脚下生根,双腿发软,压根不敢走过去,只得挎着包子脸道,“殿下,濛濛腿软了,过不来……” 九殿下长眉一扬,不怒而威。 雾濛濛也不知自己打哪生的力气,跳的像风一样就冲了过去,还谄媚地轻轻拉起殿下袖子,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糯糯的喊,“殿下,濛濛不是故意的……” 这种舌尖颤音,还刻意拉长的尾音,让殿下手指尖一顿。 他目色深邃不可测地幽幽看着她,随后平波无澜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挑起她小下巴,“哼,撒娇?雾濛濛这手段使过一次就不好使了……” 殿下这话,让雾濛濛莫名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狗血大总裁文里一条梗来。 狂霸酷拽叼的大总裁压着小白兔女主,很狷魅邪佞的说,“跟我撒娇?还是到床上撒才有用!” 她智商捉急,竟开口就道,“那我跟殿下在床上撒娇,有用吗?” 话一出口,她就听到一边秦关鸠的惊呼,她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眨巴着眸子,一副根本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了什么的天真面目来。 司金抽了抽嘴角,他们几个人是晓得最近殿下和小哑儿晚上都是同宿一榻,自然不会往外乱说,但秦关鸠还在啊! 他看着殿下眸光渐次转冷,不由的同情起雾濛濛来,这傻丫头当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在殿下面前说。 未免被波及,他索性用盘卤肘子哄走了司水,至于秦关鸠,就等着被殿下灭口吧。 九殿下确实第一反应就是想将碍事的秦关鸠灭口,不过他一转念,他便目有杀意地看过去,对秦关鸠道,“秦关鸠,云州城外的流民都说你是活菩萨。” 秦关鸠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她还处在震惊之中,雾濛濛那话当真像是晴天霹雳,劈的她整个人阵阵发晕。 是以,对殿下的话,她压根就没听到。 九殿下薄唇一抿,用一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争气目光瞪了雾濛濛一眼。 随后,他屈指轻敲案几,惊醒秦关鸠。 哪知,秦关鸠回神的第一句话就问,“殿下,你和她真的……” 就九殿下眉目不悦,他身上有汩汩的冷意上浮,“秦关鸠,你当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本殿晓得,你胆敢乱说败坏了本殿的名声,哼……” 后面的话没说完,秦关鸠膝盖一软,就在九殿下面前跪了下来,她抖着手,还红着眼眶,脸上神色很复杂。 “关鸠明白!”良久之后,她才低声应了句。 最不喜欢给人收拾乱摊子的九殿下,又糟心地剜了一边不知所谓的雾濛濛一眼。 他弯腰,亲自伸手扶起秦关鸠,声音微微放柔的道,“既然云州流民都当你是活菩萨,那么往后的施粥布善之事,本殿就交给你了,唯有你亲自去掌勺施粥,本殿才放心。” 闻言秦关鸠脸上忽的放出光彩来,她仿佛觉得这会有使不完的力气,就算为殿下肝脑涂地都是可以的。 殿下又道,“相信此等善名,传回京城,本殿父皇都会夸赞于你,不愧是京中贵女典范。” 雾濛濛就亲眼瞧着 第117章:不撒完娇不准睡觉 雾濛濛在九殿下手上吃过苦头,先不说丢人被扇屁股的事,就是他那一张嘴,跟刀子一样,毒的人吃不消。 是以,当殿下冷着脸,声色厉下的斜眼睨着她,“滚过来!” 雾濛濛只犹豫了半秒钟,听话的就当真滚过去了。 她扭着小手指头,眼巴巴地望着他,缩着小肩膀,要背上有个龟壳,铁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不出来了。 九殿下冷哼一声,一把提溜着她直接去了膳厅。 晚膳早摆好了,虽不是十分丰盛,但到底是给皇子用的,所以肉食倒半点不缺。 雾濛濛本以为自己要受一顿教训,可殿下啥话都没说,将她扔在椅子里,自己拿着筷子就用起膳来。 雾濛濛犹豫片刻,她心头忐忑地跟着动筷,吃一口菜刨一口饭,就瞄殿下一眼。 沾殿下的光,雾濛濛又吃了顿肉。 安静无声地用完饭,雾濛濛摸着有点撑的小肚子,懒洋洋地浑然忘了刚才的事。 她见殿下移步另一边偏房,抬脚便跟了过去,还将今个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特别是司水的问题,她担心殿下不明白什么叫人格分裂,便硬是用现代的说词,简单说了遍,后果自然往严重的去说。 殿下皱起眉头思量片刻,抿了口茶水才道,“司水的毛病是从娘胎带出来的,从前倒无碍,只是人嗜血一些,后来加上他练的内功心法走的阴柔路子,适才目下这模样,既然药石无法,明个起,就找个先生好生教教。” 雾濛濛也觉得这样最好,不见那位谪先生都说,司水那不是傻,只是这后来出现的性子年幼,什么都不懂,故而才像个傻子一样。 九殿下倒是在意雾濛濛嘴里的谪先生,他问,“那谪先生长甚模样?姓甚名谁?” 雾濛濛看了殿下一眼道,“没殿下俊,但身上气质很干净出尘,就跟个当真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很亲切。” 雾濛濛想了想,又补充道,“说来他的眼线和殿下的有些相似,狭长上挑。” 听闻这话,九殿下凤眼幽深,他脸上神色有些发沉,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雾濛濛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殿下?” 九殿下回神,他盯着雾濛濛看了一会,忽的起身,提溜起她就往房间里,嘴里还道,“早点安置。” 踏出门槛的时候,雾濛濛瞅了眼天上,分明才初月上西,最多戌时中,他就要安置了? 雾濛濛心头打起鼓来,她觉得殿下有阴谋,还是对她的阴谋。 是以,她四肢缩着,努力让自己显得乖巧无辜,只盼殿下拎的顺手了,一会不要作妖。 事实证明,殿下不会作妖,他只会啃人! 九殿下进了房间,面无表情地关上房门,绕过八幅绢丝水墨画镶黑漆木的屏风,一拂袖子把雾濛濛丢到床榻上,随后长袍一掀,大马金刀地坐在床沿,无甚表情地盯着她。 雾濛濛心头发毛,她不晓得殿下想干什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迅速爬起来跪坐好,眼珠子一转,正襟危坐地率先低头认错,“殿下,濛濛晓得错了,我不该动手打人,还吐口水!” 殿下双手环胸,不可置否地哼了声。 雾濛濛瞄了他一眼,继续态度认真的道,“我以后一定有规有矩,做个合格的京城贵女,不给殿下丢人。” 殿下不为所动,这下连哼都不哼了。 雾濛濛冥思苦想,觉得今天,她也就这两件事做的不对,失了仪态,旁的她是半点都不知道殿下到底在计较什么。 少年见她说半天都没说到自个想听的,便扬起下颌,骄矜地哼哼两声,不吝提醒她,“还有呢?” 还有?还有啥? 雾濛濛懵圈地望着殿下,她是当真不明白自己还有哪里不对。 不过,她认错姿态最认真,也懂不耻下问,遂问殿下,“濛濛不明白,殿下赐教赐教?” 九殿下俊脸微沉地望着他,好一会才一字一顿的道,“床上!” 雾濛濛不明所以,一脸茫茫然。 于是殿下的脸就更沉,他几乎一字一顿地提醒她,“撒,娇!” 一听这词,雾濛濛就风中凌乱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眸子,清亮亮的只看着殿下一人。 谁来告诉她,是不是连殿下也人格分裂了? 艾玛,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说这种话,真的好嘛? 少年忽的恼怒,他长臂一伸,将叠好的被子扯过来就盖雾濛濛头上,遮住了她的脸和眼睛。 如此,少年才觉的耳根不会发烫,他施舍一般的口吻道,“本殿公务繁忙,奈何最是体恤自己人!” 话未尽,但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他堂堂皇子,地位尊贵,一天到晚还有诸多正事等着他忙,可他体恤身边人,是以恩赐一般的给她一点时间,容许她的撒娇! 看看,他这样好的主子,还不敢进跪舔! 不要脸! 雾濛濛在被子里面无声地张口骂道,她撑着点头上的被子,免得被压的难受,但就是闷不吭声。 被子外面的少年几乎将被子给盯出个洞来,他略一深思,还以为雾濛濛在里头给蒙傻了。 雾濛濛等了会,她悄悄地蹲起身,趁殿下不备,一把掀起被子过去连他一起盖住。 眼前视野一暗,九殿下手一动,条件反射的差点就想动手。 被子里漆黑一片,在这种黑暗之中,雾濛濛胆子大了,她眼珠子一转,就扑到殿下背上,小短腿还夹上去,凑到殿下耳边,呼出热气,软糯糯的小声道,“殿下,濛濛真不是故意的,是秦坏鸟太讨厌了,她掀司水,还推我,还说我找野男人。”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不到殿下的神色,她只能尽量让自己显得无辜和软萌。 甚至还故意问,“殿下,野男人是什么男人?” 这话一落,她就感觉到少年身子一僵,随后是冷若冰渣的声音乍起,“除本殿之外的,统统都是德性不好的野男人!” 雾濛濛一呆,她真想替殿下捂脸,好厚的脸皮。 而且这样说,真的不会教坏小孩呀? 她有心逗他,便装模做样的应了声,随后说,“哦,原来殿下是家养的……” 看不见的被窝里,少年耳朵和脸迅速开始发烫,他将小人从自己背上撕下来道,“胡说!你才是本殿家养的!” 雾濛濛再也不忍住,她撇开头,动了动嘴皮子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少年哟,不要太这样一本正经的撩妹! 不过,雾濛濛趁热打铁,她晓得殿下这口吻就表示她又安然逃过一劫,所以,她恶人先告状,“殿下,我讨厌秦坏鸟,赶她走!” 少年摸黑戳了戳她面颊梨涡,凤眼微微有发亮,“现在还不行。” 雾濛濛气闷,她掀开被子,就正正看到面红耳赤的少年。 殿下显然让这变故闹的一愣,雾濛濛当先反应过来,她不敢这时候再去笑话傲娇的少年。 只得捂着自个的脸道,“殿下,濛濛脸好烫,是不是也被闷红了?” 被保留了颜面的少年,轻咳一声,也摸了摸自个的脸,撒谎气不喘的道,“红了!” 晓得殿下说假话了,雾濛濛却不敢揭穿,她只得背过身,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埋头在枕头里,无声地咧嘴笑开了。 殿下见她小肩膀一抖一抖的,还真以为她因为秦关鸠而不高兴了。 他皱起眉头,还是解释道,“她今个不欺负你了么?本殿不留着,如何折腾她?” 雾濛濛让九殿下这话给戳了一下心尖,她觉得十分暖和受用,遂好不吝啬地打算多给傲娇少年顺顺毛。 于是她抬起头来,眸子亮晶晶地转头看着他问,“殿下打算怎么折腾?” 九殿下没回答她,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径直起身脱了外衫,去净室梳洗过去了。 雾濛濛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她趁殿下没回来,跑出去管人要了盆热水,然后端到屋子里,三两下就洗干净了手脚。 等到殿下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干干净净穿着一身里衣抱着枕头在等他。 自打从地下暗河出来,两人晚上大抵都是这样过来的。 九殿下坐到床沿,他散了玉冠,一头及腰的长发披散下来,黑亮如绸,很是好看。 雾濛濛羡慕地看了眼殿下的长头发,有心想摸一把,可又不敢,她只得藏好自个的爪子,又问,“殿下要怎么折腾秦坏鸟?” 殿下靠在床柱边,双手枕脑后,斜睨她,“你想怎么折腾?” 雾濛濛来了精神,她爬过去就道,“她不是最喜欢刷好名声吗?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怎么样?” 九殿下嗤笑了声,嫌弃的道,“你就这点出息?她今天可是污蔑你找野男人?这种话传出去,你这小姑娘的名声和清白还要不要了,嗯?” 雾濛濛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可我总不能也同样找人坏她的清白吧?” 九殿下面色倏冷,他眼底寒芒一闪而逝,“有何不可?” 雾濛濛吃了一惊,她作为现代人,到底见的血腥少了,没那样硬的心肠。 “那她,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了?”她小心的问。 殿下瞥着她,“她想 第118章:谁说本殿要让濛濛做侧妃了 半夜的时候,雾濛濛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殿下起来过,她窝的很暖和,殿下一动,她就跟着动。 结果殿下要起来,她还伸手去拽殿下的衣衫。 随后她听到一声低笑,就醒了。 “殿下?”她惺忪嘟囔。 “吵醒你了?”殿下的声音很是温柔,还可以压低,语气里边有一种诱哄的宠溺。 雾濛濛一下就分辨出来,这是泯殿下。 她唔了声,在枕头上蹭了蹭,问道,“殿下要去哪?” 泯殿下跟她掖了掖被角,低声道,“你不是想整治秦关鸠吗?我也有账跟她清算,所以去吩咐点事。” 一听这话,雾濛濛瞬间精神了,她爬将起来,拉着殿下手道,“我能一起去吗?” 泯殿下眼梢含笑,狭长凤眼之中恍若繁星点点,当真沉醉腻人,他对她无一不应,双手穿过她腋下,将人抱起来道,“当然可以。” 雾濛濛高兴了,她蹦着就要去拿衣裳来穿,哪知殿下手更快,他取来她的外衫,根本不要她自己动手,就飞快的给她套上了。 雾濛濛低头,见那双修长匀称的手指头熟练的给她系腰带,心里多有不自在,她撇开小脸。 泯殿下一直都有注意雾濛濛,见她难得害羞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凑到她耳边道,“濛濛,这是害羞了吗?” 雾濛濛瞅着他,一双眸子黑黑白白的,她大方的承认道,“有点。” 这样坦率,倒叫泯殿下愣了下,他继而失笑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雾濛濛是觉得,泯殿下和九殿下还是有不一样的,且泯殿下根本就是个老司机,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是以,面对老司机,她只想说,求上车! 泯殿下将雾濛濛穿戴密实了,他牵起她手,对候在门边的守夜衙差吩咐道,“让本殿侍卫都到议事厅。” 虽然对这殿下半夜扰人清梦的行为不解,不过衙差还是乖乖去办了。 泯殿下带着雾濛濛率先到议事厅,他找来热茶,给雾濛濛倒了盏,然后就让他坐自个怀里,等着人来的同时,有一下每一下的用手梳着她披散的发。 司金过来的时候,自然带上司水,倒是司木,半夜被吵起来,走路都在打哈欠,还身子一歪一歪的,让人看了颇为担心他一不注意就跌倒在地。 司金看了眼精神很不济的司木,便自个开口问道,“殿下,这是有何吩咐?” 泯殿下手指卷着雾濛濛的发丝玩,一边漫不经心的道,“秦关鸠在哪?” 司金道,“也在府衙里。” 泯殿下点头,他思量了会才道,“本殿今个安排她去给城外流民施粥,需得她亲自掌勺,不得他人帮忙,明个一早,就差人过去看着,她若有意见,就说这是本殿的意思。” 听到这里,司木也清醒了,他苍白的脸上带着斯文浅笑,无害而儒雅,可说出的话就有些让人打颤,“不若与她身上撒点香料?” 雾濛濛瞥了司木一眼,她晓得司木说的香料定然不是姑娘家惯用的那些香,指不定就是什么毒药。 泯殿下不可置否,他一手揽着雾濛濛,让她稳当地做自个腿上,一手撑头,俊美肆意的道,“等她累了的时候,就让流民暴动,趁机找人把她撸走,过个一晚上再找回来。” 这话一落,司金和司木面面相觑,都隐约猜到殿下这样做的用意,司金领命,想着要如何安排,心思瞬间活络开了。 雾濛濛捧着热乎乎的茶盏,一言不发。 殿下说完,就抓着她一只小手捏了捏问,“濛濛,明个要不要去看热闹?” 雾濛濛眸子一亮,“可以吗?” 殿下点头,“自然可以,你不是就是想看她怎么丢脸的吗?明个就可以看到。” 雾濛濛兴奋了,她放下茶盏,抓着他一根手指头道,“好啊,我要去看。” 司木也笑道,“既然小哑儿要去,那我与你一些小玩意,城外流民多,以防万一。” 殿下也是赞同,雾濛濛就一口应下。 紧接着殿下又道,“此前云州企图行刺本殿的一帮人,可有线索?” 说起这个,司金就皱眉,“属下无能,毫无线索。” 泯殿下抿了抿唇,他上辈子并未到云州来治洪涝,反而是七皇子过来的,但当时并未他并未遭到行刺,由此可见,这伙人根本就是单单冲他而来。 他京城树敌颇多,一时之间倒谁都可疑。 雾濛濛也跟着皱眉,她那小脑瓜子更想不明白这些,只是很是担心殿下后背的伤口。 察觉到濛濛的担心,泯殿下偏头对她笑了笑,就跟司金道,“没线索就算了,让人多注意就是,此次一击不中,日后定然还对本殿出手,总有抓住狐狸尾巴的时候。” “是。”司金冷着张轮廓分明的脸,汪蓝的眸子一如墨色深海。 眼见事情都说的差不多,雾濛濛又在打哈欠,泯殿下便道,“等京城那边工部和户部的人一过来,便将云州的事交到他们手上,旁的勿须再管,先回京城。” 这下,司金和司木皆点头。 泯殿下起身,他顺势抱起雾濛濛,也不让她下地走,就那样施施然回了房间。 剩下的司金和司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司金率先迈脚。 司木冷不丁道,“司金,殿下跟小哑儿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司金回头挑眉,“殿下和小哑儿之间有什么事?” 司木看着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冷哼一声,仰头走了。 司金眸色微闪,跟上去道,“我听司水说,你那本师门医书,小哑儿学的不错。” 司木没理回他。 司金又道,“你莫不是打过小哑儿的主意?想收她为徒?” 司木瞥了他一眼,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恼怒,“与你何干?” 司金轻笑了声,同为殿下的侍卫,司金觉得自己该提醒一下他。 他左右看了下,四下无人,才对司木小声的道,“你知道殿下是如何想的?” 司木一愣,他还真不晓得殿下竟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了。 司金清了下喉咙,学着殿下的冷脸哼了声,“哼,他敢!” 司木手一抖,“但是小哑儿如今只有六岁,殿下今年就要十五了。” 司金晓得司木想说什么,他抬手拍了司木一下,意味深长的道,“相差九岁又如何,殿下是皇子,后宅多的是位置,要殿下真有那心思,岂能没小哑儿的位置?” 司木沉默,他敛下眉目,苍白的脸上带出一丝罕见的认真,“小哑儿能学会针灸,她就是有天份的,殿下要是惜才,就不该让小哑儿委身后宅,当个什么委委屈屈的侧妃!” 说是侧妃,都已经是很抬高雾濛濛的身份了,毕竟以她小乞丐的出身,谁都晓得,正妃之位与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司金敛了笑意,他看着司木,“这话,你赶紧忘了,日后莫再说,更不准在殿下和小哑儿跟前说!” 司木目色有一丝不甘,他的师门医毒双全,传承极为的苛刻,想要找个像小哑儿这样有天赋还十分勤奋好学的根本不容易,不见他都只在毒上有建树,而于医,只是泛泛。 司金明白司木的心情,他也有些不忍,可那是主子,是殿下,殿下决定了的事,哪里有他们置啄的份。 “你要实在可惜小哑儿,日后就多教她一些,她要自个有本事哄的殿下高兴了,兴许再多学一些也是无妨。”司金作为局外人,倒是看的分明。 现如今,那丫头才六岁,就已经能影响殿下的决定了,不见秦关鸠那事,分明就是殿下有在跟她出气。 待往后要再大一些,花点心思,指不定还能让殿下成为绕指柔。 司木讥诮一笑,“算了,殿下要真将小哑儿安在后宅,又怎么会允许她学那些?” 毕竟,殿下这样做大事的人,枕边人,就不能是个有利爪的。 两人顿一阵沉默,片刻后,谁也不再多说,各自回房,将刚才的话烂在肚子里头,谁也不再提。 而被议论了的殿下和雾濛濛,两人窝回床上,没一会,濛濛小脑袋靠在殿下肩窝,跟着很快就睡着了。 泯殿下摸了摸她白嫩小脸,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 他真觉得目下这样的日子,再没有比这更好了,能每天一睁眼就看到想见的人,还能再报点仇,当真不要太惬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身边的小人年纪还太小,什么都不能做,做什么也都不合适。 他耐心性子一天天地等着她长大,长成他曾经熟悉的那种巧笑嫣然的模样。 到时,他的濛濛,就真正的回来了。 雾濛濛不晓得殿下的心思,她这一觉虽然半夜有醒过来,但睡的十分舒坦。 她在床上撑了个懒腰,嗷嗷地吼了声,欢快地跃起来,就见着靠在床柱边,脸上神色正古怪的殿下。 她偏头凑过去,软软问道,“殿下这是怎的了?一大早就心绪不好?” 九殿下眼不带眨,她望着他,面色渐冷肃,“昨晚,他带着你一应都跟司金他们安排好了?” 雾濛濛点头,她没觉得有啥可奇怪的,但紧接着她一愣,就惊讶地看着 第119章:崩溃的秦啾啾 对九殿下身上出现的异常,雾濛濛也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安慰殿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莫担心了。” 九殿下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直接起身,拿了外衫就出去了。 雾濛濛挠了挠头,实在从殿下那张冷脸上难以看出旁的情绪来,她索性暂且放下,心头想着一会可以出府衙去看秦关鸠的笑话,她又兴致勃勃高兴了。 辰时末,雾濛濛兴高采烈的从司木那边拿了个精致的枚红色绣腊梅香囊,这东西,司木说,别嗅,见着有坏心的,撕开上面的细绳,撒出去就行。 至于,有何后果,他却没说。 雾濛濛当即就将香囊挂腰上了,她见着九殿下出来,便跟上去上了马车。 马车里,九殿下神色难辨,他惯常的无甚表情,凤眼深沉,几乎一上马车,他就眼眸半阖地靠在马车壁上,不言不语。 雾濛濛绕着腰上的香囊把玩,识趣的没敢打扰他。 不多时,到了西城门口,再往郊外走了约一里,雾濛濛就见着颇多衣衫褴褛的流民,这些人面黄肌肉,流离失所,看着十分可怜。 雾濛濛虽心有恻隐,但她还明白自个有多大的能耐,故而没烂好心。 但秦关鸠就不同了,她早早的就过来了,穿着一身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裙,腰系素白半月水波腰封,绾的飞天髻,鬓边一对缠丝点翠金蝴蝶样式的花钿。 她站在初初晨光中,面目含笑,整个人犹如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圣洁美好。 不见流民看着她,都乖乖地挨个排队。 她掌着一柄大铁勺,言笑晏晏而动作优雅的舀起一勺粥,然后亲自放到每个流民的碗里。 这些流民,能看出大多十分感激秦关鸠,但也有那等少数心思不正的,秦关鸠在施粥之时,言语轻薄不逊。 白栀站在秦关鸠身边,再远一些的位置,便是九殿下差人看着秦关鸠的衙差。 每每这时,白栀就会怒瞪过去,但她一个小婢女,那些人哪里会怕。 好在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晓得得罪了秦关鸠没好下场。 雾濛濛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撩起帘子往外看。 没一会,她就注意到秦关鸠掌勺子的手腕开始在发抖,再如何说,毕竟是京城的娇娇贵女,干这样的粗活已经是很为难了,更何况殿下说的是,要她亲自施粥才放心。 秦关鸠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铁勺舀起来,便不稳的摇晃。 连她的鬓角都浸润出了淋漓香汗,白栀想上前帮忙,但后面的衙差冷冷看过去,她瞬间就不敢动作了。 雾濛濛看的津津有味,见着秦关鸠那样吃力再维持不住优雅做派的模样,她捂着小嘴巴,幸灾乐祸地弯起眸子就笑了。 这笑声惊动九殿下,他轻撩眼皮,这雾濛濛面颊露出的小梨涡,二话不说,将人抓过来,伸手就去戳。 雾濛濛一愣,直到脸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才反应过来。 她拍了殿下手一下,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道,“殿下,戳破皮了怎么办?” 九殿下哼哼了声,放开她,又喜怒无常地复又靠马车壁,不说话了。 雾濛濛觉得这少年性子挺难捉摸,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都没个准。 不过她现在懒得理会他,趴在马车小窗那,往外看。 这当,秦关鸠因着手酸的使不上力气,舀给一流民的皱啪嗒一声,又落回了大锅里。 那名流民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身上脏兮兮的,但精神尚好,他见自个碗里没乘上粥,当即就不满了。 “快给老子满上,不然老子不让!”那流民凶声凶气,很有番恶相。 秦关鸠何时见过这样言语不忌的,她面色一白,实在拿不起铁勺,便个身边的白栀使了个眼色。 白栀当即笑着上前拿起铁勺道,“这位大哥稍安勿躁,我家姑娘乏力了,我这就盛。” 哪知那名汉子嘴一撇,粗鲁地往地下啐了口唾沫道,“呸,你滚开,老子就要那个小娘皮盛,凭甚他们都能得她亲自动手,轮到老子了就不能?你这娇滴滴的小娘皮,莫不是看不上老子?” 秦关鸠简直恶心的想吐,这山野莽夫一口一个老子,把她气的面色铁青。 好歹她也是高门出声,哪里能甘心受这等侮辱,当下甩手就要不干了。 不过,为了此前的名声,她还颇为理智的道,“这位大哥,我实在乏力,力有不逮,这后面还有诸多乡亲在等着,你莫要耽误了别人。” 说完,她就对白栀吩咐道,“白栀,给他盛上!” 那等凛然高贵到不可侵犯的优雅风姿,若是一般人还当真能唬住,但这汉子,雾濛濛猜出多半是殿下这边故意布置的。 果然,就见那汉子冷笑一声,狠狠扬手摔了手里的碗,然后将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大锅双臂抱起,挪到身后。 这一下,整个城外就乱了,无数流民疯抢上去舀粥,连维护次序的衙差都稳不住被打了,更勿论秦关鸠。 白栀倒是个忠心护住的,任凭身边的流民如何推攘,她都死死护住秦关鸠,还对同样乱的不可开交的衙差喊道,“来人,救命!” 而罪魁祸首,那名汉子在流民中,大步跨到秦关鸠面前,居高临下地狰狞一笑,紧接着他蒲扇一样大的巴掌拂开白栀,一把抓着秦关鸠就道,“老子就是冲你这小娘皮来的,看着细皮嫩肉的,刚好可以给老子做媳妇!” 说完,弯腰扛着秦关鸠趁乱就要跑。 雾濛濛看的目瞪口呆,这些变故统共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秦关鸠就这样光天化日的被人掠走了。 旁的衙差有心上去阻拦,但暴动的流民太多,根本就过不去。 雾濛濛这边,是在马车上,且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虽也有个把流民想过打主意,但司金马鞭子一甩,这些人就很有眼色的离开了。 “殿下……”雾濛濛咽了咽唾沫,她转头愣愣地看着少年,蓦地双眼放光道,“殿下,你好生厉害!” 小小的人,亮晶晶的眸子,仰着张巴掌大的小脸崇拜地望着她。 一直心情不悦的少年,此刻微微勾起嘴角,他竟觉得稍稍开怀一些。 他淡淡地瞥了外面一眼,“略施小计罢了。” 他毫不犹豫的将功劳揽在自个身上,至于昨晚安排了这些事的重生老鬼,少年表示,有他什么事!滚远点最好! 雾濛濛笑嘻嘻继续往外看,她见秦关鸠被那大汉抗在肩上,发髻散了,她人还很崩溃地不断哭喊着捶打那人。 哪知那大汉恼了,顺手一巴掌就扇在秦关鸠屁股上,还吼道,“再哭哭啼啼,老子就将你卖进窑子里。” 从来高门贵女的秦关鸠,从来京城众青年才俊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神,何时被人这样对待她。 她好像呆了会,继而就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雾濛濛乐不可支,她晓得殿下只是要让秦关鸠名声清白有碍罢了,好熄了皇帝想将秦关鸠许给他的心思,故而,其实并不会就在现在就真的找人作贱了秦关鸠,再如何说,她都是秦家的人,当今皇后的亲侄女。 可秦关鸠不晓得,她吓的面色如土,已经毫无优雅可言。 眼看着这场闹剧在那大汉扛着秦关鸠就要跑远的节奏中落下帷幕,岂料,就在这关键的当口—— 一队十来人的黑衣蒙面人光天化日地杀了出来! 这下不止雾濛濛大吃一惊,就是九殿下都面目阴沉。 那些蒙面人,有目的性地杀人,专挑衙差,还有殿下这边的人下手,对挡路的流民,要么撂倒,要么就踹向一边。 而扛着秦关鸠的那名大汉,虽没被砍到,但到底被这波人给逼了回来。 “殿下,是上次那帮人!”司金说完这话,他就已经铿锵拔出长剑,脚尖在马车辕上一点,双臂一展,人如滑翔的大鸟一样杀了出去。 雾濛濛瞬间就懂了司金的话,这帮黑衣人,正是上次行刺九殿下的,雾濛濛一把抓住殿下的袖子正色道,“殿下,你身上伤还没好。” 少年回头看了小人一眼,见她担心的神色,心窝的位置悄起一丝丝的暖意。 他抬手摸了揉乱她的刘海,低声道,“没事,死不了。” 雾濛濛正要说什么,她手中一空,那抹衣角刹那从她指缝中溜走,她眼睁睁看着殿下闲步游庭地下了马车,他一手拎着长剑,一边直接就冲这群黑衣人中领头的去,周遭的人,硬是半个都挨不到他身。 雾濛濛心头一紧,此刻马车上只有她一人,她不敢多呆,缩着身子,悄悄地下了马车,赶紧躲在最角落的位置。 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看见殿下与一蒙面人交上手,甚至殿下连剑都没拔,就将那蒙面人压着打。 司金这边动作也快,不过半刻钟,他就将其他的蒙面人杀的一干二净,随后也没插手殿下那边,遥遥地冲扛着秦关鸠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大汉心领神会,捂着秦关鸠嘴巴,带着她就要跑。 此时,那与殿下交手的蒙面人一记虚晃,人极速后退,转身就要逃! 殿下随后追上,司金再旁掠阵。 电光火石间,那蒙面人 第120章:殿下不喜欢别人说他长的好 城外这番的骚乱,且还真死了人,起先那些争抢白粥的流民各个胆颤心惊,没一会功夫就让衙差镇压住了。 骚乱渐息,此时场中,唯有钳制住秦关鸠的黑衣蒙面人和长身而立的九殿下、司金对峙不下。 九殿下凤眼一厉,“你是受何人指使?” 那蒙面人并不回答,只面巾下的一双眼睛闪烁不定。 秦关鸠却是受不了了,她让那人掐着脖子,害怕的想晕厥过去,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九殿下,哭喊着,“殿下,救我!” 九殿下无动于衷,他根本看都不看秦关鸠一眼,只厉声对那蒙面人道,“说出你背后之人,本殿保你一命!” 他说的是保,而不是放,这其中意味自然不同。 那蒙面人不为所动,他拖着秦关鸠一步一步缓缓往后退。 雾濛濛人小鬼大,她见没人注意到她,顺势往地下一滚,将自个弄的脏兮兮的,还往白净的小脸上抹了层灰,随后混在流民中绕到那蒙面人身后,距离远远的,半点都不引起怀疑。 这边九殿下见这人一声不吭,顿没了耐性,他下巴一撇,对司金使了个眼色。 司金心领神会,长剑再次铿锵出鞘,清虹宛若匹练,迅疾的晃花人眼。 那黑衣人似乎见九殿下并不在意秦关鸠的死活,他遂扬手一抛,将秦关鸠朝殿下的方向狠狠摔了出去。 司金的剑光凛冽,快若闪电地袭上了那黑衣人。 至于九殿下,他身子一侧,准备避过秦关鸠。 谁想,秦关鸠忽的伸手,竟精确地拽住了九殿下衣襟,还连累的殿下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秦关鸠死拽着殿下不放手,哭的毫无形象可言,不等殿下甩开她,她竟然像牛皮糖一样贴了上去,扑到殿下怀里,声泪俱下的道,“殿下,关鸠好怕……” 九殿下的俊脸,瞬间就黑了。 雾濛濛在最后面,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她往地下啐了口,低声骂道,“不要脸!” 司金这边,却是没追上那名蒙面人,眼见那人几个起跃蹿入流民中,还掀人来阻拦司金。 雾濛濛瞅准了方向,距离那黑衣人还有两丈远的距离时,她扯下腰间的香囊,撕松细带,站起来就朝那人砸过去。 那黑衣人只以为是暗器袭来,手中利剑反手一挡,无声无息,漫天的粉末炸裂开来,笼了他一头一脸。 雾濛濛得意地给自个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黑衣人甩了甩头,居然噗通一声倒下了。 司金随后上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给活捉了,他甫一见脏兮兮的雾濛濛,还吃了一惊。 雾濛濛跳出来,咧着嘴笑,她背着小手,得瑟地瞥了司金一眼,又踢了踢黑衣人,“司木的小玩意真好用。” 司金跟着就笑了,那双眼睛碧蓝如洗,很是温和。 九殿下这边早晦气地将秦关鸠撕开来,随后扔给赶紧上来的婢女白栀,他面目冷若冰霜,那模样,可真是要吃人一般。 雾濛濛和司金一起过来,她朝秦关鸠看了眼,拉了拉殿下的袖子,小声道,“殿下,回去了。” 九殿下一低头,就见浑身没处干净的雾濛濛,他长眉一皱,习惯地就想呵斥两句。 雾濛濛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帮着抓到了活口。” 殿下目光落到司金手上的黑衣人身上,司金早扒了那人面巾,却是个脸生的,根本不认识。 九殿下带着自己人抬脚回府衙,秦关鸠想也不想的就要跟上来,雾濛濛上了马车,将马车帘子一合,让秦关鸠吃了个闭门羹。 司金也是不理会她,径直一甩马鞭,率先走了,半点没说怜香惜玉要捎带秦关鸠一路。 “姑娘,咱们回京城吧。”白栀替秦关鸠委屈,今个吃了这样大的罪,这要换在京城,谁敢这样对她家姑娘。 秦关鸠慢条斯理地理着发鬓,随后又拿帕子将脸上花了的妆容擦掉,那双秋水剪瞳阴沉的骇人。 却说一行人回了府衙,雾濛濛见殿下沉郁的脸色,没敢上去撩拔,她自个先回房将自己身上收拾了遍,随后才乖乖巧巧地坐院子里等殿下回来。 果然,晌午时分,殿下回来带着她去用膳,中途她瞄了眼殿下,见他面色还是不好,想了想,将盘子里最大的一块肉夹到小盏中,推到殿下面前。 九殿下动作一顿,他垂眸看着那块肉半晌,好一会才搁筷子道,“不吃。” 雾濛濛咬了咬筷头,她只得将那块肉拖回来,自己夹进嘴里,巴巴地咬几下吞掉。 气氛沉闷地用完膳后,雾濛濛瞅着端着盏茶出神的殿下,扭了扭小指头,寻这话头道,“殿下,那活口有用吗?” 这些事,九殿下也没想过瞒她,便淡淡的道,“已经死了。” 雾濛濛一惊,她猛地从杌子上站起来,“司木的毒这么厉害?” 九殿下摇头,“不是司木的毒,是那人体内藏毒,一醒过来就自尽了。” 快的司金根本没反应过来。 听闻这话,雾濛濛也有些丧气,“哦。” 好不容易抓个活口,还是一队刺客里领头的,结果还是死了。 九殿下见她包子小脸皱起了,莫名觉得心头的郁结稍缓,“秦关鸠的事,只有这样了。” 雾濛濛适才想起秦关鸠只被吓了一场,要坏她清白名声的事却是被搅黄了。 她愤愤的道,“她怎的这般命好!” 难得殿下亲自出手算计她一次,就让她躲过了。 九殿下长指一屈,轻敲案几,“不是命好,本殿要没料错,这次的人根本不像是专门奔本殿来的,指不定这其中和秦关鸠也有干系。” 雾濛濛惊讶了,“秦关鸠和他们勾结了?” 殿下摇头,“司金去查了,目前不知道。” 这些复杂诡谲的事,雾濛濛就是想破头都想不明白,她抓了抓松松的马尾道,“不然拷问一下秦坏鸟?” 对这提议,九殿下瞥了雾濛濛一眼,虽然很心动,但秦关鸠背后还有个秦家,却是不能动的。 雾濛濛干笑两声,她晓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当天晚上,雾濛濛都睡了一觉了,殿下都还在议事厅那边,她也就没等他,自顾自埋头呼呼大睡。 一直到第二天卯时,她察觉到身边有动静,模模糊糊睁眼,才见殿下脱了外裳趟下来。 她声音软糯带哑的喊了声,“殿下?” 九殿下应了声,又抬手拢着她,还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冷清清的道,“睡觉。” 雾濛濛遂闭眼,又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一睁眼,殿下竟然还在身边,她眼珠子一转,瞅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面白如玉,睫毛长卷,眼线狭长,这会没戴银翎眼饰,左眉骨那道疤十分醒目。 雾濛濛不觉得难看,反而认为那道疤在殿下脸上,还让他多了几分的人气,像个真正的人。 十全十美到完美无瑕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不是好事,所谓盛极必伤,万事不可太过满,殿下这样的,有一点点的小瑕疵,才是最恰如其分的。 雾濛濛正看的专心,她目光落到殿下高挺如悬胆的鼻子,又见他人中很明显,然后是薄唇,本是带暖意的玫色,可因着殿下时常抿唇的缘故,且说话也毒,故而那嘴角都是带冷意的。 但此刻,他睡着后,半点没有往日的倨傲和盛气凌人,就跟个等人吻醒的睡美男一样。 “看够了?”冷不丁殿下的声音传来。 雾濛濛一惊,她眨了下眼,这会才见着殿下慢悠悠地睁开眼。 她讪笑几声,准备谄媚地讨好几句,“看不够,殿下长的真好看!” 听闻这话,九殿下面容一下就冷了,他盯着雾濛濛,紧接着顺手就扇了她小屁股一记。 “上次敢对本殿这样说的人,坟头草都长一丈高了。”九殿下坐起身来,显然不喜欢别人称赞他相貌。 雾濛濛暗自骂了句神经病,她伸手揉了揉小屁股,脸上却可怜兮兮地望着殿下,浑然不晓得自己哪点做错了一样。 殿下侧头瞥了她一眼,也没理她,穿好衣裳就出去了。 雾濛濛龇了龇牙,她吃了点东西后,决定去找司金问问有关殿下相貌的事。 好在司金今日并不是很忙,刺客死了,一时半会查探的人也还没消息传回来,秦关鸠昨个被吓着了,今天连门都没出。 是以,雾濛濛找来的时候,司金正晒着太阳,在院子里头擦剑。 雾濛濛踏进去,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就问,“司金,我今个一早惹殿下生气了,殿下还动手抽了我。” 说完,她还嘟了嘟嘴。 司金轻笑了声,“怎惹得殿下了?” 雾濛濛搬了小杌子,挨着他坐,双手撑下巴的道,“我就说了句殿下长的好看,他就不高兴了。” 司金神色一整,他神情古怪地看着雾濛濛,“你说这样的话,殿下竟然还留了你小命,可见,小哑儿你在殿下心里头分量不一般啊。” 雾濛濛偏头看他,“殿下不喜欢别人说他长的好?” 司金摇头,这会四下无人,他才低头小声的道,“殿下的相貌是他的忌讳,不能提的,从前不晓得多少人 第121章:殿下的大长腿啊,吸 京城无人不知,皇族九皇子的相貌,乃是所有皇子都及不上的。 那等眉眼,无一不精致,也不晓得九皇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看怎么俊,尽管九皇子并不如何受宠,但也挡不住京城贵女趋之若附的倾慕之心,更有甚着言,若能得九皇子一眼青睐,当立马去死都是甘愿的。 雾濛濛也晓得殿下长的很是不俗,她天天见着,日日面对,都还有偶尔被殿下那张脸给晃神的时候。 但她想不明白,这样出众的相貌,于殿下而言却是个不能提的忌讳。 司金似乎想起一些往事,他垂眸看着手上寒光凛冽的长剑,幽幽的道,“殿下幼时,也得过皇帝和贤妃的喜欢,但后来一夜之间失宠,京城很多人都不明白,我听府中老人总管苏伯提过,就是因着殿下那张脸,才遭到厌弃的。” 说完,他指了指左眉骨,“殿下这里有道疤,你当看到过?” 雾濛濛点头,她简直天天一睁眼就能看到。 司金眸色微微泛冷,“贤妃不待见殿下的长相,趁殿下熟睡的时候,想毁了殿下的脸之时留的。” 雾濛濛一懵,这事她听殿下说起过,“可殿下说,贤妃是想杀他才留下的。” 司金扬眉,淡然的道,“第一道疤是想毁殿下相貌,殿下痛醒后,贤妃没得逞,但最毒妇人心,第二道下手,就对殿下生了杀意。” 雾濛濛心头发寒,这样事再次被提及,她作为旁观者,都觉得贤妃太恨毒,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活生生的人乎。 司金瞥了雾濛濛一眼,见她小脸沉重,晓得她是心疼殿下了,不过还是提醒道,“往后莫要再提及殿下的相貌,你这样的小表情,也不要让殿下看到。” 雾濛濛点头,她心里明白,殿下那样的傲娇性子,骨子里惯是高傲的,自然受不得旁人同情的目光。 晓得自个犯了殿下的忌讳,雾濛濛有心补偿殿下一二,是以当天她十分殷勤,不仅抢了司木给殿下后背伤口换药的活计,还狗腿的捶腿揉肩,就差没把自个打包栓个蝴蝶结,自动送到殿下嘴巴咬一口消气。 九殿下哼哼几声,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雾濛濛的伺候,半点都不拒绝。 隔日,雾濛濛正在议事厅跟殿下泡茶的当,司金皱着眉头进来回禀道,“殿下,已经查到,此次行刺的黑衣蒙面人,是从云州上游的乌木小镇过来的,近两月,乌木小镇并无显眼的陌生人出入,只有年初的时候,有一神仙在乌木小镇落脚,颇为可疑。” 雾濛濛倒茶的动作一顿,她惊讶的问道,“可是一个叫谪先生的神医?” 司金讶然,“对,就是他!” 雾濛濛看向殿下,她虽觉得谪先生这人看着和善,并不像个坏人,但她还是晓得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九殿下问雾濛濛,“你见过他,觉得如何?” 雾濛濛忖思道,“从外表来看,谪先生不像是坏人,他当时帮我和司水解围,我一开口,他就当真给司水把脉诊治,他连诊金都没问,还是我说往后到了京城要给他,他才同意上了京城会来皇子府找我。” 殿下用一种白痴的目光看着雾濛濛,“蠢东西,杀猪匠对自个的猪也很好,又给吃又让睡,只等着猪肥膘了就下刀子宰了吃肉!” 雾濛濛哀怨地瞅着他,是他自个问的,她只说了客观的事实,又不代表她就真的相信谪先生了。 一边的司金让殿下这话逗的差点忍不住当场笑出声,他捂着嘴,暗地里揉了揉嘴皮子,才绷着脸道,“不过,这位谪先生像小哑儿说的那样,在乌木小镇风评很好,但依属下来看,他出现在乌木镇,此地距离云州并不远,盖因不经莱河,是以不受洪涝之害,他的出现就很古怪。” 雾濛濛偏头想了想,换位思考,她要是谪先生,不管是行医还是寻找药材,有更繁华的云州城不来,偏生往一个小镇上去,最奇怪的是,这小镇距离云州不过两三个时辰的脚程,确实蹊跷。 “就是,要我是个大夫,除非在乌木镇有重要的事,不然乌木相较云州,我肯定来云州!”雾濛濛眸子亮晶晶地跟殿下说。 司金觉得这小丫头也太后知后觉了些,要谪先生没问题,他又何必说那么说。 九殿下就更直接,淡淡扫了雾濛濛一样,丢下一个字,“笨!” 随后,他不理她撅起的小嘴,转头对司金道,“工部和户部的人,什么时候到?” 司金道,“约莫后天。” 九殿下点头,又问,“司水如何?” 司金皱起眉头,“还是那样。” 说完他停了下,小声的又说,“嚷着要找小哑儿。” 雾濛濛眨了眨,她这两三天还真将司水也忘了,这娃也真是实在,对她念念不忘。 她看了殿下一眼,飞快的道,“我去看看他。” 眼见殿下没反对,雾濛濛提起裙摆小跑着就当真去找司水去了。 殿下看了眼案几上渐凉的茶,敛眸道,“差人盯着那个谪先生,等后日朝廷的人一来,回京城前,先去一趟乌木小镇,既然谪先生能诊出司水病症,就让他再看一次。” 司金心头一动,他明白殿下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下犹豫道,“若是司水明个就好了呢?” 九殿下长眉一竖,“司金,你也和蠢东西一样,脑子让狗吃了不成?” 司金冷汗都下来了,他也就脑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才问了不该问的,他赶紧低头应道,“属下往司水再蠢……不是傻几天。” 九殿下见他这模样,就觉得糟心,蠢东西笨点就罢了,总是年纪还小,怎么身边的人,现在一个个的都这样不省心? 雾濛濛去找司水前,顺便拐去膳房,拿了点点头,适才过去。 司水还和小孩一样,这两三天他没见着雾濛濛,心头慌得不行,甫一见她,就跟个被遗弃的大狗一样扑过来,抱着她巴巴的就开哭。 雾濛濛还捧着点心在,这一下所有的点心被挤成了碎渣子,沾了她一胸口的沫子。 她嘴角抽了抽,听闻司水正常后是记得事的,所以难怪他上回想杀她。 任谁有这样傻兮兮不光彩的黑历史,也分分钟都想杀人灭口。 她好不容易安抚了司水,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分着点心沫子吃。 司水出奇地听她话,这让雾濛濛心里诡异地有一种满足感。 殿下还老是说她蠢,她哪里蠢了?看这不将司水照顾的这样好? 临走之时,司金已经回来了,照常也给司水带了好吃的,雾濛濛安慰了司水,这才离开。 路过秦关鸠住的厢房之时,她才特意往里瞅了瞅。 她只见着出来倒水的白栀,至于秦关鸠,却是压根没出来。 雾濛濛觉得秦关鸠真是受不住打击,才这点小小的挫折就连门都不敢出了,要往后她真嫁给了殿下,依着殿下那张刀子嘴,更苦的还在后头。 她摇头晃脑地这般回了房间,见着殿下处理完了庶务,正难得空闲的在看书。 她蹭过去,腆着笑脸,就自发的给殿下揉肩。 揉了一刻钟,殿下长腿啪的一搁小杌子上,雾濛濛秒懂,跟着就蹲过去,像个低眉顺眼地小媳妇一样,给殿下捶腿。 不过,捶着捶着,她小心思就活络开了。 这处的肌肉不错,够结实! 这里的皮很紧致,还很有弹性! 殿下的腿可真长啊,这比例,这形状,妥妥的美大腿! 九殿下起先还没察觉,后来一合书卷,就见雾濛濛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还一脸垂涎地盯着他腿看。 他稍微动了动,雾濛濛就跟着移动,就差没撕开他裤管扑上去了。 少年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低声问道,“在看什么?” 雾濛濛一个激灵,她低头再抬头之际,已经是一副懵懂无知的天真面孔。 “殿下,你在问什么?”不仅如此,她还反问殿下。 九殿下猛地收回长腿,屈指就弹了雾濛濛脑门一记,“将你龌蹉心思收一收,不然本殿扇得你下不来床!” 雾濛濛一下捂住小屁股,她色厉内荏地争辩道,“哪里龌蹉了?分明是殿下自个心思龌蹉,才瞧着我也是那样。” 九殿下拍了拍自个的大腿,斜睨她道,“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雾濛濛忍住想抬袖子擦嘴角的冲动,她翻了个白眼,气哼哼的道,“有甚稀罕的,以后我也会长大,我有的,殿下还没有!” 说完这话,她不敢再待下去,指不定一会就屈服在殿下冷飕飕的目光下,所以,她一溜烟的就跑了。 剩下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小人一会跑的来没影,他复又伸长了自个的长腿,低头看了看没瞧出所有然来,也并不觉得有甚好看的,尔后又想起雾濛濛的话,什么叫她有的,他却没有? 以他智多近妖的脑子,想了会都没想出结果来,少年不屑地哼了声,果然就是个蠢的,他堂堂皇子,想要什么是没有的? 公告 一大早,阿姽这边出了点急事,更新都挪在下午更新。恩,第一更15点,能提前更,阿姽都会提前更,跟大家说一声,抱歉! 第122章:我等你长大,你等我更喜欢你 乌木小镇,位于云州上游不过几十里地,但不靠莱河,是个仅有百来户百姓的小镇子。 镇子并不富裕,盖因离云州十分的近,故而来往行商络绎不绝,倒也颇为热闹。 可最为热闹的,要数今年镇上来了位年纪看着不大,但能妙手回春的神医。 传言,这位神医来镇子的头一天晚上,就遇见个怀抱稚子悲伤不已的妇人。 他上前相问这是何故? 那妇人将怀里已经没有气息的稚子与神医看,幼子夭折,一时间竟是哭连话说不出来。 神医抱过稚子,解开小儿衣裳,在他胸口拍了几下,那稚子竟睁眼喊娘。 这等起死回生,当场就震住了小镇上的所有人,神医之名不胫而走,至此,这名神医便在乌木小镇暂且落脚。 雾濛濛双手撑下巴地坐在茶寮里头,听提着茶水的年轻伙计说起这等奇闻异事,她眸子亮晶晶地顺口夸了句,“谪先生真是个好人。” 那名茶水伙计闻言,遂更为热情,“几位客观,若是慕名来寻神医的,最后早一些过去,不然太阳一落山,神医就再不见任何人了。” 雾濛濛应声点头,待那名小伙计走了,她目光才落到对面一脸生人勿进的殿下身上。 她问,“一会歇完脚,殿下就要去找那位谪先生吗?” 九殿下目光闲凉,他微微勾起嘴角,眉目就带出嘲弄来,“好人?” 触及殿下危险的神色,雾濛濛小背脊一下挺的笔直,飞快的解释道,“糊弄那个店小二的,不然说谪先生坏话,他肯定不会告诉我们这么多。” 九殿下看了面前颜色并不清亮的茶水一眼,他根本不喝,只双手抱胸,一扬下颌道,“用你打听?” 随后,他瞥了司金一眼,一边的司金面皮一紧,“殿下早差人打听了,起先店小二说的,那名稚子其实是吃瓜果噎着了,一时喘不上气,故而呈假死的架势,后来谪先生拍那几下,实际是将梗在稚子喉咙的瓜果拍了了出来,故而稚子能是转醒无事。”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当真不晓得这里头竟是这样的缘故。 九殿下微微半阖眼眸,好一会他道,“去见一见,见完好回京。” 这话说的,雾濛濛也突然就怀念起京城来,这些时日,也不知凤鸾和四公主怎么样?还有碎玉等人? 一行人从茶寮出来,司金直接就领着殿下往谪先生落脚的地方去,雾濛濛牵着还没恢复正常的司水跟在后头。 不多时,还是此前那座酒楼,司金使了银子,开了雅间,让殿下和雾濛濛及司水并司木进去等着,他适才亲自过去请谪先生。 谪先生出尘淡雅,一袭细葛布的灰色长衫,长发堪堪只用一截枯枝绾着,此刻他两指一搭,正与一满头白发的老妪诊脉。 司金怀抱长剑,站在门口等了会,见着他与那老妪开了药方,适才上前道,“烦请谪先生移驾,我家主子有请。” 谪先生放下竹管毛笔,他缓缓抬起眼,一脸淡然地看着司金,仿佛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这会,司金身后还有两三名嚷着要看诊的,谪先生抿了抿唇,对余下看诊的道,“还请明日再来。” 那几名看诊的见谪先生都开口了,且司金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遂便作罢,三三两两地走了。 谪先生甩了下袖子,垂眸道,“带路。” 于此同时,雾濛濛正晃着小脚,偷偷捻了块点心捧着啃,她才咬一口,就觉得这点心有股子薄荷味,她吃不惯,有心想扔了,可又不敢当着殿下的面。 司水挨着她坐,他似乎还是有些畏惧殿下,比雾濛濛还缩手缩脚,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将自己咬了一小口的点心,啃过的那点掰下来,剩下干净的部分,一下塞进司水嘴巴里。 司水咬了几口,半点都不嫌弃,竟吧唧吧唧地吞了。 雾濛濛眸子弯弯,她捂着嘴偷笑,手心里掰下来的那点渣滓,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偷偷丢到地上。 殊不知她此等小动作,早入了殿下和司木的眼,两人谁也没揭穿她,就见她跟个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地干小坏事,随后脸上还浮起坏事得逞之后的小狡黠。 一瞬间,司木忽的就明白殿下为何会那般地护着她。 有这样的小人在身边,便是连干坐等人都半点不无聊。 谪先生进门的时候,雾濛濛正与司水头挨头,似乎司水要去挠她腰上的五彩丝绦来打结玩,雾濛濛显然不同意,两人一人拉一撮丝绦在闹着。 司金与殿下回禀,“殿下,谪先生到了。” 随后又转身,伸手虚引,将谪先生引到座上。 雾濛濛没心思与司水闹腾,她抬头,就见殿下目若鹰隼地直射在谪先生脸上,除此之外,殿下的脸色也极为的难看。 就像是泡了热水的玄冰,嗤嗤啦啦地冒着寒气,面上还很是不平静。 雾濛濛心头一跳,她目光又转到谪先生身上。 谪先生一副云淡风轻地面目,他敛着眼,波澜不惊的道,“何事?” 好似他面对的不是堂堂皇子,而是同一般的贩夫走卒并无不同。 雾濛濛在心头给这样不畏强权的谪先生点了个赞。 不过,她还是更关心殿下一些。 九殿下冷笑一声,“果真是好久不见,本殿的小皇叔,息谪!” 此话一落,屋子里顿寂静无声,司金和司木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雾濛濛一把抓住司水的手,不让他乱动。 谪先生终于抬了抬眼皮,他瞳色并不是很深沉的黑,转而是带一点琥珀的浅色,他只看着九殿下,好半晌,才又垂下眼道,“你认错人了。” 雾濛濛就听殿下又接连冷笑了好几声,她心头咚咚直跳,敢不怕死这样挑衅殿下的人,她今个终于见着一个活的了! 九殿下起身,他弹了弹金线滚边的袖口,淡漠的道,“小皇叔回来之事,本殿会据实跟父皇回禀。” 撂下这句话,九殿下招呼都不打一个,背着手就走了。 雾濛濛跳下椅子赶紧跟上,哪知司水还拽着她腰间的五彩丝绦不放手,这一奔,嗤的一声,她的腰带就坏了。 雾濛濛难以置信地看着司水手里的一截丝绦,还有她腰上飘着的一小节,如果可以,她简直想爆打这熊孩子一顿! 这都什么场合,也不会看点眼色。 这动静让谪先生又抬了抬眼,他视线直接落在雾濛濛身上,倏地竟露出一点点浅淡的笑意。 雾濛濛惊悚莫名,她跳起来,一把拉上司水,跟着就冲了出去。 又一个好像和殿下不对付的人,还高雅出尘似谪仙的人居然跟她这种凡尘俗人笑了,想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雾濛濛既殿下之后,爬上马车,司水似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雾濛濛的丝绦,他安安静静地跟司金坐在马车车辕上玩开了。 司金瞥了眼,见向来阴沉骇人的司水居然也有这样白痴的时候,他决定少看两眼,免得他正常后拿剑要砍人。 雾濛濛拘谨地坐在马车里,她偷偷瞥了两眼殿下,见他脸色很是不好,遂不敢打扰他,只安安静静地乖巧坐一边,在殿下要喝茶水的时候,殷勤一些。 目下一行人跟着就转道回京,至于秦关鸠,没人去管她死活,也没人特意支会她一声,是以雾濛濛并不晓得她如何了。 云州离京城路途颇远,当天晚上,因着人不多,便直接宿在了荒野。 雾濛濛和殿下自然在马车里面休息,司金等三人在外轮流候着。 雾濛濛心头有些不安慰,今个晚上殿下并未像往常那样圈着她一起睡,半大的少年蜷缩着,转身侧里,没有理会她。 雾濛濛心头有些说不出来的不习惯,她仰躺着瞪眼看马车顶,好半天,就听身边的殿下翻了身,随后他睁开了眼睛。 雾濛濛侧头看他,黑亮亮的眸子,在马车里有依然晶亮。 殿下坐起身,单脚屈着,他抬头揉了揉眉心,有些难耐的道,“濛濛,怎的还没睡着?” 雾濛濛一听这口吻,就晓得是泯殿下。 她一掀被子跟着坐起来,撅嘴道,“泯殿下,今天九殿下见了个叫息谪的人,一天都板着脸,我都不跟他说话。” 泯殿下回头看她,轻轻嗯了声,“我晓得,最近,即便是我不出来,他做了哪些事,我都知道。” 雾濛濛讶然,原来泯殿下也是开始有记忆了。 她心头忐忑,不晓得这到底是好还是坏,“那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泯殿下皱眉摇头,“不知道。” 听闻这话,雾濛濛倾身过去一把抓住泯殿下的手指头,“那会不会最后,九殿下和泯殿下,会有其中一个人……消失……” 泯殿下神色一震,他望着她,薄唇抿成了直线,他清晰地感受到濛濛心头的不安和担心,只是这担心的到底是谁,他却根本不想问。 他伸手将她按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不会,濛濛记着,我永远是我,永远都是最喜欢濛濛的殿下……” “如若他还没有我这样的喜欢濛濛,那么请濛濛给他一些时间,我等着 第123章:再敢轻薄她,本殿找和尚收妖 雾濛濛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从前,她其实也长的好,人也年轻,因着是个孤儿,能相交的人并不多,是以,上学那会,就给人一种孤高的表象,她虽不曾是校花级别,但也晓得私下里,不少男生对她有好感。 后来她开了按摩小店,又是在那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认识的人、撞见的人,都算不上好人。 那些人也有献殷勤的,还有讨好的,但她清楚的知道,他们不过都是看她年纪不大,起了龌蹉心思,想哄骗睡她几次罢了。 她固守着自个的身心,绝不轻易交付给任何人。 她也不觉得寂寞,一个人二十年都活过来了,又还有什么不习惯的,穿到大殷来之前,她其实正琢磨着自个的房子里养条猫、再养条狗,还有一缸金鱼。 动物比人单纯,她可以放心信任。 但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会喜怒哀乐,也会因着某人某事而感动。 至少,她清楚的晓得,自己被泯殿下的话感动到了。 遇见过的那样多的人里面,再没有谁会像泯殿下这样对她如此的好了,她贪婪地接受着他的宠溺,像个不知足的的小偷,偷着他身上有,但自己从没有过的温暖。 然后,刻意地从不去想日后。 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这样温柔的泯殿下会彻底地消失在那具年轻的身体里,她就觉得莫名的难过。 可九殿下又何其的无辜呢,这原本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他的,她也做不到帮衬泯殿下夺取这具身体。 “殿下,”她紧紧拽着他的手指头,低着头掩住脸上的表情道,“对不起,不能给殿下同等的感情回应哪……因为我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殿下……都不知道呢……” 她的声音很轻,但有一种蝴蝶扇翅的轻抖,又很稚嫩的可怜。 她是真的不太懂男女感情,虽然活了二十年,但她所看到的,尽是利来利往的皮肉交易。 她其实并没有活在阳光之下,而是一直站在寒凉的阴影之中自成一个贫瘠的世界。 泯殿下摸了摸她的发顶,“没关系,我懂就好,我能守到你懂的那一天。” 雾濛濛忍不住埋头进他怀里,嗅着浅淡地冷檀幽香,小手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不想松手。 泯殿下拥着她坐在马车口,拿被子裹住两人,他下颌搁她头顶上,一同看天上的弯月。 雾濛濛飞快收敛好情绪,她不擅处理太过煽情的情况,故而飞快转移话题道,“殿下,息谪也是皇族的吗?” 提及此人,泯殿下皱起眉头,他想了好一会才慢慢的道,“他是父皇的幺弟,只比我年长两岁。” 雾濛濛掰着手指头一算,不对啊,当今皇帝已经继位一二十年了,可息谪却只比殿下大两岁。 泯殿下摸了摸她小脸,讥诮一笑道,“父皇当年坐上龙椅的手段并不光彩,是以他继位后,皇祖父还活着,皇祖父手中握有一支暗卫,这是历任大殷皇帝才知晓的精锐,是以父皇并不敢对皇祖父下手……” 泯殿下的声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雾濛濛就当听故事一样。 “皇祖父其实并无多少恋权心思,故而好些年,他活的最是逍遥,再后来有个照顾皇祖父的宫娥爬了床,也是那宫娥的运数,只一夜,就怀了龙种,需知那时候皇祖父已是白发翁龄,这老来得子,一辈子只是皇帝,从未当过纯粹父亲的皇祖父心动了,他百般护着那宫娥,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息谪。” 雾濛濛听得咋舌,默默道了句,皇族贵圈真乱!且那宫娥也太不忌口了,连个白发老头都不放过。 “息谪刚出生那会,确实让皇祖父过了一把慈父的瘾,他宠着息谪母子,还让父皇以繁衍了皇族子嗣的功劳为由,封了那宫娥为太妃,父皇虽顾忌皇祖父手里的暗卫,但也没将息谪母子放在眼里,毕竟父皇那会已经坐稳了龙椅,既然皇祖父想当个慈父,他就满足他。” “皇祖父当了一辈子的明君,虽是老了,可也明事理,还以暗卫为条件,跟父皇商量,打算等息谪及冠后,就封他个闲散的亲王,赐片封地,往后即便皇祖父归天,息谪母子也能有保障……” “父皇自然同意,皇祖父也很欣慰,息谪在他的教导下,日渐出色,但这世上,总是有不识趣不安份的人……” 雾濛濛听着泯殿下话锋一转,就猜到约莫是息谪的母亲,要生事了。 果不其然—— “息谪的母亲,那宫娥是个没见识,但又心大的,她暗中使了诸多的手段,父皇看在皇祖父的脸面上,没跟她计较,但有一次,皇祖父亲耳听见她在教唆息谪篡位,皇祖父大怒,欲去母留子,不曾想,息谪百般求情,皇祖父心软间,那宫娥先下手,毒死了皇祖父,皇祖父身边的暗卫符也落到了她手里。” “哼,”泯殿下冷笑,他其实不想濛濛听这么多不光彩的丑事,但又担心在他的庇护下,将这小人养的太单纯,往后吃亏了去,“这是息氏皇族的丑事,父皇差点阴沟翻船,最后处死了息谪生母。” “息谪则带着皇祖父仅剩的不多的暗卫逃了,这些年一直没下落,不曾想今个你们在乌木镇遇见了他。” 泯殿下眉头皱起,他还有顾忌,“上辈子,直到我死,他可都是没任何消息……” 说到这,他忽的就顿住了,既然这辈子息谪回来了,那么上辈子,他也定然是回来了的,只是他不曾发现罢了。 那么,悄然回来大殷的息谪,上辈子是不是同样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雾濛濛拽了拽出神的泯殿下问道,“可是为何九殿下见着息谪,就很不开心?” 见她晶亮如奶狗的小眼神,泯殿下心头悸动,他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用一种无所谓的口吻道,“幼时,我与息谪要好过,后来我失宠,他母亲被处死,我们两人的日子都不好过,自然相互帮扶,就是他从父皇手底下逃走,都是我帮的他……” 泯殿下是真觉得那时候的事无所谓了,但十四岁的他却还在耿耿于怀。 他头靠马车上,轻声道,“当年,他曾许诺,要带我一起走,逃出皇宫,去外面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但是我帮了他后,就只见着他在暗卫的保护下,弃我而去的背影……” “他,背叛了我!” 至此,母妃与父皇便越发的厌弃他! 雾濛濛心头一紧,她动了动唇,抖着声音问,“殿下,那会有多大?” 泯殿下皱眉一想,“五岁还是六岁,不太记得了。” 雾濛濛抽了口气,她蓦地就觉心口密密麻麻地钝疼起来,她抓紧心口的衣襟,有些难以想象,才那么丁点大的殿下,那会该有多绝望和无助。 瞥见她小脸上的难过,泯殿下笑眯眯蹭了蹭她小脸,“傻瓜,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难过的,况事情久远,我现在已经很强大了,除了濛濛,没有人能再打到我。” 雾濛濛伸手环住他脖子,将头埋在他脖颈,小声的在他耳边说,“殿下……真厉害!” 她心里情绪复杂,最后只酝酿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泯殿下低声发笑,他抱着她软软的小身子,打趣道,“必须要厉害啊,不然怎么跟濛濛做靠山。” 很好,这很殿下! 雾濛濛咧嘴笑了,她看着近在迟尺地那张俊脸,撅起小嘴,在他脸上亲了口,“谢谢殿下……喜欢我……” 泯殿下翘起嘴角,心尖发软的一塌糊涂,他抱着她滚进马车里,复又将被子盖好,拍她后背道,“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雾濛濛这会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小脸有发烫,拱进殿下怀里,不给他看见。 泯殿下睁眼见着濛濛呼吸放缓,他才眸色沉冷下来。 他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能听见最好,想报当年的仇不急,先查清楚息谪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一个皇族摇身一变成为神医,哼?他息谪从来就没有悬壶济世的仁慈心肠!” 说完这话,他才拢着雾濛濛,欢喜地又亲了亲她额头,适才与她头挨头闭眼。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九殿下与任何人都早转醒。 兴许是昨晚泯殿下说的那些话缘故,他有着清晰的记忆,故而醒来的早。 怀里熟悉地软软温暖触感,他低头,就见着雾濛濛小手趴着他胸口睡的娇憨的小模样。 昨晚,这两人干了些什么,他同样一清二楚,包括那些破廉耻的话! 少年皱起眉头,想将怀里的人推出去,可半晌都没动作,他目光落在她额头。 齐刘海睡了一晚上,并不服帖,可却秀气地露出饱满的小额头。 他记得那重生老鬼昨晚亲了那里好几下,他不自觉摸了摸自个的嘴巴,随后魔障一般缓缓低头。 少年屏住呼吸,长卷的睫毛颤了颤,白玉耳朵尖缓缓泛出薄粉色。 眼看唇珠就要触及濛濛小额头,少年这会连脸也一同红了,可他毫无所觉。 他能清晰看见雾濛濛的睫毛,很浓密,像小扇子一样,还有她小嘴喷出的热气,并没异味,只有淡淡的小点心一样的香甜味。 他记得昨晚半夜,她都还啃过几块点心。 少年试探地用唇珠轻轻擦过雾濛濛额头,随即他皱眉抬头,见她嫩气的小脸,鄙夷骂道,“丧心病狂的老混蛋,蠢东西还是个小孩子,再轻薄她,本殿就找和尚收了你!” 他浑然没有那老混蛋就是他自个的觉悟。 雾濛濛睡眼惺忪地睁眼,恰好 第124章:我舍不得殿下啊 雾濛濛并不能十分明白九殿下那话的意思,不过她还是乖顺地点头应下,表示自己记住了。 但随后回京路上的这几天,九殿下对她倏地就冷淡下来,晚上睡觉也不会再挨着她,更不会搂抱她。 她抓了抓胸口的发丝,没想明白,也没从殿下那张脸上看上任何情绪来,遂作罢,不管他了。 只是,偶尔泯殿下在的时候,她还是会同泯殿下多有亲近。 数天后,眼见京城在望,司水在这个时候,终于恢复了正常。 于是,对雾濛濛冷淡的人,又多加了一个司水。 雾濛濛顿哀怨了,她又没做错啥事,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理会她。 她一恼,也撅嘴不理人! 就连进城的时候,都是跑去跟司金一起,坐在马车外头的车辕上,看来往行人,一时间倒也不无聊。 对此,九殿下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一行人很快回了皇子府,雾濛濛像条放飞的小狗一样率先跳下马车,冲进府里,就大喊着,“碎玉,碎玉,我回来啦……” 然,她才没迈进二门,迎面差点撞上一群身穿暗红色太监服的太监。 雾濛濛脚步一顿,她看着打头的老太监,心头略紧张。 随后进来的九殿下目光一凝,不自觉走到雾濛濛前面,身一侧就挡住了她。 打头的老太监,面白无须,眼角有和善地细纹,他起先盯着雾濛濛,神色冷然而不屑,这一见着九殿下,当即脸上就堆开了花。 “殿下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圣人可是好生担心殿下。”老太监笑着朝皇宫地方向拱了拱手。 九殿下双手背身后,长身而立,绷着个脸,无甚表情,“托父皇泽福,本殿还算平安。” 雾濛濛轻轻拽着殿下的衣袍,从他背后探出一点小脑袋,盯着那个老太监看。 老太监也不废话,他一挥手,身后的小太监便双手奉上一明黄帛锦。 雾濛濛正在猜那东西是何物,就见那老太监徐徐展开帛锦,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下,九皇子一甩袖子,当即单膝跪下,司金等人同样跟着跪下,站殿下身后的司水,暗自扯了雾濛濛一把,将她拉的来一起跪下。 原来这就是圣旨啊…… 雾濛濛才这样想起,那老太监已经开始念了,“兹闻秦家之女秦关鸠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且在云州洪涝中安置流民,善行薄施,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九子虽未及弱冠,但可适定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关鸠待字闺中,与皇九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赐此女为皇九子为皇子正妃。一切嫁娶礼仪,待皇九子后年弱冠,再责令钦天监择良辰完婚……” 这等文绉绉的话,原本雾濛濛听的半懂不懂的,但一提及秦关鸠的名字,她瞬间就凝神细听。 待听到后面,皇帝到底是将秦关鸠指给了九殿下为皇子妃之时,雾濛濛只觉得耳边轰响,她什么都听不明白了。 老太监念完圣旨,司金等人皆面有愕然尔后不忿,唯独九殿下眼神都没波动下,他接了旨,还与那老太监道,“闻公公辛苦了。” 紧接着司金不甘不愿地掏出钱袋塞到那老太监手里。 随后殿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圣旨,漫不经心的又问,“父皇真是关心儿臣,儿臣甫一回京,就给儿臣这么大个惊喜。” 老太监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他满意地捏了捏袖子里的钱袋,低声道,“秦姑娘可是比殿下早回京一天,这初回京就进宫去见了皇宫娘娘,后来圣人从皇后娘娘那里听闻殿下在云州从刺客手里救了秦姑娘,顿觉这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来着,后来贤妃娘娘还请了秦姑娘去云霞宫小坐。” 老太监几句话,就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雾濛濛紧着小拳头,她气愤的全身发抖。 见过无耻的人,可没真没见过秦关鸠这样无耻的贱女表! 九殿下嘴角缓缓带起一丝笑意,他摸着圣旨似叹息的道,“本殿越在几位皇兄的前头定下亲事,也不知几位皇兄可会埋怨本殿。” 说着,他还头疼地皱了皱眉头。 叫闻公公地老太监眼底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东西,他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道,“五、六、七三位皇子殿下,圣人已经在考虑了,约莫不出十天,就能同样有结果了。” 九殿下听到自己想听的,便对闻公公客气的道,“不若,公公进厅喝盏茶水。” 闻公公摆手,和和气气的道,“不用了,圣人那边还等着老奴回话呢,老奴先恭喜殿下了,这就回宫了。” 九殿下也不挽留,他点头道,“请闻公公务必替本殿与父皇拜谢,毕竟,秦姑娘素来都是京城贵女的典范,本殿也是很……喜欢的……” 听闻这话,闻公公笑的更欢喜了,他领着身后的一群小太监,高高兴兴地回宫复命去了。 这待人一走,雾濛濛仰头望着殿下,她拽着他衣袍半点都不敢松开手。 司金咬牙,“殿下……” 九殿下将圣旨给他,随后挥手,示意他们几人退下。 等周遭的人都走了,偌大的庭院里头,就只有他和她。 少年目光在衣摆上的小手上转了圈,好半天,他才微微蹲下,眸色深邃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 雾濛濛看着面前地那张脸,她想起泯殿下说过的,等她及笄,他就会娶她,还说,让她等等他,多给他一些时间,往后他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个的眼圈缓缓泛起了薄红。 她听见自己在问,“殿下真的……喜欢秦关鸠吗?” 毕竟,他刚才是那样说的。 少年抿了抿薄唇,坚定的道,“不喜欢。” 雾濛濛不晓得自己为何听到这话,竟小鼻子浮起酸意来,她扯起嘴角,很难看地笑了笑,“殿下,泯殿下说过的,秦关鸠不好,她会跟十四皇子对不起殿下,还跟别人生小孩却让殿下养,最后也会和息谪一样背叛殿下,她不好,她很不好……” 少年眸色毫无波动,他只问道,“雾濛濛,本殿是谁?” 雾濛濛止了话音,她一字一句的回答他道,“是殿下,大殷九皇子息泯殿下!” 少年眉眼有瞬间的柔和,不过他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那么,你又是谁?” 雾濛濛顿了顿,“雾濛濛……” 过了会,她又很没底气的低声道,“小乞丐,雾濛濛……” 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雾濛濛觉得自个出身不好,从前,她从来不会在意这些,总是她再如何去努力,也是一辈子的小人物,成不了大气候。 但,此刻,她在九殿下的目光下,察觉到自己的卑贱。 “所以,”少年缓缓起身,见着她拉袍摆的手有轻轻的松动,“本殿的事,你又以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心情来管呢?” 雾濛濛怔忡,她抬头睁大了眸子凝望殿下,“殿下……” 少年居高临下,仿佛高高在上俯视她的神祗,“雾濛濛,你又想怎么做呢?” 雾濛濛松手,绵软的袍摆衣料从她指缝划走,甚至她睫毛根都还是湿润的。 “他说过,你不是真的只有六岁,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他云淡风轻道提及这些,“所以,你若不想本殿娶秦关鸠,本殿早晚也会娶别人,你会高兴吗?” 雾濛濛想了想,她心头倏起一种被糊弄了的愤怒,分明泯殿下说过的,但九殿下却根本不是那样的。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拂过她眼尾,“你若不高兴,又要怎么做?” 雾濛濛抿着唇,无法回答。 九殿下收回手,他脚下斜长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带出阵阵的寒意,“本殿给你庇护,本殿也可以像他说的那样等你……长大……但是雾濛濛,你值得本殿等吗?” “你有什么是值得本殿去等的?” 雾濛濛黑濯濯的眼瞳骤然紧缩,是啊,她值得殿下去等吗?她又有什么不可辜负的东西是值得殿下为她那样做? 甚至不惜抗旨? 九殿下不是泯殿下,他和她还没有共同历经那些泯殿下历经过的,所以她在他眼里,不是泯殿下眼中的那个雾濛濛。 她甚至除了最开始想要活命,为殿下作证,那是说好的条件,再后来,她想有一寸立锥之地,所以拼命用自己会的一技之长讨好殿下。 到如今,殿下给予她的庇佑,那都是殿下为她多付出的。 但她呢?她又为殿下做过什么?刨除在云州去寻殿下那次,便是再也没有了。 她还将泯殿下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套在九殿下身上,这样于他而言,又何尝是公平? 雾濛濛垂头,她很小声的道,“殿下,对不起……” 然,这并不是少年想听的,他忍住想伸手摸她发顶的冲动,旋身拂袖离去。 此时,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雾濛濛抽了抽小鼻子,将通红眼眶里的湿润憋了回去,垂着小脑袋往月落苑走。 碎玉早在月洞门口迎她,但见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想说的话便吞了回去。 雾濛濛见着碎玉,她对她伸手。 碎玉蹲下,抱了抱她,雾濛濛抽搭地一个没忍住,吧啦吧啦地就哭了起来。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碎玉……我……我难……难过……” 她是真的舍不得泯殿下,毕竟,长这么大以来,就只有泯殿下才对她最好,但是她又觉得九殿下说的该死的很有道理。 她做不出来那等撒泼痴缠的事来,自个又没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窍,故而憋着自己,难过的不得了。 “碎玉啊……以后殿下……殿下……不对我好……好了……怎么办啊……我……舍不得殿下……我也可以对殿下……很好很好啊……” 她哭的 第125章:打到秦坏鸟,抢回殿下 这一番的伤心,让雾濛濛一直到晚上用膳的时候都没精神。 她坐在圈椅里,小腿短悬着,愣愣看了好一会面前桌上摆满的各种菜式,无一不是她喜欢的,但半点欢喜的心情都没有。 碎玉给她盛了盏口味酸酸甜甜的凤梨枸杞甜枣汤,弯腰低声道,“姑娘,怎的不用?可是都不合胃口?” 雾濛濛摇头,她大眼睛还有些微微发肿,看着有些可怜。 她往殿下的位置看了看道,“殿下呢?” 碎玉抿了抿嘴角,“殿下下午就进宫跟生人回禀云州之事去了……” 她停了会,又道,“晚上皇后留了殿下一道用膳,还有……秦关鸠。” 雾濛濛好半天才愣愣的道,“哦。” 随后她拿起勺子,舀了小盏里的甜汤来喝,可分明甜糯的汤水喝在她嘴里酸的厉害,她才吃一口,眼圈又红了。 碎玉叹息一声,拿了帕子出来给她揩眼角。 雾濛濛推开她手,将甜汤推到一边,大声的道,“太酸了!” 说完,她拿起筷子就夹肉来吃,半点都不停歇,一块一块的往嘴里塞。 雾濛濛其实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她心情很坏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吃东西,吃很多的东西,总是不让自己停下来。 最后还是碎玉夺了她的筷子,摸着她鼓出来的小肚子,心头吃了一惊。 “姑娘,别在用了。”一大桌子的菜肴,硬是让雾濛濛这样一个小人吃了一大半。 雾濛濛打着饱嗝,她捧着肚子撑的难受,可心头更是难过,所以,这点不好受又算的了什么呢? 她听话地从圈椅里滑下来,摇晃着就往东厢去。 碎玉一挥手,让边上的小宫娥赶紧收拾了膳厅,她则追着雾濛濛去了,生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雾濛濛没出意外,她用完膳,好似就平静了,回了东厢下,还吩咐赤淡与她打来热水。 净手净脚后,她自个脱了外衫,就爬床上躺着去了。 四婢女看着碎玉,有点不知所措了。 碎玉让四人出去,她坐到床沿,轻声道,“姑娘,容婢子给您揉揉肚子?省的积食了难受。” 雾濛濛遂翻了个身,仰躺过来,听话地让碎玉给她揉。 她闭着眼睛,抿紧小嘴巴,话都不多说句。 碎玉瞅着她小脸半晌,不得不开口道,“姑娘,婢子也不晓得有些话说与你听,你到底懂不懂……” 雾濛濛眼都没睁的道,“说吧。” 碎玉敛了下耳鬓细发,这才柔声道,“从前婢女还没进宫做宫娥的时候,婢子家娘训长姐的时候,婢子有听一只耳朵,婢子长姐那会初初嫁人不过半年,姐夫新鲜劲过后,就嚷着要纳妾,长姐很难过,不想同意,但这为人正妻的,怎可善妒?于是长姐就回家找娘亲商量。” 雾濛濛睁开了眼,她认真的听着。 “娘亲当时就说,你若不想姑爷有旁的妾室,有上下法子可行,下策为不顾名声,让自己成为个妒妇,再悍一些,要是姑爷性子是个软弱的,那便尚且可过,要是姑爷性子也强势,那只能佳偶成怨偶。” “而这所谓的上策,便是千方百计笼络住姑爷的心,让他日后这心里头都只有一个人,往后过的便都是好日子……” 碎玉说完,她低头望着雾濛濛,摸了摸她细软的发丝道,“既然姑娘舍不得殿下,为何不去努力争取殿下呢?殿下如今对姑娘如何,府里上下的人都看在眼里,要婢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姑娘这还没与人争抢过殿下,殿下心就已经偏到姑娘这边了,姑娘要当真再做点什么,殿下还不是会一如既往的对姑娘好,姑娘还怕甚?”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晓得自己有时候的想法跟大殷土生土长的姑娘不同,是以往常她都竭力不表现出来。 但她和殿下的关系,落在碎玉眼里,根本就是个这样简单的事。 碎玉当真以为,总是男女的事,不就是争抢来去的么? 况殿下自来什么都不做,单单站那就能得到无数姑娘的芳心。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和殿下不是那样的,但一想起泯殿下,她就莫名心虚起来。 泯殿下对她,一直以来都是那样说的。 只是九殿下却不曾像泯殿下那样直白过而已。 “碎玉啊,我……”她轻咳一声,想着有些话要怎么说。 碎玉就道,“婢女其实也不太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婢子从一个小宫娥,到如今殿下身边的一等婢女,凡事都是争取来的,婢子只晓得,这世间事,自己想要的,舍不得的,就去争取夺回来,属于了自己便安心了。” 雾濛濛让这话震在当场,她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对碎玉挥手,“碎玉,我想一个人待会。” 碎玉含笑点头,与她扯了小被子过来盖着点肚子,然后出去带上了房门。 雾濛濛一个翻身,将连头一起蒙进被子了,她蜷缩着小身子,小小的一团,但在被窝里,却一会捏拳头,一会松拳头。 “碎玉说的,争取夺回来,让殿下成为我的?”她自言自古的嘀咕道。 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遂甩了甩头,继续嘀咕,“让金大腿成为我的,凡是金大腿有的,就都是我的,嗯,我对他好,他也对我好……” “好像可行呀……” “嗯,打到秦坏鸟,把殿下抢回来,让殿下成为我雾濛濛的私有物,让他只对我一个人好,还有,殿下很聪明,不能跟殿下耍小手段,要以心换心才真诚,所以我也要对殿下很好……” 雾濛濛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了一阵,她在被子里憋闷了,一把掀开被子,小脸红红地坐起来,眸子亮晶晶地又有精神起来。 她赤脚下地,打开房门朝外面喊着,“碎玉,碎玉……” 碎玉本就在不远处,她闻讯过来,就听雾濛濛道,“你给我穿衣裳,我要去二门那边等殿下回来。” 嗯,夺回殿下第一步,时刻都要殷勤! 碎玉一阵发笑,不过她也不扫她兴,当真与她多穿了件外衫,然后又披了件薄薄的小披风,挑上盏小灯笼,陪雾濛濛一起到二门那边。 雾濛濛还带上了小杌子,到了二门,她将小杌子往地上一摆,大有等不到殿下不罢休的架势。 于此同时,雾濛濛等的九殿下,正在皇后的凤坤宫中,上首位置坐着皇帝与皇后,再下一点的位置便是贤妃,他坐左边,秦关鸠就在他对面。 九殿下面目冷凛,看不出半点喜怒,他用了点燕窝炒烧鸭丝的细嫩鸭丝肉,便搁了象牙筷子,不再用了。 皇帝只喝了盏酒,他转着酒盏,目有威仪地扫了眼底下面无表情的儿子和一脸娇羞的秦关鸠。 他轻咳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他,皇帝道,“云州那波刺客,可有线索?” 九殿下摇头,“并无任何线索。” 他顿了顿,忽的勾起点嘴角,颇为不怀好意的道,“但儿臣在乌木小镇见着位故人。此人也是父皇的故人。” 皇帝眉毛一扬,“哦?” 九殿下垂眸,眼梢带起点清冷淡笑,“息谪,小皇叔息谪回来了。” “咚”皇后手里的酒盏落地,她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皇帝目若鹰隼地转头盯着她,皇后讪笑几声,边上的宫娥赶紧捡起酒盏。 少年似乎嫌这刺激还不够,总是他们让他一回来就不好过,他也有能耐膈应恶心他们。 “小皇叔说,甚是想念父皇和……母后。”毕竟当年处死息谪生母,可是经皇后的手,谁都脱不了干系。 “圣人……”皇后转头朝皇帝喊了声。 皇帝摆手,他起身,冷然着脸道,“朕还有奏折要看,你们自行用。” 说完这话,皇帝背着手,大步离去。 九殿下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嘲弄冷笑几声,他跟着起身,看都不看贤妃和秦关鸠一眼,甚至也不曾理会皇后,直接就走了。 然,还没到殿门口,秦关鸠急急开口唤了声,“九殿下……” 九殿下权当没听到,脚步都不停一下,很快出了宫。 少年一径往朱雀街走,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头绾白玉冠,并有金链绶带垂落,一身暗紫色的龙蟒皇子服,叫他面目俊美地让人无法直视。 他才走到大理寺卿秦扶苏家门口,就撞上正出门的秦扶苏。 秦扶苏看着他,只淡淡点了个头,他一身简单的常服,很是闲散的模样。 九殿下忽的就不想回府了,他想起自个进宫前,那小人哭的伤心,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倏地就暂时不想见她。 “秦大人,”在秦扶苏与他擦肩而过之际,殿下开口喊住他。 秦扶苏一愣,转身拱手道,“见过九殿下。” 九殿下调转马头,在马上淡淡的道,“可有空与本殿对酌一番?” 秦扶苏那张素来面瘫的脸浮起一丝讶然,不过他还是点头道,“自然可,不过秦某觉得既然对饮,殿下便全由秦某安排如何?” 九殿下当真只是单纯想找个人喝酒罢了,自然无一不可。 他翻身下马,只点了 第126章:殿下交代的任务 假山、清溪、小瀑。 九殿下端着白玉酒盏,摇头看身边的水花四溅,他微微一伸手,就能触到温凉的水,瀑底的正有几尾游鱼,被这一惊,赶紧摇曳着华丽的尾巴游开。 九殿下垂眸,轻勾嘴角,“不想秦大人手下竟有这样的好庄子。” 秦扶苏抿了口酒,抬眼看他,“拿俸禄修的。” 九殿下斜眼看过去,“本殿也不曾说是秦大人贪墨的。” 秦扶苏没理他,他有张面瘫脸,一般人都害怕,故而不敢靠近他,虽与九皇子同住朱雀街,但一个皇子,一个朝臣,平日并无多少往来。 这会暮色稍暗,早有下仆将小瀑布周围挂上灯笼,顿这一处,亮若白昼。 九殿下不是话多的人,秦扶苏性子也沉默。 所以这两人各喝各的酒,旁的并不多说。 几壶酒下去,人微酣,九殿下单腿屈着,他一手拿着酒盏,随意一手搁膝盖上,对秦扶苏嗤笑了声,“秦扶苏,你比本殿还无趣。” 秦扶苏目光落在瀑布底下的那几尾游鱼上,好一会才道,“因为秦某不对殿下恭维?” 九殿下施施然又喝了口酒。 秦扶苏道,“秦某效忠的是皇上,而非某个人。” 九殿下淡淡看他一眼,“你以为本殿要拉拢你?” 不等秦扶苏回答,九殿下又懒洋洋的道,“哼,本殿挑剔的很,他喜欢用的人,偏生本殿一个都看不上。” 秦扶苏自然晓得九皇子口中的他,指的是当今皇帝。 对这种话,他皱了皱眉,并不置评。 半个时辰后,酒有没了,秦扶苏倒置酒盏,开始下逐客令,“殿下,酒没了。” 九殿下凤眼清亮而深邃地看着他,他忽的展颜一笑,那张脸顿时明媚如春光。 他起身,悠悠然的道,“酒不错,改天本殿回请。” 说完这话,他拖着让小瀑布水雾微微溅湿的袍摆,晃悠悠地回去了。 庄子上的总管迟疑上前对秦扶苏问道,“大人,可要差人送送九殿下?” 秦扶苏摇头,他撑案几起身,“不必,他识得路回去。” 总管让这话一噎,赶紧闭了嘴巴。 九殿下回府到月落苑东厢,已经是入夜亥时末,雾濛濛在二门边上等了大晚上都没等到殿下,后来听说殿下与大理寺卿秦大人一同喝酒去了。 她才恹恹地回房睡了。 是以,当九殿下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窝在外间床榻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熟了。 九殿下到外间,他脚步一顿,站到床沿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窝在暖烘烘被子里的小人。 她睡觉的小习惯其实并不好,比如喜欢拿被子半蒙着头,只露出一丁点的发顶。 九殿下看了会,那张脸在夜色暗影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一刻钟后,他回了里间,动手脱衣裳,因着喝了酒的缘故,他连里衣一并脱了,直接赤身裸体地从碧纱橱绕到后面沐浴的小宅子里。 后面的小宅子不算大,可却有一汪小暖汤,水雾氤氲,白纱垂幔,很有番人间仙境的意味。 九殿下躺下去,他薄唇一启,轻轻长叹一声,狭长的凤眼低垂,浇了水抹了把脸。 他半靠在块大青石上,飘忽如水草的长发在水中荡漾开蛊惑的妖佞,有水珠从他睫毛垂落,划过银翎眼饰,最后没入他鬓边。 少年轻轻抬手,正欲退下眼饰,冷不丁瞥见白纱之后一丛晦色的暗影。 他眸光一厉,想也不想伸手抓了一把香澡豆就洒了过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身披红纱的女子跌倒出来。 九殿下微眯凤眼,他不习惯沐浴有人伺候,故而鲜少有人能靠近暖汤宅子,便是连雾濛濛,都晓得守这规矩,绝不越雷池一步。 他冷哼一声,随手抓起池边的袍子,一卷一掷,那袍子宛若灵蛇一样死死缠上女子的脖子。 他再微微用力,就将人拖到近前,“你是谁?” 那女子花容失色,她抓着脖子上的衣袍,身上的红纱散落,露出大片雪白雪白的肌肤和玲珑曲线来。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那女子一径求饶,“婢子是奉贤妃娘娘之命,等在这里伺候殿下……” 九殿下下颌一紧,他肃杀着脸,“谁放你进来的?” 那女子被吓的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是客姑姑安排,婢子从小门进来的。” 所谓的小门,不过是方便下面的人清扫池子之用。 九殿下微凉的手缓缓抚上那女子的脖子,并伸手勾起她下巴,“抬起头来。” 那女子屏住呼吸,依言抬头。 确实是张我见犹怜的脸,眉眼精致,丹朱红唇,最为难得的是,还有副妖娆的好身段,鸡蛋白一样勾人的胸,并水蛇细腰及细长的腿。 她红纱下什么都没穿,只披着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纱衣。 “殿下……”那女子余光瞄了殿下一眼,当即面颊就浮起云霞。 九殿下勾起嘴角,他倏地一把握住那女子脖子,手腕用力,正待将人一把摔出去。 就在这当—— “殿下,在里面吗?”雾濛濛的声音从碧纱橱一门之隔传来。 显然她是被里面的动静闹腾醒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惺忪哑意。 九殿下眸色一整,他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人像扔破布一样甩出去。 “啊……”那女子再次发出惨叫。 九殿下半点都没留情,他用足了十成的力气,那女子后背撞上搁衣物的架子,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晕死过去。 俯耳贴在门上的雾濛濛心头一跳,她大喊一声,“殿下?” 人跟着紧张地推门闯了进去。 但,迎接她的,是当头罩来的一件衣裳,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从天而降的衣裳整个笼罩住了。 她正要伸手挣扎开,就听殿下一声喝,“站那,不准动!” 雾濛濛动作顿了,她默默地垂下手,当真不动了,只担心的问道,“殿下,没事吧?” 九殿下并未回答她,他从池子里头哗啦起身,溅起无数水花,随后披上衣裳,才赤脚到雾濛濛面前。 雾濛濛看不见,但听到一些动静,她正要开口,就感觉自己被殿下拎了起来在往外走。 回到外间榻上,她头上的衣裳没了,重新见着光亮,她不适地眨了眨眼,才看见面前的少年。 少年刚沐浴完,头发还在滴水,面上有微微的淡红,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衣裳。 雾濛濛悄悄地扭了扭手指头,笑着讨好的道,“我跟殿下擦头发吧。” 说完,跳着就去取来干爽的细棉布,然后爬上美人榻,站殿下背后,当真给他攒头发。 对于刚才小宅子里的惨叫,她半点都不问。 殿下半垂眼眸,他动也不动,任由雾濛濛笨拙的给他擦头发。 雾濛濛累的手臂发酸,才将殿下那一头到腰的长发给擦个半干,紧接着她又忙着去找熏头发的小炉子。 碎玉给她熏过头发,所以她也是懂的。 少年从头至尾,没吭声,也没反对,他甚至动作都没变一下。 不等将全部的头发熏干,雾濛濛就小脑袋一点点地歪到榻上,手里还拽着殿下一搓黑发,瞌睡了过去。 毕竟大半夜的,又是小孩子的身子,容易困乏。 殿下转身,将自个的头发从她小手里一点一点扯出来,尔后看着她软乎乎的小脸好一会,还是默不作声的将她给抱到外间床榻。 他放下人,正准备回里间,不想雾濛濛最近习惯了和他一起睡,往他那边拱了拱,手顺势就抓着他衣襟,嘟嘟囔囔的道了句,“殿下……” 却是,睡着了都还惦记着他。 少年眸色渐深,似乎颇为烦恼地皱起眉头,看雾濛濛好几眼。 “哼,蠢东西!”他低声骂了句,索性干脆抱着人回了里间,重新睡到自己那张大床上。 待将人像往常那样拢进了怀里,少年闭上眼,却是没看到雾濛濛轻轻地睁开了条眼缝。 她翘起嘴角,往少年怀里挤了挤,得意的悄悄笑了。 第二日一早,雾濛濛醒来的时候殿下已经不再床上了,她抱着被子起来,侧耳就听到外间传来殿下冷若冰渣的声音。 雾濛濛心头一凛,她轻手轻脚下地,趴着屏风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外间地上躺着名不知死活的姑娘,客姑姑面色苍白地跪在一边,殿下背着双手长身而立。 “客姑姑,你是听本殿的还是贤妃的?”九殿下口吻平波无澜,半点都听不出喜怒。 客姑姑很是颓然,她叹息一声道,“殿下,不管是在殿下面前,还是娘娘面前,老奴就只是个奴婢罢了。” 听闻这话,九殿下冷笑出声,“如此,那就按规矩办吧。” “苏伯!”殿下扬起下颌,对候在门外的总管喊了声,“将这擅闯本殿月落苑的宫娥打死了,本殿怀疑她意图行刺。” 雾濛濛眼尖的看到客姑姑身子一抖,就又听殿下说,“客姑姑,人怎么领回来的,还怎么给本殿送回去,顺便告诉母妃,本殿已与秦家姑娘定亲,大婚之前,本殿绝不会做出那等不尊重秦家姑娘的事来。” 话落,九殿下一挥手,司金就领着护卫进来将地上的那名女子和客姑姑一并拖了下去。 雾濛濛正在看客姑姑,不料,殿下一回头,就正正逮着她。 雾濛濛一愣,她干笑几声,朝殿下像招财猫一样地摆摆手,“殿下,早。” 少年不自觉眉梢稍缓,他几步过来,将人捉住丢床上,然后他往床沿一坐,倨傲的道,“蠢东西,本殿交代你个任务。” 雾濛濛一下挺起小胸脯,精神抖擞的问,“殿下,尽管说。” 少年浅笑了声,“秦关鸠,本殿将此人交由你应付,别让她来烦本殿,懂否?” 雾濛濛呆了下,不过在殿下冷然的目光中,她鬼使神差地连点了几下头。 少年让她这小表情取悦了,他伸手拍了拍她小脸,低声 第127章:真学神男神殿下 虽说是在殿下那领了要对付秦关鸠的差事,但雾濛濛也清楚,凭借目下的她,除了像上次一样跟秦关鸠动手能占到一些便宜,旁的却是压制不了她。 她恢复了往常那样上午练小楷字,下午练大字的作息,偶尔与凤鸾书信,从凤鸾嘴里听闻一些秦关鸠的事。 比如,雾濛濛就晓得最近秦关鸠很是风光,作为圣人亲赐的准九皇子妃,她在贵女圈里,可算的上是人人称羡。 且近日还传出,九皇子尊重秦关鸠,连贤妃娘娘送来伺候的宫娥都给打死了,还许诺,大婚之前,他都不会做出对不住秦家姑娘的事。 瞧瞧,九皇子天潢贵胄,还这样的情深专一,叫哪个姑娘不羡慕秦关鸠的呢。 凤鸾对秦关鸠很不屑,直跟雾濛濛嚷嚷,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然九殿下是鲜花,秦关鸠是牛粪。 对此,雾濛濛只眯着眸子笑,旁的倒也不多说一句。 六月里,天气渐热,雾濛濛主动跟殿下讲,她要考取京城有名的麓山女院。 麓山女院,于京城东郊麓山,依山而建,隔壁就是大殷第一的白鹿书院,不过麓山女院专门招收女子罢了。 这所书院最为出名的,便是历任皇后都曾在此就读过,而京中的高门贵女,但凡有点学识的,每年八月都会去考考。 若能考上,日后结业,便是许人家,这点历经摆出来,那都是莫大的荣耀,没考上的,自然不必说。 从前泯殿下给她制定的教养册立,其实有这么一条,她那会不太在意,觉得可去可不去。 但,秦关鸠就在麓山女院! 雾濛濛捏着小拳头,雄心勃勃的跟殿下道,“我要用智商碾压秦坏鸟,从各方面将她比下去!” 彼时,殿下正翻着她写的簪花小楷字在看,盖因是跟着他写的字帖描的,故而雾濛濛这一手的小楷子,越发的与他的笔锋相近。 他抬眼看了她一脸的壮志酬筹,泼冷水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会哪些?” 雾濛濛一下就被这盆冷水淋懵了,她摇头。 九殿下淡淡的道,“秦关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坊间更是有她的诗集在流传,有众才子说秦关鸠是真正的才貌双全。” 雾濛濛睁大了眼睛,心头就一个感觉—— 妈蛋,这贱女表竟然还是个学霸! 她犹豫片刻,厚颜无耻的道,“我……我也会诗词。” 九殿下挑眉,“作一首来听听。” 雾濛濛努力回想,九年业务教育中她曾背过还被考过的一些诗词,慢吞吞的道,“小桥流水人家……” 殿下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雾濛濛扭了扭指头,“枯藤老树昏鸦。” “哼,”殿下当即冷笑,“你作的?” 雾濛濛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道,“不是,是我家乡别人作的。” 九殿下屈指轻敲桌沿,“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让本殿晓得你再敢剽窃,看本殿不抽死你!” 雾濛濛心戚戚地点头,心说,不见得他就是个君子啊。 这话她自然没敢说,只苦着张包子脸为难的道,“那殿下,我还考不考麓山女院了?” 殿下点头,“如何不考?” 雾濛濛低头,她觉得有些沮丧,秦关鸠不是个草包,是实打实的有真本事,她去了麓山女院,约莫不是她踩秦关鸠,而是被秦关鸠踩吧? 雾濛濛想什么,全在那张脸上,九殿下嗤笑一声,弹了她额头一下,“既然要去学,就给本殿好生学,需知本殿十来岁就从国子监结业,不指望你这蠢东西能有本殿的能耐,至少一半要及上。” 雾濛濛捂着额头,控诉地看着真学神殿下,当真累觉不爱。 九殿下半点都没开玩笑地看着她,“既知不如人,当奋起追之,雾濛濛,别让本殿失望。” 他最后的话,以一种浅淡的语调说出来,可一字一字地砸在雾濛濛心上,却字若千钧,沉甸甸地让她轻松不起来。 隔日,殿下比雾濛濛还雷厉风行,一大早就请了好几名西席进府,说是帮雾濛濛备考,免得考不上丢人。 雾濛濛结束了轻松写意的日子,每天一大早起来,先是擅舞的西席教她热身,练几个柔体的动作。 那擅舞的西席说,学会一整套的动作,日日都练,便可增加女子身体的柔软、柔韧度,练至大成,像古时宠妃赵飞燕那样掌上起舞都不是问题。 雾濛濛其实对歌舞并不感兴趣,不过这些能人奇士的西席,个个当真是有本事的,她也就明白过来殿下的苦心。 遂,再是辛苦也不吭声,很是认真的去学。 练完舞,便是古琴大家过来上课,雾濛濛即便四肢再是酸软,都憋着,她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些声乐天份,反正努力勤奋就是了。 毕竟,距离八月的麓山开考,不过也就不到两月的功夫。 浑沦学下来,晌午她都还要读一二十首诗词。 殿下说了,诗词歌赋这种事,简单的很,她读的多背的多了,往后随意将其中的字词挑出来,应景的重新组合,从她嘴巴里出来的,就是她作的了。 晌午随意用点垫肚子的吃食,她只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待到未时初,她就要学手谈。 到了申时,她要学计数。 雾濛濛甫一见那黄头发蓝眼睛的计数西席,还愣了片刻,这分明就是个真真的外国人。 然后外国人教她阿拉伯数字,才教一个一,雾濛濛就接连写到了一百。 紧接着她在西席吃惊的目光中,写了一两个最简单的加减法和乘除法,惹的西席大呼天才。 且殿下从翰林院下值回来的时候,那外国人西席还在殿下面前好一通夸赞了雾濛濛。 雾濛濛心虚地抹了把汗,随后在殿下清冷的目光中,她一五一十的交代,“我以前在家乡上学那会学过计数。” 殿下很平淡的接受了,顺势将她的计数课排了出去,只让她继续练字。 用完晚膳后,雾濛濛还不能休息,殿下会挪出一个时辰,专门教她画画。 然,殿下看着她的第一幅画,就沉默了。 书案上专门摆了一盆兰花,九殿下与雾濛濛同样照着画,一刻钟后,殿下画完搁笔,白纸上,淡淡几笔,深浅勾勒,便是一幅惟妙惟肖颇为传神的水墨兰花图。 他转头看雾濛濛画的—— 漆黑一坨,干梆梆的线条! 殿下一愣,额头青筋一跳,“你,画的什么?”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放下笔,瞄了眼殿下画的,又看了看她自个画的,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画画这方面,是半窍不通。 九殿下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重新铺陈开张白纸,对雾濛濛道,“站过来。” 雾濛濛挨过去,还没站稳,就让殿下拉进怀里,他将细管子毛笔塞进她小手里,自己大手再连她小手一起包住。 少年微微俯身,带着雾濛濛的手蘸了点墨,指头桌案上的那盆兰花低声道,“墨有深浅,是以颜色并不同,水墨之画,当从中心一点而起……” 他边说,边握着雾濛濛的手,在白纸上粗粗勾了兰花盆。 “这里,当用力一点,使深墨,越是光亮的地方,墨色越浅……” “兰花素有君子美誉,故而笔下之物,也同样要有君子高洁的气神……” 雾濛濛鼻尖能嗅到殿下身上那股子熟悉的冷檀淡香,还有偶尔他的长发从肩划下来,轻轻触到她的小脸,带来一点一点的轻痒。 殿下的声音也很轻,低沉厚重,又还有少年人才有的清脆。 随着他说话,呼出的气体拂在她齐刘海上,透过发丝,就带出点滴的暖意来。 “记住了?”最后一笔落定,殿下低头问道。 雾濛濛微微抬头,她弯起大眼睛,甭管自个记住了多少,都回答道,“记住了。” 殿下十分欣慰,他松开她手,随手就要将那张水墨兰花图扔一边。 “殿下,”雾濛濛赶紧拿在手里,撅起小嘴吹了吹没干的墨迹,“把这画给我吧?我要忘了就温习看看。” 九殿下摆手,准备做正事,“随你。” 雾濛濛小心翼翼的将那画放自个练字的小案几上,等着墨迹彻底干了,她才整齐地折起来。 她见殿下在处理庶务,也不打扰他,自己摆开纸笔,深呼吸后,重新开始画兰花。 但,不晓得是不是她始终用惯毛笔画画的缘故,她画出来的东西,和殿下的相比,简直就是一坨狗屎。 她皱着眉头将毛笔扔一边,轻手轻脚的出了小书房,管碎玉要了一长条的小炭条。 且碎玉还很贴心的将炭条一端包上了棉布,方便捏着,不弄脏手。 雾濛濛拿着炭条试了试,果然感觉比毛笔顺手。 她这下来了画画的兴致,照着书案边的兰花就画了起来。 不多时,第一幅画出来,雾濛濛自己都觉得比毛笔画的好看许多,她正在兴头上,接二连三的一幅接一幅的画。 待到九殿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一撇头,就见雾濛濛脚边尽是画满兰花的纸张。 他自然看到雾濛濛手里的小炭条,他正要呵斥她几句,冷不丁见着她正在画的那一张。 线条干净,兰花姿态舒展,当真有几分像模像样,且她还将兰花盆底的暗影涂抹了上去,一幅兰花硬是让她画出了不同 第128章:殿下的嗓子啊,濛的牙 月余下来,在雾濛濛不知道的时候,所有的西席都跟九殿下回禀了她的情形。 大抵不过一句话,此女勤奋好学,但毫无丝竹之天赋,诗词歌赋也是平平,计数出色,常举一反三,一手簪花小楷写的还不错,作画上独树一帜。 而教雾濛濛《诗经》、《论语》等的老先生,则摸着胡子称赞道,“活泼灵动,不拘世俗,常口出惊世骇俗之言,还颇为有道理,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随后九殿下便让雾濛濛多多练习画画,音竹会听,诗词会吟便是,为此,九殿下还难得有心的将画痴六皇子从皇宫里拉了出来教雾濛濛。 雾濛濛猜到殿下多半是想让她有一长傍身,往后说出去也好听一些,对此她并无异议。 期间,四鸾趁九殿下不在的时候,过府一次,但见雾濛濛忙着学个不停,也没多少功夫招呼款待她。 小姑娘坐边上看了一上午,像是被刺激了一样,默默回去了,跟着第二天,凤家就传出也请了西席先生的消息。 对此,稍后一步从云州安置完流民回来的秦竹笙,见自家表妹终于懂事的模样,还专门写信给雾濛濛道谢。 雾濛濛一笑置之,她反倒偶尔关心秦关鸠在干什么。 司金约莫也是晓得她的心思,每次有关秦关鸠的情报他都多给她一份。 雾濛濛大约看了看,发现至从秦关鸠被皇帝指为准九皇子妃以来,她都忙着京城高门的各类交际,再不然就是传出一些亲自绣嫁衣的传言,以此来刷自个的好名声。 而麓山女院那边,她虽未结业,可已经不常过去上课了。 雾濛濛还知道,秦关鸠还在皇宫里堵过殿下一两次,但都让殿下甩了个没脸,相当的丢人。 雾濛濛嘿嘿一笑,等她进了麓山女院,她总要叫她没精力去堵殿下! 眼见八月在即,雾濛濛像干涸的海绵一样,拼命的吸收着西席先生们教导的知识,这样紧张的氛围,又让她有一种从前回到教室要高考的感觉。 以她成年人的心态来讲,她并不觉得有多辛苦,时间上她也很会安排,并不要殿下操心半点。 而被请到皇子府的几位西席,无一不觉得,这是最为省心的学生。 便是说她无甚天份的古琴和擅舞西席,都愿意多教一些实用的小技巧,毕竟勤奋认真的学生,还是个这样娇娇的软软女娃子,谁不喜欢呢。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一大早,雾濛濛爬起来就看了看床头写的倒计天数,眼见只有十天的时间,她急吼吼地跳下床自个套上衣服,就冲到院子里,摆开姿势,开始练那几个柔体姿势。 九殿下正在练剑,雾濛濛就在一边看着,一边练自己的。 两刻钟后,雾濛濛一身薄汗地练完,恰殿下也练完剑,随后两人前后回房,自有婢女上前伺候梳洗。 盖因雾濛濛不用出门,她便穿着轻便简单,便是发髻都轻巧巧地绾个单螺髻,并不缠丝带。 而殿下不同,皇子龙蟒服,玉冠绶带等,竟是比她还麻烦许多。 “殿下,用膳了。”雾濛濛趴在屏风边,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喊了声。 九殿下正低头系皇子玉佩,他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雾濛濛抠了抠屏风的黑漆楠木,再抬头殿下就整理好了,他背着双手经过雾濛濛身边道,“走了。” 那声音才落,雾濛濛就睁大了眼睛。 殿下的声音,一夜功夫怎的就变粗了? “殿下,可是嗓子不舒服?”雾濛濛立志要做贴心小棉袄,她赶紧拉着殿下袖子关心问道。 殿下凤眼半垂,好一会才淡淡的道,“无碍。” 这两字,也是粗声粗气的,很难听,半点都没往日翠色。 雾濛濛愣了愣,她见殿下已经率先往膳厅去,便一把拉住碎玉小声问,“殿下十四?几月满十五?” 碎玉如实回答,“殿下是八月的生辰,就是中秋的前一天。” 雾濛濛瞬间恍然大悟,殿下这年纪,可不就是正处于青少年变声的时候。 她翘起嘴角,贼兮兮地笑了笑。 一顿早膳,安静无声,但一直到用完,殿下去翰林院点卯,他硬是闭着嘴巴,半个字都不吭。 雾濛濛用膳地时候瞟了他几眼,见俊脸少年,目有黑沉,就觉得十分新鲜好玩。 为此,她上课前,特意跑去找了司木一趟,问清这期间的忌讳,又拐去膳房,直接让碎玉晌午煨一盅黄金玉米炖蹄筋,送翰林院去给殿下垫肚子。 如此,雾濛濛才心情不错的开始上课。 与雾濛濛心情不一样的是,九殿下心情很不好。 任谁一大早起来发现声音变粗变难听了,约莫也不会好到哪去。 上翰林院的一路,硬是任谁给他打招呼,他都冷着张脸,不理不吭声。 好在翰林院里都是一帮老头子,他坐自个书案后,也不需要理会谁。 临到晌午,司金拎着个食盒进来,甫一打开,便香味扑鼻。 司金摸了摸鼻尖道,“是小哑儿让膳房给殿下炖的,说是吃了蹄筋对殿下嗓子好。” 一提及嗓子,本来还心有微悦的殿下,脸又沉了。 司金不敢看殿下,但有几句话是小哑儿非得让他说的。 “小哑儿还叮嘱殿下,变声的时候,殿下不可大声说话,不得受寒,多喝水,别累着了,一会吃东西也要细嚼慢咽,不然,以后声音会更难听。” 说完最后一句,司金在殿下森然的目光中,抬脚就溜了。 翰林院里,那帮老头子点完卯就回去了,此时只有殿下一人。 他低头看了看小盅里炖的很软的蹄筋,汤水白如乳,有一节一节金黄色的玉米,并不油腻,反而泛着一股子的清甜味。 看了好一会,殿下才默默伸手拿起象牙筷,挑了根蹄筋送进嘴里。 这一天,所有人都发现,原本嘴贱舌毒的九皇子,竟一句话都不说了,可那张冷测测的脸,是半点威仪都不少。 晚上,雾濛濛捏着炭条练画的时候,小书房里安静无声,她这月余都在画兰花,加上六皇子这个画痴的教导,她如今已经能将一盆兰花画的来十分相似,就是炭条画和水墨画风格不太一样。 她画完最后一笔,看着这张最满意的画,连忙献宝一样送到殿下面前道,“殿下,快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她眸子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殿下,谁料殿下淡淡看了她一眼,薄唇抿成直线,还侧了侧身,不理她。 雾濛濛一愣,随即才想起殿下在变声的事来,她心头乐开了花,但脸上努力绷着,认真的安慰殿下道,“殿下,男子都要变嗓子,很正常的,殿下不要自卑!” 他自卑? 殿下目色瞬间锐利地盯着雾濛濛,好半天才憋出个字,“滚!” 雾濛濛乐了,她乐着当真滚了。 但所谓乐极生悲,隔日一早,雾濛濛还在暗地里笑话殿下因为变声,不肯轻易开口说话的事。 结果她用完早膳,再啃个苹果之时,咔的一声轻响,她再张嘴巴,就见苹果上嵌着颗小小的乳牙。 她一怔,一张嘴,唾沫里就冒出血丝来。 正准备去上值的殿下也是呆了呆,反应过来,扯着公鸭破嗓子喊,“传司木!” 司木过来,好笑地给雾濛濛牙根止了血,又将苹果上的那颗乳牙放到她手心,笑眯眯的道,“小哑儿长大了,都开始换牙了。” 雾濛濛仿佛雷劈一样的神色,她竟然忘了还有换牙这回事,所以这颗下牙齿前些天有点松动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放心上。 如今倒来,谁都要晓得她啃苹果将牙啃掉的事,简直……太丢脸了! 见着雾濛濛悲愤欲死小模样,公鸭嗓子的殿下表示他被安慰到了。 他揉了两把她的发髻,翘着嘴角,骄矜开口道,“缺牙豁嘴,很正常,不要自卑。” 雾濛濛小脸一垮,殿下还真记仇,昨晚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还给她了。 她哭丧着脸,“殿下……” 话还没说完,她就猛地捂住嘴巴,刚才她自己都听明白了,缺了牙,一说话,果真有点漏风,且她看到过换牙的小孩,各个一笑就露出牙缺来,丑得不得了。 见她纠结地皱着眉头,闭着嘴巴,不敢说话,殿下今个心情不错的上翰林院点卯去了。 雾濛濛背着人的时候,悄悄摸回东厢外间,摸出凤鸾送她的那面水晶琉璃镜,咧开嘴巴,照了照。 随后她眉头都皱紧了,原本整齐的一排排小贝壳一样乳齿,这会下面缺了个口子,实在显眼又难看。 她叹息一声,默默将镜子收了,深深怀疑,难不成这是笑话殿下的报应? 只是这报应来的太快,她猝不及防啊。 而这一整天,来给她上课的西席先生们,也各个看着她的缺牙,皆忍不住纷纷一笑。 雾濛濛黑线,恼羞成怒的嚷道,“没见过换牙的?我不信你们就没换过!” 对她这点小恼怒,旁人都只觉得她娇憨可爱,于是,越发笑的欢。 雾濛濛放弃跟这些人讲道理,她跟殿下有学有样,闭着嘴巴不说话。 当天晚上,临到安置的时候,雾濛濛拽着殿下,悄悄摸出早上掉的那颗小乳牙,低声道,“殿下,司木说,要将这颗牙扔的高高的,后面的牙才长的快,所以殿下能不能帮我扔到府里最高的房顶上去?” 殿下垂眸,看了看那颗洁白的乳牙,竟看出一种小小的可爱来。 他沉默的找了个小荷包,捻起小乳牙放进去,刻意压低了嗓音道,“明早扔。” 雾濛濛欢喜了,她弯着眸子,开心的道,“谢谢殿下。” 然而,晚上半夜睁眼的泯殿下,摸出小荷包,倒出 第129章:第一个甲等成绩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 麓山书院今年出奇的热闹,不仅是出了个准九皇子妃秦关鸠,且皇后娘娘还发话了,剩下的五六七三位皇子的正妃,也是要优先从麓山女院的贵女择选。 故而,今年考麓山女院的姑娘特别多,不仅仅是京城的贵女,就是其他郡州的皆有赶来。 托殿下的福,雾濛濛不用一大早就跑去麓山女院那边排号拿牌,早在头一天晚上,殿下就给她带了号牌回来。 她只要拿着号牌,按着时辰过去应考便是了。 麓山女院的考试,并不分年龄,只要能考过,都可入学,就是入学后,都不需要一年一年这样的上课,但凡必学的课和自己选择修习的课程,每满一年,都会有场考试,成绩分数则直接关系能否结业。 就像九殿下在国子监一样,他分数修够了,就能提前结业。 虽说是女院,但也不是非要教导出女状元,所以比之隔壁的白鹿书院,麓山这边相对轻松自由许多。 多数高门贵女进麓山,也只是奔着有个名头好听罢了。 但女院的先生,却当真各个都是有本事的。 殿下早跟雾濛濛提过醒了,别人如何殿下不会管,但她进了女院,三年之内修不够分数结业,到时有她好果子吃! 雾濛濛泪流满面,真心觉得她家殿下严厉的过份! 她又不去科考,也不用多写华丽骈文,殿下还让她三年就学完,成绩必须拿最优的甲,她都在怀疑殿下是不是准备将她培养成日后的狗头军师幕僚? 按下这些暂且不表,八月初一,雾濛濛一大早就拿上号牌,提上装有文房四宝的学具匣子,坐上马车往麓山去。 今个碎玉不放心,遂亲自跟着她去。 麓山离京城并不远,坐马车,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雾濛濛到的时候,麓山女院门口已经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碎玉提着匣子,熟门熟路地领着雾濛濛就径直往里走。 雾濛濛一路走来,见着颇为陌生的姑娘,各个花枝招展衣香鬓影,很是鲜妍。 她有些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碎玉很贴心,她微微弯腰,牵起雾濛濛道,“姑娘,不必紧张,殿下也说了,以姑娘的能耐,很容易的。” 雾濛濛点点头,她深呼吸口气,缓缓沉淀了心情,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就平静下来。 “麓山女院的考试共计十门,姑娘只需选择五门来考,有三门得甲,便可过关。”碎玉显然早就打听清楚了。 “殿下昨个跟姑娘说的,姑娘还记得吗?”她有点不放心,绷着脸问。 雾濛濛重重点头,“我选琴棋书画兼修仪五门,务必书画和修仪三门得甲。” 所谓的修仪,指的是后宅女子偶有擅制胭脂水粉或者调香等,不然就是各种保养身子的秘方技巧,统称为修仪,喻为修整仪容之意。 在雾濛濛看来,就是和现代的美容保养差不多。 她本是不会胭脂水粉,一来她年纪小,根本没接触过,二来她压根就还没怎么见过大殷的胭脂水粉。 但她会推拿,需知有些推拿揉按的穴位和技巧,本就有保养身子的效果,加上她现在能看到人体的气,而自古都说,气血养人,一个人气血好了,人自然肌肤红润,面有精神。 所以,殿下建议她考这一门。 书画,这两门,她也是颇有天份的,加上她那一手风格迥异的炭条画,让六皇子都称奇,故而想得甲,应该也不难。 碎玉见雾濛濛还算冷静,她便将人率先送到修仪室。 其实一般的京城贵女都不会选择修仪来考,毕竟,大家都是贵女,琴棋书画还有女红这些,大抵从小就在学的,故而想拿甲等成绩,也不算难。 唯有其他郡州的姑娘,不擅那些风雅之事,才会选择修仪。 故而,雾濛濛进修仪室的时候,在此等候考试的姑娘并不多。 偌大的室内,左右以素白屏风竖立,唯有一名年约十二三的姑娘正在调香。 那姑娘身着水墨青衫,面容浅淡,很有番清水纯粹的气度。 雾濛濛见她调香的手很稳,细碎的香粉末被盛在小小的香炉中,随后一熏,整个修仪室便弥漫出一股子清新的苦橙花香。 雾濛濛瞬间睁大了眸子,这香味很能提神,又与时下贵女间流行的甜腻花香并不同,当真是清纯不做作的好香,让人闻着就觉得舒服。 果然,三名监考的女先生都给那姑娘评了甲等的成绩。 那姑娘拿到甲后,脸上才露出淡淡地笑意来,她对三位女先生敛衽行礼后,方出去。 随后,便轮到雾濛濛,她将自个的号牌交给边上一身书生袍的女学生,站到屋子中间,对三名女先生见礼。 三人见她年纪这样小,还不满八九岁,皆面露迟疑之色。 雾濛濛暗自捏了捏袖子,软糯糯的老实道,“我不会调香,也不会制胭脂水粉,我会香膏推拿。” 显然,三名女先生并太能明白雾濛濛的意思。 雾濛濛抿了抿嘴角接着解释道,“比如红色玫瑰,通过秘制,取其精华之水,涂抹脸上,辅以一套白面嫩肤的推拿指法,半月后,能让人气色红润,面白如瓷。” 听到这,其中一名相貌只清秀的女先生皱眉道,“自来便早有白面嫩肤的香方,效果还勿须半月便可见效,此种推拿,多有鸡肋之嫌。” 雾濛濛并不恼,她脸上笑意不减,“白面嫩肤的,只此推拿指法的一种,若有宫寒致不孕者,辅以玫瑰精华,另用一套指法,月余可治愈宫寒之症。” 这话一落,三名女先生都吃了一惊。 雾濛濛并不是信口开河,从前她的按摩小店里,就早有精油按摩的业务,她特意试过,用玫瑰精油按摩小腹周围的几大穴位,确有暖宫奇效,加上她现在能看到气,便更有信心做到这点。 “此种推拿保养之法,我等三人不是不信,但今日考核,你当让我们看到实际的效果方可。”说这话的,是一名两鬓微白的妇人,她有些年纪,眼角也有多皱眉,但身上气质十分可亲,很能给人好感。 雾濛濛点头,她看着这名女先生道,“我此次前来考核,先行打听过三位先生,还请三位先生恕我冒昧。” 她又道,“我知晓安先生右臂膀有旧疾,常手肘阴冷无力,此乃年少之时,受了邪凉,未曾注意保养才致,我有一推拿指法,可缓解安先生手肘旧疾,不知安先生,可愿同我一试?” 雾濛濛说的安先生,便是那名两鬓微白的妇人,她刚才说的那些,也是殿下跟她讲的,且在安先生身上试验的法子,更是殿下提的。 其他两位先生都觉得雾濛濛太大胆,每年来考修仪的姑娘,对三人无一不是心有畏惧,可倒雾濛濛这,她还敢大胆的邀考核先生下场。 安先生微微一笑,“你这丫头,胆子倒真大。” 说完,她当真起身下场,搬来杌子坐到雾濛濛面前,还特意挽起右臂袖子。 雾濛濛腼腆淡笑,“我想拿甲等成绩啊。” 她倒半点都不掩藏自个的心思,且这老实话还惹来三位先生的会心一笑。 雾濛濛并不耽搁,她从随身带的匣子里,抽出最低层的一格,里面正是早上才采摘的新鲜玫瑰。 艳红色玫瑰,娇艳欲滴,有些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很是新鲜。 雾濛濛拿起一朵,半点都不可惜的将花瓣挨个扯了下来,末了又拿帕子片片擦干,她还边说,“做玫瑰香膏取其精华,太耗时,是以我便用新鲜的玫瑰花瓣代替,效果虽不及香膏,但也还不错。” 安先生看着这矮矮的小人说的煞有介事,便问,“为何一定要用玫瑰?” 雾濛濛看了她一眼,“玫瑰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胃,疏气活血,宣通窒滞而绝无辛温刚燥之弊,芳香诸品,殆无其匹,是很好的东西。” 她说完,又舔了下小唇珠,加了句,“做成点心也很好吃。” 这话一落,就惹老三名女先生的轻笑声,雾濛濛茫然地看着三人,浑然不知自个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安先生觉得好长时间都没现在这样轻松过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就很干净,偶尔还冒出几句童言童语,实在有让人不自觉就心悦的本事。 雾濛濛很快整理好玫瑰花瓣,她小脸瞬间就冷肃起来,她先是不疾不徐地揉搓起花瓣来,约莫半刻钟后,她小手上满是玫瑰花瓣的芳香汁水,她才十根肉呼呼的指头搁安先生手肘上揉按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睁大了眸子,看了看安先生右臂的气。 果不其然,安先生手肘那,气是断裂的,且穴位之间还很僵硬,雾濛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些僵化的肌肉揉散开来。 也不知是雾濛濛揉按的好,还是玫瑰花汁水当真起了作用,安先生只觉得手肘那里缓缓的就暖和起来,十分舒服。 两刻钟后,雾濛濛见着安先生手肘的气断断续续的接连上,比刚才不知好多少,便赶紧停手,省的又出现按过了头,致人情动的事来。 饶是如此,她也瞥见安先生鼻尖冒出细细的汗。 安先生睁眼,她眼神亮的惊人,她动了动右手臂,不仅没了从前那种阴冷晦涩的感觉,便是连骨头缝里都像是暖的一样。 其他两名先生看向安先生,就听安先生道,“我右手臂可能治愈?” 其实这些年,她已经觉得右手连拿毫笔都有些吃力了。 雾濛濛点头,“要连续按一个月,往后安先生还得注意手臂保暖。” 听闻这话,安先生二话不说,给了雾濛濛一个甲等成绩。 另外两名先生,自然无话可说,同样给了雾濛濛甲。 雾濛濛欢喜地差点跳起来,她拿到第一个甲,见着匣子里没用完的玫瑰花,干脆掏出来,一人送一朵。 收到鲜花的三名女先生,哭笑不得。 “碎玉,我拿到 第130章: 天气不错,宜往麓山采风 彼时的翰林院,九殿下拿笔,在手下的书页某处划了个圈,随后又搁下了。 司金匆匆来禀,“殿下,小哑儿修仪已经考完,拿了第一个甲等成绩。” 说完,他就笑了起来,“开门红,小哑儿也真是不错。” 九殿下淡淡瞟了他一眼,随后不为人知地翘起嘴角。 司金不怕死地探头问道,“殿下,真不去看看?” 九殿下没理会他,埋头又修整起碟谱来,过了一刻钟,他合上碟谱,背着手施施然往外走,等在院子里司金见他出来,蓝眸一亮。 九殿下没看他,一径抬脚往外走,“天气不错,宜往麓山采风。”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便多了几分嘶哑粗厚的感觉,少了些破音。 司金嘴巴一咧,就笑道,“殿下说的是,麓山风光不错,属下这就去备马。” 于此同时,雾濛濛在书画室撞见了不待见的熟人——秦关鸠! 今日秦关鸠一身淡蓝色的书生女袍,她站在三名书法先生的面前,言笑晏晏地帮衬着收号牌。 雾濛濛觉得有些膈应,不过她昂头挺胸,若无其事的将号牌递过去,之后便等着。 秦关鸠好似这会才看到雾濛濛,她眸子微闪,将手里号牌叠整齐后放到书法先生手边,跟着又让交好的姑娘帮她一下,她便款步到雾濛濛面前。 雾濛濛在一群参考的姑娘中间,今个本就是年纪最小的,早就引人注意了,加上这会秦关鸠跟过去,就更引人非议。 秦关鸠嘴角笑意深邃,她看着雾濛濛态度恭敬而讨好的道,“雾姑娘,好久不见。” 雾濛濛看了她一眼,她在一排杌子中选了个靠墙角的坐下,不想理会她。 秦关鸠神色一暗,不过她还是笑着道,“怎的雾姑娘今年就要考女院?可是殿下要求的?不知今日殿下有同雾姑娘一起过来吗?” 秦关鸠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书画室人多,这句话才落,就有好心人晓得了雾濛濛的身份。 雾濛濛偏头看着她,忽的天真无邪的问,“殿下没来,你是想讨好殿下吗?” 这一句讨好,顿让有些本就看不惯秦关鸠的姑娘,噗嗤笑出声来。 秦关鸠面色一僵,不过她也是个能忍的,脸上硬是没露半分的不悦。 且她还道,“雾姑娘不知道吗?关鸠有幸能得圣人和殿下的青眼,如今已经同殿下……指婚,往后关鸠与雾姑娘便是一家人了呢。” 听闻这话,雾濛濛简直想啐她一口。 但她也是能装的,不冷不热的回道,“殿下没说呢?殿下只说,往后的九皇子妃,需得是我喜欢的,他才会娶。” 她说完这话,又看着秦关鸠多加了句,“我不喜欢你。” 小姑娘天真无邪的言语,最是让人容易相信。 不见整个书画室里,听闻这动静的好些姑娘看着雾濛濛都露出如有所思的神色。 秦关鸠暗自咬牙,她讪笑道,“没关系,我会努力让雾姑娘喜欢我的。” 雾濛濛嫌弃地瞥着她,“你长的这样丑,都不及殿下的一半,我不会喜欢你的。” 秦关鸠当真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掐死雾濛濛的心都有了。 好在此时,轮到雾濛濛上前考试。 她拍了拍袖子,像离秦关鸠近了,是件很不能忍受的事一样。 同样还是三名书法大家的先生,其中两人还是有白须胡子的老头,另外一位,则是体态丰腴的妇人。 碎玉早摆好笔墨纸砚,雾濛濛亲自挽起袖子研墨,待到她觉得合适了,才抓起细管毫笔,蘸了墨后,聚精会神地默了篇《论语》里的学而篇,恰也正在她现在在学的。 她自然用的簪花小楷,虽不是能与那等大气磅礴的草隶相较,但到底她现在的小楷也是写的来有模有样的。 且又时常描殿下的字迹,故而也颇有一些风骨在里头。 一篇字写到最后一句,整个书画室里头安静无声,旁的姑娘都很是知礼,并不高声喧哗。 秦关鸠站回到先生面前,她看着底下埋头书写的雾濛濛,紧了紧手,装作不经意的轻轻一撞身边刚才帮她收号牌的手帕交,那姑娘身子一稳,一下拂落先生手边的叠整齐的号牌稀。 顿,无数号牌落地,安静的书画室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很是刺耳。 雾濛濛手一抖,一滴墨点就落在最后一字上,染了字迹,污了卷面。 雾濛濛皱起眉头,书法考试,一人只有一次当场书写的机会,过了便再不能写第二张。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只好像有人撞了我一下……”拂落号牌的姑娘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秦关鸠顺手摸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对三位诧异的先生道,“兴许是有人见雾姑娘字的好,一时忘情,不自觉往前挤了。” 三位先生中,其中那位丰腴的妇人皱起眉头,冷喝了声,“来人,摆上屏风,众人都往后退。” 另外两名银须老头都看向雾濛濛,其中一人问道,“小姑娘,可是写好了?” 雾濛濛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关鸠一眼,她嘴里却对那位老先生道,“马上就好。” 紧接着众人就见她从文具提匣里摸出根手指粗细的炭条来,雾濛濛将那点墨迹吹干,她就着最后一字,干脆将就那笔画,将之延展开来,就在空白的角落里,画成了朵小巧的兰花,末了,还调皮地添上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 如此,她才将自己写的字,恭恭敬敬地交到三位先生手里。 两名老先生,都是和善的,最开始问她的那位先生一见角落兰花蝴蝶就笑了,“你这卷面上,可是半点都不正经。” 雾濛濛眨了眨眼,颇为无辜的道,“可是,干净的总比脏的好啊。” 这话,顿让那老先生哑口无言。 另一先生一见雾濛濛的字,其实就喜欢上了,精致小巧,又不失大气,半点没有姑娘家的脂粉气息,反倒字字有骨头,还有隐藏的锋芒。 他故意板起脸道,“这论语,根本就没写完,不还差一字?” 雾濛濛慢条斯理的将炭条搁好,她才软糯糯的道,“不然,先生你再与我一张纸,我还能接着写。” 所以,不是她没写完,分明是那白纸不够大! 这样的娇憨俏皮,加上她年纪小,长的可人,让两位先生并无旁的意见。 倒是那位丰腴的女先生,她盯着雾濛濛的字看了好一会,才皱着眉头问,“你的字,跟着谁学的?” 雾濛濛不隐瞒,“九皇子殿下。” 女先生点头,冷淡的道,“素问九皇子殿下曾得过本朝书法大家的教导,也就难怪你小小年纪,字迹就已经有了风骨。” “但是,”女先生话锋一转,“你摹的是九皇子的风骨,却非你自己的风骨,算不得你自己的本事。” 雾濛濛这会紧张了,她晓得这位女先生说的都对,但她目下只想要甲等成绩过关来着,字迹风骨这种事,又不是一日成就。 其中一位老先生跟着开口,“秦先生,这小姑娘今年才六岁,假以时日,岂知她没有自己的风骨?” 另外的老先生也是如此说,“我也赞同,诸多在座的可以想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可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 但那姓秦的女先生固执的道,“我坚持,乙等成绩。” 雾濛濛心头咯噔一下,就听另外两名老先生一同给了她甲。 两个甲,一个乙,甲占多,雾濛濛这门书法的成绩自然还是甲。 雾濛濛忍住心头的激动,她对三位先生敛衽行礼,随后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多谢三位先生的教导,我日后定勤加练字。” 她这话,却是真心实意,半点都没有虚假。 两位老先生很欣慰,那秦先生则不以为然。 雾濛濛出了书画室,碎玉扶着她在廊下稍作休息。 雾濛濛这会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汗都出来了,她擦了擦额头,慢吞吞的道,“碎玉,好险哪,好险哪,差点就没得到甲。” 碎玉跟她理了理鬓角,笑道,“婢子相信殿下,殿下说了姑娘能行,姑娘就一定可以的。” 雾濛濛白了她一眼,殿下的脑残粉,没理智可解释。 对雾濛濛又考过了一门的事,刚踏上麓山的九殿下左右不过一刻钟他就晓得了。 司金怀抱长剑,笑着跟殿下道,“殿下,看不出来,小哑儿还真是能干的。” 九殿下眉梢稍缓,他爬上麓山最高处的青峰亭,就对司金道,“自然,本殿从不教蠢材。” 司金被这话酸了下,分明是小哑儿自己也很努力好吧?前前后后一两月的刻苦学习,府上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没有不钦佩的。 站在青峰亭,便能将整个麓山尽收眼底。 九殿下瞥了眼女院的方向,想了想道,“去春风楼订桌菜,叫上司火、司木、司水、还有司土晚上在外头用膳。” 司金心头好笑,他也觉得自家殿下真是别扭,分明就是想为小哑儿庆祝罢了。 不过他憋着瓮声瓮气的道,“是。” 只剩下最后一门必须得甲的画画,雾濛濛跟六皇子提过,六皇子曾说,以她的木炭画想得甲,根本就没有问题。 她休息够了,便带着碎玉正准备进去,一鼓作气地考了。 不想,秦关鸠急急寻来,她拽着雾濛濛,小声而略急切的道,“雾姑娘,我忘了跟你说,考核画画的先生只有一名,乃是女院里出了名的怪脾气,她叫徐先生,喜梅兰菊竹四君子,且今年徐先生还放话,说要在考试的姑娘里收一名关门弟子,故而此次画画特别不好考。” 雾濛濛淡淡地 第131章:殿下的半只手 一直以来,雾濛濛自认为自己也有很多的缺点,比如好吃,也并不勤快,从前辛辛苦苦开个按摩小店,那都是让生活所迫给逼着要勤快一点。 其实,她还是喜欢享受偷懒的。 但唯有一点—— 她很是钦佩肚子里有学问的人,对学习这件事,打从心底的认真。 有句话说的好,人丑就要多打扮,人蠢呢,就要多读点书。 她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是殿下那种真学神、真妖孽,所以,只有自己再多努力,多读书,弥补先天智商上的差距。 故而,在学习上,绝不会偷奸耍滑! 况,她也不信秦关鸠有那样的好心帮她。 是以,雾濛濛眯着眼睛冷笑了一声,她微微捂着小嘴巴道,“殿下不让我跟你一道玩是对了的,你要教坏我。” 说完这话,她看都不看秦关鸠沉郁下来的表情,带着碎玉又进了书画室,不过这次是往二十四大屏风隔开的第一头去,那边恰是作画考核的地方。 今年作画考核的徐先生,雾濛濛已经听殿下提过了。 徐先生今年已有五十开外的年纪,是大殷一代丹青圣手,特别擅梅兰竹菊四君子画,另彩墨仕女图也画的很好,曾应圣人之邀,进宫同后宫诸妃作画。 所以,整个大殷想拜在徐先生门下的学生数不胜数,就是当今六皇子,也是徐先生的高徒,但徐先生以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为由,拒了很多人,但今年,徐先生放出口风来,她会在今年作画考核中,收一名关门弟子! 九殿下压根就没指望过雾濛濛能入徐先生青眼,被收入门下,他同雾濛濛一样,觉得她能拿个甲等的成绩先考入女院就很不错了,毕竟她今年才六岁,要进了女院,约莫是年纪最小的。 雾濛濛没有心理负担,她进门见着那些紧张不已的姑娘,暗自好笑。 碎玉将她的九号号牌交了上去,她便安静的等着,等前头数十来个小屏风里的姑娘作画完出来,才能轮到她。 雾濛濛在等的时候,还看见秦关鸠跟着进来,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去了屏风里面。 两刻钟后,轮到雾濛濛进去,她从碎玉手里接过提匣,波澜不惊地寻了个空置的小隔间,随后进去就坐下。 数十来个以小屏风隔开的隔间,看不到左后,只能看见前面上首的徐先生。 果然是五十多岁的妇人了,额头戴着宝蓝色抹额,两鬓发白,脸上有多有皱纹,但因着那一手的水墨丹青,眉目之间多有恬淡安然的气度。 雾濛濛恭恭敬敬地正襟危坐。 只见徐先生对身边一十七八岁,身穿书生长衫的年轻男子微微颔首,那男子就抱着卷白纸挨个发过来。 雾濛濛拿到的时候,就听上头的徐先生说,“一炷香功夫,各作各的。” 如此,便是自由发挥,她不出题。 雾濛濛顿了顿,她铺陈开白纸,没像其他姑娘一样研墨执笔,反而是摸出手指长短的小炭条来。 小炭条末端,碎玉同样贴心地缠了一圈,不弄脏手,又方便拿捏。 雾濛濛想了想,这些时日以来,殿下就只让她画兰花,要画旁的,约莫她还不行。 是以,她也不多想,权当还在殿下的小书房一样,根本不需要抬头,就能将那盆画了一两月的兰花作出来。 盖因雾濛濛太过标新立异,徐先生小小的惊咦了声,过了会,还忍不住垂手走下座来,从十来名考试的姑娘前一一走过,在雾濛濛面前,她特意多停留了几息。 雾濛濛画的认真,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画和大殷传统的水墨画不同,其实更偏向于现代的炭笔素描。 她虽从前没系统的学过,但还看过不少素描画,晓得素描最是讲究线条透视及明暗关系。 大殷没人会这些,她只有自己摸索着来,好在六皇子很有画画天赋,此前两人时常一起讨论,倒也收获匪浅。 雾濛濛脑子里想象着殿下桌案上的那盆兰花,还自动脑补了明暗光线,手下便着重对光暗的阴影部分加以处理。 一幅简简单单的兰花,她沉浸下心,超常发挥,硬是画出了跃然纸上的立体感来。 她这养的特立独行,倒让徐先生眸子一亮,若不是碍于此时是考核,徐先生约莫都要凑过去好生看个清楚。 边上兽耳三足的香炉中,香烛缓缓减少。 秦关鸠一直盯着雾濛濛在看,她自然察觉到了徐先生在雾濛濛面前站的时间最久。 她捏了捏拳头,面上不甘一闪而逝。 她觉得不能让雾濛濛进麓山女院,先说她与她不对付,且她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雾濛濛一进女院,定然会于她诸多不利。 “秦姑娘,秦先生那边忙完了吗?”这当,起先帮徐先生发放画纸的年轻男子微微红着脸到秦关鸠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秦关鸠回神,她嘴角三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的人,低声道,“秦先生那边,不用我帮忙了,白师兄一人帮徐先生,今个辛苦了。” 姓白的男子眼神亮了几分,“不辛苦,我帮师父是应该的。” 秦关鸠抬手理了下鬓角,心神一动,对他招了招手,示意有话出去再说。 白姓男子一怔,继而脸上就露出欢喜来,他看了看香烛,见约莫还有两刻钟才能燃完,便放心的跟着秦关鸠出去了。 “哎……”秦关鸠轻声叹息,目有哀愁,很是有番清丽柔弱。 “秦姑娘,可是有烦心事?”那男子迟疑问道。 秦关鸠一眨眼,秋水剪瞳的眸子顿起水雾,“白师兄只管叫我关鸠便是,一直喊姑娘怪生分的。” 那男子站在秦关鸠丈远处,得了应许,他脱口而出,“关鸠。” 秦关鸠笑眯着眼应了声。 她这一笑,就让那男子更是不太好意思,“关鸠,若是不嫌弃,你也可直接唤我问安。” 秦关鸠眼梢笑意浓了几分,“问安师兄,我却有一烦心事,只是……算了,还是不说了,省的扰了问安师兄。” 美人蹙眉,恁的让人怜惜。 白问安急忙道,“关鸠,你旦说无妨,兴许我还能帮上一二。” 秦关鸠顿了顿,好一会才道,“问安师兄,当晓得关鸠被指给了九皇子的事。” 提及此事,白问安脸上就浮起黯然,“我晓得。” 秦关鸠看了他一眼,又道,“圣人金口,关鸠也只能遵从,如今在里头考核的,持九号号牌的小姑娘,正是九皇子府上的,她只是个乞丐出身,但不知如何入了殿下的眼,殿下待她如珠如宝,当她亲生小妹一般。” 白问安还真不晓得这其中有这样的缘故,他听着秦关鸠软语低语,心头竟为她生了委屈来。 “若是如此,关鸠进了九皇子府,也自然待她如同一家人,但今天,她跟我说,不喜欢我,关鸠刚才还跟她说了些徐先生的喜好,想让她顺利拿到甲等成绩,不想,她也是不领情,关鸠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讨的她喜欢,问安师兄,你说关鸠到底该怎么做哪?” 秦关鸠说着竟然双手捧脸,很是伤心的将头侧向一边。 白问安手动了动,忍着将人拥进怀里安抚的冲动,一字一顿的道,“我帮你!是不是她只要拿了师父的甲等成绩,就会喜欢你了?” 秦关鸠吃惊地看着白问安,有些语无伦次的道,“问安师兄,还是不……” “我帮你!”白问安目光灼灼地望着秦关鸠,年轻的脸上是一种坚定的执着。 “可……”秦关鸠呐呐几声,“可问安师兄要如何帮我?” 白问安思忖道,“师父眼界很高,每年的考核,鲜少有人能得甲,一会我换出她的画,我代她画上一幅送到师父面前,师父定然能给甲。” 听闻这话,秦关鸠垂眸,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犹豫的道,“会不会给人发现?” 白问安摇头,“不会,师父这边的考核结果,要等上一个时辰才会出来,这期间所有的画卷都是我在保管,不会有人知道的。” 秦关鸠脸上出现挣扎,她咬了咬唇,摇头道,“不,我不能害了问安师兄,她要不喜欢我就算了,往后我进了皇子府,安分守己,不惹她就是了,我避着她。” 秦关鸠当真十分伤心的模样,眼尾发红,居然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白问安心头怜惜大起,他拂袖愤然道,“这样的人,便是作的画,都是在污师父的眼。” 秦关鸠低头,默默不言。 白问安深呼吸了口气,缓和了情绪才道,“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先作一幅画出来,一会好替换了。” 说完这话,白问安当真急急离开,秦关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深邃勾起,眉目安然温柔,眸底却是一片嘲弄。 这些,雾濛濛自然不晓得,秉着绝不早交卷的架势,她画完后,眼珠子一转,瞧着还有些时间,看着画卷上的兰花,竟鬼使神差地在旁边虚虚勾勒了半只手的影子。 殿下的手指头,修长有力,骨节匀称,便是指甲盖都是修剪的圆润整齐,很好看。 雾濛濛从没画过兰花以外的物什,但这半只手,她硬是勾形的得心应手,仿佛殿下的手指头在她心里早就刻骨铭心。 不过片刻功夫,只露出一半的手指跃然纸上,甚至修长的食指尖还清点了一片兰花叶子。 随后便是光影明暗,雾濛濛这一刻仿佛画神附体,她画殿下的手,竟比画兰花还顺。 待到香烛燃尽,她愣愣看着 第132章:消失的画卷 画卷交上去后,便是在外头等着消息。 雾濛濛慢条斯理地净了手,碎玉就拿了提匣里的小点心出来给她垫肚子。 雾濛濛好似不太在意结果,她其实心里门清,知道自己这次是超常发挥了,要这样都得不到甲,约莫她今年就是考不进女院的了。 休息了好一会,碎玉才建议道,“姑娘将最难考的三门考了,剩下的琴棋可要一试?” 雾濛濛点头,“那就去吧,一起考完,省的提心吊胆的。” 两人遂往琴棋那边去,至于徐先生这边的消息,自然一会会张榜出来。 待雾濛濛走远了,秦关鸠才从拐角地地方站出来,她看了看雾濛濛,又回书画室,见着白问安抱着收上来的画卷往内室去,她与他对视一眼。 下一波的姑娘们继续上前坐到小隔间里开始作画。 秦关鸠若无其事的到徐先生身边,低声道,“听闻先生要收关门弟子,不是徐先生可有看中的?” 徐先生自然认识秦关鸠,她对这姑娘颇有好感,人长的好,一手字画也是不错的。 她脸上露出个和蔼的浅笑,“还得再看看。” 秦关鸠微微一笑,叹息道,“九殿下府里的小姑娘刚才也是来考了,她今年不过才六岁,关鸠可真是担心,也不知殿下是如何考虑的,定要她今年进女院,她可是还选了徐先生的作画。” 听闻这话,徐先生脸上笑意不变,“可是刚才那一波里头,年纪最小的那个?” 秦关鸠心头一跳,不过她面上半点异色不露,“正是,她一小姑娘,放出话来,说是非要得先生的甲,学生真是担心她。” 说完这话,她眸子弯了弯,凑过去更小声的道,“不若,先生看在学生的面上,就跟学生透露一二,觉得她的画如何?若得不到甲,学生回去也好好生安慰她,毕竟是个小姑娘。” 徐先生看了秦关鸠一眼,那眼神透彻分明,当看的秦关鸠心头发虚。 徐先生敛了几分笑意,“今年的姑娘,都是不错的。” 秦关鸠心声惴惴,她想起刚才徐先生在雾濛濛面前多站的那一会,就觉得不安。 她勉强一笑,略过这话不提,没过一会,她趁人不注意,跟着就蹿进了内室。 内室里,白问安已经将九号号牌的画卷抽了出来,他正把自己刚才随意画的在卷末添上号牌数,准备一会混入画卷中。 秦关鸠眸色闪烁地拿起雾濛濛的画,她微微展开一点,就愣在了当场。 那画,竟出乎意料的出色,她还可以肯定徐先生定然会对这画另眼相看。 她不能让徐先生看到这画!几乎转瞬间,秦关鸠就下了决定! “关鸠好了,你先出去,莫让人怀疑。”白问安欲接过她手里雾濛濛的画。 秦关鸠一把合上画卷,她蹙着眉头道,“问安师兄,殿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白问安只觉这世上怎会有人忍心责怪秦关鸠这般良善的女子,他小声的道,“殿下定然不会的,他一定明白你的好。” 秦关鸠顿红了眼圈,她死死捏着雾濛濛的画,挣扎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这是不对的……” 白问安心头顿恼起未曾谋面的雾濛濛来,他冷着脸喝斥了声,“一个小乞丐罢了,岂能同你相较?这样惯使手段的小姑娘,我见得过了,说实话,她简直不配进麓山女院,更不配让师父看到她的画!” 秦关鸠摇摇欲坠,很是难过的模样。 白问安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卷,二话不说大手一撕,就将雾濛濛的画撕成几张碎片,尔后还揉成一团,扔到了内室废纸堆里。 “问安师兄,你干什么?”秦关鸠惊呼一声,她吃惊地看着他。 白问安那股子倔脾气一上来,翻出刚才自己作的那画,冷笑一声道,“我本是为帮你讨好她,如今这样的小人,如此辱你,我绝不能容忍她进女院!” 边说,他还边将自己的画插到桌案上的画桶里,这下直接毁了雾濛濛的画,除去了她的名字。 秦关鸠心头冷笑,不过她脸上带出娇弱的无措来。 “问安师兄,我……我……”她欲语泪先流,真真让人怜惜。 白问安呼出口气,“关鸠,你先出去,这里不是你能进来的。” 秦关鸠只得点头,提着裙摆转身出去了。 白问安看着面前一堆画作,又看了看废纸堆里的,虽是觉得良心上说不过去,但一想到秦关鸠的无助可怜,他又安慰自己,没有做错! 浑然不晓得自个画卷被毁看的雾濛濛,此时正襟危坐在古琴面前,她从西席先生那晓得自己没有声乐的天赋,故而规规矩矩地弹了首最简单的曲子。 那曲子,是府中古琴先生给她挑的,节奏轻快的小调,大街小巷很多小孩都会唱的。 果不其然,雾濛濛古琴这一门,得了个不上不下的乙。 出了古琴室,她又赶往手谈室,这一次的考核,是前来考核的姑娘间两两对弈,胜了自然最好,若是败了,但可堪造就,先生也会过的。 和雾濛濛对弈的姑娘,不巧正是最开始考修仪调香的那位姑娘。 雾濛濛对那股子的苦橙花香印象深刻,所以对这姑娘便多了几分好感。 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我叫雾濛濛,住在九皇子府,你呢?” 那姑娘比雾濛濛要大几岁,眉目浅淡如水,可见性子是个温婉的,她虽诧异雾濛濛竟住在皇子府,不过还是礼貌回道,“我叫曲染,从容州来。” 雾濛濛点头,她小手虚引,客套的道,“你先吧。” 曲染微微一笑,“你年纪比我小,还是你先落子。” 如此,雾濛濛便不客气了,她执白子,当先落天元,曲染不动如山,秀挺的打直背脊,跟着落子。 雾濛濛对手谈,其实下着觉得头晕,她不擅这种要花心思的布局,好在她这一门,并不需要非得甲不可,便随意下着。 可曲染却是个中好手,仅仅一刻钟,雾濛濛就败下阵来,先生站出来看的时候,她窘窘的不好意思起来。 最后,自然曲染得了甲,雾濛濛只得了个丙,那看考的先生看着雾濛濛不断摇头。 雾濛濛几乎落荒而逃地出了棋室,曲染落后一步,她见这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紧,心头好笑。 碎玉给雾濛濛擦了擦汗,雾濛濛拍了拍小胸口,“碎玉,手谈先生约莫觉得我是朽木了,不可雕。” 碎玉只是笑,并不吭声。 曲染在后面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在雾濛濛看过来之时,淡淡的道,“尺有长短,寸有所长,雾姑娘靠修仪的时候就很出色,何须妄自菲薄。” 雾濛濛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略尴尬的道,“碰巧了,碰巧了。” 碎玉这旁提醒道,“姑娘,时辰差不多,该去书画室那边看结果了。” 雾濛濛点头,她正要同曲染道别,就听曲染也道,“我也正要过去看成绩,不知雾姑娘可方便同行?” 雾濛濛觉得曲染有点文绉绉的,但她很喜欢这样一看就很有学问的人,所以自然无一不应。 不多时,两人一仆到书画室的时候,外面已经贴出了徐先生考核出来的成绩。 排前二十的,是为甲等成绩,后面才是乙等成绩,最后次之。 雾濛濛看了圈,她看到了曲染的名字,可是来来回回甲等成绩里面就是没有她的名字。 她心头一沉,赶紧挨着往下看,这一下,将整张榜都看完了,碎玉和曲染都帮着找,都没找到“雾濛濛”三个字。 “会不会是先生还没看完?”曲染犹豫的道。 雾濛濛也很想这样说服自己,但曲染 第133章:请殿下继续高冷 雾濛濛并不是傻白甜,相反,在她短短的二十多年里,她见识过诸多的黑暗。 所以,即便徐先生看着是个和善的,但真相未明之前,雾濛濛从来不介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 她直接进了书画室,徐先生还在看考余下的姑娘。 雾濛濛很是知礼地站边上,小声的道,“徐先生,好。” 老妇人看过来,一见雾濛濛,她愣了愣,紧接着就想起她拿一手古怪的作画风格来。 雾濛濛几步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很抱歉打扰到徐先生,不知先生现在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这当口,已经有旁的姑娘看过去。 白问安本是没认出雾濛濛来,但他瞥见雾濛濛腰间号牌上的九字,转瞬他就皱起眉头,先于徐先生开口道,“姑娘怕是不知女院的规矩,今日师父是看考先生,自然没有离开的道理,更何况姑娘目下还是前来赴考的学生。” 话音隐晦折射出的意思,让雾濛濛和徐先生皆不约而同的皱眉。 雾濛濛看着白问安,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可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子不喜欢她。 不过,她雾濛濛又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没有人人都喜欢的道理。 是以,她并不在意,只一径对徐先生道,“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先生虽觉得白问安话说的有些呛人,但规矩还是要的,便摇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话当说便是。” 雾濛濛点头,既然徐先生觉得无所谓,她就更无所谓了,“一个时辰前,我在此作画考试,就坐的最靠近的那个位置,然,不知为何,外面的榜上并无我的名字,所以,想问问先生这是何故?” 徐先生也惊讶了,“没有你的名字?” 雾濛濛面容严肃,并无半点玩笑之意,“是的,我是九号号牌,雾濛濛,榜上没有我的名字。” 徐先生是记得雾濛濛的,别人作画考试握的是毫笔,她捏的则是不起眼的炭条,且她的画法还与时下的水墨画并不相同,故而徐先生很是记忆深刻。 刚才她要批阅诸多画卷,一时半会不曾想起此事。 “问安!”徐先生声色严厉地喊了自个的弟子一声,她冷凝着脸,颇有一番气势。 白问安面色一白,他赶紧上前低头道,“师父,弟子在。” 徐先生适才注意到书画室里还有姑娘在凝神作画,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对雾濛濛道,“小姑娘可否等上小半个时辰,待这一批姑娘考完,我定然与姑娘个交代。” 雾濛濛也不强人所难,她点头,朝徐先生敛衽行礼,“濛濛静侯先生佳音。” 徐先生矜持地点点头,雾濛濛随即看了脸色不太对的白问安一眼,转身出去了。 见人走了,徐先生才冷冷地扫了额头冒冷汗的弟子一眼,她心头有隐约的猜测,但没问清真相,到底不愿意那样去想自己的弟子。 “将九号号牌的姑娘画卷找出来?”徐先生抿着唇,低声道。 白问安捻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连忙应道,“弟子一定找出来。” 徐先生淡淡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旦见他那点无措的目光,又不忍太过严厉。 她这个弟子,寒门出身,性子倔,又很是要强,可人没坏心,又良善,故而她不忍苛责与他。 白问安对徐先生拱手行了一礼,跟着匆匆就转见了内室。 他一进内室,就扑到角落那堆废纸堆上,但任凭他如何找,就是找不着雾濛濛的画,便半张碎片都没有。 白问安心头发慌的厉害,半晌无果,他一咬牙干脆将自己起先做的那幅,本来就打算替换给雾濛濛的那张画抽了出来,搁在桌上。 雾濛濛并不晓得这些事,她出了书画室,对曲染弯了弯眸子道,“谢谢曲姑娘帮忙,徐先生说一会给我消息。” 曲染点点头,虽对雾濛濛颇有好感,可到底是才认识,曲染也不好再多说。 雾濛濛又道,“曲姑娘有事就去忙吧,我在外头等等徐先生。” 曲染应了声,她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道,“我住在乌衣巷的曲家小宅,雾姑娘若是不嫌弃,得空了可来品茗一番。” 听了这话,雾濛濛还本恹恹的心情好了一丝,她也对曲染这样真正清淡温婉的姑娘很有好感,“好的,我一定好。” 曲染便对雾濛濛笑了下,她敛了敛耳鬓碎发,接着去考下一门。 见曲染走了,雾濛濛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不开心的撅嘴道,“碎玉,徐先生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你可认识?” 碎玉想了想道,“徐先生一生桃李满天下,目下还未曾结业的,便只有六皇子和一名寒门出生叫白问安的人,想来,那人就是白问安了。” 雾濛濛偏头道,“他有古怪,不待见我就罢了,我一提起画的事,他脸就发白了。” 碎玉面色一整,她立马道,“姑娘,此事当回禀殿下。” 雾濛濛略有犹豫,“我晓得,但是殿下会不会觉得我真的很蠢啊?这点小事又去麻烦殿下。” 碎玉微微一笑,跟雾濛濛理了理刘海道,“姑娘,殿下此刻正在麓山呢。” 雾濛濛讶然,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邀约了殿下一同过来,但殿下冷着张脸,很不屑的哼了她一声,分明是不将她考试当一回事的。 碎玉轻笑出声,“姑娘,此事关乎姑娘能否进女院,很重要,殿下不会觉得麻烦的。” 雾濛濛有点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梨涡,“这样啊……” 两人说着,正准备去找殿下,不想,司金长剑开路,后头跟着峨白玉冠,玄袍绶带,面目冷凌的殿下。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欢喜地几步跳到殿下面前,软糯糯的喊道,“殿下。” 小人这种晶亮如奶狗的眸子,还有期盼的小模样,仿佛他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少年心头微悦,他垂眸,视周围姑娘悄悄偷看他的倾慕目光为无物,直接伸手揉了揉雾濛濛的发髻,眼梢柔和的问道,“吃委屈了?” 雾濛濛撅小嘴,当真委委屈屈的告状道,“嗯,我作的画卷不见了。” 金大腿都来了,没道理不狐假虎威一回。 雾濛濛表示,她今天就是要仗殿下的势! 殿下屈指轻弹她额头,“不然,你以为本殿为何过来?” 雾濛濛仰起头,抓着他袖子问,“殿下都知道了啊?” 九殿下骄矜点头,“自然。” 不然,他也不会从青峰亭跟着过来,毕竟女院里边,多数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他一男子进来,确实不太妥当。 两人这样旁若无人,举止之间又带亲昵,在场的但凡是京城贵女皆吃惊不已。 不过,礼数不忘。 “见过九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接二连三请安的声音,殿下权当没听到,他直接牵起雾濛濛小手,抬脚就往书画室去。 书画室里,徐先生那边刚好这一波的姑娘作完了画,白问安正在帮她收敛画卷。 而书法这边,此时刚好没人应考,秦关鸠在秦先生面前,娉婷而立,清纯若莲。 甫一见殿下进来,秦关鸠面上一喜,她比任何人速度都快,几步到殿下面前,正正挡了去路,并敛衽行礼,“关鸠见过殿下,殿下过来,关鸠当在女院门口相迎才是。” 雾濛濛不待见秦关鸠,也不喜欢她看殿下的眼神,她反拽起殿下的手,朝秦关鸠冷哼一声,拉着他就绕过秦关鸠。 自家小人这般护食的举动,让九殿下眸子微眯,他顺势跟着她的力道走,压根没看秦关鸠一眼,更别说叫她起身了。 司金低笑了声,与秦关鸠擦肩而过。 秦关鸠面色一白,她不曾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殿下竟然半分脸面都不给她这个准九皇子妃。 不管再如何,就是看在她身后秦家的份上,殿下怎么也该寒暄一二。 但,殿下就是这样半点都不做作的耿直少年! 雾濛濛表示,可以,这很殿下,请殿下继续保持这种狂拽的高冷姿态! 绕过屏风,雾濛濛才松开殿下的手,她并未真的因着殿下过来了就诸事都让殿下给她出头。 她直接到徐先生面前,微微屈膝含笑道,“不知先生可有结果了?” 徐先生自然看到站在最后的九皇子,她将怀里的画卷给白问安抱着,淡淡的问,“问安,将雾姑娘的画卷拿出来,我当场评分。” 白问安将自己埋在画卷中,压根不敢抬头。 雾濛濛觉得自己画不见的事,定然与白问安有关,于是她娇笑一声,软软的道,“白公子,别将画拿错了才好。” 随着她的话,九殿下冷冷地目光一下就扫在白问安身上。 白问安瞥了眼,他视线在殿下身后的秦关鸠身上一顿,继而摇头道,“我不会拿错的。” 说完这话,他抱着画卷进了内室,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替换雾濛濛那副画捧了出来。 徐先生接过,徐徐展开,紧接着她眉头一皱,借着画卷的遮挡,她失望地看了白问安一眼。 “先生以为如何?”雾濛濛开口催促。 徐先生将画摊开在案头,看着画卷上泼洒的寒梅,好一会才道,“甲。” 雾濛濛凑过去看,她小脸一沉,才不管先生已经给了甲的成绩,直接斩钉截铁的道,“这不是我画的,我画的是兰花,不是梅花!” 徐先生叹息一声,她将画卷完全展开,只见角落里,一枚与雾濛濛号牌上一模一样的九字赫然在上。 徐先生垂眸道,“你是九号号牌,这画也是九号,自然便是你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给你甲等……” “不!”雾濛濛义正言辞的拒绝,此时书画室里因着九殿下在,已经聚拢了很多今日来应考的姑娘。 雾濛濛目色清亮灼灼,干净得 第134章:品德败坏的姑娘莫出门丢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雾濛濛并不是个较真的人,她审时度势,很有自知之明。 约莫要是殿下不在,她兴许看在徐先生给她个甲等成绩的份上,就将此事揭过。 待日后进了女院,她有的时间搞清楚这其中的名堂,届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但殿下跑来给她阵场子,雾濛濛瞬间小腰杆就硬气了,特别她面对的是大殷的丹青圣手徐先生,这种大人物平时她只能叹为观止。 且,她也是心有愤怒,原本以为的德高望重,不过都是尔尔。 是以她摆出毫不妥协的姿态,且还义正言辞的发问,“徐先生,我的画呢?” 娇娇软软的糯糯嗓音,没有慑人的威势,却叫人面颊发烫,难以面对。 徐先生定定望着雾濛濛,见她那张小脸认真,并不是好唬弄的,且九皇子还在一旁看着。 她只得对白问安道,“问安,雾姑娘的画卷呢?” 白问安汗如雨下,他捻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色厉内荏的道,“这就是她的画,我起先没注意遗落到地上,方才捡起来,内室就只有这一幅!” 雾濛濛冷笑一声,将九殿下面无表情的那一套学的个十足十。 她半点都不客气,捻起那副寒梅图看了看,又眼瞳黑濯濯地望着白问安,仿佛天真无邪的问,“白公子,我画的是兰花,而且还是炭条画的,根本就不是这副水墨画!” 这一点,白问安倒真没注意过,他愣在那,不自觉就看向了秦关鸠。 秦关鸠心头暗骂一声,她只得扬起笑脸,站出来道,“濛濛别急,兴许是问安师兄找错了,他再给你找找便是。” 说着,她就对白问安道,“问安师兄,再找找吧。” 白问安捏了捏袖子,他不晓得秦关鸠到底要他找什么,分明她亲眼所见他将九号画卷给撕了的。 雾濛濛皱着小眉头,不悦地看着秦关鸠,“秦姑娘这是还没进皇子府,就要开始管我的事了吗?” 她不仅说,还扭头回去巴巴地望着殿下,分明是要殿下给她做主!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不负她望的开口道,“秦关鸠,你还不是九皇子妃。” 此话的意思不言而喻,看热闹的一波人里,早有看秦关鸠那副作态不顺眼的,当即毫不客气的嗤笑议论道,“就是,这还没嫁出去呢?就摆起当家主母的谱来了,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脸呢?” 那议论的姑娘也是有趣的,她明着掩嘴,可声音半点都不小,书画室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雾濛濛更是嫌弃地斜看眼她,“你听到了,你管不到我。” 秦关鸠暗自咬牙,她面色青白难看,但还有理智做出楚楚可怜之状。 她眸子水雾莹莹地望着殿下道,“是关鸠逾越了,殿下见谅。” 雾濛濛没理会她,她直接望着白问安,“公子,我的画呢?” 白问安自然不敢说实话,他抖着嘴皮子,脸色发白,人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戏看够了,九殿下忽的一抚掌。 清脆掌声在书画室内传开了,引的众人侧目,雾濛濛也是看着他。 就听九殿下上前几步,到她跟前径直对徐先生道,“本殿手里倒是有一幅炭笔画,刚才捡到的,不知徐先生可愿一观?” 事到如此地步,徐先生哪里不晓得九皇子这样说,其实已经给足了她的脸面。 她遂道,“请殿下一示。” 殿下侧目看了司金一眼,司金冷凝着轮廓分明的脸沿,他看着白问安,重重冷哼了声,随后他从袖子里一掏,就摸出几张被揉过的纸张碎片来。 徐先生一惊,书画室内旁的姑娘也是吃惊的三两人议论纷纷。 司金当着白问安的面,将一张一张的碎纸片慢慢地理开,又撸平整了,然后掰开,竟像拼图一样,将所有的碎纸片还原摆好。 好在那纸片并不是太碎,司金没花什么功夫就将完整的一幅素手兰花图拼了出来。 雾濛濛啊了一声,她站过去,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小声的道,“这是我的画……” 所有人听清楚这话,也自然看到了那幅迥异于水墨图的炭笔画,若不是有碎痕,那画兰花素手活灵活现的,仿佛跃然在纸上,和真的都不逞多让。 九殿下没有吭声,他只对徐先生伸手虚虚一引。 徐先生几步到那画面前,不免脸上就露出心痛的神色来,她是少有的丹青圣手,哪里会看不出雾濛濛这画的潜力。 雾濛濛捏了捏小拳头,她抬头瞪着白问安,娇娇软软的质问道,“我的画可是你撕的?” 早在司金将所有的碎纸片拼成的一瞬间,白问安就站立不住,他堪堪靠在一边屏风上,才稳住身形。 濛濛是真的生气了,任谁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东西,却遭人这样践踏,也会心里不舒坦。 她这会也顾不得脸面,总是她本就顶着个小女娃的壳子,她几乎瞬间就红了眼圈,无声无息的眼泪水吧啦吧啦的往下掉。 当真哭的人心都碎了。 “我的画……”她还低声说着,蹲地上不给徐先生看了,将所有的碎纸片码叠一起,小心翼翼地装怀里,随后转身一把抱住殿下的腿,就在他袍摆上蹭了起来,她还火上加油的道,“殿下,濛濛不学画了……不学了……” 雾濛濛就是要众人都晓得,这事给她造成了莫大的伤害,这都对画画都心理阴影了。 九殿下垂眸看着她,晓得她是在装模做样,不过他还是伸手拂了下她的耳鬓。 “徐先生,本殿家小哑儿的画以为如何?”殿下冷冷清清的问道。 徐先生真觉今个自己半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她蹙着眉头,就事论事道,“雾姑娘的画风,独特清奇,我平时未曾所见,若我所料不错,雾姑娘的画技,可自成一派,雾姑娘堪称天才亦不为过,哪里是区区一个甲等的成绩能横定的。” 徐先生的评价之高,实所罕见。 一室众人吃惊的同时,秦关鸠和白问安皆心惶惶。 雾濛濛抱着殿下的腿不撒手,她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红着兔子一样的眼睛小声问徐先生,“先生,没有骗我?” 徐先生失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 雾濛濛点点头,接着就见她话锋一转,又针对白问安道,“那为何你的弟子要撕我的画?” 这问题问住了徐先生,她看着白问安叹息一声,事到如今,她本是想周旋过去,但九皇子明显不同意,是以,她也再是护不住这个弟子。 “问安,你为何要撕画?”徐先生遂亲自问道。 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白问安。 白问安面白如纸,他舔了舔唇,看着九皇子当真为了个小乞丐就视自己的准皇子妃为无物,还给秦关鸠没脸。 他脑门一热,当即怒喝道,“她一个乞丐,还使些不入流的手段,这样品德败坏的人,她作的画必然是同她人一样肮脏不堪,如此,岂能容她的画到师父面前!” 徐先生诧异莫名,她真不晓得自己的那心底淳厚的弟子,实际竟是这样一个迂腐而不明是非的人。 雾濛濛也是惊讶,她都不认识这个白问安,他居然就说她品德败坏! 九殿下眸色瞬间就冷了,他手还放雾濛濛发顶,这当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小耳朵,权当抚慰。 可他说出的话,却是寒芒湛湛,“你叫白问安?很好。” 听着九殿下语气不对,徐先生心头一急,“问安,你都说的什么胡话,快跟殿下和雾姑娘道歉!” 哪知白问安就是个缺根筋的,他不仅不屑恩师的好意,还色厉内荏的道,“师父,你是丹青圣手,如何能屈服于权势之下,今天我就是要说,他一堂堂皇子,都已经有了自个的准皇子妃了,偏生眼盲心瞎地宠着个什么玩意,关鸠心地这样好的姑娘,哪里比不上一个乞丐了。” “白问安!”这下徐先生都火了。 雾濛濛听了半天,这才听出,一切的根源,原来是在秦关鸠身上。 她看着面色同样难看的秦关鸠,脆生生的道,“你果然是个坏姑娘,殿下,我作画前,她就跟说,有法子让我能稳当得甲等成绩,我记着殿下的教诲,不跟她一道,她果然是要教坏濛濛的!” 这状告的,犹如及时雨,将秦关鸠最后的脸面都给撕了下来放到地下踩。 且还是个小女娃的嘴里冒出来的,谁也不会去怀疑这话到底真不真。 所有人看秦关鸠的眼神,顿微妙起来。 秦关鸠顾不得白问安,她连忙跟俊脸沉郁的殿下解释道,“殿下,不是这样的,关鸠是担心雾姑娘考不到甲等成绩,所以才想着,跟她说些徐先生的喜好,她在作画时,也好投其所好,多得徐先生的好感,至于旁的,关鸠绝无半点坏心!” 九殿下冷笑一声,他懒得再多废话,直接对徐先生道,“白问安,辱骂当朝皇族,罪无可恕,本殿要将人带走,徐先生可有意见?” 徐先生哪里敢有意见,且她对白问安也彻底失望了。 她迟疑点头,让开几步到一边。 司金早看这人不顺眼了,小哑儿那画画的多好啊,且他一眼就看出来,画上的半只手,可不就是画的殿下,偏生让这人给撕了。 他毫不客气的一把抓着白问安后领子,很恶意地摔了他几下,当即痛的他哭爹喊娘。 至于秦关鸠,九殿下目光粼粼,若有浮冰碎雪的森寒,他轻勾嘴角,就当着众人的面,淡淡道,“今日之事,看来秦姑娘与本殿家小哑儿合不到一块,况撕画一事若与秦姑娘无关,那且好说,若是让本殿审出来,秦姑娘也脱不了干系,这样品德败坏的姑娘,本殿自会跟父皇禀明再论!” 这话里的意思,让秦关鸠全身 第135章:金灿灿的金链子 雾濛濛考了五门,三门如愿得甲,一门得乙,另一门得丙。 考完之后,再有十日,她就能进入女院学习。 但雾濛濛不太高兴,原本是好事,即便殿下在春风楼订了一桌好菜,还大多是个种肉,雾濛濛仍旧有些恹恹的。 不过她见着了司土,一个胖滚滚,笑的像弥勒佛一样的人。 他穿着身土黄色的绸衣,脖子上挂着筷子粗细的金链子,短短的手指头上还戴了四个大金戒指,面上镶鸽卵大小的红宝石。 就连腰带,都是比雾濛濛脖子还粗的金镶玉腰带。 这样一走出去,就是浓浓暴发户的既视感,震惊了雾濛濛。 然后,她欢快地站到司土面前,眼睛晶亮亮地望着他……脖子上的金项链。 司土就是个壕气无比的,他也是第一次见雾濛濛。但之前听其他几个说的多,晓得这小人很得殿下的心。 他笑呵呵地一连撸了两个金戒指塞到雾濛濛手里头,笑眯眯的道,“见面礼,甭跟土叔客气。” 雾濛濛捏着金戒指,从善如流地道,“土叔,你的金项链真好看。” 想她从前的心愿,就是等按摩店赚钱后,她也一定要去买根粗粗的金链子挂脖子上,但司土脖子上那一根,真心粗的雾濛濛心花怒放。 司土是专门理着殿下麾下的买卖,说直白点,就是殿下的钱袋子,虽时常不在皇子府里,但却是跟各种人打交道,最是人精。 他一听雾濛濛这话,那双豆眯大的小眼顿放出精光来,“你也这么觉得?我就是这种粗粗的金链子最是精美好看,他们都还嫌弃我没品味。” 雾濛濛很善解人意地拉了拉司土的粗手指头,仰头天真无邪的道,“别管他们,世人皆醉我独醒,土叔这一身很帅气,最是棒棒的!” 她雾濛濛就是这样的俗人,深以为司土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穿金戴银! 司土老脸一感动,当即将脖子上的金链子解下来,二话不说挂到雾濛濛小脖子上,拍着她小肩膀道,“我老土没想到,最懂我的,竟然是你这么个小女娃子。” 雾濛濛差点没让那金链子压的脖子一沉,她这才发现,这链子不仅是实打实金子做的,还是实心的,很重! 不过,她甘之如饴! 旁的司金、司火实在看不下去,就是殿下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司土将金链子挂到雾濛濛脖子上。 九殿下黑沉着俊脸,冷喝道,“蠢东西,滚过来!” 他实在不晓得雾濛濛的审美竟歪曲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她竟然觉得司土那样的,是帅气? 难不成,他这样俊的,就是丑八怪了? 雾濛濛挂着刺的人眼睛发疼的金链子当真滚过去,她视殿下不善的目光无无物,径直将那两大金戒指往小荷包里塞。 这可是她的第一笔钱,得放好了,日后总有大用! 殿下冷哼一声,抬手就要去取她脖子上的金项链。 哪知,雾濛濛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她一手捂住,震惊地看着殿下,“殿下,这是土叔给我的,你不能抢!” 她这样一口一个土叔,让殿下眉心突跳。 金火木三人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就是连司水都抱着盘点心,躲的远远的。 只有司土像个没事的一样,还往桌子上凑,腆着不要脸的笑跟殿下说,“殿下也喜欢金链子?赶明我给殿下送根拇指粗的到府里,殿下随意戴着玩。” 这个年月,像他司土这样壕气的人可真是绝无仅有! 殿下目若鹰隼地盯着司土,尔后他冷笑一声,“你让蠢东西叫你叔,莫不是也要让本殿跟着喊?” 司土摸了摸将军肚,摆手道,“殿下就不用了,我这不是见这小女娃子年纪小,又招人疼来着。” 殿下怒了,愤然护食,“招人疼?自有本殿,关你什么事?再啰里啰嗦就滚出去!” 司土摸了摸鼻子,他转头想找个同盟,哪知其他小伙伴早躲角落,三两咬起耳朵,根本不管他死活。 最是厚道的司金,竟然也拉起性子古怪的司水,两人居然还一个盘子里吃点心!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虽不太明白殿下在恼怒什么,但这关口,她知道自己不能直接跟司土说好话,遂轻轻拉了殿下袖子,软软的道,“殿下,我累了一天,饿了。” 殿下适才从司土身上收回目光,不过转眼又见雾濛濛脖子的刺的人眼瞎的金项链,顿实在不能忍受的一把从她小脖子上撸下来,扔到她怀里,“不准再戴!” 雾濛濛心有遗憾,不过戴着金链子出去晃荡,但她还是将金链子小心翼翼地塞怀里,这些可都是真金白银,管钱的。 一席人开桌吃,雅间里摆了两桌,殿下与雾濛濛一桌,金木水火土五人再是一桌。 盖因只有碎玉一个婢女,殿下也没让她伺候,直接让她同五人去另一桌用。 雾濛濛边上坐着殿下,她好记的要对殿下好,第一筷子的菜也不自己吃,专门夹了她认为好吃的,放小盏中推到殿下面前。 其实时常一起用膳,但殿下自来秉承宫规礼仪,一盘菜他最多夹两筷,绝不会吃第三口,是以雾濛濛并不晓得他到底喜欢用什么。 但今个,殿下垂眸,他拿起筷子,就将小盏里味道偏重口味偏辣的菜挑了出去,只捡清淡的用。 随后雾濛濛就发现,殿下似乎有些想吃鱼,但是却不想挑鱼刺,不喜欢吃腥臊味重的牛羊肉,还有野山鸡炖蘑菇,他至少夹了有四五筷子。 总归,不是一般的挑食。 雾濛濛见殿下并不像是在府里之时那样规矩严谨,便用公筷夹了鱼肚腹的肉,仔细的将鱼刺剔了,然后笑弯了眸子的对殿下道,“殿下,试试这个,我觉得味道不错。” 殿下瞥了她一眼,骄矜的一副既然你这样殷勤,本殿勉为其难试试的面目。 雾濛濛挑了好些鱼肉,挨个去了刺,结果都进了殿下的肚子。 偏生他还总是一副勉强的模样,叫雾濛濛暗自好笑。 吃到最后,尽是她在给殿下布菜,自己反倒没吃多少,兴许殿下难得发现,他板着脸,很别扭地夹了爆炒獐子肉丝到她面前。 雾濛濛欢欢喜喜地吃了还跟他道,“很好吃,谢谢殿下。” 出奇的,他也没训斥她食不言的规矩。 虽说是不同桌,但金木水火土五人一直都有注意,眼见殿下竟然给雾濛濛夹菜,司金手一抖,吧嗒一声,掉了只筷子。 司火菜差点喂到鼻子里。 司木和司水更是夹到了同一块卤鸭肉,最后这块鸭肉被半路的司土夺了,进了他的嘴里。 这等反应,倒衬的一边的碎玉颇为波澜不惊,她眼观鼻,认认真真的用膳,绝不多看半点。 九殿下冷眼一扫五人,顿叫五人抹汗回神。 雾濛濛并未注意这些,她此生唯有学习和吃饭的时候最是专心! 她站起身,够着手夹了块鸭腿到殿下碗里,结果被殿下嫌弃地扔给了她。 她也不恼,笑眯眯地捧着三两下就啃的精光。 一顿饭,吃的雾濛濛发撑,金木水火土五人里,司土和司水并不住在皇子府,故而用完膳跟殿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临走之际,司土还对雾濛濛笑呵呵的道,“我觉得金链子戴脚踝也不错,赶紧叔给你打一套。” 殿下根本还没来得及阻止,雾濛濛已经跳起来,眸子晶亮的道,“好啊,好啊,要粗粗的才好看!” 最后,司土在殿下森寒杀人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 雾濛濛心头高兴,她又将那条筷子粗的金链子摸出来把玩,还试图往脖子上戴。 殿下冷哼一声,“蠢东西,你敢 第136章:贤妃要见你 雾濛濛当然没能如愿以偿的将金链子再戴在脖子上,一回府,殿下就毫不留情地给她没收了。 雾濛濛差点没哭出来,她的金子,那么重,那么粗的,得管多少钱啊! 她没命拽着点金链子,跟殿下扯,“我要金子,我都没金银傍身,殿下不能私吞我的。” 九殿下被气笑了,他倒从来都不晓得她竟这样的贪财。 “放手!”少年黑着脸冷哼。 雾濛濛瑟缩了下,但命和钱财同样可贵,她死拽着不放,“不,我要金银傍身,我也要有银子!” 可怜她穿到大殷来这么久,虽说在皇子府里好吃好喝的,平时也用不到什么花销,基本她想要的,殿下都会给她准备! 但是,但是! 最为一个经济独立的现代人,雾濛濛表示,这世上谁都靠不住,唯有真金白银的钱财才最可爱! 殿下居高临下地瞪着她,看着她一副死要金子的架势,没好气的道,“谁说没给你银子了?本殿每月发的月例都给狗吃了不成?” 雾濛濛一愣,她睁大了眸子,当真不晓得殿下有给她发月例。 九殿下恼羞成怒,冲门外喊道,“碎玉,滚进来!” 碎玉忙不迭地进来,低着头小声的道,“从姑娘进府算起,殿下按照高门贵女每月十五两银子的月例,从公中直接拨银子给姑娘,盖因姑娘年纪小,所有的金银皆在婢子这里入账,姑娘可要看账本?” 九殿下挑眉望着雾濛濛。 雾濛濛手一松,金链子就让殿下夺去了,她在心里粗粗算了下,一个月十五两,这都将近有一年的时间了,那至少也有一百八十两的银子。 她基本晓得大殷的物价,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也就二三十两,京城四门只要不靠皇宫外城的一进小宅子,五六十两就能随便买上一栋。 且从前碎玉好似提过那么一句,说因着没找到合适的管家娘子,她现在的东西就都是她在理着。 知道自己并不是个一穷二白的,且殿下不愧是金大腿啊,每个月都会给她发工资。 雾濛濛笑嘻嘻的表示,可以,这很殿下!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谄媚笑着到殿下面前,像条求主人宠的小奶猫一样勾了勾殿下的袖子,软萌萌的道,“殿下,对我真好,我最喜欢殿下了。” 反正甜言蜜语不花钱,雾濛濛从来不吝啬。 少年耳朵尖一动,冷测测地剜了她一眼,随后朝着她伸手,“拿来!” 雾濛濛不敢得罪金主,只得乖乖的将小荷包里那两枚粗大厚实的金戒指逃了出来,放到殿下手心。 殿下嫌弃的都不多看一眼,直接连同那根金链子扔给碎玉收着,还不忘警告雾濛濛,“少跟司土跟前混,肥成他那样,就给本殿滚出皇子府!” 雾濛濛乖顺地点头应下。 九殿下适才满意地进东厢后面的暖池小宅子。 雾濛濛等他人走了,贼兮兮地凑到碎玉面前,小声问道,“碎玉,我一共有多少银子了?” 碎玉含笑道,“现银统共两百两,各种头面首饰一计,加上这金链子和戒指……” 碎玉掂了掂,“姑娘怕是有上千两银子的身家。” 雾濛濛兴奋地张大了嘴巴,她催促碎玉,“你赶紧帮我收好,悄悄的收好。” 碎玉让她这副小心翼翼藏匿钱财的小模样给逗乐了,不过她还是道,“殿下给姑娘定的月例,约莫是贵女里面最高的,要知道秦关鸠那种高门,她一个月也不过才十二两,所以姑娘莫担心没有银子用,想买什么跟婢子说一声就是。” 雾濛濛点头,她原本因着画被撕的事有点小不高兴,可这会知道自己不仅不是个穷光蛋,还是个小富婆,就十分欢喜了。 碎玉帮着她洗漱了,伺候她上床休息,才在雾濛濛眷恋的目光中,拿着金链子和戒指出去入账锁匣。 九殿下沐浴出来的时候,雾濛濛已经睡熟了,他二话不说板着脸将人拎到自己里间的大床,身体熟悉地拢着绵软小人,跟着很快呼吸就放缓。 夜半十分,重生的泯殿下照例睁眼醒过来,他借着厢房里薄暮浅光,看了雾濛濛好一会,这才披了外衫起身。 他摸黑到外间,从雾濛濛脱下来的小衣里摸了摸,就将白日里她收起来的那幅画的碎纸片找了出来。 白天的事,他都晓得,虽说是另一个自己给小人做了主,但他总觉得还是有些遗憾,不能亲自给她声张一回。 泯殿下先是到小膳房跟守夜的厨子要了碗糊糊,接着直接去了小书房。 他点燃了灯,将桌案挪出空来,铺陈开张白纸,将糊糊在白纸上刷了薄薄一层,然后他将碎纸片挨个拼上去。 他皱眉眉头,面目认真而仔细,待到整幅画被重新粘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除却依稀可见的撕痕,以及略有皱的纹路,整幅画晃眼看去,竟还一样的栩栩如生。 泯殿下盯着那半只手瞧,以及依稀露出一点的金线袖口,他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微微笑了。 多招人的小姑娘呢,都晓得要给他作画了。 看得够了,泯殿下生了要将此画裱上的心思,但他想着少年的自己最是口是心扉,指不定恼怒这下就将这画给毁了,那才不美。 是以,他叹息一声,将干透了的画折叠好,放进藏了雾濛濛乳牙的书架暗格里。 随后他还哼哼的自言自语,“你要敢动这画一根手指头,本殿跟你没完!” 自己威胁自己,简直就是蛇精病。 当天晚上,也不知泯殿下是何种心思,他竟撑着一晚上没睡,硬是看着雾濛濛早上醒来。 “濛濛,早。”第一时间,他就凑上去蹭了蹭她还迷糊的小脸。 雾濛濛呆了会才清醒过来,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疑惑问道,“泯殿下?” “嗯。”泯殿下从鼻腔中哼出声来,他起身双手穿过雾濛濛腋下,将人抱起来,又自行取来衣裳,就要手把手给她穿。 雾濛濛微窘,她抢过衣服,吼着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泯殿下眉梢带笑地看着她,见她一说话就露出醒目的牙缺,便道,“濛濛新牙都长出来了,真雅致。” 雾濛濛瞥了他一眼,分明丑的很,也只有在泯殿下眼里才不一样。 “殿下的嗓子也和以前不一样呢。”她提了句,最近殿下好像已经掌握了压低嗓音说话的技巧,没有那么公鸭嗓的嘶哑难听。 泯殿下并不以为然,继续用破嗓子说道,“以后会变的好听的,濛濛说过,最喜欢听我说话的。”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晓得他指的是那个曾经和泯殿下一起历经生死的自己,还不是她。 对此,她觉得无所谓,即便现在殿下落难,她也会同他一起历经生死。 她才不会像殿下那样,将年少的自己和成熟的自己分开来,就差没成仇人了。 早上一同用膳,今个雾濛濛已经顺利考进女院,所以她难得有几天休息的功夫。 但早膳的时候,也不知泯殿下到底哪根筋没搭对,非要抱着她一起用。 雾濛濛执拗不过,只得当真坐他怀里,可对于殿下要亲自投喂的事,被雾濛濛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随后她就看着殿下端着张微微失落的脸,脸太俊,杀伤力太大,她吃不消,吃的亲自夹了个水晶虾饺塞他嘴里。 一早过来有要事跟殿下回禀的司金,顿觉得一定是自己进门的方式不对。 毕竟那样黏糊的殿下,绝对不可能是他家的殿下。 泯殿下眯了眯凤眼,冷冷地扫了司金一眼,“有事快说。” 言下之意,没事就滚! 司金一整,“司水那边审出来了,白问安是被因着秦关鸠的几句话,对小哑儿不满,愤怒之下撕了画,想阻碍小哑儿考入女院。” 泯殿下低头看着雾濛濛正两腮鼓鼓的啃包子,他脸沿微红,“秦关鸠跟白问安都说的什么?” 司金道,“无非是非议殿下宠着小哑儿忽视她,白问安对秦关鸠自来就有爱慕之心,故而受了挑拨和蛊惑。” 泯殿下点点头,拿帕子给雾濛濛揩了揩嘴角。 雾濛濛嘴里吃不停,但对 第137章:濛濛于本殿,如同胸中肋骨 雾濛濛一听贤妃要见她,冷不丁让嘴里的吃食噎了一下,咳嗽起来。 泯殿下赶紧送了盏茶到她嘴边,雾濛濛大口喝下去才缓过劲来。 “贤妃为什么要见我?”雾濛濛皱着小眉头问。 司金摇头,泯殿下给她擦了擦唇边的水渍,低声道,“她能有什么旁的心思,无非是想敲打你罢了,别理她,一会我同你一起进宫。” 有殿下一道,雾濛濛便半点都不担心,她继续专心用早膳,还不忘也给殿下夹。 用完膳,盖因要进宫,碎玉又给她换了身奢华的衣裙,粉嫩的橘黄镶边浅黄对襟的纱衣,下是天水碧泥银的暗芙蓉纹叠纱罗裙,可人的双螺髻,髻上缠坠了黄豆大小的金铃铛,她一走动,便发生叮叮当当的脆声,很是好听。 就连她的袖口上,碧珑也别出心裁的给她松松系了根芙蓉红的飘带,,那飘带遂宽袖摆动,越发显得她娇俏。 泯殿下自来都是一身暗紫色的皇子蟒服,今个他没戴冠,只簪了根翠玉祥云簪。 泯殿下带着雾濛濛进宫,他便骑马,将小人抱到前头,共乘一匹,晃悠悠地就往皇宫走。 这一大早的,虽没经过热闹街市,但好在天气明媚,八月间,处处可闻金桂飘香的味道。 雾濛濛在马上眸子一转,她就想起碎玉提过,殿下是中秋前一天的生辰,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可不就没几天了。 她暗暗记在心里头,琢磨着要送殿下个什么样的生辰礼才好。 没一会,宫门在望,泯殿下下马,又伸手将雾濛濛抱下来,跟着牵着她的手往贤妃的云霞宫去。 贤妃的云霞宫,雾濛濛并不熟悉,她只见两列宫娥拢手而立,还有往来的红衣太监。 这些人见着殿下,接齐声唱喏道,“见过九殿下,九殿下长乐无极。” 泯殿下充耳不闻,只稍稍迈小步一点,让雾濛濛跟的上。 站在殿门口等在的客嬷嬷,见着九殿下,她眸色微闪,扬起笑脸道,“老奴见过九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泯殿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的道,“嬷嬷客气,本殿差点忘了,客姑姑瞧不上在皇子府养老,改明嬷嬷还是差人将客姑姑接回去的好。” 客姑姑与客嬷嬷,本就是一家姊妹,两人同出自顾家,乃是顾家的家生子。 客嬷嬷面上笑意一僵,不过她很快就掩饰过去,“那蹄子,这么多年竟还不晓得规矩,老奴定好生教训她一顿。” 却压根就没说要将人领回来,泯殿下懒得跟个奴才计较,他径直带着雾濛濛进了殿,也不当先跟高座上的贤妃请安,反而直接抱着雾濛濛就坐下了。 贤妃让他这旁若无人的举止闹的心头一堵,她不好跟自己的儿子置气,只得迁怒到一脸茫然的雾濛濛身上。 “恁的不守规矩!”贤妃冷冷的道。 雾濛濛懵圈,她这是躺着也中枪,不过她眨了眨眼,软乎乎的小指头畏畏缩缩地勾着殿下的手,无措的道,“殿下,濛濛该跟娘娘请安才……” “请什么安?”泯殿下打断她的话,当真是半点都不跟贤妃客气。 他偏头看着座上的贤妃,精致的妆容,艳丽的气度,十年如一日的年轻貌美,可偏生谁又能想得到她的心肠,竟是黑的呢。 “贤妃大度,不会与你计较的。”他话是对贤妃说,可手还刨了刨雾濛濛发髻边垂落的小铃铛。 贤妃目色一厉,“息泯,你就是这样跟本宫说话的?” 泯殿下不以为然地嗤笑了声,他受够了她的背叛和算计,目下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她,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 “有娘生,没娘养,本殿就是这样的。”他反击回去,只怕将她的脸面撕地下踩的不够狠。 贤妃果然气不打一处来,她胸骨起伏不定,面色很不好看,“早知如今,当年本宫就该一把掐死你,省的这般不孝!” 泯殿下更是冷然,他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道,“想弄死本殿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现在才来说,有甚意思?” “嘭”贤妃一掌拍在案几上,惊的粉彩茶盏都跳了几跳,“你莫不是要气死本宫才甘心?” 泯殿下垂眸捏着雾濛濛手背上的肉涡涡,淡淡的道,“若能当真气死了,也是好事一桩。” 这话,就很是过了,殿里听到的宫娥和太监都大惊失色。 贤妃心头一寒,她此刻清晰的认识到,下面坐的人哪里是她儿子,根本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收敛怒气,视线落在一脸茫然的雾濛濛身上,缓和了好一会才道,“将她留下,你可以走了。” 泯殿下低笑了声,他下颌蹭了蹭雾濛濛的发顶,“娘娘是没睡醒来着?” 他这话说的讥诮,也相当让人没脸,不等贤妃发怒,他继续又道,“明着说吧,人,本殿定然不会留给娘娘,娘娘有话,直截了当说便是,本殿今个翰林院无事,左右可以听听。” 贤妃本想骂回去,但一触及他冷酷无情的脸沿,又只得咽了回去。 她跟自己说,眼下不宜撕破了脸面,平白让其他妃嫔和皇子笑话了去。 是以,她端起雍容的派头,轻咳一声道,“你叫雾濛濛?” 雾濛濛点头,软软回道,“回娘娘,草民是叫雾濛濛。” 贤妃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她瞥了眼泯殿下道,“是何出身?哪家的?” 雾濛濛眨了眨眼,她不相信贤妃不清楚她的情况,这会问出来,不过是想压她罢了。 反正有殿下在,她便跟着装傻,“殿下府上的。” 贤妃脸上一冷,“哼,本宫的儿子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这话,雾濛濛怎么听怎么熟悉,她蓦地想起从前殿下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心头觉得好笑,不过脸上装着不知所措来,还小小地动了动身子。 抱着她的泯殿下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他好笑地垂眸看了她一眼,心头那点对贤妃的怨怼和恨意缓和了那么几分,多了一些松快。 他单手拢着她,一手还摸了摸她的齐刘海,抬头就跟贤妃道,“濛濛胆子小,娘娘你吓到她了。” 说完这话,他半点都不给贤妃功夫,径直又道,“若娘娘无事,本殿就带人回去了。” 从头至尾,他居然连一句母妃都不喊,还自称本殿,仿佛贤妃在他面前,连个路人都比不上。 贤妃冷哼,“哼,息泯,本宫管不得你府上的事了?” 泯殿下正想刺她一下,哪知这当殿外有太监扯着嗓子在喊,“圣人驾到……” 今天,这个时候,皇帝竟然早早就散朝了,还跑到云霞宫来。 泯殿下眉头一皱,有些不耐。 雾濛濛从他大腿上滑下地,轻轻拉了拉他。 泯殿下跟着站起身,就见一袭明黄龙袍的皇帝背着手进来,他身后跟着匆匆小跑着的太监。 雾濛濛对皇帝这种职业的人有点畏惧,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且那种经年累月身处高位的威势,让她有点吃不消。 她不自觉往殿下身后悄悄藏了藏,殿下低头,安抚地拍了拍的发顶。 雾濛濛顿时就不怕了,她的靠山也在,还有甚好怕的。 不过,她还是有所收敛,认认真真装出只有六岁小姑娘应该的举动神态来。 “圣人,今个下朝的这样早?”贤妃也是心头有异,她几步下来,对皇帝屈膝见礼,随后将人迎上主位。 当今皇帝其实并不算很老,雾濛濛晓得他大概有五十多岁,她偷偷瞥了眼,觉得这皇帝保养的真好,看着就像四十多一样,不太显老。 皇帝大马金刀地坐下后,泯殿下也领着雾濛濛,不冷不热的行了礼。 皇帝目光如炬,扫了眼雾濛濛,淡淡的道,“都起吧,也没外人。” 贤妃和泯殿下跟着才坐下,这当殿下就不好再抱着雾濛濛,便将她拢到身边来,让她靠着他腿,捉了她的小手就把玩开了。 皇帝看了会,见这容貌越发出色的儿子根本就不殷勤开口,是以他只得轻咳一声道,“昨晚,朕听皇后说,你在麓山当着众人拂了秦家姑娘的脸面?怎么说亲家姑娘目下也是准皇子妃,你这般给她没脸,总是要让旁人笑话。” 泯殿下淡淡听着,他也不插言,根本一副当耳旁风的架势。 贤妃一恼,当即用帕子揩眼尾,略伤心的道,“刚才臣妾还在跟他说,多少也得尊重尊重秦家姑娘,莫要因着旁的不相干的玩意,与自个往后的正妻离了心,可这不孝的就是混不吝,不听不说,还气的臣妾心口泛疼,好在圣人过来的及时。” 听闻这话,泯殿下薄唇一抿,他冷冷看着贤妃,一字一顿的道,“濛濛不是不相干的,也不是玩意!母妃下次说话注意一些!” 他这样说,更引来贤妃的怒意,“圣人你看看,就是这副样子,臣妾真的是没法教养了……” 泯殿下冷笑一声,“你本来就没教养过!” 不管是不是事实,这话在皇帝面前提,就不太好。 皇帝摩挲了下扶手,目光从雾濛濛身上一划而过,“莫胡说!” 泯殿下头偏一边,这下他连圣人都不理会了,半点都不说像其他的皇子一样,见着皇帝就讨好,增进父子感情。 皇帝也是觉得有些头疼,真不知道这儿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相貌和性子,不仅不像贤妃,也不像他。 “说到秦关鸠,”泯殿下赶在皇帝开口之前,抢白了,“儿臣这里一会有点东西,想给父皇看看。” 皇帝一皱眉,“是何东西?” 泯殿下讥诮勾唇,“作为高门贵女,孟浪不检点,德性败坏,心计深沉,善妒吃味,更不知羞的招蜂引蝶,说是水性杨花都不为过。” 他这一番话,就差将秦关鸠说成是举世无双的荡fu,末了还嫌不够,他继续加了句,“约莫儿臣娶了她,往后是要给儿臣戴绿头巾的,坏我皇族血脉,这样的姑娘,儿臣是决计不敢要的,父皇看着哪位皇兄合适,就指给旁人算了,不然,哪天她丢了小命,可不关儿臣的事。” 皇帝目瞪口呆,他觉得荒唐,皇后与儿子各持一词,先不说该相信谁,就是他那一番话,约莫已经用尽了所有最恶毒的词语了。 贤妃就要直接一些,她比皇帝反应还大,又拍了下案几,声色厉下的道,“荒谬,息泯你的礼仪教养呢?怎可那样说个还没出阁的姑娘?” 泯殿下不以为然地扬起下颌,冷冷看着她,“不然,母妃以为呢?稍后儿臣自然会将证据都呈送到父皇案头,是非曲直,自有名断。” 他说的这样斩钉截铁,反倒让觉得怀疑秦关鸠真是那样不好的一个姑娘? 贤妃气的面色青白,起先皇后跟她提及秦关鸠想下嫁的时候,她其实并不太同意,但后来她看在秦关鸠背后的秦家,还有皇后更是让秦家挪出一名御史台的空缺,只等息泯与秦关鸠大婚之后,就补上顾家的人。 这样息泯若是不愿意娶秦关鸠,那她到嘴的肥肉岂不都是一场空。 皇帝思量片刻道,“娶或不娶,秦家姑娘到底是好还是坏,朕看了证据再论。” 泯殿下其实心里晓得,他这父皇也不是看了证据后,就当真会相信他,他定然会让身边的暗卫暗中查探一番。 本来秦关鸠唆使白问安的事为真,白问安也听了她的话,撕了濛濛的画,他便半点都不担心皇帝会不相信。 “都听父皇的。”泯殿下难得姿态放柔。 话说到这,皇帝忽的看着雾濛濛,他开口就问,“你想养谁,想宠谁,朕没意见,但凡是要有个度,往后大婚了,也莫要做出宠妾灭妻的荒唐事来,大殷自来讲究嫡庶分明,长幼有序,朕还不想收到御史弹劾你的折子。” 泯殿下眉眼稍冷,他转头望着并不年轻的皇帝,一边摸着雾濛濛的发顶一边慎重的道,“父皇教诲的是,不过儿臣也要说一句。” 皇帝看着他,目光粼粼,眼底并无多少暖人的父子之情。 “濛濛于儿臣,如同胸中肋骨,缺其不可,”泯殿下再是认真不过的 突如其来的公告 一大早才八点阿姽接到电话也是懵逼的,波波君搞了个劳什子培训出来,阿姽要去半天,所以今天的第一更挪到下午15点。 第138章:捉住那个随便撩人的殿下 雾濛濛一路从皇宫回皇子府,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脑子路不断回响着泯殿下当着皇帝和贤妃说的那话,说她是他胸中肋骨,权势荣华,都要和她共享。 雾濛濛其实是感动的,但一想到胸中肋骨这是亚当和夏娃之间的梗,就老是出戏想笑。 她小脸神情说不上来的古怪,叫带她回来的泯殿下一眼就看出来。 到了房府里,泯殿下翻身下马,他没有将雾濛濛第一时间抱下来,反而是双手撑在马背上,仰头看着她问,“说吧,濛濛你在笑什么?” 雾濛濛扭捏地动了动小屁股,她抓着马鞍摩挲了好一会才道,“殿下要少了根肋骨,也不是致命的事,于寿命无碍……” 泯殿下眯了眯凤眼,他将人抱下来困在怀里,低头小声道,“可是胸口会隐痛一辈子。” 雾濛濛闭了嘴巴,她敛了眸子,确实不晓得要接这话了。 泯殿下拍了拍她发顶,“秦关鸠此人,我不会再出手了,我把她交给濛濛对付好不好?” 雾濛濛点头,她抓着他胸襟,“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泯殿下忍不住低笑,心尖子软的厉害,“嗯,我相信濛濛一定能保护好我的。” 晓得这人在说好听的甜言蜜语,但是雾濛濛还是忍不住要听进心里去,她趴在殿下肩膀上,头搁上去,嘴角止不住的往上翘。 两人亲亲密密地回了月落苑,昨个晚上泯殿下只睡了半宿,又在宫里与贤妃争锋相对,他早觉得累了。 “濛濛,陪我睡一会?”泯殿下蹭了蹭她小脸,将人带上东厢床榻后,才低声询问道。 雾濛濛手推开他脑袋,指着拢在她腰间的长手和长脚,这人都这样做了还多问一举。 她小声哼哼,“我能不同意吗?” 泯殿下板起脸,“自然不能。”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在他怀里找了个熟悉的位置拱了拱。 泯殿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后脑勺,“濛濛……” “嗯?”雾濛濛瓮声瓮气的应他。 “快点长大!”泯殿下埋头凑到她耳边,很小声的道。 那口吻中的缱绻与缠绵,叫雾濛濛小脸发烫,她悄悄地揉了揉,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泯殿下又捏了捏她软软的小耳朵,“我等不及想娶你……” 雾濛濛听了这话,没作声,泯殿下还以为她没听到,结果指间的小耳朵忽的就变成了粉红色,连带耳廓边的那点浅浅茸毛也被染红了。 泯殿下觉得相当可爱,他忍不住又多捏几下,继续低着声音悄悄的说,“濛濛懂的,只有你长大了,我们成亲后,才会比现在更亲密,我想和濛濛更亲密更好一些……” “闭嘴!”雾濛濛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捂住他嘴巴! 这人绷着张正经的俊脸,说点话越来越臊人,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觉得露骨,根本不敢脑补。 晶亮如火的眸子,粉红粉红的小脸,还有羞恼之时的勃勃生机,都叫泯殿下欢喜。 他含笑望着她,习惯对她无赖地伸出舌尖轻舔她手心而过。 雾濛濛触电般地收回手,她瞪着他,“殿下,我今年才六岁!” 泯殿下眼神深邃地骇人,幽暗的色泽叫雾濛濛根本不敢多看,他抬手将人按到胸口,叹息一声道,“我晓得,所以濛濛快长大吧……” 雾濛濛在他胸口磨了磨脑袋,嘟囔道,“再快也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啊。” 然后,她就听到泯殿下又叹息一声。 雾濛濛抓着他胸襟,听着衣料下有节奏的心跳声,倏地就安心下来,晓得他不会将她怎么样,没多久,她打着呵欠,率先闭上了眼睛。 泯殿下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小人比自己还先睡着,也熄了再逗她的心思,当着头挨过去,抱着她的绵软,飞快缓了呼吸。 雾濛濛这一觉,没睡多久,一个时辰后她就醒了,她醒来的时候殿下正睡的熟。 她偏头看了看这人,果真比一般人都俊的五官,每一处单看都长的极为精致和恰到好处。 雾濛濛看够了,她这才从殿下怀里小心翼翼地挪出来,接着跨过他下地。 碎玉进来,在外面稍稍给她整理了下发髻。 雾濛濛到了小书房后,碎玉才跟她说,“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圣人训斥了秦关鸠,说她德行不修,让她在府里好生学学女戒,不然目下这样,却是不够格做皇子妃的。” 碎玉脸上带出一丝幸灾乐祸,“秦家有下仆亲眼所见,接到圣人口谕的秦关鸠当时就晕死过去,醒来后她房间里就传来嘤嘤哭声。” 雾濛濛并未有多开心,她亲耳听到殿下在皇帝面前如何说秦关鸠的,都用上那些词了,结果皇帝只训斥一顿就完了,至于退婚之事,半点不提。 碎玉接着说,“皇后也受了秦关鸠的连累,皇帝没给好脸色,这之后,皇后迁怒到贤妃头上,听着贤妃在凤坤宫被皇后晾了好几个时辰,回凤霞宫的时候,脸都是青白的。” 这一竿子的人,都受了波及,但雾濛濛忽的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不痛不痒的,秦关鸠、皇后还有贤妃,顶多丢点脸面罢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偌大的京城最是不缺八卦笑料,过个几天,谁又还记得这些事呢? 碎玉不明白雾濛濛好似不开心,她皱眉问,“姑娘,为何不开心?” 雾濛濛懒懒地盘腿坐在软垫上,她垂眸看着面前小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摇头道,“这些与秦关鸠而言,不痛不痒,哪里够出气的?” 碎玉笑了,“姑娘兴许不懂高门贵女,这些贵女呀,最是爱惜自个的羽翼和脸面,像秦关鸠这样的,从前名声有多好,现在得圣人那样德行不好的话,往后殿下不娶她,约莫她就要嫁不出去了的,毕竟,哪家愿意娶个德行有疵的主母?” 雾濛濛眨了眨眼,“那是她从前将自个的名声刷的太好了,现在有个污点,就很明显。” 碎玉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姑娘想对付秦关鸠,需的慢慢来。” 毕竟,她年纪有些小,诸多的事,并不是很有优势能压的下秦关鸠。 雾濛濛让碎玉开解一番,也不在意了,她挽袖子研墨,准备将今天的大字先写了,一会殿下起来就能检查。 不过,她也没忘殿下的生辰和女院那边的事,“碎玉,能帮我从司金那边要一份女院先生的资料吗?我想先看看,省的进了女院,什么都不懂,犯了先生忌讳也不知道。” 碎玉应下,“和该如此。” 雾濛濛研完墨,皱着小眉头就又问,“殿下生辰要到了,可我该送什么礼物给殿下?好似殿下什么都不缺哪?” 碎玉见她认真思考很放心上的小模样,觉得心头一暖,遂建议道,“不如姑娘作张画,婢子帮姑娘绣成荷包,婢子也没甚好送的,就托姑娘的心意,也算对殿下尽一份心意,如何?” 雾濛濛想了想,好像只有这样,殿下不缺银子,更不缺珍奇玩意,还什么珍羞美味都吃用,见识比她多得多。 她有点废,不像小说里那些穿越女一样会弄炸药和玻璃,也解决不了百姓生产力低下的问题,更不会治理国家,就说做吃的,也只会家常小菜,连殿下的御厨都比不过。 这么一想,雾濛濛包子脸垮了垮,自己确实没用了些,只会推拿,偏生她的推拿还不能随便对人使。 总不能殿下过生的晚上,她跑去按一通,将殿下揉按的欲火焚身,然后说这就是生辰礼。 那样,殿下非得拿剑分分钟砍死她不可。 她揉了揉脸,叹息一声道,“就那样吧,送荷包,我一会写完大字就画画。” 碎玉微微一笑,也不 第139章:被大猫扇屁股的小奶狗 雾濛濛写完大字后,她就对面前的白纸发呆。 给殿下的生辰礼啊,她到底画什么才合适? 她问过碎玉了,晓得殿下生肖属虎,她还嘀咕了句—— “果然是猫科的么?那么傲娇,实为本性?” 她准备着就画只老虎,但威风凛凛的就算了,她肯定画虎不成要类犬,随后她想起在现代,很多人喜欢一种q版的小图,就准备着试试。 顺便她生肖属狗,这要画肯定就要画一起的两只。 是以,直到殿下睡饱了,悠悠然到小书房,雾濛濛都还拿着炭条在画,她手边已经画了很多张,但似乎都不满意,便一直一直的画。 九殿下堪堪走近,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画的是什么,小人猛地一把扑在小案几上,用身子挡了所有的画,戒备的不给他看。 原本还算心悦的殿下,瞬间就不高兴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放开!” 雾濛濛宁死不屈,“小姑娘画的东西,殿下不准看。” 九殿下冷哼一声,“蠢东西,本殿看定了。” 原本他其实并不好奇,但雾濛濛神色太可疑。 雾濛濛暗恨这人走路都没声音,不然她哪里会没发现他进门,不过她还是认真的商量道,“我还没画好,过几天画好了给殿下看?” 九殿下目光深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就在雾濛濛以为要露陷的时候,他竟然骄矜地哼了声,转身就走了。 雾濛濛见他出门,适才松了口气,她赶紧将画废的都给揉成一团,单独放一边,准备一会扔去膳房烧了。 而她手下的这幅,画那么多后,已经是最好的一幅了。 胖墩墩像大猫一样的老虎,爪子下正按着只汪汪小奶狗,小奶狗讨好地吐出点舌头,还露出白白的肚皮给大猫,一看就是在撒娇。 雾濛濛皱着眉头看了会,又将小奶狗肚皮画的胖一些,这样一看,倒像是玩闹的一猫一狗,又加上是q版风格,确实很可爱。 画的多了就顺手,雾濛濛又画了第二幅,荷包分两面,她准备让碎玉绣不一样的。 这次她画的是在晒太阳的大猫,懒洋洋地摊着身子,小奶狗扑到大猫身上,大猫就张着小胖肢去抱奶狗,但四肢太短,抱不到,大猫脸上就一副懵圈茫然的表情,连胡子都翘了起来。 雾濛濛画的开心,她将大猫当成是殿下,自个都忍不住悄悄地笑。 她来了兴致,画的停不下来,还泄愤地画了奶狗咬大猫的场景,傲娇的大猫浑身毛炸起来,被欺负的惨兮兮。 画完后,她才有心虚,好在殿下不在小书房,她便悄悄将后面的小画裁下来揉了不要。 雾濛濛赶紧将小案几收拾了,选了最好的那两幅画,折叠好准备一会悄悄给碎玉,其他的她抱着探头探脑的出了小书房,眼见没人看见她,她抱着废纸团飞快的跑去膳房。 她跑的太快,压根没注意到有一小团废纸从她怀里飘了出来,落入草丛间。 不多时,便有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那团废纸捡了起来。 殿下面无表情地展开一看,看清画的是被胖狗欺负的大猫,他眉头一皱,觉得画上两只胖的过份。 跟在殿下身后的司金踮起脚尖瞥了一眼,他摸着下巴道,“殿下是肖虎的吧,依小哑儿的年纪,她应该是肖狗的?” 九殿下捏着纸团的指尖一紧,薄唇抿起没说话。 司金毫无所觉的摇头晃脑道,“小哑儿怎喜欢画这种了?也太胖了,不过,她画的莫不是殿下和她自个?” 简直一语中的! 九殿下条件反射地叠起画,他冷冷地侧目看了司金一眼。 司金立马摸了摸鼻子,闭嘴了。 当天晚上,雾濛濛莫名其妙地屁股上挨九殿下一巴掌,她被打懵了,捂着小屁股控诉地看着他。 九殿下根本不解释,一扯被子埋头径直睡觉。 雾濛濛也是来了气,她哼了他一声,跳下他的床,跑回自己外间的床榻,不跟他睡了。 结果,第二日一早,雾濛濛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半点都不气昨晚的事了,她脾性来的快,去的也快,用早膳的之时,还笑嘻嘻的给殿下夹了他喜欢的鱼肉丸子。 殿下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将小盏里四五个鱼肉丸子一起用了。 这就算是又合好了! 等到殿下去翰林院上值了,雾濛濛拉着碎玉躲在东厢房里,翻出她的画给碎玉,“这个能绣吗?” 碎玉展开一看,瞬间忍不住笑了,“能绣,能绣,不过姑娘想要用什么颜色的绣线?” 雾濛濛想了想,“大猫用紫色,眼睛用暗金色,这颜色跟殿下皇子的身份才相称,奶狗的话,就用象牙白,眼睛用黑色,怎么样?” 碎玉点头,基本雾濛濛说的颜色不相冲,配起来也好看,“那绣荷包的面料姑娘有甚想法?” 雾濛濛摇头,“我不懂面料,你看着选一个吧。” 碎玉收好画,对雾濛濛屈膝,“婢子需要三天的功夫,绣出来的荷包,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雾濛濛对这点倒很放心,“要是需要买绣线,碎玉你直接从我账里支银子,记好账就是了。” 碎玉捂嘴轻笑,“不用,府里绣房什么都有。” 雾濛濛放心了,这事了了,她伸了个懒腰,想起凤家凤鸾,眯着眼道,“去女院之前,怎么也得往凤鸾那边去一趟。” 不然,那小姑娘往后非得埋怨死她。 说着便做,隔日雾濛濛跟殿下支会一声后,直接就去了凤家。 凤鸾昨个就收到了雾濛濛的帖子,一早在凤家长房门口迎她,见着她被人领进来,忍不住跑过去,拽着她手就埋怨开了。 “你要考女院,怎的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同你一起考。”凤鸾还是那么胖嘟嘟的,脸上带着婴儿肥。 雾濛濛忍不住手痒地捏了捏她的脸,“是殿下临时安排的,我起先也不知道。” 总是殿下不在,雾濛濛放心大胆的让殿下甩锅让殿下背。 果然,凤鸾不抱怨了,她挽着雾濛濛往里走,“六表哥也过来了,说今个中午请我们去春风楼吃。” 雾濛濛自打从云州那边先秦竹笙一步回来,就再没见过他。 她想起秦竹笙在云州对她的照顾,也很感谢他,就道,“我请吧,竹笙哥在云州处处照顾我,我还没好生感谢他。” “出去吃饭,哪有让姑娘花银子的道理。” 秦竹笙的声音从月洞门边传来,雾濛濛一眨眼,就见他转出来。 少年站在青藤下,面目斯文浅笑,身后仿佛有柔光点点,衬的他清雅如玉。 凤鸾扯了雾濛濛一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濛濛,六表哥也很有银子的,吃不垮他。” 耳聪目明的秦竹笙自然听到这话,他走过来,抬手敲了凤鸾额头一下,“都跟先生学了这么久,还这样口无遮拦呢?” 凤鸾揉着额头冲他吐了吐舌头。 雾濛濛笑眯眯地看着,冷不防秦竹笙偏头过来望着她,见她脸上还是像云州时候一样清减,没了从前的婴儿肥。 他便皱着眉头问,“濛濛,最近胃口可好?” 雾濛濛不明所以地点头,不晓得他想问什么。 秦竹笙又道,“那怎的在云州瘦了就没长回来?” 雾濛濛失笑,她弯起眸子道,“我之前要考麓山女院,学的东西有点多,所以没长回来。” 秦竹笙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没来得及恭喜濛濛考上女院。” 雾濛濛摆手,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不用。” 秦竹笙却是一脸认真,“要的。” 他想了想又道,“不然去春风楼之前,我们先去逛逛,顺便竹笙哥也送份礼物给你。” 雾濛濛还没来得及拒绝,凤鸾就已经在欢呼了,“要的,要的,濛濛快答应,我们一起去买胭脂水粉吧,还有首饰,花六表哥的银子。” 雾濛濛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虽然秦竹笙从认识以来就对她很好,但是她还是觉得同他非亲非故,就花他的银子,像故意占人便宜一样。 要是花殿下的,她绝对理所当然,毕竟,谁让殿下是她金大腿! 秦竹笙仿佛看穿雾濛濛的心思,他背手含笑,“濛濛想的太多,以后你在麓山女院,我在隔壁白鹿书院,要是哪天竹笙哥慕艾女院里头的姑娘,还需要濛濛帮忙才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雾濛濛只得笑着应允,她还慎重其事地点头,“那竹笙哥要喜欢女院哪个姑娘了,一定要跟我说,我一定帮忙牵线。” 秦竹笙见她还把玩笑当真,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指尖飞快拂过她发顶,“好的,竹笙哥记住了。” 随后他又对凤鸾道,“鸾表妹也要努力,争取明年考进女院来,那样就能和濛濛成为同窗了。” 凤鸾眸子一亮,她圆乎乎的小脸放出光彩来,“我明年一定也能考上。” 三人说定,便一路走着往专卖胭脂水粉和头面首饰的大街去,凤鸾显然更喜欢花花绿绿的胭脂水粉,她一进店,就走不动路了,看中什么都想买。 雾濛濛和秦竹笙一径摇头,雾濛濛拼命拉着她,才没当真将秦竹笙身上带的银子花光。 三人一路逛来,在首饰店里,雾濛濛正帮凤鸾挑对小耳铛的时候,冷不丁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第140章:快活的一天 雾濛濛不防,可她身边的凤鸾眼疾手快。 在那姑娘伸手的时候,凤鸾就已经将南海明珠耳铛从雾濛濛手上抓了过来,她还不冷不热地看了那姑娘一眼。 那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惯是没有眼色,开口就道,“那是我先看中的,你们凭什么抢?” 这下,连陪着的秦竹笙脸色也沉了,凤鸾正要说什么,雾濛濛一把拉住她。 她看向神色尴尬的曲染,柔声道,“曲姑娘,这位姑娘是什么意思?” 曲染上前,眉目有厌烦,她回道,“雾姑娘,真是抱歉,这位是我继妹,她自小在容州长大,无甚见识,还望雾姑娘不要与她计较。” 毕竟,曲染还记得雾濛濛是九皇子府的,且那天在麓山女院,九皇子亲自现身给雾濛濛声张,谁都看出来九皇子对她的喜欢。 雾濛濛点头,她看都不看那姑娘,直接对凤鸾到,“四鸾,这耳铛你喜欢吗?” 凤鸾看了看,别说雾濛濛的眼光还真好,这副小耳铛上的珍珠并不算大,但嵌在银光点点的绞银丝上,再好看不好,还很大气。 凤鸾还没说喜欢,曲染的继妹就不干了,她在边上气急败坏地嚷着道,“分明是我看中的,曲染,你怎能帮着外人?” 曲染捏了捏帕子,淡淡的道,“雾姑娘是九皇子府上的姑娘,况也不是你先看中,曲歌莫要胡闹!” 一听雾濛濛是九皇子府的人,曲歌微微犹豫,她不甘心地盯着凤鸾手里的那对南海明珠耳铛,脸上很是不忿。 凤鸾朝她哼了声,直接就掌柜道,“掌柜包上,本姑娘买了。” 那掌柜本就是眼毒的,他早认出了凤鸾,便笑着道,“凤四姑娘稍等片刻,小的这就与您包上。” 言词之间,颇为恭敬。 曲染默默看了凤鸾一眼,暗自警告地拉了曲歌一下。 曲歌气不过,约莫也是小姑娘,初到京城,还没想明白这身份之间的落差。 “再是皇子府里的,也不能仗势欺人!”曲歌相当蠢的开口道。 饶是曲染性子恬淡,也让她这话气的来说不出话来。 若是在容州,曲家还算有几分的底蕴,能允许曲歌娇纵跋扈,可这是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曲家,只能算个小玩意罢了! 凤鸾斜眼看她,特别高贵冷漠的道,“你是什么玩意?敢这样跟本姑娘说话,从来都只有本姑娘抢别人的东西,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有人敢跟本姑娘抢?” 一边的秦竹笙更是直接将银子拍在掌柜面前,拿了那对耳铛就塞到凤鸾手里,随后冷冰冰地看了曲歌一眼,“鸾表妹莫置气,跟个阿猫阿狗的不值当。” 这便是压根就没将曲歌当个人。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曲歌让秦竹笙那话气的都快哭出来,本来她见这边上的公子斯文儒雅,还以为是个懂理的。 曲染皱眉,“够了,曲歌这不是容州!” 曲歌争不过雾濛濛三人,就将气撒在曲染身上,冲她嚷道,“曲染,你个吃里爬外的,我回去定要跟母亲分说个明白!” 说完,她一冲气就跑出了店。 曲染脸色不要好看,这样姊妹不合的事被外人知晓,总是丢人的。 她提起裙摆,对雾濛濛三人行了一礼,白着脸色,尴尬的道,“雾姑娘,以及两位,得罪了,舍妹不懂事,还望三位见谅。” 雾濛濛皱了皱小眉头,她觉得曲染人不错,但她那个继妹就很不堪,约莫她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想着日后都是同窗,雾濛濛觉得若是举手之劳能与人结善,她也不介意拉曲染一把。 她遂拽了拽秦竹笙袖子,低声道,“竹笙哥,曲染姑娘人不错,那天在女院还帮过我,我想请曲姑娘一同吃个饭。” 雾濛濛开口了,秦竹笙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他看了曲染一眼,低头笑道,“都依濛濛的,竹笙哥没意见。” 那天女院雾濛濛让秦关鸠算计了的事,凤鸾也是听说了,她见雾濛濛对曲染还多有好感就多看了她一眼,也不复起先的冷漠。 曲染越发觉得不好意思,“雾姑娘,不用。” 雾濛濛笑了,“没关系,人多吃饭热闹,况你这时候回去,估计也……” 雾濛濛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曲染叹息一声,大大方方地敛了下耳鬓细发道,“让三位看笑话了,我那继妹在容州的时候,让继母娇宠惯了,这来了京城,就没轻没重的。” 雾濛濛点头,多的她也不好再问,是以四人便当真一起去了春风楼。 秦竹笙作为年纪最大的,又是男子,这一路都多有照顾凤鸾和雾濛濛,而对曲染,他则客客气气的,从头至尾保持避嫌的距离。 毕竟两人都十好几岁,私下里距离太近,徒惹诟病。 即便坐进了春风楼的雅间,秦竹笙都不顾凤鸾非要跟雾濛濛一起坐的架势,插进两人中间,坐到曲染的对面。 秦竹笙自来是细心的人,一桌子的菜摆上来,基本都是凤鸾和雾濛濛喜欢吃的,且每个姑娘还有份血丝燕窝。 凤鸾欢呼一声,脆生生地边啃白灼虾,边跟秦竹笙道,“谢谢六表哥。” 秦竹笙失笑,他用筷头敲了凤鸾手背一下,从她嘴里夺下大虾,三两下剥了壳才放她小盏里,还不忘叮嘱道,“有些规矩点。” 凤鸾才不听他的,夹起虾肉吃的眯眼睛。 秦竹笙并不厚此薄彼,他跟凤鸾剥了虾,又拿了个跟雾濛濛剥,放虾肉到雾濛濛小盏里时,不想曲染也正剥了个放过去。 两人的指尖不经意撞到一起,曲染猛地丢下虾肉,慌忙收回手。 秦竹笙像没发现一样,他放下虾肉,笑眯眯地跟雾濛濛道,“濛濛多用些,在云州的时候不是馋的厉害么?” 雾濛濛让他说的不好意思,她戳了戳虾肉,含糊道,“已经不馋了……” 秦竹笙虚虚握拳,就低声笑了。 凤鸾只要有吃的,身边的就都不在意。 雾濛濛毕竟是大人,她虽然也是在吃,可却注意着曲染,刚才那点小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 曲染这头低了低头,她闷声不吭,秀气地用了点菜,就不怎么动筷了。 雾濛濛偏头跟她说话,“曲姑娘熟悉女院吗?再有几天就要去女院了,我还有些紧张。” 曲染晓得雾濛濛是不想冷落她,心头有感激,认真回道,“我不太了解,不过看考试那天女院的先生,应当都是好相处的。” 雾濛濛点头,这句话的功夫,她小盏里已经又多了几块虾肉,却是秦竹笙一直在照顾她和凤鸾。 雾濛濛无奈,秦竹笙从前怜惜凤鸾从小没了爹娘,时常多有照顾她,加上他以前还要照顾病重的母亲,自然而然就比旁的公子都更体贴人。 目下认识了她后,也顺势将她归拢到凤鸾一处,凡是都一并照顾着。 凤鸾接受的理所当然,可雾濛濛,就多少觉得别扭。 她也动手夹了一筷子的玉笋爆炒牛肉丝到秦竹笙小盏里,软萌萌的道,“竹笙哥,自己也用。” 秦竹笙高兴的用了。 曲染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不曾想,秦公子一个男儿,竟也这样细心。” 秦竹笙嘴角笑意微敛,脸上虽还是在笑着,但雾濛濛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多了几分的疏离。 他淡然道,“习惯罢了,鸾表妹和濛濛年纪都还小,自然应当多照顾一些。” 曲染清丽温婉的的脸上徐徐绽放出娇美的浅笑,犹如月下白昙,芬芳可人。 “秦公子,人真好。”她淡淡的说,口吻里露出一丝丝的羡慕来,睫毛轻扑,有瞬间的脆弱从她眉目一闪而逝。 秦竹笙好似没看见一般,他剥完虾,就开始给凤鸾和雾濛濛敲螃蟹嫩肉吃。 嘴里更是随意的道,“不足挂齿。” 雾濛濛吃了小盏里秦竹笙剥的蟹肉,她看着曲染,眼珠子一转,忽的就道,“曲姑娘应当和竹笙哥一般大的年纪吧?” 曲染抿唇浅笑不语,秦竹笙看了笑着点了她小盏一下,“吃你的吧。” 雾濛濛嘿嘿一笑,她便专心吃东西不说话了。 一顿饭用罢,雾濛濛和凤鸾两小的吃撑住了,反倒秦竹笙一直照顾她们,只最后草草用了点。 曲染也没用太多,从头至尾她都温言细语的,举止大方得体。 雾濛濛暗自点头,曲染是不错,她还总觉得她好像有点看上秦竹笙了,就是不晓得秦竹笙如何想的。 不过,这种事,她从不乱插手。 凤鸾和雾濛濛躲一边喝了点消食茶,歇够了,一行人才从春风楼出来。 本是该就此拜别,但雾濛濛见曲染一个人,身边连个婢女也没有,便提议送送她,总是时辰还早。 秦竹笙和凤鸾没意见,三人便径直将曲染送到乌衣巷巷子口,见她进了曲家小宅,三人这才转身回去。 没了外人,凤鸾才嘟着嘴挽着雾濛濛,小声的道,“濛濛,你去了女院,认识了新的同窗,会不会就不来找我玩了啊?” 凤鸾是个很怕寂寞的人,她喜欢热闹,这样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雾濛濛拉着她手,很认真的告诉她,“不会,我和四鸾才是最好的手帕交,要做一辈子的手帕交哪。” 听了这话,她开心了,抱着雾濛濛就是一阵蹭,“我就晓得,濛濛不会的,你和四公主都不是那样的人。” 秦竹笙跟在两人的后头,他眉目温柔地看着两小,相比凤鸾的单纯,有时候他觉得雾濛濛才更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样的年纪,也只有吃了苦头,才会那样独立懂事。 他上前摸着两人的发髻,弯腰低头道,“好了,鸾表妹也要努力,要是濛濛在女院被人欺负了,都没人帮她。” 一听这话,凤鸾当真皱紧了眉头,“好吧,虽然我不太喜欢学那些诗词论语,但是为了濛濛,我也得考上麓山女院。” 雾濛濛知道秦竹笙是故意那样激凤鸾,她捂着嘴笑,还嗔怪地拍了秦竹笙手背一下,“我要被人欺负了,就去隔壁白露书院找竹笙哥帮忙。” 秦竹笙挑眉,眉目间终于有些少年气的调皮,“那不行,女院都是姑娘,我不能随便出入。” 说到这,他又道,“不过,要是濛濛能将人约出来,竹笙哥还是能帮你出气的。” 雾濛濛笑的肚子疼,这少年暖心的太好玩了。 她挥手道,“其实不用,在女院,我就看不惯秦关鸠一个,旁人我不在意。” 提起秦关鸠,凤鸾同仇敌忾的道,“对,濛濛踩死秦关鸠,我早看她不顺眼了。” 都是秦家,秦竹笙就没当自个是秦家人,他颇为无所谓的道,“秦关鸠怕是两三个月内,出不了秦府了。” “活该!”凤鸾和雾濛濛不约而同 第141章:你也要二十才成亲? “我觉得曲染一定是看上秦竹笙了。”雾濛濛撑着小脑袋,语气八卦地跟正在处理麾下各种情报的殿下道。 九殿下瞥了她一眼,秦竹笙这个名字在他心里默默地打了个转。 雾濛濛趴在桌案上,“不过,曲染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家世上不怎么攀的上秦竹笙。” 九殿下难得开口,“曲家在容州是望族,这一代的曲家家主只是个小官,原配早死,后来娶了继室,曲染是原配嫡长女,曲家主与这继室早年就有过一段,所以你那小友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考上麓山女院,也算是想摆脱继母。” 九殿下顿了顿,又道,“她不是看上秦竹笙,是看上秦竹笙背后的秦家。” 雾濛濛想了想,也觉得殿下说的对,不过她接着就感叹,“他们还没十五岁啊,好早熟,只看一眼就有小心眼了。” 九殿下蘸了下墨,从她嘴里又听到个不太懂的词语,“早熟?” 雾濛濛点头,她掰着指头道,“在我的家乡,女子二十,男子二十二才能成亲,十八岁以下谈请说爱的,都会被认为是早恋,一般的父母是不允许的。” 九殿下眯了眯凤眼,意味不明的问道,“所以你也要二十才成亲?” 少年心头粗粗一算,等蠢东西满二十,他就二十九了,那个时候才成亲,绝逼要被整个大殷的人笑话! 雾濛濛还没回答,他就一下冷了脸道,“不行,大殷十五及笄,满了十五就可以成亲了。” 这样一算,他到时候二十四,勉强可以接受等到那么晚才成家。 少年半点都没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对,重生的另一个自己跟蠢东西承诺了些什么,他一清二楚,纵使再不待见那老鬼,好歹也是他自己不是。 所以他半点都没排斥,很自然的就接受了。 雾濛濛撅了撅小嘴,拒绝殿下,“不要,嫁不嫁人我自己决定。” 笑话,婚姻大事这种事,她绝对要自己做主! 九殿下冷淡淡看了她一眼,出奇的并未开口反驳,仿佛在他心里,蠢东西早就是他盘子里的一尾鱼,怎么啃都行,只要不跳出盘子,随她蹦跶。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将今天的事碎碎念的跟殿下说了一遍,蓦地想起四公主,便小心翼翼的道,“殿下,那个四公主人挺好,上次泯殿下说她会半路夭折,不如殿下帮她一把,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九殿下晓得她前些日子同凤鸾还有四公主两人玩的好,不过她这样求他这种事,倒还是第一次,挺新鲜。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屈指轻敲桌沿,“要本殿出手可以,但蠢东西,你付的起代价?” 雾濛濛一愣,她腆着笑脸,轻轻拽着他袖子笑道,“我就知道,殿下最好的……” “少拍马屁,”殿下冷酷无情的驳回她的谄媚,抬手掐着她白嫩小脸道,“一个条件,换本殿出手。” 雾濛濛眸子一亮,“什么条件?” 殿下盯着她,目色深邃,仿佛幽沉深渊,深不可测。 雾濛濛听他缓缓低声道,“往后你在外结识的男子,都要与本殿回禀一声。” 雾濛濛怔忡,殿下这条件好奇怪。 少年轻咳一声,冷着脸嫌弃道,“本殿仇人满天下,现在谁都晓得本殿宠着个蠢东西,指不定就有人图谋不轨的接近你,好对付本殿。” 雾濛濛觉得殿下说的在理,人心隔肚皮,她要看走眼了,害了殿下还不好。 她索性一口应承,保证往后不管男女,只要出现在她身边的,她都跟殿下回禀。 目的顺利达成的殿下满意地点点头,他重新执起笔,漫不经心的道,“四公主那边,本殿会处理。”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随后见殿下一直在忙,也就不打扰他,早早回东厢房去了。 没几天,碎玉趁殿下不在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和雾濛濛关在东厢房,她掏出修好的荷包给她看。 雾濛濛惊讶地啊了一声,只见那荷包不过她小手巴掌大,以赤金而底,上面绣着紫色长毛的大猫,还有一只肥嘟嘟的小奶狗,当真和雾濛濛画的一模一样。 雾濛濛一见就喜欢上了,她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才小心摸上去。 “碎玉,真好看。”雾濛濛笑眯了眸子。 碎玉的绣工确实不错,用的绣线也是一等一的好,大猫身上的紫色毛看着就软乎乎的,小奶狗也是,那些软毛好似在泛光一样,既逼真又可爱的紧。 雾濛濛捏着荷包,竟忽然觉得有些忐忑,“碎玉,你说殿下会不会不喜欢?” 毕竟,这种太过可爱的东西,她这时候才发现好似不怎么适合殿下。 碎玉道,“殿下肯定会喜欢的,只是……” “不会系上。”雾濛濛自己都晓得。 碎玉笑着点头。 雾濛濛也无所谓,殿下要真系腰上带出去,那才惊悚。 “没关系,只要殿下喜欢就好。”她很快又这样道。 相处的越久,碎玉也就越发喜欢雾濛濛身上这点活泼,她接过荷包道,“还要打上惠子,明个才算完工。” 雾濛濛应了声,“那去做吧。” 几日的功夫一晃而逝,眼看就是雾濛濛进女院的日子,这一大早,碎玉给她穿着素净,连发髻上的发带都是稳重的蓝色。 殿下还从小书房里配了套笔墨纸砚给她。 府里头,更是将赶马车最稳当的马夫拨给她,往后专门接送她。 雾濛濛心头欢喜,对殿下的安排很是感激,她出门前,大胆地抱了殿下腰一下,然后蹭了两下,小声的跟殿下道了个谢,转身就跑。 少年默默看着马车走远,不自觉的轻轻翘起嘴角,顿觉今个的天气的不错。 司金看着自己殿下分明想笑,可却绷着张脸,都替他觉得脸皮酸。 殿下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冷测测的道,“司金,中秋佳节,你还是回趟部落的好,事情处理干净了再回来。” 他虽不喜欢那个重生老鬼,但对他说过的事,却不得不重视,起码他得预防着身边人日后真落到那等惨死的境地。 殿下顿了顿,想起司金那个坏事的未婚妻,又多加了句,“让司火同你一道回去。” 司金左脚绊右脚,“为何要带上司火?” 毕竟,他多年没回去,突然带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回去,指不定外人怎么看他。 殿下冷哼一声,“她谨慎。” 司金额头青筋一冒,要司火都谨慎了,他还能上天来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雾濛濛这头顺利到了麓山女院,她身边只带了黄娥一名婢女,让马夫下午申时末来接她,跟着她理了理衣裙,带着黄娥进了女院。 今天是女院新姑娘们入院的第一天,颇为热闹,雾濛濛没走几步,就见着曲染,她自己提着提匣,也穿的素净。 她几步到雾濛濛跟前笑道,“我就想着你也该过来了,还真等到了雾姑娘。” 好歹是一起吃过饭的,雾濛濛矜持回礼,“不用叫姑娘,怪客气的,不如你就叫我濛濛吧。” 曲染无一不应,“那濛濛你可以叫我阿染。” 雾濛濛点头,“今个人这样多,也不知是如何分配的?” 曲染显然早打听过了,“以年龄来分的,一堂二十人,下午些约莫先生会让我们选课,麓山这边是必修的有五门,选修的不计,但结业的时候,必修的功课需得门门达到乙,方可结业,不然只有呆在女院里多学上一年。” 雾濛濛点头,女院这边的规矩倒是和现代的大学差不多,看似松散,实则凡是都要自己自觉。 曲染领着雾濛濛直接去女院门口不远处的大影屏,她见雾濛濛人小,影屏那人又多,便道,“濛濛,不若你在外面等等,我进去看看我们俩被分在哪堂?” 雾濛濛弯着眸子,对黄娥使了个眼色,黄娥便 第142章:你可愿做我的关门弟子 麓山女院,这次入院的姑娘出奇的多,其中不乏真是有能耐的。 曲染回来后,笑容满面的道,“濛濛,咱们都在六堂室。” 雾濛濛点头,她和曲染进了六堂室后,才发现屋子里已经来了诸多的姑娘。 曲染特意找了个靠前一点的位置,她招呼雾濛濛过来坐下,黄娥将提匣给了两人后,便便外面的小堂口等着。 曲染正与雾濛濛两人小声的闲话间,冷不防有几名穿着绸衣的姑娘过来。 其中身材略高挑的看着雾濛濛眸色微闪,随后笑道,“雾姑娘。” 雾濛濛抬头,面有茫然,“你好。” 那姑娘微微一笑,“我姓李名明珠,家父是礼部侍郎。” 说完她一侧身,就对雾濛濛介绍起她身边的其他姑娘,无一不是家中有长辈身在朝堂的,身份最低的一个,其兄也是护卫皇族的金吾卫副统领。 雾濛濛心明如镜,晓得这一帮官二代是看在九皇子对她喜爱有加的份上来寻她交际的。 她疏离一笑,“往后皆是同窗,你们不必太客气。” 说完这话,她便转头继续跟曲染咬耳朵说悄悄话。 李明珠看了曲染一眼,牵强笑道,“雾姑娘说的对,那我们就不打扰雾姑娘了。” 雾濛濛骄矜地点点头,将九殿下身上那股子威仪范摆足了,对李明珠并不十分客气。 曲染见李明珠等人走后,她才小声道,“濛濛,这样晾着李姑娘她们,会不会不太好?” 雾濛濛摆手,“没事,她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而且我懒得跟她们虚以委蛇。” 曲染眸生羡慕,她浅笑道,“这样也好。” 不多时,有一身穿女院制式灰蓝直缀的姑娘款款走了进来,约莫十八九岁,面容清秀,倒也称的上是小家碧玉。 她一进门,站在先生授课的条案边,就板着脸冷声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六堂室的堂师姐,往后一年,我会给予你们最基础的教导。” 这当话才一落,李明珠那一堆人间,就有个贵女忍不住吭声道,“司马清,我们进麓山女院,是诚心求学,你一个司马家身份低下的庶女,有甚资格教导我们?” 雾濛濛讶然,不想这堂师姐是京城四大家族司马家的,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女。 李明珠那一堆人,各个都是天之贵女,又是嫡出,最是看不上眼的便是庶女。 司马清面色不变,她背脊挺的笔直,颇有一番青松风骨,“在麓山女院,只有学生和先生的区别,没有嫡庶之分。” 说完,她轻轻勾起嘴角,看着李明珠等人就露出讥诮,“你若在麓山女院呆上三年,每年必修成绩门门得甲,也是有资格教导新入院的学生。” 这就厉害了,雾濛濛晓得,在麓山女院,想结业并不难,可难就难在五门必修课里头,要门门都得甲,那才是真有本事的。 至少,李明珠等人鸦雀无声,不敢再与司马清争辩。 司马清扫了点屋子里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在雾濛濛身上一顿,接着道,“往后的座位,便按如今的来,半个时辰后,我会指导你们如何选修课程,若有任何异议,都可来找我。” 雾濛濛觉得,司马清这个堂师姐的角色,倒像是辅助的班主任,想来也是,今年一共分了十二堂室,要每个堂室都需要先生亲自教导,女院里头的先生根本就忙不过来。 司马清说完,人半点都藕不拖泥带水的就走了。 曲染有些兴奋的跟雾濛濛道,“濛濛,那位堂师姐可当真是出自司马家?我在容州时听人说,司马家乃是大儒之家,全家都有文人傲骨。” 雾濛濛不了解司马家,不过她倒听凤鸾不屑过。 她可有可无的应了声,“我不熟悉司马家,不清楚他们家的事。” 曲染弯了弯眸子,“我看这司马清,也不是难相处的。” 雾濛濛摇头,“不好说,我就觉得她挺傲的。” 虽是庶女,但从她的一言一行,以及站立的姿势,雾濛濛都觉得司马清骨子里约莫极度的自卑又自傲,她在用一种盛气凌人来武装自己不好的出身。 这种人,雾濛濛不太喜欢打交道。 半个时辰后,司马清抱着一摞纸张回来,她挨个每人发一张。 雾濛濛接过一看,只见白纸黑字的还能嗅到一股子的墨香,字是大气磅礴的隶书,上面红朱砂记载着书院所有的先生名讳和擅长的课程。 司马清脆声道,“五门必修,选修随意,请在必修的先生和课程后划圈,选修的旁边打上小勾,别忘记写上名讳。” 雾濛濛打开提匣,她正准备摸出砚台和墨锭,又觉得麻烦,还耽搁时间,她遂直接掏出画画用的炭条。 必修的课程殿下昨晚就跟她商量过了,雾濛濛毫不犹豫的在书画、修仪上打圈,虽然此前与擅作画的徐先生有过纠葛,但雾濛濛是冲着学画去的,不是徐先生这个人,故而她只当自己忘记了。 还剩必修的两门,雾濛濛略过女红,反而选择了骑射和厨艺,至于选修的,她将琴棋都打上小勾,还有歌舞与诗词。 她其实不想学这些,但殿下下了死命令,她不得不选上。 曲染选完课程,她偏头一看雾濛濛,见她竟然要学骑射,顿吃了一惊,“濛濛,你学骑射作甚?” 雾濛濛心头还惦记着殿下送给她的那张小金弓,且她还打着主意,要是真很难学,回头就让殿下给她开小灶。 “锻炼身体啊。”雾濛濛回答的天真无邪。 曲染真是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你看哪天姑娘在学这个,要是旁的姑娘笑话怎么办?” 雾濛濛眨了眨大眼睛,“谁笑话我,我身体锻炼结实了,一脚踹一个!” 曲染顿哑口无言! 司马清将所有的选好的课程收上去之后,她又在屋子正中央墙壁上贴了张偌大的女院先生上课的时间表。 “自行记下必修的上课时辰表,按着时辰去寻先生,莫要迟到。” 说完这话,司马清抱着一叠选好的课程悠悠然就走了。 雾濛濛跟着起身跳过去看,她担心自己记不住,干脆摸炭条刷刷抄了一份。 随后她一看时辰表,下午的第一堂课,正是丹青圣手的徐先生的回话课,曲染也是选了这门必修。 两人便商量着在女院逛一会熟悉熟悉环境,等用完午膳,就早早去徐先生那边。 却说徐先生收到今年新入院,且选了她绘画课作为主修的学生名册,她看见雾濛濛的名字就愣了愣。 白问安自被九皇子带走,十来日都杳无音信,当堂辱骂皇族那样的事,即便她想给他求一丝情,都是不可能的。 况,雾濛濛那一手画技,本就十分出众,她还有过想将这小姑娘收为关门弟子的心思,如今经由白问安那么一闹,她反而不好再厚着老脸开口了。 午后的第一堂课,徐先生的君子阁内,泱泱坐了好些姑娘。 徐先生端坐先生条案后,她微微睁眼,就见着软糯的小姑娘雾濛濛,实在她太过特殊,旁人小桌上准备的都是毫笔,独独她捏着根炭条。 徐先生幽幽开口,“画之一道,即为美,何为美,山岳江河是为美,三月春日是为美,貌俊秀妍也是美,便是面脏如乞,也是可为美的,端看如何去发现……” 雾濛濛听的津津有味,这种系统的美学,她两辈子都没学过,这会徐先生讲来,她深以为然,且往日里不太懂的地方,这会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但等轮到徐先生让众人随意描一副水墨画先看看,雾濛濛就尴尬了。 她捏着炭条,不知道该不该画,毕竟先生要求的可是水墨画来着。 徐先生似乎特别关注雾濛濛,她见她小脸皱着,很是苦恼的模样。 徐先生从每个学生面前挨过看过去,终于到雾濛濛面前,见她迟迟未落笔,便轻声道,“为何不画?” 雾濛濛抿了抿唇,老实回道,“不敢欺瞒先生,我不会用毫笔作画,只会用炭条。” 她这话一落,就有姑娘嘲讽轻笑。 徐先生看了圈,目光又落回雾濛濛身上,和蔼的道,“无碍,只有你画了,先生才晓得你是何种水平,往后该如何教导。” 雾濛濛点头,不过她还是丑话先说出去,“那个先生,九殿下和六殿下曾经也指点过我的水墨画,但是他们都说我朽木不可雕,所以先生一会看了学生的水墨画,还望莫生气。” 徐先生应了声,这样知礼还懂事的学生,就没有人不喜欢,是以那熄了收徒的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 雾濛濛放心了,她动作麻利的研墨拿笔,还是决定画稍微擅长一点的兰花,虽然她习惯了炭条,再用毫笔总觉得很别扭,但好在这次画的兰花比从前好上一些。 但她以为的好,再看到徐先生的表情时,她小脸就垮了。 徐先生其实无甚表情,但那愣神的目光叫雾濛濛羞愧难当。 好在徐先生反应快,她问雾濛濛,“一会下学,你过来我这边一趟。” 雾濛濛点头,曲染还跑来安慰她。 后一堂课是选修的手谈,雾濛濛上的心不在焉,她本来对手谈就没啥兴趣,不过还是打起精神,将手谈先生教的东西一应死记硬背住。 以她从前高考过来人的经验,暂时不懂的都先记着,总有一天忽然就会明白的。 等到下学,雾濛濛跟曲染道别,又让黄娥拿着她提匣去外面跟马夫说一声,先等她一会,跟着她心有忐忑的去找徐先生。 徐先生还在君子阁里,她面前摆的正是雾濛濛那副涂抹的脏兮兮的水墨兰花。 她见雾濛濛便招手道,“进来坐吧。” 雾濛濛规矩地坐先生面前,她捏了捏裙裾低头道,“先生,我知道我水墨画画的不好,您想骂就骂吧。” 徐先生含笑看着她,“你也知道自己的水墨画不好?” 雾濛濛点头,“殿下常说我。” 徐先生顿了顿,忽然开口提议道,“上次考试白问安撕你画一事,你可还介意?” 雾濛濛摇头,“那不关先生的事,先生对白问安,也只是出于徒弟的爱护。” “先生,是位好先生。”雾濛濛凭着良心说,白问安寒门出身,可自打拜入徐先生门下,他的日子就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若徐先生不管他,他又哪里结实的上秦关鸠这样的贵女。 徐先生微微勾了勾嘴角,叹息一声,“可惜,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好弟子……” 雾濛濛没接话,这种事,她不好评价。 徐先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旦见她眉目稚气,眼睛清明,身上偶尔 第143章:分房 雾濛濛一直到回皇子府,见着殿下下值,她都没反应过来。 她当时懵圈了,没敢立马就答应徐先生,私心里觉得要同殿下商量了再论。 殿下满足地听着她道来,随后问她,“你想拜徐先生为师吗?” 雾濛濛脸上有茫然,“我不知道。” 九殿下看了她一会,他修长的手指搁膝盖上轻轻敲着,“那你可是想学好作画?” 对这问题,雾濛濛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我喜欢推拿,而且我觉得我不是殿下,什么都一学就会,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还懂,我不想以后自己变成样样通,没样精。” 殿下点头,他没想雾濛濛竟有这样的觉悟,他翘起嘴角,淡淡的道,“那就不拜,将女院主修课学好,拿到甲等成绩结业就够了。” 一般的高门贵女,这样就足够了,毕竟女子立世,比之男子要艰难的多,既然雾濛濛不想成为第二个丹青圣人,那就没有必要在不喜欢的事上花太多的精力。 决定后,雾濛濛顿觉轻松了,她将李明珠早上主动与她攀谈的事跟殿下提了下。 九殿下冷然道,“不理会,是对的。” 第二日,雾濛濛一早就去跟徐先生讲清楚,婉拒了她的心意,随后又便是,虽然做不成先生的关门弟子,但她同样会努力学习。 徐先生虽心有遗憾,可也不勉强她,只让她往后在作画上有难处,可随时来找她。 雾濛濛欢喜地应了,将殿下给她准备的一管有名的宣城兔毫笔送上,聊表歉意。 徐先生见猎心喜,须知宣城兔毫笔如今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求,根本不容易买到。 但她舍不下脸面收这礼。 雾濛濛摸了摸小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殿下说学生在水墨一途实乃朽木,往后定然会让先生费心,故而请先生务必要收下,不然学生于心不安。” 徐先生叹息一声,便顺势收下了。 至此,雾濛濛在女院的几年里,颇为受徐先生的照顾。 而徐先生在不久之后,择了曲染为关门弟子,这又是后话。 雾濛濛渐渐适应了每日需要去麓山的日子,六堂室原本二十名姑娘,小半年后,就只有十来名姑娘每日都来上学,诸如李明珠之流,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雾濛濛毕竟是成年人,她自控力不错,做事也认真,便是连教导书法的秦先生对她多有改观。 再后来,秦关鸠出现在女院,雾濛濛也熄了从前想打压她的心思,毕竟她上女院,不是为欺负谁,而是为自己。 殿下对她这种变化十分满意,且半年后,殿下的嗓音逐渐稳定下来,再不是那种公鸭的破嘶哑音色,而是带着一种低沉的磁性,在耳边说话的时候,好听的能叫人耳朵怀孕。 雾濛濛掉了三颗牙了,下牙龈梗,彻底的缺口了。 她不高兴地整天绷着小脸,任谁逗都不张嘴巴,唯有在殿下面前,她勉强说几句话,那都是用手捂着嘴。 她此前送殿下的生辰礼,果然遭到了殿下的嫌弃,但后来她厚着脸皮问性子好的泯殿下。 这才晓得九殿下嫌弃归嫌弃,可却好好的将那荷包藏了起来。 时光荏苒,第二年八月的时候,凤鸾果然依约考进了麓山女院,至此雾濛濛还喊上了在隔壁白鹿书院的秦竹笙,加上曲染,四人又上春风楼吃了顿。 出奇的在这一年,秦关鸠根本不与雾濛濛照面,不管是在女院还是在京城贵女的聚会上,但凡有雾濛濛的地方,她都绕到一边。 凤鸾还感叹,这人终于学乖了。 雾濛濛却是皱起眉头,她总觉得秦关鸠是在憋着劲,想使大坏,也拖着时间,毕竟殿下眼看就要十六及冠了。 她把这疑问跟殿下一提,殿下只淡淡看了她一眼,隔日她休沐的时候,就带上她往京郊的法华寺上香去了。 雾濛濛倒是在法华寺好生用了顿素斋,漫山遍野地疯了半天,殿下就与主持下了大半天的手谈。 暮色时分回府后,雾濛濛压根就将秦关鸠的事给忘了。 但第二日,她才从殿下的大床上爬起来,就听碎玉跟她在讲,“昨个法华寺的得道大师跟殿下批了卦,说殿下命中有死劫,不宜早婚,非要等到二十四才可成亲,不然就要克父克母克妻。” 说完后,碎玉还皱着眉头很是焦愁地叹息一声,“咱们殿下真是命苦。” 雾濛濛吃了一惊,她匆匆穿好衣裳就去找殿下,彼时殿下正要出门去翰林院。 见她光着脚就跑出来,随即横眉冷对。 雾濛濛哪里还注意这些,她开口就问,“殿下,法华寺的和尚说的都是真的?” 殿下淡淡瞥了她一眼,狭长凤眼之中沉淀出雾濛濛看不懂的深沉来,他轻轻点头应了。 雾濛濛抽了口冷气,觉得殿下有些可怜,她哪里还管的了秦关鸠,想了好半天才干巴巴的道,“其实,二十四成亲也不晚,身子骨大成,往后殿下的子嗣才会更健康……” 九殿下眉梢一挑,这半年一年的,他又长高了,人也更为削瘦,但身上的冷色更重,旁的贵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少年高深莫测看了门边依旧矮小的小人一眼,哼了声道,“滚回去,衣衫不整的像什么话!” 话落,他拂袖离去。 雾濛濛低头看了看一双脚丫子,她动了动脚趾头,白嫩可爱。 她回头,跟碎玉叹息道,“殿下,确实可怜。” 有关九殿下不宜早婚的批卦,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九殿下在翰林院,都让皇帝喊了去问这事。 待证实了,皇帝也无可奈何,毕竟法华寺的主持,乃是得道高僧,批的卦就压根没出过错。 克父克母克妻什么的,他纵使是皇帝,也化解不了这种事。 然后,皇帝便差人去秦家支会此事,毕竟等他这便宜儿子到二十四的话,秦家姑娘也都二十三,成老姑娘了。 皇帝的意思很简单,若是秦家姑娘不愿意等,那么他可以给秦家一些补偿。 但谁都没料到,秦关鸠竟放言,此生非九皇子不嫁,她愿意等九皇子,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此情深意切,叫皇帝都动容,赞扬道,“秦家不愧是秦家,门风使然,秦家的姑娘,都颇有皇后的雍容气度。” 这评价就高了,几乎将秦关鸠前几年损失的名声又挽了回来。 且这次秦关鸠也学乖了,她不骄不躁,不喜不悲,时时进宫陪皇后,再不然就是去贤妃云霞宫坐坐,不然就是在麓山女院认真学习,便是连贵女间的小聚都少去了。 雾濛濛在皇子府磨牙,她就晓得秦坏鸟对殿下贼心不死,厚脸皮! 反倒是九殿下云淡风轻,晚上出现的泯殿下抱着她,慢吞吞的丢下一句,“她要等,就让她等。” 雾濛濛觉得有些憋闷,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在这种皇权的古代,年纪再大的男子都不愁娶不到媳妇,可姑娘就不一样了,成了老姑娘,哪里还能嫁到好人家,不是给人做填房就是妾室。 雾濛濛顺心了,她也就不再记挂秦关鸠。 她在女院安安心心的学习,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过。 雾濛濛年满十岁,殿下也过了十九的生辰。 自打殿下满了十八,忽然有一天早上,他黑着脸将她扔到外间床榻,就再不肯跟她同睡一榻。 而且让府里的人将东厢边上的小院子打通,还里外布置了番,取名荷华院,让她搬过去,再不肯让她睡在东厢房。 雾濛濛那时候是懵的,她以为哪里惹了殿下不悦,才将她赶出东厢。 但随后,她就发现了殿下的古怪,时常洗冷水澡不说,还鲜少与她亲近,就是泯殿下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抱她了。 雾濛瞬间秒懂,殿下好歹也是要二十的人了,早不是从前那个毛躁的少年,一身气度越发稳重,很有年轻男子的气概。 而且这些年,也有那等不怕死的往殿下身边送美人小倌,无一例外,都让殿下冷着脸丢出府。 是以,殿下过的可真真是和尚的日子。 雾濛濛很没良心地感叹了几声,然后她就没心没肺的将这事扔到脑后,再不管了。 她麓山女院那边,明年就必须要结业了,当初殿下给她三年的时间,这都已经满三年了,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殿下又往后延了半年。 至于秦关鸠早在前两年就以五门皆甲的优异成绩从女院结业,且谁都晓得她是非九殿下不嫁,故而虽今年已经满了十八,但她京城第一美的名头无人能及。 是以,旁早大婚了的皇子,诸如七皇子,时常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殿下,毕竟他连长子都出生了,但九殿下,有个第一美的准皇子妃在,却不能成婚。 再后来就连十皇子都大婚了,十一皇子定了亲,皇帝膝下只有个不满十岁的十四皇子,其他皇子哪个不是成家立业了,就说大皇子,子嗣都好几个了,时常见大皇子妃带着孩子进宫,颇的皇帝的喜欢。 但唯有九皇子不疾不徐的继续一个人过着,甚至坊间有传言,九殿下身子是个有碍的,不然即便有批卦在那,不成亲倒能理解,可他多年不近女色,怕是根本不能人道。 甚至于,连带秦关鸠都被人隐隐的同情上了。 京城第一美人,守着个不能人道,空有皮相的男子, 第144章:哼,跟本殿抢面不知死活 转眼,就到雾濛濛的女院结业考试。 历经三年多的学习,还有殿下时不时给她开的小灶,雾濛濛已经是胸有成竹,波澜不惊。 当年入院考试之时,说她的小楷字没有自己风骨,只是一味模仿殿下笔记的秦先生,面对她交上的一篇小字,如今毫不犹豫给了她甲等成绩。 雾濛濛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从来她的芯子就是个成年人,她历经过一个人成长阶段所有需要懂的喜怒哀乐。 故而想要养成自己的字迹风骨,并不是难事,她初初困难的是不习惯用毛笔写字罢了。 一旦将毛笔使的来如臂指使,她的小楷字进步飞快。 而作画,更不必说,虽然水墨毛笔画,她画的只能算入眼,但一手风格迥异的炭笔画,十分巧夺天工。 雾濛濛从最初的画物,到画景,最后到画人,她一步步的走来,几乎将作画养成了和练字一样的习惯,每日都要练上半个时辰方才罢休。 她清楚炭笔素描画,并不仅限于此,她还琢磨过速写,盖因没有油质的颜料,她没法涉足油画,可大殷有彩墨,她比照着水粉画要用的扁头画笔,磨着殿下找能工巧匠给她制了一副,闲暇没事的时候,她还会画一些特别的彩墨画。 对她这种稀奇古怪的画法,九殿下并未多加管束,随她高兴。 是以,她在作画一门上,毫无意外,也是甲。 余下的修仪,这些年,她的按摩推拿,在司木有意无意教授的医理上,颇有精进,至少对观望人体内的气这一点,不仅能看的更久,由此她无意发现,殿下穿着里衣,她也是能模糊看到的。 女院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身子骨时不时都会有这样那样一些小毛病,她自打治好了修仪安先生的手臂,旁的老先生都找上门来,这三年多里,她几乎将整个女院有点小毛病的女先生都给推拿了个遍。 就连隔壁白鹿书院的老先生都有慕名过来的讨教的。 她这一门,算是修到了满分。 剩下的骑射和厨艺,兴许姑娘在厨艺上本就比男子有更多的天份,通过这些年的学习,她雾濛濛已经从只会做家常小菜的小白晋升为可以顺利做出一桌席面了。 自然还是比不上皇子府里的御厨就是了,但至少比什么都不会的殿下好上太多。 对于骑射,她则要弱一些,毕竟再如何努力,她如今也只有十来岁,个子倒是长了点,不过和已经蹿到一米八以上身高的殿下比起来,她要狠狠踮起脚尖才能堪堪到殿下胸口。 故而腕力不足,她还是只能用殿下送的那张小金弓,不然那准头依然让人掩面。 好在骑术不错,倒能弥补一二,这一门她险险拿了个甲。 至此,雾濛濛以五门皆甲的优异成绩从麓山女院顺利毕业,这是既数年前秦关鸠之后的第二人。 雾濛濛也没非要在这成绩上压过秦关鸠,毕竟麓山最好的成绩就是甲等,不似现代,还有分数可以参考,故而她只能与秦关鸠打个平手罢了。 她结业的当天晚上,九殿下就放了府中御厨的假,让她自个去灶房弄席面出来吃。 雾濛濛哀怨地瞅着一脸大爷模样,就等着吃的殿下,她愤愤不平的做了一桌子口味重的川菜,整桌的菜式压根就没有殿下喜欢的清淡菜式。 雾濛濛端上最后一钵水煮嫩牛肉,那股子油辣的香味直呛的人想打喷嚏。 然后殿下看着她,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雾濛濛挑起下颌,得意洋洋的道,“殿下,怎么样?” 九殿下目光一扫边上蠢蠢欲动的司金和司土,剩下的司水,只要是吃的他都不嫌弃,司火和他一样不喜辣,司木也用的清淡。 他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吩咐道,“煮份三鲜面!” 雾濛濛磨牙,“不会!” 九殿下睨了她一眼,小人如今比从前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清瘦清瘦的他不太喜欢,但那张小脸倒越发的娇嫩,和个晨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样。 出奇的,他也不和她争辩,拿起筷子,夹了份看起来最不辣的鸡胸脯肉丝,但甫一入口,他面无表情的脸皮一红,差点将肉丝给吐出来。 雾濛濛见殿下当真吃了,又瞧他皱起眉头抿着薄唇,并不好受的模样。 心头不忿还没消,就当先心虚还心疼上了。 “嗳,殿下你倒是吃不下就吐出来啊。”她冲过去,拿小盏接在殿下面前,让他吐。 殿下无甚表情的嚼了两下,将肉丝吞了,薄唇红红的垂眸道,“三鲜面!” “好,好,我就去煮。”雾濛濛只得依他,不然这人死要面子,真硬撑着吃了这一桌子的菜,晚上总要肠胃受不住的。 司火毫不客气的挥手道,“小哑儿,我也要一份。” 殿下冷眼扫过去,司火捏袖掩唇,视殿下冷测测的眼刀无无物,娇娇媚媚地笑了。 前有司火,司木便顺手推舟,摸出怀里药丸一样的糖豆啃了颗,施施然道,“我也要一碗。” 跑去灶房的雾濛濛,头也不回的摆手道,“知道了。” 殿下见小人走的够远,他才淡淡的跟司火和司木道,“想吃?哼,滚回去吃自己!” 司火花枝乱颤的咯咯笑了,“殿下,人家也是想试试小哑儿的厨艺来着,这麓山三年多,定然很有长劲。” 司木后退一步,离司火远一些,省的被连累。 正在跟司土抢水煮嫩牛肉的司金夹肉的动作一顿,筷子里上的嫩牛肉就让司水给夺了。 不过他似乎一下就不要有心情了,转头看了司火一会,走过去别扭的道,“莫惹殿下,不然……我给你做?” 司火眸色一闪,她那张勾人心神的粉面瞬间就冷了,甚至更淡漠的道,“不必,劳驾不起!” 司金摸了摸鼻子,他瞥了眼其他人,拽着司火就往外头僻静的地方去。 司木看着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他脸上顿出现意味深长的浅笑来,他看了殿下一眼,不怕死的凑过去低声问道,“殿下,这司金和司火可是?” 殿下瞥了他一眼,事不关己的道,“不知道。” 随后殿下想了下又道,“应该,前些年让司火陪司金回了趟部落,两人好像就这样了。” 司木恍然大悟,“回部落啊……” 殿下忽的问道,“司木,你好些年没回师门了吧?” 一提及这个,司木顿头疼地皱眉,他赶紧又往嘴里扔了颗糖豆,“殿下,我还忽然想起,院子里有株毒物改收割了。” 话才落,他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见和他抢三鲜面的碍眼的人都走了,殿下满意地点头,他转头就对还在抢吃的司水和司土喝道,“半刻钟,跟本殿滚远点!” 司土和司水一愣,两人不约而同一人端一盘最喜欢的菜式跟着跑了。 做了无数年素和尚的人火气大,他们都理解! 于是等雾濛濛端了三碗三鲜面过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殿下一人还在等着。 她一愣,“人呢?” 殿下抬眸,淡淡的道,“司金拽着司火走了,司木有事,司土和司水抢菜,不小心抢着跑远了。” 面不改色脸不红的青年,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雾濛濛点头,将其中一盏三鲜面端到殿下面前,看着剩下的两碗蹙眉,“这两碗怎么办?” 殿下将人拉过来坐自己边上,眼梢微柔的道,“本殿一起吃。” 雾濛濛自来是晓得殿下的胃口,兴许是练武之人,其实还是比较能吃的。 她也就不烦恼了,将剩下两碗一起放殿下面前,眼眸发亮地盯着他。 翠玉一样的荷叶碗里,莹白幼细的苗条,泡在浓香的三鲜高汤里面,上面点缀一根嫩嫩的青菜叶,端的是好看又好吃。 殿下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挑了搓面条放嘴里。 等他吞下后,雾濛濛趴着他问,“怎么样?” 殿下低头看几乎半个身子都不自觉趴自己怀里的小人,粉嫩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晶亮大眼睛,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单螺髻,轻轻勾起嘴角,“尚可。” 闻言,雾濛濛顿气鼓鼓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收了三碗面,压根就不给他吃了。 九殿下抿了抿薄唇,在她要离开之际,一把拉住她。 雾濛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作甚?这种尚可的吃食怎能让殿下再吃下去,哪里敢委屈了殿下的肚子!” 结果,他也不说话,就那样淡淡然地望着她,一双狭长凤眸专注而深邃,加上那张刀削斧刻的俊脸,当真看的人面红耳赤。 雾濛濛也睁大了眸子瞪着他,不甘示弱,半点不让步。 殿下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桌面,“看在是蠢东西孝敬本殿的份上,本殿便勉强一回,整个皇子府,谁让本殿只宠你一个人。” 雾濛濛让他这种不要脸的话说来羞恼的不行,特别最后一句,什么叫只宠她一个人。 混蛋,这样气人的撩拔,也只有他才做的出来。 她端上三碗面,更是不想给他吃了。 哪知道,这人拉着她袖子不放,漫不经心地 第145章:辣眼睛的草莓 司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身边熟悉的姑娘发生点什么,毕竟在殿下身边做事,顾忌还是挺多的。 但他更想不到,多年前,依着殿下的命令,司火陪着他回了趟部落,随后他处理了耐不住寂寞,早与人无媒苟合了的未婚妻,接着只是同司火喝了一晚上的酒。 再然后,第二天早上,他就在司火那对鼓囊囊的胸口醒来。 嗯,两人醉酒后,就那么稀里糊涂地睡了! 紧接着他发现,一直为殿下管着风月楼子的司火居然还是个黄花大姑娘,清白的不得了,当然这清白最后坏在了他手里。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很长一段时间,对司火避而不见。 司火也干脆,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她该在楼子里卖笑还卖,该跟殿下回禀诸事还回禀,只是对他视而不见。 随即,司金觉得自己不对劲了,分明是他先避着司火的,可当真司火不理会他了,他反而郁悴起来了。 后来他觉得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既然做下了糊涂事,特别还是关乎女子的清白,那么他就该负起责任来。 于是,他开始跟司火示好,他这一辈子就没主动去好逑过女子,当然殿下那样性子的不具参考性。 不见小哑儿时不时就要和他闹? 他偷偷跑去问五人里最有经验的司土,司土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女人嘛,若是不从就砸银子,她再不从,还砸,这都还要反抗的话,就一定要在床榻间征服她,如此,不缺银子,活还好,你人也俊,当然不能跟殿下比,自有大把的姑娘哭着爬你床的。” 他觉得司土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当天晚上他就带上这些年所有的家当,直接到楼子里,跟司火砸银子。 当然,司火跟他大打出手,他避让的同时又想起司土说的话,紧接着就将人按床榻上,又睡了第二次! 他以为,这事就算过了,往后司火应该会同他好好过,他都想好,看殿下哪天心情不错的时候,就去跟殿下说一声,他的两个属下想成亲了。 但,他想好了结局,没料到过程,第二天一早,他就被司火踹下了床! 不过,他司金是个有始有终的好汉子,一定锲而不舍! 所以,他拉着她轻声问,“你想吃面?我给你做,我也会做。” 司火冷笑了声抽回手,她还翘起小指头敛了敛耳鬓细发,“哼,不想吃,谁做的我都能吃,偏生你做的,本大爷倒了喂狗!” 都将人睡了两次了,司金晓得自己理亏,便为难的一把将人推到假山边,真心诚意的道,“司火,你要同意,我明天就可以跟殿下说我们的事,然后跟着成亲,但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司火眸色诧异地看着他,“谁想要跟你成亲了?” 司金用力的握着她双肩,一字一顿的道,“我和你!” 司火红唇一勾,似乎嘲讽的话就要出口。 他不想听,一俯身就堵了她那张亲着能甜腻人,但听就不好听的嘴巴。 司火挣扎了两下,随后很快就顺从了,她目有迷离,抓着他胸襟,脚软在他怀里,似乎半点力气都没有。 司金喘了口气,看着怀里媚眼如丝的勾人尤物,揉着她水蛇腰身,喘着气道,“从前是我不对,别跟我闹了成不?” 谁想,司火一愣,她居然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跟着抽抽地哭了起来。 司金慌了手脚,这么多年,他就压根没见过她这样脆弱伤心的时候,他搂着她,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撒,“乖乖小火,是我不好,别哭啊,你这一哭,叫我心都碎了……” 埋头在他怀里的司火眨了眨眼,脸上狡黠一闪而逝,不过她还是凄苦的道,“哼,这些年我在楼子里见的多了,你本就不心悦我,又何必为了那点责任委屈自己,我没生你气,总是第一次都是喝醉了酒罢了……” “谁说我不心悦你的?”司金张口就反驳,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我心悦你啊,我不心悦你,能按着你睡第二次!” 这话粗俗难听,司火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不必唬我。” “没有,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跟殿下说,让殿下见证,往后我要对不起你,就叫殿下一剑杀了我。” 说完这话,他根本不给司火反应的机会,一溜烟的当真就跑去找殿下了。 司火在假山边站了会,蔼蔼暮色下,她缓缓勾起嘴角,妖娆妩媚的低笑道,“哼,蠢货,总算没白费大爷这么多年的心思……” 彼时,九殿下正躺在东厢房美人榻上,三碗面下肚,还是比较撑的。 雾濛濛不放心,便跟着坐到榻上,正隔着衣料与他轻轻揉按肚子边的几个穴位。 九殿下捏了本书,长发披散,美人垂眸,看的漫不经心。 司金都没敲门,径直闯进来,就收到殿下锋锐的眼刀数枚。 雾濛濛愣了下,便收回了手,九殿下目光从她手指头上一扫而过,就又冷测测地剜到司金身上。 司金毫无所觉,他一撩袍摆单膝跪下道,“属下有一事相求殿下,望殿下成全。” 殿下目光又落回书卷上,慢吞吞的道,“说。” 司金道,“属下想跟殿下求娶司火!” 九殿下面无表情,似乎半点都不意外,反倒是雾濛濛,她本想下榻,冷不防让司金这重磅消息一炸,人一晃,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好在殿下眼疾手快,长腿一圈,就将人勾到怀里来稳稳搂住,“真是没用!” 雾濛濛没空理会殿下,她双手按在殿下胸口趴起来转头问道,“司金,你要娶司火?” 司金点头,大声的道,“我心悦司火已久,而且我和她已经有……有夫妻之实,她脸皮薄,所以我才求殿下!” 雾濛濛再次被炸晕了! 妈蛋,谁跟她说的古代三媒六娉,最是重规矩的! 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事,不是现代才兴? 素和尚的殿下脸上冷色更重,张口就道,“不行,本殿不准!” 他都没成亲,属下怎能逾越?且他都还是素和尚,属下就先与他吃上肉了,这种讨厌碍眼的属下,真是该分分钟一剑戳死! 雾濛濛拉了拉殿下,“殿下别啊,司金和司火都好了,要万一有娃了还不成亲,司火要被人笑话的。” 司金也一脸忐忑紧张地看着殿下,半点都没摸准殿下的忌讳,他还说,“属下娶了司火后,一定会对她好的,绝不三妻四妾,要对不住她,属下愿在殿下面前引颈就戮!” 殿下要是现代人,他一定会说秀恩爱死的快,敢在他面前秀,他现在就让他们做对死鸳鸯! 可雾濛濛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天大的好事,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殿下道,“看司金多诚心,要是司火也是这意思,殿下成全了也是好事啊。” 殿下看着雾濛濛,抿着薄唇不说话。 雾濛濛勾了勾他一根手指头,笑着道,“不然我明个去问问司火的意见,要她也想嫁,殿下就不要再反对了。” 殿下余光瞥了眼抓着他小指头的那只手,软软的小小的,跟个奶猫爪子一样。 他几不可闻地应了声,算是同意了。 司金感激地看了眼雾濛濛,跟着识趣地滚了。 殿下这才眯着凤眼,忽的问,“你怎知有夫妻之实就可能会有小娃娃?” 他记得,他没让她接触过有关男女之间的一些书卷来着。 雾濛濛眯了眯眼,挨到他身边,半趴在他怀里笑眯眯的道,“这有什么,我在家乡的时候,好歹也是过了二十岁生辰的,且在私塾里,每个小孩都是要学男女身体构造方面的东西,谁都知道的。” 九殿下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从前也是有二十岁,这些事,那重生老鬼压根就不跟他透露半点。 他放下书卷,看着她意味不明的问,“嫁人了?” 雾濛濛摇头,她嗤笑了声,“我都看不上他们,坏的很,见我无父无母,年纪又不大,就都想哄着占我便宜。” 听闻这话,九殿下面色有点不好,不过晓得她前前后后就只跟他亲近过,他又诡异的觉得满足。 “做的对,外面那些男子,都是些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莫要与之亲近。”九殿下记得自己多年前叮嘱过这话,而今他又拿出来说了遍。 雾濛濛捂着嘴嗤嗤笑了,她觉得殿下真是好玩,说的就像他不是个男的一样。 两人腻歪着闲聊了会,雾濛濛就被殿下赶去荷华院安置去了。 软糯的小人不在了,殿下揉了揉眉心,他眸色深沉地看了眼不安份的身下,叹息一声。 总是自己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就亲近了那么一小会,心头就冒出绮念来,叫他自己都觉得臊的慌。 他扔了书卷,起身往东厢房后面的沐浴池子去了,从前分明都是暖汤池,现在都让他给换成了冷水池子。 第二日,雾濛濛一大早就跑去了司火的楼子里,她从后门进去,不经大堂,故而没人会看见她。 她偶尔过来,晓得司火在哪个院子,进去后,压根不用人回禀,轻敲门道,“司火,是我小哑儿,快开门,问你点事。” 屋子里头遥遥传来司火的声音,“小哑儿,你等一下。” 雾濛濛正奇怪她嗓子怎的有点哑,房门一被打开,她就辣眼地看到草草拢上外衫的司金。 她呆了呆,透过司金,屋子里头,司火衣衫半拢地还躺在床上。 司金觉得老脸都丢尽了,他招呼 第146章:本殿养你这么大图什么 雾濛濛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了刷新! 谁来跟她解释一下,这司金和司火,殿下那边都还没松口呢,这两人就滚到一块了,看那模样,压根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指不定滚熟的连床单都给滚烂了。 司火随意披了件外裳,屋子里头总是有些靡靡气氛,她遂开口道,“去隔壁花厅等着。” 雾濛濛前脚踏进来,跟着前脚又退了出去,她木着脸转到隔壁,捧着盏茶水灌下去压压惊。 司火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她还晓得要换件高领的对襟宽袖上衣。 但雾濛濛看她眉目含春,粉面桃花的妩媚模样,哪里不清楚她是因为何。 司火长腿一翘,架起腿,施施然的道,“找大爷有事?” 雾濛濛觉得有点没法直视这娘们一副御姐女王的模样,分明昨晚都让司金给压了,今个还这样拽? “本来有事,现在没了。”亲眼所见,还有甚好问的。 她要不愿意,司金还能来强的不成? 司火瞅着她,红唇一嘟,勾人心魂地笑了,“想问大爷和司金的事?” 雾濛濛撩了下眼皮,没吭声。 司火殷红蔻丹轻轻一捂嘴,“看在是你的份上,大爷才跟你漏个底。” 雾濛濛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 司火软趴趴地单手撑头靠在案几上,懒懒的道,“有三年了吧,就你刚进麓山那会,不是有次殿下让大爷陪着司金回部落,就那个时候,大爷忽然觉得司金还不错,就拉着他灌酒,先将人给吃了。” 雾濛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她也挺意外,原本以为是司金先心悦的司火,结果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司火昂头,低笑了声,“司金就是个木头,枉费大爷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给他挖坑,这不昨晚总算将人坑回来了,不然,大爷还以为他真要等个十年八年才去跟殿下提来着。” 此刻,雾濛濛为司金掬了把同情的眼泪,就她看出来的,明显司金还对司火内疚的不行,觉得是自己没做到三媒六聘的事,就先委屈了司火。 司火摩挲着红艳艳的蔻丹,眼眸透出勾子一样的媚色来,“这算什么,大爷敢说,他司金上了大爷的床,这辈子就谁都勾不走他。” 雾濛濛再次觉得司火真真彪悍,连她这个现代人都自愧不如。 说到这,司火上下瞄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看你这模样,怎的还没对殿下下手?” 雾濛濛三观再次碎了,她盯着她冷冰冰的道,“我还没及笄!” 司火点头,往她胸口一瞄,“也是,还是个豆芽菜,即便你对殿下下的去手,殿下也不敢将你怎么样。” 雾濛濛愤恨地看了她鼓囊囊的胸口一眼,默默吐槽一句,“胸大爽的不是自己……” 司火斜了她一眼,昂首挺胸,还抖了抖,“哼,司金爽了,大爷就爽!” 雾濛濛觉得没法再跟压根就没三观的司火聊下去,她小脸憋的通红,可又发现司火说的该死的十分有道理,她无言以对! 她果断转移话题,“你怎的挑上司金了,我一直以为你该喜欢司土那样,银子花不完的。” 听闻这话,司火嫌弃地夹了雾濛濛一眼,“这些问题,大爷早就考虑过了,我这样年纪的,又是混在楼子里,往后嫁不到好人家还不如不嫁,且旁的男人,大爷也看不上。” “就说这司木吧,天生的病秧子,大爷不想做寡妇,司水就是个神经病,没法过日子,再说司土,他那脑满肠肥的,宅子里小妾都排到十八房去,这要跟了他,大爷是享福还是跟他管宅子?” “所以,只有这剩下的司金,年轻力壮,相貌尚可,还刚刚舍了未婚妻,可不就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给了大爷个机会。” 司火说得笑眯眯,她还伸出舌尖舔了下唇珠。 雾濛濛再次同情司金,他以为自己求娶的是妖娆美人,谁晓得根本就是匹凶残残的母狼! 说完这个,司火看向雾濛濛,又问,“也就是你,都是自己人,大爷才同意你跟殿下,不然要换了旁人,看大爷不折腾死她!” 雾濛濛有点懵,怎么又扯到她跟殿下了? 司火继续在说,“不过,作为过来人大爷跟你提个醒,咱们殿下这样的,从来都只有女子好逑他的份,哪里能让殿下折腰,且这和尚当久了,要谁在殿下面前露点腥味,使点手段占了殿下的便宜,到时损失的还是你。” 雾濛濛让司火说得来一愣一愣的。 司火小声教导她,“所以,看上了的,就要先下手为强,先将人吃下肚再论其他,不然到时候哭的可是你自个。” 在九殿下浑然不知的时候,司火已经给雾濛濛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将个懵懂小白兔活生生的教成了头小母狼! 雾濛濛回府的时候,已经过去半天,殿下如今除了要在翰林院点卯,每天还要按时上朝。 通常天不见亮就出门,要到烛火泱泱才回府。 雾濛濛初初结业,一时半会在月落苑转了半天,都找不着事干,她有心想做点什么,又摸不到事。 碎玉瞧她转悠半天了,连殿下的小书房也去了好几次,便将今个收到的帖子给她送去。 碎玉道,“姑娘,这些帖子全是今早送过来的,都是恭祝姑娘结业的。” 雾濛濛干脆直接坐在廊下,“拿过来,我挨个看。” 碎玉让小宫娥搬了小案几和杌子出来,雾濛濛坐下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叠的帖子看起来。 碎玉在边上,斟酌的道,“还有份礼,是从秦家送过来的,应该是秦关鸠送的。” 雾濛濛看帖子的动作一顿,随后道,“一并送过来,我先瞧瞧。” 一四四方方的小包裹被送了上来,碎玉轻轻打开,就露出个金丝楠木的匣子来。 雾濛濛皱起眉头,“打开。” 碎玉一抠锁片,打开匣子,里面里头细软丝帛垫着的,恰是精巧的文房四宝。 “这是随礼过来的帖子。”碎玉赶紧将一素白竹纹的帖子送上。 雾濛濛淡淡一看,东西确实是秦关鸠送来的,只说是结业之礼,还邀她五日后,参加这一年从麓山女院结业的结业庆。 雾濛濛是晓得这结业庆的,是秦关鸠结业那一年才兴起的,她每年主办,邀约的都是当年结业,且五门成绩有三门在甲的姑娘参加。 碎玉也是看到了,“姑娘,可是要去?” 雾濛濛嗤笑一声,“你代我回她,就说结业庆我定然会去的。” 碎玉屈膝应声,剩下的帖子雾濛濛没了看的心思,都交给碎玉处理。 她转头就叮嘱碎玉道,“去乌衣巷问问,曲染可是也收到了帖子,若是没有,就以我的名义一起邀约上,还有凤家凤鸾那边,也叫上。” 她想了想,眯着眸子笑道,“前段时间四公主约我一道玩,当时没时间,明个我随殿下一起进宫,亲自去请四公主一起参加结业庆,想必她定然会喜欢的。” 碎玉不晓得雾濛濛要干啥,不过她并不多问。 当天晚上,殿下回来,雾濛濛将结业庆的事跟殿下说了声。 殿下沉吟片刻,“需要本殿与你一道去吗?” 雾濛濛摇头,“没事,我叫上了曲染、四鸾还有四公主,不会被人欺负的。” 殿下应了声,过了好一会才道,“踩踩秦关鸠,前两个月又在宫里堵本殿,烦透了本殿,就弄死她!” 雾濛濛跟着点头,她小手搭他胸口,保证道,“放心殿下,我一定努力,让她脸面尽失,没精力来叨扰殿下。” 九殿下抬手拉下她的手,捏了捏软软的手心,懒散的道,“本殿专门留给你的磨刀石,好生用。” 雾濛濛径直笑,她偏头跟殿下提议道,“殿下,我结业了,在府里整天无所事事,不习惯哪,殿下每天也回来的晚。” 殿下俊美的眉目微微舒展,嘴角翘了起来,“蠢!莫不是要本殿不上朝了,每日与你厮混不成,成何体统?” 雾濛濛牵着他袖子,小声的道,“不是。” 殿下抽回被捏起皱的袖子,哼哼两声,“妇人之仁,府里的大老爷们在外,那都是在做正事,晚上不回来也是常事。” 雾濛濛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 她抠了抠梨涡,直接道,“殿下,我想在京城开个推拿馆,当然我自己出银子,不花殿下的银子。” 闻言,殿下目色瞬间冷然,他讥诮一笑,“给人按的动情?然后就往司火那跑?” 说起她推拿能致人情动的这点,雾濛濛就觉得很窘。 “不是,”雾濛濛赶紧解释,“我并不亲自上手推拿,我会教一些给店里的小二,小二招一些男子,也招一些女子,辅以我现在会的针灸,再加上一些秘制的香膏,主要给女子推拿,除非有身份很特别的,需要我亲自推拿的,我才出手。” 九殿下想也不想就道,“不行!” 雾濛濛小脸一下就沉了。 殿下嗤笑了声,“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本殿府里的正经姑娘,京城里谁的身份高的过你去?” 雾濛濛不想理他,但不得不耐着性子,企图说服殿下,“殿下,我只喜欢推拿,我以前在家乡就开过推拿店,这我很有经验,而且那些贵夫人们推拿习惯了,就会时常上门,要说点什么,还不是和司火楼子的作用一样,同样可以给殿下收集情报。” 殿下眯了眯凤眼,他一把捏住 第147章:今晚不回来 雾濛濛觉得很郁闷,真切怀念从前没人管她的日子,她想干嘛就干嘛,现在吃好喝好,反而事事都要先征得殿下的同意。 像推拿馆,殿下不同意她开,她就暂时开不了。 雾濛濛心头不爽快,就不想搭理殿下,总是殿下早出晚归,她不主动凑上去,一连几天见不到人也是正常的。 果然,等殿下某天提早下值回来,踏进月落苑,忽的反应过来,好似有些天没见着蠢东西了,他偏头问碎玉,“人呢?” 碎玉连忙回道,“姑娘一早就出门去参加麓山结业庆去了。” 见殿下不苟言笑的神色,她又斟酌着加了句,“约莫晚上才能回来。” 殿下几不可闻地应了声,他背着手直接去了小书房。 但,不过两刻钟后,他又将碎玉喊了进来问道,“结业庆在哪?” 碎玉道,“是在南郊的秦家暖汤庄子上,同行皆是姑娘家,没有半个男子。” 九殿下皱眉,南郊那边有座小汤山,山上多有天然的暖汤池子,大大小小的,泡了对身子却有好处,是以那地方便不止秦家一处庄子,京城好些高门都在那边有置办。 当然,九殿下自然也有置办宅子。 殿下只默默思考了几吸的功夫,他就扔下手头的毫笔,淡淡的道,“备上行礼,今晚住到小汤山别庄,也省的她来回跑。” 碎玉嘴角抿笑,不敢笑话殿下,她应了声,转身赶紧去收拾。 殿下这番的举措,雾濛濛却是不晓得,她此刻岿然不动地端着酒盏,迎着周围一众姑娘们的目光,嘴角含笑。 秦关鸠坐在她对面,今年,她已近二十的年纪,未曾出阁,便还做姑娘的打扮。 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让她越发的雍容和优雅。 她嗔怪地轻拍了身边司马家姑娘的手背,声音柔柔的道,“你若为难濛濛,诗词本就不是她在麓山的主修课,你让濛濛七步成诗,岂不是为难。” 雾濛濛目光冷然而细碎,她自个没发现,有的时候,她板着小脸,那等派头同九殿下竟十分的相似。 就在起先,一堆人围拢着闲聊,司马家的一姑娘忽的提议来作诗,且还说她也同样是五门皆甲的成绩结业的,在今年众结业的姑娘中,独占鳌头,是以当从她开始。 雾濛濛理都没理会,用殿下的话来说,整个京城,有几个人身份高的过她去?她又为何要给对自己不善的人以颜面。 那司马姑娘觑了她一笑,似笑非笑的道,“莫非雾姑娘是浪得虚名?” 雾濛濛漫不经心地抿了口清酒,她晓得这出头的司马家姑娘,不过是秦关鸠的爪牙罢了。 她啪的放下酒盏,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冷傲的道,“哼,你是什么身份?你让本姑娘作诗,我就做了?” 司马姑娘咬唇,“你……” 雾濛濛冷笑地看了秦关鸠一眼,“秦姑娘,我和你不熟,濛濛这两个字也不是你能喊的,你还是喊我雾姑娘的好。” 秦关鸠半点都没让这话影响到,这么多年,她早比从前还能隐忍。 她甚至笑着道,“濛濛何必不好意思,在有个几年,你我总要是一家人。” 秦关鸠是准九皇子妃的事,京城众人皆知,雾濛濛与她不合之事,也是众人皆知! 这当雾濛濛还没开口,边上的凤鸾就阴阳怪气的道,“这年头,我从来只听说君子好逑淑女,可从没见过这姑娘厚着脸皮上杆子逼嫁的,不过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秦关鸠脸上笑意不减,“兴许是凤四姑娘年纪还小,等再大些就懂了。” “呸,”凤鸾毫不客气地啐了口,“这样不要脸的事,本姑娘才不屑!” 秦关鸠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她目色微有黯然的道,“若是等凤四姑娘遇见那个此生非他不嫁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当年九殿下不宜早婚的批卦传出来的时候,一同的还有秦关鸠非殿下不嫁的情深意切。 雾濛濛见她这模样,着实恶心,她皱眉不客气的道,“非他不嫁,就是时常在宫里堵殿下不成?秦关鸠你再敢再宫里堵殿下,我还像在云州时候那样抽死你!” 雾濛濛懒得跟这一众贵女装白莲,她也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粗俗,直接将话撂在那,大有一种真敢动手的架势。 凤鸾附和地哼了声。 一直没吭声的四公主微微皱起眉头,她瞥了眼身边这俩没规矩的手帕交,厌烦地看了秦关鸠一眼,淡淡的道,“谁都想做皇家媳,但秦姑娘你都这般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人也老了,脸也皱了,凭甚本公主的九皇兄还要娶你做正妃?九皇兄龙章凤姿,他的正妃定然也是要相貌顶顶的,年纪鲜嫩的,至于秦姑娘,本公主觉得约莫一个侧妃之位就够了。” 四公主说的话不可谓不毒辣,且分分钟就将起先还与秦关鸠同仇敌忾雾濛濛的那些姑娘挑拨的心头意动。 谁都会去想,四公主的话,莫非就代表着皇家的意思?毕竟秦关鸠这些年为着等九殿下确实年纪大了些。 而这男子么,大多喜欢鲜嫩的来着。 在权势地位面前,所谓的情深意重也不过如此罢了,况九殿下从未表现出在意过秦关鸠的模样。 秦关鸠面色发白,她案几下的手捏紧了,指甲掐进肉里,但她还不得不垂眸道,“地位与我而言,无所谓,只要能在殿下身边亦可。” 这当,果然雾濛濛就看到有好些年纪比较小的姑娘,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看了四公主一眼,暗暗对她比了个大拇指。 四公主娇矜地扬起下颌,表示两个手帕交都这样蠢,真是让人头疼的事。 说是庭院作诗,也闹的不欢而散,随后凤鸾带着四公主与雾濛濛,熟门熟路地找了位置最好的一处暖池,干脆三个人好生泡澡去了。 这庄子,从前凤鸾来过的,故而她大摇大摆地带着四公主一道,旁的姑娘看见了,也不敢和她抢。 三人顺利进了座名为花清池的小院子,各自吩咐婢女在外严密看着,三人退了衣裳,欢快地就跃下池子。 这会没了外人,四公主撇去公主架子,脸上露出小姑娘的浅笑来。 雾濛濛无意瞥了眼凤鸾,无意看到湿漉漉的里衣下,她胸口已经在悄悄的隆起,她又转头去看四公主的,结果对上四公主黑濯濯的眼神。 她摸了摸鼻子,讪笑几声。 四公主勾了勾嘴角,跟着就同凤鸾告状,“四鸾,濛濛再偷看你胸口。” 凤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她居然还傻兮兮地戳了戳,龇牙道,“最近有点胀痛,很不舒服……” 四公主一脸蠢货的表情,哼了声,懒得理她。 雾濛濛咧嘴一笑,忽悠道,“你馒头包子吃多了,以后少吃点。” 凤鸾愤怒,“濛濛你胡说,我身边乳娘说了,姑娘家到了年纪都要长,给我看看你的,你也一定长了。” 雾濛濛哪里会同意,她蹿到四公主身边,拉着她对凤鸾道,“我刚才看见四公主的也有……” 果然,凤鸾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目光落在四公主身边,一脸蠢蠢欲动。 四公主嘴角抽了抽,她就晓得四鸾是真蠢,而雾濛濛压根就和九皇兄一样,都是白糯米的黑芝麻汤圆,黑心的! 三人笑闹的累了,才仰躺在暖池里的大青石上。 雾濛濛揉了揉脸,想起殿下不准她开推拿馆的事,将原本的好心情都冲淡了,她叹息一声。 凤鸾就靠过来问,“濛濛,你叹息做什么?” 四公主也看过来,虽脸上没多少神色,但眸底还是有关切。 雾濛濛皱眉道,“殿下晓得我要来结业庆,让我好生踩踩秦关鸠,省的老是在宫里烦他,可是今个秦关鸠油盐不进,半点都没纰漏的模样,我倒是无从下手了。” 四公主嗤笑一声,“九皇兄也是,不想娶跟父皇说一声,再不济随便找个油头也能把亲退了,何苦这样拖着,自个也烦。”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梨涡,“那个殿下说,秦关鸠是留给我的磨刀石……” 四公主瞬间就懂了,总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还有什么是不懂的。 她深深地看了雾濛濛一眼,实在没想到,为人向来冷淡的九皇兄竟然为雾濛濛安排到这样的地步。 凤鸾听的半懂半不懂,不过她晓得雾濛濛不待见秦关鸠,还想要踩她就对了。 她在边上出馊主意,“不如,一会傍晚,我们就去抓她过来打一顿?” 雾濛濛和四公主同时看向她,眼里的逼视赤裸裸。 四公主想了想道,“今天不是好时机,最多像刚才那样耍点嘴皮子,不然换个时候,坏了她名声也是可以的。” 雾濛濛也这样觉得,她还想着痛踩了秦关鸠,殿下万一一个高兴就同意了她开推拿馆的事呢? 三人一时沉默,这当外面有四公主的宫娥小声道,“公主,凤姑娘,雾姑娘,秦家姑娘送了厚一些的衣袍过来,说是时辰晚了,这小汤山会冷。” 四公主点头,“拿进来。” 当即就有宫娥捧着三套衣裳鱼贯而入,雾濛濛等人也不泡了,省的一会手脚乏力。 宫娥们放下衣裳就低头退出去了,雾濛濛抽了张细棉大帕子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正弯腰捻起三套衣裳中的其中一套。 哪知她才抖开,鼻尖就嗅到一股子 第148章:你要约我一起泡温泉呀 司木曾说过雾濛濛很有天份,但这种天份仅仅表现在治病救人的医理上,面对毒,她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就头皮发麻,打从心底的有些排斥。 这些年,她不仅学了麓山女院的几门课程,时不时司木那边还要教她一些东西,盖因殿下不曾反对过,司木就越发大胆,连一些毒物都逼着她去认。 是以,如今的雾濛濛虽说同样做不了一个大夫,但最浅显的医理她还是懂的,且拜司木所赐,对一些毒物她最是敏感。 这样的乌木朽味,很浅淡,还掩藏在衣袍栀子熏香下,又加上暖汤池边隐约的硫磺味,若不是雾濛濛嗅觉灵敏,又对这些古怪的味道很敏感,她也不一定能辨识的出来。 四公主小脸一沉,她拎着手里的衣袍看了看,“有问题?” 雾濛濛点头,一把将三套衣袍都抢过来,四下看了看,接着将衣袍丢到池子边上硫磺味重的地方熏一熏。 “这上面熏了不好的东西,不会致命,可我们三人要穿上,不出半个时辰,这小汤山上初秋的蛇虫嗅着味就全过来了。”雾濛濛眸色一寒。 凤鸾搓了搓臂膀,“好恶心。” 四公主冷哼一声,“她秦关鸠作死!本公主非得扒了她的皮!” 雾濛濛思忖片刻,“她还没那么蠢,只在咱们三人身上动手脚,约莫其他姑娘的衣裳也是一样的,不过她既然想玩,咱们就陪她玩个大的。” 说着,雾濛濛去摸自己起先解下来的荷包,那荷包枚红色,绣着胖嘟嘟的月白小奶狗,十分可爱。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拇指大小的小药瓶来,晃了晃,“好东西。” 这些小玩意,都还是司木给她的,雾濛濛以备无患,总喜欢在身上放一些。 四公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有什么作用?” 雾濛濛眯着大眼睛,“不会引来蛇,就是会逗来一些小虫子,洗都洗不掉。” 凤鸾眸子一亮,“这个好,我拿去倒秦关鸠身上!” 雾濛濛点头,她跟凤鸾叮嘱了几句,让她小心些,莫沾染到自个身上,随后三人重新换上自己的干净衣裳出去了。 另外,那三间有问题的衣袍,四公主让宫娥沾湿了给秦关鸠还回去,就说无意落水大打湿了。 三人拾掇完毕,又回了起先的庭院,秦关鸠正与关系好的几位姑娘小声闲聊,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惹的周围的姑娘都笑了起来。 她一回头,见雾濛濛三人穿的衣裳,眼底错愕一闪而逝,随即她像心无芥蒂的一样笑道,“你们可算过来了,暖汤泡的可还好?” 雾濛濛笑的意味深长,“很不错。” 四公主跟着点头,凤鸾上前一步,看着秦关鸠就道,“不过有点可惜,秦姑娘送来的衣裳,让我们三人戏耍的时候落到池子里去了,一会冷的话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哪?” 秦关鸠眸色微闪,她回道,“不碍事,若是三位不嫌弃,这庄子里我还有些没穿过的新衣裳在,倒时不会让你们冷着的。” 凤鸾点头,她靠近秦关鸠,忽的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看在秦姑娘这样大方的份上,我就不予你计较那么多了。” 秦关鸠垂眸应了声,再不论其他。 “今个初秋日头这样好,不若都去逛逛园子吧。”雾濛濛忽然提议道。 四公主也道,“说的也是,可有要与本公主同去的?” 这话一落,当即就有好些姑娘站起身来,表示要同四公主一道,秦关鸠神色不太好看,不过她也是应景的道,“既然如此,我就与大家引路吧,说来这园子,也是有好几处景致不错的。” 雾濛濛从善如流,当即让开道,让秦关鸠走最前面。 别说,秦家这庄子的园子还真是不错,有四季开不败的花花草草,另还有各种果树。 这当正是初秋的时候,能看到枝桠的硕果累累,很喜人。 一行姿态聘婷,容貌秀妍的姑娘慢吞吞地逛着,雾濛濛和凤鸾落在最后头,两人交头接耳,就等着一会看秦关鸠的笑话。 而四公主则让其他的姑娘包围了,这些人明里暗里都是在打听九皇子会不会重新定皇子正妃的事。 打头的秦关鸠多少听到只言片语,她舌根发苦,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却不得不扬起笑脸,装作没听到或者不在意的模样。 园子逛至过半,途径一柑橘林,四公主顺势提议进林稍作休息。 众人自然无一不允。 雾濛濛拉着凤鸾到四公主身边,挤开旁人,彼时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 不过一刻钟功夫,雾濛濛眼尖,她首先看到地上有团团蚂蚁往秦关鸠裙子上攀爬。 秦关鸠今日穿的是身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沾染了小虫子,一时之间并不显眼。 雾濛濛低声和四公主和凤鸾说了,三人笑眯眯地看热闹,半点都不提醒秦关鸠。 秦关鸠一直余光注意着雾濛濛,旦见三人时不时看她一眼,随后又埋头低笑,她心头就升起一股子的不安来。 她微微走动几步,紧接着旁的姑娘突然花容失色惊呼了声,“关鸠……” 秦关鸠侧头,心头的不安终于化为惊慌,“怎的?” 随后又有好几个姑娘指着秦关鸠,齐声喊道,“你身上有虫!” 秦关鸠一愣,跟着脸色迅速苍白,她立在那动也不动,声音发颤的道,“哪……哪里?” 还是起先那个司马家的姑娘大胆一些,她挥起帕子冲过去,就去拍打秦关鸠的裙子,“有蚂蚁,好多。” 可越发糟糕的是,果林里竟然还传来嘶嘶的声音。 雾濛濛回头,大喊一声,“有蛇,快跑!” 话音方落,林子里就钻出各色花纹、大小不一的蛇来,所有的姑娘尖叫着跑出林子。 雾濛濛一手拉四公主,一手拽着凤鸾,站原地没动。 她小脸也是有发白,但好在还算镇定,她将荷包里起先在暖池边装的一捧硫磺味气息的软土扫在三人脚边,果然那些蛇虫绕过三人,飞快游动着朝穿了秦关鸠送的衣袍的姑娘追去。 凤鸾双腿发软,她只要一想着若不是雾濛濛提醒,这会就是她被蛇追了。 秦关鸠自然是想跑的,但是这会已经有无数的蚂蚁爬进她里衣里,正痒的她难受。 雾濛濛见周遭没那么多蛇了,适才走过去,一脚踩住秦关鸠裙子,居高临下的道,“秦关鸠,懂什么叫害人害己?你现在这模样就是哪。” 秦关鸠一下跌倒在地上,她很难受地搓着身上,一边眉目狠厉地盯着雾濛濛。 雾濛濛不以为然,她撇嘴嗤笑,“想整我?” 秦关鸠爬不起来,雾濛濛瞥见边上还有条无毒的小蛇,心念一动,她麻着胆子脚尖一挑,就将那条小蛇踢到秦关鸠身上。 “啊!”秦关鸠胡乱挥着手,吓的歇斯底里。 雾濛濛哼了声,“我还没你那么毒,将引蛇香薰到衣服上,怎的是想让我被毒蛇咬?然后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条小蛇只在秦关鸠脖子上行绕了圈,被她抓的疼了,张嘴就在她脸上咬了一口,随后游走了。 秦关鸠再受不住,眼一翻,晕死过去! 雾濛濛顿觉得没趣,她转头对搂抱在一块,同样惊惧不定看着她的四公主和凤鸾道,“昏死了,没意思。” 四公主吞了吞口水,觉得往后不能惹这丫头,她胆子太大了,竟然去踢蛇。 凤鸾显然也同样的想法,她犹豫不定的道,“濛濛,你怎么能去踢蛇呢?要咬人的。” 雾濛濛摊了下手,“那个我先看过来的,没毒。” 随后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多加了句,“蛇羹比较鲜。” 四公主后知后觉的尖叫了声,“雾濛濛,不准再提那玩意!” 雾濛濛哑然失笑,她走过去,领着俩被吓坏的手帕交,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秦关鸠,顺势往她脸上踢了一脚,解气了才装作同样被吓到的模样,钻出果子林。 秦家庄子里,蛇虫像发疯了一样跑出来追着姑娘咬的事,闹的很大,当时就有姑娘惊魂未定哭着回京城。 而秦关鸠,等庄子里的下仆想起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在果子林里躺了多久,且司木制的小玩意,效果那是顶顶的好。 所以,就那会的功夫,秦关鸠身上已经爬满了蚂蚁,原本白嫩的肌肤红成一遍,脸上还有个被蛇咬过的牙印子,庆幸的是,那蛇没毒,人无性命之忧。 不过就是,至少三五个月不能出门见风,不好生养着,指不定往后身上还要留疤来着。 闹腾的够了,雾濛濛本是准备与四公主还有凤鸾一起回京,哪知才出秦家庄子大门,就见皇子府的马车停在中央。 碎玉言笑晏晏地拢着手等着,“姑娘,殿下在小汤山庄子里,婢子接您过去。” 雾濛濛挑眉,送走了四公主和凤鸾,她便上了马车,不多时,左右连一刻钟都不到,雾濛濛再下马车,就见一身玄衣绶带,俊美无双的殿下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庄子大门口。 她整治了秦关鸠,心头正高兴,跃下马车就蹦蹦跳跳到殿下面前邀功,“殿下,起码半年的功夫,秦坏鸟不敢再来烦殿下了。” 青年长眉一扬,见着小人若隐若现的梨涡,指尖微微一动,“哦?” 雾濛濛笑嘻嘻地凑过去,“她想让蛇咬我,我就让虫子先咬她,这会她浑身都痒,约莫一身皮肉都没好的。” 一听这事,殿下上下两眼,飞快地打量了她一眼,眼见她除了发髻微微带水汽,旁的半点无碍,适才骄矜点头,“该顺势用毒蛇咬她,死了最好!” 雾濛濛上前习惯地挽着他手臂,笑靥如糖,“磨刀石嘛,慢慢来。” 殿下点头,带着人就往自家庄子里头走, 第149章:同泡 敢于撩拔殿下的结果就是—— 雾濛濛小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真心想建议殿下,能不能换个方式?毕竟她这壳子都这么大了,多惹人笑话来着。 雾濛濛根本就忘记了,她从头至尾在殿下面前早就没节操了。 小汤山野味多,当天晚上,雾濛濛饱餐一顿,吃的撑了,喊肚子疼。 气的殿下恨不得再多扇她几巴掌,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能吃撑到肚子痛! 但见着她可怜兮兮往他怀里拱的小模样,只得冷着张脸嫌弃的给她揉肚子。 雾濛濛哼哼唧唧,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乱转,一会又旧事重提,“殿下,我是当真想开推拿馆,毕竟我不能一辈子都吃殿下的,住殿下的……” 她这话才说出去,身边的人就冷了眸光。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的继续说,“其实长大了,我也是想赚银子的,到时我甩银子给殿下用,多好。” 她仰头看着他,小脸有莹莹微光,半点没觉得自己说的不对。 殿下冷眼瞥着她,大手不轻不重地揉着软软的小肚皮,淡淡的道,“你养本殿?” 雾濛濛小鸡啄米地点头,她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心头兴奋。 这样貌俊如仙的美人让自己养着,穿最好看的衣裳,用最好的物什,吃最精细的东西,每天就负责给她多看几下养眼,这多有成就感哪。 殿下稍稍勾起嘴角,眉目讥诮,“碎玉,跟这蠢东西报报账。” 在门外的碎玉转进来,她嘴角含笑地道,“殿下早膳也要用去八十两银子,午膳和晚膳不得少于一百五十两,锦衣华服不计,单说殿下的里袜,也需得用金蚕丝织就,这种金蚕丝,是百两黄金一寸……”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目光落到殿下的脚上,那雪白的里袜,平淡无奇,半点都看不出是要百两黄金才能买一寸的货色。 她吞了吞口水,望着殿下道,“殿下,你太铺张浪费!” 九殿下长眉一条,提着她小脚踝,让她看自个脚上的,“你的用度和本殿是一样的。” 赶紧扒拉下罗袜,捧在怀里,计算这一双罗袜一共有几寸。 殿下对碎玉挥手,碎玉悄无声息地又出去了,他目光落在雾濛濛一双白嫩的小脚丫上,十根脚趾头圆润可爱,肉肉的趾头肉泛出嫩嫩的粉色,总共一双脚还没他手长。 他划开目光,嫌弃的将罗袜从雾濛濛怀里扔出去,“你恶不恶心?” 雾濛濛心痛,她抓着殿下手道,“殿下,濛濛就是贱命,穿不了那么好的,往后濛濛穿棉袜就行了,殿下能不能将金蚕丝里袜折算成银子?” “给你?”九殿下没好气的哼了声。 雾濛濛点头,她心里头已经在滴血了,这几年她穿了那么多双罗袜,还有些小的穿不下就扔了,这一算,她是扔了多少银子了? 九殿下抬手就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做梦。” 闻言,雾濛濛垮下小脸,仿佛看到大笔的银子离她而去。 殿下轻咳一声,一把将人按在榻上,继续给她揉肚子,“那些东西都是从皇宫内府出来,本殿该有的份例,哪里能折银子?” “蠢东西,本殿这些年没缺你吃穿,也没少给你月例,怎的这样爱财?”对雾濛濛很是贪财这点,殿下表示万分不解。 雾濛濛表示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是不懂她这样小人物曾经有过的心酸的。 “说!”九殿下瞧见她小眼神,不喜欢她有瞒着他的时候。 雾濛濛遂在榻上挪了个舒坦的姿势,半靠在殿下身上,低声道,“我从前在家乡的时候很穷呢,别人家有父母给小孩银子花,我没有啊,只有去赚银子,基本只要能赚银子的活我都去做过,再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家自己的推拿店,还没来得及挣大笔的银子,就来了大殷了。” 殿下薄唇抿成直线,他轻轻揉了揉她发髻,狭长凤眼之中晦暗不明。 雾濛濛拽着他大手,哀求道,“殿下,就让我开个推拿馆吧,我不能通过自己的双手去赚点银子的话,心里就不踏实。” 九殿下垂眸看着她,好一会才道,“真的想?” 雾濛濛认真点头,努力让殿下从她那双眼里看到她的决心。 殿下忽的伸手摩挲了她下颌小软肉,低声道,“蠢东西,你当知道,本殿做事,不做则已,一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你能将推拿馆开遍整个大殷?” 雾濛濛被震住了,她倒抽了口凉气,觉得这做事风格,真的很殿下! “本殿给你五年,将推拿馆开遍大殷,”殿下轻声的说,那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在说今个天气还不错,“能做到,今个就给本殿立下军令状,不然就安心在本殿后宅,这辈子都能保证你享有荣华。” 雾濛濛龇了龇一口小牙,心一横道,“立就立!” 说完,这下她肚子也不撑了,跑下榻,研了墨,刷刷立下军令状。 写完,她吹干墨迹,将军令状交给殿下,殿下粗粗一扫,旦见上面写着,五年时间她会将推拿馆开遍整个大殷,并打入大殷高门贵妇圈,若是不能,自愿受罚,一切悉听殿下的便,她绝无二话。 九殿下轻轻勾起嘴角,摩挲着下巴,将军令状好生收了起来。 雾濛濛见殿下同意,她心头一时兴奋,就差点没扑过去抱着殿下脑袋舔上几舔,来表达自己的喜悦感激之情。 殿下看着她像狗崽子一样乌黑晶亮的眸子,不自觉翘了翘嘴角。 当天晚上,睡到半夜,雾濛濛半梦半醒间,忽然又想起殿下同意她开推拿馆的事,人一醒过来就再睡不着了。 她干脆爬起来,本想再去泡泡暖汤,不想才出门,就吵醒了隔壁的殿下。 殿下一身里衣,长发披散,薄唇似刀,他盯着雾濛濛,面无表情。 雾濛濛抓了抓到后背的头发,“那个殿下,我去泡暖汤,睡不着。” 哪知殿下点了点头,忽的眼尾一弯,犹如百花齐放,“濛濛是在邀请我吗?” 雾濛濛愣了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泯殿下上线了。 她皱了皱小鼻子,“泯殿下,你都有半个月没出来了吧?” 泯殿下弯腰想去抱她,雾濛濛微微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她笑着挽住了泯殿下落在那的手,“濛濛大了啊,殿下要抱不起的。” 泯殿下垂眸含笑地看着她,“好像是有半个月没见濛濛了,濛濛想我吗?” 雾濛濛点头,“想殿下的。” 她也没说假话,虽然天天相处的是九殿下,而且兴许是年纪在那的缘故,九殿下比从前成熟稳重了许多,身上越来越有泯殿下的影子,但她偶尔还是会想念这个对她最温柔的殿下。 泯殿下揉了揉她发顶,主动邀约,“那濛濛陪我一起泡暖汤好不?” 雾濛濛略羞涩,她扭了扭手指头,踢着脚尖道,“殿下,濛濛长大了啊……” 泯殿下失笑,“你想哪里去了,庄子里的暖汤池子都是有纱幔隔开的。” 晓得不是要光裸相对,雾濛濛从善如流地应了。 一高一矮手牵手跟着就过去暖池那边。 她压根没注意到泯殿下眼梢一闪而逝的凝重。 其实不用雾濛濛提醒,他也是发现了,自己越来越难有清醒的时候,仿佛随着另一个自己年纪的增长,他便越发的虚弱,很多时候,他都隐隐有一种闭眼后,就再见不到濛濛的预感。 他见雾濛濛高兴,便将这不好的念头藏心底,没让她发现端倪。 小汤山,殿下的宅子,定然占据了最好的暖汤池,且的暖汤池里确实用白色的纱幔隔开了的,只能隐约见着个影子,并不能清晰看见。 雾濛濛放心了,她率先蹿进左边的暖池,今天在秦家宅子里,有四公主和凤鸾在,她便穿着里衣泡的,一点都不爽快,故而这下她半点都不顾忌的连里衣一并脱了,光溜溜地蹿到水里。 另一边,泯殿下同样如水,这都是一个大的暖池,周遭挂着纱幔,雾气蒸腾,很有番人间仙境的意味。 雾濛濛长吁一声,她像个鱼儿一样游了游,带起水花靠近殿下那边,隔着纱幔轻声问,“殿下?” “嗯?”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沉磁性的鼻音,且就近在迟尺的样子。 雾濛濛一下就让这声鼻音击中了小心脏,艾玛,殿下的声音简直苏破天际,好听的她不争气的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她揉了揉脸,暗骂自己不争气,就听面前响起殿下的声音,“濛濛,怎的了?” 雾濛濛连忙回道,“没什么,就看殿下还在不在。” 半臂距离的地方,纱幔另一边传来一声声的低笑,“傻瓜,你在哪,我就在哪啊。” 雾濛濛被泯殿下的甜言蜜语砸的吃不消,她手软脚软地攀上面前的大青石,准备上去躺会。 纱幔那头传来哗啦的水声,还有泯殿下的温言细语,“濛濛,心悦我吗?” 雾濛濛正爬到一半,猝不及防,殿下这问题丢过来,炸的她脑子一懵,手下一滑,扑通一声她从大青石上摔了下去。 “濛濛?”泯殿下急切喊了声,他猛地撩起纱幔,就见霭霭水雾的暖池水面上,压根就没人影。 “雾濛濛!”泯殿下脸上一紧,他蹿过去,手往下 第150章:息泯喜欢雾濛濛 “殿下,我好看吗?” 在泯殿下记忆深处,他同雾濛濛的第一次肌肤之亲时,她伏在他身上,长发垂落,大眼迷蒙,然后在他光裸的胸口,一字一字的写下来问他。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没有任何回答,直接搂着她,笙歌一夜。 他永远记得那晚上的雾濛濛,好似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泛粉的肌肤,妖娆如水草的黑发,撩过他心尖,最后密密麻麻的将他缠绕。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心上住了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酸楚钝疼,又带甜蜜。 完全不同于秦关鸠给他的感觉,他之于秦关鸠,虽痛恨她的背叛,可更多的只是失望罢了,甚至在晓得嫡长子不是他的血脉之时,他都没有半分的心痛。 但雾濛濛给他的感觉不同,他可惜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没同她一起共享,如今落魄了,却连着她一起吃苦。 再后来,他跟自己说,若能重新来过,或者大仇得报后,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甚至可能是大殷江山之主,他只愿所有的一切都同她共享。 看这天下妖娆,山河瑰丽,唯执她一人之手而已。 可直到他死,他都没实现这诺言。 “濛濛……”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面,真实温暖,并不是在做梦。 雾濛濛身子一缩,就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她身边细软的黑发飘忽蔓延,就像是女妖一样。 她不好意思地抽了抽手,结果没抽回来,只得道,“殿下,你先放开我,过去点好不好?” 泯殿下回神,他低头看着面前让雾气蒸腾的面颊发红的小人,收敛了情绪,指腹摩挲了她手腕几下,低笑道,“你还没回答我,可是心悦我?” 雾濛濛抓了抓头发,咬着嘴皮子,幽幽怨怨地看着他。 “殿下非要在这个时候问嘛?”这种两人坦诚相对,虽说是在水里,但这水也清亮的很,她根本不敢乱瞟。 泯殿下伸手,为她理开额头碎发,“我想知道。” 雾濛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是忽然不敢看殿下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不上来。 泯殿下耐心十足,总是都泡在暖汤里,也不害怕冷着她。 “濛濛,我想知道……”兴许他这一次见她之后,在这具身体里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他坚定的想知道。 雾濛濛并不知道泯殿下的不安,她低着头,瞅着水波盎然的暖池水,鼻尖嗅到淡淡的硫磺味,好半天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小声的道,“喜欢的……” 不然,她何以那般不待见秦关鸠,又为何会任他对她搂搂抱抱,她在男女之情上是有些迟钝,可也不是白痴,用排除法猜,也早猜出来是喜欢上殿下了的。 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事,她就当真不知道了。 总是不懂情爱的时候,就已经率先品尝了情爱的酸涩。 泯殿下脸上渐渐浮起三月初春一样暖人的浅笑,他眸色深邃一如满是繁星的夜空,纯粹清冽,但又坦坦荡荡的将自己的感情宣之在脸上。 “恩,我也喜欢濛濛,很喜欢很喜欢……”他低声说着,到底心悸到忍不住,像前迈了半步,将人拽进怀里抱住,“息泯很喜欢雾濛濛……” 雾濛濛懵圈了,她小脸靠在殿下光裸的胸口,感受到一股子不同于自己身上的柔软和灼热的滚烫,还有不容忽视的有力心跳。 她伸手去推殿下,结果入手也是他结实有力的臂膀,她像被开水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 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道,“殿下,殿下,你先放开我……” 更为重要的是,她初初隆起的胸口也被挨蹭挤着,她疼的慌! 泯殿下依言松开她,但大手还放她后背,摩挲着细嫩的小姑娘皮肤,流连的不想离开。 雾濛濛觉得丢死人了,她越发往水底缩,大眼睛怯怯地望着他道,“殿下,你转过身去。” 泯殿下轻勾嘴角,他正想说什么,但蓦地脸上冷色一闪而逝,紧接着他撑着额头,面目瞬间扭曲起来。 雾濛濛一惊,她顾不得光着身子,一把扶住点殿下,急急问道,“殿下,怎的了?” 她正想喊外面的宫娥进来伺候,哪知殿下猛地捏住她手腕,力气大的几乎捏碎她骨头。 “殿下,好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殿下抬头,目光冷凛如刀,他脸沿似有骇人冰霜,“你跟他说了什么?” 这种口吻,雾濛濛心头一悸,她张嘴呐呐的道,“九殿下?” 九殿下一张俊脸阴沉,就像谁挖了他家祖坟一样,恶狠狠地问她,“你跟他说了什么?” 雾濛濛茫然的道,“没说什么……” “雾濛濛!”九殿下一字一字地喊她名字,一身气息阴翳,若不是他面前的是她,约莫他就要杀人了,“你当本殿是傻子不成?” 雾濛濛想起突然隐没的泯殿下,又突然出现的九殿下,她终于心头有一丝丝的不安,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出现过。 她反抓着他的手问,“殿下,你可是有不适?” 九殿下冷笑一声,提着她出水,不及眨眼的功夫就扯了衣袍给她裹上,随后在她看过来之时,他也穿上了衣裳。 他丢下她,赤脚踩着水就往外走。 雾濛濛抓紧衣裳,赶紧系好腰间细带,披散着一头湿发跑着追上他。 “殿下,”她两只手抓着他手,面有焦急的问,“殿下,你忽然这样,可有不适?” 九殿下冷然然地看了她一眼,拂袖甩开她手,冷冰冰的道,“本殿如何,与你何干?” 雾濛濛隐约猜到他在计较什么,她扑上去死死抓着他袖子,“殿下,濛濛不明白,我同泯殿下说的话,有何不妥?毕竟在濛濛眼里,殿下同泯殿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啊!” 九殿下薄唇抿成冰忍的锋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雾濛濛担心他甩开自己又跑了,抓着袖子还觉得不保险,干脆冰凉的小脚踩上他脚背,一把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我是晓得九殿下也能听到,才说的,我要真只看中泯殿下,明知殿下会知道的情况下后,又怎会半点都不隐瞒?” 感受到脚背冰凉又柔软的触感,九殿下被气笑了,“大半夜泡暖汤,你还是故意想同本殿一起泡的不成,适才拉着他一块?” 雾濛濛皱眉,她觉得这人真龟毛,竟为了这种事跟她闹。 妈的,真是智障! 不过,她还是耐心的给他顺毛,谁叫自个栽他身上了,只得伏低做小,哄好这大爷。 她叹息一声,“还不是殿下同意我开推拿馆,我高兴的睡不着。” 青年一动不动,任由她踩着自己,似乎小巧的脚趾头因着冷,还微微蜷缩起来一动一动的,瘙的他心坎发痒。 “本殿收回,不准开!”他较上劲来,就是这么任性! 雾濛濛一下瞪圆了眸子,她皱着眉头仰头望着他,“殿下,不能言而无信。” 殿下扬起下颌,睥睨她,“本殿就是言而无信!” 混蛋!雾濛濛恼了,她恨不得推开他,硬气的一走了之。 但—— 她踮起脚尖,努力够到他胸口去蹭,准备再说点好话。 结果,没蹭几下,她小脸就挨着温暖的肌肤,她愕然转头,就见自己竟将殿下本就没怎么栓紧的细带给蹭开了,宽松的外袍敞露开来,她正好看到玉质一般肌理分明的,成年男子的身躯! 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殿下已经一把推开她,飞快重新拢好衣袍,并黑着脸道,“雾濛濛,你还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羞耻之心?都没及笄,整天脑子里想些什么龌蹉的玩意?” 雾濛濛被骂傻了,她呐呐道,“我有羞耻心啊……” 殿下似乎被气狠了,想扇她几下,又顾忌两人现在衣衫不整,他扬起手又愤恨放下,怒道,“再敢这样不知廉耻试试?本殿就能抽的你下不来床!” 撂下这话,青年拂袖而去,渐入深沉的夜色中,他白玉一般的耳朵尖轻轻动了动,跟着烧红了起来。 雾濛濛站了会,她彻底回过神来,冷的打了个哆嗦,暗骂一句,“神经病,谁愿意看他似的……” 随后赶紧又跑回暖池里去泡着。 待全身都暖和了,她往外头喊了声,自然有婢女过来给她擦水穿衣裳。 第二日一早,雾濛濛没事便睡到辰时末才起来,她收拾好出门,就见殿下竟然在院子里摆了桌子,还等着她一道用早膳。 雾濛濛磨蹭过去,想了想还是跟殿下解释道,“殿下,昨晚我不是故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殿下啪的将茶盏搁桌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雾濛濛瞬间秒懂,闭了嘴巴,再不提昨晚半个字。 她安安静静地用完早膳,歪头问道,“殿下今个不上朝?” 殿下吝啬地吐出两个字,“休沐。” 雾濛濛恍然大悟,她瞥了眼周围,将人都挥退了,才靠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的问,“殿下,可有觉得身子不适?” 九殿下晓得她想问什么,这种关乎他自个身体的正事,还是认真回道,“没不适。” 雾濛濛拧紧眉头,“但昨晚好像是九殿下将泯殿下突然挤开了一样。” 九殿下瞥了她一眼,压根就没告诉她,在暖池那会,那个重生老鬼抓着她手腕子的时候,他忽然就像是在睡梦中惊醒一样,随后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听到、感受到一切。 但他不能控制,他甚至还对重生老鬼对雾濛濛那种心悸的情感感同身受,直到亲耳听闻她说喜欢那老鬼,两人还光裸着身子抱在了一起。 他心头一怒,挣扎了番,跟着就夺回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你很关心他?”九殿下 第151章:本殿要做大股东 雾濛濛这一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殿下转悠,便是连他去恭房都在外面等着。 殿下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她摆手只笑,美名其曰,担心殿下会身子不适。 两人在小汤山窝了一天,浑然不知京城里头已经炸开了锅。 但凡去去秦家庄子参加了结业庆的姑娘,被吓的惊魂未定地回府后,无一例外第二日都病了。 先不说有小虫爬裙裾上的惊悚感,就是无数的蛇追着人咬,都足以将人吓死。 而秦家,将一直昏迷不醒,一身绯红,脸上还有蛇印子的秦关鸠送回去后,秦家太爷当即进宫请了御医。 御医诊断,秦家姑娘往日娇嫩,故而一沾染上蚂蚁之类的小虫,肌肤不适,才起的大片红点,且那脸上的蛇印子,好在无毒,需要娇养个四五个月,不可见风,不然小心留疤。 秦家人将御医送走,这当还没缓口气,其他家遭了不幸的高门姑娘家长辈就齐齐上秦家门讨要说法。 毕竟,自家姑娘出门一趟,回来穿的是秦家的衣袍,且那衣袍上还有一股子不一样的味道。 按理秦关鸠即便在衣袍上做了手脚,也不会愚蠢的留下痕迹,乌木朽味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消散。 但雾濛濛哪里让秦关鸠好过,她在但凡换了秦家衣袍的姑娘身上,又多加了一丝丝的小玩意,不会让人致命,顶多吸引小虫,吓吓人罢了。 且她手里的小玩意,都是司木那得来的,可不是秦关鸠那种一会就消散的劣质玩意,故而有心的人一嗅,就品出了不同来。 是以,便有横的,找上了秦家。 秦关鸠还昏迷不醒,那模样也不能见外人,故而这等烂摊子,秦家人自然不认。 这一番的好生分说不成,也不知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一帮人等在秦家大门口,就厮打起来。 雾濛濛和九殿下当天晚上回京的时候,就听闻秦家双拳难敌四手,一府护卫各个带伤,好不凄惨。 第二日一早,九殿下还没下朝,就先差人回来跟雾濛濛讲,秦家人闹上早朝了。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小小的一出手,竟然都闹腾到朝堂上了。 盖因此事涉及太广,便是四公主都被传唤到朝堂。 四公主面色也是不好,她撑着娇娇弱弱的身子,小声的道,“好多的蛇,约莫小汤山所有的蛇都爬了过来,一出来就到处咬人,儿臣拜父皇洪福庇佑,秦家姑娘送的衣裳在暖池边不小心打湿了,儿臣就穿的自己的衣裳,且九皇兄府上的雾姑娘也是个聪慧的,她与儿臣还有凤家四姑娘一起泡的暖汤,泡完之后,她说暖池边的软土有股子很稀罕的味道,不与外面的相同,便抓了一把在手上把玩,也亏得是那把软土,那些蛇虫才不敢靠近儿臣三人,不然,儿臣今日怕也是见不到父皇的。” 四公主的这番话,不过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是以,谁都晓得,九皇子府上的那姑娘,当真是运气及其的好有福之人。 对此,九殿下冷冷淡淡的道,“傻人多傻福。” 随后,朝堂上众大臣让他那一本正经的与有荣焉几乎闪瞎了眼。 这样一边欢喜,一边嫌弃,算是个什么道理! 皇帝让那些高门和秦家吵的头疼,是以便责令秦家姑娘先好生养伤,待伤好之后,务必给各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雾濛濛在皇子府里偷着乐,晚上些的时候,她还听说,好不容易转醒过来的秦关鸠,一听圣人这话,又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家如何的鸡飞狗跳,暂且不提。 雾濛濛心情不错,她就去月落苑二门上迎殿下下值。 一踏进门,就看到巴巴等着自己的小人,青年轻轻勾起嘴角,白玉峨冠,脸沿俊美,颌下细带轻轻晃动,就带出旁人不及的写意风流来。 “蠢东西,这样痴缠,恁的叫人笑话。”他不亲不重地轻斥了声。 雾濛濛眼尾夹了他一眼。 到底是谁痴缠谁了?还叫人笑话?说的她好像多稀罕他一样! 不过,她找他是有正事的。 她将怀里的一叠纸掏出来,展开送到他面前道,“这是计划书,我开推拿馆的五年计划,殿下看看,有何不妥?” 九殿下微微讶然,他是真没想到,在开推拿馆之前,她还晓得要先做计划,且连五年的计划都琢磨好了。 “回小书房。”九殿下瞟了一眼,吩咐道。 雾濛濛小跑着跟他到小书房,门一关上她就吧啦吧啦的道,“头期计划,我打算用一年的时间,先好生经营京城的贵妇圈子,毕竟京城才是重中之重,随后花两年的时间往其他郡州发展,用一年稳固,这最后的一年,自然就是看哪里还有不足,需要着重发展的。” 她晃着小脑袋,说的头头是道。 九殿下一目十行地看完,他习惯地屈指轻敲桌沿,“这第一条,推拿扶辅助的花草精华水,这种东西,自然是秘制,不能为外人道,所以你准备自己动手制?如只有京城一家推拿馆还尚可,但以后推拿馆多了,你是打算累死自己么?” 雾濛濛皱起小眉头,这问题她想过的,但暂时没想出好的法子。 “我知道会忙不过来,但是确实不知道哪里去找可以信任的人。”她抓了抓发髻,颇为烦恼。 九殿下继续问,“针灸这一项,不太可能,京城这边,身份不一样的,你是可以自己亲自出手,但旁的人,不会针灸一说,且不一定能学会,司木教给你的东西,都是他师门的,不能轻易外传,更不是谁都能学会。” 雾濛濛真没想到这点,她小脸皱紧了,巴巴地望着殿下。 九殿下又看了看后面的计划,“其他的,无甚问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兴味地看着雾濛濛,“蠢东西,你有那么多银子和人手吗?” 雾濛濛摇头,紧接着她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腆着笑脸凑到青年面前,讨好的道,“这不是有殿下给我做靠山嘛?所以我才这么大胆。” 九殿下喜欢听这样的话,他眉目舒展,哼了几声,“银子和人手的事,去跟司土说,他会帮你,至于针灸,先去征得司木同意,他要没意见,大殷这样多的人,总能选出几个有点天份的来教。” 雾濛濛就晓得这些问题于殿下来说,都不是难事。 她欢喜地拉了下他的手,弯着眸子道,“多谢殿下。” 话落,她人就如蝴蝶一样,飞快跑出了小书房,还边跟他说,“我先去找司木。” 九殿下眯着凤眼,看着小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垂眸看了看桌上的计划书,不自觉就翘起了嘴角。 “你能给她什么?”他浅吟低声,不知是说给谁听,“你能给的,本殿可以给,你不能给的,本殿也能都给她……” 司木那边,雾濛濛表示她只会教别人一点最浅显的针灸手法,其他的绝不会外露,司木便同意了。 跟着第二日,雾濛濛忙不迭地又出府去找司土,好在最近司土都在京城,她往他府上去,正好见着人。 只是那一府的莺莺燕燕,着实叫她不习惯。 她将需要人手和预算过的银子数报给了司土,司土当即大手一挥,壕气的答应下来,只说半个月后就将人给她送到府上。 差不多前期需要准备的事都妥当了,司土凑着大脑袋一问,“小哑儿,你要将推拿馆开在哪?” 雾濛濛一愣,不好意思的捂脸,她是说好像还有什么事没想到,原来竟是忘了店面的事。 司土一见她那小模样就猜到了,到底是多年在外行走的精明商贾,司土摇头晃脑的道,“我觉得吧,你这推拿馆干脆只做高门贵妇的买卖就好,不要男子参与,这样那些要脸面的夫人才会亲自上门,不然,都是下帖子要你上门去推拿的,岂不累死你。” 雾濛濛深以为然,她遂问,“还有呢?” 司土跑着紫砂小茶壶喝了口,咂着嘴巴道,“贵夫人总是比一般人都讲究,所以你这选的地方不能差,还得比较隐秘,又要让贵夫人觉得安全,不会有坏名声的嫌疑。” 雾濛濛不断点头,她觉得司土真厉害,句句都说到点子上。 司土黄豆大的小眼眯了眯,肥头大耳的脸上就露出精于算计的神色,“京郊有些园子,诸如那个桃花林,京中很多夫人姑娘都喜欢去,一来,那园子里头景致确实不错,二来东家就是个姑娘,让人放心,所以我觉得你的推拿馆也要像桃花林那样弄。” 雾濛濛低头一掰手指头,“这得要花多少银子啊……” 她为了开了个推拿馆,还得先去造个园子! 如此个花银子的法子,殿下经得起她败家嘛。 司土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他嘿嘿一笑,戴着金戒指的大手一拍雾濛濛小肩膀,“放心,殿下还养得起你,不过也就是京城你这样弄,其他的郡州,园子不用弄的那么好。” 雾濛濛已经被司土给说服了,“那这造园子,一般要花多长时间?” 司土看着她一下吼道,“你傻啊,谁要现去造园子,京郊多的是园子,随便买一座就是了,再修缮下就可以用了。” 雾濛濛抹了把脸,信任地看着司土道,“园子的事,就多麻烦土叔了。” 司土惯是个奸商,他捻了捻拇指和食指,“不过叔话说前头,你从殿下这支了多少银子,往后要按规矩分利的,推拿馆真开了,还是和叔写个契约,如何?” 雾濛濛一口应承,她也没觉得 第152章:你翅膀长硬了 将诸事交给了司土去置办,雾濛濛安心下来就开始整理辅助推拿用的花草精华。 这种东西,其实该用精油的效果最好,她从前的按摩小店就有这样的业务,那些姑娘都喜欢用玫瑰精油推拿,既能保养皮肤,还可淡斑,要是换一种推拿穴位,还有减肥的奇效。 但是,大殷没有精油,雾濛濛仅凭一己之力也做不出精油来,她只大概晓得精油这种东西是从鲜花里萃取出来的,但要她再说的具体点,她也不懂了。 是以,她退而求其次,就打算用凝露状的香膏,不过这香膏必须得用正二八经的的鲜花来制。 雾濛濛明白,这些高门贵妇,不在乎银子多少,只在意东西好不好。 她不懂胭脂,就先去殿下小书房翻了胭脂水粉的古籍来看,后来见着里头当真有萃取的法子。 雾濛濛便叫上了碎玉一起研究,毕竟她现在用的有些香膏,都是碎玉亲自给她制的,她觉得效果还不错。 碎玉不愧是心灵手巧的,雾濛濛指着古籍上一种榨磨法。 结果,转头碎玉就拿了现成的白玉兰花,当场示范的给雾濛濛做出来一小瓷盒的香膏。 雾濛濛嗅了嗅,觉得这种榨磨法神奇的半点都没损白玉兰的香味,且清幽暗香,十分好闻。 她想了想,将碎玉加在白玉兰花汁液中的油脂减少,换成有美白效果的细磨珍珠粉,少许的人参根须末,最后搅拌加热得成的香膏果然不能顺利凝固,反而呈一种柔软的膏状体,和凝露十分相似。 雾濛濛就是想要这种,她当先挖了一坨,在手心搓热了,然后往自己脸上抹,果然觉得细腻又芬芳,滋润还不油腻。 她将这法子交给碎玉,然后在皇子府的园子里,吩咐下仆采来晨间半开的玫瑰花,且只要纯正红色的。 玫瑰榨磨的活计是碎玉制的,雾濛濛又往里头按照比例加了“七子白”粉末和少许的牛乳,用同样的法子制成的玫瑰膏,竟有少许的甜味,和点心一样,招的人想啃一口。 雾濛濛随后跟着一鼓作气制了其他颜色的玫瑰膏,每种里面加的东西都不一样,或是有排毒作用的芦荟汁,亦或舒缓安神的沉香等。 九殿下也没管她,等她自己捣鼓。 结果某天雾濛濛凑到他面前来,人还未及近,他就嗅到一股子馥郁的玫瑰花香,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清甜味。 这让他想起了玫瑰莲蓉糕,喝茶的时候啃一口,味道不错。 他默默看了她半天,小人毫无所觉,还挤到他怀里来,煞有介事地给他看最近的香膏成果。 他瞧着她那张明亮鲜妍的小脸,低头照着她小脖子就啃了一口。 哪知没过几天,小人身上的味道就变了,这次是幽幽的八月金桂味,没了清甜,殿下表示,这种味道他不喜欢。 雾濛濛制了诸多的香膏,每种她都自己亲自试了效果,随后还分了凤鸾和四公主一些,就是府里上下,她看的顺眼的也都送。 不过,用了她的香膏,七天后都要跟她说说效果如何。 这种事,她当然不忘殿下,总是制香膏也好玩,纯天然还没刺激,比现代的化妆品好用的多。 她便挑了带温暖木质香的檀香木,混了点紫苏和西柚进去,末了搅拌加热的时候,她还挤了点点的薄荷,最后香膏出炉,果然泛着一股稳重的檀木香,又夹杂西柚的清新和微微活泼的薄荷,半点都不老气,十分符合殿下的年纪。 殿下收到香膏,一脸嫌弃,甚至不屑的道,“这种东西,能是给大老爷们用的?” 雾濛濛笑眯眯的非拉着他试,她捉了他的手,抠了一点点的香膏轻轻抹在他手腕上。 殿下身上的衣裳常年都熏的冷檀味,如今加上这檀香木的香膏,嗅着整个人都暖了一些,没有从前的冷冰冰。 随后她抓着他手,放到小鼻子下吸了口香味,弯着眼尾道,“很好闻哦,殿下,往后上朝之前,抹点点在手腕就够了。” 青年不耐烦的将人推开,板着脸赶人,“出去,本殿要做正事!” 雾濛濛朝他挥了挥手,晓得这人是傲娇的毛病又犯了,当真乖乖出去了。 小书房只剩殿下一人后,他看着手边小巧的瓷瓶,素白的底,青花的缠枝藤蔓,显得高洁优雅。 他撇了撇嘴,将香膏塞进抽屉里不再理会。 但腕间幽幽木质淡香,从头至尾都萦绕在他鼻端,闻的久了,竟出奇的有凝神静气的效果。 是以,第二天一早,前脚踏出月落苑的殿下脚步一顿,在司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又折身去了趟小书房。 再次出来的时候,敏锐的司金就从殿下身上嗅到一股子从未闻过的浅淡香味。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搁殿下身上,他居然觉得殿下没有往常那样冰冷了,人也好亲近了些。 而当天的早朝,和九殿下站的近的大臣,以及其他皇子,都频频看向他,与他关系不错的六皇子更是凑近了,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就在九皇子冷着脸,准备将人丢出去之时,六皇子淡淡的道,“换熏香了?味道不错,九弟给皇兄也送一盒?” 九皇子一挑长眉,倨傲道,“府里蠢东西随便制着玩的东西,颇为上不得台面,比不上六皇兄府里的东西。” 一句话,就是不送! 六皇子一噎,这画痴难得清醒一回,直接道,“好歹我也算她半个师父,我自己找她要去。” 九皇子眸色一厉,冷笑道,“本殿的皇子府,狗和外男禁止入内!” 他那张俊美的脸,只稍稍一挑眼梢,就十足的嘲讽脸,很是拉仇恨。 若不是晓得他脾性,跟他自小关系就不错,六皇子必定叫这话气的来在朝堂上就跟他打上一架不可。 饶是如此,六皇子也是被气的不轻,他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九皇子倨傲地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微微往上撩了撩袖子,露出抹了香膏的手腕来,让这味道散发出去的更远。 一直到散朝,都有三两大臣故意靠过来,嗅了嗅九皇子身上的味道,不过谁都没有六皇子脸皮那样厚,尽管觉得这味闻着不错,但也没好意思开口讨要。 毕竟,谁人不爱美?就是朝堂肱骨大臣,那也是人不是,况家中后宅各个都是有娇妻美妾的。 但雾濛濛这头,自打那天后,莫名其妙的就收到了诸多家夫人的帖子,也没啥重要的事,都是邀约她这家赏金桂,那家赏菊,再不济就是一起上香逛街。 雾濛濛哪里有心思应付这些,司土那边已经将人给她送了过来,一行十人,年纪都在十五到十七之间,各个相貌不俗,很是有灵气。 且这些人,司土说了,大胆的用,都是签了死契的,不必担心会背叛。 雾濛濛放下心来,当真就开始给这十人进行培训,为此她专门央殿下给她个开阔的小院子,方便这十人吃住和学习。 这等事,哪里轮得到殿下操心,他大手一挥,找来总管苏伯,让雾濛濛有事找苏伯,他懒得管。 事关自己的事业和钱途,雾濛濛干劲之足,她卯足了精神,连夜制出一整套颇具现代化的管理绩效规章制度,又写了一连几期的培训内容。 且那十位姑娘,她也懒得赐名,直接一二三的前缀花字,依着出身年月大小来排,年纪最大的叫花一,一直排到花十。 雾濛濛重新给自己制定了时间表,完全按照现代的工作时间来,早上八点,到八点半之间,她头三天,先让这十位姑娘清楚自己往后是要做什么的,以及她的推拿馆的规矩。 她还颇为有野心的给推拿馆制定了企业文化,让这十人晓得她背后的靠山是皇子,背景响当当的硬,而但凡在她手下干活的,越是勤快越是能多拿银子,且她的推拿馆,就是要培养独立自主的姑娘,不用靠男人过活的姑娘! 她这超前的意识,当天晚上就让殿下批了顿,殿下也没训她,只冷笑着问,“独立自主?不用靠男人?哼,翅膀长硬了,你倒是不靠本殿,自己投银子找人开推拿馆试试?还用本殿当什么靠山?” 雾濛濛瞬间就恹了,她谄媚地给殿下揉按肩膀,笑着道,“哪能啊,那不都是说来糊弄人的么?总要给把草前头吊着,驴才往前跑不是。” 殿下哼哼一声,头一侧,示意她左边按重一点。 雾濛濛狗腿地又捶又按,“我打小就是靠着殿下,这一辈子都靠殿下过活!” 雾濛濛觉得,这世上,约莫只有她才这样苦逼,被人抽着去依靠,一旦发现她有独立脱离他的想法,面前的这人分分钟就要炸! 真是,甜蜜又心酸的负担啊! 她真想嘤嘤嘤几下,来表达自己的任性和不满,比如跟殿下抗议,她还是要自由空间的。 这样矫情做作的情绪在她心头一闪而逝,雾濛濛不自觉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甩了甩头,赶紧将这想法丢出脑子,并跟自己说,哎呀,她最喜欢殿下管着她了,毕竟从前想有人管还没有人会管她来着。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雾濛濛跌跌撞撞的长到这么大,尝够了人情冷寒,唯独没有人愿意分她一丝的温暖,目下殿下事事管着她,她倒觉得十分欢喜。 毕竟在乎才会管她,不然殿下又不是 第153章:本殿要吃你剥的蟹 雾濛濛的培训,卓有成效,毕竟她也是开过按摩小店的,很有经验,她将十人分五组,每组两人,将所有的推拿技巧分开来教。 比如第一组的,是花一和花五,这两人就专门学推拿肩膀和后背,第二组的花二和花六,则学的是四肢。 如此分而教学,雾濛濛人要轻松不少,且这十人也学的快。 等这这一期的学会后,她挨个进行考核,过关的便可进行第二期的交叉学习,比如第一组教第二组的推拿肩膀后背,第二组的就教第一组推拿四肢。 如此几期下来,基本每一个姑娘都会推拿全身,当然她们学会的推拿,自然比不上雾濛濛。 雾濛濛教的都是浅显的,这等水准,揉按了不会出差错,只能让人身体骨松泛舒坦,也能起到一定的保养作用,待日后辅以香膏,效果能往上提个一两成。 雾濛濛觉得这样就差不多了,她跟这十人说了,往后每月她都会进行推拿技艺的考核,挑选出技艺最好的,教授更为精湛的指法。 满半年也会有考核,最出色的姑娘会被提拔为小管事,满一年,小管事做的好的,能晋升为大管事,帮衬着她管理整个推拿馆,若是个有天赋的,她还能破例收为门下弟子,教导不传的推拿秘技。 她压根就没用到几天,就将这帮姑娘们糊弄的来个个精神抖擞,活生生和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现在推拿馆就开业,大展一番身手。 司土给雾濛濛送园子房契过来的时候,甫一见这十人,叫这等热火朝天,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的干劲吓了一跳。 花厅里,他简单说了下园子的情形,“京郊十里地,一处枫叶园子,那园子从前还是京城一景,不逞多让桃花林,后来园子主人家道败落,后人也不争气,就打算将园子卖了换银子,正好我觉得合适,就买了。” 雾濛濛点头,她看了看房契,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竟是她雾濛濛的名字。 她诧异地看向司土。 司土摆手,“别看我,殿下的意思。” 雾濛濛点头,也不在这点上多做纠缠,她直接收了房契,不客气的跟司土道,“那十人培训的差不多的,但园子里还需要一些伺弄茶水的下人以及护卫,既然都是女子出没的地方,连护卫也都最好用女子。” 司土应下,“我准备着,不过,小哑儿你是怎的调教那十人的?我怎么瞧着各个都像英勇就义的勇士一样?” 他原本以为,雾濛濛连调教这回事,最后还是要劳烦他,不想她倒做的有声有色。 雾濛濛贼兮兮的一笑,她将自己那套现代化的绩效管理大方的给司土看。 司土当即小眼一亮,跟个嗅到腥味的恶狼一样,“这法子不错,借我用用?” 雾濛濛大方挥手,“用去吧,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司土深以为雾濛濛真是上道,这样的为人处世他很喜欢,当下,又将粗手指头上的金戒指撸下来塞她小手里,还道,“拿着,甭跟叔客气。” 雾濛濛当然不客气,她捏着金戒指,笑眯眯地道了谢,转头就将金戒指给了碎玉,让她帮着收好。 这些年,她和司土颇为气味相投,每年她的生辰,司土都送金子,各种金链子、金戒指,再不然就是手掌大小的金饼子。 雾濛濛收的十分欢喜,司土送的也高兴,毕竟连殿下都嫌弃他满身铜臭粗俗的很,难得遇到个雾濛濛这样和他同样爱惨了金子的知己,他自然喜欢。 司土走了,雾濛濛眼见时辰尚早,她便喊上赤淡和橙柳,跟碎玉支会了声,指了马夫往枫叶园子去一趟。 园子确实距离京城很近,左右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且园子里司土早换上了自己人,不是婢女就是婆子,只是一时女护卫还不好找,故而还能看见两三个男护卫。 园子不算太大,没有桃花林那样占地宽广,但处处都是枫叶树,这时节还没到枫叶泛红的时候,只有依稀一点淡红,可也十分好看。 雾濛濛逛了圈,还在园子后面的枫叶林转了转,她心头有数后,便急急回府,将枫叶园子的院落划分为春夏秋冬四大院,每个院子里头有推拿房数间,她还有耐心的为每个小房间取了雅致的名字。 诸如春媚的院落,里头的小房间就叫垂柳、草茸、初雪等。 她挨个写在张纸上,准备晚些时候给司土,让他找匠人制成小木牌挂在每个房间门口。 一直到殿下下值回来,雾濛濛都没忙完,这些时日,她倒比殿下还忙碌。 每天忙过去忙过来的,话都没跟殿下说几句。 殿下拿起她取的名字看了看,随后皱眉问,“你这些都准备妥当了,可香膏要谁来管着?” 雾濛濛搁笔,她揉了揉手指头,叹息道,“还是我自己来……” “碎玉,”九殿下挥手打断她,“拨碎玉去管着,再让司土买几个机灵的,让碎玉教就是。” 雾濛濛想了想,“碎玉会不会不愿意?” 殿下冷然然地看了她一眼,“你给她月钱,如何会不愿意?” 雾濛濛还是觉得这事劳烦碎玉,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年,碎玉将她伺候的很周到,她也并未将碎玉当成个婢女宫娥来看待。 “我晚些时候问问她。”雾濛濛固执的想询问碎玉的意见。 九殿下懒得再管她,他将人从圈椅里拎出来,直接往膳厅去,“给本殿剥螃蟹。” 雾濛濛到了膳厅才看到膳桌上摆着肥美的大闸蟹,她适才想起金桂飘香,菊花盛开的时候,可不就是该吃螃蟹的时候。 她高兴地扑过去,哪里还管要给殿下剥,她自个吃着就忙不过来。 好在布菜的婢女都是伶俐的,剥螃蟹的技术那是炉火纯青,雾濛濛只管张着嘴巴吃就是。 约莫吃了两三个,雾濛濛正张着嘴吃下一个,哪知殿下一摆手,布菜的婢女跟着就退开了。 雾濛濛眨了眨眼,她舔了舔嘴角的酱汁,一脸不明所以。 殿下哼哼几声,高冷的往她面前扔了只螃蟹,下令道,“给本殿剥。” 雾濛濛傻眼了,她只会吃,哪里会剥了? 况她刚才见着婢女手上那套繁复的剥蟹器具,就已经有点发晕了,还要她剥? 殿下淡淡扫了她一眼,下颌一扬,“本殿要用你剥的!” 这样傲娇殿下,雾濛濛真心觉得跟个昂头迈着骄傲步子,悠悠然甩着尾巴的白毛金吉拉猫一样,让人半点都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雾濛濛只得净了手,动作笨拙的拿起剥蟹的银制用具,磕磕绊绊地给螃蟹开壳掏蟹黄。 哪知,她用力过猛,分明鲜美的蟹黄,让她一小勺子戳的稀烂,根本没法吃。 她苦兮兮地望着殿下,期期艾艾的道,“殿下,我不会……” 九殿下狭长的眼尾一挑,“蠢!” 雾濛濛跟着点头,从小到大,她已经被骂习惯了。 殿下一挽袖子,慢条斯理地拿了个蟹,又取了一套干净的剥蟹用具,对雾濛濛喝道,“过来。” 雾濛濛蹬蹬跑过去,她自然而然的就挨着殿下坐。 九殿下动作优雅,即便是剥蟹这种事,在他做来,都特别的好看,雾濛濛看的入了神,顿有一种自己才是那只蟹,正被殿下慢条斯理地剥了壳,露出白嫩的皮肉,一会一口就会被吞下肚,吃的渣都不剩。 她打了个冷颤,回神就见嘴边油滋滋的蟹黄,她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张嘴将蟹黄一口吃了下去。 适才吞了蟹黄,她才晓得是殿下剥了蟹黄出来,搁她嘴边在投喂。 “殿……”她轻轻抠了抠梨涡,一句话没说完,殿下第二勺的蟹黄又送了过来。 雾濛濛嗅着香味,到底没忍住,先吃了再说。 她边嚼蟹黄,边眼珠子乱转,没明白分明殿下是要她剥蟹,怎的这下颠倒过来了。 不等她想明白,殿下那边细嫩的蟹肉又递到她嘴边。 有二就有三,雾濛濛吃的再顺嘴不过,她眯了眯眸子,抬眼去看殿下。 只见殿下脸沿柔和,斜飞入鬓的眉,清贵又端方,狭长的凤眼,时常带着浮冰碎雪的冷意,却勾人心神的厉害,侧脸看他鼻子,山根提拔,很帅气,薄唇还微微抿着,显得认真而专注。 都说认真的人最有魅力,雾濛濛觉得殿下不用这么认真,她也觉得很有魅力。 她小心脏不争气地乱跳起来,还很怂地摸了摸鼻子,生怕丢人的憋不住流鼻血。 殿下斜眼看她,将最后一勺蟹肉塞她嘴里,意味不明的道,“好吃?” 雾濛濛忙不迭点头,必须好吃,况还是殿下给她剥的。 “哼,”殿下忽的浅笑了下,他将小剪子和小刀塞她手里,“别让本殿教第二遍,剥!” 雾濛濛悲愤,她就晓得没有这么好的事,吃了好处,殿下必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她哀怨着张小脸,认认真真的去剥,遇到不晓得怎么弄的,就转头轻声问问边上的婢女。 她浪费了一只蟹后,终于成功舀出一勺黄澄澄的蟹黄,颤巍巍地送到殿下面前。 殿下骄矜而金贵地张嘴,将蟹黄吃了。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继续剥,金黄的蟹黄、白嫩的蟹肉,一一送到殿下面前。 她笑眯眯地看着殿下,殿下凤眸一垂,面无表情地悉数用了。 雾濛濛瞬间找到成就感,亲手投喂美男什么的,也是享受啊。 她一连剥了四五只,自己起先吃的那点都让这劳作的消化了,不过她见着殿下那张皮相,又心甘情愿地投喂过去,竟还很没骨气的巴不得顿顿都能投喂殿下。 殿下适时拿帕子揩了揩嘴角,他见雾濛濛自己拿螃蟹还要吃,当即面色一冷喝道,“不准吃。” 雾濛濛让这话吓的手一抖,螃蟹就掉了,她扁了扁嘴,不开心的嘟囔道,“为什么不能吃,分明还有那么多啊?” 殿下瞥了她一眼,“再吃的肚子痛,休想本殿管你。” 雾濛濛只得作罢,不过第二日,她就吃到了御厨做的蟹酿橙。 橙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蒂枝顶覆之,入小甑,用酒、醋、水蒸熟,加苦酒入盐,供,既香而鲜,其味香鲜,其形精美。 雾濛濛是晓得这道名菜的,如今吃着原汁原味御厨做的,雾濛濛被殿下的心意给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被感动的结果就是当天晚上在榻上给殿下做推拿,十二分的卖力,结果一个没注意力道和度,就将殿下揉按的来面色微红,鬓挂热汗,还微有细喘。 最后,她是被殿下给吼出来的,殿下自然急急 第154章:开业 碎玉其实以前不叫碎玉,她姓柳,名浮花。 她七岁那边,乡中大旱,没有吃食,家中姊妹众多,她排行在三,下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弟弟。 眼见就要饿死人了,她亲眼看着大姊让父亲送给了四五十岁的员外郎做小妾,得了十八两银子。 但十八两银子又管的了多久呢?那个年月,有银子都不一定买得到米粮,跟着半年后,二姊进了一大户人家做为奴为婢,每月家中能多领小半袋的精细面粉。 可还是不够哪,弟弟太小,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很快就轮到了她,不过这一次,她是被卖给了州郡上知府家,那知府说她长的乖巧,倒好吃好喝地养了她一些日子。 她年纪虽不大,可也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事,没事惶惶,时常半夜被惊醒。 再后来,那知府一顶小轿,送她进城,她那会才晓得,是京城皇宫采选,那知府舍不得自己的爱女,便买了她,让她顶替进宫选秀。 她那会不到八岁吧。 她知道京城,可从未来过,也知道皇宫,但不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宫。 许是她真长的还好,性子也乖巧,一朝选秀,竟是留了下来,虽说是个小宫娥,可吃的,穿的,都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事实上,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幽幽深宫之中,她这样没身份没银子的小宫娥,命最是低贱哪。 她亲眼见到后妃妃嫔一句话,就被乱棍打死的宫娥,殷红的血色让她做很久的噩梦。 她木讷地浑浑噩噩,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多半是造化,她因着太过不讨人喜,被人分到失宠的九皇子身边,那时候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皇子,已经一身冷测测,谁都不敢靠近。 她老实本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求不犯错能活下来。 九皇子身边换过很多人,或不忠的,或见九皇子年纪小就怠慢的,又或是心思叵测的,但唯有她,不经意间就成为了殿下身边的老人。 就在她以为,她这一辈子都要在这深宫之中不见天日。 忽有一日,殿下问她,可愿随他出宫。 她看着十岁的殿下,稚嫩的脸,却眸色坚定,她便跟着点头,做下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很多年后,她都庆幸自己那时的点头,也感激殿下的恩典。 于她而言,从那会开始,柳浮花就死了,活着的是殿下赐名的婢女碎玉。 她为这辈子都伺候殿下,便是她碎玉最大的福分,毕竟殿下虽看着不假颜色,但对她这样的小婢女,殿下其实也是不吝庇佑的。 他护短他所有认可的人。 是以,当九皇子府多了位姑娘出来,碎玉很自然便接受了。 但凭一点,雾濛濛能让往常冰冷到毫无人气的殿下,活的鲜明,她便也同样认可她。 况,那本来也是个不错的人哪,处着会觉得温暖的人。 所以,雾濛濛略有忐忑地看着碎玉,犹豫不定的问,“碎玉,我能将调制香膏的事,交由你吗?你放心,我同样给你付月钱,不过要是你忙不过来,那就算了。” 彼时碎玉正在擦东厢房里多宝架,听闻这话,她动作一顿,尔后微微笑道,“姑娘有事大可直接吩咐婢子。” 雾濛濛摇头,“这么多年,我并未将碎玉你当个奴婢,你照顾我,我很感激,往日你要做的事就已经很多了,我不能为了自己,将你忙坏了。” 雾濛濛半点都没假话,她说的真诚,确实心里也是那样想的。 人心易变,是以需要珍惜和维护,以人心换人心,放能得真心。 碎玉弯了弯嘴角,“不忙,可以帮姑娘理着香膏的事,但需得姑娘多拨几个人手给婢子才行。” 雾濛濛欢喜了,她一口应承,“没问题,我给你配四个机灵的丫头,够吗?” 碎玉点头,“目前应该够了。” 随后她又道,“既然往后婢子要帮姑娘理着香膏,婢子就将姑娘的箱底都交给碧珑如何?” 对这点,雾濛濛没意见,“都可以。” 两人说妥当,雾濛濛就写了封书信,让人送去给司土,随后她将这些时日试验过的效果不过的香膏配方写了下来。 盖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她并不想对碎玉有隐瞒,香膏的配方,她写的清清楚楚,并无半点隐瞒。 她也想的很明白,往后真要整个大殷都开遍了推拿馆,她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管理,她还要留时间起来陪殿下,是以诸多的事,能分担出去最好。 况,殿下手上的正事不知比她的多多少,可也没见殿下事事清为。 雾濛濛有学有样,她将香膏配方给了碎玉,香膏的事就再多管,碎玉那边要的鲜花及专门制香膏的房间,也是直接和总管苏伯那边支会一声。 眼见一应准备妥当,雾濛濛自己看书翻看个黄道吉日,她跟殿下说了声,亲自下帖子邀约了凤鸾、四公主及曲染,还有前些时日,都给她下了帖子的夫人、姑娘,都挨个请了到枫叶园子里游玩一番。 枫叶园子里,司土早将护卫全换成了女子,就是园子里的修缮,他也依着雾濛濛的意思,装修的精致非常。 碎玉那边的香膏制出来,雾濛濛还专门为香膏设计了小巧精致的小瓷瓶,她将设计图纸直接给了司土就没再管。 是以,当第一批的香膏摆在她面前的时候,雾濛濛也惊诧了一下,主要太精致了些,不过婴孩拳头大小的小瓷瓶,上面或上玫瑰或桂花的釉色,端的是简洁又优雅。 这一日,九月初三,雾濛濛一早到枫叶园子,就收到了殿下亲自撰写的牌匾,上书“枫林晚”三烫金大字。 雾濛濛将牌匾挂在大门口,又瞅了瞅气势威武的石头麒麟,顿觉得满心豪气。 她在大殷的第一家推拿馆,终于开业了! 辰时末,凤鸾和四公主结伴而来,公主的车辇,流苏华盖,明珠宝顶,便是连轮子都包了金箔的。 见到两人,雾濛濛高兴地抱了凤鸾一下,待到她要去抱四公主的时候,被四公主嫌弃地推到一边,她也不恼,笑嘻嘻的差人将两人迎到贵宾雅间。 她继续在外等了约半刻钟,曲染姗姗来迟。 这些年曲染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且她常年跟着丹青圣手的徐先生学画,当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整个人越发的温婉清丽,就像是静默肚开的夜昙。 雾濛濛笑着与曲染见礼,曲染眉目也笑了起来,“希望我来的不算太迟。” 雾濛濛摇头,“还好,凤鸾和四公主已经在里面了,我同你进去。” 她站外面,就是为了迎这三人,其他的女客,她懒得挨个招呼,总是这枫叶园子里头,司土准备了两位经验老道的婆子,待人接物很有一番本事。 曲染和凤鸾及四公主,确实关系一般,多半她性子太静,与两人闹不到一块,不过盖因雾濛濛的缘故还是彼此熟悉的。 雾濛濛安顿了三人,她一人送了盒珍珠人参的香膏,她还对四公主挤了挤眼睛,“不若都试试我这园子里姑娘们的推拿手艺?” 四公主还在犹豫间,凤鸾就已经拉着她应下了,曲染也是笑着同意。 雾濛濛便给三人找了个大的雅间,有四张推拿床位的那种,然后一抚掌,点了手下技艺最好的花一、花四和花五进来。 她却是在一边看着,只见三人在婢女伺候下,缓缓退了外衫,只着中衣躺到推拿小床上,随后有纱幔缓缓放下来隔开,便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影子,但并不妨碍闲谈。 花字打头的三名推拿姑娘正好是心血澎湃的时候,毕竟培训了那么久,今日总算是有用武之地,故而每个人都推拿的十分认真,不时低声询问力道可是合适。 雾濛濛抿唇笑了笑,她跟着出了雅间,随手招来一名正在送茶的小婢女问道,“女客都是来齐了?今日还有多少空间。” 那小婢女老实回答,“大多来了,不过,还有一些没接到姑娘帖子的女客也上门了,目下,园子里只有三间雅间还空着,其他的都满人了,花字打头的师父们,有些忙不过来。” 雾濛濛诧异,她实在没想到,今个才头一天,就有这样多的人来。 她皱着眉头正想再问,岂料,从对面缤夏的院落里,隐约传来呵斥的声音。 雾濛濛心头一动,她挥退了那名小婢女,抬脚就往缤夏院去,甫一进门,就听人在扯着嗓子喊着,“你们这里是什么勾当?竟还要我先脱衣裳,本夫人告诉你,损了清白,这园子就是有皇子撑腰,本夫人也敢告御状。” 雾濛濛这下看清了,是一面生的圆脸夫人,正揪着花九在骂。 她小脸一冷,分花拂柳的进去道,“哼,什么勾当?这位夫人你以为是什么勾当?自个龌蹉,就别以为世人都同你一样。” “你又是谁?”那夫人转头,见是雾濛濛这一小姑娘,顿气焰涨了起来。 雾濛濛冷笑一声,她一勾手对花九道,“花九,过来。” 花九本就还是个小姑娘,吃了这样的委屈,也不敢告状,只得委委屈屈的到雾濛濛身后。 “找你们东家出来,本夫人要与她好生分说。”那夫人面色铁青,不晓得的还当她吃了多大的亏。 雾濛濛招手,唤来园子里的管事嬷嬷之一,“修嬷嬷,这位夫人可有帖子?” 她记得自己分发出去的帖子,根本就这号眼生的。 修嬷嬷年约四十,削瘦的身形,很是精明,“回东家,并无帖子。” 那夫人一听这话,才诧异地看向雾濛濛,似乎没想到她这么个小姑娘竟然会是枫林晚的东家。 雾濛濛一扬下颌,摆足了九殿下那种冷冰冰的派头,她道,“丢出去!往后枫林晚不做这位夫人家的买卖!” 修嬷嬷笑了下,她一拍手,当即就有几位女护卫蹿出来,一左一右夹着她,当真将人丢了出去。 那妇人色厉内荏,还在嚎着,“放手,我乃京兆尹府上的……” 雾濛濛冷笑一声,暗自 第155章:濛濛,你帮帮她 “濛濛,你这个推拿馆好舒服啊。”凤鸾已经推拿完了,她整理好衣裳出来,跟雾濛濛面颊带粉的说道。 雾濛濛她眼眸水润,气色不错,便晓得她手下的姑娘是尽力了的。 “舒服?那就帮我将枫林晚的名声打出去,我这里啊,可是主要做贵夫人们的声音,保养的、美肤的、养身的甚至就是暖宫助孕的也都可以的。”雾濛濛眨着大眼睛,一口气讲完。 凤鸾吃惊地看着她问,“还能助孕啊?” 雾濛濛点头,这些年她专门试验过她的金手指,晓得但凡是男子身体健康,可后宅夫人就是没孕,约莫就是肚脐下的子宫出了问题。 她虽不是大夫,但调理气血以达到暖宫这点还是会的。 雾濛濛甚至打算将暖宫养身这点作为枫林晚的招牌,目前她手下的姑娘还没人会暖宫的,雾濛濛想着自己要亲自上阵,退拿出了效果,自然不愁没生意上门。 四公主这当稍后出来,她面色古怪地瞥了雾濛濛一眼,“当真能助孕?” 雾濛濛索性也不隐瞒两人,她叹息一声道,“助啊,只是助啊,我还是个凡人,又不是送子娘娘,哪里能真的确保按一下就能怀上孩子。”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四公主却是暗自记下了,不多时曲染出来,四人一起在枫林晚里用顿膳,三人便陆续告辞。 临到晚上的时候,园子里的修嬷嬷和朱嬷嬷联袂而来,两人将今个白天的账本给雾濛濛过目。 雾濛濛粗粗一翻,但凡收到她帖子的女客都还了,且有些还带了人来,故而她虽没收有帖子的女客银子,但没帖子的悉数都按规矩来,目下收入也还可以。 她合上账目,对两人道,“两位嬷嬷辛苦了,往后的月钱,在两位原有的基础上,凡是园子里每月来推拿的女客超过四百人,每超过一个人,我就给两位提上半两的银子,总是枫林晚生意越来,两位拿的月钱就越多。” 雾濛濛十分懂的激励的管理方式,她从来都知道,天下的银子一个人是赚不完的,自己吃了肉,也要让手下的人有汤喝,是以她半点都吝啬。 事实证明,端看两位嬷嬷脸上兴奋的神色,她就晓得自己做对了。 暮色将至,雾濛濛才从枫林晚出来,她拢了拢薄披风才抬头,就见门口石麒麟边的皇子府马上被人撩起了帘子。 “过来,回府。”冷冷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雾濛濛眸子一亮,虽然天色暗的她只能模糊看清那只撩帘子的手,修长匀称,还似乎泛着莹莹玉质微光,但她几步过去,跳进马车里,一眼就锁住了半躺在马车里的九殿下。 雾濛濛搓了搓手,抽了抽有点凉的小鼻子,“殿下专程来接我的吗?” 九殿下淡淡看了她一眼,反倒问起其他,“京兆尹家的来闹了?” 雾濛濛并不意外殿下知道这事,她蹭挪过去,大胆的将微凉的小手钻他宽大的袖子里,偷偷摸摸地拽着殿下里衣袖子,弯起了眸子。 殿下垂眸看了拱来拱去的袖子一眼,并未拂开她,接着说,“京兆尹虽说只是京城的小官,但若不是今个他夫人忽然跑来枫林晚闹,本殿还差点就将他看走眼了。” 说着,殿下冷笑一声,“京兆尹私底下和秦家并无往来,但却和七皇子走的颇近,这半年,本殿听闻老七对秦关鸠倒是关爱有加。”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不肖明说,雾濛濛也懂了,无非是七皇子遣人在京兆尹夫人面前摆动了是非,那等没见识的无知妇人便巴巴跑来闹,七皇子这样做,一来想给她添堵,二来多半也想讨好秦关鸠。 雾濛濛眸子转了转,她小手被殿下袖子里的暖意哄的来不冷了,适才审出来,她摸了摸几根手指头,漫不经心的就道,“我倒觉得,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秦关鸠和七皇子挺登对的。” 对她这样粗鄙的话,九殿下难得没有呵斥她,他看了眼那白嫩的小手,淡淡道,“素闻七皇子妃是个宽宏大度的。” 闻言,雾濛濛忍不住一下就笑了。 七皇子妃,乃是大殷骠骑张将军之女,自小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且性子还烈的很,又最是拈酸吃醋,很是善妒,一些手段很是厉害。 雾濛濛拍手称好,“不错,就送他们做一对快活鸳鸯好了。” 九殿下嘴角微翘,他眸光滟潋,恍若夜空繁星,“今天,可累?” 雾濛濛摇头,“园子里那么多伺候的人,哪里能累着我。” 说着,她忽的看向他,眸子晶亮而黑濯,“谢谢殿下。” 她真的是心头欢喜,这人一直庇护她,且还容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哪知殿下听了这话,好似想起什么,俊脸一沉,“哼,休想再敢在本殿身上揉按!” 前些日子那次,他简直记忆深刻,现在想起都还觉得脸臊的慌。 雾濛濛一愣,紧接着她很不厚道地笑了。 不过第二天,雾濛濛的枫林晚就在京城世家高门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有些想讨好九皇子的,从前找不到法子巴结,这下悉数都从雾濛濛这边入手。 每日上枫林晚的妇人姑娘,人还颇多,不管这些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雾濛濛都让手下的姑娘好心推拿,切勿怠慢。 有那等原本不以为然,但被推拿了一次后,顿觉全身松伐舒坦的,回去与周遭人一说,这第二次的生意便上门了。 再者秋意见深,枫林晚里头的枫叶渐渐变红,放眼看望去,整个庄子里都是火红一片,颇有那么几分的美色撩人。 雾濛濛两三天过去一次,她还安排了花字组的姑娘分两班倒,休息的时候她就给她们做培训,毕竟暖宫指法这样的推拿技巧,她还是要教出去,不能所有的都等着她出手。 这一日,她正在纠正花十的指法,朱嬷嬷赶紧来报,“姑娘,四公主来了。” 雾濛濛一愣,吩咐其他人继续自己练着,她跟着去了待客花厅。 花厅里,四公主瞧着角落里搭的小桥流水一景出神,雾濛濛进门,就见还有一头戴帷帽的女子。 “公主?”雾濛濛走到她面前喊了声。 四公主回神,她愣愣地应了声,“啊,濛濛,你过来了。” 雾濛濛看了边上头戴帷帽的女子一眼,疑惑问道,“这位是?” 四公主皱眉,对那女子道,“梅表姐,濛濛这不必有顾忌,你摘了帷帽便是。” 那女子略一犹豫,当真摘看帷帽,露出张我见犹怜的清丽小脸来。 她下巴很尖,面带愁容,看着雾濛濛,她似乎想笑一下,但奈何嘴角太僵硬,生生破坏了那些娇弱感。 四公主叹息一声,“你不是说自己会暖宫助孕吗?本公主这表姐,自打三年前流过个孩子,就再没怀上,她夫家婆婆说了,若是半年内再怀不上,就要择美妾上门。” 雾濛濛思忖片刻,四公主不是外人,她索性实话实说,“公主,我看这位妇人面色本就不太好,如此还硬是要怀孩子,恐对身子不利,且怀孩子都该有个健康的体魄才可。” 那夫人一下抓着雾濛濛的袖子,“雾姑娘,你就帮帮我如何?银钱不是问题。” 雾濛濛看了四公主一眼,眼见她也是一脸无奈。 她只得拍了拍她手背,“这样,你暂且到雅间先躺下,我与你看看。” 话毕,雾濛濛便招来朱嬷嬷,将人领到春媚的初雪雅间。 她这厢才方便跟四公主道,“公主这是想照顾我买卖不成?” 四公主瞥了她一眼,好一会叹息道,“不是,濛濛你要真能帮她,就帮帮,当我欠你人情,毕竟顾梅表姐幼时曾与我有救命之恩,她人也不错,就是命苦了些。” 说起这救命之恩,雾濛濛是知道的,多年前,她跟殿下央求过,帮四公主一把好渡过死劫,殿下倒是跟四公主母妃丽昭仪顾清提过醒,后来丽昭仪也多有注意。 但在四公主满十岁那年,大冬天 第156章:殿下是块顶俊的肥肉 顾梅的情况很不好。 初雪雅间里,雾濛濛为了看的更清楚,让她连里衣都脱了。 起初顾梅还有顾忌,但雅间里并无外人,雾濛濛也压根就没及笄,她一咬牙干脆就脱了。 雾濛濛为了免除尴尬,将推拿小床上房的帘子拉下来,刚好落在顾梅脖子上头,将她脑袋和身体分开来。 “雾姑娘,我……”顾梅有些紧张,她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 雾濛濛打断她,“闭上眼,你可以休息会。” 她声音刻意放柔,便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亲切。 顾梅依言闭上眼,她深呼了口气,努力放自己放松下来。 雾濛濛打量顾梅的身体,她身子偏瘦,胸比较小,腰肢很细,双腿修长,原本她一身的气虽说不十分好,但至少顺畅的,可就在她小腹的位置,好几团的气乱糟糟的,就跟打成死结的线团一样。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捻起一边的细软长帕子,该在顾梅身上,免得受凉,唯独露出小腹一节。 她适才道,“顾夫人,恕我直言,你目下的身子并不适合受孕,太过虚弱,且还有宫寒,说个不好听的话,即便你怀了孩子,要么保不住,要么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先天体弱的。” 顾梅顾不得羞耻,她一下坐起身,撩开头上的帘子,抓着雾濛濛道,“雾姑娘,求求你帮我,我不想让夫君失望啊。” 雾濛濛偏头看着她,这是个可怜的女人,就连她的性子,也和大殷诸多女子一样,恭顺谦卑,以夫为天。 对这样的女子,她不会怒其不争,总是大殷这样的环境,她那点现代女人独立的思想,自己知道就是了,省的说出来让别人以为她是怪胎。 若有一日,她站到一定的高度,有能力去改变大殷女子的处境,她才会着手去处理。 目下,她对顾梅道,“要想怀个健康的孩子,你需的先养好身子,待会回去后找大夫开一些补气血的方子,平时多用药膳,每三天过来我这里一趟,我尽力与你暖宫,三个月后,你若身子康泰,自然可以准备怀孩子。” 顾梅脸上迸发出星火一般的希望来,她紧紧抓着雾濛濛,“雾姑娘,此话当真?” 雾濛濛点头,“不过,务必有一点。” 顾梅连忙问,“雾姑娘,尽管说。” 雾濛濛抿唇笑了笑,“你要开心,这人心境开了,你身体才恢复的快,生下来的孩子也会是个性子好的,切记,莫要让不相干的影响了你和未来的孩子。” 顾梅眸带异彩地看着雾濛濛,她眼底绽放出坚韧不拔的决心来,仿佛为了一个尚且不曾降临她身的孩子,她便什么苦难都可以吃的下。 雾濛濛其实最是钦佩,为母则刚的女子。 她笑着让顾梅躺下,随后选了有活血暖宫作用的红玫瑰香膏,抠了点在手心搓化了,才缓缓的将十根手指头放到顾梅的小腹上,沿着她周遭的穴位,轻揉慢拢的推拿开了。 她还叮嘱道,“顾夫人,我这指法有点特别,一会你可能会出一身细汗,并稍有情动,望夫人多多忍耐,切莫去泡冷水消热,忍忍就能过去,这三个月调养身子期间,顾夫人不要频繁的有房事,宜三四天一次为佳。” 饶是顾梅已出嫁为妇,但也让雾濛濛这话羞的满脸通红。 她轻轻应了声,半点不过问雾濛濛一未出阁的姑娘家何以晓得房事。 雾濛濛并未揉按多久,小腹那地儿又不大,总是小半个时辰足够了,她净手后,唤来雅间外面的婢女伺候顾梅穿衣裳。 她则出了雅间,到花厅跟四公主支会一声。 晓得还有法子可使的四公主松了口气,她难得面带笑意地看着雾濛濛道,“濛濛,你还未出阁,那些事竟然都懂?” 雾濛濛一时没反应过来,“哪种事?” 四公主瞅了眼外面,眼见没人她才拉着雾濛濛,凑过去低声道,“就是男女之事啊?” 雾濛濛笑意盈盈地看着四公主,那目光捉狭又戏谑,“你想知道什么?” 四公主小脸一红,不过还是厚着脸皮道,“上回大公主跟我说,我们这当公主的,适驸马都没意思,往后要在公主府里养一群俊俏面首才是快活自在,我就问她怎么个快活法,她神秘兮兮的只说是鱼和水的快活。” 雾濛濛表示她鄙视大公主,竟教四公主这些歪门邪道。 她拉着她手,语重心长的道,“别听大公主的,我跟你将,这人不管男女,还是都要专情的才好,贪图一时享乐,最是容易染上脏病的。” 四公主狐疑地看着雾濛濛,实在不晓得该不该相信她这话。 雾濛濛认真而严肃的道,“你自己想想,那地方多娇嫩羞人不是?你要真养了面首,那么多个不同的男的,用撒尿的丑陋玩意,在你身体里进进出出的,不得脏病才怪。” 四公主不小心脑补了下,瞬间就被吓到了。 她搓了搓手臂,不断摇头道,“你别说了,真恶心。” “可不就是恶心来着,”雾濛濛拍了拍四公主肩膀,“执一人手,共度白首,这才是最美好的事。” 四公主白了她一眼,“还不是和养面首一样,总是要行恶心的事。” 雾濛濛哼哼两声,“那不一样的,你看要只喜欢一个人呢,他就是你的,包括他的家产、银子、还有身体,这些可都是你一个人的私产,自己用的东西,会脏么?” 四公主一听这歪理,又觉得有那么些道理。 她遂问,“你用过九皇兄了吗?” 雾濛濛正端着盏茶在喝,乍一听这话,她噗的将茶水喷了出来,怒瞪四公主道,“说什么胡话哪,我都没及笄好不好。” 四公主了然,她扬起下颌,娇矜而优雅,“那就是没用过了。” 雾濛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她怎说出这样大胆的话来。 四公主抖了抖裙子,又说,“九皇兄是块顶俊的肥肉,濛濛别说本公主没提醒过你,你要不下嘴,往后这块肥肉飞了,别来找着本公主和四鸾哭。” 雾濛濛心头一动,她皱起小眉头问,“宫里有动静?” 四公主点头,“秦家的人往母后面前哭诉了来,约莫想找人破了九皇兄要二十四才能成亲的卦象,秦关鸠等不下去了。” 雾濛濛神色一凛,她抿唇想了好半天,“我知道了。” 两刻钟后,休息妥当的顾梅出来,四公主便领着她走了。 雾濛濛在花厅了坐了好一会,她才起身去看花字辈的姑娘练的如何。 当天晚上,自然又是九殿下过来接的雾濛濛。 雾濛濛一上马车,出奇的话也不说,板着个小脸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挑眉,“谁给你委屈吃了,还是见着本殿才唬着个脸?” 雾濛濛摇头,她想了想,还是将四公主说的话跟殿下如实说了遍。 哪知九殿下冷笑一声,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甭管这些,专心经营你的推拿馆。” 既然九殿下都这样说了,雾濛濛也就将此事甩开来。 一晃三月便过,雾濛濛最后给顾梅做了一次暖宫的推拿,她便跟她说,“恭喜夫人身子康泰,今个晚上,夫人可以邀上自家夫君对月小酌几杯,过个快活的晚上。” 顾梅已经与雾濛濛很是熟稔,她嗔怪了她一眼,“雾姑娘这些话莫要对旁人说,传出去有损你名声。” 雾濛濛耸了下肩,没放心里去。 这一次的推拿,她给顾梅揉按了整整半个时辰,却根本不等她恢复过来,好手脚虾软的就将人送走了。 顾梅的事,雾濛濛没怎么在意,按着她所预想的,顾梅小腹的气已经顺畅无阻,且她问过顾梅的小日子,掐指一算便晓得这几天恰是她排卵的时候。 所以,要顾梅听了她的话,不用两个月她就能收到消息了。 哪知,不过堪堪才过一个月,某天早上,一大早的,就有人吹锣打鼓的上九皇子府来。 雾濛濛被吵醒起来,她还惺忪地揉着眼睛,碎玉就带着人抬了块漆红金字的牌匾进来。 上面写着“送子大善人”五个字。 雾濛濛惊悚,瞬间就清醒了。 碎玉才笑着解释道,“这是从户部侍郎府那边送过来的,说是姑娘让他们家夫人顺利怀上孩子,无以为报,特意做了这么个匾送过来,另外还有顾梅夫人给的白银五百两,聊表谢意。” 雾濛濛张大了嘴巴,觉得这阵仗也太高调了,且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推拿指法竟然那样有效果。 碎玉上前,好笑的与她合上嘴巴,“婢子也觉得这样张扬不好,就差人去跟那边送了信,东西收下了,牌匾也收了,就莫要吹锣打鼓的了。” 雾濛濛点头,她顿了好一会才道,“碎玉,那边可是户部侍郎啊,我要收了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人说殿下结党营私,笼络朝臣啊?” 碎玉也皱起眉头,“婢子不清楚,不然姑娘等殿下回来问问?” 雾濛濛吞了吞口水,她点头,赶紧让人将牌匾和银子都放在院子里头,光天化日,表示没殿下允许,她绝不乱收东西。 是以,等殿下下值,迎接他的就是一块漆红牌匾和一堆银子。 雾濛濛像做了错事一样,可怜巴巴地拽着他袖子道,“殿下,我若收了这些东西,会不会连累到殿下啊?” 这样贪财的小人,竟也有银子堆面前,盖因着他的关系,而不敢要的时候。 青年让这样贴心的小人瞬间就取悦了,他摸了摸她发顶,低声道,“没关系,收吧。” 他才一说完,就见雾濛濛欢呼的扑到银子上面,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哪里还看得见边上的美男。 殿下眉梢一挑,实际今个下朝,户部侍郎主动朝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在奇怪,向来秉承中庸之道的户部侍郎怎的跟他示好了,原来根结是在他家蠢东西身上。 他忍不住低笑了声,走过去拎起小人,绷着脸道,“做个账,往后这种银子单独入本殿的库。” 闻言,雾濛濛一下睁大了眼睛,她望着他,撅嘴道,“殿下,这是顾梅送我的,送我的……” 殿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雾濛濛十分痛心地瞟了好几眼的银子,最后只得不甘不愿的道,“好嘛,分殿下一半,二百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殿下仍旧无甚表情,“你要那么多现银做什么?” 雾濛濛想了想, 第157章:女强人版的濛濛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户部侍郎家的顾梅身怀有孕的消息,传的京城众人皆知。81 中Δ文网 此前顾梅两三年都怀不上孩子的事,也是众人皆知。 如今,她忽然就怀上了,这就像是一滴冷水落入油锅,嗤啦的出巨大声响。 而顾梅即便怀了孩子后,还是会时不时的往雾濛濛的枫林晚去,也不一定是要做推拿,她在园子里逛逛,还专门花大价钱买了很是滋养人肌肤的玫瑰膏来用,不仅身上用,就是脸上也抹。 加上得偿所愿,她一直心情都很不错,故而这人气色是一日好过一日,反倒比从前还漂亮了,就是一身滑腻带玫瑰香的肌肤都让自家夫君喜欢的不行。 就是身怀有孕不能过分亲近,她家夫君最近都粘她的厉害。 顾梅算是将雾濛濛当做她的再生恩人一般,很是感激她,更是在京城高门贵妇圈里,不遗余力的给旁的夫人推荐。 是以,雾濛濛现,枫林晚不过才两个月的功夫,生意就好了起来,花字辈的姑娘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她赶紧跟司土联系,再让他送一批姑娘过来。 其实最初对雾濛濛要开推拿馆,司土都只当是殿下花银子哄雾濛濛开心罢了,毕竟她都没及笄,不是图好玩还是什么。 但仅仅两个月,他就彻底上心了,很是佩服雾濛濛的手段,对她那套十分好用的管理绩效法子,很是推崇,他甚至私下里跟殿下商量了番,花了大力气,将殿下手头的买卖悉数按照枫林晚的方式来变革了番。 别说,几个月后,看着账本的殿下十分满意,只是稍加依着蠢东西捣鼓出来的法子变了变,最后进他兜的银子就翻了好几翻。 看在银子的份上,九殿下默默决定,最近还是对蠢东西和颜悦色一点。 压根不晓得殿下已经神不知道该鬼不觉从她身上得了好处的雾濛濛,正忙得热火朝天。 这第二批的姑娘,同样十名,且各个相貌同样不俗,从这点就能看出司土对她的事是费心了的。 对第二批的姑娘,雾濛濛大手一挥,全部赐名朵字辈,也是从一排到十。 如今也轮不到她亲自培训了,她将人丢给花字辈的姑娘,一名老手带一名新手,不过十天,这批朵字辈的姑娘就能单独上手推拿了。 且因着顾梅的缘故,京城中来枫林晚的夫人逐渐开始多了起来,并十有四五是冲着暖宫助孕来的。 雾濛濛也打算将这项展为枫林晚的重点业务,是以她专门在枫林晚一连待了几天,挑选出五名悟性最好的姑娘,手把手亲自教暖宫指法。 且她还专门准备了清新淡雅的小帖子,每个需要暖宫助孕的夫人都给建一张这种类似体检表的东西,上面详细记载了小日子日期,往常小产史或过敏史等。 这种暖宫保养的推拿,少则三个月,多则要一年,是以雾濛濛并未打算过事事都要亲自动手,她只根据小日子算排卵日子,然后让嬷嬷安排好最后一个疗程的时间,适才亲自上阵推拿,也瞬间看看人体内的气是否顺畅,验收推拿姑娘的成果。 当然她都会先跟这些夫人说清楚,她的推拿有点不一样,可能会致人情动,也建议推拿完一个疗程,效果尚可的夫人回去后,必须在两三天内行房。 这些夫人自然也同顾梅一样,多又不好意思,可见雾濛濛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一脸坦然,眸子清澈,也就安心了。 半年之后,继顾梅之后,京城之中接连传出不下三四位夫人经由雾濛濛的推拿,当真顺利怀上孩子的消息。 且顾梅已经大腹便便,还一番往常的面色红润健康,这便引的越多的高门夫人坐不住了。 毕竟,这年月,哪家不生个三四个儿子,都脸上无光。 也有那等夫人一来枫林晚,就砸银子要雾濛濛保管能生儿子。 对这样的人,雾濛濛先礼后兵,只道自己可助孕,不能保证只生儿子,若是通情达理的,她自然愿意接下推拿单子,若是胡搅蛮缠的,她直接让女护卫将人赶出去。 甚至放言,枫林晚往后绝不给这等人推拿! 自然有心生嫉恨的,可雾濛濛一直有九皇子庇护着,倒是没谁敢动她,只怕招惹了那尊煞神,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杀人。 枫林晚一年之后,生意几乎已经稳定了下来,雾濛濛并未一味的扩大规模,她准备将京城的这家推拿馆,作为全大殷最精品的总店来打造。 是以,她往店里投进去第三批娇字辈的姑娘后,让人领着学,跟着就在枫林晚大门外挂起了每日限接九十单推拿的牌子。 且要想过来推拿,最好头一天差人来预约,若是有熟稔的推拿姑娘,也可以提前支会一声。 雾濛濛深知银子赚不完的道理,她绝对不允许京城这第一家的枫林晚出任何的纰漏。 这一年,也有来推拿了暖宫助孕一个疗程后,结果没怀上孩子,跑来枫林晚闹腾的。 雾濛濛还没去查,司金那边就将情报送了过来,无非是一些高门夫人并不得家中夫君的喜欢,并未按照雾濛濛的叮嘱,在那几天行房事,不然就是雾濛濛现本身身子有碍,根本无法怀孕的。 对这等,雾濛濛也不客气,她只是个推拿技师,又不是真正的送子观音,哪里说助孕就能保证百分百怀上的。 为此,她还特定写了协议,让那些想要暖宫助孕的夫人签字画押,免得过后翻脸不认人。 尔后,九殿下就神奇的现,他家蠢东西,这一年来,不光是长高了,人也变精神了,处理其枫林晚的事来得心应手,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衬。 殿下瞧着年满十二的小姑娘,已经初显窈窕的纤细身姿,心头竟莫名有一种得意自豪又心酸失落的诡异情绪。 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就已经不需要他扶持的复杂心情,简直让殿下自己都无法直视。 堂堂九殿下认为,儿女情长,缠绵悱恻什么的,半点都不符合他狂拽酷霸皇子的身份! 对殿下的小情绪,雾濛濛自然没注意到,事实上她快忙死了。 京城的枫林晚稳定后,她就开始在着手第二家推拿馆的选址问题,不能离京城太近,但也不能远到没听过枫林晚的名声,且推拿馆里的主要业务项目也不能再是暖宫助孕。 毕竟她不能可能随便离开京城,跑到其他郡州去。 为此,雾濛濛将自个关在小书房三天,写了厚厚一沓计划书出来。 她照着舆图,将大殷每个州郡都做了粗略的了解,每个州有多少富户,且还有哪种特产,在根据这些州郡经济不一的情况,预算要开的推拿馆规模大小,以及主要业务方向。 比如容州那样靠北,风沙重的地方,她就准备重点做护肤养颜的推拿,更偏向美容类的,若是南下苏杭等地,名门望族颇多,且多为清流雅士,她就打算试试单纯的养身护体推拿,俗称大保健! 至于最开始她想做的针灸,确是放弃了,这东西教出去都不出,关键要一不小心扎死了人,她还恁的惹来一身骚,不若不做。 等她划分完这些,才现要做的计划书不止这点,她还得根据不同类型的推拿馆,分配出不同的种类的香膏以及推拿指法。 九殿下实在受不了她将自己关书房,夜半三更都还不睡觉的习惯。 强势的踹门进去,将人拎出来,直接就往东厢房去。 雾濛濛苦着张脸,“殿下,我还有计划书没写啊……” 殿下垂眸冷冷扫了她一眼,抿着薄唇下令道,“睡觉!” 紧接着,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仍在了东厢房里间的大床上,她一愣,“殿下,这不是我房间……” 殿下居高临下冷测测地盯着她,雾濛濛识趣地闭上嘴巴。 “雾濛濛,你再敢不睡觉的折腾,本殿明个就能关了枫林晚!”人高马大的青年长腿一踏上床,单手撑头睡下来,另一只手一边扯她髻上的钗环,一边恶狠狠地威胁。 雾濛濛狗腿地就着那姿势,蹭了蹭殿下的掌心,讨好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 “哼,”殿下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将床幔放下来,扯着人抱进怀里,下颌搁她头顶,盖上锦被一拍她屁股命令道,“闭眼,睡觉!” 雾濛濛听话的闭眼,这都好些年没再和殿下同榻了,她嗅着他身上浅淡的檀香,又混着木质的暖意,轻轻勾起嘴角,张开点一只眼睛,斜瞟了殿下一眼。 不想,殿下压根就没闭眼,似乎正等着她偷看好捉她! 雾濛濛心肝一颤,赶紧眼睛闭的死死的,嘴里嘟囔道,“我睡着啦,我真的睡着啦!” 殿下让这蠢东西的掩耳盗铃给气笑了,他想也不想,抬手就轻轻掐了她软软的耳朵尖一把。 雾濛濛不敢动,这下当真沉下心神,先睡着再说。 见怀里的人听话了,九殿下适才跟着闭眼,嗅着她幽幽香,紧了紧怀里,特别踏实地安置。 但不过,半个时辰后,烛火微光滟潋中,殿下倏地睁眼,感受到怀里与往日不一样的触感,他一低头,就见着眉目已有娉婷少女模样的雾濛濛。 “濛濛?”他轻声喊了声。 雾濛濛咂了咂嘴,模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蜷缩着跟个小猫一样继续睡。 却是根本就没醒! 许久不曾再见到雾濛濛的泯殿下一愣,继而面露苦笑。 他看着她,小心地摸了摸她已黑绸浓密的长,又见着她紧紧蜷缩成小小一团的睡姿。 心头竟是忽然觉得十分不舍。 他看着她,从那样小的女娃长成如今小少女的模样,她的娇俏和活泼,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此刻,她安心的就睡在他身边,他却觉得有一种触摸不到的遥远。 “再给我一些时间,多一些时间,我想看着她及笄绾的模样……”他捻起她的, 第158章:又到三月三 雾濛濛压根就不晓得泯殿下半夜出来过,她最近是会时常想起泯殿下。 觉得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有心想问问九殿下,可在九殿下冷冰冰的目光中,她瞬间怂了,没勇气开口,而且她也摸不准九殿下会不会跟她讲。 好在她日子过的忙碌而充实,这些事也只有临睡之前才会偶尔想起,白天的时候,她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枫林晚上。 京城众多人都看着雾濛濛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迅速将枫林晚扩张到五家,不算京城的总店,这五家虽都是在郡州上,可却是实打实的雾濛濛的风格。 更让司土觉得惊讶的是,除了最开始京城的枫林晚大部分是从殿下那支的银子,剩下的五家分店,皆是雾濛濛从所赚银子里挪出去的,这就意味着,等到年底,刨去这些花销,一共六家枫林晚的盈利,将会是几十倍的增长,甚至可能会更多。 毕竟枫林晚的香膏也是一大特色,诸多的高门贵妇只要来了枫林晚做推拿的,都会花上好些不菲的银子买各种效果的香膏来放着,等下次过来推拿的时候继续用。 这仅仅是从香膏上赚取的银两,还不说雾濛濛随后将馆中推拿姑娘分甲乙丙三等级,自然甲等的姑娘推拿技艺最好,甚至会更多的指法,但相对的,要请甲等姑娘出手推拿,价格是丙级姑娘的四倍,同样甲等级别的姑娘每月的月钱也是最多的。 这样呈金字塔的对比,让枫林晚里的每个推拿姑娘都卯足了劲,拿出十二分的学习劲头来磨练自己的技艺。 盖因雾濛濛说了,她觉不容易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的姑娘,想要晋升等级,非的拿出真本事来才作数。 若让她晓得有谁靠关系晋升的等级,那么整个馆里的都要遭到连坐,且会被废手不说,还永不会再用。 是以,如此重利、重典之下,不管是哪个郡州的枫林晚都焕发出一种积极的良性竞争环境。 而这一年,雾濛濛的名声在京城越发的响亮了。 从前她靠着九皇子的庇护,旁人脸上不显,可到底心底是看不上她的,一个乞丐出身的姑娘,能好上哪去? 可现在,京城高门夫人的圈子里,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得罪雾濛濛,是真心得罪不起她这个人,而非看在九皇子的脸面上,且九皇子如今在朝中与众位大臣颇为微妙。 但凡是得过雾濛濛的好,或者她推拿暖宫助孕过的官家,明面上不敢站九皇子的阵营,但私底下,都对他多少生了些好感。 九殿下体会最深的就是,以前他上朝板着张脸,没人敢靠近他,现在,即便还是板着他脸,一路的王公大臣都在笑着跟他打招呼,即便是热脸贴冷屁股,他们也是愿意的。 雾濛濛将自己和九殿下的腰包塞满鼓鼓银子的同时,她在京城也渐渐闯出了“送子大善人”的名头。 这一年,她十三岁,九殿下二十二,秦关鸠二十一。 眼见原本卑贱如蝼蚁的一个人,如今高高在上,甚至能与她比肩,秦关鸠嫉恨的心头都泛出蜜毒来。 她也是十三岁就开始等着九皇子,准九皇子妃的帽子戴了不知多少年,京城之中从前不如她的贵女,各个成亲生子,不管过的如意或者不如意的,都牵着自个的孩子在她眼前转悠膈应她。 几年前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今竟成了别人不愿娶的老姑娘。 这样好的落井下石机会,谁都喜欢往上踩几脚,京城那么大,总还是有人看秦关鸠不顺眼的。 秦关鸠这日进了宫,她身姿卓韵不减当年第一美人的风范,嘴角微微上翘,天生的三分笑脸。 不过总归是二十出头了,不再是十六七的鲜嫩小姑娘,她眉目之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下来的清媚,也还是别有一番的气度。 她在皇后的凤坤宫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没有宫娥上前伺候,便是连杯热茶都没有。 但秦关鸠早不是昔日的秦关鸠,她眼眸低垂,脸沿一片祥和而安宁。 可她的右脸颊,精致化着一瓣淡粉桃花,不大不小,映在白皙如瓷的脸上,分外妖娆好看。 皇后又过了两刻钟才姗姗过来,心腹老嬷嬷扶着她手,她小指上戴着尖锐的宝蓝底红黄缠枝藤蔓的珐琅护甲,她看了秦关鸠一眼,目光在她右脸颊的桃花瓣上一顿。 随后淡淡开口道,“今个过来,是有何事?” 秦关鸠偏头,微微颔首,她目色平静而坚定地望着皇后道,“姑母,关鸠要做一件事,一件大事。” 皇后扬眉,好似不太感兴趣,原本几年前,这娘家侄女头上有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且还痴缠九皇子的很,她那会觉得,她是个有用的。 可谁晓得,竟也是成事不足的废物,这么多年过去,硬是没将九皇子笼络住。 且目下她年纪还大了,毫无半点利用价值。 秦关鸠再是明白不过,在两三年前,皇后对她忽然冷淡下来之时,她就清楚的知道,她被放弃了。 可她不甘心,凭什么一个小乞丐出身的贱人都能压在她头上! “这些年,关鸠也想明白了,关鸠心悦九殿下,那是关鸠自己的事,九殿下如何,同样也只是九殿下的事,关鸠只能管着自己的事就好,故而即便再等几年,九殿下娶或不娶关鸠,关鸠也无话可说。” 她口吻浅淡,带着一种看破世俗红尘的空灵。 这让皇后多看了她一眼。 秦关鸠继续说,“可唯有一点,却是关鸠无法容忍的。” 说着,她看向皇后,眉目蓦地迸发出刻骨的记恨来,宛若汪蓝毒火,能烧的人痛入骨髓。 “关鸠决不会让一个乞丐越过了去!”秦关鸠捏着袖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说,“关鸠是世家贵女,输给任何人,都不能是输给一个乞丐!” 这等狠辣的心性,难得取悦了皇后。 她摩挲着护甲,已不年轻的脸上和颜悦色起来,“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得到应允,秦关鸠眸子一亮,她望着皇后,义无反顾的道,“关鸠要做的事,还望姑母能指点一二。” 听闻这话,皇后定定俯视着她,她忽的就轻声笑了,“傻孩子,说什么话呢,你有任何事,姑母都是帮你的,毕竟姑母这样爱护你啊……” 秦关鸠稍稍侧头,她翘起小指捻了下耳鬓细发,犹如三月春风的微微笑了。 宫里的这些事,九殿下倒是收到一些消息,不过也不清楚秦关鸠到底和皇后密谈了什么,想来也是有关他的事。 他让人注意着,便没告诉雾濛濛。 这些年,他往宫里去的时候少,也无甚人可以挂念的,除却六皇子的母妃丽昭仪,他偶尔会让人捎些小玩意给她。 丽昭仪并未偏信他当年不宜早婚的卦象,还时常求神拜佛,只望他能早点成家立业。 不管如何说,众多的皇子里,也就没及冠的十四皇子不曾定亲,其他的皇子除了他,皆已大婚,便是孩子都有好些个了。 反倒是他,一直不慌不忙,半点都不担心这些一般。 丽昭仪无可奈何,每每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念叨几句。 至于他的母妃贤妃,则巴不得他不进烟霞宫的才好,省的他当真克了她去。 还有十四皇子,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半点都不意外的跟着贤妃一起长歪了,果真和那重生老鬼说的一样,事事都想争抢他的。 便是连雾濛濛,十四皇子都是打过主意的,随后让他给毫不留情地拔了他的左膀右臂,气的贤妃在烟霞宫里骂了他一天一夜。 这等糟心的事,九殿下从来没跟雾濛濛提过,总是见着蠢东西每天乐此不彼地赚银子,他居然也觉得有趣。 尤其见他夺了她的私银,那等幽怨到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当真很是有趣。 没过多久,这一年的三月三,皇后心悦,邀众家夫人姑娘前往栖梧行宫春游踏青。 雾濛濛自然也是收到了帖子,且帖子上还特意注明,此次栖梧行宫之行,只准女眷参见,男宾一律不可同行。 雾濛濛没多想,皇后的邀约不能推拒,她便拿着帖子跑去问了殿下,征得殿下同意后,她提前将枫林晚的诸事安排妥当,随后便让碧珑四人与她准备行头。 碧珑四人商量后,给雾濛濛准备了一行六套衣裳,四套换洗的,两套备用的,其他头面首饰不计。 雾濛濛对这些不太有研究,总是她的婢女也是顶顶好的,到时行宫之行,自然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半点都不会堕了皇子府的脸面。 临行头天晚上,九殿下将司火招了回来,让她扮作侍女,跟在雾濛濛身边。 早跟司金无媒苟合了不晓得多少次的司火爽快的应了,应是视司金欲言又止的神色为无物。 这几年,殿下也是心狠,盖因他自个没成亲,就不许他们俩先成亲,搞的两人现在想亲密下,都和女干夫yin妇偷情一样。 不过,这点对司火大爷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反而有时候还别有刺激。 她啥行礼都没带,空着手就过来了,见着雾濛濛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司火大爷舔了舔艳红唇珠,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好生调教小哑儿一番,早点将 第159章:准你去大出风头 栖梧行宫,距离京城约莫半日的马程。 依琅琊山,傍酿泉,且酿泉从琅琊两峰之间潺潺而泻,峰回路转,有梧桐林立,蜿蜒行宫翼然临于泉上。 盖因有琅琊,栖梧行宫这边要比京城冷一些。 雾濛濛披上薄披风,她拢了拢细带,撑着小脑袋百般无聊的道,“三月春游踏青,有甚好玩的?” 司火懒懒地将长腿翘在小案几上,勾着红唇道,“谁知道呢,皇后的心思咱们也不懂。” 雾濛濛叹息一声,这一两年她忙惯了,像这样的出游,一时闲下来,还会不习惯。 她嘟了嘟嘴,嘀咕道,“还不如在枫林晚得趣。” 司火嗤笑一声,她捻起块小点心放嘴里头,慢慢的嚼,“你跟殿下的事怎么样了?” 雾濛濛瞥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了?” 司火以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她,干脆明说,“拉手了?亲过了?摸过了?” 雾濛濛轻咳一声,与本正经的道,“我跟殿下之间,是纯洁的!” 司火让她这话一下就逗笑了,她眯了眯眸子笑道,“纯洁?哼,当大爷不知道,殿下时常洗冷水?整天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还不准大爷和司金成亲,这不是明摆着什么便宜都还没占么?” 雾濛濛脸有点烧,她打死也不承认,一口咬定,“你以为谁跟你和司金一样,没羞没躁?” 司火倏地凑近雾濛濛,朝她低声道,“那叫男欢女爱,人伦纲常,天经地义!” 雾濛濛扬眉,“反正我和殿下同你们不一样。” 司火不屑一笑,也就她还天真,还没瞧出来殿下早有生吞活剥她的心思,自以为发乎情止乎礼。 两人一路闲谈,倒也不算无聊。 半日过去,到了栖梧行宫,雾濛濛甫一下马车就让琅琊的春寒给冷的瑟缩了下。 她摸摸鼻子,觉得这些高门贵妇也真是,这种天气春游,回去多半要伤寒躺下几个的。 不过,这些也不管她的事,她过来的时辰不算早,此时行宫侧宫门已经有好些马车停在那里。 雾濛濛四下张望,没见着凤鸾,她索性领着自己的人先行进去了。 宫里的宫娥都是训练有素的,一见雾濛濛,就有小宫娥笑着上前道,“雾姑娘到了,请随婢子移驾汀兰殿。” 雾濛濛颔首,贵女的派头她也是会的,当下跟着那小宫娥,齐泱泱的就往汀兰殿去。 说是殿,其实进门后,也就是像四合院的一进小院一般无二,分正殿和左右偏殿。 雾濛濛被分到的汀兰殿恰是右偏殿,她初初踏进去,隐约就听见秦关鸠的声音。 她看向那小宫娥,问道,“住这殿的,都有哪家的姑娘?” 小宫娥不敢隐瞒,赶紧回道,“正殿是司马家的姑娘,左殿是秦家姑娘。” 雾濛濛脚步一顿,龇了龇牙道,“能换吗?” 那小宫娥为难地看着雾濛濛,显然无法做主。 雾濛濛颇为不耐地摆手,“算了。” 说完,她越过小宫娥,直接往右殿去。 然她还没踏进门,就听左殿那边传来招呼的声音—— “雾姑娘,你也住在汀兰殿吗?那还真是巧了。” 雾濛濛回头,秦关鸠一身清雅淡紫的长裙,站在初春日光下,面有微光,浑身上下就跟蒙了一层柔光光环,真真优雅。 雾濛濛眯了眯眼,不待见地冷笑了声,“是啊,真是倒霉。” 话落,她懒得再多理会秦关鸠,直接进门,就吩咐碧珑四人将右殿的物什都检查一遍,再换上她习惯的小物件。 司火当真是个大爷,这一没外人,她就柔若无骨地瘫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慵懒妩媚地道,“小哑儿,你这是多受欢迎来着,排都要故意排着跟你一个殿。” 雾濛濛眸底厉色一闪,“她要敢惹恼了我,我还将她收拾的落花流水。” 她可是晓得,秦关鸠破相了的,几年前秦家暖汤庄子,麓山结业庆贵女被蛇追的事,当时她故意挑了无毒的小蛇到她身上,彼时秦关鸠脸上还让蛇给咬了一口。 后来半年后,秦关鸠再出门,右脸颊就总是会贴上精致的花钿遮掩。 不知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时兴的妆容,眼见秦关鸠那样装扮格外的清媚好看,便有人跟风模仿,可在京城里,总有那么些人还是明白真相的。 秦关鸠面颊的花钿,哪里是时兴妆容,分明是为了遮掩那处的一点蛇印子才是。 司火不可置否,她哼了两声,算是应和。 随后雾濛濛凑过去,拍了拍荷包,“我来之前,特意管司木要了好几种不错的小玩意,她不来惹我,我自然懒得理会她,她要敢再对我下手,这一次,我定要毁了她最在意的花容月貌。” 司火也不觉得雾濛濛歹毒,她明白,这小人虽看着和气,但还是有锋锐爪子的,当年五岁之时可是还跟殿下都动了手的。 雾濛濛不晓得司火的想法,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跟司火提议道,“不如出去逛逛?” 司火自然依她,一出门,她就微微低头,换上了副谦卑婢女的姿态,将眉目的妖媚之色敛的干干净净。 栖梧行宫自然也是大的,盖因琅琊精致本就很不错,是以,这依山而建的行宫,也是处处皆是景,步步都成画。 雾濛濛逛的同时,找了小宫娥打听凤鸾的消息,不大一会,她就得知凤鸾住在岸芷殿,距离汀兰殿隔了四五座殿。 雾濛濛差赤淡给凤鸾送了信,也不去找她,自己当真专心看园子。 当天晚上的吃食,自有宫娥领了送到殿里头来,皇后并未露面,甚至连四公主也是还没到的。 雾濛濛瞧着小桌上摆的三荤两素一汤,还是颇为满意。 她让身边的人轮流去用膳,只留了司火,见人都走了,便直接拉着司火坐下一起用。 司火也不客气,她沾雾濛濛的光,吃了顿御厨做的晚膳。 两人还没用完,屋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雾濛濛抬头,就见秦关鸠站外面笑着看过来。 她身边的婢女白栀还提着个红漆描写牡丹的食盒。 “雾姑娘,我带了些府上的特色点心,自己也用不完,就与你送一些过来,正殿那边的司马姑娘也是有的。”秦关鸠面色柔和的道。 雾濛濛咬着筷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她对司火使了个眼色,司火随即起身,结果白栀手里的食盒。 秦关鸠目光在司火身上转了圈,意味不明的道,“雾姑娘跟自己身边人的关系可真好,让人很是羡慕呢?” 雾濛濛一脸不耐烦,她很失礼地用筷头敲了敲碟盘,将碟盘敲的来叮咚作响。 这突如其来的生意似乎吓了秦关鸠一跳,她人往后退了半步,小小的惊呼了声,跟着脸上笑意僵硬的道,“雾姑娘莫恼,关鸠这就离开。” 这一次,她倒识趣了,在雾濛濛不高兴之前,带着婢女白栀赶紧回左殿去了。 雾濛濛冷笑了声,“猫哭耗子!” 司火笑了声,她将门轻轻掩上,适才揭开食盒,果然里头有两小碟子的点心,一碟是软白白面上撒了细末白糖的莲花状点心,另一碟则是叠的翠玉碧荷模样的小卷,皆是径直好看的。 雾濛濛嗅到一股子点心特有的清甜香,她还没来得及眼看点心是否有异,就见司火大赤咧咧地捻起块塞嘴里。 雾濛濛一急,“快吐出来,别吃秦坏鸟的东西。” 司火三两下咽下,她挑起眼尾看了她一眼,“这有甚,她不敢下毒的,不过这点心味道还真不错,你不用?” 雾濛濛看了眼,很有骨气的道,“不用!” 司火耸了下肩,“那我自个用了。” 雾濛濛瞪了这爬里吃外的女人一眼,气鼓鼓将所有的荤菜都拖自己面前,半点都不给她留。 当天晚上,雾濛濛原本以为会有点什么事发生,哪知她一夜好眠,司火也是睡了个好觉。 她神采奕奕的起来,因着今个要见皇后,碧珑死人将雾濛濛尽往奢华的打扮,总是怎么漂亮怎么来。 雾濛濛倒是没太大的感觉,她知道自个相貌长的也好,分明就和她从前长的一模一样,是以她半点都不关心。 但当她一走出汀兰殿,在宫娥虚引下进了栖梧行宫主殿——凤栖殿,就受到了在场夫人和姑娘们齐刷刷看过来的眼神。 今个的雾濛濛,早不是多年前的小豆丁,如今她开始长身段,纤细身姿,一日比一日娉婷,那张脸,越发的张开了,竟是精致非常,且她大眼睛黑白分明,几年如一日的干净清澈,很容易讨长辈的喜欢。 还有若隐若现的梨涡,抿嘴笑的时候,带出几分的狡黠,真真招人。 今个橙柳将她往日的齐刘海给梳到了一边,微微摸了点玫瑰头油,就让乌亮的刘海服帖的盖住饱满的小额头,只堪堪露出一丁点来。 没有及笄,雾濛濛就简单绾了单螺髻,扣上赤金丝绞珍珠的发冠,软软的白嫩小耳朵软肉上,再坠着一点红的血珊瑚珠子,便越发衬的她面庞娇软白皙。 就是她今天穿的裙子,那也是银线绞珠软绸,这种料子,去年年末的时候边陲小国朝贡上来,统共也只有三四匹,这三四匹听闻皇后和贤妃那各一匹,剩下的还在皇帝私库里。 但雾濛濛身上的,上衣和长裙,层层叠叠,样式繁复华丽到极致,还尽是整片的布料制的,可见有多奢侈。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是觉得这套以上,有银线绞珠,和发冠很配,且走动之间,还带隐约的微光,很是好看。 殿下给她制的时候,她就收下了,半点 第160章:殿下要送的大礼 雾濛濛淡定自若的寻了个空位坐下,众人这才多有收回目光。 但她甫一坐下,立马就有夫人上前过来打招呼,枫林晚这些年,雾濛濛也认识了好些高门夫人,大多都是在她馆里推拿过的,亦或是做过暖宫推拿的。 “雾姑娘,你可算来了。”说这话的是户部侍郎家的顾梅,也是雾濛濛曾经第一位的暖宫助孕成功的夫人。 如今的顾梅早没了昔年那种焦愁不展的神色,她现在可谓是膝下有子,夫君也恩爱,家中公婆也还算慈爱,故而小日子过的十分恰意。 这人心境一好了,自然气血滋润,人脸上就更光彩照人。 雾濛濛抬头看着面前的顾梅,她从前尖尖的下颌长处了软肉,面颊也丰润许多,倒是越发的有高门贵夫人的风烦了。 她弯着眸子点了点头,“我可是来晚了?” 说着,她还调皮地转了转眼珠子。 顾梅其实与她已经很是熟稔,她轻笑一声,“哪里,还有好些人没到呢。” 雾濛濛笑眯眯都应了声,随口问道,“家中小子可还好?” 说起自己的儿子,顾梅眉飞色舞,很是开心,“皮的不行,这还没三岁呢,就已经嚷着要学爬树了,我是拿他没法子。” 雾濛濛淡淡的道,“小子嘛,活泼些也是好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寒暄了几句,另外的好几名夫人顺势插言进来,一言一语中,都对雾濛濛多有刻意结交讨好的意思。 雾濛濛不冷不热的寒暄,这些可都是她枫林晚的客户,她即便再是不耐,可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会过意不去。 好在众人也识趣,每人说上几句就自发的走开了。 面前的人散了,雾濛濛才松了口气,她端起小案几上的茶盏,抿了口润喉。 司火不着痕迹的在她身后低声笑道,“啧,小哑儿如今可真是受人喜欢哪。” 雾濛濛偏头隐晦地白了她一眼,“哼,你当真以为这些夫人是喜欢我?” 司火见雾濛濛自个心里很明白,多的话她也就不说了。 雾濛濛坐了会,正打算出去逛逛,不想凤鸾过来了,她拉着凤鸾一起挨着坐,两人在角落里小声地聊天。 巳时初,正殿里已经来了好些夫人和姑娘,嗡嗡的有些吵了,雾濛濛一侧头,就见殿外太监和宫娥在小跑着。 她神色一凛,就听见太监尖利的扯着嗓子在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赶紧起身相迎,齐齐唱喏,“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雾濛濛余光瞥见一身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曳地凤袍的身影从她面前过。 皇后走上上座后,伸手虚虚一引,“都是熟稔的,勿须客气,诸位请起吧。” “谢娘娘!”众人谢礼后,适才直起身来。 雾濛濛挑的位置在中后,很是不起眼,凤鸾在她上手方,她冷冷淡淡地看了皇后一眼,就瞥开了头。 今个皇后穿的一身凤袍,很是威仪,只是这次秦关鸠根本没跟在她身边,雾濛濛视线一扫,一眼就看到不知何时进殿的秦关鸠,在靠前的位置。 她穿着一身清媚的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绾着飞仙髻,并金累丝镶白玉嵌绿宝石牡丹纹挑心,一对金嵌宝桃枝花鸟掩鬓,倒将她衬的清丽非常。 许是察觉到雾濛濛的视线,秦关鸠回头,她对雾濛濛轻轻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 雾濛濛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就听上首位置的皇后在说,“本宫见着三月三,好时节,春日明媚,本宫喜欢热闹,遂喊上诸位一并来了栖梧行宫,诸位夫人、姑娘勿须客套,此处行宫并无任何男子,随意玩的尽兴一些。”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附和皇后这话,还有娇俏的小姑娘已经忍不住跳出来,大赞这处行宫的别致。 雾濛濛冷眼看着,边上的凤鸾勾了勾她衣脚,小声的道,“四公主没来,说是风寒了,不过她倒是提了下,这栖梧行宫有个小瀑布,很是好玩,一会我们去看看?” 雾濛濛点头,“四公主风寒可严重?” 凤鸾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没见到她,是她身边的宫娥来传的话。” 雾濛濛想了想,“等回了京,我们也去看看她。” 凤鸾也是这样想的,这么多年的手帕交,怎么能不关心着点。 两人小声私语间,皇后已经摆架到外头一处露天的庭院里,那处庭院及其的开阔,还早早搭了戏台子。 凤鸾小声的跟雾濛濛咬耳朵,“皇后喜欢看戏,其实每年都要招戏班子进宫看戏的。” 雾濛濛了然,不过她对戏曲这种东西不太感冒。 泱泱一行人跟着皇后,按着自个家的地位品级坐开了,能挨着皇后的,那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各家夫人后头,才是自家年轻的小姑娘。 雾濛濛坐的位置,自然是九皇子的位置,凤鸾却是不能和她再一起坐了,她规矩地坐到后头一些凤家的位置上。 戏台上大戏开唱,皇后点的戏,雾濛濛不太懂,她也没听说过,索性耐着性子单手撑头看了会。 但一刻钟后,雾濛濛就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她看的瞌睡都来了。 司火一直站她身后,见她这模样,好笑的戳了戳后腰小软肉,雾濛濛一下就坐直了,她微微转头不解地看着司火。 司火低头,小声道,“你先看戏,我离开一小会。” 雾濛濛点头,“知道了,我哪都不去,就在这看戏。” 她也不问司火去干什么,也很乖巧地不乱走动添麻烦。 司火笑了声,她就喜欢她这样乖巧懂事,她往后退了几步,趁没人注意的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庭院。 雾濛濛左右看了下,她见皇后看戏的十分认真,秦关鸠也是含笑在跟边上的说着什么,凤鸾同她一样无聊。 雾濛濛遂打起精神,看似盯着戏台在看,实则睁着眼睛发呆。 台上的戏唱完一轮,跟着又上第二波,雾濛濛眨了眨,她不经意转头,才发现秦关鸠不在了。 她心头一冷,对身后的碧珑招手问道,“可有注意到秦关鸠是何时不在的?” 碧珑皱眉,“约莫一刻钟前,有个小宫娥过来找的她,跟着她就出去了。” 雾濛濛摩挲着小下巴,她想了会道,“继续注意着。” 碧珑应下,雾濛濛目光落回戏台上,心思却不在了。 却说此时的秦关鸠,她跟着前面的小宫娥走过几个殿,忽的就顿脚问答,“姑母有甚事,是不能当着在殿中说的?” 那小宫娥回身,拢着手,面无表情的道,“皇后娘娘让姑娘先去前面的沉水殿等着,过个一会,她就过来,今个的事,娘娘说有变。” 听闻这话,秦关鸠眯起眸子道,“我怎没在姑母跟前见过你?” 小宫娥微微一笑,“秦姑娘自然没见过婢子,婢子是娘娘着手在暗处的。” 说完这话,她又道,“姑娘,还是赶紧过沉水殿去,莫让娘娘一会过来找不着人。” 秦关鸠半信半疑,她犹豫了会,还是跟着那小宫娥去了沉水殿,在她身后,还有婢女白栀。 一路到沉水殿,偶见小太监,那宫娥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领着秦关鸠。 秦关鸠心头微微松了松,这宫娥真要有问题,肯定不敢直面这些太监。 白栀却是心有忐忑,她拉了拉秦关鸠低声道,“姑娘,不若婢子现在去找皇后娘娘问问?婢子总觉得不放心。” 秦关鸠眸色微闪,她喊住那宫娥,笑道,“我这有点冷了,容我婢子去取件薄披风来,如何?” 小宫娥点头,“自然可以。” 秦关鸠对白栀使了个眼色,白栀提起裙摆一屈膝,转身就往回走。 小宫娥轻笑道,“秦姑娘,这边请,进去就是沉水殿了。” 秦关鸠颔首一笑,她当真跟着那宫娥进了沉水主殿。 主殿之中并无一人,隐有晦暗,只听那宫娥又道,“姑娘先等等,婢子去跟娘娘回禀。” 秦关鸠往主殿中一扫,并未见着任何异常,她放心道,“去吧,时辰不等人,还请转告姑母,若无变化,一样都妥当的。” 小宫娥点头,跟着低头退了出去,她走出沉水殿,转过了葳蕤花草,眼见四下无人之时,她一闪身拐进了假山缝隙里。 “呵,殿下饵已经下了。”晦暗的光线下,只见小宫娥娇娇一笑,她抬袖在脸上一抹,就露出一张媚眼朱唇来,赫然竟是司火。 厚重深沉的暗影之中,缓缓踏出一双玄锦面,金线帮的软靴来,紧接着是奢华的暗紫袍摆。 随后九殿下那张俊若神祗的脸从黑暗中浮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身玄衣的司金,以及司金手里头已经晕厥过去的白栀! 九殿下满意颔首,“过去蠢东西那边,省的有不长眼的一会伤了她。” 司火娇娇一笑,她冲司金抛了个带钩子的媚眼,将外衫脱了露出里头起先那身衣服来,“属下这就过去,必须不让小哑儿少一根头发。” 司金眼神都发直了,让司火的小眼神勾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若不是手里头还拎着个人,还有殿下也在,约莫他就要扑过去将人按着啃上一回。 九殿下见着司火回去了,他转身嫌弃地看了司金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德性!” 司金讪讪一笑,他摸着鼻子小声道,“食髓知味,殿下以后还不是要和属下一样的德性!” 九殿下耳朵尖,他瞬间脸就黑了,“哼,想成亲?给本殿熬着,明个本殿就将司火遣出京城!” 妈的,让这对狗男女在他面前秀,他分分钟拆散他们! 司金简直快哭了,最近过的太春风得意,一不小心没管住嘴,就出了祸,当真是哭都没地。 九殿下懒得再看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皱眉 第161章:碧珑怎么能是细作呢 雾濛濛有些懵! 她根本不知目下这样的情况是如何发生的。 半刻钟前,戏台上的青衣和小生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雾濛濛听不太懂这种叹调,她小小地动了动,有些想去恭房,但司火还没回来。 她索性就憋忍着,抬头见戏正到青衣含羞带怯地与小生对唱,随后她还未眨眼,高高的戏台上,青衣和小生的头颅瞬间飞起,猩红鲜血在半空溅起婉约的弧度,两颗头颅滚下戏台,还在地上转了几圈,台子上青衣和小生的身子才相继噗噗倒地。 全场寂静,似乎所有的人夫人和姑娘们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嘶声竭力地尖叫起来,“有刺客!护驾!护驾!” 在这声破嗓音的高喊声中,一溜的黑衣刺客从戏台后面冲了出来,手里拎着明晃晃的大刀,跳下戏台就冲台下的高门夫人和姑娘砍过来。 此起彼伏、惊慌所措的尖叫声在庭院之中绵连不绝的想起。 所有的人都忙不迭的提着裙摆,往外逃。 雾濛濛站起身,让边上的人一撞,险些栽倒在地,还好是赤淡四人护着她。 雾濛濛抿紧粉唇,她小脸也有发白,可好在比大部分人都更冷静。 她并未一拥而上地往外逃,反而是带着婢女一弯腰直接躲到圈椅后面,一来免得遭踩踏,二来也不引人注意。 她注意到皇后那边,已经有刺客冲了过去,但皇后身边的太监竟是会拳脚的,一时之间没人近的了她的身。 雾濛濛并知道外头的护卫可是有过来,她见已有黑衣刺客注意到她,并朝她过来。 她一咬牙,豁然起身,“跑!” 那刺客似乎瞅准了她,舍弃她身边的婢女不杀,独独就朝雾濛濛身上招呼。 雾濛濛头都不回,她将荷包里的毒药粉扯下来,抬手就往背后撒。 还好她准头不错,五颜六色的毒粉洒了那刺客一脸,她抽空回头,就见那刺客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雾濛濛脚步一顿,她飞快地抓起那刺客的大刀,转脚就往皇后那边跑,嘴里还喊着,“娘娘小心!” 但很快,雾濛濛就诡异的发现,这一波的刺客,除了跟着杀出去的,还有皇后身边杀退的几个,竟悉数都往她这边来。 雾濛濛心头发狠,已经猜出约莫这波人是想她死的! 是以,她毫不犹豫的往皇后那边靠近! “姑娘!”碧珑四人在她身后惊慌地喊着。 雾濛濛已经听不到,她看见皇后转头过来,对她扬起一丝丝诡谲的浅笑。 雾濛濛心头咯噔一跳,脑后劲风袭来,她不能回头,可也无法躲开。 电光火石间—— “嗖”的一声,艳红的匹练仿佛从天而降,缠上雾濛濛腰身,将她往旁边一带。 “嘭”又是一声巨响,雾濛濛扭头就见她起先站的地方,一并钢刀插在地上嗡嗡作响。 雾濛濛心头发寒,她让人拉起来,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哑儿?有事没事?” 雾濛濛抓着司火的袖子,深呼吸了几口气,很是小声的道,“我怀疑这些人是想要杀我的……” 司火眸色微闪,她拍了拍她肩,“站后面,有大爷在,没事。” 雾濛濛吞了吞口水,她捏紧手头的大刀,果然站在司火身后,只见司火素手一抬,但凡是稍微靠近点的刺客悉数倒飞出去。 雾濛濛心念纷杂,在这种关头,她竟出去的冷静。 她记得皇后刚才看着她的笑脸,她垂眸冷笑一声,跟着就往皇后身边去,“娘娘,莫怕!” 皇后身边,自然是有人保护的,雾濛濛过去,并未遭到阻拦。 她一娇小的姑娘,提着把寒光点点的大刀,虽然滑稽,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些气势在。 皇后镇定地看了她一眼,“你,有心了。” 雾濛濛站在皇后面前,冷肃着张小脸道,“应该的,草民定然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娘娘。” 稚嫩的嗓音,说的铿锵有力,让人反驳不能。 司火那边以一抵百,眼见庭院中刺客所剩无几,众人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岂料变动陡生—— 戏台子上,没了脑袋的青衣和小生咿咿呀呀的声音倏地响起,紧接着那两具无头尸居然惊悚地站了起来。 雾濛濛寒毛直竖,她最害怕这种妖魔鬼怪的事! 她瞥了皇后一眼,眼见她是面色苍白,显然很意外的样子。 司火慢条斯理的正与两三个刺客周旋,她好似并不慌着解决掉这两人,就跟个逗老鼠的猫一样。 跟在皇后身边,一年老的太监冷哼一声,“哼,装模作样故弄玄虚!” 他话音方落,一抬手就要打过去,可那两具无头尸,小生忽的朝着老太监砸过来,另一具青衣就朝往皇后这边扑。 雾濛濛死死咬着唇,才没尖叫出声,她死死握着刀柄,反而还站在皇后面前。 就在她眼见青衣身上殷红的血迹,和一股子让人作呕的腥味之时,另一边的司火踹开个刺客,一抬手从她袖子里飞出红绸,将青衣的尸体卷了过去。 雾濛濛才吐出半口气,抬眼就见青衣尸体后,居然藏着个身形矮小的黑衣刺客。 她一愣,青衣尸体的忽然消失,似乎也让那刺客一下没反应过来。 那刺客到底身体本能不错,他挥刀就要去行刺皇后,雾濛濛站在皇后侧前方,此刻,她看着那刀,心头就升起一股诡异的直觉,仿佛那刺客一身的杀意根本不在皇后,而是在她身上! 这一瞬间,她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双手抡起手头的大刀,用力一捅,就戳进了那刺客的胸膛。 鲜血喷涌,溅了她一手的温热。 雾濛濛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停在自己头顶,只有堪堪半臂距离的利器,心头发狠,又猛地抽出大刀,红着眼睛往那刺客身上又刺了过去。 这第二刀,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小哑儿!”司火一怒,一掌将身边的刺客拍开,冲的过来,再一脚将那被雾濛濛捅死的刺客踹飞出去。 “没事了,没事了……”司火迟疑地摸了摸她发顶。 雾濛濛手一颤,哐啷一声刀脱手而出,她后知后觉地怕起来,无比确定那刺客打着行刺皇后的幌子,其实是真要杀她的! 她手止不住的发抖,但她一咬牙,拂开司火的手,转身同诧异的皇后道,“还好娘娘平安无事,这刺客可真是好生可恶,竟妄图行刺娘娘,我拼死都会保护娘娘。” 这当,老太监那边也是迅速解决了小生尸体后的刺客,起先的一幕他也是看到了的。 皇后叹息一声,“你,是个好的,今日护驾有功,本宫会论功行赏。“ 雾濛濛咧嘴一笑,她裙裾和手上还有血迹,但她娇小的背脊挺的笔直,“不敢,保护娘娘,是我应该做的。” “姑娘,姑娘……”彼时,碧珑带着赤淡四人惊慌失措地围拢过来,碧珑顺势摸出帕子与她擦受伤的血迹。 雾濛濛白着张小脸,努力不去看地上的那句尸体,“没事。” 司火面色复杂,她微微退到后面,半隐起了身形。 “母后……” “濛濛?” 两道声音齐齐传来,雾濛濛和皇后回头,就见大皇子和九殿下两人由远及近奔了过来。 殿下速度似乎要比大皇子快一步,他脚尖一点,落到雾濛濛面前,低头看来她手上的血,心有余悸的道,“濛濛?” 这口吻,雾濛濛歪头,迟钝的委屈才跟着涌上来,她抽了抽鼻子,小声的道,“泯殿下……” 不知何时上线的泯殿下上前半步,将人半拥了进怀里,拍着她后背安抚道,“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雾濛濛顾忌皇后还在,她只贪恋地拱了那么一下,便从泯殿下怀里抽身出来。 大皇子站在皇后面前,跟着进来的还有一队金吾卫。 “母后,担心死儿臣了。”大皇子脸上关心不似作假。 皇后淡然拂袖,她视线在周遭的人身上挨个扫了圈,淡淡的道,“小九府上的姑娘护驾有功,母后无碍。” 雾濛濛提起裙摆,跟皇后屈膝,“是娘娘福泽深厚,我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 她说着这话,边上的碧珑就过来扶她。 雾濛濛转头对碧珑微微一笑,但她的笑意顿时凝在唇边,结成冰霜。 碧珑垂着头,她一只手扶着雾濛濛手臂,一只手却从袖子里掏出点点寒光。 她还在雾濛濛耳边呢喃低言,“姑娘,得罪了!” “放肆!”泯殿下的目光从头至尾都在雾濛濛身上,碧珑袖中寒光一现,他便猛地挥袖扇过去,顺便将雾濛濛一把护在怀里。 凛冽的银光,像极北极星辰,锋锐的寒气,割的人肌肤生疼。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从她发现碧珑的异常到她跌进泯殿下怀里,最后再是泯殿下一掌将碧珑打出去。 雾濛濛看着碧珑妖娆的身段弯成个弓形,有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来,而后软软倒地,再无声息,她手里,都还拽着柄汪蓝刃面的小巧匕首。 雾濛濛反应不过来,她不晓得,刚才还与她关切的婢女,怎的瞬间就成了心怀不轨的细作? “有毒!”皇后身边的老太监见着碧珑手中的匕首,吃惊地喊了声。 雾濛濛愣愣低头,瞬间就看到 第162章:你该恨本殿 两刻钟前—— 秦关鸠是崩溃的,她看着身前冷若冰霜的男子,情不自禁往后退一步,就撞上黑漆绢布屏风。 九殿下扬起下颌冷笑一声,“容你觊觎本殿这么多年,倒是便宜你了。” 秦关鸠面色惨白,她摇头脆弱的道,“殿下,你不能这样对我。” 九殿下哼哼两声,他一打响指,司金便将颌下留有浅须的七皇子带了进来。 七皇子眯眼怒视九殿下,“老九,你这是想干什么?” 九殿下随意找了张圈椅坐下,他懒洋洋的道,“你不是想要她么?今个弟弟就成全皇兄。” 七皇子看了眼秦关鸠,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老九,说什么胡话,你皇兄府中妻妾成群,不差这么一个,况秦关鸠是你的准皇子妃。” 九殿下微微勾起嘴角,狭长的凤眼带出凛冽的冰霜,“连她背后的秦家,一起给皇兄,这样老女人,弟弟不稀罕。” 听闻这话,七皇子眸色微闪,好似当真心动了。 秦关鸠面色大变,她有些嘶声竭力的对九殿下道,“殿下,这么多年,关鸠一心是爱慕殿下的啊……” 九殿下冷然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一启就吐出伤人心肺的话来,“爱慕?那你的爱慕可真恶心了本殿好些年。” 秦关鸠接近绝望,她死死抓住屏风,才没有倒下去。 九殿下屈指轻敲扶手,“作为蠢东西的磨刀石,秦关鸠,如今你没有任何价值。” 秦关鸠睁大了一双秋水剪瞳望着九殿下,她心头发寒,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九殿下又对七皇子道,“皇兄,考虑的如何?” 七皇子干笑两声,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九殿下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他低声道,“七皇兄怕是不知道吧,今个可是有场行刺的好戏码,弟弟能将皇兄撸过来,自然也能让七皇兄悄无声息地死在刺客手里,需知今个的行刺,可跟弟弟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着,他讥诮的视线就落在了秦关鸠身上。 秦关鸠身子一颤,心头惊骇莫名,“不可能,殿下你绝不可能知道的……” 九殿下蔑视地看着她,轻飘飘的道,“不然呢?” 七皇子眸色闪烁,他闭眼再睁眼,笑着道,“那皇兄就恭敬不如从命,弟弟的准皇子妃,皇兄就笑纳了。” 九殿下挑眉,摊手一引,“皇兄随意。” 秦关鸠咬牙,在这两人面前,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脸上愤恨一闪而逝,忽的转身就要往外跑。 七皇子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她头发,脸上带笑的就将她拖了过来,半点都不怜香惜玉。 九殿下没兴趣看下去,他起身走到外面,背着手站立了片刻,随后低声的近乎自言自语,“哼,还不甘心?想亲自报仇……” 司金觉得殿下有点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听殿下好似又嘀咕了句,“也好,仇总是要自己报才快活……” 随后,他见殿下很难耐地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发白。 司金心头一紧,“殿下……” 殿下抬手拦了他,过了好一会,他喘着气,再抬头,身上的气息陡然森寒起来。 他迈脚又回到里间,对正压着秦关鸠行苟且之事的七皇子道,“皇兄,还是慢些。” 七皇子抬起头来,他脸上有道抓痕,看着颇为狼狈。 已经是泯殿下的息泯,盯着正朝他看来的秦关鸠,此刻她满脸泪水,妆容花了,发髻散了,裙钗不整,就那样绝望无依的被七皇子欺在身下。 她还朝他喊着,“九殿下,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见她这样痛苦凄惨的境地,泯殿下忽的勾起薄唇,眼尾上扬,俊若春花般的笑了。 他缓缓走进几步,低笑道,“不这样对你?那要如何对你?” 他清楚地记得,秦关鸠带给他的致命一击,她亲手端给他毒酒,然后看他毫无所觉地喝下去,最后手脚发软地倒在地上,跟条斗败的老狼一样。 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艳红的裙裾似骄阳烈火,冷冷的说,“息泯,我早受够你了,当年不爱我,为何又要娶我?我恨你,恨不得你去死!” 她那会竟还问他为何娶她?他和她的这段姻缘,不就是她千方百计谋求来的?纵使他不够爱她,可却绝对足够的尊重她这个嫡妻! 她还说,“知道吗?宝儿也不是你的孩子,你头上戴了好几年的绿帽巾了啊,我就是要这样报复你,夺了你的所有,叫你也尝尝怨恨绵绵无绝期的滋味……” “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滋味……”泯殿下看着秦关鸠,笑着在问,“可还好?” 七皇子愣了下,他警惕地看着就泯殿下,“老九,你莫不是反悔了?” 秦关鸠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拢着自己的衣裳,双眼红肿地望着九皇子,“殿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也不嫁殿下了……” 闻言,泯殿下眸色一沉,“你是再不能嫁本殿,本殿也绝不会再娶你这样的货色。” 谁也没注意到泯殿下话语里的那个“又”字,唯有司金听到后,他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泯殿下微微收敛情绪,他大马金刀地复又坐下来,侧头对七皇子道,“七皇兄,弟弟没反悔,只是弟弟忽然觉得,她这等心性高傲,却生来放荡的玩意儿,还不配七皇兄给她开苞哪。” 活了二十多年,七皇子就从未听老九说过半半脏字,目下听他骂秦关鸠,他眼皮一跳,竟觉得自己好似从未认识过老九一般。 泯殿下嗤笑了声,一点下颌,“劳烦七皇兄将她那层遮羞的布给剐了,贱人就要有贱人的样子,总是喜欢千人骑马人弄的玩意,还穿什么衣裳。” 七皇子没有当着人面演活春宫的癖好,他干笑两声,“老九,你看……” “脱她衣服!”泯殿下声色锐利地打断七皇子的话,眸底浮起玄冰碎雪,冻的人背脊生寒。 形势比人强,七皇子一扭头,冷着脸当即将秦关鸠抓过来,三两下就将她脱个精光。 秦关鸠放生尖叫,她抬手去抓七皇子,哪知七皇子眼疾手快,轻轻松松一只手就钳制了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泯殿下细细地欣赏了秦关鸠的绝望,随后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她不配七皇兄亲自开苞,皇兄用手去了她的清白便是。” 七皇子转头,他脸上怒气横生。 泯殿下也冷冷地回望他,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好!”七皇子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他身下的秦关鸠更是挣扎的厉害。 她终于哭喊着,“九皇子息泯,我恨你,我恨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这样的话,泯殿下从前已经听过太多,他语调淡若清风的道,“你是该恨本殿哪,不恨的话,那多没意思……” 在他意味深长的低语里,七皇子制住秦关鸠,猛地探手就戳进了她的身体里。 “啊……”秦关鸠惨叫一声,她面色惨白,一身都在痉挛发抖。 剧烈的撕裂的疼痛,叫她再也哭不出来,她仿佛听到骨瓷破碎的声音,那一瞬间,她晓得,她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清白。 还是以一种最羞辱的姿势。 在她身上的七皇子却莫名亢奋了起来,若是此前他觉得老九同样是在折辱他,但这会他看着身下所谓的京城第一美人毫无反抗的模样,以及另类的一种残暴的摧残姿态,都叫他体内的血脉喷张。 男人的骨子里的暴虐以及征服因子,在这一瞬间,从七皇子心底最深处活络了过来。 许是连泯殿下都没想到,他的无意之举,竟是给七皇子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再往后,更是给秦关鸠带来生不如死的折磨。 泯殿下没有兴致再看下去,他见七皇子眼眸微红地伏在秦关鸠身上,转身就出去了。 司金跟在他后头,两人前脚踏出门,后脚就听闻主殿里头传来七皇子粗重的喘息声。 司金带上殿门,他转身就见自家殿下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好似微微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苍穹。 他顿了顿,并未上前打扰。 好半天,泯殿下才道,“稍后,领着皇后过来捉女干。” 司金抱剑领命,“是,请殿下放心,一应都安排好了。” 泯殿下点头,“大皇子过来了?” 司金道,“大皇子已经领着人到了二门外,所有的刺客已经格杀,京中女眷,只有一人重伤,八人轻伤,其余人等,悉数无碍。” 泯殿下轻轻冷哼了声,“皇后帮着秦关鸠演了这么一场大戏,本殿不在场,且不是可惜。” 殿下轻声低笑起来,“我想见濛濛了。” 司金了然,早是算计过了的,泯殿下领着自己的人走到二门,恰好遇上收到消息领着金吾卫急急赶来的大皇子。 甫一见息泯,大皇子狐疑道,“九皇弟,你怎在栖梧行宫?” 泯殿下冷冷看了他一眼,板着脸道,“皇弟一天都离不得家里的小东西,故而一直在栖梧行宫外等着,不想却收到了有刺客的消息,还不知小东西如何了?” 大皇子不疑有他,毕竟九皇子宠雾濛濛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点了点头,也不多话,领着金吾卫就朝庭院去,泯殿下紧随其后,那紧绷的薄唇,显然也是十分担心。 “母后……” “濛濛?” 两人到了庭院,不约而同的 第163章:我不会死,我在未来等你 “殿下!”雾濛濛一把抓住敏泯殿下的手腕,她垂着眼眸,脸上神色不明。 泯殿下含笑摸了摸她发髻,淡然道,“不怕,我没事。” 皇后看了死去的碧珑一眼,又看了看雾濛濛,最后目光慈爱的落在泯殿下身上,“小九,可有被那把匕首伤到?” 泯殿下抬眼,不冷不热的道,“托母后福泽庇护,儿臣没被伤到。” 雾濛濛嘴皮动了动,她忽的埋头进他怀里,死死抱着他腰身,几乎快哭出来的喊道,“殿下……” 泯殿下失笑地看了她一眼,跟着与皇后说,“她吓坏了,母后请容儿臣暂且退下。” 皇后视线跟着落到雾濛濛身上,目有深意的道,“确实,这孩子有心,为了护驾,拼了命地拿刀去捅刺客,回头请宫里的御医,好生开个方子压压惊。” 听闻这话,雾濛濛顺势瓮声瓮气的道,“殿下,濛濛害怕,濛濛想回府……” 泯殿下对皇后略一点头,当即半拥着雾濛濛大步就往走。 经过碧珑尸体之时,雾濛濛脚步一顿,她弯腰飞快的拿了碧珑手边的那把带毒的匕首。 皇后看着人走了,她才皱眉对大皇子问道,“小九怎也在这里?” 大皇子道,“儿臣是在二门遇上他的,九皇弟说,他一天都离不得那个小姑娘,所以一直在栖梧行宫不远处等着,不想就听闻有刺客,太担心所以跟着就进来了。” 皇后眉头皱地越发紧,“不太对……” 大皇子摸了摸后脑勺,跟着想了会,没想出哪里不对的,“母后,老九宠那个小姑娘,全京城都知道的……” 皇后忽然想起秦关鸠,“秦关鸠呢?” 众人面面相觑,那老太监回道,“回娘娘,戏开唱的时候,秦姑娘还在这里,但老奴也是没注意到她何时不见的。” 这当有一宫娥插嘴道,“回娘娘,婢子有注意到秦姑娘是和个小宫娥走的,临走之时,她好像还看了娘娘一眼。” 皇后面生不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去找!” 老太监领命,转身带着人,又跟大皇子要了金吾卫,挨殿找人去了。 而这厢,雾濛濛小脸哭兮兮地望着泯殿下,两人大步出了栖梧行宫,一直到上了马车,泯殿下突然面如金纸,一头栽在雾濛濛身上,弯腰一口黑血就吐了出来。 “殿下!”雾濛濛小小的惊呼了声,她往外头催司金,“司金,快点回府!” 司金应了声,越发用力甩马鞭。 雾濛濛扶着殿下坐好,她抿紧了粉唇,颤着手一拉起他的手,撩开袖子,果然就见手背那道小指长的伤口,就这一会的功夫,那伤口已然发黑。 “殿下……”雾濛濛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扑过去,二话不说就开始扒他的衣裳。 泯殿下低笑了声,他抬手一抹唇边的血迹,竟然还反过来安慰她,“濛濛,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真的……” 雾濛濛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肃着张小脸道,“殿下绝不能有事,我也不会让殿下有事的!” 她说着,已经解开了他的衣裳,特别是那只有伤的手,她退开了他的袖子,就见原本瓷白如玉的手臂上,蜿蜒而起黑色的脉络。 那毒竟是无比霸道的,此时已经染上了筋脉,竟还一直往全身扩散的架势。 雾濛濛倒抽了口冷气,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殿下体内的气,果不其然,但凡是毒性蔓延过的地方,殿下体内的气瞬间消失无踪。 雾濛濛咬牙,她晓得,一个人体内没有了气,那便是没有生机。 她从腰带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几根银针,照着最近的还没被毒浸染的穴位就扎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可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司金,再快些!”雾濛濛朝马车外吼道。 司金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从雾濛濛口吻里听出了十万火急,遂将马车驾的来飞起,只恨不得瞬间就回到皇子府。 泯殿下轻轻喘了口气,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去拉住雾濛濛道,“濛濛,记住我说过的话,不可让宫里的人知晓我中毒之事,以防落井下石。” 雾濛濛点头,她将殿下的衣裳掩了掩,只盯着那还在蔓延的毒,挪不开目光。 泯殿下摸了摸她软软小指尖,“今个,本是秦关鸠同皇后密谋,做了场行刺的戏码,想让你无声无息死在栖梧行宫,毕竟,你若不在了,除了我会在意,整个京城约莫就没人会再记得你……” “殿下,我知道……”雾濛濛抽了抽鼻子,带着无比的酸心道。 泯殿下还在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秦关鸠你也不必担心,往后她再不能碍着你我,我折了她的心高气傲,将她塞给了老七,约莫这会,皇后当看到这番好戏,她们敢算计你,我自然会好生回敬过去……” 雾濛濛顷刻间就泪眼朦胧,她清晰看见毒性蔓延到肩头,那股黑色的毒蜿蜒成曲曲绕绕的藤蔓,让殿下那只手再没有知觉。 泯殿下仿佛不在意,“老七是个奸诈的,即便此事皇后想糊弄过去,当做没发生,替秦关鸠遮掩,老七也绝不会同意,吃到了他嘴里的肉,秦关鸠背后还有个秦家,他便死也不会吐出来……” “殿下,你别说了,你好生休息!”雾濛濛一把捂住他的嘴。 泯殿下弯起眸子望着她,温柔而脉脉,有一种透过时光的缱绻,眷恋又多情。 “濛濛,过来我抱抱,殿下真的好喜欢濛濛哪,想娶你,想要有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儿,想同与执手白头啊……” 雾濛濛靠过去,她伏在他肩头,泣不成声的道,“可以的,殿下好起来,就可以和濛濛在一起,没及笄也可以先定亲……” 泯殿下摸着她发髻,目光悬于虚空之中,“濛濛不伤心,我不是死了,我是同你一起到你的家乡,你说过的,会带我一起去,我早该和你一道的,可舍不得你再吃苦,于是贪心的想回来多看你几眼,想能多护着你一点……” 他低头,薄唇磨过她的额头,“要有一天,你真回去了,记得来找我……” 雾濛濛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她抬头,兔子一样红的大眼睛,坚定不移地望着他,“殿下不会有事的,司木很厉害的,泯殿下不是还想看我及笄吗?你不亲手给我插发簪,我会生气的,很生气,再不原谅你……” 泯殿下微微勾起嘴角,“自然是要为你插发簪的,我不会死的,二十九岁的泯殿下一直都在未来等着你,等着你二十岁的时候,找到我……” “濛濛记住,也不许难过,你只是先遇上了未来的我,我一直在那站着等你,快快到二十岁,泯殿下就会一直在了……” 雾濛濛有些听不懂这样的话,她只是晓得不能让他出事,也不能让他昏迷过去。 “好,我不难过,我一会很快去找殿下,殿下看着濛濛,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濛濛,好不好?”雾濛濛拉着他手,放自己脸上蹭了蹭。 泯殿下差点闭上的凤眼,微微又睁开,他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宠溺浅笑,“很喜欢,喜欢的心尖都在痛……” 此时,雾濛濛已经敏锐的发现,那毒不仅飞快的在吞食殿下的生机,居然还将她的银针也给污染了。 原本程亮的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黑沉下来。 雾濛濛心惊,她不敢拔银针,虽不能完全阻挡毒性满眼的速度,好歹能挡一挡。 “濛濛也很喜欢殿下,往后都想和殿下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濛濛想殿下做濛濛一辈子的靠山,所以殿下不能有事,不然濛濛肯定要被人欺负的……” 雾濛濛边跟泯殿下说话,边死死盯着那几根银针。 此刻她从未觉得,这条回京的路竟是这样的漫长,长到让人心头渐渐绝望,看不到半点的希望,仿佛被世上所有的抛弃。 她也觉得透彻骨髓的难过,以及心头笼罩着巨大的恐慌。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因为一个人,而觉得此生无望。 她想,果然让她给殿下续命,分她一半的寿命给殿下,她也是毫不犹豫的。 泯殿下偏头,他本是想笑一下,但一口黑血又吐了出来。 雾濛濛赶紧拿帕子给他擦干净嘴角。 他动了动指尖,“恩,做你一辈子的靠山,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就在这当,马车外的司金长吁了声,雾濛濛一把撩开帘子,果然就看到了九皇子府大门。 她心头一喜,对司金道,“司金,来扶殿下,赶紧让司木过月落苑来。” 司金半只脚踏进马车,一嗅到那股子腐臭的腥味,他面色一变,当即将殿下搀下来。 “别背,别背,搀着……”殿下好似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但他还牢记着不能让人看出端倪的心思。 司金动容,他果然搀扶着殿下,雾濛濛也搭把手,几乎是提的,大步将殿下送进府门。 然,初初踏进府,司金一把背着殿下,脚尖一点,运气轻功,飞的就往月落苑去。 雾濛濛提起裙子,小腿翻飞,跑的飞快,她一边跑,一边止不住的有湿润浮上眼眶。 她不能失去殿下!她也不想失去殿下! 从未有任何一刻,雾濛濛 第164章:殿下的手真好看 “殿下,如何了?”雾濛濛气喘吁吁地推开东厢房门,闯进里间,见着司木就问。 司木皱着眉头,两指搭殿下脉搏上,神色不太好。 雾濛濛直接到床前,殿下已然昏迷过去,这下连带他的薄唇都开始呈现一种乌色。 那几根发黑的银针,雾濛濛手覆上帕子将其扯出来,随后换上干净的银针复又插进去。 随后强自冷静的将碧珑那把匕首摸出来搁司木面前,冷着脸道,“就是这把匕首!” 司木看了眼,他拿起匕首,跟着吩咐道,“先熬点参汤给殿下灌下去,研制解药,我需要时间。” 雾濛濛心头不安,她只知道参汤这种东西只有一个吊命的作用,而眼下,司木竟是连方子都不开了? “殿下中的是何毒?”她颤着声音问道。 司木垂下眼帘,眉目书卷气头一次散的一干二净,换而言之的是一股子颓然,“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雾濛濛失态,她声音都尖利起来。 司木眼睑一颤,“我会尽快找出解毒法子。” 说完这话,他捏着那把匕首,目色坚定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雾濛濛坐在床沿,她轻轻撩开点殿下的胸襟,就见毒性已经吞食掉殿下三分之一的生机。 雾濛濛张了张嘴,“殿下……” 殿下动也不动,斜飞入鬓的长眉,狭长的凤眼,他闭着的时候,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的俊雅。 雾濛濛忍不住吧啦吧啦地掉眼泪,她觉得自己这会不该哭,但就是忍不住,心头还钝疼地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一边的司金捏了捏拳头,愤恨的道,“我去查碧珑的来历,我就不信这毒是凭空就到她手上的,掘地三尺,我也要将人挖出来!” 雾濛濛点点头,她清楚,当司木那边没有进展的时候,司金的法子无疑是最行之有效的。 随后她捻起袖子一抹脸,深吸了口气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跟司土说,让他同你一起去查,顺便让司水易容成殿下的模样,殿下此前吩咐,不能让宫里的人知晓他中毒之事。” 司金紧了紧手里的长剑,转身就去找司火和司水。 东厢房里除了伺候的碎玉,雾濛濛连赤淡三人都不让进来,有碧珑那么一遭,她早便不敢再相信旁人。 碎玉脸上也是难过,她一手搭雾濛濛肩上,“姑娘也要好生保重自个身子,殿下定然不想看到姑娘这样伤心。” 雾濛濛扯了扯嘴角,她望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殿下,露出个很是难看的浅笑,“我知道,你先出去,别让人看出端倪,殿下这里我会照看着。” 碎玉略一犹豫,只得对雾濛濛点头,缓缓出去了。 整个东厢里间,再没旁人,雾濛濛才脱了绣鞋,她怕上大床,坐在床尾,屈膝抱着,愣愣地看着殿下。 一个时辰后,碎玉过来回禀,“司木大人那边回话说,匕首上的毒,他从未见过,是以无法调配出解药,且毒性又这样霸道,他想问姑娘,能否用针灸之术暂且将殿下体内的毒封住,他寻另外的法子逼出殿下体内的毒。” 雾濛濛摇头,她一双眼睛都带红肿,“没有用,我早试过了,我没办法封住毒,只能延缓毒性蔓延……” 碎玉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婢子去回司木大人。” 雾濛濛却无比的自责起来,她学会了针灸之术又如何?她能看到人体内的气又如何?她能暖宫助孕,让别人体内断裂的气衔接起来又如何?可她封不住殿下体内的毒! 如此,她从前那般尽心尽力的学那么多本事,又有何用? 总是,都帮不到殿下。 “殿下,对不起,我封不住,封不住……”她低低幽咽起来,只愿此时躺在床上的人是她才好。 “封不住……” “封不住啊……” 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恍若陷入魔障一般,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她应该能做点什么,她拼命去想,想的太阳穴突突的抽疼。 她也不敢闭眼,只得睁大了眸子,眼眸不眨地看着殿下体内的气。 看的久了,眼尾就浸出殷红的血丝来,顺着她小脸落下来,一颗一颗带血迹的眼泪珠子砸在她手背上,冰凉透骨。 “我能衔接上气,推拿穴位衔接上,既然能接上,自然也能断开气,衔接,断开,断开……” 雾濛濛喃喃念叨,猛然间,像是闪电刺破夜空,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跌忙滚打地翻身下床,扑的出去从外间找来银针。 她捏着银针,没确定之前她不敢在殿下身上试,故而毫不犹豫撩起裙摆,挽起裤管。 她看着自己左小腿上的气脉,很是用力的一拳头就砸过去,还是生生朝着气脉砸。 不同于骨折的剧痛袭来,叫雾濛濛眼前发黑。 她抽了口冷气,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明后,两指一并,狠狠地戳在气脉上,果然就见顺畅的气脉一凝滞。 雾濛濛心头一喜,她顾不得疼,不断地朝小腿上重要的穴位上戳,一连十来下,她额头冷汗如雨,唇白如雪,小腿更是飞快的淤红起来。 她甚至,感觉不到左小腿的存在。 而她小腿上的气脉,果然缓缓地细若游丝,穴位之间的,竟然是要断裂开来的架势。 雾濛濛毫不犹豫银针出手,朝着气脉最薄弱的一点嗤地狠扎。 她一口气将所有穴位上都扎上银针。 原本细嫩如乳的小腿,飞快的红肿起来,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发暗。 她清楚,再有一两个时辰,约莫她这条腿生机断绝,就要废掉! 但气脉却是成功截断了! 雾濛濛咧嘴傻笑,她面白如纸,她回头看着殿下,像个傻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着抽掉小腿上的银针,也不管气脉还不曾恢复,直接蹶着腿冲到殿下面前,拨开他的里衣,聚精会神地摸他身上的穴位。 她缓了缓,定了定神,看着殿下道,“殿下,会有点痛……” 说着,她如法炮制,照着殿下身上的还未被毒性蔓延的穴位就一拳头砸了下去。 但床上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雾濛濛抽了抽鼻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下的气脉,眼见微弱凝滞的瞬间,就眼疾手快地扎下银针。 待到她将所有能扎的穴位气脉都截断,雾濛濛力竭瘫软地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期间,殿下又吐了几口黑血。 她只得唤碎玉进来收拾了,随后又吩咐她找司木过来。 不大一会,司木匆匆进门,他甫一见雾濛濛和殿下一样惨白的脸色,当即就皱眉呵斥道,“雾濛濛,你若不顾惜自己,殿下谁来照顾?” 雾濛濛指了指殿下身上的扎满的银针,示意碎玉过来扶着她点,她缓了缓才道,“我封住了,你赶紧想法子给殿下解毒。” 司木一惊,他拉过殿下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雾濛濛就着碎玉的手喝了口水,又道,“暂且毒性不会蔓延,但不能久等,最多三天,不然殿下即便解了毒,也可能会瘫。” 司木不晓得雾濛濛是如何做的,他沉默地将殿下两只手都把了脉,诡异的发现,没有毒的那只手尚有生机,除了虚弱一些,半点无碍,而已经染毒的另一只手,脉搏若有若无,可见这毒性霸道的无时无刻不在腐蚀殿下的皮肉。 “此毒我闻所未闻,是以只有以毒攻毒一途。”司木也不太有把握,可目下只有这一试。 雾濛濛有了些力气,她便拖着还麻木着的左腿到床沿,拿了殿下没毒的那只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按起来。 “去准备,”殿下不能做决定,雾濛濛便提他下决定,“殿下是个果断的性子。” 司木点头,好一会他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前,是我司木狭隘了,殿下若能度过此劫,我便回师门,潜心研习医毒。” 提及师门,雾濛濛心头一动,她问,“司木,你的师门中,可还有人比你还擅使毒的?” 司木摇头,“师门单传,如今唯有我一人。” 雾濛濛沉默,“你去准备着,我尽量给殿下推拿,保他生机不腐。” 司木看了眼生死不知的殿下,不再多言半句,匆匆准备去了。 雾濛濛从殿下的指尖开始,一点一节地给他揉按,她小脸上微微绽开一丝丝的浅笑,“殿下的手真好看,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手合该去弹钢琴哪……” “殿下不知道钢琴吧?那是我家乡一种琴,但凡是会弹钢琴的,手都很好看,殿下这样相貌的,一定能迷倒很多姑娘……” 雾濛濛絮絮叨叨地低言细语,碎玉看着心头酸涩难当,她红着眼睛扭头,缓了情绪,看不出半点情绪后,她才冷着脸出去带上门。 五根手指头,雾濛濛挨个揉过去,她到殿下的手腕、小臂,“殿下说过的,想要和我一起回去,殿下不能食言,不然以后我就都不信殿下说的话了……” 她说着说着,就翘起嘴角,无声地哭了起来,但她还是不肯闭眼,固执地看着殿下体内的气,跟着微弱缓慢的气揉按推拿。 盖因她截断了殿下体内的气脉循环,这一身的气便无法从任脉周始,故而她只有用推拿来代替,促使残留的气脉流动起来,这样,殿下的一身肌肉才不会僵化坏掉。 她守了殿下一天一夜,司金那边还没传消息回来,中途司水顶着殿下的脸过来看过一次,最为重要的司木那里,却是进展不大。 他配了另外一种毒,却是 第165章:你们都跟殿下陪葬好不好 雾濛濛从未如此绝望过! 打小,谁都骂她是灾祸,爹妈都不要的孩子时,她不绝望,只是挥起爪子,将骂她的人抓成满脸花。 孤儿院里唯一爱护她的院长撒手人寰的时候,她不绝望,哭一场后,抹了泪,站起来继续努力认真的赚钱、生活。 她没钱继续大学学业,被迫退学之时,她不绝望,总是学历只是一张纸,她若想学,往后还可以自学自考。 在红灯区,只得在不正经的按摩店学手艺的时候,差点被嫖客拖去弓虽女干,她不绝望,她抓起刀子鱼死网破,侥幸将人吓退。 再后来,她顺利有了自己的小店,可她长的好,时常有人打她的主意,甚至有次骚扰她的还是个喜欢截肢碎尸的变态通缉犯,她那会也不绝望,一天到晚身上都别着把西瓜刀,准备那人要敢对她动手,她就能砍了他一双手,看谁截肢厉害! 初到大殷,她就遇上一心想杀她的殿下,说实话,她其实也不太绝望,她雾濛濛命贱,就跟株杂草一样,只要活着,到哪都能扎根。 但,此时,她亲手将毒药给殿下灌下去,看着殿下一口一口黑血往外吐的时候,她真切的感觉到绝望! 她雾濛濛怕死,为了能活下去,可以和人拼命,同这艰难世事争一口气。 但她对殿下身上的毒毫无办法,这种要人命的玩意,不是真的凭她一口不服输不甘心的气性就能争夺赢的。 她觉得殿下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天生骄矜清贵,合该凌驾众人之上,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处,俯瞰芸芸众生。 所以,他怎么能这样狼狈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她的殿下,该一如既往的骄傲啊! 她看着司木赶紧给殿下把脉,还将他往日吃的药丸一样的糖豆塞了一把进殿下嘴里。 随后脸色极其的难看,“毒性太烈,被压制了。” 雾濛濛手在隐隐发抖,她自个毫无所觉,她听见自己很冷凛的声音,“配再烈的,再烈些,我喂殿下吃!” 司木摇头,“不可,殿下身子会承受不住。” 雾濛濛看着司木,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一股星火燎原一样的决绝,“司木,你不是最擅玩毒吗?这世上怎会还有人的毒连你都不知道?” 司木脸色黯然,他也是一天一夜没合眼,眸底不满血丝,面颊潮红。 雾濛濛的话好似触动了他的心绪,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雾濛濛微微垂下眼睑,“对不起,司木……” 碎玉赶紧端茶盏过来喂他一口,司木缓和了后,才摆手道,“你没说错,你说的对。” 雾濛濛望着殿下,殿下身上的银针,已经有间或几根再变颜色,即便她截断了殿下体内的气脉,那毒也是在缓缓侵蚀,只是比之前慢了很多。 她想着,若是在现代,遇上殿下这样身中剧毒的,医院里又会如何处理? 她愣愣的问道,“司木,如果直接将你配的毒输进殿下血脉里呢?以毒攻毒会不会作用更好?” 司木皱眉,想了下雾濛濛的提议,“应该毒性会更好一些……” 雾濛濛碰了碰殿下的冰凉的指尖,“那就这么办吧,赶紧找人去制几根绣花针大小,却中空的针头,然后用羊肠接上,一头连接你的毒药,针就插进殿下血脉里。” 司木眸子一亮,雾濛濛说的这种法子他虽然没见过,可他直觉行的通。 “我这就去准备。”司木不耽搁,转身小跑出去。 雾濛濛对碎玉道,“碎玉,你去帮衬司木。” 碎玉点头,“是。” 她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叮嘱道,“姑娘,也请顾惜你自己的身子。” 雾濛濛头都没回,也没吭声。 碎玉叹息一声,照常掩上房门,不让人随意进去。 不过两个时辰,司木果然就拿着很简易的输液器过来,雾濛濛稍稍试了下,确定那针头能滴水,也很细,适才结过针头,亲自动手,摸着殿下有毒的那只手腕,照着静脉血管扎了进去。 她以前没学过医,也不会打针,这扎血管的活计还是第一次试。 不过,兴许她运气比较好,手也很稳,一次就扎准了,顺着针头,几乎透明的纤细羊肠里用处黑色的毒血。 雾濛濛对司木点头,示意他往羊肠里倒配置的毒药。 她则两指捏着羊肠,虚虚松开一点,模拟着滴管的作用,让毒药一点点的顺着羊肠和针头流进殿下的血管里。 半个时辰后,毒药滴尽了,雾濛濛果断地扯出针头,并用一坨干净的棉花死死压着针眼。 司木跟着手搭殿下脉上,他诊了好一会,“有点作用,明天再滴一次试试。” 雾濛濛心头微松,只要有作用就好,她将简易的输液器还给司木,不忘叮嘱道,“明天记得换针头和羊肠,用过一次,便不能再用,烧了吧。” 碎玉几下,司木又摸了一小片参片放殿下舌头底下,“你多看着点,我去配药。” 雾濛濛挥手,她本来也是哪都不去,不是给殿下推拿,就是抱膝坐在床尾,呆呆地望着殿下。 东厢房再一次空寂下来后,雾濛濛拉着殿下的手,脸挨上去轻轻地蹭了蹭,随后她就那样偏着头,坐在床沿下,拽着殿下撑不住的闭上眼睛,困的眯觉起来。 雾濛濛是被一声惨叫惊醒的,她抬起头来,就见着床上的殿下唇呈乌黑色,眉头紧皱,牙关咬的咯咯作响,且一身都好似在痉挛一样。 雾濛濛心头一惊,她往外喊了声,“碎玉,司木!” 紧接着她速度飞快地扯了件外衫团成棍状,跟着就去掰殿下的下巴,迫使他张嘴,省的一会咬了自己的舌头。 奈何她力气小,殿下又咬的紧,她根本掰不开。 好在碎玉进来,合两人之力,才堪堪掰开殿下嘴一条缝,雾濛濛赶紧将手头裹好的衣衫给他塞进去。 这一妥当,雾濛濛和碎玉一人按着殿下一边,以防他乱动岔了身上的银针。 司木过来也就几呼的功夫,雾濛濛偏头冲他道,“快看看,殿下突然就这样了。” 司木毕竟是会拳脚的手,他身子骨再是弱,力气也比雾濛濛和碎玉大,他站到床沿,先是剥开殿下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然后又摸了摸他心跳,随后再是把脉。 “不好,毒更烈了。”他手才搭上殿下的脉搏,就脸色一变。 这当,殿下好似缓和了下来,他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转,跟着整个人又和起先一样,昏迷不醒。 雾濛濛扯出殿下嘴里的外衫,见嘴角浸润出的黑血,她就着手头的外衫给他擦了擦。 司木这边解释道,“这毒太霸道,好似吞食了我配的毒,更加的烈性。” 雾濛濛手一顿,她手里的外衫吧嗒一下落到地上。 她看着司木,“可还有其他法子?” 司木皱起眉头,不得不承认道,“我,无能为力……” 雾濛濛动了动嘴皮子,她脸白无色,摇头道,“不,殿下不会就这样有事的,肯定有解毒法子,司木你再试试!” 司木咬牙,“好,我再试试。” 司木丢下这话,猩红着眼回自己院子去了,雾濛濛痴痴地望着殿下,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夜半十分,司金回来,雾濛濛当即问道,“可查到什么?” 司金道,“碧珑竟是皇后的人,只查到这一点。” 雾濛濛眸色一厉,她站起身,人有瞬间的摇晃,但她口吻冷若冰霜的道,“司金,你能顺利进出皇宫吗?” 司金略一沉思,“加上司水,可以。” 听闻这话,雾濛濛嘴角缓缓上翘,她原本时常纯粹无害的脸上头一次浮起丝丝诡谲的厉色,“好,今晚上你和司水带我进宫,既然查不出来,我就去亲自见见皇后,顺便让司木准备一些毒药,将匕首上的毒烈性去一些,一起带上。” 司金骇然,“小哑儿,你莫要做傻事!” 雾濛濛偏头看着他,黑浚浚的眼瞳,深幽幽的不见底,司金甚至有瞬间的恍惚,他还以为跟自己说话的人是殿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拿出解药,我就让整个秦家和大皇子府都给殿下陪葬!”雾濛濛口吻平波无澜,可她说出的话却让人胆颤心惊! 司金一呆,似乎没法想象向来笑靥可人的小人,竟会有这样疯狂的决绝。 雾濛濛再是认真不过,她还说,“让司木多配点毒,不用立刻致人命的那种,但也别太轻松地看不出来,让司火去秦家待命,再找个信得过的,拳脚功夫好的,去大皇子府待命,都带上毒药,我若与皇宫门口放烟火弹,就给我往这两家府上投毒!” 司金心头发寒,这么多年,他跟着殿下什么都见过,也什么都做过,可与雾濛濛这手段比起来,却还是不够狠辣。 雾濛濛看了司金一眼,见他神色震惊,不见动作,当即皱眉道,“去准备!” 司金回神,他看床上不知生死的殿下一眼,应了声,出去准备了。 夜半子时初,雾濛濛俯身小脸蹭了蹭殿下的指尖,轻声道,“殿下,我出去一趟,要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她换上轻便的玄色衣衫,将长发束成马尾 第166章:我雾濛濛就是块顽石 奢靡沉静的凤坤宫。 幽幽沉香从壁角三足香炉里缓缓弥漫而出,升腾而起的青咽袅袅,给清冷的宫殿添了几抹的艳色。 皇后息秦氏揉着眉心,脸上有瞬间的不厌烦神色。 她身边,只有心腹嬷嬷在,其他的宫娥太监,在殿里却是一个都看不到。 “嬷嬷,秦关鸠如何了?”皇后想起前几天栖梧行宫的事,就眉心阵痛。 秦关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本是要算计那个乞丐,她也乐的助她一臂之力,这不曾想,这蠢货竟将自个折进去了。 老嬷嬷添了点安神茶,送到皇后手上道,“还是那样子,要死要活的不安生。” 皇后接过安神茶浅浅抿了口,“老七那呢?” 老嬷嬷叹息一声,“娘娘,七皇子是何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且七皇子生母德妃可不是贤妃那个没脑子的,老奴听说,今个德妃又已经去圣人那边哭诉了,怕是非的让秦家将秦关鸠纳进七皇子府,往后德妃对秦家也是虎视眈眈。” 听闻这话,皇后冷笑一声,“跟哥哥说一声,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女儿,该舍弃的时候就要果断点。” 说着,她又让秦关鸠给气的心口发疼,她小心地揉了揉,啐了口骂道,“真是个不成器的,家里养了她那么多年,半点都不能为家族付出,早知道,就该捧其他的姑娘。” 老嬷嬷跟着点头,“秦姑娘也是,约莫仗着娘娘往些年的宠爱,过的也太顺遂了些,三番五次的,连个乞丐都收拾不了,还尽让娘娘给她善后,多亏的娘娘心软。” 老嬷嬷的话,让是受听,让皇后心头稍微舒心了些。 “为了她,本宫还折了个暗桩进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也就这么一个暗桩成事了的,竟还折在这里,倒是可惜了。”皇后想起死了的碧珑,颇为觉得浪费了。 老嬷嬷附和道,“九皇子府上,好像有些动静。” 皇后抬眼看老嬷嬷,示意她继续说。 老嬷嬷皱眉道,“说不上来,我们的人,现在进不了府,打探不到。” 皇后摩挲着小指珐琅护甲思忖片刻,“怂恿贤妃,跟那个没脑子的女人耳边吹吹风,等她帮本宫去打探……” “何必如此麻烦……”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空寂的凤坤宫里晃悠悠地就响起软糯冷色的嗓音。 皇后和老嬷嬷一惊,那老嬷嬷更是盯着空旷殿中喝道,“谁?” 雾濛濛从暗影纱幔之中缓缓走出来,她一身轻便的玄色衣裙,小脸素面,越发显得苍白精致,简简单单束着的马尾,将她整个人衬的越发娇小。 她似乎清减了很多,脸比前几日还小了,那双本就大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清濯濯的,更晶亮。 “是你?”老嬷嬷面皮一整,作势就要喊人进来。 雾濛濛朝身后的司水一点下颌,司水一个闪逝,冲的过去,动作麻利地就卸了老嬷嬷的嘴巴,叫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冷静无比地坐在凤椅上,她看着雾濛濛,又看了看提着剑就进殿的司水和司金,心头骤起不安。 不过她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雾濛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深夜带人闯进本宫凤坤宫,不想要脑袋了不成?” 雾濛濛面无表情,她从怀里摸出碧珑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将汪蓝的刃面在皇后面前晃了晃,“娘娘,可记得这个?” 皇后皱眉,盯着雾濛濛不说话。 雾濛濛转着手里匕首,轻声道,“当时娘娘身边的太监,可就一口喊出这匕首带毒,后来娘娘还问殿下,可有被伤到,如今我实话与娘娘说,殿下是真被伤到了,生死不知。” 闻言,皇后心头难掩狂喜,这种喜悦憋忍不住,以至于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雾濛濛看在眼里,她很是娇小的一个人,站在殿下,仰头面对居高临下的皇后,半点都不堕威仪。 “所以,我深夜前来叨扰娘娘,为的是想请娘娘赐下解药。”雾濛濛也算先礼后兵,事情没到撕破脸的地步,她不想用暴力的手段。 皇后哼了声,拂袖道,“本宫没有。” 雾濛濛眼不眨地看着皇后,将她心头没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定然也想说,就算有解药,也绝不会给殿下解毒是吧?” 皇后没有否认,可也没有承认。 雾濛濛眯了眯大眼睛,白嫩的面颊就露出若隐若现的梨涡来,她好似半点都不在意的道,“没关系,只是明个早上,娘娘怕就是要收到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中毒的消息,我这人被殿下娇养的太懒散了,故而懒得再去配其他毒药,我家殿下中的什么毒,他们就中什么毒。” 皇后面色大变,她一拍凤椅扶手,“你敢?” 雾濛濛清清淡淡地笑了,“有何不敢?要我家殿下只有半条命,我就让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若我家殿下陨落,怕是娘娘只有看着大皇子府和秦家一起给殿下陪葬。” 她当真欢快地笑了起来,眸子弯弯,单纯又天真,“有这么多人陪着殿下去死,殿下一定会很高兴哪。” 皇后气的面色铁青,她张口就要喊,“来人,护……” 但司水的动作更快,只见他一探手,就将皇后的下颌一起卸了,她根本喊不出来。 雾濛濛像司金摊手,管他要了寒光闪烁的长剑。 然后她缓缓到皇后面前,“娘娘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我会让你活着,只要你拿出解药一切好商量,不然,我雾濛濛贱命一条,你们让我没了靠山,让我活不下去,我拼死也要让你痛不欲生。” 她说完,当着皇后的面,将长剑架到那老嬷嬷脖子上,“这是你的心腹吧?” 老嬷嬷被吓的面色惨白,不断支吾着摇头,她还目光祈求地看向皇后。 皇后狼狈地瘫在凤椅上,此刻她无比后悔将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不然怎会陷入这样求救没门的境地。 雾濛濛面容冷淡,她即便唇边有笑意,可也蔓延不到眼底里。 “娘娘是不晓得我的决心,目下,我就让娘娘瞧瞧,省的娘娘以为我在说笑。”她轻描淡写的说着,忽然手起剑落。 “噗嗤”轻响,一截断臂落地,溅起猩红鲜血,骇人非常。 那老嬷嬷死死睁大了眼睛,看着脚边自己的手,紧接着就要痛呼出声。 司水面不改色地抽了她帕子就塞了她嘴,让她喊不出来。 一边的司金面色复杂,他其实不想往日里单纯快乐的小哑儿,有朝一日手染鲜血,分明她可以一直干干净净的。 有血滴溅落到皇后脸上,将她精致的妆容染上几分诡谲的颜色,她瞪大了眼睛,似乎反应不过来。 雾濛濛将长剑给了司水,她努力不去看地上的血迹和那条断臂。 她脸色也是很苍白,带着一种白纸的透明感,“娘娘,可愿意拿出解药了?” 司水冷着脸阴翳的脸,暗金竖瞳阴狠地盯着皇后,这下,不用雾濛濛吩咐,他出手,只听的咔的轻响,皇后的下颌就合上了,她也能说话了。 “娘娘,解药!”雾濛濛又说了遍。 皇后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好半天,她闭眼道,“本宫没有解药……” 她话还没说完,那把带毒的匕首就搁在了她脖子上。 她只听雾濛濛在她耳边低声说,“没有解药?那我拭目以待,看大皇子和秦家嫡出子弟同样中毒,娘娘那会还是没有解药?” 皇后猛地睁开眼,她咬牙道,“本宫没有解药,本宫是给那暗桩下令,本是让她杀了你,但本宫绝没让她给匕首喂毒。” 雾濛濛眸色一厉,“娘娘的意思是,只让碧珑杀我,没让她下毒?所以娘娘也不晓得这是何种毒?” 皇后点头,她大气都不敢喘,“是,本宫不知道。” 雾濛濛盯着她,确定她没说谎,可她也不会这样轻易便宜过去。 她收回匕首,还给皇后理了理领子,软糯娇憨的道,“没事,那我就看娘娘如何给大皇子解毒。” “混账!你敢!”大皇子就是皇后的命根子,她只有这么个儿子,自然心疼似宝。 雾濛濛咧嘴笑起来,她眨了眨眼,“娘娘可真是天真。” 她从凤椅台阶上下来,还冲皇后摆了摆手,“娘娘只要记得,要是我家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整个毒死大皇子府和秦家,我说的出做的到。” 威胁完皇后,雾濛濛敛了敛耳鬓细发,歪头看着已然昏死的老嬷嬷,“今晚的事,娘娘大可与圣人告状去,还可以让圣人下旨来抓我,但娘娘可要想清楚了,您瞒着旁人,兴许大皇子还能多活几天,您若要报复回来,便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我雾濛濛就是块顽石,您可是美玉来着,看谁碰的过谁。” 雾濛濛说完,她也不再多呆,对司金和司水一使眼色,跟来时的一样,飞快消失在凤坤宫。 好在司水和司金拳脚还不错,且两人接应着,虽费了翻功夫才避开圣人那边的暗卫,但好歹是有惊无险地从皇宫出来了。 雾濛濛站在皇宫外城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夜空,淡淡的道,“点烟火弹。” 司金略有犹豫,“小哑儿,真要如此?” 雾濛濛偏头看她,黑亮的眸子里像是有永不坠的星火在燃烧,“不然呢,司木想不出解毒的法子,皇后也没解药,既然凭一府之力都没救不活殿下,何不将事情闹大,让皇后去想法子?” 司水半点都不犹豫,总是雾濛濛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还抢过司金手里的烟火弹,分分钟就点燃放飞了出去。 雾濛濛看着烟火弹在晦暗的夜色中 第167章:疯狂的雾濛濛 雾濛濛又守了殿下一晚上。 她细细地给他揉按推拿,便是连手指头都不放过,她按着按着就想起,上次这人让自己按的来浴火焚身,情动的不得了,可还是努力板起脸将她赶走。 雾濛濛微微翘起嘴角就笑了,可随后,她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她看着床榻间气若游丝的殿下,分明还是俊的,可她觉得少了那几分的凌厉和桀骜,就根本不像殿下。 她心头空泛的厉害,便将晚上夜闯皇后凤坤宫的事,一一说了遍,末了她还说,“殿下,那可是皇后呢,从前我都觉得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惹不起啊,可是面对生死,原来谁也不比谁高贵去……” 随后她又有点忐忑的问,“殿下,我跟大皇子府还有秦家投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啊?我也晓得不能累及无辜,谁的命都是命,但是我一想着殿下,就不想管那么多了,凭什么他们能快活的活着,殿下就要身不如死呢?” “殿下,濛濛就是个小人物,想不到那么多的家国大义,我只是想要自己和在意的人都能活着,以后死了,即便洪水滔天,又与我何干?” “殿下,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我没殿下那样聪明,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只能跟皇后硬碰硬,殿下,我果然真的很蠢……” 雾濛濛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等碎玉悄然进来的时候,就见她趴在殿下手边,蹭着他手,累的受不住终于睡了过去。 碎玉叹息一声,她取来件薄披风,轻轻给雾濛濛盖上,又看了看殿下的情形,随后继续到司木那边帮忙。 第二日,京城一如既往,贩夫走卒随着日出劳作,高门望族,三两串门走动,一切都好似跟无数个往常一样平静。 可唯有大皇子府和秦家乱了套!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大早的,大皇子府的大皇子和秦家最出色的嫡长子,莫名其妙的就身中剧毒,还是一模一样的毒。 大皇子府和秦家的人赶紧递了牌子进宫,请御医来诊。 此事,还惊动了早朝的皇帝,圣人勃然大步,当即让人就要彻查,可却让皇后给拦了。 皇后哭诉着,先给大皇子解毒才是正经。 圣人一听也是,便集太医署全力,先行解毒。 雾濛濛很早就收到了消息,她抿了抿嘴角,让司金将殿下也中毒了的事传出去。 这下,还没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都哗然了,两位皇子一起中毒,还尽是神不知道鬼不觉的时候,当真令人吃惊。 皇帝难得屈尊,出宫看了大皇子后,竟转脚往九皇子府来。 雾濛濛接见的皇帝,她根本就不隐瞒,直接让皇帝亲眼看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儿子。 太医也是一同来了九皇子府,当即太医就对圣人回禀,明显九皇子中的毒更深。 皇帝难得很是烦躁,一下两个儿子生死未卜,即便他再是不待见自个这个九子,可总也是他的种。 最为主要的事,太医压根看不出两位皇子和秦家那位嫡子中的是何种毒,故而根本不敢轻易解毒。 皇帝忧心忡忡,从未见过的毒,还有神鬼莫测的下毒手段,都让他自危起来,这事,他也就不敢信任任何人,只将查探一事,暗中交给了自己身边的暗卫。 雾濛濛自打皇帝来过九皇子府后,她就将那把匕首给司木,让他藏了起来。 其他的,不管皇帝查不查,她都不管,总是栖梧行宫刺客一事,是秦关鸠安排的,那碧珑也是皇后的人,她和殿下可都是受害者。 凶手一时查不出来,太医署的太医也解不了毒,中途雾濛濛让司木跟太医讨论过解毒,最后只勉强商量出个吊命的法子来。 雾濛濛也不嫌弃,她的针灸不能再继续扎殿下身上了,她除了大量的时间用来给殿下做推拿,偶尔拔下针灸缓个半天,又要给殿下扎上,加上那吊命的法子,如此,才让殿下又撑了段时间。 皇帝已经在全大殷贴了皇榜,召集民间擅解毒的,并许诺,若能解了两位皇子和秦家嫡子毒的,皇帝亲许荣华富贵。 贴了皇榜,倒还真有一些能人异士来京城,这其中,竟真有一人看出这毒的来历,只是对解毒却是无能为力。 当时,那人说,“此乃域外之毒,生长与酷热潮湿之地,但凡是此毒生长的地方,方圆五里皆无活物。” 雾濛濛不清楚大殷这边的域外指的是哪里,更多有关那毒的信息也再没有。 皇榜张贴出去一日又过一日,雾濛濛知道,大皇子和秦家的那名嫡子也和殿下一样,同样日渐衰弱,皇后还跑来皇子府,肯求雾濛濛出手,想她用针灸术,阻止大皇子体内的毒性蔓延。 雾濛濛当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自然去了大皇子府一趟,见着大皇子的情形不知比殿下好多少,她当时转身就走。 在这种时候,七皇子府那边,在某天以一顶小软轿,将秦关鸠抬进了七皇子府。 从前名满大殷的第一美人就此沦为七皇子的侧妃。 按着她婚前失贞的行径,便是连侧妃都封不上的,但皇帝为了安抚秦家,看在秦家嫡子同样中毒的份上,勉强给秦关鸠封了个侧妃,顺势将她和九皇子的婚约给解了。 这点小事,若是从前,定然要被人津津乐道,可目下,两位皇子生死不知,朝堂上都是阴云密布,便没谁敢多嘴。 雾濛濛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跟殿下讲了。 她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听到,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遍,随后摸着殿下冰凉的指尖,她笑着抹泪道,“殿下,秦关鸠这辈子都完了,我想嫁给殿下,殿下你醒来就娶我好不好?” 就在雾濛濛绝望到无以复加,她让司木准备了同样稀释了的域外毒,预备要是殿下真的有个不测,她就给殿下以前的对头下毒! 她抓不到凶手,可却清楚总是殿下的对头下的手,如今这人躲在暗处,她明着不行,就将整个京城都掀翻天,她就不信幕后凶手才坐的住。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想殿下死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几个皇子,还有贤妃,宫里的那一竿子罢了。 司金觉得她简直疯了,斥责她胡闹。 反之司木和司水还有司火却是站在她那一边,司土则在知晓那是域外之毒的时候,早去找他从前打过交道的域外商贾,想看看是否有一线生机。 司金让这几人气的不行,可又毫无办法,隐隐的,他甚至觉得雾濛濛那样的大胆疯狂行事,指不定真有些作用。 就在雾濛濛当真准备投毒的那天,她正给殿下擦身子,司金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有救,有救,神医,谪先生来了……” 雾濛濛动作一顿,她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司金嘴里的谪先生是息谪,殿下的小皇叔,从前背叛过殿下的那个人。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骤起一丝隐隐的光亮,她看着司金,张了张嘴,好半天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谪先生?息谪?” “快请!”喊出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雾濛濛所有的力气,以致于她声音失真尖利。 息谪被人领进来的时候,他看了雾濛濛一眼,紧接着目光落在床上的九殿下身上,随即大步跨过去。 他一撩袍摆,直接坐到床沿,搭着九殿下的手就把起脉来。 雾濛濛稍稍定神,她往外间走了几步,招手唤来司金,让他喊司木过来,一起瞧瞧。 司金目色一凛,当真就去喊司木。 雾濛濛回到里间,她见息谪已经把完脉,便问,“谪先生,我家殿下的毒可能解?” 息谪点头,他看了看九殿下身上的银针,转头就问雾濛濛,“他身上的银针是你扎的?” 雾濛濛点头,“可有不妥?” 息谪摇头,他看着雾濛濛,清淡如水的脸上缓缓露出个浅笑来,“你做的很好,不然他坚持不到这么久。” 息谪外表是个很淡漠的人,他身上的那种淡漠与九皇子息泯的淡漠不同。 殿下的淡漠,那是凌厉锋锐的淡漠,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孤傲,而息谪的淡漠,则更像佛门中的高僧一样,是一种看破红尘的浅淡。 他开口不客气的吩咐道,“与我一个干净的小盏,和一把锋利的匕首,再端盆热水过来,我这就给他解毒。” 雾濛濛半隐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她整个人眼前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还是碎玉发现她脸色苍白,赶紧扶着她才没有让她摔倒。 “姑娘?”碎玉面露焦急。 雾濛濛喘了口气,她死死抓着碎玉,有气无力虚弱的吩咐道,“赶紧去准备,扶我过去在床尾坐下便可。” 碎玉只得依言扶她在殿下床尾坐下,随后她脚步匆匆去准备。 雾濛濛缓了好一会,手脚才有些许力气。 息谪看着她,轻轻皱起眉头,“你当是没有吃好睡好,为他耗费了大量的心力,如何为他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好似不懂,眉目有茫然。 雾濛濛笑了笑,她看着殿下,缓缓的道,“谪先生,多年之前,你弃他而去之时,这些年来,你可有过内疚?” 息谪不说话,他那双与息泯极为相似的凤眼之中,眸色幽深,晦暗不明。 雾濛濛看着他又道,“兴许,你们都会离开他,但是我不会,在我最为艰难的时候,是殿下给了我想要的,也是他让人治好了我的嗓子,让我没有成为哑巴,我雾濛濛无甚本事,可是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就绝不会弃他而去,况……” 他是两辈子以来唯一会对她好的人哪,她万分珍惜。 直到司木等人过来,碎玉准备好息谪要的物什 第168章:我将面汤省给殿下喝 雾濛濛并不想听息谪所谓的“情非得已”,她只关心殿下的毒。 所幸息谪也没有耽搁,他探手试了试黄铜盆里的水温,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个拳头大小的铁匣子扔进热水里泡着。 他还边说,“这种毒叫红蛊毒,生于域外多罗国,此毒在酷热盛夏生长,一到冬天,就会僵硬成一截枯枝,毒性强烈,几乎无法配置出解药。” “但红蛊毒在夏天的时候,根茎上会伴生出一种类似虫卵的东西,米粒大小,此物在红蛊入冬之时破壳而出,并汲取红蛊的身上的毒生长,等到了第二年夏天,小虫结茧死亡,它的尸体落到地下,腐烂后又会成为红蛊的根须发芽复苏的养分,如此周而复始伴生存在。” 息谪说着,他掏出热水里的铁匣子,又管碎玉要了盆冰水,将铁匣子丢进去泡着。 “很多年前,我周游列国,无意到过域外,侥幸得了几枚虫卵,先泡热水,再泡冷水,便能激起虫卵的生机,一会破壳成虫,等它吸食了息泯体内的红蛊毒,再结茧,他就能无碍了。” 息谪垂着眼睑,他说完后,就捞起铁匣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随后将近雾濛濛的银针,挑起其中一颗虫卵,轻轻地搁到殿下的毒性最深的手背。 雾濛濛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还不放心地用力看出殿下体内的气。 不过片刻,那枚米粒大小的晶莹虫卵好似动了一下,接着在所有的注视下,那没虫卵一下舒展开,变成条绣花针粗细的小虫。 那小虫在殿下手背那道一直没怎么愈合的伤口处爬来爬去,接着它就不动了。 屋子里的人皆屏住呼吸,雾濛濛更是目不转睛。 旁人看不出动静,可雾濛濛却清晰地看到殿下身上,早年被毒浸染的筋脉竟一点一点地冒出正常的白色气脉来。 她激动地指尖发抖,竟是忍不住眼眶又湿了。 小半天过去,东厢房里,除了雾濛濛和司木还有息谪在,其他人都被雾濛濛安排出去了。 司金要招司土回来,司火更是要将今日京城各方的情报整理出来,等殿下好了后,还一一做个回禀。 司水则守在东厢门口,不让外人进出。 至于宫里边,息谪没提,雾濛濛就更不会差人去那边支会,她才懒得多事,她顾着殿下就够了。 息谪并未时时盯着息泯,他好似对雾濛濛的针灸之术比较感兴趣,后来晓得那是司木的师门传承,就同司木以医毒为话题,聊开了。 雾濛濛一直盯着殿下,她见那小虫半天过去后,好似长了一圈,殿下体内的毒也在渐渐减少,她才很是疲惫地松了口气,将想要将殿下对头全部毒死的念头适才消散了。 她不想离开殿下,就蜷缩着在床尾小小地休息了会。 用过晚膳后,息谪将那条小虫挪到殿下手臂,在他皮肤上划了个小小的口子,方便小虫吸食红蛊毒。 息谪见雾濛濛不肯闭眼休息,他遂叹息一声,“你不必如此,约莫要两到三天,才能清完毒,届时他才会醒过来。” 雾濛濛没理会他,息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的道,“我一会进宫,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以后若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听闻这话,雾濛濛抬头,她眨了眨眼睛,略有茫然地看着他,“你要留在京城?” 息谪垂了垂眼,淡白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嗯。” 雾濛濛没再论其他,在息谪要踏出里间之时,她呢喃了句,“谢谢。” 息谪脚步一顿,跟着头都没回的出了九皇子府。 好一会,雾濛濛才对东厢外喊了声,“司金。” 司金推门而入,他就听雾濛濛冷冷的道,“去查查息谪这些年来的来历。” 司金心头一凛,“小哑儿,你在怀疑什么?” 雾濛濛闭眼又睁眼,“我没怀疑任何人。” 司金顿了顿,他接着道,“数年前,你和司水初遇谪先生的时候,殿下就让人一直看着在,这些年,谪先生四处游走,居无定所,走到哪,要觉得合意,就会多坐几个月,他照常悬壶济世,所有人都对他赞叹有加。” 雾濛濛应了声,“他何时到的京城?” 司金道,“他该是看到了皇榜,跟着就进京,今个一早到的,只歇息了片刻,就率先到府上来了。” 雾濛濛点头,她目光落在殿下身上的小虫身上,面无表情的道,“我晓得了,等殿下醒了,与他说吧,很多事,我看不出来。” 司金也是这样想的,“那此前准备的那些东西,如何处理?” 雾濛濛看了他一眼,“当然销毁,让司木善后,莫让旁人晓得了,那把匕首藏好。” 司金也是这样觉得,这些时日,他也是提着心绷紧了神经,目下晓得殿下过不了几天就能醒来,他松懈下来,也觉得累的慌。 “小哑儿,”临走之时,他还不是不放心的叮嘱道,“你也多休息,殿下定然不想看到你这样累的。” 雾濛濛微微弯了弯眼眸,“知道了。” 东厢房彻底安静后,雾濛濛双脚并用地爬到大床里侧,她在殿下身边躺下来,生怕不小心压死了那条救命的小虫子,只得远远隔开。 她侧身,静静看着殿下的脸,还有乌黑的薄唇,她伸手摸了摸他刀削鬓角,随后才安心地合上了眼。 雾濛濛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她一觉睡到半夜就被饿醒了。 她甫一睁眼,就去瞅殿下身上的那条小虫,那虫子似乎又胖了一圈,趴在伤口那动也不动。 雾濛濛用力睁眼去看,就见殿下体内的气恢复地越来越多,甚至他中毒的那只手,五根手指头里的气都变成了白色的了。 她一兴奋,小心翼翼从床尾跳下床,出门就对守夜的碎玉吩咐道,“碎玉,我饿了,我要吃爆炒獐子鸡髓笋鹌子水晶脍板栗烧野鸡酒醉鸭肝笼蒸螃蟹,还有赤枣乌鸡汤。” 碎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耐心道,“姑娘,你这些日子不好好用膳,肠胃还虚着,不能用的太油腻,不若婢子亲自给姑娘做碗山家三脆吧。” 雾濛濛肚子一饿,就什么都想吃,她馋地舔了舔唇珠,软糯糯的问道,“山家三脆是什么?” 碎玉解释道,“是婢子从前还在家时,很稀罕的一种吃食,选嫩笋、小蕈、枸杞头,入盐汤焯熟,加调料和汤面,很鲜美的。” 雾濛濛让碎玉说的口水都出来了,她越发觉得饿的慌,赶紧推她去做,“快去,要做一大碗啊。” 碎玉含笑去做了,雾濛濛回了东厢,坐在床沿看殿下。 不多时,碎玉端着山家三脆进来,雾濛濛小鼻子嗅了嗅,跟着去小案几边看了看,竟是碗汤面,她也不管那么多,拿了筷子就开吃。 也不知是饿的慌了,用啥都好吃,还是碎玉的手艺不错,雾濛濛不甚秀气地用了一大口,嘴里热滚滚的面还没咽下去,就冲碎玉比大拇指。 她动作飞快地用了几大口,感觉没那么饿了,才端着碗到殿下面前,一屁股坐床沿呼噜开吃。 她吃一口还抬头跟殿下说,“殿下,碎玉做的东西好好吃,不行一会我还要去吃一碗。” 等到她将一碗汤面用的来七七八八,不经意抬头,猛然就见殿下眼皮下的眼珠子一动,他还没恢复颜色的薄唇轻轻一动,声如蚊呐的幽幽吐出一个字,“饿……” 雾濛濛一愣,碎玉也是一惊。 雾濛濛抱着碗凑过去,激动地喊,“殿下,殿下,泯殿下?” 果然,在她的喊声下,殿下竟艰难而缓慢地睁开了一丝眼缝,随后他的目光就盯在了雾濛濛怀里的碗上。 这些时日,殿下一直昏迷不醒,吃的东西根本喂不进去,雾濛濛每天都给他塞的流质粥或者是牛乳,再不济就是盐糖水灌进去。 就是个活人,也抵不住这么长时间的饿来着。 雾濛濛欢喜了,她把碗往前凑,笑眯眯的问,“殿下想吃?” 殿下根本没法回答,雾濛濛好似为难地思量了下,接着说,“好吧,我将面汤省给殿下喝,殿下嫌弃不?” 碎玉背转身,摸了摸眼角,这些时日,也就这会她觉得姑娘又活泛了过来,和从前一样哪,所以真好。 殿下看了那碗一眼,目光又挪到雾濛濛脸上,长久地没有挪开。 雾濛濛哪里真敢让殿下喝她吃剩的面汤,她将碗给碎玉,吩咐道,“碎玉,熬点补气血的粥吧,一会我喂殿下用。” “喏。”碎玉脆生生应了声,她收拾了雾濛濛吃完的家什,脚步轻快的往膳房去。 雾濛濛凑到床沿边,她坐到床榻下,挪过去,很靠近殿下,目光灼灼地瞅着她,本是想笑的,可话还没出口,眼睛就又红了,整个人觉得酸涩的厉害,“殿下醒了,我真开心……” 殿下指尖动了动,雾濛濛连忙拉着。 他动了动薄唇,眸色复杂地雾濛濛根本就看不懂。 察觉到他想亲近的意图,雾濛濛赶紧将小脸凑上去,蹭了蹭他的手心。 “……濛……濛濛……”殿下缓了好久的劲,才喊出这两个字。 雾濛濛恍惚,她忽然扬起笑脸,快活地接连蹭了他手好几下,“太好了,泯殿下你没事太好了……” 她只顾开心,根本没看见 第169章:本殿自然会比他优秀 殿下一醒过来,就恢复的很快。 第三天的时候,在那小虫要结茧的时候,息谪过来过一趟,他给殿下把了脉道,“毒已经清了,剩下的好生调养便是。” 再见息谪,雾濛濛还以为殿下要冷着脸不善,但殿下只看了他一眼,就再无表情,淡定地不得了。 息谪并未在九皇子府多呆,这些时日,雾濛濛也听说了,他同时再给大皇子和秦家嫡子解毒。 盖因,他身份很是微妙,故而连皇帝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要如何待他。 息谪好似半点不知道一样,他直接在京城那边买了栋二进的小宅子住了下来。 息谪走后,雾濛濛给殿下掖了掖被角,这段时间的所有事,她都跟殿下说了遍。 殿下当时就说,“碧珑身后应该有个主子,是以她才得到这种域外的毒药,皇后不过是给人背了个黑锅。” 总是殿下醒了,雾濛濛也就懒得去想这种费脑子的事,她万事不管,日日与殿下推拿,将此前他气脉截断的部分挨个衔接回去。 因着殿下让红蛊毒伤了身子,需要好生调养,是以雾濛濛不敢放开手地推拿,生怕引的殿下情动,这种身子还虚的时候,还敢卸精水,当真能要人命啊。 所以,雾濛濛推拿衔接气脉的进度很慢,不过,在不知不觉间,她有天才忽然想到,自己居然都将殿下身上给摸遍了。 这种迟来的窘意和羞意,让雾濛濛心头窃喜的同时还不敢表露出来。 是以每次给殿下做推拿,她都努力板着张小脸,绝对不敢笑。 约莫十天后,殿下能下床走动了,他身上的毒清的干干净净,只需要慢慢休养就可。 这天,日头尚好,雾濛濛让人搬了椅子在月落苑院子里,她扶殿下出来晒会太阳。 她还专门拿了披风给殿下搭身上,免得殿下受凉。 她则坐在个摆满零嘴的小案几后,时不时摸颗坚果扔嘴里咬的咯咯作响,小嘴巴动不停,跟个好吃的小松鼠一样。 殿下本是闭着眼睛养神,许是让她嗑坚果的声音吵的不耐,遂睁眼看着他。 雾濛濛吞下嘴里的坚果肉,她一连吃了几个,发现都还再看着她,她略一犹豫,还是拿了面前的小银锤,一连敲了好几个,小心地去了壳,选出里面的果肉,小手一摊,就送到殿下面前。 殿下垂眸,只见白嫩的小手心里,几颗完好的坚果肉安安静静的,还泛着隐约的椒盐香味。 雾濛濛见他没动,还以为他没力气抬手,遂起身,将手送到他嘴边,示意他直接伸舌头卷就是了。 殿下睫毛颤了颤,随后当真伸出点舌尖,将几颗坚果肉卷进嘴里。 雾濛濛只感觉手心一点湿热的轻痒,她收回手,悄悄地在裙子后面蹭了蹭。 她跟着坐下,又殷勤地给殿下剥坚果。 等她在将坚果肉送到殿下嘴边时,只见殿下摇摇头,撇开了脑袋。 雾濛濛咧嘴就要笑话他,哪知她无意瞥见殿下微微泛粉的耳朵尖。 她一愣,手搁殿下面前就忘了收回来。 殿下抬眼,狭长的凤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濛濛?” 雾濛濛一下回神,她收回手,讪笑两声,将一手心的坚果肉喂进了自己嘴里。 她坐回小杌子上,却没吃坚果了,然而捻了块藕粉桂花糖糕来啃,她低着头,耳鬓的发垂落下来,就挡了她的小脸。 好一会,雾濛濛才低声问道,“泯殿下。九殿下还好吗?” 听闻这话,殿下披风下的指尖一动,他侧头,眉目柔和地看着她,“怎的想起问这个?” 雾濛濛双手捧着糖糕,小口小口地啃着,她垂着眼,好似很专心,“嗯,就问问,毕竟这次泯殿下出来的时候好似最久。” 殿下顿了会,才从披风下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发髻,“他很好,濛濛,这是想他了?” 雾濛濛啃完个糖糕,又去拿第二个,从始至终她都没抬头,不过她还是在说,“没有想或者不想,我都是担心殿下,殿下这次差点就……”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只埋头一径啃点心。 殿下目色幽然地望着她,良久他才错开视线,盯着天际白云道,“濛濛,相信我,这种事,我不会让它再发生,往后即便我死了,你若不怕,也带着你一起。” 这话吓的雾濛濛手一抖,吧唧一声,她手头才啃了一半的糖糕掉到地上,她偏头,哭丧着张小脸对殿下道,“殿下,你可以不带我一起,我怕死啊。” 殿下挑眉,他笑看她,神色温和浅淡,说出的话却能吓的人心肝颤,“没关系,这次你这样救我,往后我自然该与你一起同生共死,谁都分不开我们。” 虽然情话很好听没错,也很甜蜜,可将感人肺腑的甜言蜜语讲的来让雾濛濛心惊胆颤,约莫也只有殿下一人了。 雾濛濛苦兮兮地发狠啃零嘴,她还小气的不给他吃,全兜到自个怀里,背对着他。 几乎就在她背转身的刹那,两人近乎同时脸色一变。 雾濛濛捏着一把见过,太过用力,坚果就割的她手心发疼。 而殿下,他眸底的暖色一点一点沉淀下去,在不见底的深渊凝成薄薄的冰霜,冷凛的好似隆冬腊月。 殿下体内的毒清后,雾濛濛就再没回过她自己的荷华院,她想照顾殿下,加上殿下并不反对,她就在东厢里间,又和殿下一起睡一张大床。 殿下手脚能动了,除了身子还虚着,基本没旁的大碍之后,每天晚上,他照旧像以前一样,长手长脚地搂着她睡。 但这天晚上,时至半夜,殿下口渴,他也不吵雾濛濛,自己轻手轻脚地起身,倒了温水来喝。 随后他又躺回床上,伸手去抱雾濛濛,他手不经意划过她的脸,就接触一片湿润和冰凉。 他心头一惊,坐起来赶紧将人掰过来,借着屋里朦朦胧胧地烛火,就见小人闭着眼睛,悄无声息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皱眉,他看着她,神色复杂,好半天才低声道,“哭够了?” 雾濛濛睁眼,她晓得骗不过殿下,殿下一眼就能瞧出她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她抽了抽,总是都被发现了,她索性也不在隐忍压抑着,她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抓着他衣襟,伤心的不能自己。 殿下垂眸,他抬了抬手,随后又放下了,只冷着脸口吻无波的道,“如此舍不得他?” 雾濛濛没说话,她好似自己也想停下来,可就是憋忍不住,心头难过的厉害,像之前殿下生死未卜的时候一样,难过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殿下撇开头,他看着远处的点光,以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妥协意味道,“你若真那样心悦他,本殿……可以是他……” 跟着,他薄唇弯起讥诮的弧度,“总归,本殿也就是他。” 可胸口心脏的地方到底也是愤恨不平的,这世间还能有他这样际遇的了么?情爱敌手,居然就是他自己。 从来,他都不容许自己输给任何人,唯独,将来的他,他是比不过的。 “殿下啊……”雾濛濛想着那个温和宠溺她的人,会万事都以她考虑的人,还会死皮赖脸跟她亲近的人,还说及笄的时候要给她插发簪,也承诺说,往后只娶她一个,只心悦她一个人的泯殿下。 就算是临到生死关头,不想她难过,而安抚她说,他不会死,只是在前头等着她,还要她去找他…… 她如何能不伤心? 她一直以为,她从未将泯殿下和九殿下区别对待,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就是九皇子息泯,可时至今日,她出乎意料的难过,才明白过来,她到底心还是偏的。 毕竟,谁又能拒绝一个纯粹对她好的人? 殿下心头有烦躁,他想将人推开,也想吼她一顿,叫她莫在哭了。 然而所有的情绪,都化在她脸上大颗大颗的泪水里,再不复见。 他听见自己再说,“濛濛,不哭,我在,我一直在的,我就是你的泯殿下,我一直都是。” 雾濛濛伸手环住他脖子,拼命地摇头,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说,“不要……不要……” 殿下根本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终于伸手环住她腰身,将人往怀里挤了挤,下颌搁她发顶低声道,“我就是,我会一直是濛濛的泯殿下……” 如果她能像从前一样快活,他就能是另外一个他哪。 可心头最深处的酸涩,又是因何而起? 雾濛濛在殿下里衣上一抹脸,红着鼻子眼睛,小手摸着殿下的脸,打着哭嗝道,“不要,殿下就是殿下,不是任何人,殿下就是殿下,我哭一会就没事了。” 殿下抬手,微凉的指尖落在她后脑勺,带着他都不察的轻颤。 “当真?”他开口问道。 雾濛濛头枕他肩膀上,双手环着他脖子,一双腿直接嵌进他长腿之间,亲密而依赖。 “嗯,殿下就是殿下,濛濛最骄傲的殿下。”她晓得自己哭的有些任性,可也明白,她不能以泯殿下的标准来让殿下为她改变。 喜欢一个人,心悦一个人,那该是喜欢他所有的好和不好,而不能以这份喜欢的心情来要求对方为自己改变。 若是改变,那又哪里还是最初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了呢? 且殿下总有一天,也会成长到泯殿下一样的优秀,所以从来都是一个人,她又岂能只喜欢未来成熟的殿下,而嫌弃现在还不够那样完美的殿下? 她很愿意,陪着不够好的殿下,一步一步成长,最后收获一枚世间最好的殿下。 “殿下不用觉得我会伤心,就费心尽力装作泯殿下,”雾濛濛将头埋进他脖子里,小声的道,“我晓得,往后的殿下会那样好就是了,所以往后,让我督促殿下吧,殿下要努力变得优秀啊。” 殿下摸着她细软的发丝,心头如释重负,他惯常 第170章:不准嫌弃,记住没有 话说破了,雾濛濛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 她将殿下整个里衣都给哭湿了,此时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殿下眯眼看了她一眼,随后自己下床,取了干净的里衣,当着她面就开始脱衣服。 雾濛濛一把捂住眼睛,嚷道,“殿下去净室换!” 殿下转头瞥着她,薄唇一启,就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雾濛濛悄悄张开点指缝,这还什么都没偷看到,当头就罩下来一件衣裳,她眼前一黑,再将头上的衣裳扯下来之时,殿下已经动作很快地换好了。 雾濛濛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庆幸,她黑濯濯的眼瞳转了转,看着氤氲浅光下,依然俊美如斯的殿下,有片刻的不真切。 殿下重新躺回床上,一拉她,就下令道,“睡觉。” 雾濛濛懵了会,她轻轻动了动,从殿下怀里挪出来点,半点都没睡意。 她一动,殿下就睁开了眼,淡淡地看着她。 仿佛刚才跟她互诉衷肠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 雾濛濛在被子底下悄悄扭了扭手指头,咬了咬唇,小声喊了声,“殿下……” 殿下侧身看着她,眼都不眨。 雾濛濛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光,低声道,“我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跟殿下说,也想问问殿下泯殿下去后,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但最后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殿下仿佛都知道她心里想的,他过了好一会才回道,“本殿有他所有的记忆,知道很多,也感受到他对你所有的感情,于本殿而言,他不是消失,只是真正与本殿融为一体,他有的,本该就是本殿的。” 雾濛濛松了口气,她干巴巴地憋出一个字,“哦。” 殿下盯着她,随后朝她勾了勾食指,狭长的凤眼瞬间勾人起来。 雾濛濛心一悸,她愣愣的从软枕上磨过去,茫然地看着他。 距离很近的时候,殿下忽的一手扣着她后脑勺,将人拉过来,瞅准她小嘴就亲了下去。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但雾濛濛还是感受了殿下薄唇的微凉以及一股子浅淡的中药味。 她呆在那里,反应不过来,脑子里不断回放着殿下薄唇触感。 殿下已经往回挪,他将被子扯起来,长手一拨,将人按进怀里,冷喝道,“闭眼,睡觉!” 这么多年,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学会了接收殿下的命令,雾濛濛几乎在殿下话落的瞬间,当真就闭上了眼。 她在他肩窝里,听着有节奏的心跳声,突然傻兮兮的问,“殿下为什么亲我?” 毕竟,以前只有泯殿下才会亲她的额头,九殿下是从来都是很君子的。 回应她的是小屁股上不亲不重的一巴掌,以及头顶的哼哼声,“你说睡不着,不就是在跟本殿索亲么?” 随后他还很烦恼的嘀咕道,“恁的痴缠,蠢东西就是蠢……” 雾濛濛黑线,她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能指望这人能有多会甜言蜜语,起先她哭的时候说的那些,约莫都是他的极限了。 她抬起小脑袋,一字一句地看着他道,“以后别亲我,嘴巴里一股子中药味!” 然后,她见着殿下还略苍白的俊美瞬间就黑了。 他把她抓起来,咬着牙问,“敢嫌弃,嗯?” 仿佛雾濛濛只要敢点头,他当真就按她在床上抽死她一样。 雾濛濛皱了皱小眉头,互相表露了心迹后,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再没有从前那样怕他了。 大概心里晓得,总是再过份,只要不踩底线,这人就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恰好,她雾濛濛只要不论及生死的问题,啥都不怕。 所以,她撅了撅嘴,学着他从前的嫌弃表情,“谁喜欢药味来……” 她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倾身过来,果断按着她,俯身再次亲了下去。 且这一次压根就不是碰一下就完事了,他就跟头恶狼般,叼着她,死活不放。 雾濛濛还睁大着眸子,两辈子以来的第一个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她小喘着气,推了他一下。 殿下根本就不动,他狭长的凤眼还瞪了回去,似乎觉得她不乖顺。 两人亲着,还大眼瞪小眼,雾濛濛率先忍不住,干脆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自己也跟着闭眼,专心和他缠绵。 一直到气喘吁吁,殿下才放开她,他下身还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 他指腹摩挲着雾濛濛鬓角,目光落在雾濛濛嫣红水润的嘴巴上,就撕不开了。 他觉得不能再亲近了,毕竟已经憋忍的很难受了。 可看着雾濛濛那张被自己啃红的两瓣唇,又忍不住低头啄了一口。 然后哑着声音命令道,“不准嫌弃,记住没有!” 雾濛濛一双眸子水光莹莹,她舌根还麻的厉害,只得模糊不清地应了他一声。 于是,殿下满意了,他重新躺下,这次他还特意往外挪了些,只手虚虚搭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睡觉!不许再东想西想,你没及笄,想再多都没用,本殿有原则的!” 雾濛濛夹了他一眼,直接背转身睡觉,懒得再理会他。 省的说多了,他还以为她有多迫不及待想占他便宜似的。 殿下侧头看了她一眼,在雾濛濛看不见的地方,他才轻轻勾起嘴角。 一夜无话,次日直到日上三竿,雾濛濛才醒过来。 最近她都起的晚,仿佛要将前段时间因着担心殿下,睡不着的觉都给补回来一样。 殿下应该是早就醒了的,他甚至都靠在床头,看司金和司火送回来的密信。 见雾濛濛睡眼惺忪地醒过来,还趴软枕上,模模糊糊地按着枕头蹭,将齐刘海蹭的不服帖翘了一撮,莫名有一种软乎乎的招人。 殿下目光一顿,他好像犹豫了片刻,随后低头在雾濛濛额头温情地亲了一下,并道,“濛濛,早。” 雾濛濛一愣,恍惚间,她还以为面前的人是泯殿下,不过也就那么片刻,她就彻底清醒过来,冲殿下招手眸子弯弯地笑道,“殿下,早。” 殿下眉目舒缓,他顺手揉了把她细软的发丝,“起来用早膳,御厨做了蟹黄包。” 雾濛濛欢呼一声,只要有好吃的,她就能开心老半天,她跳下床,直接取了衣裳穿好,然后跑回荷华院,让赤淡端热水进来,橙柳和黄娥伺候她梳洗装扮。 自打出了碧珑的事,雾濛濛对身边仅剩下的三名婢女,都不如从前信任和亲密,在整个皇子府里,她也就和金木水火土五人,以及碎玉和总管苏伯亲近,其他人,她都不相信了。 殿下晓得她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也没有规劝,甚至还生了暗搓搓的小心思,巴不得她就只信他一人,听他一人的话才好。 两人一同用了膳,雾濛濛自个吃的同时,不忘给殿下夹,她想着昨晚两人都已经亲过了,也就懒得换公筷。 哪知殿下用了第一夹,就板着脸道,“换公筷,不然,你自个用。”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就他规矩多,龟毛得不行,有本事他不亲她啊。 她哼了声,见没人注意,便探头过去,小声恨恨道,“昨晚上,谁吃我舌头了?那会怎不见你嫌弃有口水。” 殿下额头青筋一跳,他瞥了一边布菜的宫娥,一挥手将人都赶了出去,才羞恼的道,“雾濛濛,你再口无遮掩试试?下次本殿再听到你将闺房之趣拿出来说,本殿……本殿啃烂你的嘴皮子!” 雾濛濛略有得瑟地夹了他一眼,小眼神就是一副小人得志,她夹了最后一块蟹黄包,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又斜眼去看殿下。 嘴里的吃食咽下去后,她晃着筷子上没啃完的蟹黄包,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嗳,在床上,情浓我浓的时候就唤人家濛濛,这一出闺房,就冷着脸,连名带姓的叫雾濛濛,殿下还真是势利。” 殿下有瞬间愕然,他微微皱起眉头,认真的解释道,“没有。” 雾濛濛心头偷笑,她三两下啃完蟹黄包,歪头就跟殿下说,“不过,我还是喜欢和殿下玩亲亲的。” 说完,她还咂了两下嘴巴,虽然是在回味蟹黄包的鲜美,可落在殿下眼里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耳朵尖不受控制的迅速烧了起来。 “咳……”殿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用帕子揩了揩嘴角,装作没听到她的话,跟着起身,背着手就去小书房。 雾濛濛见殿下白玉一般的耳朵尖悉数都变成了薄红色,目送他走远了,这才乐的忍不住拍桌子狂笑。 她从来都没想到,殿下逗起来,竟然这样好玩。 反正他不能拿她怎么样,又自诩要君子的对她,所以她现在颇有点无所顾忌,从前只有他欺负她,她狗腿讨好献殷勤的份,如今她能讨回来,雾濛濛想想就有点激动。 雾濛濛飞快地用完早膳,她擦了嘴,就准备跟着去小书房。 她哪里会有这样缠人,分明是担心殿下身体初愈,要一忙起来忘了时辰,她还可以提醒他! 对,她雾濛濛就是这样善解人意,所以绝对不是缠人! 刚刚才互明心意什么的,她和殿下 第171章:善后 雾濛濛探头探脑地进了小书房。 殿下已经在桌案前俯首写着什么,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半点都不损他眉眼的俊美,反而因着那股子的病弱,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他余光瞥到雾濛濛进来,但压根就没理会她。 雾濛濛轻手轻脚溜进来,她小跑到自己平常练字画画的条案前,装模做样地随便摸了本书卷来端手上。 她翻一页,就撩眼皮看殿下一会。 殿下的头发很长,时常整齐地绾在脑后,今个他却是没有束起来,而是直接将两鬓的发敛到脑后,结成一小搓,随后用根玄色带子捆起来,其他的悉数都披散在肩后,整个人瞬间就隐藏住了所有的锋芒。 雾濛濛目光下落,从殿下的睫毛、凤眼而过,她像第一次才发现一般,感觉殿下的眼睫毛竟然比她的还长。 她低头,掏出水晶琉璃小圆镜,左右照了照自己的睫毛。 嗳,还真没有殿下的睫毛长啊。 她顺势翻了书卷第二页,然后又偷偷摸摸都去瞟殿下。 唔,殿下的山根很挺,鼻子也很挺,鼻肉形状也好看。她从前听人说,面相上,鼻子挺鼻肉厚的人,欲望比较强来着。 她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跟着揉了揉根本还是小笼包的胸口,深切为往后的日子担忧,也不晓得她这样的小身板能不能满足的了殿下啊? 接着,她就去瞄殿下的薄唇,一会又想起昨晚两人亲了来。 那种挨着只是微凉的触感,可殿下啃她的那劲,就差没直接将她给一口吞了。 雾濛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的嘴角,傻兮兮的拿书卷捂脸低低的笑。 直到此刻,她都还在悄悄兴奋着,觉得这么俊的男人竟然就是她男票了,不仅有身份地位,还有足够的银子能养的起她,而且一看就是身强力壮的,往后有大把的性福生活可以享受。 她亢奋的恨不得啪啪自拍一通,然后发微博论坛啊,昭告全世界。 嗷!她雾濛濛的男票就是那么完美的不似人! 她自顾在一旁乐的找不着北,殿下这头,看着笔下接连写错的第三个字,还有雾濛濛那傻不拉几的灼热视线,殿下额头青筋一迸。 他转头,将手边一沓的账本给她扔了过去,冷冷的道,“很闲?枫林晚不用管了?” 雾濛濛悚然回神,她揉了揉脸,勉强压住心头的兴奋感,轻咳一声,板着小脸认真的道,“我这就看帐。” 殿下见她不再时不时偷看自己,他适才隐晦地松了口气,又觉得心头有点燥热,便抬手扯了扯领子。 但,领子才扯到一半,他就又感觉到雾濛濛滚烫炙热的目光。 他动作一顿,狭长的凤眼凛冽地横出去,忍不住吼道,“蠢东西,作甚一直偷看本殿?” 雾濛濛眨了眨眼,半点都没有被抓住的心虚,她厚脸皮的道,“殿下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殿下冷笑一声,他同样是个蠢的才会同她计较,不然今个一天,他都甭想做正事了。 他抓起手边一本蓝皮小册子丢给她,淡淡的道,“枫林晚要制的香膏原料皆在此,上有各项价格,如今枫林晚香膏供不应求,本殿给你两个时辰,将往后半年枫林晚香膏用度的成本预算出来,不然,休想本殿给你支银子买香料。” 雾濛濛小肩一瑟缩,她摸了摸小鼻子,殿下这招还真狠,一下就抓住她的软肋。 她撇了撇嘴,不甘不愿的道,“好嘛,我一会就算。” 殿下哼哼两声,转过头去做正事前,还不忘警告她,“再敢偷看本殿,今个晚上就滚回你的荷华院,休想进本殿东厢!” 雾濛濛眸子一亮,“那我不看,以后晚上都能和殿下一起睡吗?” 殿下真心觉得这世间怎会有这样不羞不臊的姑娘,这脸皮该有多厚来着?偏生这姑娘还是他已经搁心里了的。 简直,说不出来的酸爽! 他绷紧薄唇,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看你表现。” 话落,自来脸皮薄的青年赶紧转头,不再看她。 雾濛濛眨了眨眼,嘿嘿笑了声,她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抓起枫林晚的账本就动作麻利地算了起来。 她不会算盘,账本上的一应收盈支出,她全是凭一杆笔来算,写的跟鬼画符一样,殿下也是看不懂,但每每她都能算的来没啥差错。 自打那以后,殿下也就不管她了,等她自己去捣鼓。 雾濛濛笔下游龙,心算、笔算,飞快的将这些时日没来得及看的账本一起清理完。 殿下终于得了清静,将最近的事挨个理一遍,再结合重生老鬼的记忆,对将来的事,一一规划好。 他没跟雾濛濛说过,那些中毒昏迷不醒的日子,对他而言,就像是黄粱一梦。 他跟着重生老鬼的记忆,将上辈子都历经了一遍,他心知那不是自己的人生,起先还能冷眼旁观,可后来他见着梦里的雾濛濛,见她取代碎玉的位置,每日安静沉默地伺候他。 他就觉得心疼,上辈子的蠢东西,他根本没想过要给她治嗓子,以致于让她做了一辈子的哑巴。 他看着她偶尔望着自己那种晶亮的小眼神,还有小心翼翼,他就忍不住想要对这辈子的雾濛濛好。 仿佛,他活该是欠了她的。 他败者为寇,仍旧不愿服输,一边恢复被挑断的四肢筋脉,一边暗中联络旧部。 最后关头,他捧着她脸说,“等我回来,回来就风光娶你。” 终究,还是有没兑现的机会。 他第二次杀进皇宫,手刃亲母亲弟,血流遍地,浑身浴血,犹如身披火红喜服的修罗。 他去接她,却只接到血泊中的奄奄一息的蠢东西。 时至今日,他也不晓得是谁下的手,甚至就在他抱着她的时候,背后冷箭直接刺穿他的胸口。 可以说,他和她是死在了一起的,但他却不晓得谁是凶手! 真是讽刺! 殿下缓缓勾起嘴角,他才不会和重生老鬼一样没用,连自个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连累到蠢东西。 这辈子,他非得将那见不得光的臭虫扒出来,好生丢太阳下晒晒,再如何说,这个仇也是必须要报的。 雾濛濛算完最后一本账册,就听到殿下冷测测的浅笑。 她瞟了他一眼,见他眉目满是杀气和狠戾,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一样。 要往常,她定然怕的有多远滚多远,可这会,别说她还半点都不畏惧。 她扯了张白纸,揉成小团,瞅准了就朝殿下脑袋砸过去。 殿下只虚虚抬手,就将纸团一把接住,他转头看她,见她条案面前清空了,连香膏预感都算了出来,遂压了戾气,眉目带柔的吩咐道,“没事就去找金木水火土过来,本殿有事吩咐,你也一起听听。” 雾濛濛应了声,乐的给他跑腿。 殿下随手将纸团丢一边,见她小跑出去的背影,凤眼瞳色就有片刻的深沉。 金木水火土五人过来的很快,雾濛濛也就只是跟司金说一声,其他人,他自有法子支会。 殿下双手合十,他考虑了会才开口,“濛濛明天同本殿一起进宫,你与皇后撕破了脸,本殿总得善后。” 雾濛濛心虚地吐了吐小舌头,没有异议。 接着殿下又道,“司土,找人去域外多罗国打听一下,红蛊毒这样烈性的毒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都好生查一查,顺便也查一下这些年息谪是否当真去过多罗国。” 司土摸着将军肚,“没问题,这里恰好就有个域外多罗国的商贾想与属下做笔买卖,属下定然会给将红蛊毒和息谪的事查清楚。” 殿下点头,他目光落在司木身上,其实上辈子他没有中红蛊毒,反而是司木死与无解的红蛊毒,此前重生老鬼一直以为司木是自己玩毒不小心所致,目下来看,却是另有其手。 “司木,配出红蛊毒解药,本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配出解药,你需要任何东西,都可以直接找司土和苏伯,不必同本殿支会,本殿只要红蛊毒的解药!” 殿下说着,面色就冷凛下来。 司木神色一震,他虽不晓得殿下的用意,但殿下用这样的口吻,显然是极为认真的。 他应下,“属下,一定配出解药。” 殿下稍微放心点,他最后看了眼司金和司火,轻飘飘的道了句,“想成亲?” 司火一怔,倒是司金蓝眸瞬间发光,他盯着殿下不断点头。 殿下微微一笑,“那就成吧,选个黄道吉日,司火的嫁妆,和你的聘礼,都从府上出。” 司金欣喜若狂地拉着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司火,当即就给殿下跪下磕头了,并高声道,“多谢殿下成全。” 便是连雾濛濛都诧异地转头按着殿下,之前殿下还不待见这两人在他面前秀恩爱来着。 最后轮到司水,殿下屈指敲了敲桌沿,“司水暂且搬回府上,本殿与你几个先生,你好生跟着先生学学。” 显然,司水不太愿意,他低着头没吭声。 殿下觉得五人里,就只有司水他觉得有些头疼,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听着司水,你若不想真成个傻子,就给本殿好生学。” 上辈子,他身边的五人都没好下场,司土在外走商的时候,被土匪截杀,尸骨不存,甚至都没人知道他是谁。 司金死在自个未婚妻手里,司火被人毁了相貌,当真沦落风尘万劫不复,司木中毒身亡,司水却是真的疯了,浑浑噩噩,走 第172章:丽昭仪才像是殿下的母妃 殿下带着雾濛濛到皇后的凤坤宫。 雾濛濛躲在殿下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而单纯地瞅着凤椅上的皇后。 她这小模样,仿佛那天晚上一言不合就断人手的这种凶残事,不是她干的一样。 皇后看着她就心口堵的慌,况且大皇子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果可以她倒恨不得砍了她的脑袋! 殿下站在殿中央,对皇后一拱手就道,“母后,此前儿臣府上的蠢东西多有冲动,今个儿臣特意带她过来给母后赔罪。” 雾濛濛不等殿下拎她,她自己就站出来,仰起张还带稚气的小脸,软糯糯的道,“娘娘,大人有大量,草民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娘娘勿须计较。” 这等期期艾艾小媳妇模样,真真叫人恨的咬牙切齿。 皇后便是连笑都敷衍不出来,她拂袖,“哼,本宫惹不起她。” 殿下轻笑一声,他抬手护短地摸了摸雾濛濛的单螺髻,嘴里不善的道,“不管如何,总是蠢东西莽撞了,也是因着担心儿臣的缘故,且就儿臣知道的,父皇那边还在查这毒的来头,就是不知可否查出了碧珑的蛛丝马迹。” 听闻这话,皇后面色难看,她盯着九皇子,好一会才缓和了口吻道,“晓得了,本宫只是一时起糊涂了,小九你同老大历经生死,本宫担心的夜不能寐,如今都还觉得四肢乏力。” 殿下顺势道,“母后需得保重凤体才是,好生休养着,儿臣与大皇兄已经无碍,母后可以放心了。” 皇后不想见这两人,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疲倦的道,“你们痊愈了,本宫就放心了。” 殿下也不再多呆,他轻轻拍了拍雾濛濛,“还不跟母后谢恩,往后莫要再做糊涂事,母后对儿子们,向来都是慈爱的,你若与她好生说道,母后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可是记住了?” 雾濛濛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赶紧福礼,“草民谢过娘娘不计较之恩,娘娘真是天底下最仁慈的皇后。” 她一记马屁拍上去,差点没让皇后内伤吐血。 殿下并未在凤坤宫久呆,他带着雾濛濛出了凤坤宫,低头看了看走在身侧的小人,就忽然想带她去见见丽昭仪。 六皇子如今早已大婚,且第一个孩子与去年年末出生,皇帝本是想就此提一提丽昭仪的份位,哪知丽昭仪并不愿意,她就只满足做个小小的昭仪。 许是早就得到了九皇子进宫的消息,殿下领着雾濛濛才到丽昭仪的殿门口,她就亲自迎了出来。 甫一见殿下,这位与贤妃长着相同相貌的妇人,当即就红了眼圈。 她拉着殿下的手,接连说,“好,没事了就好,姨母又不能出宫去看你,真是吃苦头了。” 殿下不习惯这样的关怀,他抽回手将雾濛濛推到丽昭仪面前,不甚有表情的道,“姨母,她叫雾濛濛,往后要与小九共度一生的姑娘。” 他似乎说的别扭,还不自然地撇开了脑袋。 丽昭仪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她早听说过了,就是自家儿子和女儿也时常在她面前提及。 不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雾濛濛弯着眸子,乖巧的跟个猫儿一样抬手对丽昭仪打招呼,可招呼才打到一半,她爪子就僵住了。 她刷的一下放下手,提起裙摆,规规矩矩的给丽昭仪敛衽行礼,“濛濛见过昭仪。” 丽昭仪言笑晏晏,她哪里看不出这姑娘是个没啥心机的,想什么都露在脸上,加上年纪还小,根本没及笄,她抬头就骂殿下,“人家姑娘还这样小,你多大了,说老实话,是不是你欺负人来了?” 殿下皱了皱眉头,他认真回道,“没有。” 丽昭仪哪里信他,将人迎进殿里,丽昭仪就拉着雾濛濛问,“跟昭仪说实话,莫怕他,小九是不是欺负你了?”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看了看殿下,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殿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已经默默的在心头给她记了一笔。 丽昭仪继续问,“他如何欺负你的?尽管说来,昭仪给你做主。” 雾濛濛抠了抠梨涡,软嫩娇娇的道,“殿下扇人家屁股……” 丽昭仪一怔,她看向坐对面的青年,旦见青年当着她面都狠狠地剜人家小姑娘。 她心头一恼,骂道,“胡闹!小九再是不想娶皇子妃,姨母也不劝你,可你怎么能哄骗一个小姑娘,纵使这小姑娘是你养大的,可你也不能这样耽误别人不是。” 丽昭仪已经认定,她家子侄长歪了,连右拐小姑娘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像想起什么,忽的脸色一变,招来宫娥,跟雾濛濛笑眯眯的道,“濛濛,你跟昭仪的宫娥去园子里走一圈,顺便去吃点点心再回来好不好?” 雾濛濛看了殿下一眼,脆生生的应了,很不厚道的将殿下扔在那,她自己跑去啃点心。 殿下有心想将人抓回来,可碍着丽昭仪虎视眈眈,他根本不敢胡来。 等雾濛濛走了,丽昭仪才冷着脸,一本正经的问他,“你同姨母说实话,可是已经占了小姑娘的便宜,已经……要了她?” 脸皮薄的殿下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他臊的腾地站起身,恼羞成怒的道,“姨母你再胡说,小九往后不过来了。” 见他这样的反应,丽昭仪才松了口气,她生怕这子侄盖因没有长辈看着就走了歪路,故而才多此一问。 跟着,她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姑娘年纪还小,应许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小九你可得想清楚了,莫到了最后受伤害的还是你自个。” 殿下轻咳一声,虽然有些难为情,不过他还是不想这个自来就关心他的长辈担心,便努力板着脸道,“姨母莫担心,此次生死一遭,她有说要小九娶她的,不然小九今日哪里会带她来见姨母。” 听到这话,丽昭仪就放心了,这两孩子在她眼里,都是造孽的,没有长辈教养,是以她便道,“诸多的事,该你母妃来提点,但……不说也罢,你若不嫌姨母啰嗦,姨母就与你说说这女子和男子之间的不同。” 殿下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丽昭仪浅笑了下,“这世道对女子多有苛刻,就是安身立命,女子都比男子更艰难,你要真心是爱护她的,往后就要处处尊重体谅她,她年纪比你小太多,很多事,你要多教她,有些耐心。” “按理你身为皇族子弟,理当该三妻四妾,为皇族开枝散叶,但是姨母还是要说,这人哪,都是真心换真心,你想与她共度一生,往后逍遥快活,就莫要朝三暮四,一心一意方可白头到老。” “总是皇族子嗣多,也不差你膝下的,姨母知你过的不易,便希望你往后过的快活,旦听说,人家小姑娘上次为了救你,付出良多,你切莫辜负了。” “你姨母和你母妃这辈子就只有这样了,你当这后宫三千佳丽,能有几个是真心心悦圣人的?” 说到这里,丽昭仪亲和的眼尾还是头一次泛出冷意来。 “所以,一个男人的后宅,并不是女人越多越好,姨母也是将你当自己的孩子,这些话才说与你听。” 殿下点头,他分得清好坏,晓得面前的妇人是真心为他好。 “姨母,小九都记着。”他语气虽淡,但却半点都不敷衍。 丽昭仪欣慰点头,“还有一点切记,女子年纪太小的时候,不可受孕,得等她身子骨长成了,才好过快活的日子,不然,子嗣易夭折不说,她也过不了生孩子的鬼门关。” 听闻这话,殿下眉头皱起,他还当真不晓得这点。 丽昭仪也是舍了脸皮出去,一一都叮咛他,“即便你大婚了,头些时候,也要多怜惜,不可纵着心性,人家小姑娘小你整整九岁,嫩气的很,哪里拒绝得了你,且她也没有长辈指点,便只有你多学着一些,可懂?” 殿下让丽昭仪说的来不好意思,一双耳朵尖烫的跟滚了开水一样。 他垂眸,面无表情的道,“懂了。” 两人说到这,雾濛濛和那宫娥端着点心进来,她嘴甜的跟丽昭仪道,“昭仪这里的点头真好吃,濛濛可不可以拿一些走啊?” 要是旁人这样问,多半是要遭人耻笑的,可雾濛濛睁着双干干净净的眸子,单纯又天真,让人忍不住就要同意她的要求。 丽昭仪是越看她越喜欢,当下笑着嗔怪道,“行,我一会就让人给你包上,往后要想吃,跟小六或者小四说一声,我让她给你送上门来。” 雾濛濛脑子一转,才明白丽昭仪说的小六指的是六皇子,小四是四公主。 她甜糯糯的道谢,又问,“我怎的没见到四公主啊?” 丽昭仪伸手敛了下耳鬓细发,“她如今还在国子监呢,没下学。” 雾濛濛恍然大悟,她就说怎的好些时日没见到她了,原来是上学了。 丽昭仪退了手腕上一琥珀连青金石手串,她对雾濛濛笑着招手,“来,往后就同小九一样,喊我姨母就是了,这是姨母给你见面礼,拿着。” 雾濛濛懂事地看了看殿下,殿下点头了,她才欢喜地收了,顺带讨好了一句,“谢谢姨母,手串很漂亮,濛濛好喜欢哪,我以后天天都戴着。” 送出去的东西能得人喜欢,自然是件开心的事,丽昭仪让雾濛濛逗的舒心,她还将发髻上一支点翠蝴蝶钗取了下来,塞到雾濛濛手里。 她还笑眯眯的说,“这钗俏皮,等你及笄了,恰好可以戴上。” 即便雾濛濛再不识货,可也晓得在现代,点翠的首饰那是非常值钱的,虽说这点翠蝴蝶钗不大,可胜在那蝴蝶精致小巧,就连翅膀都是薄如蝉翼,还会扇动。 这下,她当真不晓得该不该收了。 殿下轻咳一声,示意她收下就是,不过还是对丽昭仪道,“姨母,莫听她胡说,省的一会你连压箱底一起送出去了。” 丽昭仪啐了他一口,“我送给濛濛,又不是给你的,你嚷什么。” 雾濛濛眼梢弯弯如月牙,嘿嘿直笑。 一直到临走之时,丽昭仪已经很舍不得雾濛濛了,她拉着她叮嘱说,“往后小九要敢欺负你,你就来跟姨母说,姨母帮你收拾他。” 雾濛濛坏兮兮地看了不远处的殿下一眼,重重点头,“好,姨母要帮我。” 丽昭仪摸了摸她发髻,才道,“去吧。” 她一直站在殿门口,眼见一大一小两人牵着手走的来不见,她才欣慰地抽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湿润。 雾濛濛把玩着手里的点翠蝴蝶钗,忽而问,“我觉得 第173章:她过的不好,我就开心了 息泯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的问题。 都说生母仁慈,这世间就没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可为何他的母亲一夜之间就对他恩情全无。 幼年的时候,他每每看着丽昭仪那张和贤妃一模一样的脸,就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何他的母亲,不是丽昭仪,不然有这样亲和的母亲,他一定会过的很快活。 融合了上辈子的记忆,他知道自己早去查过了,真相就是,丽昭仪真的就只是他的姨母,而贤妃,再不想承认,他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他捏了捏雾濛濛软软的小手,以一种莫名的口吻道,“本殿也希望丽昭仪是。” 说着,他嘴角就勾起嘲弄的弧度。 雾濛濛捏着点翠蝴蝶钗的手指头一紧,她摇了摇他的手,低声道,“没关系殿下,出生本来就是不能选择的,但是将来却是可以的,所以我们只要以后过的好就行了。” 这样浅显的道理殿下哪里有不懂的,只是说是一回事,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没有上辈子记忆的他,约莫还是要介怀的。 但此时,他还是感激那重生老鬼留给他的记忆,让他比从前都能更清楚明白的看懂很多事。 比如,为何他一夕之间就从最恩宠的皇子沦落为不受待见的存在。 换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这事还跟秦家有关。 雾濛濛瞧着殿下好似想起了其他不太开心的事,她陪他在御花园站了会,正准备喊殿下走人的时候,远远就见一行宫装打扮的莺莺燕燕过来。 她不认识,赶紧的拉了拉殿下袖子。 殿下回神,眉目疑惑地低头看她。 雾濛濛朝那边一点下巴,殿下看过去,瞬间脸上就面无表情。 那群人近了,雾濛濛看清打头的是一和贤妃同样年纪的妃嫔,珠钗高髻,两鬓点翠,身上是湖水蓝的雍容宫装。 殿下轻轻拍了雾濛濛发髻一下,他率先开口,“见过德妃娘娘。” 雾濛濛了然,她眨着大眼睛跟着福礼。 德妃是七皇子的母妃,出自大将军府邹氏,从前没出阁的时候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她有些削瘦,额头饱满,颧骨横张,鼻子有点塌,但她的嘴形,却是厚薄适中,最是水润诱人,就和蜜桃一样。 她脸上笑容浅浅,“原来是九皇子。” 随后,她目光就落在了雾濛濛身上,“这便是小九养了多年的那个宠儿?” 这种轻蔑不以为然的口吻,若换了旁人,多半心头会不满,指不定还会连带埋怨上殿下。 但雾濛濛压根就是没脸没皮的,本身这么多年,就是殿下养的她来着,殿下也比较宠她,有甚好计较的? 再者,她和殿下都表了心迹了,能被男票这样养着宠着,多少现代姑娘想求都求不来的事啊。 她反以为荣! 殿下只一眼,就将雾濛濛的小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他心下觉得好笑,心尖子又微微发软。 “是,德妃娘娘好眼光。”他冷冷淡淡的回回去。 德妃矜持地点点头,“倒是个乖巧的。” 雾濛濛犹豫了下,她提裙摆福了福礼,装作畏畏缩缩的模样,小声道,“多谢娘娘夸奖。” 她福完礼,一抬头,就见德妃身后,一张熟悉的脸。 果然,德妃往后侧目,“关鸠,都是认识的,你也出来打个招呼。” 已经绾着妇人发髻的秦关鸠,低着头站出来,朝两人微微行了一礼。 自打上次皇后的栖梧行宫一行后,这还是雾濛濛头次见秦关鸠,之间她逼从前清减的厉害。 全然没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风姿卓韵,但她的脸更白了,没有血色的那种白,一双秋水剪瞳幽幽深深,像是死寂寒潭。 她福完礼后,看都没看雾濛濛和殿下一眼,跟着又退到德妃身后。 雾濛濛轻皱眉头,刚才秦关鸠福礼的时候,她眼尖的透过宽大的袖子缝隙,瞧见她白瓷的手腕上好似有几道淤青。 殿下也是皱起眉头,不过,他如今已是二十出头的皇子,不好与德妃等人多呆,遂寻了个借口,领着雾濛濛就出了宫。 两人坐上回府的马车,雾濛濛磨磨蹭蹭地挪到殿下身边,悄悄的将两只爪子放到他大腿上,然后小身子偎了过去。 她见殿下从头至尾都拿着书卷在看,也没反对,便暗自窃笑。 “殿下,秦关鸠是怎么回事啊?”雾濛濛仰起头,眨巴着眼,软萌萌地望着他,跟个要宠的娇娇狗崽子一样。 殿下放下书卷,顺势撸了她发髻一把,将好端端的单螺髻都给揉散了。 雾濛濛撇嘴,抬手就要去打他使坏的手。 哪知殿下一边取了她发髻上的小钗,一边道,“上次栖梧行宫,本殿不是让七皇子坏了她的清白么?是以她现在是老七的侧室。” 雾濛濛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刚才看见她手腕上有淤青,好吓人的。” 说起这个,真给她用手理头发的殿下动作一顿,唬着脸道,“小孩子问这做什么?听了污耳朵。” 他自然晓得雾濛濛说的那些淤青是怎么回事,人毕竟是他设计给老七的,是以一直差人关注着,秦关鸠在七皇子府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老七竟然会有那样令人恶心的癖好。 雾濛濛不依不饶,她本没多少好奇,可让殿下那样一吼,便更想知道了。 她抱着殿下手臂晃了晃,嘟了嘟嘴,娇娇的道,“殿下,说嘛,人家好奇。” 作为恋人,适时的撒娇很重要! 雾濛濛不晓得是谁跟她说的这话,不过她记得牢牢的。 殿下目光落在她手上,耳朵尖轻轻一动,撇开头,闭上嘴巴就是不说。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整个小身子几乎都挤进了殿下怀里,还伸手环住他脖子,甜糯糯去拿自己小脸去蹭他的,“殿下,秦坏鸟从前那么坏,我要知道她过的不好就开心了,所以她怎么过的不好了?” 殿下几乎条件反射的伸手将怀里的小人扣住,免得她摔下去,将人稳稳的抱住了,他才身子有瞬间的僵硬。 果然,重生老鬼即便不在了,还是多少影响了他的。 他将人从身上撕开一些,不苟言笑的喝道,“坐好!” 雾濛濛盯着他浅淡肉色的薄唇,她偏头想了想,忽的心里就涌起想亲的念头。 她目光游移,但不经意地又会落回殿下的嘴巴上。 殿下挑眉,危险的眯了眯凤眼,“蠢东西,你在想什么坏事,嗯?” 雾濛濛赶紧摇头,笑话,这种时候必须不能承认啊! 不过,她想起那天和殿下的第一次接吻来,觉得心里这会像有小猫爪子在挠一样,不轻不重,一下一下的。 她纠结地扭了扭手指头,在殿下忽而扬起的冷笑中,拉了他头一下,然后果断地亲了上去。 殿下一愣,深邃眼瞳骤然紧缩。 雾濛濛死死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殿下一眼。 她用自己的嘴巴堵住殿下的,却再没勇气更进一步。 两人就那样唇挨唇好一会,殿下看着眼前放大的那张脸上有抹浅浅的桃红,他不自觉勾了勾嘴角,大手掌着她后脑勺,就着那亲密的姿势,低低的问,“想要?” 雾濛濛一下睁眼,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欢喜的表示她想亲啊,真的想亲啊。 殿下好似低笑了声,他呢喃出一个字,“蠢……” 随后他将人拉近,用那晚上才学会的技能,将同样恋爱小白的雾濛濛亲的气喘吁吁。 第174章:雾濛濛,你皮痒了? 所谓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雾濛濛觉得这话说的就是她,可却不适合殿下。 没见殿下还是一样英明神武,聪明果断,坐起事来雷厉风行,帅的人合不拢腿啊。 不过雾濛濛忧伤的表示,男票这样完美,她如今还是小笼包的矮小身材,想不合腿都没那硬件设施! 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有男票可只能干看着,不能吃。 雾濛濛每天沐浴之时,都要低头对着不争气的胸口唉声叹气。 特别,她见到穿着大红嫁衣,胸口鼓囊囊,腰姿细若水蛇的尤物司火。 别说是男人,便是连她都看直了,司金这货,当场就走不动路了,一脸傻笑,拜堂还是司火牵着他走过去的。 司金和司火是在五月初五成的亲,也没请多少人,就皇子府里的,殿下也没亏待自个的属下,该有的聘礼和嫁妆,都置办的厚厚的。 证婚人自然是殿下和雾濛濛,司金和司火朝两人磕了头,然后在皇子府正堂拜堂成亲,一应从简。 殿下当时就说了,司火已经成亲,便不合适继续在风月楼子里待下去,所以往后楼子里的事,重新择一能信任的人,司火隐退到幕后处理。 司火倒无所谓,司金也觉得没什么,谁都没他清楚,司火的清白是落在他手上的。 将两人送入洞房后,府里的人围坐一起吃吃喝喝。 雾濛濛拉着殿下,偷偷摸摸地绕到后面,小脸兴奋的提议道,“殿下,我们去闹洞房吧。” 她晓得,大殷成亲,也是有闹洞房这一风俗的。 殿下面色古怪地看着她,高贵冷艳的拒绝道,“不去。” 说完,他抬脚就要去前厅。 雾濛濛一拽,拉住他袖子,“去嘛,殿下,我都没见过大殷闹洞房是什么样子的。” 殿下拂了两下没将人拂开,他索性就拖着她往前厅去,“有甚好看的,雾濛濛,你到底懂不懂洞房是要做什么?” 雾濛濛点头,不明白这和闹洞房有什么关系,她被拖着往前走,死都不松手,还道,“我知道,洞房就是男女一起睡觉生孩子啊。” 说完,她还鄙视地看了殿下一眼,“别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好歹我芯子有二十岁,哪里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说到这,她好像想起什么,蹦到殿下面前,贱兮兮的道,“我还知道殿下为什么每次和我亲亲后,都会去洗冷水澡。” 殿下眉心突突的跳,额角青筋按捺不住迸地出来,他黑着脸,一把扣住她小肩膀,危险不善的道,“雾濛濛,皮痒了是不是?” 雾濛濛一听他这语气就晓得要遭,她跑不了,只得护着自个小屁股道,“丽姨母说了,你不能欺负我。” 殿下冷笑一声,他长手一抬,夹起小人大步流星的就往月落苑去,“哼,你还敢提姨母,上次在宫里敢告黑状?当真以为本殿忘了?” “雾濛濛,本殿今个就告诉你,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殿下显然是被气的狠了,这蠢东西口无遮拦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更是嚣张的厉害,都敢往他头上蹦了。 雾濛濛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真以为他忘了啊,再说两个人谈恋爱,不都是你侬我侬的,哪个男票敢抽女朋友的屁股的? 艾玛,这样的男票果断不能留着过年啊! 她踢了踢小短腿,挣脱不下来,只得放声大喊,“救命啊,殿下要杀人啦……” 在前厅吃吃喝喝的众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大伙不约而同动作一顿,接着又当没听到,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半点都不影响。 雾濛濛像个没法反抗的小鸡崽一样被抓进了月落苑,然后丢进东厢房临窗的美人榻上。 殿下居高临下站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开始挽袖子。 殿下还没动手,雾濛濛就觉得屁股疼的慌,她往里缩了缩,色厉内荏的道,“我认真跟你说,你要跟再打我,我……我就跟你分手,再不跟你睡,你就跟你的手指头过一辈子去吧!” 殿下挑眉,“分手?跟手指头过?” 虽然觉得这两词挺陌生,但殿下是什么人,他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意思,当即接连冷笑,“你竟然连这个都懂?雾濛濛,本殿明摆着跟你说,你死定了。” 说着,他就去捉她,雾濛濛尖叫一声,拿小脚去踹他。 殿下抓住她幼细的脚踝,将人拖过来,一把手就按住,他深知比起狂风骤雨的抽打,这种迟迟巴掌没落下的忐忑才更折磨人。 是以,他半点都不着急,俯身低头问道,“要分手?” 雾濛濛赶忙摇头,她快被吓死了,说哭腔道,“不分,死也不分。” 实则,她心头在哀叹一去不复返的恋爱自由! 妈的,她不要这么凶的男票,她要退货! 殿下眸色微闪,“自己撅起屁股,别让本殿来动手。”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款,雾濛濛内心是拒绝的,奈何她身体比她更诚实,哀怯怯地转头,眼泪汪汪地瞅着殿下,然后当真一点一点无比听话的撅起小屁股。 雾濛濛殿下面色不善,她想了想,更乖顺的将裙子撩了起来,只露出雪白的里裤。 殿下身子几不可查的一僵,他盯着雾濛濛,目光锐利又深沉。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头趴在美人榻上,小小的腰姿弯腰成纤细的弧度,可怜兮兮的哀求道,“殿下,濛濛错了。濛濛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你轻点打好不好?不要把濛濛打坏了……” 她浑然不知自己这样乖巧的哀求,就跟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一样,更容易激起男子心头的暴虐恶劣因子,变态的想将她欺负的更狠一些。 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下不来台! 殿下总算是品尝到了,他僵着张冷脸,冷言冷语喝道,“转过头去,不准看!” 雾濛濛哇的一声就想哭,她委委屈屈的转头,果真不看。 殿下动了动指尖,着实有些下不了手,甚至,别说抽,他倒是想龌蹉的去摸一下,再能揉一下更好,毕竟那小小的臀,跟个还青涩着的桃一样勾人。 这想法吓了他一大跳,殿下反应过来,瞬间俊脸就更黑了。 他左右一找,趁着雾濛濛没看见,摸了本书卷,马马虎虎地在她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在她看过来之时,赶紧将书卷扔了,做出副理袖子的高冷模样。 雾濛濛惊讶了半天,这一次,殿下竟然抽的这样轻?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一种被男票抽了屁股的羞耻感,还有一点隐隐的气愤! 谁能和她一样呢?都谈恋爱了,还被男票教训?这男票差评! 她好气哟,并不想对他微笑! 所以雾濛濛爬起来,三两下理好裙子,对殿下使小脾气的哼了声,冲的就去前厅了。 今个司金和司火的喜酒她都还没喝到,东西也没吃到! 殿下淡淡地看着小人走了,他才在美人榻边坐下,伸手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 这蠢东西,一日娉婷过一日,越来越招人,而他二十出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并不屑蠢东西说的那样用手指头纾解,多半要么用内力压下,要么精满自溢,往常这样,他也习惯了。 可最近,这蠢东西忽然就喜欢黏着他,还好奇过剩的在他身上摸摸亲亲,以致于他越发觉得日子难捱,稍微亲近一下,就会绮念横生。 他又不想伤她,偏生那小人没心没肺惯了。 殿下苦恼着皱眉往后宅子浴池去,再是无可奈何,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挑谁喜欢不好,偏生看上那么个蠢东西,这要等多少年去了。 说到这里,他倒有些嫉妒消失了的重生老鬼,他倒好,半点没等,一喜欢上就将人给啃了,这轮到他,就要小心翼翼的养着守着,还一时半会吃不到嘴。 殿下躺在冷水池子里,他乌发如云,铺陈在大青石上,玉质质感的一身肌理,不肥不瘦,恰如其份,又隐隐蕴藏精壮的爆发力,叫人不可小觑。 雾濛濛和他的事,他想的入神,不知不觉就躺在大青石上眯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怎的,他竟是又梦到了上辈子与蠢东西滚床榻的时候,黑发纠缠,十指相扣,呼吸悱恻,她在他身下忍不住破瓜的低声哭泣,他心起怜惜,只想就那样抱着她一辈子,融入骨血,再不分开。 也就是那会,他才明白,原来鱼水之欢这种事,定要同相互心悦的人一起,那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欲仙欲死。 太过快活,以致于他在梦里都难以自持。 “唔……”他情不自禁闷哼一声,瞬间睁眼,人半个身子还在冷水里泡着,但灼热滚烫的欲望却如狂风暴雨,在他心神松懈间,一泻千里。 殿下微微喘气,狭长的凤眼低垂,见着池子里渐次消失的点滴乳白,他还微白的俊脸上,难得起丝丝潮红。 他赶紧起身,嫌弃地拿了外衫披身上,准备一会就差人将池子里的水给换了。 他湿发赤脚地回到里间,一抬头就见雾濛濛只着雪白里衣,眸子晶亮亮地跪坐在他床上。 他微微皱眉,刚才因着做了那样的梦,虽说也有一点点的舒爽,但更多地却是一种空泛和不满意。 是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雾濛濛。 “回荷华院。”他走过来,冷着脸道。 雾濛濛眼都不眨地盯着他,见他靠近,伸手就想去抱他,哪知被殿下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 雾濛濛一愣,她扁了扁嘴,哇的一声伤心哭出来。 殿下简直觉得头疼,他坐过去,问道,“好端端的哭甚?” 雾濛濛只是在干嚎,根本连眼角都没湿,她打了个酒嗝,控诉的道,“司火从前说,我这样的豆芽菜,殿下看不上。” 嗅到她身上的酒味,殿下神色一凛,“谁给你酒喝了?” 混蛋,要他知道是谁,他非得现在就去将人给砍了! 雾濛濛脑子有些晕晕的,她的小脸很烫,但还知道避重就轻,“殿下,我胸没有司火那么大,你会不会嫌弃?” 殿下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这些,他摸了摸她的脸,见她目色迷离,果真是醉了的,便冲门外的宫娥道,“端碗醒酒汤来。” 雾濛濛拉下他的手,觉得殿下身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她遂毫不犹豫地靠过去蹭了蹭,“殿下,你都不喜欢我,你今天还抽人家……” 殿下一动不动,跟个柱子一样,等她撒泼,准备一会灌了醒酒汤就将人丢回荷华院去。 雾濛濛却不高兴了,她醉醺醺的,不受控制的随心意使小性子,她拿去殿下的手放自个胸口,让他摸,随后可怜兮兮的道,“殿下,它都不长了怎么办啊?” 殿下抽回手,恨不得这会就将人丢出去。 雾濛濛不干了,她觉得殿下果然是嫌弃了她。 她扑过去将人推到,一屁股跨坐殿下身上,跟着撅嘴撩起里衣给殿下看,“殿下,它要一直这么小,你不能嫌弃它。” 殿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入目便是雾濛濛白嫩嫩的胸口,还有微微隆起的一点嫣红葳蕤花蕊,娇娇小小的,无比可爱。 恰这当,赤淡 第175章:你永远是我的至亲,我的宝 第二天辰时中。 雾濛濛一睁眼就愣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荷华院的,但自个昨晚做了什么却是清清楚楚的。 她哀嚎一声,趴床上顶着软枕,拿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 她再也不敢偷喝酒了,昨晚上,她冲回前厅后,海吃了顿,见没人注意她,她便偷喝了口司火的喜酒,后来觉得味道不错,就旁若无人地拿了一瓶躲到角落,边骂殿下边喝。 要是单单喝醉了就罢了,但是她竟然将殿下扑到,还撩起衣裳给他看小笼包的胸口。 夭寿哦,简直要死了,没脸见人! 她从来都不晓得自己居然这样没有酒品,喝醉了就干这种白痴丢脸的事。 不过,也不能怪她啊,司火一直在她面前秀大胸,她上辈子虽然相貌长的好,个子也不算太矮,但唯一的缺陷就是个平胸来着。 二十多岁的人,一直穿最小罩杯的内衣,还要加厚厚海绵的那种。 说来都心酸,去内衣店买内衣她都跟做贼一样,就怕被人笑话! 如今眼见这壳子与她从前一般无二,她约莫着这就是她的前世,且今年还有几个月她就满十四了,胸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她自然担心的不得了。 毕竟,司火说,男人都喜欢胸大的,万一,殿下嫌弃了怎么办? 她在床上嘤嘤忧伤了半天,深感没脸见殿下。 昨天晚上,她撩了衣裳后,殿下的脸顷刻就冷若冰霜,沉着眸子将她衣裳理好,然后灌了她醒酒汤,就将她丢回了荷华院,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 她觉得殿下看了后,绝对已经开始嫌弃不喜欢她了,不然他那会的表情怎么那么可怕。 雾濛濛自顾自伤心,一会跟自己说,殿下绝对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一会有觉得古话说,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句话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殿下还是会嫌弃她。 她在床上悲春伤秋的半天没起床,赤淡在门外等了会,让橙柳和黄娥端了热水进去,她则到床边轻声道,“姑娘,秦家秦六公子那边送了帖子上门,邀约姑娘去春风楼用膳。” 闻言,雾濛濛勉强爬起来,觉得这个时候,唯有春风楼的美食能稍微安慰到她。 她让婢女给自己梳洗了,完事别别扭扭的问,“殿下呢?” 赤淡含笑道,“今个一早,殿下就出门了。” 雾濛濛一愣,“去哪了?” 赤淡摇头,“婢子不清楚,怕是姑娘要去问问司金大人。” 雾濛濛想起司金和司火昨个才成亲,也不好这一早就去打扰,便摆手作罢。 她心不在焉地用了点早膳,同碎玉支会了一声,并叮嘱道,“若是殿下问起,就说枫林晚很忙,我今晚上都不回来,会歇在枫林晚。” 碎玉眸色微闪,不过她还是点头应下。 雾濛濛觉得这个时候,她没脸见殿下,两个人还是暂时多有冷静冷静的好。 她先是去赴了秦竹笙的邀约,这些年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秦竹笙也要满二十了。 可奇怪的事,殿下不成亲,总有个卦象在那挡着,但秦竹笙竟然也是没有定亲。 她此前多嘴问过凤鸾一句,哪知凤鸾撇了撇嘴,只说六表哥的娘亲都不操心,她操哪门子的心。 再后来雾濛濛也就懒得多管了。 她甫一进春风楼雅间,就见身形颀长如竹的秦竹笙背着手站床边。 她看了看雅间,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心头是觉得有点怪异,但也没有多想。 “竹笙哥,我来了。”她欢快地喊了声。 站窗边的青年转过身来,眉目清秀,斯文儒雅,身上有股子让人很舒服的温润。 从前小小的少年,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清俊的青年。 他嘴角含笑,眉眼温柔,脉脉如一汪清泉。 “坐吧,”他对雾濛濛虚手一引,顺势坐到她对面,“濛濛好些日子没见竹笙哥了吧?怎的,都不想竹笙哥吗?” 雾濛濛单手撑头,接过他倒的果茶抿了口,笑眯眯的道,“想啊,哪里会不想竹笙哥的。” 听闻这话,秦竹笙端茶盏的指尖微微一顿,他敛下眉目,轻笑了声,“你还真是……” 话没说完,他摇头失笑。 雾濛濛不解地看着他,她其实不知秦竹笙这些年跟着殿下在干什么,总是也有忙的时候,偶尔又见他很空闲。 她没话找话,“竹笙哥,现在忙吗?” 秦竹笙微微摇头,斯斯文文的道,“还好,怎的,想出去玩了?” 雾濛濛摇头,“我只是觉得竹笙哥今年就二十了,好像也没考取功名的打算,也不见竹笙哥定亲,一直就在秦家那样过着,秦家总不能养竹笙哥一辈子,在秦家发难之前,竹笙哥总要有法子应付啊。” 秦竹笙眼尾微微闪烁,他笑看着面前娇娇小小的小人。 分明从前比凤鸾年纪还小的姑娘,这一转眼就开始出落的亭亭玉立,他瞧着瞧着,早在不知何时,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低头问,“你想竹笙哥定亲吗?” 雾濛濛点头,“想啊,竹笙哥可不能和殿下学,在不成亲,有人要笑话竹笙哥的。” 秦竹笙放下茶盏,他凑过去问,“那濛濛觉得竹笙哥适合娶个什么样的姑娘?” 雾濛濛偏头想了想,“这个我说不好,总要是和竹笙哥两情相悦的,往后才是佳偶。” 秦竹笙让她这副认真的语气说的一怔,他忽然就问,“可竹笙哥不知道,心悦的姑娘是不是也恰好心悦我。” 雾濛濛愣了下,继而兴奋起来,她眸子亮晶晶地望着他道,“竹笙哥有喜欢的姑娘了?是谁啊?” 见她这模样,秦竹笙心头莫名酸涩,他目有深意地望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你认识的。” 雾濛濛皱着眉头想了想,将她认识的姑娘都过了一遍,忽的就想到个人来,她恍然大悟,神神秘秘的问,“是曲染吗?” 秦竹笙摇头,“曲染是麓山女院丹青圣手徐先生的关门弟子,她此前已经放出话来,说此生不嫁,要将这辈子都献给丹青。” 雾濛濛还真不晓得这回事,“我怎不知道啊?” 秦竹笙道,“那会殿下中毒,你忙不过来。” 雾濛濛点头,忽的无意撞见秦竹笙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她心头一动,继而生了个荒谬的念头来。 秦竹笙没在说其他,只招了小二进来,点了她喜欢的菜式。 雾濛濛心头有不安的揣测,她便缄默再不问秦竹笙喜欢的姑娘的事,只说这菜好吃,那菜不错,再不然就谈起凤鸾。 一顿饭用罢,秦竹笙已经瞧出端倪,他让人收拾了雅间,怔怔看着她叹息道,“濛濛……” 猝不及防,被这种压低了的复杂声音一唤,雾濛濛手一抖,杯子里的茶水都撒了。 秦竹笙笑了声,他掏出帕子,再不自然不过越身过去,想拉她手给她擦手。 雾濛濛一下缩回手,她见秦竹笙脸上笑意凝住,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大了,毕竟从前秦竹笙习惯了照顾她和凤鸾,擦手这种事也是有的。 秦竹笙收回帕子,他就那样默默地看了雾濛濛好一会,才声若轻羽的道,“濛濛真是聪明,猜到了吧?” 雾濛濛低头,她手指头在桌下扭着,很别扭地点了点头。 秦竹笙见她瞬间不吭声,略无奈地叹息一声,他问,“那,濛濛喜欢竹笙哥吗?” 同样的话,雾濛濛想起从前秦竹笙也问过的,她当时还以为是兄妹的那种喜欢,自然毫无顾忌地点头。 但现在,却是不敢随意答应了。 她不说话,也不敢看他。 秦竹笙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心头发沉,眼睑低垂,就带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我知道了。”良久之后,他淡淡的道。 雾濛濛瞬间抬头,她看着秦竹笙,脸上有自责和不安。 她从来没有这种拒绝人的经验,以前,那些对她献殷勤的都是心怀不轨的,故而她不用客气,但秦竹笙不一样,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 可人的心统共只有那么一丁点大,要早进驻了人,又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秦竹笙面无表情的问,“是因为,殿下吗?” 即便是输了,他也要输个明明白白。 雾濛濛点头,她艰难的开口道,“竹笙哥,我……” 秦竹笙摆手,阻了她没说出口的话,随后他认真问她,“如果我能做到一心一意呢?此生除你,后宅绝不会有第二人,可能从殿下手里将人抢回来?” 雾濛濛震住,她很难相信,秦竹笙给她这样的承诺,是需要多大的努力,但始终,她都当他是兄长哪。 她轻轻一笑,但笑的并不好看,“竹笙哥,你知道的,我这里就只装得下殿下……” 她指着胸口,觉得对不起秦竹笙。 秦竹笙目光幽幽,他捏着手里的帕子,好半天才缓了情绪道,“竹笙哥明白了,往后要殿下待你不好,不管竹笙哥娶没娶亲,都一定来找竹笙哥,你永远是竹笙哥手心的……宝,犹如至亲!” 雾濛濛点头,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再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至亲,或许是两人往后最适宜的身份。 他终是抬手摸了摸她发髻,一如小时候那样,“好了,不难过了,竹笙哥喜欢看你笑哪。” 听闻这话,雾濛濛果然弯起眸子,乖乖巧巧地笑了,“谢谢竹笙哥,竹笙哥往后也是濛濛的至亲!” 秦竹笙觉得心头在滴血,可他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带出笑容来,“嗯,说定了哦。” 雾濛濛重重点头! 而此时,去了翰林院转悠,本也是想暂时避开雾濛濛的殿下,听着春风楼传回来的消息,他冷哼一声,当即 第176章:我好像也喜欢上你心上人了 一心想着要让蠢东西说点自己想听的话,殿下在翰林院溜了圈就匆匆回府,然却得到蠢东西竟然去了枫林晚的消息,还表示当天晚上不回来,要留宿枫林晚! 殿下冷笑,拂袖丢下一句,“哼,随她,她倒是翅膀硬了,本殿就看她飞的了多远!” 碎玉目瞪口呆地看着殿下进小书房就不再出来。 分明昨个这两人都还腻歪着,怎的一个晚上就闹别扭了一样? 小哑儿就罢了,总是年纪还小,可殿下,好歹也是二十出头的人了,竟还跟个愣头青少年一样。 愣头青的青年当天下午,在小书房里写坏了三张大字,偶尔一瞅着蠢东西的条案,就黑脸。 最后还是开始处理正事,才算勉强定下心神。 而在枫林晚的雾濛濛,更恹了。 她出门应秦竹笙邀约的时候,本来就多有忐忑殿下已经嫌弃了她的心情,不甚有精神。 中途还遭到了秦竹笙猝不及防的告白,她便是今天已经耗尽洪荒之力,蹦跶不起来。 馆里的嬷嬷来请她,说是有好些夫人都等着她暖宫推拿,雾濛濛只的打起精神。 毕竟前些日子殿下中毒,后来调养,她一直没心情打理枫林晚这边,故而已经积累了很多需要她亲自处理的。 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便一直板着张小脸,但工作效率及其的高,不过半天功夫,就将此前要她推拿的事给悉数做完了。 顺便还将馆里最近的账目看了看,指点了几名指法不对的推拿姑娘,甚至连后一年枫林晚的发展计划书都给捣鼓出来了。 最后实在无所事事,她抱着脑袋,在榻上唧唧歪歪地滚了几圈,将发髻都给滚散了。 她有点想回皇子府,就才大半天没见殿下,她就想他了。 但是一想起昨晚的事,她瞬间没脸面对殿下! 赤淡端着热茶进来,见雾濛濛发髻都垮了的,只得过去,用手给她重新理好,并道,“姑娘,今晚真不回府?” 雾濛濛摇头,坚定的道,“不回去。” 话才落,她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赤淡,“可我又有点想殿下,怎么办啊?” 赤淡抿嘴浅笑,“那就回去啊。” “不回去!”对此,雾濛濛很坚决。 赤淡不是很懂她怎么想的,不过也不在规劝就是了。 雾濛濛在枫林晚随便用连点晚膳,晚上睡到厢房的时候,她裹着被子,将自己团成个蚕宝宝一样的蛹状。 闭上眼睛,数羊数到一千都没睡着。 她哀嚎了声,不耐烦地抓了几下头发,干脆爬起来坐床边发呆。 于此同时,皇子府东厢房的殿下,也是翻了几下身,摸着里侧位置冰冷的温度,他薄唇一掀,就低声道了句,“蠢东西……” 一夜无话。 雾濛濛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好,她眉心突突发疼地走出厢房,直到洗了把脸,才算稍微清醒。 她招了馆中嬷嬷过来,问了下今天的安排。 两位嬷嬷皆摇头,需要东家做的事,分明昨天就做完了来着。 这下,雾濛濛苦恼了,连想忙点都不行,莫非这才一晚上她就要乖乖回府了不成? 幸好,就在她犹豫间,有小婢女来报,“姑娘,凤家姑娘来访。” 雾濛濛一愣,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凤鸾怎的找到枫林晚来了,不过她还是道,“快请。” 枫林晚专门待客的花厅,雾濛濛端着茶盏凤鸾。 如今的凤鸾已经是及笄了的大姑娘了,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娉婷如花的时候。 她及笄那年,雾濛濛和四公主本来准备给她做有司和赞者的,结果哪知她及笄跑到了蓟州去了。 听闻她亲姨母嫁在蓟州,因着担心她及笄礼,凤家没有长辈操办委屈了,便费心的将人接到了蓟州办礼。 是以,雾濛濛和四公主只得遗憾的送上及笄礼了事。 今个凤鸾过来,雾濛濛却是瞧见她面色有点不太好。 她问,“四鸾,这是怎的了?这样不开心。” 凤鸾看了眼花厅里的婢女,侧头对自己的侍女道,“你们先出去。” 雾濛濛自然也将自个的婢女赶了出去。 待整个花厅,只余两人后,凤鸾抬头,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雾濛濛。 雾濛濛让她看的心头不安,“四鸾,有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啊。” 凤鸾忽的提及,“昨天六表哥是不是找过你?” 雾濛濛点头。 凤鸾又问,“六表哥……六表哥可是同你说了什么话?” 雾濛濛觉得有些尴尬,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也没什么,就是请我吃了顿饭,然后说让我以后有事可以找他。” 至于表白一事,她却是没提,总觉得跟凤鸾说这个不太好。 凤鸾扯了扯嘴角,她脸色有些白。 雾濛濛觉得她今个很不对劲,她探身过去抓着她手,“四鸾,你们手帕交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要急死我不成?” 闻言,凤鸾一怔,她忽的眼圈就红了,“濛濛……” 雾濛濛被吓了一跳,她起身坐到她身边,抽了帕子给她,“这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替你出气,再不济还有四公主在啊,我们仗四公主的势欺人。” 凤鸾抓着雾濛濛的手,她抽了抽鼻子,低着头,好半天才道,“濛濛,其实京城就这么点大,走来走去,见着的就都是那些认识的人,要是……我说要是有一天,体己手帕交之间,都心悦上了同一个人怎么办啊?” 她才说完这话,再忍不住,撇开头小声抽泣起来。 雾濛濛一惊,她看着凤鸾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凤鸾话里的意思。 瞬间,她抓狂的就想掀桌了! 雾草,莫不是四鸾也喜欢殿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的半点都没察觉到啊。 “你……你……”雾濛濛一连说了两个你,都没抖出一句完整的话。 凤鸾低着头,“濛濛,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也不知怎的就挂念上了,你不要怪我啊。” 雾濛濛摇头,“不怪你,不怪你。” 倏地她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她问,“四鸾,你喜欢的人可是……殿下?” 一听这话,凤鸾眼尾还红着,可她脸上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 她还畏惧地看了眼门外,低喝道,“莫乱说!” 雾濛濛心往回放了放,“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吓死我了……” 凤鸾也是一下反应过来,她震惊地看着雾濛濛,“濛濛,这关殿下什么事,你不是喜欢六表哥来着。” 雾濛濛也是望着她,两人大眼看小眼。 过了好一会,不约而同相视一笑,一切冰雾悉数消散。 “我心悦的是殿下。” “我喜欢的刘表情。” 两人同时吭声,随即都放下心来,只要没发生两人喜欢上的是一个人这种狗血事就好。 但雾濛濛跟着又皱起眉头,她想起做个秦竹笙的事,犹豫的道,“四鸾,竹笙哥知道你的心意吗?” 原本脸上有点笑意的凤鸾听闻这话,嘴角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 她垂眸,好一会才幽幽的道,“不知道,我还晓得……六表哥心悦的是你,濛濛。” 雾濛濛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她一急,抓着凤鸾的手道,“四鸾,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殿下啊,对竹笙哥,我都只是把他当兄长,而且昨天我们说好,这辈子都只是至亲关系。” 凤鸾撩眼皮看了她一眼,拂开她手道,“六表哥人那样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殿下整天冷冰冰的,人再俊,也是死人脸一张,哪里有六表哥温柔体贴了。” 雾濛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一方面放心她同样会喜欢上秦竹笙,一方面又为她不喜欢秦竹笙而不忿。 “胡说,殿下才不是死人脸,殿下从小把我养大,对我可好了。”她努力板着小脸,去逗凤鸾。 凤鸾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也只有你才受的了殿下。” 说到这,她又想起秦竹笙来,眉目幽幽,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濛濛,六表哥都只当我是表妹,他更喜欢你……” 雾濛濛认真的道,“四鸾,作为手帕交,我不能看着你往后可能受伤,所以不想劝你去大胆争取,可我也不能瞧着你一味单思苦恋,就让你轻易放弃,情爱这种事,我懂的也不多。” 她斟酌着,“可我知道,你的这种心情,至少要让竹笙哥知道,然后一切顺其自然为好,你喜欢他,那是你自己的事,他要不要接受,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你还这样年轻,总要这样热烈的活一回,往后老了,不管是好的坏的,都会让你怀念的,那时你才会觉得不枉年少。” 雾濛濛是真心不知该如何给凤鸾指点,争取或者放弃这种事,都不好说,所以她希望她自己能想清楚。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最好的手帕交,好不好?”雾濛濛其实很珍惜凤鸾,她在大殷,难得与凤鸾投缘,是以她并不想因着个男人,就断送了她和凤鸾之间的友谊。 凤鸾点点头,“不会的,我分的清,你是你,六表哥是六表哥,要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从前夫子跟我说,人心易变,万一哪天,我真的不知不觉就变了怎么办,濛濛?” 要真发生这样的事,雾濛濛也是毫无办法,她伸手过去抱了抱凤鸾,“不管你变了还是我变了,我们都先告诉对方好不好?不要暗中憋着,实话实说,也给彼此留点美好的记忆。” 凤鸾情绪很低落,她嘟囔了句,“我记住了。” 雾濛濛觉得愁死了,这人一长大,果然就破事一堆。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殿下,好像这世上 第177章:殿下的狗鼻子 少女心事总怀春。 凤鸾一腔春愁地走了,临走之时,她还不忘提醒雾濛濛,“六月是四公主的及笄礼,你要去吧。” 雾濛濛记着这事,她点头,“自然要去的。” 凤鸾这才唉声叹气的走了。 雾濛濛稍微收拾了下,又将枫林晚里安排妥当,她才坐上马车悠悠然回皇子府。 甫一进门,她就问,“殿下呢?” 身边的宫娥回道,“回姑娘,殿下昨晚偶感风寒,这会在东厢。” 一听人感冒了,雾濛濛一愣,当下脚步都快了几分。 她直奔东厢,一推门就嚷道,“怎的了?怎的了?咋就得风寒了呢?” 殿下只披着外衫,斜躺在临窗美人榻上看书,听闻动静,他狭长的凤眼一挑,带出隐约的俊色。 压根就不理会她,又转过头去继续看书。 雾濛濛过去,探手就要摸他额头。 殿下头一撇,就躲开来。 雾濛濛一急,“让我看看,烧不烧?” 殿下冷淡淡地背过身,波澜不惊的道,“不是枫林晚忙么?” 雾濛濛神色一僵,她呐呐收回手,将宫娥都赶了出去,随后爬上美人榻,垂着小短腿,低着头不晓得该怎么说。 没听到她的声音,殿下微微侧目,他漫不经心地又翻了篇书页,“听闻昨天秦竹笙邀约你去春风楼了?” 雾濛濛心头一跳,她没想过瞒着殿下,但殿下一问,她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心虚,分明压根就没做啥对不起他的事来着。 殿下将她神色尽收眼底,他面无表情,就像问今天天气真好一样,“都聊了些什么?” 雾濛濛一紧张,嘴里就舌根生津,她吞了吞口水,扭着小指头低声道,“也没什么……” “没有什么?那就是有什么了?”殿下还打断她的话,并冷哼了声。 雾濛濛这时候不敢去看他,她嘟嘟囔囔的老实道,“秦竹笙请我吃饭,然后问我喜不喜欢他,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殿下了,所以我就这么跟他说的,跟着他就说往后有事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雾濛濛说的就没半句假话,意思也是说到了,可到底更为仔细的她还是知道要糊弄过去,不能让殿下听到。 果然,殿下接连冷笑,“他秦竹笙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可让他帮忙的,不准去找他,听到没有!” 雾濛濛赶紧点头,她张着装单纯的眸子,笑嘻嘻地凑过去,“我有殿下就够了。” 她最擅拍马屁说好话,整个人打小就是个谄媚的,偏生殿下还吃这套。 他扬起下颌,哼哼几声,一副算你识相的模样。 不过,秦竹笙也是,竟敢诱哄蠢东西,当他是死的么? 雾濛濛又跟着爬过去点,“殿下,让我看看你额头烧不烧?” 殿下高冷地睨了她一眼,“你以为本殿和你一样蠢,烧不烧都不知道?” 事实上,殿下还真不知道,他自己没感觉。 但雾濛濛趴着他探过自己的额头挨上去,当即喊了声,“好烫啊。” 殿下一愣,他除了觉得有点头晕乎乎的,并无旁的不适。 雾濛濛跳下美人榻,就把他往床上拉,“殿下额头烧的厉害,快去躺好,我去找司木。” 殿下看着手臂上那双软乎乎的小手,他轻轻勾起嘴角,顺着小东西的力道往床边去,难得听话一次躺床上了。 不过,他坚决不盖被子,雾濛濛给他掖了几次,都让他给掀了。 他还一脸不满,“这都几月份了,你蠢不蠢,想热死本殿不成?” 雾濛濛也怒了,她叉腰头一次朝他吼道,“谁让你要生病来着,你生病了就得听我的。” 殿下长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你的?” 雾濛濛真心觉得这人怎一生病就跟个叛逆的小孩一样,她苦口婆心,“殿下盖上被子,喝点驱寒下烧的药,再出身汗就会好了。” 闻言,殿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若不去枫林晚,本殿能受风寒,哼?” 雾濛濛懵了,这都哪跟哪啊。 殿下懒得再里她,自己不耐烦地躺下,侧身朝里,该上被子不说话了。 雾濛濛顿了顿,鼓起勇气犹豫道,“殿下你都嫌弃我了,我不住枫林晚住哪。” 殿下坐起身,凤眼扫着她,“本殿何时说过嫌弃了?” 雾濛濛瞥了他一眼,又感激低头盯着绣鞋尖,期期艾艾的道,“我身段不好,以后也长不成司火那样妖娆的。” 殿下皱眉,他似乎想了下司火的身段,没好气的道,“你要敢长成司火那样的,休想再有肉吃,丑死了。” 雾濛濛讶然,她眨了眨眼,头一次觉得她家殿下不是审美有点问题吧? “殿下,不喜欢司火那样的?”她说着,手还在胸口比划了几下,“大胸,细腰,长腿?” 殿下目光随着她动作就落在她胸口,小笼包子微微隆起,晃眼之下不认真看还半点都注意不到。 青年视线游移一瞬,瞬间就刚起头天晚上见过的可爱小桃来,纵使还青青涩涩的,可他就是觉得无比顺眼,比司火那种鼓囊囊的不知好看多少倍。 殿下从鼻尖应了声,努力冷着张脸道,“不喜欢。” 雾濛濛不信,毕竟殿下也是男人不是,“当真?” 青年恼了,狠狠地剜着她,“雾濛濛,再问废话就滚出去!” “哦。”雾濛濛应了声,她有点蒙圈的从东厢往外走,还记得要去找司木过来给殿下看看。 但她脑子里却不断在想着,殿下竟然不喜欢大胸! 殿下竟然不喜欢大胸! 不喜欢大胸! 大胸! 她在司木院门口,打了个激灵,甩了甩头,才勉强接受殿下的说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严肃而认真地皱眉,好一会才道,“你得感恩,难得殿下不嫌弃你小。” 司木在她面前站好一会了,见她自言自语胡说八道,再忍不住轻笑出声。 雾濛濛抬头,面无表情的道,“殿下烧的很厉害,司木得去看看。” 司木笑容一敛,他提着药箱就过去了,雾濛濛却是没再进东厢,她坐在门槛上,撑着头看着黄昏火烧云。 等着司木出来了,丢给她一句,“殿下找你。” 雾濛濛起身拍了拍屁股进去,她见殿下朝里侧躺,就轻手轻脚喊了声,“殿下?” 殿下没应她,就在雾濛濛以为他兴许睡着了准备出去的时候—— “小点很好。” 这轻若流云的四个字炸响在她耳边,犹如三月春雷,闷声滚滚。 雾濛濛立在屏风那,她好似明白殿下的话,又好像不明白。 她连身都不敢转,小脸轰的一下通红,跟个熟透了的番茄一样。 她捧起脸,嘀咕道,“没听见,没听见……” 边说,还边往外走。 殿下耳廓一动,自然听到了,他转头过去看她,这次以更大的声音道,“本殿说,小点才好!” 雾濛濛脚步一顿,她僵在那,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让狗啃了,智商欠费,不然哪里会和殿下讨论她自个胸大胸小的问题! 她身没都转,就那样捧起脸,尖叫了声,吼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跟着,就跑了,飞快地跑了。 殿下眸色一眯,他伸手理了理鬓边细发,尔后他低笑一声。 从前她都口无遮拦惯了,好的坏的都拿出来说,一个姑娘家没个娇羞的模样,他还以为她当真不知羞了。 结果,原来她还是会害羞的。 好生稀奇,也挺逗。 殿下屈指轻敲床沿,嘴角上翘,已经在考虑,往后要如何利用这点,省的她时常作妖。 浑然不知殿下心思的雾濛濛一口气跑回自个的荷华院,她扑到床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嗷嗷叫唤了好几声。 橙柳和黄娥还以为她如何了,结果进来一看,她半点没事。 临到用晚膳的时候,雾濛濛一径吃自己的,根本不敢和殿下对视一眼。 她飞快的用完膳,丢下一句,“我好了,殿下慢用。” 也不给殿下说话的机会,低着头就走了。 殿下晓得她是不好意思,也就懒得多惯她。 只是隔日一早,雾濛濛睁眼掀被,视野之中浅色碎樱花的床褥子上,赫然一滩血红。 她彻底呆了,后知后觉地扯开亵裤一看,雪白的里裤也是被染的猩红一片, “赤淡,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对这种事,雾濛濛到底不是没经历过,她无比冷静的跟赤淡吩咐。 随后还让橙柳和黄娥进来收拾床榻,并不忘提醒,“不准跟殿下回禀!” 三婢子面面相觑,只得应了。 等她收拾完了,殿下已经在膳厅等了她两刻钟。 且用早膳之时,赤淡还端了碗红糖姜茶来给雾濛濛喝,雾濛濛也不矫情,她一口气就喝了。 倒是殿下,目光不解地从红糖姜茶山掠过,他记得没让御厨给雾濛濛准备着姜茶来着。 赤淡在殿下冷然的目光下,忙不迭地退了下去,压根不敢多呆。 雾濛濛照例还不太好意思跟殿下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且她现在这身子头一次来小日子,整个人多有疲倦,小肚子也坠坠的不太舒服。 是以,她恹恹地用完早膳,走之前,还是看了殿下一眼,“殿下慢用。” 哪知她才起身,殿下眉头一皱,他竟敏锐地在雾濛濛身上嗅到一丝很浅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他放下筷子,面色不好的问。 雾濛濛小身子一僵,她转头看着殿下,脸上神色出奇缤纷,“你闻的到?” 快来人告诉她,殿下不是狗鼻子! 殿下神情有点发沉,他跟她招手,“本殿杀人无数,还闻不出血腥味了?跟本殿说,谁伤的你?” 那架势,就是要亲自验看伤口,还要给她报仇! 雾濛濛凌乱了,她干笑几声,“殿下不用,我没受伤,我好的很。” 殿下眸生不悦,“过来!” 雾濛濛无奈,她挪蹭过去,咬唇想了想,又看了看门外的宫娥,只得难为情地示意殿下耳朵凑过来。 殿下长眉一挑,“直接说,本殿倒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 雾濛濛肩膀一垮,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维护她,所以她到底是该感动呢还是感动呢? 岂料,她这情绪一波动,小腹一胀,顿感到汩汩洪流顺势而下,来势汹汹得让她下意识紧绷起小身子。 于是,殿下鼻间嗅到的血腥味瞬间加重! 第178章:人丑还想拱本殿的小白菜 雾濛濛躺在床上,小肚子上抱着暖暖的水袋,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连她小脸都有些发白。 殿下坐在床前的杌子上,青年俊美脸面无表情,可白玉耳廓却有丝丝泛红。 他目光游移,落在雾濛濛的天青色芙蓉锦被上,就是没落到她身上。 雾濛濛也是,她眼珠子乱转,看蚊帐,看被子,看殿下的手,可就是不看殿下。 两人别别扭扭的,一个坐床前,一个半躺床上,眼神根本不碰触半点,但就是有一种浅浅的尴尬复合着淡淡的甜蜜因子在萦绕。 刚才在膳厅,雾濛濛让殿下问的没法了,她只得转身就要跑。 哪知道殿下眼疾手快,一把就拽住她,还跟她冷脸吼,“到底伤哪了?” 她实在没法,只得白他一眼,回了句,“我是小日子。” 谁料,向来智多近妖的殿下压根就不知道姑娘家的小日子指的是什么,他还凶巴巴的道,“本殿问你伤在哪了?这么重的血腥味,你跟本殿说什么小日子,真是蠢了不成?” 她简直要被气疯了,这人这么大声音的吼,几乎半个皇子府的人都听见了! 她气慌了,张嘴就咬了他手背一口。 好歹还是碎玉及时赶过来,将差点发飙要砍人的殿下和气的心肝疼的雾濛濛分解开。 跟着,碎玉拉着殿下到一边,也不知到底怎么跟他解释的,以致于殿下一直这样神思不属,仿佛被雷给霹傻了的模样。 雾濛濛轻轻动了动身子,跟着就又感觉到下面温热的洪流,她这是头一次,小身子还真有点受不住。 “殿下,我想休息会。”她白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跟殿下委婉说道。 殿下特别高冷地点头,然后终于撩眼皮看了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小脸。 雾濛濛就见他起身,分明是无甚表情和一脸正常。 但他眼不看路,房间里所有的人眼睁睁就见殿下一头撞在屏风上。 “咚”的巨响。 雾濛濛一下坐起来,“殿下?” 殿下垂眸看了看被自己撞倒的屏风,他还冷淡淡的道,“没事。” 紧接着他脚步一转,背负双手,脚步平稳如常的出去了。 雾濛濛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殿下傻了。 所有人都不晓得,出了荷华院的殿下,待走到院子里最僻静的矮丛旁,他见左右无人,绷着的脸皮适才裂开了来。 他抹了把脸,胸腔之中心跳飞快,简直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今天之前,他当真不晓得姑娘家每个月都有小日子,最惊悚的是,小日子的时候要流好几天的血。 他一想着雾濛濛那小身板,惨白白的脸,还要流几天血,眉头就皱紧了,蠢东西不会流血太多出事吧? 他有心去找司木问个明白,但又嫌弃他也是个大男人。 结果,睿智过人的殿下在庭院里转悠了半天,才是没想出个妥善的法子出来。 中午的时候,他找来御厨,想了半天随后呐呐的问,“有甚补血清淡的汤水?” 胖胖的御厨想了想道,“红枣乌鸡汤?当归党参炖鸡也可以,不知殿下想要用哪一种?” 殿下看了御厨一眼,“都做一份,给荷华院送过去。” 御厨瞬间秒懂,笑呵呵地下去做了。 殿下还觉得不放心,找来司金吩咐道,“买几本医书出来。” 司金疑惑,“殿下,想学医了?不若问问司木。” 殿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头一次觉得司金这样没眼色,“本殿,自学不成?” 司金莫名被骂了一顿,灰溜溜地出府买医书去了。 当天晚上,雾濛濛面前就摆了好几种不同的补血汤水,她哭笑不得,只得挑着味道还不错的喝了,其他的哪里喝的到那么多。 于此同时,学东西飞快的殿下只用了一晚上的功夫就将好几本医书粗粗看了遍,对姑娘家的小日子,再懂不过。 自然,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姑娘家来了小日子,才算是长大了,原本他还以为,成亲洞房后,男女一起做那等羞人的事就能有子嗣,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前提才行。 想到此处,不期然的,殿下思想不禁偏了偏。 蠢东西长大了,跟着就要满十四了,明天就十五,然后及笄,可以嫁人…… 殿下颇为自得,这么多年,总算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然而,殿下历经了开始,想好了结局,却怎么也没料到在这过程中,竟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丑猪想拱他辛苦养大的小白菜。 六月初,四公主的及笄礼。 雾濛濛早准备好了礼物,她亲自设计的一套头面,头面不稀罕,稀罕的是这一套头面雾濛濛全是用西域钻石镶嵌的,风格是很现代的样式,整套头面又闪闪发亮,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 四公主的及笄礼,是在她的公主府上。 原本她本该这样早出宫建府,但四公主不想在宫里多住,加上皇帝还算宠她,丽昭仪也在旁插言。 所以,皇帝便在四公主及笄这天赐下公主府,作为她长大的生辰礼。 雾濛濛这一早,绾的双螺髻,髻上缠一串青豆大小的铃兰花,服帖的齐刘海,衬的她眼大脸小,整个人招人的不行。 她穿一身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掐腰宽袖上衣,下配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腰际别胖嘟嘟的狗崽子小布偶,那布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浑身乳白色,又串有黑珍珠做眼,水灵灵的很可爱。 那是雾濛濛特意画的q版小狗,然后让碎玉绣了,接着往狗肚子里塞了香花之类的鼓起来,就成个十分俏皮的禁步。 殿下嫌弃她这些幼稚的小玩意,她自己确实喜欢的不得了。 她跟殿下去的四公主府,见着凤鸾后,她就果断扔下殿下,同凤鸾玩到一块。 生辰礼,她是早让人送了过来,故而此时不用急忙忙的去找四公主。 她拉着凤鸾随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问她,“四鸾,这些日子怎么样?” 凤鸾晓得她要问什么,她看了她一眼,扭着帕子道,“我跟六表哥说了,然后六表哥说他现在对我只有表兄妹的感情,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我。” 雾濛濛皱眉,“所以呢?” 凤鸾呼出口气,“六表哥说,如果我满十七岁,还没遇见真正想嫁的人,那个时候如果还喜欢他的话,他就娶我。” 这种答案,雾濛濛是不太满意的,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处理。 毕竟以秦竹笙的为人,定然不好开口拒绝凤鸾的,但要他见着凤鸾往后过的不好,他也做不到。 凤鸾眉目有坚定,她拉着雾濛濛手道,“濛濛,我想清楚了,即便六表哥现在对我没男女之情,我也会努力的,我可以等他,等他慢慢的喜欢上我。” 雾濛濛脸上神色有些复杂,“那万一,四鸾你最后会难过伤心怎么办?” 她记得上次殿下出事,那种难过,真的像立刻就能让人死掉一样。 凤鸾灿然一笑,“人活着,长大了,总是要碰到让自己伤心难过的事,濛濛我已经十五了啊,不是从前那个,凡是要你帮我,护我的四鸾,我是凤家嫡长女,怎么能一直这样不懂事呢?” 打从心底来说,雾濛濛其实倒真的希望凤鸾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傻兮兮的快活下去。 但,她也说得对,她的皇商凤家嫡长女。 凤鸾倾身,抱住雾濛濛,头搁她肩上道,“濛濛,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悔。” 雾濛濛回报了她一下,“好,四鸾,我祝福你。” 两个小姑娘挨头傻笑几声,随后手挽手一起去找今天的寿星——四公主。 这当,远远一丛翠竹林里,转出几个身穿绸衣的年轻男子来。 这几人一看就是京城的高门子弟,也不知到底是不懂规矩还是走迷了路,竟乱到后院来。 其中一身穿蜜合色直缀长袍的男子摇着折扇,瞧着雾濛濛与凤鸾远去的背影问,“那穿粉色衣裳的姑娘,不知是哪家的?” 有人眼尖,看了会就道,“应该是九皇子府上的姑娘,就是枫林晚的东家。” 这话题移开,当即就有男子笑道,“说起这姑娘,可真是能干的,听闻还是乞丐出身,九殿下当天慧眼如炬,觉得她很是与众不同,才拎回府里养着,这不,养着养着就养出个很会敛财的姑娘。” “这姑娘岂止会敛财,别人还是麓山女院结业的,五门甲等成绩,比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秦关鸠厉害多了。” “我见过她,今年好像十三还是十四了,长的很精致来着,跟个小仙女一样。” 几名十六七八的少年,顿跟个长舌妇一样说开了,浑然忘了平时学的圣人之道。 雾濛濛可不晓得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该说,即便是知道,她也不在意。 四公主今个很忙,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请了凤鸾做有司,雾濛濛当赞者。 两人亲眼见证四公主结发绾髻,最后由皇后亲自插上发簪,从一个小姑娘成为大姑娘的一刻。 雾濛濛很感动,也很期待明年她的及笄礼。 四公主虽有些遗憾给她插发簪的人不是生母丽昭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皇后才是她的母后。 雾濛濛见四公主今天太忙,用完膳后,她只同凤鸾闲聊了会,就同殿下回了皇子府。 她一直到第二天,心头都还有些兴奋,想着四公主的及笄礼,她就憧憬自个的。 此种心情必须分享! 是以,她正跟殿下说,“殿下,我的及笄礼,你给我插发簪好不好?我也找四公主和凤鸾当有司和赞者。” 殿下看了她一眼,没跟她说,插发簪这种事只有族中女性长辈才能担当,他一口就应下,“可以。” 雾濛濛更高兴了,她拉着殿下的手,欢快的眸子都在发亮,“那殿下要送我什么样的及笄礼物啊?” 这还有一年,她就在问了。 殿下想了想,还没回答,总管苏伯就 第179章:求殿下将雾姑娘下嫁于我 冰人? 雾濛濛脑子转了转,她才想明白大殷所谓的冰人,就是俗称的媒婆。 她眸子一亮,媒婆啊,她还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和以前电视上演的那样穿红戴绿,脸上还长颗大黑痣。 “冰人长什么样的?脸上有大黑痣吗?”雾濛濛先于殿下开口,兴致勃勃地问苏伯道。 苏伯一愣,姑娘这反应,难不成还想见见冰人? 殿下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道,“打出去!” “得令!”苏伯领了殿下的命令,当即一甩袖子,点上护卫,怒气冲冲的就要去打人! 什么玩意,说亲都说到他家姑娘头上了,这些个作死的,不知道他家姑娘就是殿下的心尖尖?况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呢,即便要流,那也必须得流到殿下怀里啊。 上九皇子府的冰人,让护卫给头破血流地打出来了! 这消息不过小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再没有任何一个冰人敢登九皇子府的大门。 对这畏惧,殿下表示很满意。 他特别有注意雾濛濛,见她根本就没放心上,估计压根就没没懂冰人是来给她说亲的。 这点,殿下更满意。 他家的蠢东西,只用他懂就够了! 稍有得瑟地殿下,恢复上朝的头一天,他走之前,盖因心情不错,还到雾濛濛房里来看了她才走。 雾濛濛模模糊糊的,她习惯地嘟囔了句,“殿下,回见。” 殿下面无表情,可脚步带春风,以致于同朝群臣诡异的发现,今个早上的九皇子,竟然还会笑。 虽然,那浅笑俊若天神,可就是让人背心发凉,毛骨悚然。 殿下在朝堂上当了一早上的木桩子,下朝之时,他经过春风楼,还让司金去打包了春风楼的招牌烤鸭。 嗯,蠢东西就喜欢吃这种油腻腻的玩意,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殿下脸上那种嫌弃又烦恼的神色,叫司金都不忍直视。 不过,他还没胆子跟殿下直言,司火说了,殿下做了多年的素和尚,火气大着,他跟着殿下的时候,得长点心,省的惹火了殿下没好果子吃。 是以,司金沉默地买了两份烤鸭,果然得到殿下赞许的眼神。 他扭头,悄悄抹了把脸,真的很怀念从前英明神武的殿下啊! 殿下坐在高头大马上,司金在下面牵着马,一主一仆悠悠然的就往朱雀街朱雀街去。 哪知,这还没拐进朱雀街,青石板的宽阔大街上猛地冲出一身穿绸衣的年轻公子哥。 那公子哥面容倒也算过的去,堪堪及得上殿下的一般貌美。 “九殿下,小子乃工部侍郎张家明朗,排行在三,今年十七,家中无侍妾通房,性洁良好,自幼读孔圣之道,学君子之义,此前偶然见过殿下府中雾姑娘一面,雾姑娘贤良淑德,秉性温柔,小子一见倾心,自此思之欲狂,夜不能寐……” 张明朗站在大街中间拦住殿下的马,众目睽睽之下,高声诉衷,将自个对雾濛濛的一片痴心讲的日月昭昭,天地可鉴的模样。 司金脸色一变,他捏紧长剑,抬头一看殿下,果然殿下脸已经黑了。 偏生张明朗不知所觉,“昨日小子请了冰人上门,兴许殿下是有误会,故而今日,小子冒失,请殿下看在小子对雾姑娘痴心一片的份上,将雾姑娘许配个小子,小子日后定然会对她好的!” 殿下狭长的凤眼一眯,他冷笑一声,“张明朗?” 张明朗眸子一亮,少年人意气风发,青葱朝气的很,“小子在!” 殿下掂了掂手里的烤鸭,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马下乳臭未干的小子,淡淡的道,“本殿请你吃春风楼的烤鸭。” 张明朗一愣,“九殿下,小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殿下抬起手一甩,一道芬芳的油香味飘散出来,那两油纸袋在半空中散落开,接着一阵烤鸭肉雨稀里哗啦地淋了张明朗一身。 分明起先还是朝气蓬勃的少年,这一刻就是一副油腻加身,身上挂鸭肉的狼狈模样。 就连他那支羊脂白玉的发簪上都还挂着片烤鸭肉,要多喜感就有多喜感。 殿下面无表情,“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凭你那长相,不及本殿,还好意思跟本殿求娶蠢东西,你是多大的脸呢?还是当本殿是个死的,嗯?” 很长时间没人敢招惹的九殿下,那张嘴一如既往的犀利毒辣。 张明朗面色青白,他睁大了眼睛,似乎对九殿下竟这样的无情粗鄙而难以置信。 九殿下倨傲地一样下颌,“滚开,再敢拦本殿的马,下一次定叫您人头落地!” 他是真真起了杀心,若不是顾忌此时在大街上,张明朗又是朝廷重臣之子,他早一剑砍过去了,哪里还会跟他唧唧歪歪半天。 “九殿下,小子是真心爱慕雾姑娘,还望殿下成全!”张明朗简直胆子大的没边了,都到这份上还不依不饶。 殿下心头火起,一早上的好心情全让这找死的小子给浇灭了。 司金瞧着殿下眸起杀意,很是不对,他赶紧上前一步,跃身出去,提溜起张明朗将人丢一边喝道,“哼,殿下养的姑娘,是你能肖想的?赶紧滚!” 殿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金一眼,那一眼让司金背生冷汗,青天白日的就打了个冷颤。 殿下驱着马扬长而去,理也不理张明朗和一众看热闹的百姓。 张明朗气愤不已,他不死心地朝殿下背影吼道,“九殿下,你既不是雾姑娘长辈,也不是她的血亲,即便殿下是皇子,也不能如此阻拦雾姑娘嫁娶的大事!” 回应他的,是九殿下宽袖一扬,长剑快若闪电,嗖地直刺张明朗。 张明朗叫这变故吓的腿脚发软,一屁股坐正在地上,差点没失禁。 “嗡”的声响,那长剑铿锵插在他脚边,只差那么一丝,就能砍断他的腿! 张明朗看着那柄长剑,面色惨白,整个人惊魂未定的都在发抖! 司金嗤笑一声,他拔起剑,用剑刃拍了拍张明朗煞白的脸,“孬种!就这样的还想求娶小哑儿,别说殿下不会同意,我就能一剑先杀了你!” 留下这句话,司金带着殿下的剑,快步离去。 周遭的百姓也是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九皇子那凶残的货,当真干的出来当街杀人的举动。 有好些人不自觉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觉得往后看着那煞神,还是绕着点走的好。 而张明朗,随后赶来的小厮赶紧扶起他,哭丧着脸道,“公子,算了吧。” 张明朗喘着气站起来,他一甩袖子,“不会就这么算了,我是定要娶雾姑娘为妻!” 那小厮为难地叹息一声,他凑到张明朗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句。 张明朗面色一变,他将自己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雾姑娘……” 小厮不再多言,死拉活拽将人带了回去。 此时,回了皇子府的殿下,背着手,面色阴沉地踏进月落苑,他还记得春风楼烤鸭的事,回头跟司金吩咐道,“再去买一份春风楼烤鸭回来。” 司金也算懂了殿下的心思,他二话不说,还没进门,就又出去了。 殿下进小书房的时候,雾濛濛正在小书房里画画,她摸着指头粗细的炭条,眼尾上翘,嘴角含笑,一副偷偷摸摸自个欢喜的模样。 殿下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倏地心头因着张明朗的事,就没那样气了。 旁人再是如何,总是蠢东西也是他的。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眼就见蠢东西正在画人。 他长眉一挑,眼尖地看到画上的人,正是他和她。 不过是那种很幼稚的胖嘟嘟的小人画风,他微微低头,就看清,画上胖嘟嘟的自己好像眯着眼在假寐,然后同样胖嘟嘟的蠢东西一嘴巴就咬在他脸上。 殿下皱眉,嫌弃的道,“连七八糟!污眼!” 雾濛濛让他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腾地跳起来,一把遮住自己的画,有些脸红地冲他嚷着道,“殿下太讨厌了,怎么能偷看我的画!” 殿下睨了她一眼,“你想咬本殿,嗯?” 雾濛濛赶紧摇头,果断不能承认啊,这种想法自个悄悄地画画就可以了。 “哼,”殿下还是准备将今天张明朗的事跟她说一声,“可是认识工部侍郎家的公子张明朗?” 雾濛濛茫然地看着他,“那是谁?” 她将自己的画叠起来收拾好,这种q版画她画了好多,还都是和殿下有关的,而且还是不能让殿下看的。 殿下坐回自个的圈椅中,他屈指轻敲道,“今天下朝,张明朗当街拦本殿的马,说是昨天那个说亲的冰人就是他请的,他还说心慕于你,要娶你为妻,以后会对你好。” 他目光冷冷淡淡,端的是无情薄凉,叫雾濛濛心头一惊。 她鲜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多半他这副冷漠无情的面目都是给外人看的。 可目下,他也这样看她。 私心里,雾濛濛早将那姓张的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不没事给她找事来着。 她凑过去,拽着他手,不要脸地挤进他怀里,搂着他精瘦的腰身,软趴趴的贴上去道,“殿下,谁认识那些不要脸的人来了?我可是记得殿下说过的,要外面认识了人都要跟殿下支会一声,况殿下从前不也说,外面的野男人都坏的很嘛。” 这么多年,见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殿下莫名就不被怀里的小人给取悦了。 不过,他还是哼哼几声,“他怎说见过你,还对你一见倾心。” 雾濛濛暗自翻了个白眼,实在没想到这人醋劲这样大,不过见他如此在意,她欢喜的很哪。 她踮起脚尖,凑过去轻咬了他下巴一口,“管他姓张的还是姓李的去死,反正我只喜欢殿下啊。” 说完,她干脆跳到他身上,跨坐在他腿上。 殿下微微抬起点头,她咬他的那点猫崽子一样的力气,也就只能给他瘙痒。 他一把将人扯开点,叫她不离自己那样近,板着脸看了眼小书房外头,这才喝道,“青天白日的,像什么话,自己下去!” 他叫她自个下去,却压根不动手推开她。 雾濛濛早摸清了他这种口是心非的性子,她笑眯眯地抱着他手臂,“不要,我不下去,我想抱着殿下。” 青年心里头哪里会不欢喜,但他努力一本正经的教训她,“痴痴缠缠,儿女长情,没出息!” 雾濛濛将头拱进他怀里蹭了蹭,嘟囔道,“我要那么出息干嘛,不是还有殿下啊。” 这样全心的依赖,叫青年心尖子都滚烫起来,他敛眸低头,想要做些什么来宣泄一下,可觉得大白天就这样亲密有损威仪。 雾濛濛才没有这样的顾虑,她手臂环住他脖子,将人拉低下来,嘟嘴不怀好意的问道,“殿下,亲亲?” 殿下面无表情,他目光落在她不安份的嘴巴上,分明眸色是深邃的,可却半天都没动静。 雾濛濛没了耐心,她哼了声,“不亲算了,我……” 她说着就要溜下去,哪知一把掐住她小腰,将人拽过来低头就覆了上去。 毕竟两辈子啊,才初尝情滋味,还有这样唇舌缠绵的悱恻,都叫雾濛濛觉得新鲜好玩。 她就跟个舔着糖果甜味的馋猫一样,食髓知味,正是好奇上瘾的时候,加上殿下又是个顶顶俊的。 雾濛濛比殿下都对这种亲密之事还喜欢的紧。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雾濛濛眨巴着水光盈盈的眸子,她敏感都感觉到屁股底下有根滚烫的东西。 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一霎清明,她见殿下也是面色微红,薄唇水润,那狭长的凤眸一挑,就跟那个要人命的公妖精一样。 她捉狭心思一起,小屁股扭了扭,果然就见殿下下巴都绷紧了。 她轻笑一声,飞快地从他身上划下来,一溜烟地跑了。 “雾濛濛,滚回来!”殿下几乎咬牙切齿的吼道。 “不要,”雾濛濛已经跑出了小书房,还传来她隐约的娇笑声,“殿下是个坏蛋,我才不要回去!” 第180章:父皇,儿臣想成亲了 第二日一早的早朝,九皇子就被人弹劾了。 有御史参他目无法纪,青天白日,就当街策马杀人! 更有人参九皇子道德败坏,不许养着的姑娘嫁娶,分明将好端端的姑娘当成了自己的禁脔,此等心性,哪里是修孔孟之道的君子! 为此,殿下面无表情,任凭一众御史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只幽幽地看了眼工部张侍郎,叫站在朝堂中央的张侍郎眼皮子一跳,总觉得要不好。 圣人再是不待见皇九子,可当这些老顽固的匹夫大臣参他的时候,龙心也是大不悦的。 “老九,你说说,奏折上言,可属实?”圣人端坐龙椅上,冷着脸问。 九皇子息泯施施然道,“皆属实。” 皇帝一愣,一时叫这个儿子给气的说不出话来。 随后九皇子看着工部张侍郎,不疾不徐的道,“回父皇,昨个儿臣想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张侍郎家的三子张明朗。” 朝堂上,就没谁想殿下这样,对于弹劾他不仅认下了,还大方承认,忒实诚啊。 圣人佯怒,“放肆!” 殿下点点头又道,“张侍郎家的三子张明朗确实放肆,当街拦儿臣的马,还于众目睽睽之下,打着爱慕的名号,坏儿臣府中姑娘的名声,儿臣府中的姑娘,父皇也是见过的,儿臣悉心娇养到现在,凭他张明朗癞蛤蟆一样的长相,就想哄去?” 王公大臣一惊,圣人也是一愣。 什么叫,和癞蛤蟆一样的长相? 子肖父,那张侍郎岂不是也是癞蛤蟆的长相?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张侍郎身上,叫堂堂工部侍郎老脸一青,差点没让九殿下几句话就给气出好歹来。 九殿下还没说完,他甩甩袖子,倨傲孤高的继续说,“儿臣实在愤怒,才拔剑吓唬了张侍郎爱子一下,哪知他张明朗竟是个孬种软脚虾,差点没当街失禁。” “如此废物,试问,哪家娇养的姑娘敢嫁?” 九殿下条条款款说的掷地有声,总是一句话,他张明朗配不上他家姑娘。 工部张侍郎气的面色铁青,“一派胡言,九殿下分明是将好端端的良家姑娘当成见不得光的禁脔,毁人清白,犬子是路见不平,想要让无辜的姑娘脱离苦海!” 九殿下冷笑一声,别以为他不敢在朝堂上揍人! 他家蠢东西现在能干了,长好看了,还会挣大把的银子了,这些势利眼挨个就出来要跟他抢人了? 被惹毛了的殿下表示,门的没有! 他一撩暗紫色皇子袍摆,当场给龙椅上的皇帝单膝跪下,“今日,儿臣正有一事,想请父皇给儿臣做主。” 听闻这话,皇帝眉心一跳,总觉的他这便宜儿子好像要说一些他不怎喜欢听的话,不过他还是道,“说。” 九殿下朗声道,“儿臣,想成家了。” 这一句话,像是巨石滚落水面,荡起哗啦的巨响,炸的皇帝都差点没龙椅上站起来。 他这个没到二十四不能成亲的儿子,竟然像铁树开花一样,今个想成亲了?那岂不是他要被克了? 果然,反应过来的文武大臣,其中一名御史跳出来吼道,“九皇子殿下,你是何种心思?分明多年之前有卦象批示,殿下不可在二十四岁之前成亲,不然便是克父克母克妻之命,殿下今日提出此言,当真居心不良!” 殿下冷冰冰地扫了那蠢货御史一眼,接着道,“儿臣自然会在二十四岁后才大婚,不过,儿臣想请父皇给儿臣先行赐下婚约。” 皇帝舒了口气,他想着这便宜儿子也是,之前的赐婚,结果让老七给截胡了,是以,他还是觉得多有亏欠的。 “可,说吧,你看哪种哪家的姑娘?”皇帝已经暗自决定,只要不是母族太强的姑娘家,他今个就都允许了。 殿下微微勾起嘴角,“不是别人,正是儿臣府中养的姑娘,雾濛濛,父皇……见过的。” 说着,他还以一种你懂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一噎,多年之前,他是见过那个小姑娘,娇娇小小的,水灵灵的姑娘家,确实乖巧,当时自己这儿子还说什么,那姑娘之于他,就是胸口肋骨,故而他印象深刻。 皇帝努力回想雾濛濛的模样,一时没吭声。 工部张侍郎猛地跳出来道,“启禀圣人,九殿下枉读圣人之道,心思龌蹉,这都想将人娶回去,不是早就将良家姑娘当禁脔又是甚?此等心性,传言出去,百姓效仿,如此,礼仪法度何在?” 有拎得清的大臣早拢手站一边,绝对不掺合进去。 九殿下皱眉,他想也不想就道,“禁脔?张侍郎怕是才是那个心思龌蹉的,本殿可从未将养着的姑娘当自个的禁脔,不过是从前觉得,自家媳妇,还是要从小就养起的好,知根知底,所以,最多算本殿养了个……” “童养媳!” 童养媳三字一落,张侍郎瞪圆了眼珠子,喉咙里哧哧几声,硬是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对此,朝中一片大臣竟觉得,九殿下说的好有道理,他们无言以对! 毕竟,童养媳这种事,普通百姓都能养,他堂堂皇子怎的就不能养了? 就连皇帝都表示,养,绝对能养,他再多养几个都没问题! 没有任何母族支持的姑娘做皇子妃,皇帝大手一挥,“准!” 下朝之时,才下龙椅的皇帝忽然对还没离开的九皇子问,“那姑娘,今年多大了?” 殿下答,“今年就满十四。” 皇帝点头,他一直走到南书房,才蓦地反应过来,那小姑娘与自己那便宜儿子相差九岁来着,等人家姑娘及笄满十五,他那儿子可不就是刚好二十四! 向来觉得自己睿智无比的皇帝,忽然就不想写赐婚圣旨了,他觉得指不定从前的那个有关皇九子不宜早婚的卦象就是个假的。 他那个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皇九子,多半那个时候就对人家小姑娘起了心思了,所以这才弄出个什么克父克母克妻的幌子出来。 转过味来的皇帝,好气哟,并不想准这赐婚! 是以,皇帝毫无心理负担地又将赐婚的圣旨拖了几天,惹的他那从来不讨好他的皇九子居然在朝堂上关切问他,“父皇,可是近几日卧榻不安稳?” 当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皇帝端着骄傲的面孔淡淡应了声。 殿下皱起眉头,又问,“父皇,是不是睡得不安稳就忘了一些事?” 皇帝瞪了他一眼,将手头准备的好圣旨甩给他,面无表情的拂袖退朝! 得到想到的赐婚圣旨,殿下心满意足了。 他理了理皇子服,端着皇族骄矜的派头,从工部张侍郎面前过。 真真的春风得意! 于此同时,盖因下年一入秋冬,用作制香膏的鲜花便少了,为了控制香膏成本,雾濛濛再绝不用次等香料的原则下,准备将枫林晚的香膏进行改良。 她一做起正事来,就心无旁骛,便是连殿下都多有冷落了。 是以,当殿下翘着嘴角回来,将手头的明黄圣旨搁她眼皮子底下,正在研究香膏配方的雾濛濛想也不想,直接将圣旨挪到一边,头都不抬的道,“殿下回来了啊。” 殿下眯眼,复又将圣旨挪到她面前,“看看。” 雾濛濛聚精会神地算着原料比例,又抬手挡开,“殿下,我一会看。” 殿下一怒,啪的一拍条案。 吓的雾濛濛悚然抬头,她愣愣地看着他道,“殿下,怎的了?” 殿下气不打一处来,他将圣旨丢给她,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雾濛濛懵了,她都不知道他咋又生气了。 不顾她看着面前的明黄帛锦,总觉得很眼熟,他抬手摸了摸,才想起这就是圣旨啊。 她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磕磕绊绊地读下来,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赐婚?我和殿下……”她怔忡片刻,猛地反应过来,当下欢喜地笑出声来。 又想起刚才殿下不善的神色,她蹦的出去就喊,“殿下,殿下,圣旨是真的吗?” 殿下已经在东厢房美人榻上,见她娇笑着进来,头撇一边,理都不理她。 雾濛濛哪里管那么多,她扑的过去,捧起他脸,很用力的左右各亲了一下,还发生羞人的啵的声响。 “皇帝给我们赐婚了?真的吗,殿下?”她亲完脸,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又去寻他的嘴巴亲。 殿下额角青筋一迸,被她糊了 第181章:雾濛濛你这个谄媚小人 皇帝又给九皇子赐婚了! 这一消息,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整个京城尽知,有多少看笑话的暂且不论,单说就九皇子府上,就是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但殿下依旧阴沉个脸,都一天一夜过去了,他还是不理会雾濛濛。 雾濛濛好话说尽,也厚着脸皮痴缠半天,晚上还抱着枕头摸出东厢房,正大光明爬殿下的床。 可殿下,硬是一言不发。 雾濛濛瞅着殿下闭着眼的冷脸,她抬手去轻轻戳了戳殿下长卷的睫毛。 殿下猛地睁眼,他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转个身,背对着她睡。 雾濛濛对着殿下后脑勺做了个鬼脸,不过,她嘴巴上还是说着好话。 “殿下,我冷。”她不仅如此说,还滚过去,四肢像壁虎一样扒着他后背。 她两腿太短,只能努力翘着去勾殿下的长腿,手扒着他手臂,嘟嘟囔囔的道,“殿下,转过来嘛。” 殿下让她闹腾的没法,气冲冲地转过来,将她拎着就撕开,“雾濛濛,本殿费尽心机的将圣旨弄回来,给你涨个脸,你当成什么了,嗯?” 雾濛濛清楚这事是自己不对,本来那时候殿下还挺开心的。 她手脚扒过去够他,娇娇软软的道,“对不起嘛殿下,我太开心了,真没想到殿下会让皇帝给咱们赐婚,我最喜欢殿下了。” 殿下冷眉冷眼的斜睨她,“谄媚小人!” 见他不推开自己了,雾濛濛笑嘻嘻地腆着脸凑过去,撅嘴亲了他唇珠一下,“谢谢殿下帮我涨脸,怎么办哪,好喜欢好喜欢殿下啊……” 雾濛濛明白,有皇帝的赐婚和冰人的说亲,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她出身不好,殿下的地位又太高,从前就多有人拿她的乞丐出身做文章,可如今有了皇帝的赐婚,往后在京城,再没有人敢对她出身说三道四。 毕竟皇帝都承认了她,有圣旨在,谁再有异议,那打的可是皇帝的嘴巴,是要掉脑袋的事。 她确实感动殿下为她做的,心口软乎乎的,被灌满了蜂蜜一样,从里到外都能甜出油来。 她滚进他怀里,仰起小脸望着他,蹭不够,亲不够,喜欢不够啊…… 这样欢喜的感情太浓烈,她想做些什么来表达,可是在殿下身上滚了半天,还是没个所以然,反倒是将殿下撩拔的身起臊意。 他长手长脚的将人捆在怀里,不准她再乱动,随后盖好被子,哑着嗓子下令道,“睡觉!” 雾濛濛抬眼,见他已经闭了眼睛,便偷偷摸摸的在他嘴角啄了口,跟着才缩进他怀里,安安分分地当真睡觉。 “蠢……”殿下不自觉翘起嘴角,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怀里抱着个人,便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隔日,整个皇子府里的人都发觉,殿下和姑娘好似感情更好了,只要殿下一下朝,两人走哪都黏黏糊糊的在一起,殿下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其实心情很好。 嘴里嫌弃,却十分受用姑娘的黏着他。 日子如流水,今年中秋前一天,殿下已是二十三,标标准准的青年才俊,龙章凤姿,威仪俊美,走哪都能勾的一众姑娘、妇人脸红心跳。 但随即,只要一想到这位皇子,已是又被赐婚了的,众姑娘、妇人便无不扼腕叹息。 雾濛濛,也在这年满了十四。 然后在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雾濛濛这年冬天几乎都和殿下窝在府里头吃着热气腾腾的锅子,恰意的不得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大年三十,雾濛濛能和殿下一起去参加宫里的宫宴,还是以准九皇子妃的身份。 盖因从前的秦关鸠也是做过九皇子妃的,届时不少人在看雾濛濛的笑话。 但见宫宴那天,素来对人冷淡,时常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九皇子,竟像换了个人一样,出奇的温柔体贴,还亲自动手给未曾及笄的准皇子妃夹菜,末了还抢了宫娥给准皇子妃净手的活计! 简直惊呆了一群人,便是连皇帝都没想到,他的便宜儿子,竟是个会讨好人的。 雾濛濛其实也是胆颤心惊,这样温柔的殿下,她表示有点吃不消。 两人来参加宫宴,临出门之时,殿下就说了,她坐着就行,旁的听他的。 雾濛濛还以为殿下是担心她说错话做错事,不想,他居然是当着众人的面,来这么场戏码。 很久以后,两人都成亲了,雾濛濛才晓得,他那会是因着听说坊间有人开了赌,说他这次的皇子妃也不成,还很不看好两人的赐婚。 他一怒之下,干脆就叫众人看看他和她的感情到底有多好,恩爱瞎他们的狗眼! 知晓真相的雾濛濛,简直哭笑不得。 这都多大的人了,有时候还跟个小孩一样计较这些。 白驹过隙,一晃便到来年的三月,雾濛濛在初春的时候,收到了凤鸾的书信。 凤鸾在信中言,她决定要到蓟州去住半年,以此来理清自己对秦竹笙的感情,也给他一些时间。 如果等她半年后回来,心意还是不变,秦竹笙就依言娶她。 雾濛濛收到书信的时候,凤鸾已经启程出了京城。 雾濛濛叹息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感情的事,不是外人插手就能解决的。 她给凤鸾回信,倒没说其他,只是让她务必记得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又过了几天,雾濛濛去了趟四公主府,两人就凤鸾的事,心情都不算太好,不过闲聊了半天,倒也缓和了过来。 临走之时,四公主目有深意地看着她说,“濛濛,凤鸾,我,你,我们三人,约莫你会是最幸福的,所以,你往后定要过的更好,万一我和凤鸾有谁过的并不好,你就要连我们那份的好一起过了。” 雾濛濛怔忡,她一直回到皇子府都没明白四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后来去问殿下,殿下淡淡的说,“小四今年也十六了,朝堂上有大臣提议让她去和亲,父皇还没决断。” 雾濛濛一听就怒了,“为什么要和亲啊?大殷现在这样强盛,哪里需要和亲来维系和平了?” 她最是鄙视这种将家国兴衰都维系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的行为! 殿下看了她一眼,好一会才道,“和平不了多久了,蠢东西,不如提前给你办及笄礼?” 雾濛濛一惊,她睁大了眸子,不明白是为何? 殿下抱了抱她,颇有无奈的道,“上辈子,会在今年八月的时候,西疆那边出现战事,你及笄的时候,本殿可能不在京城……” “殿下,你要去打仗?”雾濛濛没等殿下话说完,打断他道。 殿下抓着她小手,捏着软乎乎的手心,敛眸道,“恩,本殿想去。” 雾濛濛咬了咬唇,她沉默了会,低声道,“殿下,想去就去吧,那就提前办及笄礼好了。” 殿下看着她不甚高兴的小脸,将人抱坐在大腿上,亲了她小脸一下,“蠢东西,本殿不想和那个重生老鬼一样,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能给你我报仇,所以西疆,本殿必须去,知道吗?” 雾濛濛还是头一次听殿下提及两人上辈子的结局。 她讶然问道,“殿下,上辈子我们怎么……” 殿下摸了摸她发髻,“成王败寇,本殿输给了十四和贤妃,还被挑断四肢筋脉,后来你在宫门口将本殿捡了回去,用推拿给本殿续好了筋脉,本殿最后弄死了仇人,回来接你的时候,你就只剩一口气了,本殿抱着你,让人从背后一箭穿心,所以本殿也不知是谁下的黑手。” 听到自己这样的下场,雾濛濛抖了抖,她还去摸了摸殿下的心口。 殿下见她这样害怕的小模样,低笑了声,“蠢,现在哪里有事了?所以本殿非的去西疆,多挣点筹码,让那些臭老鼠有所顾忌,要么不敢下手,要么自己跳出来。” “非得弄死他们不可!”这仇定然是要报的,不然他心头还消不下这口气。 雾濛濛抓着他胸口一撮黑发转了转,忽然就道,“那我要和殿下一起去西疆!” 她说的坚定不动摇,殿下低头看着她,狭长眼尾一挑,带出潋滟的风流韵色,“你这样蠢,留你一个人在京城,本殿照看不到,约莫是 第182章:想跟本殿做夫妻? 既然决定今年要跟殿下一起去西疆,雾濛濛就悄无声息地准备起来了。 她有轻重,这种事自然没往外说。 首先是枫林晚那边,她已经在着手调教三到五个能独当一面的推拿姑娘出来,这些姑娘皆是她暗中考核过多次,不管是从品性还是忠诚上都十分靠的住的。 她单独对这几人进行了培训,重点的是暖宫助孕指法,随后见这几位姑娘都无比熟练之后,她将暖宫助孕特别重要的几点,诸如计算排卵日期方法,还有几种易受孕的房事姿势,都讲了一遍。 随后她还跟碎玉商量了来,将香膏这块都全权交给她负责,配方以及原料的甄选,都托付了出去。 目下整个大殷,现在有整整十二家枫林晚,京城总店,以及余下的九州,还有在繁华的江南之地,多开了两家出来。 这十二家的枫林晚,每所的管事嬷嬷,皆是司土精挑细选的。 一家配两名嬷嬷,共计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人不仅是日常接待、理着所里诸事的作用,更为重要的,还管着所有在枫林晚推拿过的女客资料,以及归纳推拿之时,那些高门贵妇偶尔闲谈之时透露出来的情报。 实际,这才是枫林晚在雾濛濛手里最为重要的一点! 这些情报雾濛濛并不沾手,二十四名嬷嬷直接对司土负责,司土每天会收到大量的各种情报,他整理后报给司金,司金再行筛选过后,呈报给殿下。 雾濛濛是清楚这些的,但她从来就没过问过,也压根不知这些年,自打枫林晚将整个高门贵妇之间结成一张网后,殿下从这头获取了多少有利的情报去。 她有分寸,且也只是单纯的对推拿赚银子感兴趣,故而本该她知道的,她绝对不逾越。 她忙活完这些,一回神才发现,竟然已经是五月初了。 朝堂上有关四公主和亲之事,也有了结果。 出人意料的,在众多文武大臣的提议下,皇帝硬是半点都不妥协,一口拒绝了公主和亲的提议。 可四公主,她竟亲自去南书房,跪在皇帝面前,自请要去边塞和亲! 四公主的举动震动朝野,就是连雾濛濛都不知道她是如何作想的。 她有去公主府问询,当时四公主坐在艳丽嫣红的山蔷薇花丛中,嘴角含笑的道,“我是公主哪,自幼享皇族尊荣,又哪里有不付出的道理。” 雾濛濛无言以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觉得四公主这想法没错,身在皇家,又哪里能生出普通人的奢望来。 但从手帕交的立场来论,她却是有些接受不了。 四公主顺手摘了朵娇艳芬芳的粉红色山蔷薇,她将之插到雾濛濛发髻间,见她人面花娇的模样,就笑着说,“你真当我那样伟大?哼,说得好听罢了。” “我胞兄今年二十九了,要到父皇册封封地的时候了,看在我主动去和亲的脸面上,父皇定然会给胞兄一块扈食不错的封地,往后也能接母妃去封地上享享清福,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了。” 四公主其实从来都看的很明白,皇家无情,所以在父皇对她还有微末感情的时候,如何利用这份感情给自家人谋求最大的好处,这才是划算的买卖。 雾濛濛怔怔无言,她想起从前学过的历史,那些和亲的也有过的好的,便道,“我让人帮你多收集一些大殷农事书卷,还有种子也要,织造书册也必不可少,你多找些会拳脚功夫的宫娥在身边,有些边塞蛮夷很看不起女子,若有敢冒犯你的,定让宫娥好生教训,打的他们痛了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见她婆婆妈妈的样子,四公主失笑,“省的,我都省的。” 随后她目光认真地看着她道,“你和九皇兄要好好过,九皇兄性子骄傲的很,又不是个好说话的,你得多宽慰顺着他一些,我见九皇兄还是很喜欢你的。” 听着这些话,雾濛濛顿觉得恹恹不开心,人这一长大,便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顺,像从前的日子多好呢。 她怀着这样的心情,当天晚上,很没精神地趴殿下身上。 殿下半靠在美人榻的软枕里,一条长腿屈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这她的细软发丝,另一只手还翻着本兵书在看。 “嗳,从前的日子多好呢。”雾濛濛唉声叹气的道。 殿下瞥了她一眼,“傻,好什么好,你不长大,怎么跟本殿成亲?” 雾濛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没好气的夹了他一眼,“四公主都要去和亲了,也不知道边塞的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 殿下继续翻兵书看,“你担心什么,在小四定下来之前,肯定西疆那边先出事,届时满朝文武,谁还记得和亲,等西疆事缓和下来,少说也是半年一年的,那会,父皇反悔了也难说。” 听殿下这么一分析,雾濛濛恍然大悟,“对哦,都要打仗了谁还惦记和亲啊。” 殿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他边跟雾濛濛聊天,还变一目十行的看着兵书,那速度让雾濛濛瞠目结舌。 “哇,殿下,你看书好快,不会压根没看懂吧?”雾濛濛注意力很快就被殿下吸引了。 听她这话,殿下一把将兵书塞她手里,“要本殿背你听?” 雾濛濛干笑几声,将书还给他,“不用,不用。” 笑话,她要真敢让殿下背,一会准会被让小心眼的殿下报复回来。 殿下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他接着起先的,跟着又往后看。 雾濛濛跟着他看了两行字,就想打瞌睡了,她根本看不懂啊。 她懒懒地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的问,“上辈子,殿下也去了西疆吗?” 殿下回她,“没,是秦竹笙去的。” 秦竹笙经西疆一战,就此在朝堂站稳脚跟,并因着手握重兵,便是连皇后都怵他几分,再后来夺嫡之争的时候,他趁机轻而易取的就将秦家把控在手里,至此秦家皇后一脉悉数败落,唯有大理寺卿秦扶苏一人平安无事。 他那会也是同其他皇子争大位,其实也去拉拢过秦竹笙。 但秦竹笙只给了他两个字——忠君! 他倒也是真真做到这点,哪个皇子的阵营都不站,只忠皇帝一人! 这些事,在殿下脑子里过了圈,他也没在多想,总是这辈子很多事都不一样了,秦竹笙更是因着蠢东西的缘故,早两年便投到他麾下。 故而他此次取代他去西疆,是半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殿下看完兵书最后一页,他敛眸见怀里的小东西,见他正偷偷摸摸的将两人的头发结成辫子在玩。 她还编一节,抬眼瞄他一眼,见他没发现,又跟个偷腥了的小猫一样窃喜,跟着小爪子抓着两人头发结成的一股小辫子晃着偷乐。 他屈指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惊的雾濛濛一下坐起来,但她忘了两人有一撮头发丝还结在一起,这一动作,就扯的她头皮一疼。 便是连殿下,都痛的微微皱了皱眉。 他将兵书放下,修长的手指头就去解头发,“冒冒失失,活该!” 雾濛濛冲他撅嘴,结果一低头,就见殿下不仅没解开头发,还将那圈发给绕成了死结! 她瞪着他,“怪你!” 殿下轻咳一声,作势又要弹她脑门,“你作妖,还怪到本殿头上,雾濛濛,你胆儿肥了,嗯?” 雾濛濛揉了两把那搓发上的死结,拧着小眉头问,“现在怎么办啊?” 殿下盯着两人结成一股的发,他的头发明显更黑沉一些,蠢东西的要更细软,而且没有那么黑,所以即便结在一起了,那也是一眼就分明。 他抬手,食指中指一并,指尖一横扫。 雾濛濛没见他如何用力,两人的那搓发顷刻就断了。 雾濛濛接住,看了好一会,取起到殿下面前,眯着眼睛问,“殿下,这就是结发夫妻吗?” 殿下拍下她的手,抬手捏了捏了她 第183章:及笄礼 在整个皇子府都做好了去西疆的准备之时。 雾濛濛的及笄礼搬上了日程。 她亲自写了一些帖子分发出去,随后和碎玉商量了及笄礼那天要穿的华服和头面,跟着往后的宾客流程,她却是不用过问。 总管苏伯对这事很上心,毕竟皇子府建府这么多年,就没热闹过,也没宴请过谁。 如今眼见姑娘及笄,他还晓得,等姑娘及笄后,指不定府里头就要多出一位女主人,是以苏伯老怀大慰,手把手操持,务必要将雾濛濛的及笄礼办的比谁都风光。 雾濛濛给还在蓟州的凤鸾去了信,没硬要她回来,但及笄礼物她是半点不客气,必须要的。 四公主那边,和亲之事,雾濛濛虽有心想透点口风,但又顾忌殿下那边,是以,只得支字不提。 好在四公主想的开,她不像从前的公主那样要死要活,而是积极在跟皇帝要好处,什么农桑书卷之类的,总是半点都不嫌多。 她觉得雾濛濛说的对,边塞苦寒,很多东西都比不得大殷,是以,这些准备好的资本便是她往后的安身立命之根本。 雾濛濛的及笄礼定在六月初六,此时,殿下那边已经早朝廷一步的收到了西疆有异的消息。 但殿下按兵不动,只专心的给雾濛濛准备及笄礼物。 六月初五的晚上,夏夜爽朗,雾濛濛和殿下坐在东厢回廊下,她笑嘻嘻地跟殿下摊手,“殿下,我的礼物呢?” 殿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尔后从怀里摸出个上好黄梨木制的巴掌大小匣子来。 雾濛濛掂了掂,轻飘飘的,她蹙眉问,“是什么?” 殿下错开视线,他慵懒看着满天繁星的夜空,“自己看。” 雾濛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小地打开一丝缝隙,眯着眼睛往里瞅,这一眼,顿让一道金光差点给闪瞎眼睛。 她愣在那里,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匣子里头,分明是一对金戒指来着! 戒指这种东西,在大殷很普通,金戒指,也就不普通那么一点点。 可这是殿下送的及笄礼啊,雾濛濛不得不多想,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来着? 她想不通就问,“殿下,为什么送我金戒指啊?” 说着,她张开自个的小手比划了下,“我这手指头小,戴金戒指约莫不好看吧?” 殿下睨了她一眼,跟着抢过黄梨木的匣子,挑了锁片打开,果然里头一对金光闪闪的金戒指。 戒指就是简单的圆环状,面上嵌星罗棋布的碎紫水晶,那水晶色泽呈迷人的酒红色,配着金子的亮堂,很是精致,半点都不俗气。 殿下取了其中小点的那枚戒指,恶声恶气的道,“右手拿来。” 雾濛濛心口狂跳,她觉得自己好像懂了殿下的意思,可又不明白殿下怎知道这戒指还有其他的含义。 果然,殿下捏着她右手,想也不想,就将那枚小巧的金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 不松不紧,大小刚好合适。 雾濛濛讶然地望着殿下,“殿下,你……” 殿下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将大点的那枚塞她手里,一并的还有自己修长的左手。 殿下侧过脸说,“你上辈子说过的,成亲了就要戴戒指。” 说完,他嫌弃地瞥着她,“还有,你不就喜欢金子吗?每年都让司土给你送,丢不丢人?” 雾濛濛自动过滤掉最后一句话,她笑眯眯的将戒指同样套进殿下左手无名指。 两人十指相扣,大小不一但形状一模一样的戒指挨蹭着,竟莫名有一种岁月安好的踏实。 雾濛濛举高两人相扣的手,抬头看了看,“殿下,戴上了就不能取下来哦,无名指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这一套,我就把殿下的心给一起套住。” 雾濛濛说着,还比划了个圈,最后点在殿下的心口。 殿下嗤笑了声,他多看了眼两人戴着戒指的手,竟也觉得很顺眼,不过他嘴上还是不屑的道,“你确定?” 雾濛濛点头,“当……” 她才说了一个字,殿下动作飞快地在她手腕子上一抹,雾濛濛只听的咔的一声轻响。 她撩开袖子一看,白嫩的腕子上居然被扣上了个带小金锁的金圈。 她晃了晃,又转了转,没看到开口,也压根取不下来。 殿下长眉一挑,“是你套本殿,还是本殿锁你,嗯?” 雾濛濛甩了甩手,有点急了,“这怎么取下来啊,殿下?” 殿下指尖拨了下那龙眼大小的小金锁,“锁死了,取不下来。” 所以,她这是先让这人给锁了? 雾濛濛又去看殿下的手腕,白玉质感的手腕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殿下,这不公平,为什么只锁我啊?” 殿下揉了揉她发髻,将人拉过来,任性妄为的亲了她额头一下,手就一直掐在她细细的腰身,不挪开了,“你跟本殿讲公平?” “哼,”殿下用一种痴心妄想的目光盯着她,“本殿没将你脚踝一起锁上就是公平了。” 雾濛濛缩了缩脚,她觉得殿下绝逼做的出这样的事来。 她拨弄手腕上的小金锁,撅了撅嘴,侧到一边,使小性子。 那模样,只差没直接说,快来哄哄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殿下哪里是会哄人了,他感受了下掌心触摸到的柔软,低声道,“等你十月,真正及笄那天,我们就成亲?” 他,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 雾濛濛让这话吸引了心神,她掰着指头一算,忽而道,“可那会,殿下和我不是都在西疆的嘛,怎么成亲?” 殿下觉得怀里小人果真傻,他抬手捏了捏她小脸,“拜堂哪里都可以拜,等西疆事了,回京后,本殿再给你补个十里红妆,可好?” 雾濛濛想了想,也觉得没啥不妥,遂点头同意了。 见她这样乖巧,殿下还是觉得多有委屈了蠢东西,他暗自叹息一声,却半点都不后悔。 他心头也有悸动,便淡淡的命令道,“蠢东西,抬头!” 雾濛濛傻兮兮地抬头,结果,殿下一低头,他就啃咬上了她的嘴巴。 雾濛濛心头好笑,她也不客气,还调皮地探出点舌尖去勾他。 静谧夏夜,和风徐徐,庭院深幽,一应都如此的安好。 第二日卯时中,雾濛濛就让碎玉给吵了起来,连带将一床的殿下也吵醒了。 盖因今个是雾濛濛的好日子,殿下特意选在休沐不上朝的这天,他也没说要起来陪雾濛濛,转个身朝里,继续睡自己的。 雾濛濛幽怨地看了他后背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所以说,果然是得道了就是根草了? 她沐浴净身,毫不客气地占用了殿下东厢房后面的沐浴暖水池子,绾发熏香,然后在赤淡三人的伺候下,穿上奢华的直缀长袍。 巳时初,一应宾客络绎不绝的到了九皇子府。 往常门庭罗雀的皇子府,在今个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雾濛濛并未亲自去迎客,一应自有总管苏伯在安排。 她只在后宅二门口等着四公主,还有曲染,至于凤鸾,她没收到回信。 四公主送了几匣子红蓝黄玄四色宝石给她,那宝石最小的都有婴儿拳头大小,色泽纯正,水头也足,一看就是贡品。 四公主当时扬起下颌,像扔一张抹布一样扔给她,“几匣子石头,喜欢就自己拿去大头面,不喜欢就当弹珠来玩也是可以的。” 雾濛濛还真以为她送的是石头,谁知悄悄打开看了点,又被吓了一跳。 四公主见她还当着自己的面就看礼物,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雾濛濛是个很俗气的人,她就喜欢金子宝石这种值钱的玩意,故而四公主的礼物简直太和她的心意了。 曲染送的只一幅画,彩墨丹青,绘的却是九天玄女下凡贺寿图。 以雾濛濛现在的眼力,她自然看出曲染这幅画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的,不是随随便便画的,且不是每位仙女的神色表情不一,就是仙女仙衣的纹路都各自不同。 便是连四公主都侧目多看了几眼。 “曲染,你好厉害,一手丹青,怕是要赶上徐先生了吧。”雾濛濛欢欢喜喜地收了画,真心诚意的称赞道。 曲染敛了下鬓角,“你就会打趣我,师父说了,我还得再练上半年,方可去游历,只有多见识了,笔下的东西才会传神。” 雾濛濛点头,“所以你往后要四处走走?” 曲染道,“自然是的,人生苦短,于绘画一道,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曲染早几年便自梳了,此生不嫁人,只专心丹青一道。 雾濛濛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世上,也不知当真只有男女之情才是重要的。 且曲家那位继室,也不是个好相予的,要让她将曲染的婚事做主了,等着曲染的还不知道是何种火坑,故而曲染目下这样,倒不失为一条康庄大道。 盖因我们的缘故,四公主与曲染虽说关系并不如何的热络,但到底也是认识的。 她看了雾濛濛一眼,淡淡的道,“能云游四海,也是不错。” 就她知道的,她饿胞兄六皇子,其实也是想四处云游,他嗜画如痴,约莫也是想要想曲染这样的生活吧。 三人又说了些其他,四公主与曲染便借口先去了厅堂里。 雾濛濛含笑目送两人先过去,她又坐了好一会,跟着起身,就在门外不远处的院子里,见着青衫如竹的人影。 “竹笙哥,”雾濛濛轻唤一声,她实在没想到秦竹笙会提前过来看她,“你怎来了?” 秦竹笙转身,他手里拿着及笄礼物,眉目柔和,嘴角含笑,“想先给你送礼物,不算唐突了濛濛吧?” 雾濛濛嗔怪他一眼,“竹笙哥不是外人,不必这样客气。” 秦竹笙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终有一日,她也是长大了啊,这样 第184章:秋后的蚂蚱 到底秦竹笙还有理智,晓得这花不是自己摘得了的。 他将手头的礼物递过去,“送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雾濛濛欢喜地收了,不过她没像起先对待四公主一样,当场就看,而是规规矩矩地福了礼。 哪知,秦竹笙佯装委屈的道,“濛濛是不喜欢吗?怎的都不看一下。” 雾濛濛一愣,她讪笑两声,“我不是担心竹笙哥觉得我没礼貌嘛。” 说着,她果真打开盒子,只见盒子里,白绢丝绒的细布上正躺着枚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梳篦小巧精致,还没巴掌大,也能插在发髻里,很是好看。 “还喜欢吗?”亲竹笙低声问。 雾濛濛重重点头,“我很喜欢,谢谢竹笙哥。” 秦竹笙见她巧笑嫣然,正欲再说点什么,冷不丁冰凉凉的声音插进来,“濛濛,时辰到了。” 秦竹笙和雾濛濛同时回头,就见殿下不苟言笑的走过来。 他一走近,直接跨进两人中间,伸手就将雾濛濛手里的盒子盖上,随后抢过递给了身后的司金。 雾濛濛无语,只得眼巴巴的梳篦被司金送进她房间里搁着。 “准备好了就赶紧过去,宾客都在正厅里等着了。”殿下在人前,永远是一幅面无表情,说点话还冷飕飕的夹带着冰渣子一样,很是让人受不住。 不过雾濛濛是习惯了,她提起裙摆对秦竹笙敛衽行礼,跟着婢女当真就往正厅去。 待她走远了,殿下才眯着眼打量了秦竹笙,见他相貌再是如何也不及自己,便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秦竹笙脸上笑意不减,但细看就能发现他眼底并无半点暖色,“殿下自然是顶俊的,但濛濛也不是那等肤浅之人,要殿下往后对濛濛不好,秦某拼着也会帮濛濛。” 殿下不屑,他理了理今个一身奢华暗金祥云纹的直缀长袍,“想以下犯上?也要看你有没有那能耐!” 秦竹笙低笑出声,“殿下此去西疆,秦某留在京城,殿下的后方辎重可都在秦某手里,秦某不想犯上,殿下也不要给秦某犯上的机会才好。” 殿下淡淡然地斜眼看他,“本殿现在就能杀了你!” 听闻这话,秦竹笙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不,殿下不会想看到濛濛伤心的。”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殿下不得不说,秦竹笙真他妈猜的准! 两辈子来,他看似斯文清秀,其实胸口里压根就长了颗狐狸的心,得不到濛濛,就退而求其次说什么做至亲。 滚犊子的至亲,他想跟他动手都得先考虑一下,这位“至亲”在蠢东西心里的位置! 见一脸膈应的殿下,秦竹笙眉眼愉悦了几分,他转身,施施然就那样走了。 殿下冷哼一声,准备回头再跟蠢东西算账! 正厅里,宾客满座,男女分席,中间以屏风隔开。 雾濛濛正跪坐在高堂之前,今天四公主是她的赞者,凤鸾不在,曲染自告奋勇想做有司,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 本是该族中有名望的妇人长辈该站的地方,众宾客赫然发现,九皇子殿下当仁不让地站在那里。 眼见吉时已到,司仪唱喏开场。 四公主托盘里头,红绸上躺着枚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十分巧夺天工,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 正当到要与雾濛濛解下丫髻,重新绾上大姑娘的发髻之时,众人还在议论,不晓得就皇子请的是谁来给准皇子妃做这礼。 哪知,众目睽睽之下,殿下伸手一摊,曲染送上发梳。 在所有宾客吃惊的目光中,九殿下竟亲自给雾濛濛绾发,且动作之间多见熟练,硬是没扯掉半根头发。 那一拢青丝乖顺地被绾成一髻,跟着殿下从四公主托盘里取了那枚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轻轻地给雾濛濛插发髻上。 如此,礼成! 直到雾濛濛娉婷笑着站在殿下面前,眉目少了几抹稚气,转而多了几分的少女的娇俏活泼之美。 正厅里的一众宾客都还回不过神来,历来都只见德高望重的妇人长辈绾发结髻并插簪,还没谁见过有男子干这事的。 且不说,殿下还是堂堂皇子身份,往后这两人还要大婚结成夫妻的。 有那上了年纪颇为顽固的老妇人,只觉得此行径简直荒谬!殿下也是在胡闹! 而也有还没出阁的名门姑娘,觉得能得夫如此,哪里还有不满足的呢? 毕竟,殿下给雾濛濛绾髻插簪,那也是折腰了的。 礼落成后,雾濛濛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待,她欢喜地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悄悄地伸出根手指头去勾殿下的小指。 甫一碰触到,殿下手微微一侧,挪开了来。 雾濛濛瞧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以为然,锲而不舍地又探过去。 这一下,殿下没再甩开她,而是任她勾着自个的小指头。 雾濛濛心里偷着乐,碎玉过来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却是女客那边需要她过去露个脸。 雾濛濛颇为有些依依不舍地跟殿下分开,毕竟殿下也要帮着他招呼男宾来着。 女客那边,多是熟识的京城高门夫人和姑娘,且大多还在枫林晚推拿过的。 像顾梅这种,对雾濛濛就十分真心和热络,也有其他的夫人也是愿意同她交好。 可到底还是有那等不待见她的,毕竟她雾濛濛也不是白花花的银子,是个人都会喜欢。 雾濛濛随口应付着,不大一会就有婢女来回禀,只说是宫里来了消息。 雾濛濛还没来得及过去,宫里头的红衣太监已经走了进来,并当着各家夫人和姑娘的面扯着嗓子道—— “皇后娘娘口谕,今有淑女雾氏,贤良淑德,温婉大气,今日及笄,本宫甚感欢喜,特赐如意金簪一副,玉如意一柄,南海明珠耳铛一对……” 却是皇后亲自赐下礼来。 雾濛濛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谢了礼,随后接过玉如意等物,转身又给碎玉。 碎玉机灵,从袖子里摸出红封塞给红衣太监,“公公前头吃盏酒再走也不迟。” 那红衣太监也聪明,他笑着应了,还说,“正巧了,圣人听闻今个是雾姑娘的大日子,前头也赐了东西,杂家也正好要一并过去。” 雾濛濛无甚感觉,可旁人就吃惊了,除了皇族中的姑娘及笄,也没再听说哪个普通的姑娘及笄,皇帝和皇后同时赐下礼的。 雾濛濛本不是那等好炫耀的,但有夫人开口说,“既是皇后赐下的,不若雾姑娘摆上也让我等开开眼界。” 雾濛濛不好回绝,便当真让碎玉将那几样东西都摆出来。 过了会,前头殿下那边又摆了几件御赐的物件过来,雾濛濛干脆一起摆那。 可谁想,雾濛濛不过就转身喝口茶的功夫,她只听的一声惊呼,再回头,就见皇后赐的那柄玉如意摔在地上,顿时就断成几截! 众人大惊,其中有一年约十二三的小姑娘面色煞白,她不断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撞的……” 雾濛濛拧眉,那小姑娘她并不认识,可她认得小姑娘左手边半步之遥的那个人——秦关鸠! 察觉到雾濛濛的视线,秦关鸠微微抬头,她面容苍白无色,人越发清减的厉害,平白给她添了几分的娇弱之感。 雾濛濛走过去,声无波澜的道,“你且说说,是如何一回事?” 那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她畏惧地看了雾濛濛一眼,一五一十的道,“我刚才看的时候,有人在背后踩了我裙摆一下,然后我才没稳住,栽倒出去的。” “雾姑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小姑娘急的又快哭了,毕竟那可是皇后赐的玉如意,一个不好,她还要连累家人。 雾濛濛点头,她侧头对碎玉道,“碎玉,带这位姑娘下去换条裙子,既是被人踩踏了裙摆,自然裙摆上还留有脚印,小心拓印下来,一对比,就知到底谁才是故意的。” 碎玉冷着脸应声,“是!” 跟着,她带着那位小姑娘下去了。 雾濛濛含笑看了圈,“不好意思,让诸位笑话了,脚印拓印下来之前,濛濛还望各位都能在这厅里。” 有通情达理的,自然附和应声。 也有不愿意的,当即就呛声道,“凭什么?打碎玉如意的又不是我等,为何不能出厅了?” 雾濛濛从头至尾,脸上的笑意就没变过,她弯着眸子,小脸天真又单纯,“因为啊,你们谁要出去了,我就怀疑谁!” 这话一落,谁都不敢再吭声了。 雾濛濛的目光从秦关鸠身上划过,她忽的就问,“七皇子的妙侧妃,我好像没给你发帖子来着?” 秦关鸠被七皇子纳为侧妃后,七皇子也不知是何种心思,竟给她赐了个妙字,这种字眼,一听就不是正经的,故而秦关鸠最恨别人这样喊她! 不过此时,秦关鸠既是不笑,也不恼,她微微低着头道,“雾姑娘是没有给帖子,我是跟着七殿下来的。” 雾濛濛一扬下颌,不依不饶的道,“我一会倒要问问七殿下,我的及笄礼,带个侧妃过来是个什么意思!” 秦关鸠脸色一变,雾濛濛专挑她痛脚踩,还十二分的用力。 “雾姑娘,莫欺人太甚!”好一会,她才咬着牙道。 雾濛濛哼了声,京城人都晓得她从前和秦关鸠不合,所以她这会才懒得给她好脸色。 “欺人?你一个侧妃,是个什么玩意,凭什么值得我来欺?”雾濛濛出人意料的强势,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还要说,那玉如意就是你踩的人家小姑娘裙摆才摔了的!” 秦关鸠几乎摇摇欲坠,她身后的小宫娥扶着她。 雾濛濛不用想都晓得是秦关鸠故意膈应她的 第185章:息小泯头一次煎鱼 七皇子那边,人自然是没过来的,可是却让人带了话过来。81中文网 旁的没多说,只有一句,“不是个玩意的东西,随意雾姑娘处置。” 听了这话,秦关鸠当场就要晕死过去。 雾濛濛冷笑一声,“妙侧妃可别晕了,一会我该找不着凶手了。” 她话音才落,碎玉那边就很利索的将拓印下的鞋印子拿了过来,雾濛濛瞄了一眼,淡淡的道,“不若,就从妙侧妃的绣鞋开始比对吧。” 随后她顿了顿,又道,“我自来都相信清着自清,浊者自浊。” 秦关鸠抓紧了身边的小宫娥,她缩了缩脚,“雾濛濛,你不能这样做,我好歹也是七皇子的侧妃,正正经经的侧妃!” 雾濛濛哂笑,“妙侧妃,你怕是忘了自个怎么进的七皇子府吧?” 话落,雾濛濛懒得再费口舌,她一挥手,碎玉自然领着几个宫娥按着死活不依的秦关鸠,当场没给她脸面地脱了她绣鞋,与拓印下来的痕迹一比对,果然密合严实,一模一样! 碎玉将绣鞋砸在秦关鸠身上,跟雾濛濛道,“回禀姑娘,正是妙侧妃踩踏的别人裙摆,推的人,才打碎了玉如意。” 雾濛濛冷然地看着秦关鸠,“妙侧妃,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秦关鸠被小宫娥从地上扶起来,她很是狼狈,怨毒地盯着雾濛濛,“雾濛濛,是我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做多久的九皇子妃,你不过是捡我不要的罢了,我看着你也被他抛弃的那一天。” 雾濛濛一直觉得,她和殿下之间的感情,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要同旁人解释。 是以,她轻蔑一笑,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秦关鸠,“放心,殿下要是真要抛弃我,我一定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不过怕就怕,你一辈子都等不到那一天!” 秦关鸠只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雾濛濛才好,可她也晓得如今的雾濛濛根本不是她能动的。 雾濛濛看着那几截玉如意,命人包起来,随后道,“给七皇子妃送去,连同妙侧妃一起,就说,管教侧妃这种事,我觉得还是由皇子妃来做的比较好。” 碎玉领命,秦关鸠还想说什么,她一拿帕子堵了她的嘴巴,命人将之毫不留情面地拖出去。 有了解七皇子妃的夫人怜悯地看着渐行渐远的秦关鸠。 七皇子妃,那可是骠骑大将军之女,可是真真会拳脚功夫的,且又最是嫉恶如仇,还很善妒。 总归,秦关鸠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雾濛濛环视一圈,她含笑道,“让诸位看笑话,请诸位随意。” 见识了她这一番手段,京城各家夫人都重新对雾濛濛考量了起来,毕竟从前大家都以为,她只是靠着九皇子才有今日罢了。 可不曾想,这位不动声色,可也是个厉害的主。 下午时分,雾濛濛累着了,她在荷华院歇了歇。 宾客走了大半,还有一些没走的,都是私下里同殿下关系好的。 雾濛濛正在挨个拆礼物,有些有意思的她就留着,没意思的就让碎玉扔库房。 正拆的兴致勃勃间,赤淡忽然进来道,“姑娘,凤四姑娘来了,就在府外!” 雾濛濛一愣,跟着扔下手里的裁纸刀,提着裙摆就往门外跑。 皇子府外,一辆平头黑漆马车停在偏门边,车轮风尘仆仆,连靠在车辕的上的马夫都是满脸疲惫。 雾濛濛冲过去一撩帘子,“四……” 她才喊出一个字,瞬间睁大睁大了眸子! 马车里,明显是凤鸾的姑娘正将个男子按在身下,听到她的声音,两人转头过来,雾濛濛才现,那在凤鸾身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竹笙! 哎哟喂,简直被闪瞎眼里! 雾濛濛一把放下帘子,飞快地往后退。 她揉了揉脸,跟自己嘀咕道,“没看到,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刻钟后,凤鸾下马车站雾濛濛身后,她轻咳一声,“濛濛……” 雾濛濛赶紧跳开,离她远远的,往她身后一张望,没见着秦竹笙,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凤鸾的脸,见她唇珠好像有一点嫣红,遂不怀好意地撞了她一下,“成了啊?” 凤鸾心虚地看了眼马车,将雾濛濛拉到一边,小声道,“没有,刚才是我强迫六表哥的。” 雾濛濛简直想给这姑娘颁个史上最有勇气的奖章。 不过,雾濛濛道,“秦竹笙他一个大男人,你当真以为你能强迫得了他,他要不愿意,分分钟将人撕开了。” 凤鸾叹息一声,“六表哥他是不愿意伤了我,而且大小就啥事都没拒绝过我,我挺讨厌他这点的。” 雾濛濛跟着点头,“不过,你怎的突然回来了?” 凤鸾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说什么要提及行及笄,我说你就那样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嫁出去不成?我一收到你的信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 说完,她又道,“礼物稍后,还在路上,你再多等两天。” 雾濛濛笑眯眯扑过去抱了凤鸾一下,“我就晓得四鸾最好啦。” 凤鸾将她扯下来,“好了,人也见了,我要去跟六表哥培养感情,最近你别见他啊,我要努力让六表哥喜欢我。” 雾濛濛哪里有不应的,她跟凤鸾挥手,“我知道了。” 眼见凤鸾一步一步走向马车,雾濛濛心头略微不安,她忍不住喊了声,“四鸾……” 凤鸾回头,雾濛濛小跑过去,拉着她手,“别跟自己过不去,顺其自然,切莫苦着自个了啊。” 凤鸾懂她的意思,她微微敛眸,“我晓得。” 沉默了会,她又道,“你应该知道的,六表哥不会舍得伤着我的。” 雾濛濛见她进了马车,随后车夫挥着马鞭,缓缓离去,从头至尾,她都没再见到秦竹笙,也不晓得这两人在马车里如何了。 其实,有时候,舍不得伤人,才最是伤人。 可惜这句话,雾濛濛却是没有机会再跟凤鸾说了。 当天晚上,雾濛濛将这事当八卦一样跟殿下说,她一手撑在殿下胸口,一手托着小下巴,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子还屈着一晃一晃的。 殿下的目光从她脚丫子上一滑而过,跟着他又继续看另外一本兵书。 雾濛濛软软的手指头,隔着里衣,在他胸口无意识的画着圈,“殿下,你也是男子,你觉得秦竹笙是怎么想四鸾的?” 殿下头都没抬,“别拿本殿跟秦贱人相比,哼,本殿就只亲近你一个人,才不和他一样烂好人!” 雾濛濛不满地对他撅嘴,“我是想知道,以后他会不会伤着了凤鸾啊?” 殿下拍了拍她小屁股道,“庸人自扰,上辈子这两个人最后成亲,比你我过的好多了,应该白头偕老了。” 雾濛濛眸子一亮,“真的啊?” 殿下低头,泄愤一样咬了她唇尖一口,“敢怀疑本殿,嗯?” 他喷洒的热气,挠的雾濛濛觉得下巴底下麻酥酥的痒,她翻身咯咯得笑,还拿手去推他,“殿下不要这样说话,好痒啊……” 娇俏的少女,呵气如兰的明媚,白嫩的面庞,都叫人在氤氲的烛光下把持不住。 殿下自然也是把持不住的,他一把丢了手上的兵书,逮着人就压下去啃。 雾濛濛对这种亲密的事,向来是热衷欢喜的,她也不推拒,也不搞欲拒还迎,直接双手缠着殿下的脖子。 一段交缠之后,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 雾濛濛还好些,她这身子还嫩的很,只是单纯的喜欢和殿下亲近,并没有觉得情动到受不住的地步,可殿下就十分凄惨。 他揉着怀里的小人,恨不得将之融进骨肉里,啃的干干净净才好。 旖旎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难受的紧,可他偏生还不想和怀里软乎乎的小东西分开,只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种折磨,说是冰火两重天都不为过。 雾濛濛其实从前看过人欢好,毕竟她常年混迹红灯区,再多的花样都是耳闻过的,只是她一直觉得没找着愿意让她一试的人罢了。 而今有了喜欢的人,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她佯作无知伸手钻进殿下的里衣衣襟里,掌心摸到玉质一般好的肌理,她正摸的高兴,恨不得扒开殿下的里衣再瞅瞅。 哪知殿下大手一按,就将她手给捉了,并哑着声音道,“乖,别闹腾。” 雾濛濛贱兮兮的一笑,她凑到殿下耳边,小声嘀咕了句。 就见殿下狭长凤眼之中忽的迸出野兽一般的凶光来,浑身更是散出十分危险的气息。 而被拢到羽翼的某人毫无所觉,她抽出手,悄悄往下,“真的,殿下我不骗你。” 随后的事,雾濛濛过后想起,简直是悔不当初,她不过用手帮殿下纾解了一把而已! 可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不作不死的真理! 殿下是没动她,不过就是最后一步没动她罢了! 除此之外,尼玛连她的手指头尖都不知道被舔了多少遍了,还有脚趾头也是。 往常规矩多到龟毛,夹菜都要她用公筷的人,这会半点都不嫌弃了,只将她从头到尾的啃了好几遍,她就跟条鱼一样,被殿下翻过来背过去的煎来煎去,还不兴她蹦出锅!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实在困的不想,想睡觉了,忍不住踹了他几脚,哪知不踹还好,这一踹瞬间就给做了多年和尚的殿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竟然拽着她的白嫩脚丫子使坏,雾濛濛还没抽回脚,就被这人的无耻给惊呆了! 从来一本正经的殿下,端着面无表情的脸,刷新了雾濛濛的下限,并耻度多次爆表。 最后雾濛濛忍无可忍,跳下 第186章:出发! 偌大的京城,有人喜来有人忧! 雾濛濛正与九皇子息泯你侬我侬之时,七皇子府的皇子妃正房门口,正跪着个人。81 中文网 单薄的身影,我见犹怜的侧颜,还有摇摇欲坠的娇弱,都叫人恨不得立马将她扶起来抱进怀里好生安抚。 七皇子妃有副英气十足的脸,平眉丹凤眼,鹅蛋脸,端的是飒爽英姿的很。 完完全全是与秦关鸠不同气质的女子。 此刻,七皇子妃剥着五香瓜子,她身边坐着七皇子,她动作优雅将瓜子仁都剥在个小盏里,随后才拿银勺子舀着用。 “殿下,这是不心疼了?”七皇子妃说着这话,还往院子里瞥了眼。 七皇子摇着折扇,他眯了眯眼,“老九怎的忽然将他宝儿的及笄提前了?好生奇怪?” 七皇子妃嗤笑一声,“这有甚奇怪的,九皇子今年二十四了,他再不提前,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大婚?” 听闻这话,七皇子想了想,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又哪里不对,“老九不是那样没耐心的,所有的皇子里,就数他耐心最好。” 七皇子妃懒得理他,直接将那几截玉如意扔七皇子面前道,“这是你那心尖尖闯下的祸事,休想我给她擦屁股,殿下自个解决吧,再者皇后还是她姑母来着,这点小事,想必殿下也能让她自己去皇后面前哭一哭就完事了。” 七皇子啪的一下合上折扇,他回头一下拉着七皇子妃的手,再微微用力,将人拽到怀里,挑着她下颌道,“醋了?” 七皇子妃妖娆的丹凤眼一挑,“殿下以为呢?” 七皇子亲了她脸一下,低笑了声,“本殿能跟那种贱货有甚感情,不过是看在秦家的面子上,当个玩意捧着罢了,你还不了解?” 这样的话,自打两人大婚以来,她不知听了多少,从前还多有感触,如今么?早便看透了。 她伸出芊芊红蔻丹,点着七皇子额头将人推开,“了解,总是殿下记着,臣妾才是殿下的正妻,臣妾就感激不敬!” 七皇子眸色微闪,“自然,本殿从来都是敬重你的。” 他说着这话,侧目看了眼院子外面,“门外的玩意,拿来作贱的,不然本殿可舍不得将那些手段用到你身上不是。” 说起这点,七皇子妃倒有耳闻,她也不晓得七皇子这是怎的了,忽然就对一些不堪入目的下流玩意感兴趣来了。 她有次不经意看到过一眼,当场就被怵的好几天不能忍受他的碰触。 好在,他那些不能见人的龌蹉手段都只在秦关鸠身上施展,不然她就能跟他死磕。 七皇子妃想起这些,就有点犯恶心,她推了推七皇子,从他身上起来,理着袖子不甚耐烦的道,“好了,臣妾知晓了,殿下还是早点将你那心尖尖弄走,省的膈应我。” 七皇子轻笑一声,当着摇着折扇抬脚就出去了。 秦关鸠已经跪了一个下午加上入夜,她滴水未进,人疲乏的厉害,如今见着七皇子出来,她欲语泪先流,“殿下,关鸠错了……” 七皇子背着手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从前的京城第一美人,皇后的亲侄女,多骄傲的身份呢。 可如今呢,在他面前活的苟延残喘。 他弯腰将人扶起来,半搂进怀里,“说什么傻话,你哪里有错了?本殿也是早不待见老九他们,今个他那宠儿也忒嚣张,改天本殿给你出气。” 秦关鸠整个人都靠在七皇子怀里,见七皇子并不怪罪她,她竟觉得身体里生了些力气出来。 她咬牙切齿的道,“殿下,我要雾濛濛不得好死!” “依你。”七皇子摸了摸她惨白的小脸,带着人就往外走。 一起回了秦关鸠的侧妃院落,七皇子将人推进去,反手一关房门,就笑道,“仇是要报的,气是要出的,不过这之前,你应该先伺候好本殿。” 秦关鸠摇摇欲坠,她眼底满是惊惧。 她不断往后退,“殿下,我还没有用晚膳……” 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在抖。 七皇子扔了手头的折扇,三两下去了外衫,他根本不在意秦关鸠的说辞,只跟着去多宝架那头,抬手扭了下架子上一青花瓷的荷叶小碗。 “咔”的轻响,就见整面墙的多宝架从中裂开,露出架子后面的另一堵墙来。 那墙壁却是微微凹陷进去,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类似刑具的小巧物什。 秦关鸠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外跑。 七皇子轻笑了声,他眼底骤起野兽一般的暴虐,他随手抓起一细细的鞭子,扬手一甩,就缠上秦关鸠的腰身,再用力一拽,就将人拖到面前。 “殿下,不要,我受不住的……”秦关鸠苦苦哀求。 她天生三分笑颜,此时面白如纸,平添几分勾人欺负的柔弱。 七皇子凑到她耳边,伸出舌尖舔了口,“你知不知道,你越求本殿,本殿越想作弄死你。”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又随手拿了几样物什,有造型古怪的夹子,还有鸽蛋大小的金属球,更有尺寸夸张的玉势,再加上他手头拇指粗细的鞭子,让秦关鸠瑟瑟抖。 秦关鸠挣脱不得,七皇子带着她到了里间的床幔处,一撩床幔,将人丢了进去。 那床竟然也和普通的架子床不一样。 七皇子在床顶上一摸,就有两条绳索垂下来。 秦关鸠对那绳索仿佛十分恐惧,她不断往后退,摇头哭喊道,“殿下,不要,不要,殿下我会听话的,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我帮你得到秦家,我帮你扳到皇后,我什么都听殿下……” 七皇子不为所动,他站在床边,用鞭子指了指那两条绳索,“既然听本殿的,现在就自己脱了衣服,把自己绑上,不要让本殿动手!” 秦关鸠真的绝望了,在这种绝望之下,她对雾濛濛和九皇子恨入骨髓地怨怼起来。 她恨他们这对狗男女,也恨皇后对她的不闻不问,同时还更秦家没人管她现在的处境,好歹她也是秦家嫡女啊! 当然,她其实也很七皇子的,不过她不敢表露出来。 那一天晚上,如同很多个晚上一样,对秦关鸠来说,就是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先是痛的哭喊,随后是浅淡的口申口今,跟着破罐子破摔,但凡是殿下想玩的,她都用尽手段的去讨好,如此作贱,与风月楼子的姑娘又有何异。 深沉的一夜过去。 秦关鸠睁眼,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揭开被子,赤脚下地。 她浑身不着片缕,她站在一人高的铜镜面前,乌披散之下,原本瓷白完美的,尽是青青紫紫的鞭痕。 她默然地看着,往前走一步。 “咚”的一声,鸽蛋大小的金属球就从她腿间掉落下来,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湿润。 秦关鸠淡淡地看着,她冲铜镜里的人缓缓勾起嘴角,原本三分的笑意瞬间化为七分。 她记得今早七皇子临走之前,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说,“放心,老九他们,本殿定让你亲手报仇!” 有这一点就够了!秦关鸠忽的低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为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取了衣裳,慢慢地穿身上,肌肤上的伤口太多,以至于细软的衣服摩挲而过,她都感觉到火辣辣的灼痛。 不过恰是这种疼痛,让秦关鸠心头升腾而起玉石俱焚的烈焰星火。 “总有一天,你们统统都该去死……”她恶狠狠的诅咒出声,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一直不停的骂,一直骂,仿佛这样,她受的屈辱就能少一些,她心里就会好过一些。 秦关鸠日子如何的艰难,雾濛濛不晓得,她只知道在她及笄礼后没几天,西疆那边边漠蛮夷进犯的消息就传到了朝堂上。 顿时,朝野震动,不亚于地龙翻身! 雾濛濛是早就从殿下那边知道了,所以她并不奇怪,只是这些时日想着,去往西疆,她还要带什么东西。 殿下也很淡定,他终日冷眼看着朝堂吵闹成一团,有主和的,也有主战的,甚至还有皇子掺合进去,唯有他从头至尾一言不。 雾濛濛以为殿下那头也是万事俱备,只欠去西疆的风而已,哪知没过几天,她就收到秦竹笙突然到了工部任职的消息。 虽说不是多大的官,也不用每天上朝,可到底多少也是个官职。 雾濛濛知道大殷朝的科举有点不一样,举凡高门中,都是有举荐的名额的,只要拿到这名额,就能不用通过科考,直接做官。 雾濛濛只是没想到,殿下有能耐弄到秦家的名额给秦竹笙。 就在朝堂上拖着西疆之事,犹豫不决的时候,西疆那边第二次传回来消息,大殷已损失一郡县! 大殷建朝好几百年,就从未失过半寸土地。 当下皇帝也忍不下去,立马让人点齐兵马应战,可临到头,兵马好点齐,将帅却是难找。 在这当,殿下开口了,他并不说自己想去,反而推荐了七皇子! 他的理由也充分,七皇子妃出自骠骑大将军府,届时七皇子为主将,骠骑大将军为副将,当是再合适不过。 七皇子哪里想的到老九会这样坑他一记。 皇帝当即就表示,他需考虑! 当天散朝,七皇子连府都没回,直接就去找自个的母妃德妃商议。 两母子也不知说了什么,只第二日早朝,骠骑大将军就主动请战,并称所有皇子里,他最是看好九皇子的才能。 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七皇子原本等着看好戏,他才老九怎么着也要推辞一番,到时肯定就在父皇哪里落不到好印象。 哪知,谁也没料到,九皇子一撩袍摆,单膝跪下,气势威朗的道,“启禀父皇,护我大殷江山,匹夫有责,儿臣不才,既然骠骑大将军也认为儿臣 第187章:不听话往后就不准亲 大军集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拒绝皇帝同意九皇子亲征以来,又是七天左右,雾濛濛才算正式上路,踏出京城。8Ω『 ┡ 1中文 网 盖因她身份特殊,不能让太多人晓得,故而雾濛濛都是做少年装扮,穿着轻便的男装,将长束成马尾,跟着司火一起行动。 金木水火土五人里,司金和司火是要去的,司木天生身子骨不好,一宜长途跋涉,故而在府里继续研究红蛊毒的解药,司土要保证殿下的钱粮,还要帮着看枫林晚,故而也留下了,至于司水,他那时不时就要傻上一阵子的毛病,也被留下了。 是以雾濛濛便跟着司火,她连半个婢女都没带,于大军之前就同司火先骑马出城。 骠骑大将军徐术正是七皇子妃生父,七皇子的泰山,自然也是七皇子那边的人。 可此次征战西疆,却是九皇子为主将,徐术为副将,手下的大军,有将近三分之二都是徐术手下的兵。 便是连雾濛濛这种不懂打仗的人都看出,这里头的不妙来,她目有担心,司火就笑话她是庸人自扰。 殿下是什么人哪?徐术要敢给殿下小鞋子穿,惹火了殿下,将之弄死就是,再是骠骑大将军,那样是个人不是,只要是人,就总能杀死的。 雾濛濛觉得司火想的好简单,事情要真那样好处理就好了。 她都明白杀徐术简单,但不简单的可是徐术手下的那些大军。 两人在城外等了半天,就见着有开拔的大军缓缓而来。 雾濛濛探头去看,就见殿下正在辆马车里同她招手。 雾濛濛跟着过去,让殿下一把拉进马车里。 雾濛濛拽着殿下的手,眸子晶亮亮的,她觉得不过才半天不见殿下,就想他的紧了。 不过她见殿下在看本宝蓝色封皮的书,也就乖乖地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不打扰他。 殿下余光一直有注意雾濛濛,见她欲言又止,便道,“有甚话就说。” 雾濛濛挨过去,半靠在殿下身上,拧着小眉头问,“殿下,那个徐术怎么办啊?” 殿下讶然地看了她一眼,“徐术怎的了?” 雾濛濛扭着小指头道,“我没殿下聪明都看得出来,这人留不得,我不相信殿下不知道。” 听闻这话,殿下轻轻勾起嘴角,他一手将人敛进怀里,抱到腿上坐好,“这种事该大老爷们操心,你操哪门子的心?”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不管他了。 不过,她看着他手里的书卷,凑过去看了两眼,“这是什么书?” 殿下拿给雾濛濛看,随意的道,“出城的时候,秦竹笙送过来的,秦家只传长嫡的家传至宝——排兵布阵八十一计。” 说起这个,殿下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一抹流光,“难怪上辈子秦竹笙对行军打仗那样在行,秦家原竟有这样一本兵书在,且还藏在秦竹笙手里头,皇后他们怕是到死都不晓得。” 雾濛濛看不懂,她还给殿下,疑惑的问,“不是秦家家传的么?他怎么给殿下了?” 殿下目光深邃地看着雾濛濛,指腹轻轻摩挲过她小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皇族,也是有秦家血脉的。” 雾濛濛晓得这事,“我知道,以前的那个雒妃公主对不对,她和秦家驸马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了没有子嗣的皇帝,所以其实殿下也算秦家人?” 殿下点头,他脸上的神色很淡,浅薄的唇上更是泛出一种讥诮的冷淡来,“那秦家驸马,你知道长何模样?” 雾濛濛摇头,“想来能让公主看上的,应该也很俊吧。” 跟着,她眼珠子一转,赶紧给殿下说甜言蜜语,“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家殿下最俊。” 殿下低笑了声,他轻轻捏了捏她小脸,“蠢东西……” 他手边摩挲着那本兵书,隔了好一会才说,“本殿从前也不晓得,上辈子最后才明白,父皇为何厌弃本殿。” 雾濛濛静静听着。 “本殿,和那秦家驸马长的一模一样哪,那秦家驸马可是差点就谋朝篡位的人物,惊艳才绝,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父皇认为,本殿是他的转世,往后也是要谋夺他的位置!” 这样的事,也就只有面对雾濛濛的时候,他才能说出一二。 雾濛濛心惊肉跳,她一下坐起来,捧着殿下的脸,认真看了道,“皇帝荒谬,殿下就是殿下,才不是别人,我就觉得殿下最好!” 呵,果然也只有蠢东西才这样稀罕着他,将他巴巴地搁心上,觉得他什么都好。 殿下抱着小人的手紧了紧,微凉的指腹已经缓缓摸进了她脖子里,凤眼之中有星火点光,璀璨而灼亮。 “本殿当真最好?”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压低了声音问。 雾濛濛点头,她在他怀里扭了扭,“对啊。” “很喜欢?”殿下继续问,那种刻意的诱哄口吻,就像是蛊惑人心堕落的恶魔。 雾濛濛眯了眯眸子,她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珠,有瞬间的口干舌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这里都胀满殿下,想和殿下一辈子在一起,想殿下一直一直都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 她用手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可是还是多有不安,毕竟这是大殷,男子合该三妻四妾的,况殿下的身份还是个皇子,除却一名皇子正妃外,他还应该有四名侧妃之位。 仿佛晓得她心头所虑,他低头啄了她嘴角一口,微微哑着嗓音道,“好,蠢东西记着,你若一直这样喜欢本殿,本殿就能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谁都分不去半点……” 随后的话淹没在唇齿之间,雾濛濛仰着头紧紧抓着殿下的胸襟,她满胸腔的悸动,分明是腻死人的甜蜜,可她硬是从这种甜蜜里品尝出浅浅的酸涩来。 这酸涩来的莫名其妙,她睫毛微微颤动,唇舌乍分之间,她睁开水雾盈盈的眸子,追着殿下离开的薄唇,痴缠道,“殿下,我还要……” 殿下长眉一挑,薄唇较平时的颜色更深,像是寡淡的冰雪之上,盛开的一朵极为色丽的玫瑰,冰冷刺骨,但清艳绝色。 见他不动作,雾濛濛像受蛊惑的一样跪坐在他大腿上,抓着他衣裳往前爬了几步,竟主动地亲了上去。 这一次,殿下仰头,她低头。 数度的缠绵悱恻,她像个吃不够糖果的小孩一样,缠着殿下,喜欢亲近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绝不会遮掩半点,当真坦率直白的可爱。 第三次后,她还眼巴巴地盯着殿下的嘴巴,叫殿下哭笑不得。 他唬着张冷脸,将人一把扯下来离他远远的坐好,适才道,“坐好,不准靠过来,不听话往后就不准亲。” 雾濛濛当真正襟危坐,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简直就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时刻都想粘在殿下身上,非的碰着他了,她才觉得安心。 她不禁怀疑,莫非是从前缺爱缺的太厉害了,想有个人宠着她,结果直到穿来了大殷之前都没找到,所以现在有了殿下,而且两个人现在情投意合,她就无所顾忌了的像殿下敞开她旷的跟沙漠一样的内心? 殿下见她当真安静了,随后才拿起那排兵布阵八十一计,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第一日的行军,殿下手里的大军走了也不过三十来里,徐术那边,人更多就要差一些,不过二十里左右。 殿下压根就不等徐术,徐术也不过来回禀,两方人马各赶各的路。 安营扎寨之时,殿下带着雾濛濛走了一圈,顿时所有人都晓得殿下身边有个清秀的少年,那是殿下的人,动不得。 见达到了目的,殿下便拎着雾濛濛回主帐,两人一起用了膳,殿下还与军中各偏将等人见了个面,相互做了个简单的沟通。 其实这些人,从前也不是殿下手里的,乃是皇帝临时征召起来的,是以各小队之间极为缺乏默契度,目下也没有时间多磨合。 但唯有一点,就是这些偏将,都没啥二心,明白自己改听谁的命令。 殿下很满意,他很会学以致用,将那八十一计上看来的一些小伎俩,用在军中,比方安营做灶这些活计,都科学的分配,没有时间磨合,就在日常行军路上进行一个简单的磨合。 几天试验下来,效果颇为不错,殿下便将那本八十一计摸出来又研究了遍。 接连几日急行军,殿下的人马已经甩徐术那边好大一截。 雾濛濛是在进入与京城毗邻的州郡的时候开始头晕脑胀的,她晚上不怎么睡的好,白天整个人就没精神。 殿下让随军大夫过来诊脉,大夫只道是水土不服。 雾濛濛自个给自个扎了一针,适才好些,她喝着肉粥,瞥见殿下略担忧的目光,她笑了笑道,“殿下,莫担心,我过几天适应了就没事了。” 殿下点点头,他已经在考虑一直往西的路上,是不是将蠢东西留在后方,不然跟着他是有些吃苦头了。 雾濛濛喝完了肉粥,肚子饱了她就有些精神了,她从床上做起来,忽的问,“殿下,军中那么多人,都没人和我一样水土不服吗?”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殿下神色一怔,他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当真没注意过。 雾濛濛又道,“这还要走好些日子,越往西走,就肯定会有人和我一样的,我倒无所谓,又不用上战场,要是那些将士身子不舒服,就上战场,那还不给人白白送人头。” 殿下想了想,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先休息,本殿出去一趟。” 雾濛濛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点头应下。 殿下出了主帐,直接招来左右偏将和随军大夫,让三人去检查一番,军中可有水土不服的,随后报个数上来,明个暂且不行军,在此地驻扎一日稍作休整。 第188章:从哪来滚哪去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日的休整,竟成三日去了。┡Ω81中文 网 三日的时间,足够起先落在后面的徐术赶上来,他路过殿下这般的营帐,马都没下,甩着马鞭,十分嚣张地走了。 殿下站主帐前,眯着凤眼看徐术走前头,他冷笑一声,骂了句,“蠢货!” 那日经随军大夫诊断,军中水土不服的原大有人在,还有比雾濛濛更不堪的,上吐下泻,其实根本就不能继续再行军了。 殿下是个果断的,他当机立断,要等这批水土不服的都好了在走。 他还喊来整个军中的大夫,集思广益,如何快的克服水土不服之症,毕竟这一直往西,那边多丘陵山脉,气候与京中不同,怕是不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出来,这仗根本没法打了。 盖因,上辈子去西疆的人是秦竹笙,殿下对那次的征战只知个大概,再具体的却也是不知的。 就在军中大夫一筹莫展之际,倒是有个伙头小兵撞着胆子跑来主帐跟殿下回禀,“殿下,草民乡中有一土法子,不知当不当讲?” 殿下看着面前的伙头小兵,挥袖道,“讲,若是行之有效,本殿重重有赏!” 那伙头兵搓了搓手道,“草民听从长辈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而每到一个地方,最好的就是用那方的水煮几顿豆腐吃,吃个几顿身子就会习惯了。” 此法还当真闻所未闻,殿下看向那群大夫,只见各个面面相觑,显然也都不能肯定。 殿下思忖片刻道,“传令下去,让人去附近城镇采买黄豆,不拘只做豆腐,其他菜式亦可,先吃两天。” 这边是采纳了伙头小兵说的法子。 殿下又道,“这法子有效的话,本殿重赏,绝不食言!” 那伙头小兵欢快的应了声,他本以为殿下是皇子,高高在上,兴许他连人都不能见到,哪知今日一见,才现殿下竟然如此好说话。 若让京城那帮人晓得这伙头小兵的想法,指不定就要喷血了,九皇子好说话?他要好说话,全天下就没好说话的人了。 往后两天,雾濛濛现她吃的菜,要么是豆腐要么就是黄豆烧肉,再不然就是黄豆炖猪蹄,总是餐餐有黄豆,顿顿有豆腐。 她见殿下也在吃,毫无怨言,她也就啥都不问了。 到了第三天,这已经是殿下驻扎的第四天了,徐术那边已经赶了将近一百里,远远的将殿下甩在了后面。 殿下半点都不着急,他问了军中大夫,现起先水土不服的兵将,果然有好转,像雾濛濛那样的,已经能活蹦乱跳了,严重一些的,也在恢复,至少是能赶路了。 殿下大喜,他将那伙头小兵找来,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哪知那小兵笑眯眯地问,“草民家中小儿今年刚半岁,草民粗野没文化,一直没给小儿取大名,草民知道殿下肚子有墨,不然殿下帮草民小儿取个大名?” 殿下一愣,他原本以为这人怎么也是要金银珠宝之类的,不想求的竟是这样的事。 他背着手想了想,“你家小儿是几月出身的?” 那伙头兵答,“今年二月生的。” 殿下道,“二月寒末初生,是为新生,可取名为旭,旭日东升的旭。” 那伙头兵大喜,“嗳,好名字,多谢殿下赐名。” 殿下心情不错,“可会写?” 那伙头兵摇头,殿下便研了墨,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旭字,递给那伙头兵。 小兵欢喜的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他赶紧给殿下跪下磕了头,“草民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殿下骄矜点头,不吝道,“去吧,等西疆事了,你便能早些回去举家团圆。” 伙头小兵捧着殿下赐的字出了主帐,他已经决定,这张字要寄回去,让一家子裱起来,早晚一炷香供着当传家宝。 事实证明,多年之后,大殷在九皇子息泯的治理下,迎来第二个盛世春秋,那伙头小兵已是白苍苍之际,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围绕在膝下的儿孙讲—— “多年之前,我是见过那位的,当年他还是皇子,俊的跟神仙一样,祠堂里供的那字,还是那位亲手赐给我的呢……” 这些后话暂且不表。 殿下的大军,隔日开拔,盖因休整了几天,养精蓄锐足了,这一天,竟是行了有六十里,是往常的两倍有余。 雾濛濛也是累着了,但她也不是不能吃苦的,见殿下休息之时,都还要同麾下将领反复定作战计划。 她不能在这些上帮衬到殿下,便在生活上细致一些。 行军打仗,殿下也没带伺候的人,身边就只有雾濛濛,至于司火和司金,人家本来就是两口子,让司火来伺候的殿下也不合适。 故而雾濛濛只有辛苦一些,她尽力让殿下一回主帐就有热水洗漱,还有热饭菜可以吃,随后有干净的衣裳可以换,他要实在太累,晚上她还能给他推拿一番。 不过,往往推拿到最后,即便她已经有注意去控制殿下体内的气脉不往任督两脉流,不会引起殿下情动。 但她还是欲哭无泪的要被殿下剥个干净,翻来覆去地煎一遍,跟着将她当条鱼一样啃了,留着最后的肚腹上最鲜美的肉不动。 最多馋的实在慌了,他稍稍用指腹碰一碰。 雾濛濛身子嫩的很,最是敏感,哪里受的住这些,即便殿下对她没有太过分,她也是手软娇软的哀哀讨饶,跟个被主人欺负狠了的可怜奶猫一样。 对这样的生活,殿下表示很满意,他颇为乐不思蜀了,压根就不想回京城了,带着蠢东西大江南北的走一番,想必也是件很美的事。 雾濛濛可不知道殿下的想法,她自打被殿下欺负的过了,就再不肯像从前那样一见他就巴巴地粘上去,多是离他远远的,晚上同塌而眠的时候,她更是将自己裹成个蚕蛹一样。 这些小伎俩,哪里能防着殿下,他照样每晚亲自煎鱼,跟着下口一点一点地啃,最后将软趴趴成一团的小人揉进怀里,心满意足! 十来天后,殿下军中再没听说谁水土不服,他每到一处,都会让人去采买黄豆,然后全军上下包括他自己,都要一连吃上两三天才算作罢。 且那伙头小兵,在军中逢人就说殿下的好话。 没过多长时间,军中众人竟对殿下越生出忠心来,但凡是殿下的命令,就没有谁不听的。 对这样的变化,殿下看在眼里,但是他觉得还不够,他将军中一分为二,轮流值守做事,不值当的时候,另一半的兵众连同将士都要进行训练。 他也说了,“本殿如此安排,自然是不想你们任何一人的性命留在沙场上,本殿带你们出的京城,自然就要将你们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没有热血沸腾的呐喊,也没有空泛的承诺,只有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却叫所有人都心生感动。 雾濛濛觉得殿下真是贼精,他分明晓得自己身份太高,跟这群人说什么都不合适,故而才这样轻描淡写的。 但,那些人就是信殿下来着! 她觉得,所谓的人格魅力,大抵就是如此了。 又去五天,殿下已经追上了徐术的人马,于此同时,还未到西疆,徐术军中就出现了很严重的腹泻,且听闻,都有人医治不及时,死了人的。 殿下倒没有扔下徐术自个赶路,总是西疆已经不远了,他麾下的人少,不合适独自前行。 在徐术营寨旁,殿下也驻扎下来。 徐术一日不来请安,他便一日老神在在,顺便他还操练起了营中的兵将,晚上无事再煎鱼啃蠢东西,半点都没将西疆战事放心上的模样。 此时,徐术主帐内。 已年逾四十的徐术,一脸的络腮大胡子,他虎背熊腰,很是魁梧,一双铜铃大眼,看人的时候,自有一股子的凶悍劲。 “都说说,为何那黄口小儿的营中没人水土不服,老子麾下的人就上吐下泻!”徐术本来就是个粗人,说话口无遮掩,从前在京城,身边的人还会多加提醒他,如今一出京,他就跟放出笼的野兽一样肆无忌惮! 左右偏将面面相觑,这问题哪里谁晓得。 “军中大夫如何说?”徐术又问。 一名白胡子的老头站出来,有些忌惮的道,“启禀将军,不若请九皇子过来一叙,毕竟论打仗,他哪里会是将军的对手,到时真要上了沙场,还不是要靠将军。” 这话徐术喜欢听,他盯着坐下一应将领问道,“你们以为呢?” 其中军师祭酒摇着羽毛扇道,“末将以为,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想他一养尊处优的皇子,能懂什么打仗之事,即便他九皇子确实有点能耐,可沙场不是开玩笑的。” 徐术思忖片刻,点头道,“传令,就说今晚,本将军邀九皇子过营喝酒。” 有传令官领了令,当即去办了。 哪知,九皇子收到信的时候,他正搬了圈椅坐在营地中央,看一众士兵操练。 他旁若无人,还将雾濛濛带了出来,清秀娇小的小少年正被殿下抱在怀里,殿下还时不时捻起她手指头尖轻咬。 这幕当真能刺瞎人眼,这些时日,大伙都亲眼所见,这小少年与殿下同吃同住,已经有人在暗自揣测,九殿下就是个有龙阳之好的,偏好脸嫩的小少年。 殿下自然知道这些流言,不过他不在意,也就没让雾濛濛晓得。 所以,他其实心情正好,软糯糯的蠢东西在怀,还瞧着底下声赫震天的演练,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活脱脱的就是吃饱喝足正小憩的大猫一样。 可当徐术那边的口信一传过来,殿下凤眼一眯,刚才的慵懒惬意瞬间收敛,“好大的口气,去跟老匹夫说,他该给本殿请安了,不然从哪来滚哪去!” 第189章:看不上,不陪你玩 当天晚上,就听说徐术摔了一营帐的东西,还把了他那把白虎偃月刀给拿了出来,扬言要来教训九皇子。8 1中文』网 好歹身边的人拉住了他,才叫他没冲过营来。 对此,殿下冷笑一声,自然不理会。 雾濛濛本来还颇有担心,但是见着殿下半点都没放心上的模样,她也就将心搁了回去。 第二日晌午,殿下正牵着雾濛濛出来走动,见她当真喜欢山峦河川的景致,便觉得带她出来走一圈也是值当的。 顺便,他心头默默一算,距离蠢东西真正及笄,不过也就还有二三十天罢了。 想着还有二三十天他就能娶了这小人,到时成了夫妻,便能肆无忌惮的欺负她,殿下便板着张俊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头悄悄想开了。 徐术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的,他带着人,身皮猩红披风,大步流星进来,一见着殿下,他就哈哈大笑,“殿下,老臣请安来迟,还望殿下见谅,毕竟西疆军情紧急,老夫一时半会真给忙忘了。” 这一来,就给殿下下马威。 雾濛濛小跑到殿下身边,警惕地看着徐术,就跟个露出肉垫见利爪的奶猫一样机灵。 徐术目光在雾濛濛身上一顿,这些天军中的流言他也是有所耳闻,是以他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还是那种只有男人才懂的。 “殿下,真是好生自在,老臣自愧不如,不急殿下哪。”徐术这话说的大声,叫周围的人都听见了。 雾濛濛听出这话不对,她顿觉这老头更讨厌了。 殿下岿然不动,他轻轻捏了捏雾濛濛的小手,很是倨傲的一扬下颌,“你自然是不如本殿的,你是什么身份,本殿是什么身份。” 他毫不客气,还很目中无人,“不过,徐将军想要和本殿相较,不若立马抹脖子,重新投胎到父皇膝下,做本殿的弟弟,方才可。” 这种话,也是有九殿下才敢说,雾濛濛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这一笑,殿下麾下的将士,跟着就讽刺地笑了。 “你……”徐术手下,有性子冲动的将士被气的面色铁青,忍不住就想回嘴。 徐术伸手一拦,他脸上阴狠一闪而逝,跟着他竟然还能笑着道,“殿下说笑了。” 殿下冷哼一声,没给他留脸面。 徐术有道,“有关西疆之事,老臣特意来请教殿下。” 听闻你这话,殿下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进主帐。” 他还是将人请进了主帐,临走之时,他拍了拍雾濛濛的小脑袋,让她想去哪,就去找司火一道。 雾濛濛点头,跟殿下挥了挥爪子,表示自己记住了。 主帐里商议的如何,雾濛濛不晓得,她只是去找了司火,两人无所事事的在营地里走了圈,聊了会有的没的。 半个时辰后,有个司金过来道,“小哑儿,殿下让你过去主帐,殿下留了徐术用膳。” 雾濛濛过去就见殿下坐在主位上,端着杯酒盏,手肘靠在大腿上,薄唇微勾,一派风流写意的模样。 雾濛濛乖巧地到殿下跟前,殿下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自己边上斟酒就是。 军中的酒,向来是烈的,喝的时候还必须得用大碗。 徐术一口牛饮,他一抹嘴,哈哈笑道,“好酒,要知道殿下这里有这样的好酒,老臣早就过来给殿下请安了。” 帐中分左右而坐,一边是殿下麾下的人,一边是徐术的人,气氛都不太好。 殿下抿了口酒,他手指修长,端着酒碗的时候,别有一种风雅,也没人敢让他一口喝干。 是以,他便小口地用,漫不经心的道,“好说。” 雾濛濛自然不会频繁给殿下斟酒,她注意着底下的两方人马已经隔空用眼神厮杀上了。 果然,就听徐术道,“单单喝酒也忒无趣了,不若让麾下人马比试比试如何?” 这是要压殿下来着,殿下不甚在意地偏头问自己手下的人,“可想同徐将军的人讨教一二?” “末将,愿!”下面的人齐齐应声。 那等俯听令的姿态看的徐术眉头一皱,他倒没想到这九皇子当真还有几把刷子,这才没几天就底下的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哼,末将愿率先讨教!”徐术手下,一手持板斧的高壮汉子站出来,两手一握,就捏的噼里啪啦作响。 他大步站到主帐中央,养着下颌不屑的道,“谁来?” 殿下敛着眉目,并无任何示下,这当,雾濛濛认识的左偏将腾地起身跳出来,“我来!” 话音方落,两人就战在了一起,拳来拳往,打的砰砰作响。 雾濛濛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距离观摩打架,果真就有武侠片里的一片,好不精彩。 她看的目不转睛,竟是忘了给殿下斟酒。 殿下看了她一眼,屈指就弹在她脑门,冷冷地剜了她一眼。 雾濛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赶紧给殿下斟酒,就在这当,那手持板斧的汉子一拳头退开左偏将,叫左偏将倒退两丈,吐出口血来。 雾濛濛一惊,没想到这些人还当真下的去死手。 手持板斧的汉子哈哈一笑,对左偏将拱手道,“承让了!” 左偏将揉着胸口,被人搀扶到座位上,脸色不太好看。 殿下眉头一皱,他淡淡的道,“可带了银针?” 雾濛濛愣愣点头,她蓦地一下反应过来,腰带一翻,就摸出四五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来。 她懂了殿下的意思,径直到左偏将面前,“容我与你扎一针。” 左偏将看向殿下,殿下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劳了。”左偏将站起来,恭敬的道。 雾濛濛点头,她眨了两下眼,如今她的一双眸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经能隔着衣服看到人体气脉。 她手起针落,找着左偏将身上气脉凝滞的地方就扎拉下去,那位置恰好是被打过一拳头的。 “一刻钟后,取下银针给我。”扎完了针,雾濛濛又回到殿下身边斟酒。 徐术若有所思,他多看了雾濛濛几眼,又与军师祭酒对视一眼。 那使板斧的汉子此时还在喊着,“还有谁能一战?” 殿下手下的人,皆面露愤慨之色,谁都想上去揍这汉子一顿,可偏生都打不过。 殿下冷冷喊了声,“司金!” 司金从帐外撩帘进来,他抱着长剑对殿下拱手道,“殿下,属下在。” 殿下一点下颌,“打一场。” 司金应声,“是。” 他转身,见那汉子也是赤手空拳,便随手将长剑抛给其他人拿着,挽了袖子道,“请。” 那汉子见司金五官轮廓极深,又是罕见的蓝色眼睛,便看出他有胡人血统。 这些常年和蛮夷外族打交道的,最是不待见胡人之流。 是以那汉子狞笑一声,扬起拳头就朝司金脑袋打过去,雾濛濛一下就抱紧了酒壶。 司金拳脚自是不弱,根本和左偏将那几人都不在一个境界,只见他左挡右突,瞅准空当,一跃到那汉子背后,一脚踹的那汉子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雾濛濛肯定希望司金赢,她黑白眸子光,一张小脸看的很是兴奋。 殿下转了转还剩一口酒的碗,他一口含进嘴里,宽袖一扬,瞬间挡了雾濛濛的视线,在她转头之际,掐着她小下巴,一丁点的烈酒渡了过去。 雾濛濛一个猝不及防,让这小口烈酒呛的满面通红。 殿下敛袖放开她,低声在她耳边警告道,“信不信,本殿一脚就能将司金踹翻?” 意思,他要比司金厉害的多! 雾濛濛抹了抹嘴角,被窘地头都不敢抬,她哪里料到殿下竟这样大胆,还当着众人的面,就敢动嘴巴,简直没脸见人了。 事实上,雾濛濛压根就是多想了,此时正是司金和那大汉打到最关键的时候,压根就没人注意她和殿下。 雾濛濛默默的给殿下满上酒,哪知道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说,“想将本殿灌醉?蠢东西又动什么坏心思?” 雾濛濛让这样气定闲神说瞎话的殿下给惊呆了,谁来告诉她,殿下怎么是这样的殿下? 她从前那个高贵冷艳的殿下呢?那个不喜旁人碰触的殿下呢?那个还有点洁癖的龟毛殿下呢? 殿下见她一脸凌乱,颇为愉悦地抬手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耳朵。 “嗬,再来!” 这当,司金三两拳头将那大汉打的来趴地下,哪知那大汉不服输,撑着爬起来还想还手。 司金有点不耐,正准备赏他一脚,将人踹出主帐。 徐术大喝一声,“罗兀,回来!” 那汉子只得不甘不愿地退了回去,司金转身,跟殿下拱手道,“殿下,属下幸不辱命!” 殿下骄矜地点头,不怎么待见地看了他一眼。 敏锐的司金,瞬间背心一凉,总觉得殿下这时候好像不想看到他。 “我吴德请战!”徐术身边,另一矮小精瘦的人站了出来。 殿下冷哼一声,手头酒碗一挥,嗖的飞出去,砸在那叫吴德的人脸上,将人砸出去一丈远。 “当本殿的主帐是什么地方,想打就打,嗯?”殿下不客气,才不给谁脸面。 徐术一拍案几站起来,他铜铃大眼中凶光直冒,“说好的切磋,殿下这是何意?” 殿下倨傲地理了理胸襟,扬着张仇恨十足的嘲讽脸,“看不上你,本殿懒得陪你玩!” 身为旁观者,雾濛濛都觉得殿下这模样好生欠打! 果然,徐术这个大老粗忍不下去,他一脚踹翻条案,怒指殿下道,“九皇子,别以为你是皇子,老臣就不敢跟你动手!” “哼,”殿下施施然走下座,“凭你?” 轻蔑又不屑,最是让受不住,果然徐术大喝一声,一拳头就朝殿下砸来。 雾濛濛腾地起身,她心都提了起来。 只见殿下不慌不忙地侧头避过,就仅仅用一只手,先是白玉一掌,待触及徐术胸口的软甲,掌变拳,手腕翻转,像是有无声的气浪一抖—— “嘭”的巨响! 徐术被打翻出去两丈远,且他没退一步脚下就踩踏出印子来。 众人大惊,谁都没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竟会有这样好的身手。 殿下无所谓地弹了弹袍子,他转身朝雾濛濛走来,慢吞吞地拿起雾濛濛手里的酒壶,直接对嘴喝了一大口。 这种另类的粗野,狂放的殿下简直俊的让人面红耳赤,腿都合不拢。 雾濛濛眨了眨眼,她总觉得殿下打徐术,其实是在跟她展现他自个的身手,也叫她晓得,他其实也很厉害的! 第190章:约莫你练不到大成 挨了殿下一拳头的徐术,回去自个营帐后,就学乖了。8『1中文Δ』网 于此同时,雾濛濛也学乖了。 殿下将她煎得浑身酥软无力,眼尾还可怜兮兮地挂着湿润润的水珠,原本绵软的甜腻的嗓子也是有点哑了。 “谁厉害?”殿下戳了戳她,有点爱不释手。 雾濛濛悲愤地低头一口咬上他大拇指,用牙齿磨了磨,控诉地瞪着他。 她不就看别人打了两场架来着,这人就跟个神经病一样,非要跟她计较。 “快说,谁厉害?”见她不答,殿下眸色一深,不亲不重拍了她小屁股一记。 雾濛濛抬脚踢了他小腿肚一下,吐出他拇指,恼羞成怒的道,“走开!” “嗯?”殿下拉长尾音,长腿夹着她小短腿,不准她踢人,还挑着指头去挠她的腋下痒肉。 雾濛濛身子一缩,没躲开,气喘吁吁地咯咯娇笑起来。 她越是躲,越是往他身下藏,又气又笑,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殿……殿下……不要……不要挠……好痒……痒……”她没法了又躲不开,只得越挨近他光裸的胸口,开口讨饶。 见这人小脸薄红,眸子晶亮如水,软趴趴的能随便揉一样。 殿下适才顿手,复又问道,“谁厉害?” 雾濛濛喘了口气,磨了磨牙道,“殿下厉害,全天下我家殿下最厉害!” 听到想听的话,殿下心满意足,他手在她里衣里头,摸了摸她软嫩如豆腐的后背,低声道,“往后去哪,都让司火跟着你。” 雾濛濛神色一整,“有人会对付我?” 殿下理了理她鬓角细,“徐术那个老匹夫,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天他见了你的银针,多半会以为你会治水土不服,他营里,可是死了人的,人心不稳的很。” 雾濛濛恍然大悟,她趴他胸口,睁着清亮亮的眸子问,“殿下,你是故意的?” 殿下点头,“恩,本殿要徐术墙倒众人推,不然本殿如何全盘接手他的兵将?” 雾濛濛欢快地眯眼笑了,“殿下,你好坏!” 殿下长眉一挑,修长的手指尖在她后腰窝的曲线处一点,端着张正经脸说,“是你这蠢东西想本殿对你再坏点,是不是?” 雾濛濛嘴角抽了抽,她不明白,有时候分明殿下想亲近她,可话从他嘴巴里出来,就都成了她的居心不良,而他纯良无辜的很! 妈的,简直坏透了! “在骂我!”殿下眯了眯凤眼,如今他开始试着习惯在雾濛濛面前不再自称“本殿”,而是用“我”来代替,这样给她平等和尊重。 雾濛濛惊地差点咬了自个的舌头,她慌忙摆手,“没有,绝对没有。” 殿下哼哼几声,将人扒拉到怀里拢好,又盖好被子,“睡觉!” 雾濛濛蹭了蹭,偷偷摸摸的将殿下松散的里衣蹭散开来,然后小脸挨着他胸口如玉质感的肌理,忍不住小手摸了两把,不软不硬十分有弹性,不要太好摸,她像赚到了一般,暗自偷乐。 这番小动作后,她以为殿下不晓得,满意地才搂着殿下精瘦的腰身开始睡觉。 可实际,所有的一切都让殿下尽收眼底,他勾勾嘴角,头一次觉得自个长相好也不是坏事。 至少,蠢东西是很喜欢的模样。 而此时学乖了的徐术冷着张脸,他的主帐中灯火通明。 徐术脱了软甲,殿下那一拳头伤的他不轻,这会喘气都还隐隐作痛,随军大夫正给他诊脉。 “不知今日你们可有注意殿下身边那个会使银针的小少年?”徐术阴沉着脸问。 军师祭酒若有所思,“自然看到了,他用一根银针就将罗兀打伤的那名偏将伤可扎好了,真是医术了得。” 徐术点头,他转头问大夫,“你们以为如何?针灸之术可能治好水土不服?” 真给徐术诊脉的老大夫回道,“启禀将军,针灸之术很是神奇,会这门技艺的,无一不是天纵奇才,我等愚钝,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这门技艺,就不知可否治水土不服。” 听着大夫这样说,更是让徐术坚定,九皇子麾下的人没有水土不服的,定然就是他身边那小少年的缘故。 徐术沉思片刻,脸上神色不太好,“那小少年是何来历?” 军师祭酒道,“我找人去查过了,那小少年好似与九皇子是一道的,同吃同住,其他的倒没查出来。” 矮小精瘦的吴德还记着今个九皇子一碗酒之耻,他恨恨道,“管他是什么身份,落单的时候,撸回来便是,他要不医,就一刀杀了。” 军师祭酒笑着摇头,“不妥,不妥,人是可以掠来,但绝不能轻易杀了,如今就要进入西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大战,这个关头,将军不宜和九皇子有正面冲突。” 听了这话,徐术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他挥手将旁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军师祭酒。 整个帐中,没有第三人后,徐术才眸色闪烁的道,“我出京之时,德妃娘娘有提醒过一点。” 军师祭酒神色一肃,他手中羽毛扇一晃,往外看了看,然后靠近了徐术道,“将军,小声。” 徐术点点头,“必要的时候,于沙场上……” 剩下的话没说完,他只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军师祭酒似乎半点都不吃惊,他捏紧了手里的羽毛扇,考虑了好一会才道,“将军,你可是已经想好了。” 说起这殿,徐术脸上头一次出现一种认命的疲惫来,“我还能怎么想,唯一的嫡女现在是七皇子妃,军师,你说本将军还能有什么选择?” 其实要军师祭酒来说,一个女儿罢了,纵使是嫡女,可和家族前程比起来,那又算的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徐术很是疼爱七皇子妃,这些话也就不能说了。 他晃着羽毛扇,在帐里来回走动,半晌才一语定下,“将军,末将便助将军一臂之力,德妃娘娘所想之事,可行!” 徐术一喜,“军师,等事成了,我徐某定然不会忘了将军的好处!” 军师笑了笑,他扶着徐术的手臂,把他往座上一引道,“来,将军,我们可以如此为之,先这样,再这样,不怕九皇子不上当!” 第二日,天气晴好,雾濛濛起床的时候,殿下已经不再帐子里了,她自己穿戴好,随手抓了两把头,结个简简单单的马尾,这样的装扮,倒让她想起在现代日子来。 她从前的头也是有这么长,但没这样顺滑,生活上,她总是一个人,便多有懒散,故而整天都这样捆个马尾草草了事。 如今,她过的好,偶尔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头这样顺滑乌黑,皮肤这样好的小姑娘,简直不像她自己。 虽然五官和从前一样,但她那会吃的苦多,倒真没有现在这样长的水灵,由此可见,殿下还是把她养的很好的。 她摸出侍女水晶小圆镜,挤眉弄眼地一番怪表情,最后对着镜子喊了声,“雾濛濛,今天也是棒棒哒!所以要努力生活,认真生活……” 说到这,她顿了顿,瞟了眼门口,见没人,才又接着道,“还要更喜欢殿下!” 她日子过的最艰难的时候,便是这样每天早上跟镜子里的自个打气。 可如今,她真心觉得每一天都过的很快活,而她有今天,全是殿下带给她的,所以她雾濛濛最是懂知恩图报的! 她出主帐的时候,司火便端了一碗肉粥和几个白面馒头以及一小碟子的榨菜过来给她用。 雾濛濛跟着吃,面颊被馒头塞得鼓鼓的,跟个会藏食物的小仓鼠一样,她转着眼珠子问司火,“殿下呢?” 司火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整天黏一块,还没黏过。” 雾濛濛嗤笑一声,“你还说我,你怎不说说司金,没见他早晚都跟你屁股后头。” 司火妩媚地拨了下肩头的细,她也是穿的男装,不过以她那样的身段,压根就装不像,她也不写掩饰,往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所以大爷才特烦他,昨晚踹他下床了。”司火不耐烦地摆手。 雾濛濛啃完个馒头,她喝了口肉粥,便凑过去问,“司火,你跟我说说,你和司金,在床榻上的时候,谁更厉害?” 司火看了她一眼,倏地就勾起红唇笑了,“怎的,被殿下欺负了?想讨回来?” 总是都不是外人,雾濛濛跟着点头,她皱着小眉头,半点都不觉得要隐瞒什么,张嘴就来,“殿下太厉害了,我吃不消,总从他身上讨不到好处。” 说着,她还拿勺子戳了戳碗里的粥,愤愤不平。 司火靠过去,“大爷跟你说,在床榻上,大爷说东,他司金就给往东,说西,他司金不敢往南,要多听话就有多听话,不然,大爷不整死他。”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三两口喝完粥,拿帕子一擦嘴道,“你教教我。” 司金意味深长地笑了,她在雾濛濛面前张开手,“看到没?大爷的这手,从前就跟你说过,大爷有招叫素手擒巨龙的绝活特厉害,一擒着司金,他就跟条狗一样乖。” 雾濛濛真心佩服司金,她坐过去挨着她,张开自个的小手问,“火大爷,你看我的手,学不学的会?” 司火装模做样地拿起雾濛濛的手仔细打量了,勉强道,“尚可,约莫你练不到大成,最多让殿下的巨龙俯帖耳,乖一些罢了。” 雾濛濛觉得能到这地步就够了,她抓着司金手臂摇了摇,“快教我,快教我。” 司金挑着眼梢,“想学也可以,不过你得先跟我说说你跟殿下到哪步了,大爷才好对症下药。” 雾濛濛稍稍犹豫,她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凑到司火耳边,小声嘀咕了句。 司火差点将嘴给笑歪了,还好她反应快,憋着没露陷。 司火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听大爷给你支招,殿下呢,和你一样,这二十几年都没碰过任何人,是个雏儿啊,这只要是雏的人都经不起挑拨,你只要伸手握住殿下的厉害之处,然后堵住上面,上面是哪知道吧?” 雾濛濛脸红的都快冒烟了,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顺便跟着司火的话回忆了下上次碰触到的尺寸以及模样。 “知道。”她回道。 司火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堵住了就这样动。” 说着,她手还虚虚握着什么的样子,上下滑动了下。 这些雾濛濛都知道,她便说,“这我知道,然后呢?” 司火伸出指尖挑起她小巴,“小姑娘,上面都堵了,下面又在动,总是司金在大爷这招之下,爽的简直想哭,他想要更多,大爷偏不松手,他又得不到,上不上的,下不下的,那会你说的话,就是圣旨,男人就能乖成条狗。” 殿下浑然不知,他就让司火跟雾濛濛相处了那么一会,这往后就让蠢东西作出无数的幺蛾子,最后痛的自然还是她的小屁股! 第191章:一言不合就掀桌 往后的几天,雾濛濛不晓得殿下在忙什么,总是晚上上床榻睡觉的时候才能见到人。Δ81中文Ω 网 不过她也不缠他,自己没事在营地晃晃,这处营地驻扎在野外,宽阔的很,是以只要有司火在的时候,她都可以跑的远点撒欢。 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是以,穿着男装的司火就很显眼,那胸那腰,在阳刚的男装都是压不住的。 司火也不太愿整日在营地里,那些糙汉子的目光下晃荡,是以雾濛濛来邀她一起去营地外边走一圈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雾濛濛也没走远,她记得殿下说过的,徐术可能要有小动作的话。 只在一片稍微平坦的草坡上挖了点她认识的野菜,最近秋高气爽的,她看殿下好像内火比较重,所以准备晚上亲自清炒点清香的野菜也他败火。 总是殿下也没吃过,一定会觉得新鲜。 司火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帮她找,雾濛濛拿了把殿下给的小匕挖的起劲。 两人小半天的功夫就挖了半篮子,雾濛濛提起来一看,都是很鲜嫩的野菜,她满意地点头,招呼司火,“大爷,回去了。” 司火点头,两人这不知不觉间,竟跑的有点远了。 变故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雾濛濛抬眼就见司火身后一道冷箭飙射过来。 她脸色一变,喊道,“大爷,小心!” 司火反应不可谓不快,她水蛇细腰一扭,在草地上一个后空翻避过冷箭。 雾濛濛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她彻底放心,一队五人就冲了出来,将司火齐齐围住,这五人毫不掩饰,一看就是徐术那边的。 雾濛濛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军营的方向跑,司火有拳脚在身的,她不是特别担心,但她毫无自保能力,这个时候不逃,留下来还影响司火挥。 眼见她逃了,果然就有一人从司火面前过,想来追她。 司火冷笑一声,她拔下髻上的簪子,当暗器使了,嗖的就袭上那人。 利簪刺进那人后背,当场毙命! 雾濛濛不管不顾,她脚下生风,这时候逃跑快得就跟个兔子一样。 司火这边已经打上了,四个人根本就不是司火的对手。 岂料,就在这当,矮小精瘦的吴德领着一小队骑兵过来,一队八人,结成困阵,将司火团团围住。 吴德还道,“你们四人,去捉那个小少年!” 起先与司火缠斗的四人应声就追了过去,司火有心想阻挡,但骑兵困阵,她又没武器,根本破不开。 她红唇勾起,讥诮一笑,“真是恶心,沙场杀敌之术,竟然用在本大爷一个女人身上,你们可真是能耐了,大殷真是以诸位为耻!” 吴德阴戾一笑,“这个女人,听闻是打伤罗兀的那个侍卫的婆娘,拿下了,一会给罗兀送过去,他想必会很喜欢!” 司火妖妖娆娆地笑了,“原来都是本大爷夫君的手下败将,尽是孬种,打不过他,就来欺负他女人,本大爷今个还真是见识了。” 吴德哪里会被司火这三言两语影响了,他手一挥,骑兵困阵一变,马上的五人手上甩出拇指粗细的铁链子,那铁链子齐齐朝司火身上捆来。 避无可避,司火被捆了个结实! 她挣了挣,没挣脱开,只得省着些力气,束手就擒。 可吴德是个眦睚必报的,他记恨九皇子那一碗酒之耻,此时连带迁怒到司火身上,手上鞭子一甩,就将司火背后抽的血淋淋。 司火闷哼一声,痛的她脸都白了,可她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盯着吴德,“你最好祈祷,别落到大爷手里,不然大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德哈哈大笑,仿佛鞭打司火,他心头对九皇子的怨恨就能纾解半分。 他顺手又抽了一鞭子,鞭尾划过司火的脸,就在她妩媚的脸上带出一道血痕。 猩红的血留下来,在她白皙的脸上滑出血色的痕迹,反而让她身上更添几分烈焰妖娆的美来。 捆着她的骑兵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头躁动起来。 毕竟常年都在男人窝里,何时见过这样媚骨勾人的妖精来着。 吴德冷冷看了心思浮动的手下一眼,挥手道,“先将这娘们带回去!” 他则调转马头,去追雾濛濛那边。 却说雾濛濛跑的确实快,但架不住后面还说人在追。 她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更小心一点,不出军营好了。 但世上没后悔药,她见有人追了上来,想也不想手头篮子直接往后头一砸,边跑边扯着嗓子喊,“救命,救命啊……” 别说,军营外本来就有巡守的将士,猛听闻这声音,当即就有一队人马赶了过去。 雾濛濛到底腿短,跑不过追兵,她一脚踩空,栽了个狗啃屎。 还没爬起来,脖子上寒光凛凛的刀就架上了。 雾濛濛双腿软地站起来,她举着手,表示投降。 抓着她的是两名普通的小兵,雾濛濛记得他们的衣裳,那是徐术那边的人。 她黑眼珠滴溜溜的转,企图看有没有机会拖延一会时间。 “这位大哥,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抓我?”她还记得自己这会是男装,所以微微压低声音,脸上带出怒容来。 那两小兵并不回答她,提拎着雾濛濛跟着就走。 如果说雾濛濛还不死心,但她在看到吴德的时候,就彻底熄了找机会逃跑的心思。 这人,她记得,被殿下用酒碗砸了脸面。 吴德见着雾濛濛,自然没好脸色,如果可以他也想抽她几鞭子,但见着她那小身板,还有她会的针灸之术,吴德只得忍下来。 “带回去!”吴德挥手,当先就走了。 到此时,雾濛濛估计司火也是被抓住了。 她瞬间就乖巧安分下来,也不多话,总是吴德说什么就是什么。 雾濛濛进了徐术军营的时候,即便殿下的军营靠这里很近,她也没试图呼救,吴德还担心她会喊,叫人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雾濛濛是在个小帐篷里见着司火的,她一见司火身上的伤,眼眶都红了。 是以吴德解开她身上的束缚,雾濛濛转身就给了吴德一脚,虽然她那点力气踹不痛人,到底让吴德一下就变了脸色。 “大爷,大爷,你怎么样了?”雾濛濛跑司火面前,晓得徐术不会杀她,她就无所顾忌,当先摸出银针,给司火扎上。 司火睁眼,抽了抽嘴角,笑了声,“难怪殿下说你蠢,没出息,大爷还没死呢,伤心啥?” 雾濛濛抽了抽鼻子,“对不起大爷,都是我连累的。” 司火嗔怪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别担心,早晚殿下宰了徐术那条老狗给咱们出气的。” 雾濛濛重重点头,她见吴德还站在帐篷外,冲出去,拿起冷的茶水就砸吴德身上,颐气指使的扬起小下巴道,“我要热水,你给我去烧!” 吴德一把摔了茶壶,扬手就要给雾濛濛一个耳光。 “住手!”军师祭酒及时赶来,他喊住吴德,吩咐道,“既然小公子要热水,吴德你就跑一趟。” 吴德恨恨地看了雾濛濛一眼,当真去烧热水了。 雾濛濛看着手持羽毛扇的这人,理也不理,直接进了帐,给司火简单处理伤口。 军师祭酒笑着跟进来,“这座小帐安静,不知小公子可有要求,合理的在下一定满足。” 雾濛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要见殿下,能满足么?” 军师摇头,“小公子既然知道,又何须再问!” 雾濛濛哼了声,“假仁假义!” 她回到司火身边,懒得再理会这人。 军师祭酒看了看,晃着羽毛扇就走了。 雾濛濛见司火腰身上捆着铁链子,她拽了拽结了半天,也没解开。 司火对她摇头,“不用费力,这是军中特有,你解不开的。” 雾濛濛低着头,又拿帕子给司火擦了擦鞭伤,等吴德将热水拿过来后,雾濛濛倒了一盏,用帕子沾湿了,给司火清理。 晚些的时候,徐术倒是过来了一趟,还让人给她送了好吃的过来。 雾濛濛半点都不客气,她不仅自己用,还喂司火用。 在徐术笑眯眯地表情下,雾濛濛夹了块红烧肉,像猫儿一样探出舌尖尝了一点点。 她就皱起眉头,猛地朝徐术脸上扔过去,并骂道,“这味道,是给人吃的,徐将军营中的都是猪吧?” 司火一下就笑了,徐术脸上的笑意一收,在他身后的吴德跳出来指着雾濛濛骂,“你别给脸不要脸。” 雾濛濛骄矜地昂起头,在徐术几人的注视下,她起身一掀桌,砸了个稀巴烂。 “脸,我看你们才没有脸,欺负我这么个手缚鸡之力的,还打女人,徐将军你手下的人可真是给你长脸的很。”雾濛濛半点都不客气,她知道徐术不会杀她,毕竟他还要看她是不是真的会医治水土不服。 徐术脸上横肉一动,就露出很凶悍的表情。 雾濛濛不惧,她冷笑一声摸出腰带里的银针,明晃晃的银针寒芒点点,分明是救人的东西,此刻在她手里,竟有点阴沉。 徐术眸色微闪,他敛眸看了眼脚下的残羹碎盘,丢下一句,“不得怠慢了。” 说完,他领着人一拂猩红披风,狠厉地看了雾濛濛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小帐里没了旁人,雾濛濛挪到司火旁边坐地上,弯着眸子问,“大爷,我刚才厉不厉害,打徐术的脸啪啪啪的!” 司火轻笑了声,“有点轻重,别踩着那老匹夫的底线了。” 雾濛濛点头,她咧嘴笑,露出尖尖的小犬牙来,竟有几分的狡黠,“我省的,看我怎么折腾死他!还有那个像瘦猴子一样的吴德,我非扎他银针,给你出气!” 司火桃花眼中有细碎潋滟光点,她头靠雾濛濛肩上,调笑道,“可惜大爷不是男儿身,不然非的跟殿下抢,也要把你这小东西娶回家去。” 雾濛濛眨眨眼,她干咳两声,“那个,我还是更喜欢殿下。” 第192章:老匹夫想造反 殿下几乎在雾濛濛被带去徐术军营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但他不慌不忙,只差遣了巡守的兵众出去找人,其他的道依旧如常。 倒是司金在司火被掳走的地方,见着凌乱的打斗现场,蓝眸瞬间就阴沉了起来。 要不是殿下还看着他,约莫他已经持剑杀进徐术那边了。 殿下这样并不以为然的反应,倒让徐术糊涂了,他心头没理,吃不准雾濛濛在殿下心里到底有没有份量。 遂找了军师祭酒来商量,军师摇着羽毛扇,只给了徐术一句话,“以静制动!” 徐术便当真好酒好菜地招待着雾濛濛。 雾濛濛半点都不忌讳,她敞开了肚子吃,还不忘喂司火。 就连司火背上和脸上的鞭伤,也是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止了血。 临到这天晚上,雾濛濛正靠着司火打瞌睡。 不防瘦猴子一样的吴德进来,他阴沉个脸,直接就朝司火走来。 雾濛濛一个激灵,她转醒过来,连忙短手臂一张,护在司火面前,警惕地盯着吴德道,“你想干什么?” 吴德冷笑一声,他轻轻松松就将雾濛濛拎到一边,弯腰就去提司火腰身上的铁链子,将人一把拽了起来。 司金一直都是清醒的,她桃花眼厉光一闪,喝住了要冲过来的雾濛濛,“站住,睡你的觉。” 雾濛濛直觉让吴德带走司火,定然不妙,她哪里肯听,直接扒出银针一下就扎在吴德虎口上。 吴德手一麻,他松了司火。 雾濛濛娇小的身子护在司火面前,眸子晶亮的道,“你想干什么?滚出去!不然我扎死你!” 吴德忍痛拔了银针,他反手一耳光就抽过来。 雾濛濛只觉劲风拂面,她忍不住偏头闭眼。 哪知,等了一会没感觉到痛,她睁眼就见司火一脚尖正顶在吴德垮下,且她绣鞋尖竟还有若隐若现的寒芒点点。 “小哑儿,到我身后来。”司火粉面含煞的道。 吴德动也不敢动,他手还扬在半空,脸上神色很是精彩纷呈。 雾濛濛小跑到司火身后,手里捏着银针,眯眼比划了下,很猥琐地也对准了吴德的下腹。 她哼哼一笑,“再敢动手,我扎的你断子绝孙!” 别怀疑,她还真有这个能耐! 听闻这话,吴德脸上的表情更是铁青。 雾濛濛举着银针,她微微让司火靠在她身上,稳着她些,厉声问,“说,你刚才想带我家司火大爷去哪?不说实话,我就让大爷废了你!” 司火虽然腰上帮着铁链子,手也是被捆住的,但是她脚还是自由的。 且她跟着雾濛濛的话,还刻意稍微动了动脚尖。 几乎是立刻的,吴德就感觉到垮下寒芒,冷冽骇人。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的道,“没想干什……” 雾濛濛见他还不老实,手头银针一扬,嗖的甩过去就扎在吴德手臂上。 吴德只觉手臂一麻,整个都没力气。 他心头惊骇,再不敢小看雾濛濛。 雾濛濛学着殿下的面无表情,冷然道,“再不说实话,下一次我就扎你下面的肮脏玩意!” 司火整暇以待,勾起红唇,当看好戏。 雾濛濛当初学银针之时,司木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硬是让她学隔空扎人,她吃了好一阵的苦,才练的这手绝活! 吴德背心生冷汗,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有几个兄弟,见这娘们很是不错,想同她一起玩玩……” 雾濛濛大怒,她扬手就准备要废了吴德,司火这当喊了她一声,“小哑儿!” 雾濛濛回头,气的眼圈都红了,连同整个心肝都在疼! “我要弄死他!”她朝司火吼道。 司火微怔,她下意识的脚尖一缩,吴德瞅准机会,连爬带滚地跑出了帐子。 雾濛濛恨恨磨牙,她收了银针,一个人坐到一边扭头生闷气! 司火低笑了声,她好似并不在意,她朝雾濛濛走过去,挤了挤她,翘臀一挪,就与同挨肩并股的坐下。 “生甚气?为那畜牲气坏了身子,殿下还不得一剑砍死大爷。”司火用肩去撞她。 雾濛濛不防,她那小身板当即被司火撞的差点没扑到在地上。 雾濛濛爬起来没好气的道,“谁说我气的他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废了他?他们……他们那样坏,都是活该!” 司火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你都在殿下身边多少年了,还不晓得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我每年在楼子里,形形色色见得多了,你要习以为常。” 雾濛濛其实晓得这些道理,不过她只要一想到刚才差点让吴德将司火带走,她就心头慌。 “好了,没事了,休息一会,约莫过会殿下就来了。”司火头挨过来蹭了她一下。 雾濛濛不太开心地应了声,她挨紧司火,想了想还扒着她手臂,生怕一会她要眯睡过去了,再来个像吴德那样龌蹉的。 司火低笑一声,任她双手像壁虎一样扒着自己。 时至半夜,雾濛濛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她。 她睁眼,就见殿下正蹲在她面前,还伸手拍了拍她小脸。 她眨了眼,小声喊了句,“殿下?” 殿下长眉一挑,“你这蠢东西要敢说不认识本殿,本殿现在就掐死你!” 雾濛濛摇头,她手臂一伸,搂住殿下的脖子,心头终于泛起委屈来,“殿下,你怎的才来啊?那些人可坏了,他们还想对司火图谋不轨!” 殿下抱着人起身,像搂小孩一样的姿势,单手托着她小屁股,她幼细的两条腿缠在殿下腰身上,嘟嘟囔囔地跟他告状。 “特别是那个叫吴德的,一定要废了他,让他断子绝孙!”雾濛濛最恨这人。 殿下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另一手则提着明晃晃的长剑。 雾濛濛往四下看了看,她见司火已经在司金怀里,她才松了口气。 此时,主帐中响起一声爆喝,“兀那小儿,你敢烧我营帐?” 徐术提着白虎偃月刀出来,他铜铃大眼一瞪,挥着大刀就朝殿下砍来。 殿下薄唇一紧,低声问雾濛濛,“怕?” 雾濛濛摇头,她紧紧抱住殿下脖子,恨不得跟他连为一体。 殿下让她这样主动的勤亲近取悦了,他嗓音醇厚地低笑了声,右手抬剑格挡。 铿锵声响,噼里啪啦,雾濛濛死死闭着眼睛,其实她怕急了,但她不敢尖叫,也不敢乱动,只得整个人像膏药一样贴殿下身上,随着殿下的动作而动。 殿下并不与徐术纠缠,他见徐术的营帐被烧地差不多了,他长剑猛地插地,剑尖再次挑起,顿漫天泥土缤纷而落。 殿下再是脚尖一点,玄色衣袍在夜空中划过猎猎的声响,长剑逼开徐术,抱着雾濛濛扬长而去! 雾濛濛还记恨着吴德,她嘀咕了句,“那个吴德呢?” 殿下收剑,拍了拍她后脑勺,“司火的仇,司金会报,你管那多作甚?” 雾濛濛一想也是,不然,司金这么大男人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笑眯眯地抱着殿下,用自己的小脸去蹭他,“殿下,特意来救我的吗?” 殿下看了她一眼,一巴掌扇在她小屁股上,“雾濛濛,你说你脑子怎长的?不都提醒过你了,还让人给捉了,莫不是要本殿将你栓腰上,走哪都带着不成?” 雾濛濛微窘,她小声的道,“栓腰上也成啊……” “嗯?”殿下尾音拉长。 雾濛濛连忙改口,“我以后会小心的,再不会生这样的事了。” 殿下点头,不过他也晓得这事怪不得她,毕竟是他故意透露给徐术,引鱼上钩的,可以说,雾濛濛还是给连累的。 不过,这其中门道,殿下才懒得给她解释,蠢东西还是蠢点更招人喜欢,他心头有数就好。 雾濛濛和殿下才回主帐,两人洗漱了一番,脱了外衫,刚相拥着准备安置。 帐外就有将士在回禀,“启禀殿下,徐术那边打过来了!” 雾濛濛一惊,真真觉得徐术这老匹夫好厚的脸皮。 殿下摸了她披散的丝一把,轻描淡写的道,“来了多少人?” 帐外将士回,“徐军一半的兵力。” 殿下冷笑一声,复又穿上衣裳,提着剑转头问雾濛濛,“要不要一起去?” 雾濛濛忙不迭点头,她才不一个人呆着,要徐术是调虎离山,转过头来又来捉她怎么办? 是以,她三两下穿好衣裳,将头一捆,扭成个花苞,拉着殿下的袖子就出帐了。 军营里,灯火通明。 此厢犹如两军对垒一般,殿下的人是一方,另一方赫然是提着白虎偃月刀的徐术,他衣衫不整,额头上还有一团黑色的脏污。 殿下双手环胸,分花拂柳的出来,他站徐术面前,一句话都没说,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气势就将徐术生生比了下去。 “徐术,你这是要造反不成?”殿下头一句话就给徐术盖了个抄九族的大帽子。 徐术愣是被殿下喝的一下没应过来。 殿下目若鹰隼地将徐术身后的人环视了圈,他勾起薄唇冷冷的道,“你们也都要跟着徐家谋反?西疆边夷未除,你们这一出京城,倒是想自立为王了?” 在场所有的人都让殿下这话问的静若寒蝉,平时没觉得,目下殿下这样一说,再想想谋反的后果,顿有人变了脸色。 徐术猛地反应过来,他大喝一声,“殿下误会,刚深夜有贼闯进老臣营中,还胆大包天地烧了老臣营帐,老臣只是捉贼。” 闻言,殿下冷笑连连,他看着徐术的目光,淡漠的叫人莫名害怕。 第193章:滚,大爷被马骑废了 雾濛濛从未见过殿下这样的神色,眸光冷若浮冰,唇色浅淡似碎雪,他双手背剪身后,睥睨着徐术,叫人莫名就生出胆怯来! 但徐术好歹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他很快反应过来,脑子里念头急转,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8』1中┡ 』文网 可其它人就没有这样的定力,特别是殿下那声谋反的威吓,胆小的可不就心生退意了。 殿下倨傲,“所以徐将军以为这都是误会?” 说实话徐术其实想杀了九皇子的心都有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得将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咽,还得憋起笑脸道,“是老臣莽撞,扰了殿下安息,还望殿下恕罪!” 殿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一会才挥袖道,“哼,本殿自然可以恕罪,但徐将军这样冲动,本殿十分怀疑徐将军统领大军的能力!” 听闻这话,徐术心头有瞬间的不安,不过他想着自己几十年来的骠骑大将军身份,便道,“老臣功勋那都是一兵一卒打下来的,便是圣人也是承认的,殿下这样说,莫不是连圣人的话也要置啄?” 殿下这瞬间唇边的笑意越古怪,他看着徐术,转身走了几步,倏地回身,就冷喝道,“来人,给本殿拿下徐术!” 话音未落,殿下的人马刀剑出鞘,哗啦就将徐术几名重要的将领给团团围住了。 并还戒备的与徐术的兵马对峙起来。 徐术捏紧了手头的白虎偃月刀,他胸口起伏,压下心头的怒意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殿下面容冷若冰霜,“徐术身为副将,竟敢以下犯上,对本殿不敬,且大战在即,副将不听主将调令,处处冲动行事,这是将我大殷将士的性命不当性命!” 殿下说的掷地有声,他还十分痛恨地盯着徐术,“本殿,身为息氏皇族,便绝对不允许此等草菅人命的行径。” “是以,本殿以主将身份,罢黜徐术副将之责,西征大军,由本殿统帅负责!” 这最后的一句话才是殿下想说的! 话到这份上,徐术终于不再忍了,他一挥手头的白虎偃月刀,怒喝道,“息泯小儿,你不就是觊觎老夫帐下之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殿下以一种看蠢货的目光看着徐术,他微微一勾嘴角,“本殿真怀疑,你这骠骑大将军的身份,多半是拍父皇的马屁得来的吧?” 武将最是受不得这种侮辱,徐术当即喝道,“兀那小儿,你欺人太甚!” 跟着,他居然真要同殿下动手。 殿下神色一整,他宽袖一扬,将身边的雾濛濛推到身后远远的,随后长剑出鞘,宛若惊虹赤练。 “铛”的就和徐术的白虎偃月刀架在了一起。 殿下冷笑一声,还有余力喊,“徐术造反,你们都要跟着他反不成?” 又是谋反的罪责,将要蠢蠢欲动的徐家兵众给压了下去,所有人都不敢动。 军营中央,只见殿下和徐术你来我往地缠斗在一起。 雾濛濛机灵,她扯了扯司金的袖子,给他使了眼色,司金也是反应快的,他在左右偏将耳边嘀咕了几句。 就听左右偏将拔刀高呼,“徐术谋逆,殿下必杀之,你们其他人还束手就擒!” 他们喊还不算,营中其他的小兵齐齐喊出声来,声势震天,颇有气势。 左右偏将度也快,但凡见徐术手下收了刀的,就都先捆起来,还差了大部分的人往徐术军营去。 无一例外,所有的人都高呼,“徐术谋逆,殿下必杀之。” 其实大部分的普通小兵都是懵圈的,不知道九皇子和徐术之间的纠葛,往常都是上峰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以,此时殿下这边的兵这样一喊,徐术军营中的剩余的兵众,吓的手头的刀枪都丢了,赶紧趴地上头上。 毕竟,谋逆这种事,不是谁都干的了的。 正与殿下缠斗的徐术被气的气血翻涌,他手腕力道一松,殿下转身一脚,就将他踹出两丈远。 殿下手挽剑花,威风凛凛,那张俊美无双的侧脸,在灯火之下,越的惑人心神。 寒芒点点的剑尖直指徐术,殿下道,“徐术,你还有甚话可说?对本殿的决定有何异议?” 徐术看了眼悉数被捉的麾下将领,还有已经被占据的营中,他仰天长叹一声,“老夫不服,老夫不服!” 他说着,噗的一声就喷出口鲜血来。 竟是让殿下给气的吐血了。 殿下轻松写意地收了剑,“本殿念在你是一朝元老,你的性命本殿给父皇留着,可此次西征大军,本殿是绝不会给你!” 徐术怨毒地盯着殿下,他嘴皮上还沾着血,他忽的哈哈大笑起来,“老夫等着你兵败如山倒的那一天,大殷迟早要断送再你这乳臭小儿手里!” 殿下不以为然,连秦竹笙都能西疆大捷,更何况此次是他来的西疆! 他收剑下令,“将徐术带下去,差人看着,不得亏待了!” “得令!”这事司金亲自去办。 徐术身手了得,司金便上前三两下将徐术的手脚卸了,还用捆过司火的那种铁链子绑了徐术,跟着才让人拖下去。 至于其他的将领,殿下冷眼一扫,轻描淡写的道,“同样看管起来。” 而捉雾濛濛和司火的吴德,殿下却是单独留了下来,他瞥了司金一眼,“人交给你了。” 司金冷笑一声,很不善地朝吴德走去,“殿下放心,属下定然会好生招待,绝不会亏待了他去。” 吴德眼神闪烁,在司金的逼近下,他转身就想逃。 司金哼了声,五指成爪的一抓,就将人倒拖了回来。 剩下的事,自有手下的人善后,眼见时辰不早了,殿下便带着雾濛濛回主帐休息去了。 两人重新躺回床上,雾濛濛眸子亮晶晶地望着殿下道,“殿下身手好厉害!” 殿下十分受用小东西的崇拜,不过他还是故意板着脸道,“你若想学,也可以交你。” 雾濛濛眸子更亮了,“我能学?” 殿下点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能受的住,就能学会。” 雾濛濛脑补了瞬,顿时赶紧摇头,“我还是不学了,殿下保护我就可以了。” 青年低笑了声,他一直以为这蠢东西是受的住苦的,哪知这就被吓住了。 他拍了拍她小脑袋,“要乖顺,不然本殿才不管你。” 雾濛濛嘿嘿一笑,她晓得殿下是故意吓唬她的,她缩缩的钻进他怀里面,小手偷偷摸摸地蹿进里衣里,软乎乎的手心摸上殿下精瘦的腰身。 她还明白要适可而止,即便不安分的手还想往下摸,也只得控制住了。 殿下斜眼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说她,总是快成亲了,等拜堂后,洞房的时候再跟她清算! 浑然不知,自己早被殿下惦记上了的雾濛濛,她碍着殿下稍高的体温,舒舒服服地闭眼睡了。 第二日,殿下就正式接手了徐术的人马,统共十万兵马,很是声势浩荡。 殿下并未急着先往西疆去,他让军中的大夫赶紧将徐术人马那边水土不服的都给治治。 跟着顺便让两部分人马合二为一,进行磨合操练。 没了徐术的威胁,雾濛濛便是跑远一些,也不怕的。 她去看过司火,司火第二日就没事了,都是皮外伤,好起来很快。 她悄悄问过司金,那个吴德是个什么下场。 结果,让司金按着小脑袋,让她小孩子就不要多问。 雾濛濛不满地跟司火抱怨,司火大爷当即拍着胸口表示,晚上就收拾他。 雾濛濛欢喜亲了司火脸一口,恰好正正让殿下逮着! 至此,她那天晚上被殿下煎的来第二天一早都爬不起来。 她还是头一次知道,从前连辟火图都不看的殿下,妈的竟然无师自通那么多花样! 口舌并用,外加十根手指头,只一遭,就叫雾濛濛吃不消。 她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又想起司火教过她的,故而在殿下身上一试验。 她本来还等着看殿下乖成狗的模样,谁料到,殿下天赋异禀,最后她手都酸死了,这人居然还兴致勃勃的没有尽兴! 她愤然甩手不干,抱着枕头就要跑。 但她哪里是殿下的对手,人被拽回锅里,又反复的煎,雾濛濛觉得她都快被殿下给煎成了鱼干,殿下才悻悻的算了。 雾濛濛欲哭无泪,她记得自己抽抽搭搭的跟殿下哭,还说她不成亲了。 换来的,不过是小屁股上一巴掌。 雾濛濛悲愤捶床,她穿戴整齐,跑去找司火算账,她都教了她一些什么! 哪知,她闯进司火的帐,就见司火比她还惨,瘫在床上根本没起得来。 她看着雾濛濛,声音哑的连招呼都打不出来,只抬了抬手。 雾濛濛眼角一抽,她觉得这娘们活该! 再敢糊弄她,她往后就去找殿下,司金在殿下面前,才真正的乖成狗! 诡异的,雾濛濛见着司火的惨状,她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她装模做样的看着司火笑,“哎呀大爷,起来我们去骑马!” 司火扶额,“不骑……” 雾濛濛哼哼几声,“今天天气好得很,大爷快起来陪我去骑马!” 司火看着她,一挥手道,“滚,没看到大爷昨晚让马给骑废了!” 雾濛濛一愣,她反应过来,很不厚道的眯眼笑了,“是谁跟我说,她有绝活能让某人乖成条狗来着。” 司火也气恼,“谁让你没事亲大爷作甚?醋坛子打翻了,大爷就不信你能有好日子过。” 雾濛濛可得意了,“哼,我好的很,殿下可体贴了。” 司火诡异地勾了勾嘴角,“等你成亲后,再来跟大爷说这话!” 雾濛濛对司火做了个鬼脸,出了她帐子后,她心情一下就好了,想起上次本来想给殿下清炒的野菜没做成,她今天临时决定,定要给殿下做一盘,多吃点,让他好败火! 第194章:开战 在雾濛濛看来,大殷的西疆,和现代的青藏类似。 比京城那边都高的海拔,天气干燥,空气稀薄,很容易有高原反应。 殿下的十万兵马,再进入西疆的时候,就接二连三出现高原反应,纵使殿下已经用了好些法子,可也免不了有些天就是天生就容易有高原反应,喘不上气。 雾濛濛还好,她进入西疆的第二天出现轻微的高原反应,流了鼻血,随后歇了两天,就没啥事了。 殿下自来都是练武之人,倒半点不适都没有。 军中的伙头军随后现锅里烧不开水了,只得去找西疆土生土长的百姓解决这问题。 就连军中的伙食,一应都跟着当地百姓来。 雾濛濛偶然晓得十万大军的花销,当时她就咂舌。 不过殿下说过,秦竹笙在京城,司土也还在,故而朝廷里,就没人敢克扣他的军饷辎重。 又是半个月过去,十万大军逼近西疆沦陷的椑木城。 椑木城,原本只是座小城,多是大殷人在此居住,西疆本地的游牧青族人,却鲜少有定居一处的。 是以当边夷袭来,死的最多的还是大殷人。 距离椑木城八十里地的是安边镇,本是行商往来落脚的小镇。 待十万大军驻扎在镇外的时候,这座小镇就热闹了起来。 殿下将雾濛濛安顿在安边镇子里,留了司火给她,还从当地百姓里雇了两名老实的婢女和一名老婆子伺候她。 雾濛濛也没闹着要跟殿下去前线,只殿下要离开的头天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满桌殿下喜欢的菜式。 然后两人慢吞吞地用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雾濛濛格外的粘人,她抱着殿下,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有一句,“沙场上刀剑无眼,殿下要多加小心。” 殿下应了声,亲了亲她小嘴,“乖乖等着本殿,你及笄那天本殿定然回来同你拜堂。” 雾濛濛拱进他怀里,鼻尖有点酸。 殿下轻笑了声,“拜堂的一应事宜,你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就等着我那天回来就是。” 雾濛濛含糊答应了声,她手死死抓着殿下胸襟,“我会记得每天都想殿下的。” 这些年来,两人当真还没有分开过多久,最多就那年殿下去云州治洪涝那次,往后两人几乎都没分开过。 殿下心尖子软乎的厉害,他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哑着嗓音道,“乖。” 两人相拥至半夜,谁都没睡着,但都没说话,雾濛濛在殿下怀里,她垂着眼眸,静静地听着殿下的心跳声,觉得特别安心。 卯时天不见亮,殿下悄然起身,他晓得雾濛濛刚刚才眯过去,也就不吵她。 临走之际,他到底还是儿女情长了,在小东西嘴角轻轻啄了口才离开。 大军开拔,一应都悄无声息,竟没惊动镇子里任何一户百姓。 雾濛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她一摸床外侧,冰冷的,就晓得殿下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眨了眨眼,就这会功夫,她就觉得自己想殿下了。 她扯了被子来蒙着头,还挪到殿下睡过的软枕那头,仿佛依稀还能嗅到殿下身上惯有的冷檀香味。 “小哑儿,出来跟大爷去逛街!”司火在外头嘭嘭砸门。 雾濛濛无奈坐起来,她抓了抓齐刘海,有一小撮刘海不服帖了就调皮地翘楚来,让她那张小脸越显得呆萌。 雾濛濛应了声,她下床开门放司火进来,她跟着又窝回了床上。 司火站床沿,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还睡?起来了,跟大爷去镇上逛逛。” 雾濛濛一翻身朝里,兴致不高的道,“不去!” 司火一勾红唇,扯了她被子就掀了,脚还踏她床上,“真不起来?” 雾濛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只得爬起来穿衣洗漱。 盖因已经算是安顿下来了,她自然不用再穿男装,殿下临走之际,还给她置办了好些女装和头面,虽说比不上京城皇子府里的,可在这西疆小镇,也算很不错的了。 司火瞧着妆奁里头的头面,她挑起个八宝簇珠白玉钗,斜眼道,“啧,殿下是不是恨不得每天亲自装扮你?从前给你准备这些,那会你年纪小,又不懂,没办法的事,如今走哪都还管着你的华服饰,殿下可还真闲。” 雾濛濛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嫉妒。” 司火让这话一噎,她挺了挺鼓囊囊的大胸,“大爷嫉妒你哪点了?你嫉妒大爷还差不多,瞧那干瘪瘪的小身板,跟个豆芽菜似的。” 雾濛濛从铜镜里横了她一眼,没理她。 总是殿下说了,司火那种才丑不拉几的,她这样小小巧巧的,反而精致好看的更得他心。 雾濛濛简单地绾了个单螺髻,斜斜插了根白玉兰花的簪子,身上穿粉蓝色半臂短衫,里面是白底碎花的长裙,整个人清新的就像是普通的富户姑娘,除了那张眉眼张开了的精致相貌,其他的也不算出奇。 司火只简单的素色细葛布长裙,头上包了姜黄色布巾,将她眉目的妩媚掩了掩。 两人身上揣了银子,相携出门。 许是受了战乱的影响,安边镇已经有些萧条了,小镇上原本商贾往来,很是热闹,可如今那些小门小户的铺子已经关门了。 雾濛濛和司火在街边上用了点小镇出了名的酥油茶,那茶一股子的奶味,又有一些清香,倒也不难喝。 两人随后还去了成衣铺子和饰铺子,都没看上喜欢的。 倒是街边有个卖胭脂水粉的货郎,司水在那看中一小盒枚红色的口脂,她也不讲价,大方的就买了两盒,与雾濛濛一人一盒。 买卖不好做,司火这种于那货郎来说,都算大主顾了。 故而那货郎很是热心的道,“看两位不像本地人?” 司火点头,“我们从南边来的,本是要去椑木城探亲的,可不想……哎,如今也只能在这里落脚。” 那货郎脸上的神色一整,压低声音道,“两位还是赶快离开吧,安边镇也快要不安全了。” 雾濛濛狐疑,“可是,前几天不是九皇子带了大军来了吗?怎的还不安全?” 货郎叹息一声,“两位有所不知,那边夷的领可厉害着,椑木城的县衙就是让那领一刀砍了脑袋的,吓人的很,九皇子怕不是对手……” 话到这,那货郎也不欲再多说,他弯腰挑起担子,吆喝着走了。 雾濛濛咬了咬唇,她抬手拽着司火的袖子,低声道,“司火,你担心司金吗?” 司火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一把她的髻,“那大狗拳脚比大爷都厉害,大爷有甚好担心的。” 这么一说,雾濛濛也觉得司火话说的对,殿下比司金还厉害,她应该相信他才是。 她弯眸冲司火一笑,“司金也是相貌堂堂的好不好,哪里就像狗了?” 司火偏头道,“他的眼睛,蓝色的,深邃的很,真的很像那种半人高的长毛大狗来着。” 雾濛濛黑线,她觉得也只有司火会那么认为。 以她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司金绝对是妥妥的帅哥一枚,当然没殿下好看就是了。 她家殿下颜值最高! 两人将小镇走了个遍,没啥兴致的就回去了。 于此同时,殿下的十万大军经一天急行,距离椑木只有三十里地。 大军就地驻扎,殿下遣出五队斥候,兵分五路打探城中情形。 随后,殿下还将军中所有将领召到主帐,摆上舆图沙盘,排演开了。 椑木城,防御并不牢固,所用城墙虽是顽石所建,但墙并不高,只有两丈高罢了。 城中建设,也与大殷诸多城镇相似,目下唯一需要顾忌的,便是不知城中边夷的具体情况。 是以,殿下一点沙盘,就准备想要强攻。 一帐的将领,除去殿下原来手下的,自然唯殿下是从,而从前徐术那边的,大多一声不吭,有识趣的,还知道要在殿下面前表表忠心,其他的要么等着看殿下的笑话,要么就是冷眼旁观。 殿下冷眼一扫,就已经决定要让这部分人死在沙场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时至半夜,有斥候带了消息回来,只称,“城中百姓数千人已成俘虏,边夷领枯蛮称,殿下若是投降,他便放了这些百姓,不然殿下若敢带兵攻城,他就当着全军的面杀尽这数千人。” 殿下薄唇抿紧,“城中边夷有多少?” 斥候回,“约莫五万!” 殿下冷笑,“他五万人就想吃本殿十万人马,也不怕被撑死了!” 他想了想又问,“枯蛮此人如何?” 斥候道,“枯蛮与去年成为边夷领,此人勇猛非常,很是了得,更是将西疆域外小国打的片甲不留,枯蛮于椑木城后方,还驻扎有八万人马。” 殿下长眉一拧,他跟着斥候的话,在沙盘上枯蛮驻扎的地方插上小棋,尔后看着椑木城,他陷入了沉思。 “可能绕到椑木城后方,先行截断枯蛮的后方人马,将其困死椑木城?”他环视了圈一众将领,沉声问道。 所有的将领面面相觑,左偏将挠了挠后脑勺道,“殿下,椑木城左右两边,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沼泽,一边是雪域冰山,都是险地。” 殿下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形,他思忖道,“去找土生土长的民间百姓,即便是雪域冰山,也定然有人熟悉此地,带上银子,不可怠慢。” 这种事,自然司金去处理为最好。 司金出去后,众人还在商议间,就有急声来报—— “报,二十里地,东南方,敌军人马来袭!” 殿下神色一整,“应战!” 第195章:首战大捷 “报,十五里地,西南方,一千人骑兵逼近!” “报,十三里地,南方,有一千余敌军逼近!” “报,十六里地,东北上,有敌军逼近!” “报,十里地,于我军正前方,有五千敌军逼近!” 斥候接连传回来的消息,就跟催命符一样,扰的人心神不宁。8 『1『中文『网 帐中将领已经心浮气躁起来,左右偏将同时请命出战! 殿下没吭声,他抿着薄唇,根据伺候的消息在沙盘里一一标记出来。 半刻钟后,他皱着眉头道,“全军听命,只拿武器弃营,集结于西北方五里地,就地埋伏。” “并,一队骑兵,与本殿断后掩护!” 他这两条命令一下,当即让众将哗然! 竟然不应战就罢了,居然还要弃营! 需知营中还有大量的辎重粮草,十万大军没了这些东西,往后这仗根本没法打! “殿下,不可弃营!” “殿下,使不得!” 这下就连忠心于殿下的那些将领都不免生出怀疑来,毕竟他们也不是司金等人,能对殿下的命令忠心不二。 殿下眯着狭长凤眼,冷淡一扫,“本殿主意已决,全军听令便是,再有议者,别怪本殿剑下不留情!” 一众将领只得挨着出去执行殿下的命令! 十万大军,虽说人数众多,但只拿武器就撤退,左右不过一刻钟,整个营地就空无一人。 殿下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猩红的披风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身后是一队两千人的骑兵,黑压压的玄色软甲以及程亮的铠甲,寂静无声,又肃杀的紧。 头一批的敌军攻进大营,畅通无阻,不过半刻钟,第二批的敌军也到了。 没见着大军,又有无数的辎重粮草,尽管是觉得有些古怪不对劲,不过这些边夷顾不得那么多,每个人都在抢粮草辎重。 一刻钟后,出了最远的一支东北方向的敌军没有到来,其他的皆钻进了大营中。 殿下冷凌的侧脸,在氤氲夜色下,特别的冷漠无情,他腰间长剑铿锵出鞘,薄唇一启,就吐出个字,“杀!” 话音方落,紧接着便是震耳聩地喊杀声,所有的骑兵以殿下为中心,犹如猛虎下山,冲的复又杀回大营,将所有的边夷杀个措手不及。 殿下一马当先,一剑就取走一条边夷性命,他的披风在火把和血色的映衬下,分外醒目。 仿佛一面倒的屠杀,殿下一个瓮中捉鳖,就将来袭的敌军悉数诱进大营中。 初初不过一刻钟,大营里已经是死尸遍地,鲜血横流。 如此还不算,殿下手腕翻转,长剑一扬,一驱马,就朝着东北方追杀了过去。 两千骑兵热血沸腾,在火和血的洗礼中,跟着殿下就剿杀过去。 可怜东北方的那支敌军,才一露面,就让杀个措手不及。 殿下在众军之中,一眼就看到对方同样坐马上的一个小头领。 他微勾嘴角,冷笑一声,单手在马鞍上一拍,人一跃而起,清虹剑光,匹练锋锐,像是利剪撕开黑绸。 “嗤”的声响,长剑挥落,这一扬一落之间,就带起那小头领的人头,显然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殿下落地,他手执长剑,玄衣金带,剑上寒光点点,半点血迹都没有,可偏生他的落脚之处,恰有颗滴血的人头。 他勾起嘴角,“一个不留!” 浅淡的声音分明不大,可在这时却传到了每个骑兵耳里! 杀戮,在夜色沉厚之时,殿下就像个收割人性命的勾魂阎王,他每一剑,必定带走一条姓名。 不过半刻钟,再没有半个边夷还活着。 殿下上马,长剑入鞘,“让大军回营,善后收拾了,将营中今晚损失的辎重粮草报个数上来。” “喏,殿下!”经此一战,他领着的骑兵就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毕竟殿下那等骁勇善战的姿态,谁都看的清清楚楚,且这一站,死在殿下的敌军是最多的。 半个时辰后,回营大军再次安顿好。 殿下与主帐之中背剪双手,他玄色衣袍上不小心沾染了一点血迹,整个人身上血气肃杀,让人不敢直视。 众将领大气不敢出,此前各个对殿下的决议都不赞同,可如今,殿下全歼敌军,战大捷,用看得见的战功生生扇了所有人的嘴巴子。 特别是从前徐术的手下,本来谁都以为殿下压根就不会大兵打仗,他身手再厉害,可也是个连京城都鲜少出的皇子来着。 但,殿下就是这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殿下转过身来,他目光微寒,轻飘飘的好似没有半点重量。 殿下弯腰,将沙盘里代表敌军的小旗子给扯了,他指尖点在自己的大营位置,朝众位将领道,“是谁说本殿弃营的策略不行的?” 没有人吭声,众人只觉自己的脸被殿下扇的生疼,简直没脸见人了。 殿下并未多说,他将代表自己方的小旗子插到雪域冰川的地方,“全军整装待,等有消息后,从雪域绕到椑木城后方,起总攻!” 他不似一般行军打仗的人,喜欢你来我来的迂回,殿下要的是战决,以最快的度将椑木城收复回来! 就在殿下战大捷之后,雾濛濛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她拿着战报去找司火,开心的道,“大爷,火大爷,殿下打胜仗啦!” 司火靠在门棱,她勾起红唇,笑容真切地笑了,显然她也是高兴的。 雾濛濛捧着战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她得意洋洋的道,“我就知道殿下是最厉害的,什么都难不倒他,连打仗也是,他就不会输给任何人。” 司火嗤笑了声,小东西这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倒真真叫人好笑。 她抽了她手里的战报,“好了,你不给殿下回信?” 雾濛濛被提醒了,她恍然大悟,跟着就跑去房间里,研墨拿笔,给殿下认认真真的回信。 信里边,她正儿八经的跟他说,她最近都很听司火大爷的话,也有认真挑拣成亲要用的小物什,她还准备像普通姑娘一样,成亲的时候给殿下绣一双袜子。 最后,她厚着脸皮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并表示殿下也一定要想她。 信让人带走后,雾濛濛捧着殿下的战报,在榻上滚了滚,她滚够了,才理了理髻,摸出针线篓子,巴巴的去找司火求教怎么缝袜子。 殿下是在第二天午时收到的雾濛濛的回信,彼时他领着大军,已经开始朝雪域冰川进。 司金寻了些当地的百姓,花了银子,说了好话,总算有个五十来岁的老牧民愿意给他们带路。 就如殿下所预料的那样,雪域冰川里,其实只有条小径可以通向椑木城后方,不过这条道,知道的很少,非得有经验的老牧民才知道。 殿下在马上,他头上罩着宽大的帽檐,有风雪肆意,吹拂起他鬓角细,就给他眉目带出点滴的柔和来。 他看着信,熟悉的字迹,嘴角不自觉就上扬。 信后面,她直言说,想他了。 殿下仿佛能看到蠢东西弯弯的眉眼,还有软糯糯的娇言细语,想着心尖子都能熨烫起来。 司金驱马上前,犹豫问道,“殿下,可是小哑儿的回信?” 殿下瞥了他一眼,嗯了声。 司金又问,“可有司火给属下的?” 殿下斜眼看他,“没有。” 司金肩一垮,整个人都沮丧了,更个垂头耷耳的大狗一样。 殿下心头诡异的得意起来,他当着司金的面又拿出扬了扬,“蠢东西说,想本殿了。” 司金可怜巴巴地望着殿下,“司火怎的不给我写信啊?” 殿下哼哼几声,“约莫,你长的没本殿俊。” 司金让殿下的这话,差点没被虐哭出来。 殿下心情不错的一夹马腹,赶了司金,嘴角就那么一直扬着。 雪域冰川的路并不好走,越是到后面,连马都不能骑,十万大军只得将脚上和马蹄子都绑上稻草防滑。 便是连殿下,都只有下马走路。 整整四天,军中开始有人出现手脚冻伤,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有些体弱的,一觉睡下去,就再没有起来。 殿下不得不减少扎营的时间,辎重粮草里的过冬的物什已经悉数都了下去,殿下更是连军中医用的烈酒都了下去,实在冷的太厉害,就允许喝一口酒。 终于再第六日,大军走出雪域冰川,殿下让人择了一处隐蔽又温暖的地儿,让大军安营扎寨,并派出大量斥候。 于此同时,椑木城内,边夷领枯蛮大马金刀地坐在县衙大堂上,他长的人高马大,熊腰虎背,头上凌乱的的头草草捆在一起,像一丛稻草。 “你说,大殷军营里人去楼空?”枯蛮呼出口大,声若雷霆的道。 堂下,獐头鼠目的边夷小头领静若寒蝉,“回领,大殷军营里,确实空无一人。” 枯蛮一拍案,睁大了一双虎目,“他们人去哪了?” 小头领浑身都在抖,“我不知道。” “哼,”枯蛮手一掀,将茶水摔了一地,“我一万人马去偷袭,一个都没回来,现在你跟我说,大殷军营里没人,还不知去向?” 枯蛮大步走下来,他一脚踹翻那小头领,大手一张,捏着那小头领的脖子,像掐鸭脖子一样,稍稍用力,咔的声响,那小头领瞬间毙命。 杀了个人,枯蛮才觉得气稍微顺一些,他朝门外喊了声,“来人,将城中的大殷人都给我赶到城墙上,大殷军队一天不出现,我就一天杀十个人!” 第196章:本殿用不着尔等保护 在很多年前,椑木城还不是一个城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背井离乡来到西疆的大殷人,因着不适应西疆,又时常遭到西疆青族人的欺压,日子过的异常艰难。?? 后来有个叫班椑木的秀才站了出来,他用仅有的一点学识,组织起在西疆的所有大殷人聚在一起,还给朝廷上过书。 朝廷感念,破格任命班椑木为知县,管理周边小镇。 班椑木就地建起了椑木城,那时候并不叫椑木城,后来越来越多的大殷人涌到椑木城来,班椑木老死之后,百姓感激,是以才有了现在的椑木城。 一度,椑木城都是西疆大殷人的庇护港湾,在城中的百姓不用担心再遭到青族人的欺压,且城中还有大殷县衙,这表示着椑木城是受朝廷庇佑的。 是以,椑木城一度渐次繁华起来。 可如今,这庇佑大殷人的居所,竟也有城破墙毁的一天,鲜血横流,头颅坠地,哭泣和哀嚎都成最绝望的咏唱,没有任何救赎,看不到半点的希望。 头一天,十颗头颅从城墙上滚落下去,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城墙上,将灰色的砖石都染成猩红色。 第二日,又是十颗头颅,死不瞑目,苍穹灰暗。 第三日,十颗头颅。 第四日,枯蛮大怒,不见大殷军队的踪迹,他下令,每日杀二十人,若是五日后,大殷大军还不出现,就再增加十人,每日砍三十颗脑袋。 是以,这一日,城墙下,多了二十颗头颅! 城墙上所有的大殷人,男男女女,老弱妇孺,仰天哭泣,鲜血和脚边没有头颅的尸体,都叫人再生不出活着的希望。 “报,启禀殿下,椑木城中,枯蛮这几日扬言,殿下不出现,他便每日杀十到二十人,迄今为止,已有百人之众。” 殿下屈指轻点桌上的舆图,他似乎不为所动,也似乎没听到,可他一开口就道,“既然枯蛮亟不可待的找死,本殿就成全他!” “全军听令,明日卯时,大军压境,先锋三万人,于椑木城后门攻入,左右翼各两万人,辅助中路,一万人留营待命,其余两万人随本殿破门后杀入城中。” 一条条的命令,殿下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各将领领命去执行。 殿下随后又吩咐了句,“此次破城,全力营救我大殷百姓为主。” 众将领脸上神色沉重,可听殿下这样说,眼底又迸出希望来。 一夜无话,大营之中气氛凝重,十万兵将心头早憋着股气劲,如今真要杀过去了,各个都摩拳擦掌,更有甚者将自个的兵锏擦的亮。 第二日卯时正,兵分四路,左中右三路,呈品字形行进,殿下率领两万人马安静无声的在后待命! “咚,咚,咚!”三声擂鼓。 三军同时攻门,声势震天,响彻了整个椑木城! 所有的大殷俘虏,面面相觑,各厢抱紧了,随后听闻隐约的喊杀声,有人反映过来,当即朝天跪下,呜咽的哭了起来。 “我大殷朝廷来人了,来救我们啦……” “大殷,万岁!” “大殷,万岁!” 数千人的大殷百姓,争相嘶声竭力地喊了起来! 于此同时,枯蛮拎着自己的九环大刀,登上城门,就见城墙下黑压压的大殷军队! “哈哈哈,总算来了!”枯蛮不惧反勇,他挥着手头的大刀,朝身后的边夷属下喊道,“杀,都随我枯蛮杀出去!” 破城器械,投石车、云梯、撞车等轮番上阵,椑木城的城墙几乎摇摇欲坠。 另有弓箭手在后,浸润了火石的箭矢嗖嗖的飞如城中,一落地便是一场烟火。 殿下冷眼看着,两刻钟过去,眼见城门还没破。 他没了耐性,当即下令道,“投石车暂且退后,两辆投石车之间间隔两丈,投石石头系上宽红布,每块布里藏五人,随投石投进城中,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这法子闻所未闻,简直异想天开,可一深想,又觉得十分可行。 当即就有人动作起来,挑选出进城的皆是身手了得的,就在第一批石头被投出去后,谁也没想到,殿下亲自下马,抓紧其中一块红布,竟是要亲自被投进城! 司金大惊,“殿下,不可!” 殿下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有何不可,你坐阵,给本殿看着,一等城门开,就摔兵杀进来,本殿在城里等你们!” 眼见劝阻不了殿下,司金只得应下。 殿下是第二批被投石车投进城的,巨大的石块被投石车呼啦一声投掷出去,殿下死死抓着红布,人像大鸟一样从半空之中划过。 呼啦一声,脚尖触地,殿下借势在地上滚了两圈,人还没起来,一长戟俺就戳了过去。 殿下眼疾手快,他人往后跃,一个鹞子翻身,长剑格挡,架住长戟,顺势一踢,将人踹出去。 后面劲风袭来,殿下想也不想,反手一剑,就瞬间砍杀一人。 他眯眼看环视了圈周遭,见被投石车投进来的兵将,死伤惨重,有那等回过神来的,四五人结成战阵,才堪堪顶住,但要去开城门,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不再多想,殿下仗剑往城门走,他几乎一步杀一人,十步杀十人,眼看逼进城门。 他周身,已经浑身浴血,黑色梢和他手中的剑一样,不断往下滴着别人的血,浓烈如实质的杀气仿佛从地狱冒出来的修罗,他身边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眼见即将到城门,殿下身边一丈以内,空无一人,他勾了勾嘴角,手已经搭上城门门栓。 就在这当,霹雳的寒风从天而降! 殿下眼瞳骤然紧缩,他脚尖一点,人极往后退。 “轰”的声响,枯蛮九环大刀砍在地上,溅起漫天烟尘。 殿下凤眼一眯,深邃的瞳色划过晦暗的潋光,“枯蛮?” 枯蛮一愣,他转头盯着殿下,虎目一瞪,“你是谁?” 殿下勾起嘴角,俊美如仙神的脸上竟是出现邪佞的浅笑,他手腕一转,“大殷九皇子,息泯!” 枯蛮哈哈大笑起来,“好,来的好,老子就用你这小皇子的血祭旗。” 殿下冷冷一笑,他薄唇一启,“蠢货!” 话音方落,殿下长剑挥斩,他像匹狼王一样紧紧盯着冲过来的枯蛮。 枯蛮大踏步冲过来,他手头的九环大刀,刀背上钢圈哗啦作响。 “杀!”枯蛮大喝一声,大刀宛若千钧落石,带起霹雳刀风像殿下头上砍下来。 殿下握剑的手一紧,他也同样对冲过去,清虹剑光,宛若天际坠落的流星,带起嗡嗡清鸣和锋锐寒光。 “铿”的巨大声响,两人刀剑一触即分,度快的旁人根本看不清! 这当,有两结成战阵的大殷兵将,趁机涌到城门口。 这十来人齐心合力,就要去开城门。 哪知,从城墙上涌下来边夷兵,两方又厮杀了在一起,竟是没法再去开城门。 殿下与枯蛮缠斗的同时,早注意到了。 他避过砍向胸口的九环大刀,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人绕到枯蛮背后,另一手反向接剑,这边却一掌劈在了枯蛮后背。 枯蛮被打的一个趔趄,他大刀顿地,才堪堪止住身形。 “好,痛快!”枯蛮大喝一声,他一抹嘴边的血迹,复又砍杀上来。 殿下眉头一皱,枯蛮这样纠缠不休,他根本没法接近城门。 他剑光清啸,脸沿冷冽狠厉,连人带剑一起撞进枯蛮怀里,趁他一爪子锁到他喉咙上时,手腕翻转,长剑噗嗤刺进枯蛮胸口。 锐利的五爪已经扣上了殿下的喉咙,甚至他还感觉到了疼痛,但他眸色一狠,居然拼着受伤的危险,一扭剑柄,生生让长剑在枯蛮身体里搅了一圈。 “啊!”枯蛮痛呼一声。 殿下五指一口他脉门,骤然转身,再一脚踹他肚腹,将人狠狠地踢了出去。 随后他看也不看枯蛮一眼,直接跃到城门口,一剑砍掉门闩,双手抓着厚重的城门,憋足了气,仅凭一人之力,硬生生地将城门打开了条缝隙。 “开!”殿下手臂青筋冒起,俊美的脸用力到扭曲,“给本殿开!” 他大喝一声,门缝开到一人宽,恰是力竭之时。 城门外的大殷兵,看着门内的殿下,皆一愣。 殿下靠在门边喘了口气,对门外的自己人道,“杀进去!” “是,殿下!”所有的大殷兵心头激动,攻城兵种退下去,接着是手持盾牌的兵冲开城门,犹如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殿下抹了把额头的汗,他大口喘气,那一开城门,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目下他提剑的手都在止不住抖。 司金随后杀进来,他一眼就看在靠着城门的殿下,他人一跃,正待冲过来,余光之中,就见一柄快若闪电的九环大刀嗖的朝殿下飞射过去。 “殿下!”司金龇牙裂目,只恨不得自己能跑的再快一点。 殿下回头,他面不改色,想挪动一分,可手脚都酸软的没力气,居然不能挪动一分。 “保护殿下!”有同样看到呼啸而来的大刀,在殿下附近的大殷兵众高喊一声,自地挡在殿下身前。 “保护殿下!” “保护殿下!” 声势震天,那柄九环刀眼见就要将最近的一名小兵劈成两端。 殿下手一抬,他手中长剑挥射出去。 “轰”的一声,刀剑的碰撞,像是一场王者的争夺! 到底殿下力道不足,长剑在碰撞中,尖啸的清鸣一声,铿地断成两截。 而那九环刀只度缓了缓,去势扔不减。 殿下眼疾手快,他长袖挥舞,一袖子扇开挡在他身前的几名小兵,淡淡道了句,“本殿用不着尔等保护,尔等还是留着性命回京举家团圆吧。” 九环大刀已经近前,在众人悲愤而痛惜的目光中,殿下轻轻侧了侧左肩。 “噗”的轻响,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染上殿下清冷俊脸,那大刀正正看在殿下肩膀上,深可见骨,血流满身! 第197章:两天后及笄 雾濛濛这还是头一次见着如此奢华的嫁衣,况且这嫁衣还是属于她的。 艳丽的大红色,明媚如烈焰,金线勾边,裙摆有吉祥云纹,就是底子里和袖口,也是有隐约的云纹。 雾濛濛一眼就被惊艳了! 她喊了司火过来,将人关上门,她在司火帮助下,偷偷摸摸的先将嫁衣穿身上了。 “怎么样,大爷好看吗?”房间里没有大铜镜,她只得在司火面前转了两圈问她。 司火双手环胸,她上下打量了雾濛濛,只见娇娇小小的姑娘就和个晨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 艳丽的大红色,将她眉目衬的有几分的妩媚,但又带着少女特有的活泼和稚气,招的人想好生欺负她一番。 “不错,殿下真是有心,”司火捻了捻嫁衣料子,“这是江南苏绣造的,约莫是殿下让京城礼部那边的人给早早制好,然后让人送过来的。” 雾濛濛扬了扬袖子,又摸了摸裙摆上的金线暗纹,低调的龙凤喜图,整个大殷,也就只有皇子妃才是这样规制的喜袍。 雾濛濛过瘾了,她又小心翼翼的将嫁衣脱下来放架子上,整张小脸都让嫁衣的火红色给映衬的粉若嫩桃。 她瞅着嫁衣,就觉得自己更想殿下了。 她掰着手指头一算,殿下已经离开快要有半个月了,除了前些时候的站捷报,她竟是再没收到过任何的书信。 她所有的好心情一下就恹了。 司火走过来跟她一起坐床沿,“想殿下了?” 雾濛濛敛着长睫毛点了点头,“恩,你呢大爷?你想司金吗?” 司火嗤笑了声,她似笑非笑都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大爷是你呀,初坠爱河,难分难解的紧,大爷啊,这辈子都历经过了,现在么,能和司金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就满足了。” 雾濛濛看着司火,忽然觉得她侧脸特别漂亮,是那种妩媚性感的女人味,她以前其实最羡慕能性感成女神的女人,无疑司火就是这样的。 “大爷都经历过什么??”雾濛濛好奇的问。 司火斜眼了她一眼,她似乎想了会,摇头道,“不能跟你说,你嘴巴不牢靠,让司金知道了,大爷往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雾濛濛笑嘻嘻地撞了她一下,“说嘛大爷,我不说,我谁都不说,殿下也不说。” 司火想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十六岁的时候,在楼子里遇上过那么个男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都是大爷刚好喜欢的那种,然后就在一起了一段时间,跟着就没有以后了。” 雾濛濛翻了个白眼,司火说故事还真够简单的,“那为什么没有结果呢?” 司火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世界上的人,也不是任何事都会有结果的,大爷现他家中早有娇妻,便将人踹了。” 雾濛濛点头,大殷人不管男女都成家的早,故而指不定你哪天遇上的意中人,其实早就是已成家了的。 “大爷厉害,这种男人就该踹了,不然留着早晚殿下也要砍了他。”雾濛濛拍着司火的肩道。 司火拍开她的手,“现在嘛,司金也不错,至少不敢跟大爷来虚的,也不拈花惹草。” 雾濛濛嘿嘿一笑,“司金人真不错的。” 司火不屑轻笑,“那是你没见他前些年杀人眼都不眨的时候,妈的,比大爷都心狠手辣,大爷头一次在殿下那见着他那会,他就跟我动手,差点弄花大爷的脸。” 雾濛濛当真不晓得两人还有这么一段,“打是亲,骂是爱嘛。” 司火抬手就揉乱她的髻,两人聊了会天,便各自回房散去。 当天晚上,雾濛濛是看着那身火红的嫁衣入睡的。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雾濛濛左盼右望,终于等来了殿下遣来的人马。 一行三十人骑兵,打头的是雾濛濛认识的左偏将,于此同时雾濛濛也收到了殿下的书信。 一张偌大的纸,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却是要雾濛濛收拾好物什,随左偏将一行人来椑木城。 彼时,雾濛濛才晓得,殿下将椑木城收复了。 她欢喜地跑回房间,亲自将嫁衣装进箱子里,其他的东西平时就都装在箱子里的,没有全部拿出来,故而收拾起来,最多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一个时辰后,雾濛濛已经骑上了去椑木城的马。 司火在侧,盖因雾濛濛思念心切,她马骑的很快,一想着要见着殿下了,她再累都不想休息。 最后还是司火看不下去,在日落之时,将人拽下马,并让左偏将等人安营扎寨,名个一早再赶路。 雾濛濛坐不住,她凑到左偏将那堆人面前问东问西。 一会问,“殿下,可是瘦了?” 没等人回答,她又问,“殿下,可还安好,有没有受伤?” 跟着还问,“殿下,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很厉害?” 左偏将等人面面相觑,一个问题都没答上来。 本来殿下让他们来接从前那个小少年,可谁想,他们小少年没接到,倒接到个和小少年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人家小姑娘娇娇小小,水灵灵的不行,一双黑白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就跟个软毛小兔子一样乖巧软糯,让他们这一堆糙汉子无所适从。 司火敏锐地注意到左偏将的神色有些不对,她将雾濛濛拎回帐子里威胁道,“赶紧睡觉,信不信大爷让他们明个午时才上路?” 雾濛濛撅了撅嘴,只得不甘不愿地躺床上闭眼睛先休息。 司火在帐子门口候着,等雾濛濛当真睡着了,她才直接到左偏将面前,开门见山问道,“是不是殿下受伤了?” 左偏将面色一怔,他错开目光,心虚的道,“没有。” “哼,”司火冷笑一声,走过去一脚踹到左偏将,居高临下的道,“知道大爷在殿下手下是干甚的?” 左偏将呆呆摇头,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司火勾起红唇,“专门对付不说实话的男人!” 左偏将冷汗都下来了,他给旁边的兄弟不停的使眼色,哪知平时可以生死相托的袍泽,这会竟干干脆脆的就将兄弟给卖了,谁都躲的远远的,不管他死活! 左偏将擦了擦汗,只得老实道,“殿下是受了点伤,临走之时,殿下有说不让那个小姑娘知道。” 司火点头,她抿着红唇,好一会又问,“司金呢?司金可有受伤?” 左偏将摇头,“这倒没有。” 哪知他话音才落,就见司火咬牙切齿的骂道,“蠢狗一条,都不好生看护殿下,还敢让殿下受伤,妈的大爷非整死他不可!” 左偏将默默吞了口口水,真心觉得往后娶媳妇还是要娶个性子温柔的才好,这样彪悍的,哪里降的住啊。 司火看了左偏将一眼,同样提醒道,“既然殿下不欲让她知道,就瞒好一点,中途要露陷了,殿下的剑可不留情面的。” 她说完这话就施施然走了,没走几步,又转身道,“忘了提醒你们,她可是准九皇子妃,在殿下心里头的份量,你们自个掂量着。”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见着左偏将等人吃惊的几乎下巴都掉了。 准九皇子妃?就那么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左偏将更是有心,他默默算了算九皇子的年纪,这一比,惊悚的现殿下压根就是在啃嫩草。 他抹了把脸,暗自决定,这次回乡后,也去找个小姑娘当童养媳来养,殿下都能啃嫩草,他也能啊。 第二日一早,雾濛濛用早膳的时候就敏锐现,左偏将他们看她的目光有点不一样。 她悄悄跑去问司火,司火轻描淡写的道,“没事,大爷只是跟他们讲,你是准九皇子妃。” 雾濛濛淡淡应了声,她倒没皇子妃的自觉。 翻身上马,准备上路的时候,司火忽然问,“小哑儿,你还有几日及笄?” 雾濛濛算了下,突然才想起自己的生辰快要到了,“还有两天。” 听闻这话,司火脸上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哦,还有两天哪,真快。” 雾濛濛点头,“是快,我就要十五岁啦。” 她半点都没反应过来及笄那天意味着什么,想着要见到殿下了,太高兴,压根就将嫁衣的事给忘了。 司火怜悯地看着她,见她没心没肺,也懒得提醒她,总是殿下不会忘就是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进的椑木城。 此时的椑木城,百废待兴,大街上都还空荡荡的,且空气中都还泛着一股子浅淡的血腥味。 雾濛濛皱了皱小眉头,她喊住左偏将问,“是不是之前仗打的很激烈?” 左偏将唏嘘地点头,“攻城之前,边夷不是人,将城中大殷百姓赶上城墙,我们大军没到,边夷领枯蛮就每天砍十个人脑袋,那些可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到了第四天,还没见到大军,枯蛮就开始每天杀二十个人。” 雾濛濛沉默,司火也没说话。 左偏将继续说,“后来殿下知晓后,第一时间起攻城战,但是城中边夷人也多,城门不破,就一直僵持着打。” “那后来呢?”雾濛濛赶紧问。 左偏将道,“殿下想了法子,用投石车将人投进城内,里应外合,才打开的城门。” 尽管左偏将没有细说,可雾濛濛也能想象那一战的惨烈。 “那百姓都就出来了吗?”司火随口问。 左偏将点头,他脸上终于带起笑容,“都救出来了,殿下早吩咐了,城门破后,第一任务救人!” 说到这,左偏将挺胸抬头,与有荣焉的道,“你们都不知道,那天救出所有百姓,百姓知道是殿下带兵来救的,所有人都给殿下跪下了,还齐声喊着,九殿下千岁!” 雾濛濛弯起眸子,嘴角止不住翘起,她就知道,她家殿下是最厉害的!以后做了皇帝,也是最好的帝王,能名垂千古! 想到这,雾濛濛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殿下,她一挥马鞭子,打马前行,飞快的往县衙的方向去。 县衙石狮子门口,雾濛濛远远就看到有一玄色衣衫的人,背着双手正立在那。 她眸子一亮,高喊了声,“殿下!” 那一刻,丝飞扬,裙裾翻飞,她冲到殿下面前,都不等马停稳,就往殿下身上扑。 第198章:不成亲,不洞房 九皇子息泯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不威仪过! 蠢东西想他,见面就自投怀送抱,但是他动了定左手,竟是抬不起来! 殿下的脸一下就沉了。 不过,他还是举起右手,牢牢地接住了雾濛濛。 雾濛濛攀着他肩,有意无意地恰按在他伤口上。 殿下闷哼一声,俊脸都白了。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欢喜地整张脸都红扑扑的,黑白眸子亮闪闪的像藏有星光一样。 “殿下,濛濛想死你了!”她跳着拱进他怀里,嗅到熟悉的冷檀香,只觉得又眷恋又开心。 殿下侧头看了眼雾濛濛搭在他伤口上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牵住了,淡淡地应了声,“嗯。” 雾濛濛觉得殿下好冷淡,她抬头狐疑地瞅着他,心有忐忑地问,“殿下,都不想我吗?” 殿下瞥了眼周遭,还有左偏将等人在,他便一拉雾濛濛抬脚往里走,“进去再说。” 雾濛濛小跑着跟上去,她连走路都偏头去看他,黑瞳纯粹而爱恋,好不掩饰。 殿下觉得很烦恼,蠢东西太热情,又痴缠人,然而他感觉到伤口经她那么一按,应该又渗血了。 半路上,司火让忽然冲出来的司金扛着跑着,左偏将等人识趣地回军中了。 甫一进殿下的房间,只见殿下手一扬,嘭的关上房门,就给雾濛濛来了个门咚。 他低头,俊美脸沿,光影斑驳,压低嗓音的问,“想本殿了?” 雾濛濛点头,觉得心跳有点快,“想。” 殿下目光落到她粉嫩的嘴巴上,忍不住心头悸动,轻啄了口,这还什么都没做,嗓音就有点哑了,“有多想?” 雾濛濛伸手搂住他精瘦腰身,踮起脚尖,像奶猫一样叼着他下巴轻轻磨了磨,“想抱殿下,想亲殿下,还想在殿下怀里睡觉……” 许是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殿下心口,他单手一揽她腰身,将人往上提了提,欺着她小嘴就啃咬了上去。 像是狂风骤雨,雾濛濛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叶扁舟,在殿下疯狂的索求下,只能紧紧拽着他胸襟,才能不腿软摔下去。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骤分,殿下微微额头抵着她的,近乎呢喃的道,“蠢东西,明天成亲,嗯?” 雾濛濛脑子晕乎乎的,她小嘴通红,舌根麻,可还想越的亲近殿下,她拿小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哼哼唧唧地应了,也不晓得到底听没听清殿下的话。 殿下低笑一声,稍微抽身,指腹揉了揉她嫣红唇珠,“乖。” 雾濛濛却不满了,她凑过去,一步都不想和殿下分开,她眨着水盈盈的眸子,小手就不安分的往殿下胸襟里伸。 殿下一把抓住她手,将之拿出来,冷淡淡的道,“规矩些,明天就成亲,洞房随你便。” 雾濛濛眨了眨眼,撅了撅嘴,嘟囔了句,“我现在就想和殿下亲近啊。” 殿下眼尾上挑,带出些许滟潋微光,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雾濛濛,迫不及待想洞房?你这小脑子里,怎尽是坏心思,嗯?” 雾濛濛让他说的不好意思,她埋脸进他怀里,摇了摇,“才没有,我只是很想念殿下。” 殿下嘴角含笑,整个人轻松的都懒散起来,将身上这些时日征战来的杀伐血气冲淡的一干二净。 他带着雾濛濛没在房间里多呆,毕竟孤男寡女的,纵使明个就成亲了,但规矩还是要的。 雾濛濛喜欢同他亲近是一回事,她年纪又小,定力不够,是以,诸多的事,殿下觉得他就该多帮她注意一些。 他尊重她,想叫她凡事都能得到最好的,不吃半点委屈。 两人在县衙后宅的庭院里手牵手地逛了会。 雾濛濛问了几句殿下有关打仗的事,哪知殿下说的还没左偏将说的详细。 她再要问,他就眉目生不耐,不愿意多回答。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悄悄开了眸子,打算观望一下殿下身上的气脉。 哪知,这一看,她脸色大变! “殿下!”她喊了声,错愕地声音都失真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殿下回头看她,见她小脸微微白,视线一步不错地盯着他左肩伤处,他便晓得,她是“看”到了。 他抬右手,想去揉揉她髻。 雾濛濛脑袋一偏躲开来,她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然之色,“殿下为何要瞒着我?” 殿下薄唇抿紧,只望着她,并不回答。 雾濛濛恼怒,“殿下以为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我会看气脉的,殿下这里,所有的气脉都是断的!” 她说着,还伸出指尖,虚虚点了点他左肩。 殿下淡淡的道,“小伤无碍,不会影响成亲和洞房。” 闻言,雾濛濛怒极反笑,“所以说,殿下以为我是在意成亲和洞房?” 殿下没说话,他不像那个重生老鬼那样厚的脸皮,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其实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喉咙,却怎么都冒不出来。 “不成亲,不洞房!”雾濛濛目色坚定,“殿下伤一日不好,就一日不成亲!” 殿下脸瞬间就黑沉了,他一把抓住她手腕,“蠢东西,你敢再将那话说一遍?” 仿佛,她只要敢说,他就能就地扇她一顿。 从来都颇为畏惧他怒意的雾濛濛,这一次却是半点不惧的迎上他目光,一字一顿的道,“我说,殿下伤一日不好,我就一日不和殿下成亲!”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吼的出来。 殿下目光很是阴翳骇人,他抬手就想扇她小屁股。 雾濛濛毫无畏惧地挺胸,“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谁让你瞒着我的,你都瞒着我,我也不要和你成亲!” 让她这样一闹腾,殿下反而手落不下去了,他单手一抄,夹起雾濛濛就大步回房间。 雾濛濛蹬了蹬腿,“息泯,你放我下来,你快放我下来,啊……” 雾濛濛尖叫,殿下就觉眉心突突的疼,伤口还在隐隐作响。 整个县衙的人都听到了两人闹腾的动静,司金和司火习惯以常,压根就没出现,其他人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该不该上来劝慰。 殿下瞅见有旁观的下仆,他袖子一挥,冷喝道,“滚!” 跟着他回房,将门锁死了,把雾濛濛扔在床榻上,长身一摆,就压了上去。 雾濛濛想推他,又担心碰着他伤口,只得像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干嚎,“息泯,你个混蛋,你欺负我!” 殿下冷笑一声,单手同样灵活,三下五除二抽了她的腰带,就去剥她的衣裳,“哼,胆子够大啊,都敢连名带姓地喊我,不成亲是不是?不洞房是不是?” 雾濛濛摇头,还在固执地计较,“谁让你瞒着我的,是你不对!” 殿下将娇娇小小的小人剥来只剩亵裤和樱粉色的肚兜,他压着她,在她脖颈间喷洒出薄薄热气,“你敢不成亲?本殿现在就提前洞房!” 雾濛濛一呆,她见殿下当真在她身上动作,后背细细的带子已经被他解开了。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小脸就红了,她也不挣扎了,垂着睫毛,一声不吭。 殿下一直都注意着她的反应,见这小东西一副认命的乖巧模样,他刚才的怒气瞬间就被熊熊取代。 小小的身子,还带着青果的稚气,比之记忆中的,还要纤弱一些,勾的他竟觉得身体要炸开了一般! 殿下顿了顿,猛地一拳头砸在床沿。 没有拜天地,他不能动她! 雾濛濛叫殿下这一拳头吓的一瑟缩,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竟是觉得委屈又难受。 她扁了扁嘴,眼圈瞬间就红了,“殿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也不让我看伤口,我也会担心殿下啊。” 她抽抽搭搭的,双手抱着膝盖,小小的一团,像被遗弃的小狗崽子一样,“没见到殿下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殿下上了沙场,刀剑无情,会不会有事啊?纵使殿下很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殿下万一真有个好歹,我要怎么办啊?” “可是殿下还吼我,还凶我……”她控诉地看着他。 殿下刹那就感觉到心疼的滋味,她没哭,可他宁愿她哭几声也好。 他抿着薄唇,下巴紧绷,看着她好一会,牵了被子给她拢身上,随后站到床榻前面,动手脱自个的衣裳。 雾濛濛懵圈,不明所以。 殿下轻笑了声,“你不是要看伤口吗?” 随着话音,里衣簌簌滑落,雾濛濛就见到殿下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伤口没有结痂,且刚才多半动作大了,还有血水渗出来,将纱布染红。 雾濛濛只觉得心脏好像被谁捏了一下,钝疼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殿下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不想让她看到。 他裸着上身,只着亵裤,大马金刀地坐床沿,抬手捏了捏她小脸,嗤笑一声道,“傻了?” 雾濛濛反应过来,她几乎手脚并用的趴过去,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殿下,疼不疼啊?” 跟着她也不等殿下回答,就去翻自个的银针,可等银针翻出来,她就傻眼了,这种外伤,针灸之术压根就没用啊。 殿下扶额,他拽着她挨肩并股的坐床沿,取了外衫给她系上,“不痛,皮外伤,好的快。” 雾濛濛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伤口,“可是还在渗血啊。” 殿下轻笑,低头亲了她嘴角一口,“脓血,渗出来就能结痂了。” 雾濛濛只得点头,对这种外伤,她并不是太精通,也只能干看着。 “还不和本殿成亲?不洞房?”殿下指腹挑起她小下巴,挑着长眉问她。 雾濛濛撅了撅嘴,“殿下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我又不会拖殿下后腿……” 对她的答非所问,殿下一口应下,“可以。” 他也不依不饶,“不和本殿成亲?不洞房?” 雾濛濛微微红了脸,她点了点头,“要的,我想跟殿下在一起。” 说着,她眼珠子一眼,微微窘瞄了眼殿下光裸的胸口,结实如玉的肌理,看的她指尖痒,想扑上去摸摸。 于是她小声问道,“现在洞房?” 回答她的,是殿下屈指没好气地弹她脑门一下。 第199章:殿下这个公狐狸 雾濛濛觉得世事真不可思议。 她竟然就要结婚了?她这样出身不好的人,也能找着个殿下那样的男神,不用别人说,她都觉得自己像牛粪,殿下才是那朵鲜花。 但不管如何,她今天就要跟殿下拜堂成亲,于此同时,婚书一早就过来了,上面白纸黑字,她和殿下的名字还有私印。 这等同于结婚证的东西,雾濛濛拿到的时候就傻笑了半天。 连司火都看不下去了,将婚书给她收敛好了,她才停止傻。 没有换庚帖、纳彩这样的流程,总是她本就是九皇子府的人,殿下将聘礼和嫁妆的礼单都齐齐塞给了她。 就像从前说的那样,聘礼殿下出,她的嫁妆,殿下也给她准备。 瞧着比她人还高的礼单,雾濛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这些年的家当一起都添在了嫁妆单子最后面。 雾濛濛还专门找了个百年梨花木的小匣子,将礼单和婚书放一块收好。 从今往后,她的就是殿下的,殿下的也是她的,不分彼此了! 盖因如今身在西疆椑木城,没法大肆操办,尽管已经极尽所能,但殿下还是不甚满意,觉得没有十里红妆,没有九九八十一的嫁妆绕京城几圈,总有点亏欠蠢东西一样。 雾濛濛其实压根就不在意那些,其实她倒觉得财不露白才好。 两人脑电波不同步,但对成亲拜堂这件事倒一致期待的。 按着规矩,昨个晚上两人就分房睡的,而且用完晚膳后,当真忍着没见面。 第二日天还没亮,卯时正,雾濛濛就被司火闹了起来。 不过,她一想起今天是要成亲的日子,就清醒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椑木城里,因着战乱,死了不少的人,可一听说,九皇子今个要迎娶九皇子妃,各个都欢喜起来了,几乎不用殿下吩咐,家家都捣鼓出红绸红贴的贴上,是以整个椑木城,在这一天都是喜庆的红色。 媒婆,和开脸妇人,这些必要的,殿下早几日就让人从其他郡州接了过来。 雾濛濛只肖睁着眼坐那,一应自有人伺候她。 先是各种香喷喷的鲜花沐浴,有两名婢子伺候雾濛濛,硬是将她手头缝都给洗的干干净净。 完事后,她穿上同样火红色的里衣,层层叠峦,一丝一毫都不容差错。 轮到梳之时,她没长辈梳,只得司火代劳。 司火拿着梳篦,拢了拢雾濛濛长,从头一梳到尾,还唱喏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雾濛濛没听过这些,她觉得新鲜,很是兴致勃勃。 可到给她开脸的时候,她就被细线弹的眼泪汪汪,但她不想在这高兴的日子里哭,只得憋着,最后憋红了小鼻头和眼眶。 上妆这等事,自然交给了司火,她常年混迹风月楼子里,能将一张六分的脸给化出九分的颜色来。 像雾濛濛这样本就相貌精致的,她稍加点缀,就十二分的颜色,漂亮的和殿下站一块都不会被比下去,只会觉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登对的很。 便是雾濛濛自个都被惊艳到了,瓷白的脸面,水汪汪的眸子,长卷的睫毛,还有莹润粉红的小嘴,且眉心正中,司火还给她描了大红的牡丹花钿,清贵得不可方物! 雾濛濛将最后的喜袍穿身上,司火帮她束紧腰封,即便还没绾,雾濛濛就已经让屋子里一众的人惊叹了。 新嫁娘的绾很复杂,可也难不倒司火,那头金光闪闪的凤冠,早几天殿下就拆人送了过来。 司火最后将凤冠给她搁髻上,雾濛濛只觉头上一重,差点没被压垮。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司火,“大爷,好重啊。” 司火拍了她一下,“忍着,就拜堂一会,入了洞房,殿下就会给你取下来的。” 雾濛濛只得屈服,最后红盖头一覆,她就只能看清眼前脚尖一点的位置。 司火妥当后,她凑到雾濛濛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精致的书册来,“这本该是家中长辈教你,但是呢,大爷知晓你懂这些,是以就不多说了,大爷将这东西压枕头下面,洞房的时候跟殿下两人探讨去。” 雾濛濛注意力都在自个的脖子上,司火的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半,也没在意。 吉时到了,有喜婆塞了根红绸子给雾濛濛,紧接着她就被人牵了出去,跨出门槛的时候,就有一支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雾濛濛认出这是殿下的手,她赶紧死死抓住,生怕看不清路面,要摔了跟头才笑死了。 似乎擦觉到她的紧张,身边的人低笑了声。 雾濛濛听到这笑声,她瞬间就安心了。 因为不用迎亲,所以雾濛濛上了花轿后,这一队的迎亲队伍要绕椑木城两圈。 她怀里抱着把玉如意,袖子里殿下刚才还塞了一包点心给她。 雾濛濛感觉起轿后,她便将盖头揭开点,摸出点心,小心翼翼由偷偷摸摸地一点一点啃。 她生怕弄花了妆容,只得像个奶猫一样用舌尖舔,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敢碰上了。 她将一包点心都吃完了,轿子还没停,百般无聊之下,她搂着玉如意,头歪了歪,只有这样脖子才好受一些。 加上一早就爬起来了,轿子又一抖一抖的,没一会雾濛濛头一点,凤冠都差点歪了。 她扶了扶,摸了摸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玉如意,竟打起了瞌睡。 外头马上的殿下,乌红冠,能看出为了成亲,他还特意找了嫣红的血玉雕的玉冠束。 一身同样艳红的喜袍,当真是龙章凤姿,卓尔不凡,就连往常无甚表情的脸上,也罕见的有一丝笑意。 他座下的高头大马,浑身黑色,没有一丝杂毛,精神抖擞得很,马头上还系着朵红绸扎成的花。 殿下的马,竟都比旁的马来的俊俏! 绕椑木城两圈,尽管走的再慢,也是花了一个半时辰。 重新回到县衙,殿下下马,司金递上同样挽了红绸的弯弓。 他略一犹豫道,“殿下你的伤?不然属下代劳?” 殿下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一边的司火冲过来,拉走司金,到没人的地,她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脚,并骂道,“你还想代劳?想死,我都能成全你。” 瞧了自家媳妇一眼,司金默了。 这头,殿下动作熟练的搭箭拉弓,半点都看不出来他作肩有伤的模样。 箭矢嗡的射在轿子门楣,随后殿下大步过去,微微撩起帘子,手伸了进去。 然,饺子里头半天没反应。 殿下微微皱眉,他小声喊道,“蠢东西?” 没人应他,殿下心里头咯噔一下,他弯腰探头进去,就见自个的皇子妃正睡的香。 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他只得拍了拍她小脸,“雾濛濛,醒了,该拜堂了。” 一听拜堂二字,雾濛濛一个激灵转醒过来。 她见着殿下,刚想开口,猛地想起自个还在花轿里头,连忙将盖头放下来,一手抱着玉如意,一手搭殿下手心。 之后的流程,雾濛濛都是懵的,好在殿下一直牵着她,他怎么做,她照着做就是了。 拜天地的时候,她一边弯腰,一边还心大的想着,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拜堂就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凤冠好重,小脖子都要压坏了,还要鞠躬,雾濛濛生怕自己会头重脚轻地栽下去。 在这个时候,还担心这些的,除了她雾濛濛也没谁了。 她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洞房,殿下没过来,她只得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等着。 没坐一会,她就坐不住了,想掀盖头,可想着司火说过,这盖头是要殿下亲自挑的,她忍了忍,想起司火说过的什么书册,她往枕头下一摸,果然摸到了。 秉着混时间的心思,雾濛濛将书册拿到盖头下,借着点头,翻开看起来。 她一翻开才知道,司火给的竟然是辟火图。 她半点都没说不好意思,还嫌辟火图的人物不是素描,一点都不写真,末了又觉得这色涂的不好看。 要让她来画,非得画得栩栩如生,和照片那种一模一样不可。 是以,进新房准备来挑盖头的殿下,没看到个安静乖巧的皇子妃,一眼瞥见的,居然是在独自偷看辟火图的蠢东西! 他眉心青筋跳了跳,转身接过婢女托盘里的喜秤,将其他人悉数赶了出去。 雾濛濛听到脚步声,她不知道是谁,连忙将手背身后,藏起辟火图。 盖头被轻轻挑开,雾濛濛迎着光亮抬眼,眯着眸子就看到站她身亲,身形颀长如玉的殿下。 她弯了弯眸子,甜腻腻的笑道,“殿下。” 殿下今个还是头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新嫁娘妆容,眸底有瞬间的被惊艳,不过一听她声音,就反应过来。 蠢东西还是他的蠢东西,没变化。 雾濛濛半点都不晓得客气,盖头都接了,她站起来就甩袖子道,“殿下,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来,好重啊,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她这乍呼呼的小摸样,让殿下既觉无奈又好笑。 别家的新嫁娘,接了盖头后,哪个不是羞答答的,偏生她不仅偷看辟火图不说,还没心没肺的指使起他来了。 不过,他还是帮她将老沉的凤冠先取下来。 雾濛濛头上轻松了,她吐了吐舌头,跟个热坏的狗崽子一样,还揉着小脖子道,“总算解脱了,不然,我都要以为自己被压死了。” 殿下掂了掂凤冠,确实重手,他随手放在妆奁上,淡淡的道,“我让你进来伺候你,你先休息一会,我晚点过来。” 雾濛濛是知道新郎要去前厅敬酒的,不过殿下身份在那,约莫不敢有人敬酒,但他还是要走个过场。 她点头,一会司火果然就领着两个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雾濛濛卸了妆,又洗了个澡,换了大红的里衣,跟着肚子就觉得饿了。 新房里自然有吃食的,司火挑拣了一些,给雾濛濛用。 哪知雾濛濛一口咬上饺子,就皱着张小脸要吐不吐的道,“大爷,你怎给我夹的生的?” 司火似笑非笑,“生的才好。” 这个梗,雾濛濛知道,她纠结了会,才浑沦吞下去,却不肯在用第二口了。 殿下回来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他见着桌上摆着咬了一半的饺子,顺手就夹来吃了,还跟盘腿坐在床榻的雾濛濛道,“生的。” 雾濛濛见他面无表情的说这种事,忍不住就乐了。 殿下凤眼一眯,狭长的眼尾仿佛有滟潋微光在闪耀。 他直接去了净室,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洗完出来了。 雾濛濛见他梢微湿,冷着张脸朝她走过来,蓦地她就觉得紧张了。 殿下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半点没说其他,只亲昵地捏了捏她小脸问,“饿不饿?” 雾濛濛点头,她今天压根就没吃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殿下勾唇浅笑,眉色深邃,就像是一瞬春花绽放,苏的人面红耳赤。 “我让人给你做了点吃的。”他低声说。 雾濛濛有些反应不过来,觉得这时候的殿下温柔的简直不像殿下,但她又觉得很正常。 不过,她看了看摆在外间的吃食,“不吃生饺子了?” 殿下挑眉,“不是吃了么?” 雾濛濛自然是不想吃的,不过殿下这样说,她就从善如流,不勉强了。 殿下又问,“今天怎在花轿里头睡着了?”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下齐刘海,略尴尬的道,“早上起太早了。” 殿下了解地点头,还意味深长的说,“那今晚早些安置。” “嗯。”雾濛濛半点都没想歪,虽然看了辟火图,但殿下这样温柔,也没有动手动脚,故而雾濛濛安心的不得了。 事实证明,她只是安心的太早了。 她用了吃食,吃饱喝足,就又犯困了,殿下也顺势到了床榻上来,他放下红色帷幔,借着房里一直燃着的龙凤喜烛光,他熟练的将人拢进怀里问,“想休息了?” 雾濛濛懒懒地应了声,她往殿下怀里拱了拱,没觉得今晚上和平时有何不同。 平时也是和殿下一起睡的嘛。 “呵,”哪知殿下微微一笑,一解她腰间细带,眨眼就将她里衣脱了,这一次他连大红色并蹄莲肚兜一起扯了,“明白天补觉,今晚不准睡!” 雾濛濛惊呼一声,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下才有一种掉进狼窝的觉悟。 不过,她还记着他的伤,“殿下,你的伤。” “死不了。”殿下顺势平躺下来,让她跨坐在他身上,捉着她小手命令道,“给我脱。” 雾濛濛吞了吞口水,她见殿下那张脸在大红喜被映衬下,别有一种危险而勾人的情动,特别是他乌铺泄,就跟个公狐狸精一模一样,恨不得让人死在他身上。 “快脱!”他皱起点眉头,有点急不可耐。 雾濛濛伸手去解殿下的衣襟,她才现自个的手在抖。 她觉得自己简直太他妈不争气了,这种美色当前,不睡了殿下,怎么对的起今天劳累一天的罪过啊。 许是很早就在红灯区混迹的经历,让雾濛濛压根就不晓得羞耻为何物,她只是晓得自己也很想啃了殿下就是。 是以,她扑的上去,连抓带扯的将殿下里衣给脱了,扔出床外。 然后,她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摸上殿下鱼鳍般的流线胸肌,还有货真价实的八块腹肌。 第200章:这是本殿御用的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 雾濛濛没睡饱,但她是被一阵不厌其烦的骚扰给弄醒了。? 她睁眼,就见殿下黑缠在她身上,冰冰凉凉的,又像丝绸一样的顺滑舒服。 她拽着殿下的长,眯着眼睛就朝他怀里拱。 然,触及温热的肌肤,她猛地睁大眼,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昨个她和殿下过了洞房花烛夜了。 她有瞬间的懵,腿间微微的不适都在提醒她,昨晚两个人已经滚了床单的事实。 “醒了?”头顶响起殿下慵懒的嗓音。 雾濛濛才觉得不好意思,这样忽然太亲密过后,她不习惯来着。 殿下抬手挑起她小下巴,让她抬头看他。 雾濛濛眨了眨眼,就见殿下手头捏着本很眼熟的小册子。 殿下亲了她额头一下,将手里翻开的册子挪到她面前,面色正经的指尖一点,“我觉得这个动作不错,下次试试?” 雾濛濛这才看清,殿下手里的小册子根本就是昨晚司火留给她的,她看了后,顺手一藏,再后来就给忘了。 而此时,殿下指着的恰是一副老牛推车的动作,她嘴角抽了抽,将辟火图看的这样认真而严肃的,怕是只有殿下才这样。 她抠了抠梨涡,“殿下早就看过这种东西了吧?” 言下之意,他还装什么单纯! 殿下漫不经心地往后翻,被子下的长腿顺势勾住她的小短腿,亲密又信赖的姿势。 “没有,”他淡淡回道,见雾濛濛明显不信的神色,他只得多说一句,“十四岁那年,苏伯有给过我一本,不过让我撕了。” 雾濛濛顿好奇了,她想起昨晚的疯狂,便问,“可是昨晚,殿下不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来着。” 殿下挑眉,见她眉目浮起妇人的妩媚,眉散而眼瞳水光滟潋,还有微微红肿的唇珠,便低头不轻不重地啃了口,“本殿能有不会的?” 雾濛濛一想也是,殿下就是学神,没有事能难住他。 两人亲着亲着,大红鸳鸯锦被下的身子又都是光溜溜的,此刻纠缠在一起,跟两株攀援生长的藤蔓一样,缠的密不透风,只恨不得能融为一体。 临到情动之际,殿下还记得她是初经人事,趁雾濛濛媚眼如丝,娇喘吁吁什么都不晓得时候,他伸手往下一探,摸到她那最娇嫩的地儿有微微的肿,只得将人揉进怀里,狠狠地搓了两把了事。 雾濛濛茫茫然地望着他,娇娇软软地喊了声,“殿下……” 那种明显带鼻音的撒娇,软萌萌的神色,盖因年纪还小,眉宇之间偶尔有天真,可又破了瓜,初尝情爱滋味,那无法掩饰的清媚不经意从眼梢流泻出来,这样矛盾的气质糅杂在一起,顿叫人更想欺负她。 殿下十来岁的时候,他觉得床榻之事都肮脏的很,还要交换唾液,又汗津津地抱在一起,这世上简直没有什么能比这事都来的脏了。 后来,蠢东西和他同睡一张床,那会软软的小人缩在他怀里,他觉得小东西还比较干净,能接受。 再后来,他便觉得,要是和蠢东西一起行,他还是不会嫌弃的,毕竟是自个亲自养大的小姑娘,怎么会脏呢? 即便脏,那也是别人家的才是,他家的,肯定什么都好。 昨晚之后,他就食髓知味了,往常与蠢东西的玩闹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跟昨晚真真的夫妻之实比起来,简直就是小点心和美味珍馐的区别。 而且,他亲自摘了蠢东西的元红,这样的满足感才是最让他觉得快活的。 仿佛亲手养的水灵灵的小白菜,终于收获了啃到嘴里,美味的堪比琼浆玉液。 这个时候,以他的体力,即便身上还带伤,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 但架不住蠢东西这小身板经不起折腾。 他叹息一声,压下活络的,翻身起来穿衣裳。 雾濛濛趴床上,浑身酸酸软软的,压根不想动。 她眯着眸子,偷偷摸摸地看殿下赤身的下床,然后披上外衫,顺便她又吞了口唾沫。 艾玛,肩宽臀窄,还有大长腿,殿下身材真好! 她又想摸了。 殿下微微侧头,朝雾濛濛低笑了声,雾濛濛一下就拿被子蒙住头,表示她什么都没看到。 殿下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头,“你再休息一会,可是要喝点粥?” 雾濛濛瓮声瓮气的道,“要!” 殿下应了声,隔会就没动静了。 雾濛濛悄悄拉下被子,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她呼出口长气,坐起身来,看了看自个的身子。 没有什么淤红,她下地,跑去照铜镜,脖子上也干干净净的,她皱起眉头,取了干净的里衣穿上,又窝回床上去了。 她觉得,殿下力气还是比较大的,她上次看见司火身上都有痕迹,可她身上半点都没有。 她不经想,是不是殿下力不从心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蠢东西想成不行的殿下,他让膳房熬点肉粥,跟着又找来司金,板着张脸道,“去管司火要点药。” 司金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还傻愣愣的问,“殿下,可是伤口有碍了,属下这就去找大夫!” 殿下想也不想,一脚就给他踹过去,黑着脸道,“只管去找你媳妇!” 司金平白挨了一脚,匆匆去寻司火去了。 司火也是还在床榻里压根就没起来,她懒懒地正伸手打了个哈欠,昨天蠢狗被殿下那场迎亲给刺激到了,说委屈了她,没给她十里红妆,跟着就闹腾了她一晚上。 她思量着,不能再惯着他的,没见这人成亲后,越来越没眼色了,指不定哪天殿下忍不下去砍了他,她还不想做寡妇。 司金挪蹭回来,就在媳妇面前道,“小火,殿下让我管你要药,我说给他找大夫,殿下还踹了我一脚!” 那双晴蓝如苍穹的眸子,居然还生了委屈。 他俯身,埋脸就要去拱司火的胸。 司火一把将人推开,理了理衣裳,没好气的道,“踹你都是轻的,殿下那明显是给小哑儿要的药膏,你找大夫,要我是殿下,非的给你一剑!” 司金更懵了,“小哑儿怎的了?这不刚和殿下成亲,要啥药啊?还非得你这边拿?” 司火从妆奁匣子里摸出一小瓶白瓷药膏塞他手里,“哼,大老粗,连殿下一半的细心都当不了。” 殿下那边不好问,不过自家媳妇还有啥不好说的,司金便死皮赖脸的不耻下问,“媳妇,你倒是说明白点。” 司火没法,只得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句。 司金愣了愣,他低头看着手头的药膏好一会,起身抬脚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反应过来,又冲回床边问,“小火,那多年前,你和我那个的时候,也难受过?” 司火哼了两声,不想理他,女子初夜破瓜,哪里会有不难受的。 而当年,这蠢狗还喝醉了酒,压根就没个轻重,她当时想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司金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他陪着司火坐了会,俯身去亲了她脸一口,小声道,“小火对不住,我是个粗人,不如殿下想的周全,往后有啥不对,你直接说,我肯定改,也一定一辈子都对你好。” 司火拍了拍他头,“赶紧将药膏给殿下送过去。” 司金应了声,“那我一会回来陪你。” 见人走了,司火转身过来,轻轻勾起嘴角,嗔骂了句,“蠢狗!” 不过,狗最是忠一不二,所以,她还是很满意的。 殿下端着肉粥进来的时候,雾濛濛一下就醒了,她这会闻着味道才觉得饿的慌。 都不等殿下将肉粥放下,她跳下床就冲过来,嘴里嚷着,“殿下,我饿了。” 殿下无甚表情,见她光着小脚就下床,便喝道,“上床去躺着。” 天大地大,都不如美食大。 雾濛濛利落地爬上床,拢着被子,才眼巴巴地望着殿下,压根就是个需要投喂的幼鸟一样。 殿下将小案几搬上床,才示意她用肉粥。 雾濛濛觉得自己辛苦了一晚上,此刻能吞下半条牛,何况一碗小小的肉粥。 她三两下就用完,舔着嘴角还望着殿下。 殿下失笑,他将东西收拾了,直接坐到床沿,“先上药,一会再用。” 雾濛濛不明所以,等她被殿下按着,脱了亵裤,掰开两条幼细的腿时,她才反应过来。 “殿下,我自己来,我能自己来!”她朝他伸手,她再是厚脸皮,这晴天白日的,殿下还要看她那里,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见她不安静,殿下啪地拍了她小屁股一下,沉着嗓音道,“听话,你自己都看不到如何能上药。” “可是……不然你让司火帮我?”雾濛濛退而求其次。 哪知,殿下一下神色就沉了,他低头毫不犹豫地咬了她粉臀尖一口,磨出牙印子,痛的雾濛濛直叫唤。 “这是本殿御用的,谁都不给看!”他警告她。 雾濛濛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他,屈服于殿下的淫威之下,不得不割地赔款的承认。 那羞人的地方,都不是她的,而是殿下的! 见她识趣了,殿下适才用修长的指尖抠了点药膏,挪开她腿,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 雾濛濛羞耻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她觉得自己再不能做到从前那样厚脸皮了! 第201章:允许你喜欢本殿一辈子 此时的京城,九皇子战大捷的消息才传回来! 朝堂上已经炸开了锅! 众文武大臣,有弹劾他罔顾君令,私自将徐术骠骑大将军革职的,也有说九皇子战大捷,当赏。 皇帝也是头疼,最近,德妃老在他面前哭诉,就是七皇子妃也眼睛红红的,在如何说,徐术也算是皇家姻亲。 可他那儿子说革职就革职了。 这既不能赏也不能罚来着,毕竟打了胜仗,那是长脸的事,但不处置皇九子,皇帝又觉得对徐术这个骠骑大将军不好交代。 是以,最后功过相抵,皇帝下了旨,责令皇九子赶紧收复椑木城。 皇帝这头是有交代的,然下面的六部却各有心思。 徐术乃多年的骠骑大将军,加上德妃的势力,在朝中自然有自己的关系,且还多在兵部。 所以,跟着秦竹笙就现,兵部在征调辎重粮草之时,就动了手脚。 西疆那边,入冬的早,是以第二批的御寒之物,就得赶紧出。 但兵部那边一直扣着文,压而不! 九皇子自然早就料到过这样的情形,是以才将秦竹笙弄进六部。 秦竹笙并不知道九皇子在京城留了多少后手,他位置低,连朝都不能上,自然顶不了多少作用,是以他依着殿下吩咐过的,将消息递给了商贾司土。 也不知司土是如何做的,接连几日,皇帝案头都能收到皇九子英勇杀敌的捷报。 每日杀了多少边夷,我军折损多少,解救多少大殷百姓,自有清清楚楚的名录在。 甚至皇九子在打仗之余,还不忘偶尔关心上皇帝那么一句,诸如,“天已入冬,父皇当多保重龙体。” 从来不关心人的难得说上一句关心的话,竟叫皇帝心生惊喜。 他就说嘛,总是他自己的种,平常冷淡都是装的,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父子天性在里头。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也是有眼色的,见皇帝让皇九子那句关心的话取悦,跟着就说,“西疆那边入冬的早,今年可怜我大殷儿郎怕是不能回京合家团圆了,望他们在西疆不要冷着冻着了才好。” 皇帝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他本也不是苛刻的皇帝。 自然,皇帝就在朝堂提及,“听闻,西疆已入冬,不知我军御寒辎重可到了西疆?朕感念众将拳拳护国之心,传朕旨意,户部加拨银两,再多置办些御寒辎重送去西疆!” 殿上,六部某些文武大臣的脸瞬间就青了。 适时的,在有御史大臣跳出来弹劾兵部,只道兵部扣押文书,不给西疆兵将辎重粮草,这是要我大殷铁血男儿皆冻死在西疆! 皇帝大怒,责令查办,一时间朝堂也是风起云涌。 接连几天,皇帝一连申饬了好些官员,有难辞其咎的,直接革职,回家吃自己! 而挪出来的空缺,在有心人的运作下,秦竹笙接连又升官了! 虽然还是没资格上朝,但好在距离那位置,也是一步之遥了。 秦竹笙不晓得九皇子在这里头动用了多少关系,他只是再次见识到九皇子的深不可测,这人都不在京城了,居然还能左右朝堂局势,还玩的来硬是让谁都不会猜疑。 京城除此之外,另外还生了件大事。 息谪,这位当今皇帝的手足,在某天于从前先帝住过的寝宫中,本是吊唁先帝,不想却翻出了先帝遗留的密旨。 那密旨被藏在寝宫横梁上,平时根本没人现。 还是息谪想着将寝宫里外亲自打扫一遍,跟着才让这密旨重见天日。 密旨也很简单,只是让当今皇帝册封息谪为一闲散王爷的名头罢了,另外想将江南富庶之地拨为他的封地。 册封王爷倒简单,皇帝分分钟就能应了,但要将江南富庶之地划给息谪,皇帝就不愿意了。 他膝下的皇子看着各个年纪都大了,都还等着挨个册封,就这样都有些不够划分,他息谪还要来分一杯羹,整个皇宫里的人都不答应。 好在息谪也是识趣的,他云淡风轻的表示,封地就不要了,往后只想留在京城定居下来。 皇帝立马同意,不仅如此,他还赏了息谪一栋王府,同样也在朱雀街,挨着九皇子府! 而息谪,自此便是清王,水淡如清的清。 这些种种,远在西疆的殿下哪里会有不知道的,但他好似半点都不在意。 同雾濛濛成亲之后,他便开始安心养伤,椑木城中的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 还有逃走的边夷领枯蛮,他也是一直在打探消息。 毕竟一刀之仇,哪里是能轻易放过的。 这日,天气晴好,另人搬了榻在庭院中,雾濛濛便头枕殿下大腿上,懒洋洋地嗑瓜子。 殿下手持那本秦家八十一计研究,这本书他看了不下三遍了,但总觉得还没习的透彻。 雾濛濛仰头看着俊美的脸沿和刀削般的下颌,一会瓜子也不吃了,只拽着殿下的长来玩。 殿下今日的长没有束起来,只鬓边的细绾在脑后,其他的都披散在后背,整个人温润又柔和,哪里还有半点杀伐狠厉的模样。 他左眼的银翎面具,在日光下有点点潋滟银光,将他的脸衬的越的白。 雾濛濛又抬手去碰殿下的脸,这些时日,殿下带着伤,脸色也没从前那样好看了。 殿下偏头,目光都没离开书卷,薄唇一启就叼住她指尖,轻轻磨了磨又放开。 雾濛濛眯起眸子,这样的日子,她觉得好生欢喜,只想和殿下一直这样天长地久。 她望着殿下就傻笑起来。 殿下没奈何,只得放下书卷,拍了拍她小脸问,“傻笑什么?” 雾濛濛翻身,改趴殿下大腿上,往前凑了凑,小声嘀咕道,“想和殿下天长地久的在一起。” 情话不要钱,雾濛濛想说便说。 殿下顺势捏了捏她白嫩小脸,见她眼尾有自己造就的清媚之色,便翘了翘嘴角,“蠢,自然是要天长地久的。” 这是重生老鬼的心愿,自然也是他的心愿。 上辈子没完成的事,这辈子无论如何他也要和她一起有个好结局。 雾濛濛觉得殿下也很会说情话,且他冷淡淡着张脸,说出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来,这种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雾濛濛已经喜欢地拱进他怀里,搂着他腰身,瓮声瓮气的嚷着,“怎么办啊,越来越喜欢殿下了,喜欢的都心里都装不下要冒出来了啊……” 殿下揉了揉她髻,低声道,“允许你喜欢本殿一辈子,不准不喜欢!” 这样霸道范的情话,雾濛濛表示,她吃不消!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抓着他胸襟,小气的问,“可殿下都没说过喜欢我的话啊。” 好像从来都是她主动说的,殿下很少论及这些。 果然,殿下皱眉,他眸色深邃地盯着她,跟着伸手掐了掐她嘟起的嘴皮子,又低头亲了一口。 唇齿间缠绵的时候,雾濛濛才听到殿下很小声的在呢喃,“同样……喜欢的……” 本来准备来回禀京城消息的司金,前脚才踏进院子里,忙不迭地又退出来。 他蹲在院子口,跟条耷着耳朵的狗一样,觉得自己被殿下和小哑儿的恩爱给虐到了。 他也是有媳妇的人,一会回去就缠着媳妇腻歪! 雾濛濛在椑木城住了有半个月之久,殿下左肩的伤口已经结痂,伤口浅的地方痂都落了,只是大夫说,以后多半是要留疤的。 雾濛濛没觉得难看,毕竟这是殿下征战沙场的勋章不是。 可她奇怪的是,殿下收复了椑木城后,半点都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 她问过殿下,殿下只说,“时间还早。” 雾濛濛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京城凤鸾和四公主的书信,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讲京城生的大小事,以说八卦的口吻同雾濛濛说了遍。 雾濛濛这会才知道,殿下收复椑木城的事压根就还没传回京城。 殿下却是故意将这等捷报压着不,殿下还说,留过年的时候再。 是以,雾濛濛给凤鸾和四公主的回信,自然也就不提椑木城的事,她信出去之前,还特意给殿下过目,免得说了不该说的,坏了殿下的安排。 对自家小皇子妃这样的觉悟,殿下表示很满意,这证明在她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凤鸾等人都要靠边站! 西疆的冬天来的很快,还很冷,风雪又大,除了一应及时赶到的辎重粮草,殿下还早就让人去其他临近的城镇采买过冬物什。 这段时间,边夷那边元气大伤,枯蛮没有来骚扰,殿下乐的龟缩在椑木城里头。 他的日子竟是比在京城的时候还闲散,闲散到每天早上抢了婢女的活计,亲自给她描眉上妆,还给她配衣裳穿。 总是两人还是新婚,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雾濛濛也不拒绝,她还颇有小心思的每天要跟殿下系同款的禁步,若是殿下绾的白玉冠,她髻上就钗白玉的簪子。 这样暗搓搓的小心思,殿下哪里会不晓得,只是一应都随她折腾,只她高兴便好。 临到隆冬,风雪停了的时候,殿下就带着雾濛濛出城去猎雪狐,说是要给她制一件白狐裘的披风,这狐裘还非他自个猎的。 对殿下的心意,雾濛濛心头开心感动,然后出的头天晚上,她这心一感动,就拉着殿下将从前那辟火册子里的姿势挨个都尝试了遍。 好不容易完事,她就磨着牙准备第二天将那辟火图还给司火,不,还给司金! 害人不浅的玩意,她不要了! 殿下饕餮满足,将小人拢进怀里,摸着她细腻的后背,琢磨着不然后天去猎雪狐,休息半晚上,明个一早继续厮混一番? 第202章:殿下,我能养它吗? 西疆的冬天,有别与京城的温暖。? ? 这里的风雪都是桀骜不驯的,皑皑雪山,在晴天都是能看到晶莹的雪山山巅。 天地一片雪白,看的久了竟会让人产生雪盲。 茫茫白雪上,蓦地有一点黑在缓缓蠕动,跟着是一快若闪电的箭矢,嗖的声响,飞溅起漫天的雪沫子。 “射中了吗?射中了吗?”雾濛濛裹成个球一样,她坐在马背上,接连问殿下。 殿下一收长弓,跟她点点头。 司金打马过去,从雪地里刨出只后腿正中一箭的雪狐来。 那雪狐通体雪白,除了鼻子了眼睛能见一点黑色,其他尽是和白雪一样的纯白。 殿下的箭法很好,他既能一箭射中白狐,又能不伤皮毛,这样的雪狐剥出来的狐裘,才会是最完整值钱的。 雾濛濛欢喜地喊了声,还给殿下拍巴掌。 司金将雪狐套好,一行人继续往雪地深处去。 他们昨天就出城了,这都两天了,才猎到两只雪狐,关键是殿下挑剔的不行,但凡是毛色不够纯的,他根本就不会要。 今天一整天,也才挑中这么一只雪狐。 晚些的时候,一行人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就地休息。 雾濛濛穿的多,耳朵上还套着红毛耳套,又披着红色的披风,手上还拢着绣花团锦簇的牡丹手套,怀里抱着暖手炉。 整个人毛茸茸的一团,走在雪地上,当真跟团火红色的球一样。 她能爬上马背,可是却下不来,动作不利落,她又不敢跳。 殿下只得好笑的将她抱下来,将球一样毛茸茸的小人扎进怀里,他低头问她,“冷不冷?” 雾濛濛小鼻头都冻红了,她抽了抽,将手塞进殿下衣襟里,摇头傻笑道,“这样就不冷了。” 摸着她手并不冰人,殿下这才放心。 衣食住行有随军伺候,殿下就将雾濛濛披风解开,将人塞进怀里,用自己那玄色大披风,将人一起裹住,像个连体婴儿一样,这才挨着火堆坐下。 能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生上一堆火,着实不容易。 雾濛濛只小脑袋从殿下怀里冒出来,她连一双脚都搁在殿下的长腿上,半点不着地。 殿下身为习武之人,自然体温偏高,并不怎么怕冷,是以雾濛濛感受着殿下的体温,整个人都觉得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她晚上用了点烤肉,又喝了点西疆特有的奶茶,就在殿下怀里拱着眯眼,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时至半夜,雾濛濛让殿下冰醒的。 她睁眼,殿下正将搁她小脸的冰雪挪开,小声的道,“有边夷人过来了,抱紧本殿。” 雾濛濛一个激灵,赶紧蹦到殿下身上,双手搂着他脖子,小短腿还缠他精壮的腰身上,这样殿下才能腾挪出一只手来拿剑。 随行有十人,还加上司金。 一行人赶紧灭了火,各自在冰天雪地里潜藏起来,雾濛濛看了看殿下的玄色披风,默默窘了。 显然殿下也是现了这点,无论怎么躲,这一点黑在雪地里也忒显眼了。 是以,他干脆就抱着雾濛濛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等一队边夷人摸过来,就只见着相互依偎抱着的一男一女。 殿下眸子一眯,眼尖的认出其中一人,“枯蛮?” 枯蛮一愣,这天冷,他也不是过带着人出来打猎,不想竟然就碰上了大殷人。 他盯着殿下看了好一会,忽然刻意压低声音笑了起来,“大殷九皇子,真是巧得不得了。” 雾濛濛探出脑袋去看枯蛮,见人长着一副满脸横肉的凶相,还有骇人的虎眼,想着就是这人伤的殿下,她小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 枯蛮跟身边五六人使了个眼色,他手下的人四散开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殿下不甚在意,他还挪出手给雾濛濛理了理刘海,“蠢货,你要想被引的雪崩,就尽管动手!” 枯蛮是在西疆这边自幼长大的,他比大殷都要明白雪崩的可怕。 雾濛濛手一抖,她诧异地看着殿下,雪崩这种事,殿下咋没早点跟她说啊。 殿下拍了拍她小脸,“没事,别担心。” 果然,枯蛮投鼠忌器,他不甘心地盯着殿下,一挥手,带着自己的人缓缓后退走了。 等人走远了,司金等人才冒出来,同样的,他们也知道在这雪山上,不宜动手。 没事了,殿下将雾濛濛按回怀里,低声道,“睡觉,明天还要继续打猎。” 雾濛濛对雪崩心有余悸,她抓着殿下胸襟,“不然不打了,殿下我们回去吧。” 殿下嗤笑一声,“蠢东西,不是胆儿最大么?只要注意一些,不会引起雪崩的。” 雾濛濛纠结着张小脸,殿下只得道,“本殿也不是当真单纯为打猎,是想来看看枯蛮的踪迹。” 雾濛濛知道不再规劝了,她窝在殿下怀里,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气放晴,雾濛濛在殿下怀里睡了一晚上,她早上醒来,就殷勤的给殿下揉手按腿的,省的他腿麻手酸。 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接受她的好意。 十来人,早上化开雪水,煮了点肉干汤,不是多美味,可也能吃饱。 一行人继续往雪山深处进,这一日没昨天的好运气,一只让殿下满意的雪狐都没看到。 冰天雪地的时候,雾濛濛倒是瞅见只被丢弃的小狐狸。 小狐狸眼睛都还没睁开,一身毛色并不纯,背脊上还有斑驳的黑毛,约莫是这样的原因才被舍弃的。 盖因还是一身茸毛,并不抗寒,所以小东西四肢被冻的通红,它该是听闻雾濛濛等人的动静,朝着他们的方向呜呜的叫唤起来。 对这种事,殿下等人习以为常,一只被母狐狸丢弃的幼崽罢了。 但雾濛濛那瞬间却想起了她自己,她本是同殿下等人已经走远了,可耳边隐约听到小狐狸的叫声,她猛地抓住殿下的袖子,垂着眸子问,“殿下,我能养它吗?” 殿下皱眉,他了解雾濛濛,晓得她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很多时候,她也是可以变得狠厉和疯狂的。 从上次他中毒生死未卜,就能看出来。 谁能想得到,这样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竟能干出给京城权贵都投毒的事来。 “为何?”他挑眉问她。 雾濛濛斟酌片刻才认真道,“我当初来大殷的时候,没有殿下将我捡回去,我怕是就和它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说,“殿下放心,我不会偷懒的,我知道既然我捡了它,肯定就要好生养它,我会负责到底,绝对不会半途而废。” 殿下定定看着她,脸上并无多少神色,良久就在雾濛濛心生忐忑的时候,殿下淡淡跟司金吩咐,“去,捡回来。” 雾濛濛脸上挂起笑容,她软糯糯的跟殿下道,“谢谢殿下!我一定会好好养它的。” 殿下牵起她小手,捏了捏她指尖,“不用,你是皇子妃,府里多的是人给你使唤,不用亲自照顾那个畜生。” 雾濛濛听懂他这话里的言下之意,她捂着嘴就笑了,偎过去道,“好嘛,我知道了,我使唤人照顾它,我不亲自动手。” 省的惹来殿下吃味,一巴掌就劈了那小东西。 司金抱着小狐狸回来,还用暖和的披风裹着,他笑着对殿下和雾濛濛道,“殿下,这崽子爪子挺厉害,都挠了我一下。” 殿下嫌弃地看了一眼,吐出一个字,“丑!” 司金嘿嘿一笑,“不过以后确实养熟了,可以放小哑儿身边,还可以保护她。” 殿下最近不待见司金,他冷测测剜了他一眼,“没尊没卑,叫皇子妃!” 司金反应过来,接连称是。 从前跟着殿下喊小哑儿喊习惯了,这不,两人一成亲,周围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雾濛濛眼巴巴地看着司金怀里的,不过她还知道不能当着殿下的面表现的太喜欢,所以挽着殿下就走了。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两个时辰,不见雪狐,随军的其他人猎了些小东西,跟着就返程。 回去的脚程,远比来时快的多。 第二日晌午,眼见就要出雪山了,殿下却是停了下来,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冷笑了声,“枯蛮定然在出口有埋伏,是以一会出去,结成五人战阵先行,本殿殿后。” 司金等人没有异议。 殿下便让雾濛濛到他马上来,他将人密不透风的裹了圈,问她,“怕不怕?” 雾濛濛摇头,她坐在鞍前,正对着殿下,手一搂,就抱着他腰,“不怕,有殿下在,我都不怕。” 这样被人全身心的信赖,惹的殿下轻笑了声,他亲了她额头一下,“蠢东西就会说这些话,讨本殿欢心。” 雾濛濛眸子晶亮亮的,得寸进尺的问,“那殿下喜欢听吗?” 殿下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提着剑,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就往前小跑起来。 他没看她,也没低头,径直看着前头,已经跃出来的边夷才道,“你要敢不说给本殿听,回去了本殿有的是法子让你在床上说个够!” 这话太污了,雾濛濛又觉得心头甜丝丝的。 就在她心头泛甜的瞬间,殿下已经手起剑落,砍杀了一人! 第203章:域外的多罗 外面的风雨,外面的厮杀,外面的血腥。 雾濛濛在殿下的怀里都看不到半分,他将她保护的很好,以致于她只感受到安全和温暖。 外头,枯蛮提着镶满倒刺的大棒跳出来,他将手头的狼牙大棒抡圆了,虎虎生威的喝道,“大殷小皇子,今日一决生死!” 雾濛濛听到了枯蛮的话,她不自觉就抓紧了殿下,死死抿着嘴巴,不敢吭声。 殿下冷笑一声,他居高临下地甩了甩剑尖上的血滴,看了看周围不下百人的围攻,薄凉的唇就勾起了讥诮的弧度,“枯蛮,你以为本殿当真毫无防备?” 枯蛮一愣,不过,他好似也不在意,“待我砍下你的头,自然能再次攻回椑木城,占了你的大军,享用你的女人,再径直往东,打到大殷王城去!” 听闻这话,殿下身上气息一窒,紧接着翻腾而出的是汩汩如实质的杀意。 其他的话都好说,殿下并不放心上,可枯蛮言词间辱及他的皇子妃,这却是逆鳞,触之即死! 殿下轻轻拍了拍雾濛濛的后脑勺,问她,“一人怕不怕?” 雾濛濛摇头,“我在一边等着殿下。” 殿下点头,他双手穿过雾濛濛腋下,将她提溜的来坐正了,又将缰绳塞她手里,随后翻身下马,剑鞘一抽马屁股,就让马儿跑开,在远远地方。 雾濛濛拽紧缰绳,她晓得不能给殿下拖后腿,便十分乖巧地在不远处等着。 厮杀中间,司金十人结成的两人战阵,皆因都是一把好手,防守的密不透风,结实的跟个乌龟壳一样,是以,一时之间竟与上百人相持不下。 而这头,殿下铿的长剑出鞘,手一扬,剑鞘就锋锐呼啸着朝枯蛮砸过去,枯蛮冷哼一声,往前一榻,狼牙棒挡开剑鞘,这里还没换招,殿下的剑光就已经杀了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飞雪乱舞,难解难分。 度太快,雾濛濛压根就看得不怎么清楚,不过她还是睁大了眸子,努力的去辨认,玄色影子的是殿下,另外一个自然就是枯蛮。 她还多有注意司金那边,也警惕地注意着周遭,省的一会冒出个边夷人来,她要被挟持了,约莫殿下就会很不好处理。 好在,众人都杀的起劲,一时也没人注意到她。 雾濛濛看了有一刻钟,她眸子就泛酸了,她揉了揉,放弃去看清殿下的招式。 她坐马背久了,见与司金那边厮杀的,竟有边夷人注意她这边,她心头咯噔一下,觉得要不好。 她眼珠子一转,将红披风解开,搭在马头上,整个人却顺势滑下马背,尔后将耳朵上的红毛耳套也扔了,跟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远处走。 她没走多远,就听到小狐狸呜呜的叫唤。 雾濛濛回头,就见不知啥时候小狐狸竟从司金马背上跑了出来,仓惶无措的在雪地里爬,而且还爬出了老远。 雾濛濛一咬牙,小跑过去抄起小狐狸,寻了个松软的雪洞,自己忍着冷钻了进去,末了还将周围的积雪刨过来挡住,只留一点缝隙,她能看到殿下便是。 小狐狸在雾濛濛怀里感觉到温暖,便安静地蜷缩成一团,不叫唤了。 雾濛濛被冻的瑟瑟抖,她低头没好气地点了小狐狸脑袋一下,骂道,“小坏蛋,以后长毛了不给我暖脚,我就让殿下抽死你!” 小狐狸拱了拱,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起来。 雾濛濛紧张地盯着外头,果然她跑下马没多久,当真有两名边夷人跑到马边想要捉她。 结果红披风一掀,马背上压根没人! 司金那队人反应过来,五人齐齐行动冲的过来,三两刀砍死那两边夷。 没见着雾濛濛,也没听到任何动静,司金便知道她是躲起来了。 入目一望,全是皑皑白雪,压根就不见半个人影! 很好,连他都找不着,那便是安全的很! 殿下那边正专心致志跟枯蛮颤斗,今个不是上次要破城门,是以殿下半点都不慌,他似乎打定主要今天就要杀了枯蛮,故而每一招一式都冲他要害去。 枯蛮的拳脚,是在西疆冰川雪地里和猎物厮杀出来的,而殿下的招式,那都是皇族找的西席和大将军之流教出来的。 各有优劣,其中又以殿下稍有优势。 毕竟智多近妖的人,不出百招就摸清了枯蛮的套路,是以殿下不再有保留,他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诱枯蛮上当。 哪知枯蛮不为所动,殿下也不急,再第三次露出同样的破绽之时,枯蛮忍不住了,他狼牙棒挥舞过来,另一只手,还捏成拳头,袭上殿下的心口。 殿下冷笑一声,他出去的招式半途一变,杀过去的长剑蓦地回挡,手臂一弯,就死死地遏制住枯蛮的拳头,脚下连踢,沉趁枯蛮低头之际,剑光飞扬,宛若匹练流光。 “噗”的枯蛮拿狼牙棒的手落地! 殿下却是一剑就断了枯蛮右臂! 枯蛮惨叫一声,手捂断臂,接连后退。 殿下欺身而上,葳蕤地剑光高高扬起,尔后重重落下,正中枯蛮天灵盖! 枯蛮避无可避,他就地一滚。 殿下那一剑,直接刺穿他胸口,将一大汉死死钉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枯蛮喘着粗气,他躺雪地里,看头顶晴明的苍穹,耳边好像能听到雄鹰嘹亮的啸声。 然后眼瞳里,再次看见的就是居高临下大殷皇子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竟是笑了出来,“域外之外的多罗,那是狼一样的国度,没了我枯蛮,多罗迟早打到大殷来大殷皇子大殷也会像我边夷一样,离国破山河不远” 殿下面无表情,他手握剑柄,却是没有抽出来。 “雄鹰飞翔的尽头那就是我们的魂归之地雄鹰啊”枯蛮最后唱起了古朴的曲调,他目光越过殿下,最后定格在天际雄鹰上,缓缓合眼。 殿下抽出长剑,这不是他第一次听闻多罗国的名声,却是比较相信的一次。 枯蛮这样的边夷汉子,其实都是不屑说谎的。 剩下的边夷人,见枯蛮死了,于是一哄而散,逃窜出去。 殿下抬手,阻了司金等人的乘胜追击。 他冷凛凛的目光一扫,就往某处走去。 雾濛濛正搓着手哈气,她自然看到了殿下杀掉枯蛮,本是想爬出来,可是很不幸的两条腿都冻木了,她爬不出来! “蠢东西?”殿下拨开积雪,见小人蹲在雪洞里,小嘴都冷的没血色了,一张小脸更是白兮兮的,还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殿下刚才因枯蛮的话,而有几分郁结的心情瞬间就消散了,他眼角柔和,刚才的杀伐之气犹如冬雪消融。 他将剑给司金,自己亲自弯腰将人掏出来,让她靠自己怀里,还给她拍了拍髻上的散雪。 雾濛濛冷惨了,她忙不迭地拱进殿下怀里,冷不丁忘了自个怀里还有个小东西。 小狐狸被挤的呜呜直叫,殿下长眉一挑,捏着点后颈将小狐狸抓出来,看都不看就扔给司金。 有机灵的随军,已经将雾濛濛的披风和耳套捡了回来,殿下又给她穿戴好,这才握着她冷冰冰的小手共乘一匹马。 有殿下暖着,雾濛濛一会就暖和过来,她夸赞地仰头道,“殿下真厉害!” 殿下勾了勾嘴角,晓得雾濛濛来历不同普通姑娘,也就没瞒她,将枯蛮临死之时说的话说了遍。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歪着脑袋道,“这么多年,大殷没和多罗国那边有往来吗?” 殿下摇头,“大殷在雒妃长公主那会,国泰民安,倒是有多罗国的使臣来大殷,提出交流好开通两国商路,先帝有同意,再后来先帝忽然驾崩,此事就搁置了,一直到现在,没人提及,所以多罗国如何,朝廷并不知晓。” 雾濛濛虽不懂朝政,到底她从前还是学过历史的,且那会她历史成绩还是所有学科里面最好的。 她跟着说,“这样不好,殿下我跟你讲,从前我家乡有个朝代也这样的,结果别国已经很厉害了,打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懵了,国力比不上,根本没法打,那会可惨了。” 听闻这话,殿下摸着她髻若有所思,好一会才道,“司土一直跟多罗国的行商私下里有往来,之前我中毒的事,也让他差人去多罗国查了,晚点我吩咐他,再多探一些多罗国的消息。” 雾濛濛点头,眯着眸子道,“知己知彼才好。” 殿下笑话她,“蠢东西,这是跟本殿睡的久了,竟然还懂兵法了,嗯?” 什么叫睡的久了?雾濛濛捶了他一下,隔着衣服,张着小嘴去咬他胸口的肉。 肉自然没咬着,倒惹来殿下的低笑。 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回了椑木城,如今枯蛮死了,殿下也得善后一番,对朝廷也该有个交代,是以殿下直接就去了议事花厅。 雾濛濛便同司金索要了小狐狸,她高高兴兴地找府里的匠人给她做小窝,又让人赶紧去买小狐狸只能吃的牛乳。 小窝几块木板拼的,很结实宽敞。 雾濛濛寻了细软的棉布,用她那蹩脚的女红给小狐狸缝了个软垫子,里面塞上棉花,摸着很是软和,她才给小狐狸垫上。 对于新的小窝,小狐狸有些不安,可雾濛濛亲手喂它用了顿牛乳后,它就很亲近雾濛濛了。 雾濛濛坏心眼一起,她将小狐狸提起来,瞅着它尾巴上小肚皮那一点,看了半天,她都没看明白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她等殿下回来,就巴巴地跑去问他,还亲自提起小狐狸给殿下瞅。 “公的还是母的?殿下会看吗?”她期待的问他,毕竟殿下是学神,没有事能难倒他! 殿下面无表情,他盯着看了会,将小狐狸从雾濛濛手里夺下来,扔进小窝里,夹带着雾濛濛就回房了。 “殿下?”雾濛濛不明所以。 殿下低头,目色幽深地看着她,“今晚床榻上乖了,本殿就告诉你。” 雾濛濛微窘,这种事殿下都要讲条件,不过她瞥了眼小窝里的又缩成一团的狐狸,心里头好奇的不行。 当天晚上,雾濛濛当真乖巧的很,让殿下给欺负的哭出来,手软脚软,挂在殿下身上,跟软面条一样。 她抽抽搭搭地,眼尾泛出桃花的薄色,可怜兮兮的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竟是连软糯糯的嗓子都哑了。 对这样的小东西,殿下满意的不得了。 完事后,他抱着迷迷糊糊的蠢东西一起去净室净了身,还给她换了个干净的里衣,适才亲了嘴角一口,低声道,“睡吧。” 雾濛濛还当自个在做梦,要醒不醒的,她嘟囔娇娇喊了声,“殿下,尽欺负人” 带着鼻音的娇憨,说是控诉不如说是撒娇。 殿下勾了勾嘴角,确定怀里的人睡熟了,他才起身披了外衫,大半夜将司金吵起来问,“那畜牲公的母的?” 司金一脸蒙,大半夜的他正搂着媳妇睡的舒服,结果殿下吵他起来就问这事? 不过,他还是道,“属下也不会看。” 殿下的脸沉了沉,“明一早,找个懂的人来看,务必皇子妃起床之前回禀本殿!” 随后,殿下背着手就回房了,留司金一人茫茫然的站雪夜里,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殿下这是为的哪般? 第204章:雪地里手谈品茗的雅事 西疆椑木城大捷的消息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宫宴的时候传回京城的。? ?? 彼时,皇帝正在大宴朝臣,各家有诰命在身的女眷也在偏殿,并诸位皇子,便是连未曾及冠的十四皇子,也破例在侧。 报捷小吏没资格进宫,便由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双手捧着捷报,匆匆进殿。 “启禀圣人,西疆大捷!”老太监扯着尖利的嗓子,满脸喜色的道。 声音不大,却整个正偏殿的人都听到了。 整个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老太监手里的红色火漆的捷报。 皇帝正喝酒的动作一愣,跟着他很快反应过来,大手一挥,“念!” 老太监当即展开捷报,唱喏起来,“天佑大殷,儿臣蒙父皇皇恩庇佑,侥幸剿灭西疆椑木城中边夷蛮军,杀敌数万” 后面的便是杀敌多少,击杀敌方将领多少,以及后面我军折损多少,最后才是最重要的解救大殷无辜百姓多少! 这一句一句的,且有名册在录,真真实实,半点虚假都没有。 皇帝当真是龙心大悦,他将捷报拿过来亲自看了几遍,蓦地哈哈大笑道,“哈哈,朕这皇九子可还真是一员猛将,不逊任何人,好,好,好!” 皇帝一连三个好字,底下的是有人忧来有人喜! “赏,朕要大赏,如此军功战绩,就封皇九子为端王,清贵端方的端,赐黄金良田。”皇帝一高兴,赏赐就和不要钱的一样。 皇子封王,这在众位皇子里还是头一份,就连皇后诞下的大皇子都没有如此殊荣。 赏赐的口谕一落,宫宴上群臣唱喏,“天佑大殷,吾皇万岁万万岁!” 正在这喜庆当口,七皇子捏了捏酒盏,忽的站出来高声道,“父皇,儿臣也愿往西疆一行,既然九皇弟能卫我大殷疆土,作为年长九皇弟的儿臣,也是热血沸腾,肯请父皇恩准,儿臣也要上沙场!” 这话一落,其他的皇子反应过来,皆附和表示也要去。 除却六皇子和年纪小的十四皇子还有大皇子,纹丝不动。 其他人等,都在请命上沙场! 皇帝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他也是做皇帝的人,哪里会是傻子,众位皇子的心思,他看的明明白白。 若是说七皇子请命,皇帝倒还想的过,毕竟此前身为副将的骠骑大将军徐术也是去了西疆,不过却被皇九子革职,是以,皇七子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正常的。 但其他的皇子,跟随附和,他就不太高兴了。 这一比较,没有吭声的老大和老六还是十四就顺眼多了。 皇帝挥了挥手,淡淡的道,“此事稍后再议。” 七皇子悻悻回了座位,他喝了口闷酒,目色晦暗,脸上神色难辨。 宫宴继续,不过总有些人,心思不在了。 有高门夫人过来与贤妃套近乎,贤妃扬着笑脸,很是得脸。 皇后默不作声,精致妆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这当有人提及雾濛濛,便道,“听闻,九殿下将准皇子妃也是接去了西疆,两人好像已经大婚,真是恭喜贤妃娘娘了。” 贤妃眉头一皱,“这不孝子就是这样,总爱做些让人出其不意的事,大婚这样的大事,也是能草率的,不过啊,本宫倒是觉得这皇子妃举的便宜。” 话中对雾濛濛的不喜那样明显,谁都听出来了。 当即就有一些夫人心思活络了,闲话几句,就领着自家未出阁的姑娘往贤妃面前转悠。 贤妃一一看过,心头自有一番衡量自是不提。 京城年味很重,家家户户都闹着守岁过新年。 而远在西疆的雾濛濛和殿下,也正守在岁,用殿下的话来说就是—— “这是成亲后,第一个新年,需得一起从头守到尾。” 雾濛濛窝在殿下怀里,笑眯眯地点头应好。 这转头,殿下就从袖子里摸出个福字纹的荷包塞她手里,雾濛濛愣愣打开,几粒金子制的圆滚滚的小狗崽就出现在她手心。 那小狗崽的模样胖乎乎的,正和她从前画的q版画一模一样。 她抬头望着殿下。 殿下轻咳一声,错开目光道,“给你压岁。” 雾濛濛捏着金狗崽把玩,“可是我已经和殿下成亲了,也及笄了,还有压岁钱拿啊?” 往年她没及笄的时候,是会每年都收到殿下给的压岁钱。 殿下不轻不重地拍了她小脑袋一下,唬着脸道,“恁的废话多,给你就拿着,再废话本殿就扔了它!” 雾濛濛赶紧将金狗崽子收进荷包里装怀里,“不扔,我要,殿下给再多我都要!” 笑话,那可是一粒一粒的金子,她又不嫌金子多! 殿下哼哼两声,将人拢好,扯了背后的披风一起裹紧了,两人坐在暖烘烘的榻上守岁。 雾濛濛没守一会就有点困觉了,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往殿下怀里靠了靠,嘟囔道,“殿下,我困了。” 殿下伸手戳了她腰窝一下,冷言冷语的道,“不准睡,过午夜一块睡。” 雾濛濛只得撑着眼皮,又陪着守。 忽而,殿下问,“雾濛濛,你没什么要跟本殿说的?” 雾濛濛茫然看着他,脑子里混沌,一时没想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目光从她怀里装着荷包一划而过,撇开脸没吭声。 雾濛濛想了会没想明白,她也就不想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相互抱着终于守到了午夜,殿下才抱着困的眼皮都睁不开的雾濛濛上床榻休息。 雾濛濛一沾床,殿下再躺上来,她就自滚进他怀里,小手小脚地缠着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拱了拱,几个呼吸就睡熟了。 殿下看了她睡颜好一会,颇为有些气闷地捏了捏她小鼻子。 雾濛濛伸手拍开,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跟着又睡死过去了。 殿下也就不闹她,扯了被子将两人裹的严严实实,跟着依偎软乎乎的小人,安静地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雾濛濛竟是比殿下还醒的早,被窝里太暖和,她磨蹭着压根就不想起来,便躺殿下怀里看他睡觉。 她左看右看,觉得殿下俊的简直毫无死角,心念一动,她偷偷摸摸地凑上去亲了他唇珠一下。 殿下睁眼,狭长的深邃凤眼有瞬间的恍惚,乌黑长纠纠缠缠,就给他眉目带起鲜少的呆愣。 不过也就一瞬间,他闭眼再睁眼,整个人就清醒了,眸色黑沉锐利,长眉冷厉逼人,就又是那个淡漠不苟言笑的殿下。 雾濛濛觉得可惜,殿下刚睡醒的模样,她都没看够来着。 “殿下,新年好!”她扑腾到他身上,弯着眸子,面颊梨涡隐约现,欢快的道。 被子下面的小脚丫子还去蹭殿下的大脚,奈何她太矮了,只蹭到殿下的腿肚。 殿下眉目柔和下来,他单手搂着他,长腿一弯,大脚就包着她的小嫩脚。 “早。”他亲了她眼尾一下,低声道。 新年第一天,务必要开心哇,第一年才都会顺遂安康。 雾濛濛和殿下分别穿衣起床,两人又一同用了早膳,跟着雾濛濛就问,“殿下,我们今年去哪玩吧?” 殿下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哪玩?” 如果是在京城,他大婚之后,少不得要往皇宫里去走动一番,如今在西疆,却是免了那些繁文缛节。 雾濛濛看了看外面皑皑白雪,突奇想,“殿下,我们去爬雪山吧,听说在雪地里品茗手谈是为雅事一桩。” 雪地里品茗手谈? 殿下其实不想出去受这罪,他宁可拉着蠢东西在床榻上厮混几天,但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忍拂她意,便点头应允,“让司金去准备,一会出。” 雾濛濛欢呼一声,跟着就去找司金和司火。 最后出门,就只有四人外加一只半大的狐狸,这狐狸自然是雾濛濛从前捡回来的那只,没几个月过去,它就长的这么大了,四肢爪子是黑毛的,背脊的毛也有点点泛黑,其他地方则是雪白的毛色。 雾濛濛看久了,也不觉得难看,反倒是殿下时常嫌弃它丑。 说来也怪的很,那小狐狸平时都是司金在照料,雾濛濛偶尔才看顾它一回,可它就是认雾濛濛,谁都不亲近,只亲近雾濛濛。 便是在司金面前,它都高傲地不行,理也不理他,但一见雾濛濛,它就能从狐狸变成谄媚的狗! 好在它怕殿下,只要殿下在,它就绝不会靠拢雾濛濛,本能的觉得殿下不好惹。 四人一狐狸还没出城,就遭到城中百姓的拥护,从县衙到城门口,雾濛濛怀里已经抱了很多零嘴吃食,尽是百姓送的。 椑木城里,如今就没人不认识大殷九皇子还有小九皇子妃。 雾濛濛挑选了一些让司火帮她拿,其他的她一会摸个出来啃,顺带还喂小狐狸一点。 西疆的冬天很长,积雪要到三四月才会有消融的迹象。 殿下寻了个稍微平坦的开阔高地,司金和司火将煮茶和手谈的器具摆出来,地上的雪也没扫,就那么摆上头。 司火倒是清扫了一小块空地出来生火煮茶。 煮茶的水,直接拢干净的雪来化开,茶则是单纯的腊梅花茶,跟着殿下朝雾濛濛招手,两人对面一人执一子,对弈开了。 雾濛濛就是个臭棋篓子,她在麓山女院的时候,手谈最后也只得了个乙等成绩。 而殿下,显然是个中好手。 雾濛濛压根就没撑过两刻钟,还在殿下故意放水之下,她就输的片甲不留,棋盘上让殿下杀的丢盔弃甲。 她沮丧着小脸,挪了挪屁股底下冷冰冰的雪,眼巴巴的道,“殿下,我能不下了吗?” 殿下长眉一挑,“是谁说雪地里品茗手谈是雅事的?” 雾濛濛觉得自己纯粹是活受罪,这高地上风嗖嗖的,冷不说,她下棋又臭,都赢不了殿下。 司火那头煮好茶,雾濛濛便殷勤地给殿下殿下端了一盏,她手捧热气腾腾的茶水,这才觉得活络过来。 殿下也觉得和雾濛濛下棋太欺负人了些,便唤司火,“司火来,手谈一局。” 司火娇笑了声,将煮茶的活计丢给司金,身姿摇曳地在殿下对面盘腿坐下,当真对弈开了。 第205章:本殿只喜欢啃一条蠢鱼 殿下等人正在行风雅之事时,京城里七皇子府,七皇子也正与秦关鸠行风流之事。? 青天白日的,大年初一,他就搂着人在书房窗边作弄开了。 大冷天的,他故意不关窗,生怕没人看见,将秦关鸠脱了上衣,下面裙子一撩开就欺了上去。 秦关鸠抓着窗棱,面色潮红,可手臂上已经冷出了鸡皮疙瘩,她嘤嘤破碎的口申口今,还有这种大白天带来的刺激,都叫七皇子亢奋不已。 两刻钟完事,他低低吼了声,动作大了起来,跟着就完事了。 秦关鸠刚喊出一半的娇喘,另一半还在舌尖没吐出来,七皇子就退了出去,让秦关鸠上不上下不下的,她只得皱着压下才刚刚而起的。 她瞥了眼七皇子身下丑陋之物,越觉得空泛和不满足。 她的身子,已经在七皇子那些奇淫巧具的调教下,单单是七皇子那玩意,根本解不了旷。 不过,她弯腰拢起衣裳,又拿了细棉布,跪下身给七皇子清理已经耷拉的小虫子。 七皇子摸着她长,微微眯眼,好一会才道,“凭甚老九能率先封王?如今他手下的那十万精兵,还不是徐术的,可恨徐术那匹夫无用。” 秦关鸠眸色微闪,她给七皇子清理干净之后,又动作温顺地给他理好衣裳,随后才是整理自己的裙子。 七皇子盯着秦关鸠,见她脸沿安宁,可透出的麻木叫人不喜。 他伸手掐着她下颌,低声问,“怎的,听说你心上人如今封王了,是不是想上赶着舔他脚啊?” 秦关鸠微微蹙眉,她垂着眼睑开口道,“殿下,勿须这样试探臣妾,殿下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臣妾恨那对狗男女!” 七皇子低声笑了,他指腹摩挲了下她下颌,“恨就对了,恨的越深,报复的时候就越爽快。” 秦关鸠抿了抿嘴角,“殿下,可还记得您说过的,要帮臣妾手刃他们?” 七皇子眯眼看她,“自然记得。” 秦关鸠忽的笑靥如花,“殿下可是想去西疆建功立业?” 七皇子神色一整,他盯着秦关鸠不说话。 秦关鸠柔若无骨的手攀上七皇子的手背,“臣妾帮您,皇子妃的母族帮不了您的,臣妾帮您。” 七皇子面无表情。 秦关鸠又说,“不过臣妾希望殿下去西疆之时,务必带上臣妾一道!” 七皇子思忖片刻,他勾唇一笑,低头亲了秦关鸠嘴巴一下,“乖,本殿若能去西疆,抢了老九的军功,自然会带上你,你可知老九将他的皇子妃也是带去了的,两人还在西疆大婚了,如今怕是你侬我侬好不惬意。” 秦关鸠眼底就迸裂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来,她在七皇子面前毫不掩饰,直接咬牙切齿的道,“臣妾恨他们,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很好,”七皇子虚虚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呢喃道,“本殿,自然也是能满足你的。” 第二日,身为七皇子侧妃的秦关鸠进宫了,她直接去了凤坤宫求见皇后。 皇后起先不见,结果秦关鸠就在宫门外跪了半天,我见犹怜好不可怜,逼的皇后不得不见。 也不知秦关鸠与皇后说了什么,只是她离开凤坤宫后,凤坤宫殿中传出一声摔杯盏的声音。 又几日,德妃也是在皇帝面前时时念及徐术骠骑大将军的好来,跟着就是七皇子妃进宫,求到皇帝面前,只言,“西疆冰天雪地,家父年事已高,怕是要不好,求圣人看在家父戎马一生为朝廷的份上,让人将家父接回京来。” 于此同时,七皇子也跪在皇帝面前,无论如何七皇子妃乃是他的正妃,如今皇子妃母族遭遇不幸,他这作为夫君的又岂能不闻不问。 这等重情重义,倒叫皇帝刮目相看。 加之,皇后无意一句,这等隆冬,皇九子一人在西疆,又是过年,怪冷清的,有个人去看看他也好。 跟着,皇帝大手一挥,点齐一万人马,让七皇子去西疆,将徐术带回来。 七皇子领了命,都等不及过了十五,就匆匆踏上了西疆的路途。 他如约带上了秦关鸠,被留在府中的七皇子妃如何气愤,暂且不提,只这一路,一出京,没人管束,身边又有娇美在侧,七皇子像是去了束缚的野兽,没日没夜的拉着秦关鸠在马车里厮混。 他并不避讳,也不怕人晓得,那等胡闹的动静时常传出去,让整军的人都晓得。 对七皇子要来西疆的事,几乎在皇帝同意的第二天,殿下就收到了京城那边的飞鸽传书。 彼时他正和雾濛濛在冰湖上钓鱼,专门让人凿了冰洞,然后丢饵儿下去,一会就有鱼儿上钩。 雾濛濛玩的正高兴,她钓鱼技术不行,分明看着鱼都咬饵儿了,可一收线,将鱼提出水面,都能让上钩的鱼跑了。 顺带还溅她一身的水花。 要不是殿下眼疾手快,她非得一身都给溅湿了不可。 她气闷地嘟着嘴,非的自个钓,也不要殿下出手,只说是亲自钓,一会回去再亲自弄清蒸鱼给殿下用。 总是她的心意,殿下也就由她,她高兴就好。 雾濛濛这头好不容易在司火的帮助下,扯起来一条肥美的鱼,她拖着鱼,跑殿下跟前,扬了扬还在冰面上蹦跶的鱼跟殿下道,“殿下,看,我钓起来了,我们今晚上就吃它如何?” 殿下默默收起指尖的密信,看那鱼还在蹦跶,脚尖一踢,活蹦乱跳的鱼立马就晕死过去,“可以。” 雾濛濛将鱼给司金收好,她瞅着殿下神色有异,便将冷冰冰的手塞他大手里问,“可是京城有事?” “嗯,”殿下应了声,牵着她就往回走,“老七要来了。” 雾濛濛起先还没明白,不过一转念,她恍然大悟,接着就愤慨的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啊,边夷都打退了,就来抢殿下的军功,枯蛮没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着,不要脸!” 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见雾濛濛这样为他愤愤不平,殿下本就无所谓的心窝倒觉得暖起来,他搓了搓她的手戏谑道,“所以,那要怎么办?” 雾濛濛偏头想了想,“咱们出城堵他,然后套麻袋打蒙棍怎么样?” 殿下失笑,觉的这蠢东西怎这般可爱,不过他竟跟着附和道,“好,就这么干!” 雾濛濛兴奋了,她眸子亮晶晶的,“打他鼻青脸肿,不敢来和殿下抢!” 司金和司火提着鱼过来,殿下侧目就吩咐道,“老七要来西疆抢军功来了,等他要进城的时候,多准备一下,皇子妃要去打蒙棍。” 听闻这话,司金抹了把脸,总觉得他家殿下总有一天要成为色令智昏的昏君! 司火横了司金一眼,咯咯地笑了,还唯恐天下不乱的道,“这法子好,这次西疆事了之后,就可以让春娘混进七皇子府,她自个的仇也该报了。” 雾濛濛还记得春娘,司火楼子里的花魁,她从前就觉得这春娘和七皇子之间多有故事,不想竟是有仇的。 雾濛濛好奇,“春娘和七皇子有仇啊?” 司火点头,“家破人亡之仇,春娘可等了有些年了。” 对这等事,殿下过问的并不多,他直接跟司火道,“你安排了就是。” 司火笑意盈盈地应了。 一行人满载而归,一回县衙,雾濛濛就指挥下人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了,她则亲自动手给鱼腌制入味,随后放进骨瓷盘子里摆好模样,最后在放进蒸笼里清蒸。 跟着她又调了殿下喜欢的口味酱汁,跟婢女吩咐了,鱼起锅之后,将酱汁淋上去就是。 她做完这一切,就拍手去找殿下了。 殿下正在厢房外间处理庶务,多是应对京城那边的事,司金忙不迭地将殿下写好的密信挨个绑信鸽腿上,完事后一起放飞。 雾濛濛闲着无事,就在边上画画,她也没画别的,就画殿下认真做事的侧影模样。 等殿下得空了,雾濛濛一幅写也画的七七八八,殿下侧头过来一看,颇为满意地点头道,“很俊。” 雾濛濛就笑了,她觉得殿下真是一本正经的厚脸皮,不知道的哪里分得清他说的是正经话还是玩笑话。 她抬头在殿下侧脸啃了一口,也板着小脸道,“是,普天之下最俊的人了,可是都进了我雾濛濛的被窝,旁人不能肖想了。” 本来还想进来的司金,见着两主子没脸没皮地互相吹捧,跟着转身就走,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殿下还认真点头附和雾濛濛,“对,所以蠢东西要守好了,免得有讨厌的人来抢。” 雾濛濛收好了画,见手指头不干净就用手背拂了下殿下的脸,郑重其事的道,“谁敢抢,我就拿殿下的剑砍了她!” 说着她还气势汹汹地做了个砍人的动作。 殿下让她这护食的小模样给逗乐了,浅浅淡淡应了声,“好,本殿的长剑随时都借你用,想砍谁本殿都给你兜着。” 雾濛濛无比得瑟,她投桃报李,拉着殿下就往膳厅去,“殿下先用膳,尝尝我做的清蒸鱼。” 鱼都还没吃到嘴里,殿下就在说,“这世上,本殿只喜欢啃一条叫雾濛濛的蠢鱼。” 第206章:打的就是你 七皇子是在半个月后才堪堪进到西疆境内。? 皆时,京城虽然有了点初春的意味,可在西疆却还是风雪肆意的厉害。 许是不曾想竟这样冷,七皇子猝不及防,一进西疆竟然就受了风寒倒下了。 收到消息的雾濛濛简直无语了,她都准备好了麻袋和棍子,结果这人一病不起了,这多让人扫兴呢。 对此,就算是殿下,也是无可奈何,谁知道七皇子居然那么不经折腾。 雾濛濛这头又等了十多天,总算是收到七皇子距离椑木城只有七八里的脚程了。 雾濛濛兴冲冲地去找殿下,让司金备上麻袋和棍子,骑上马就出城去了。 殿下考虑问题还是要周到一些,他还点了五百精兵,策马扬鞭,冲出城。 于此同时,七皇子大病初愈,人不甚有精神,秦关鸠伺候着他用点白粥。 七皇子才用了一口,袖子一掀就将秦关鸠推开,还将那晚白粥给打翻了,并怒道,“这种东西,端给本殿用,喂猪哪?” 秦关鸠默默爬起来,跟着跪下回道,“殿下恕罪,臣妾就让伙房重新做。” 七皇子不耐,他挥袖道,“算了,过来给殿下捶腿。” 秦关鸠低低应了声,她让小兵将碗筷收拾了,随后进了马车,低眉顺眼地服侍起七皇子来。 七皇子面目阴翳,他见秦关鸠那副脸,越看越不耐,蓦地一抬脚就将毫不怜惜地将她踹到。 秦关鸠不妨,她惊呼一声,趴马车壁上,痛的半天都没起来。 七皇子将人拖过来,恶狠狠地道,“怎么,这样乖巧做给谁看哪?还是觉得这就要进城了,能见着你那心上人了,所以故作姿态,好让他对你心生怜悯?” 秦关鸠脸色白,刚才七皇子那一脚竟是让她这会都没缓过气来,不过她还是抖着嘴唇道,“不是,臣妾恨他,恨他们!” 七皇子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道,“告诉你,老九那崽子,打小就是个冷面冷心的,莫说是你,就是他身边的人,他说杀就能杀了!秦关鸠你算什么东西?” 秦关鸠咬着唇,她抬手缠着七皇子脖子,凑过去,低声道,“殿下,不管臣妾是不是东西,臣妾现在也是殿下的人,唯有殿下好了,臣妾才能好,臣妾明白这样的道理。” 这话取悦了七皇子,他丢开她,冷笑一声,“算你识相,滚!” 秦关鸠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她没走多远就眼前阵阵黑,冷不丁差点栽倒在地,亏得有一人突然扶住了她。 “夫人,您没事吧?” 秦关鸠眯着眼抬头,她认出扶着她的人是军中一个千夫长,她扯了扯嘴角,将天生的三分笑意加浓到五分,脆弱无比的道,“我没事” 然话还没说完,她人身子一软,就栽倒在千夫长怀里。 “夫人,夫人?”那千夫长是个二十四五的男子,小麦肤色,浓眉大眼,也是颇有一股子阳刚之气。 秦关鸠晕了过去,千夫长只得道一句,“夫人,得罪了。” 说完,就抱着人去找七皇子随行宫娥。 秦关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守在她身边的只有从前的婢女白栀。 白栀见她醒过来,哭着眼圈道,“侧夫人,婢子真是担心您哪。” 秦关鸠抬头,“我怎么了?” 白栀将她扶起来,递了盏温水给她喝,“大夫说侧夫人是被殿下那一脚给踢了的闭了气,好生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秦关鸠点头,她眉目有浅淡的讥诮之色,对白栀淡淡的道,“我饿了,白栀。” 白栀连忙将手边一小食盒拿了过来,笑着道,“姑娘,这军中还是有好人的,有个叫范用的千夫长见夫人不适,就让伙房那边专门给夫人留的红枣粥,对了范用就是现夫人昏迷的人。” 秦关鸠面色瞬间就冷了,“丢出去!” 白栀一愣,秦关鸠怒道,“我让你丢出去!” 白栀赶紧将食盒一起扔了出去,秦关鸠适才道,“我如今是七皇子侧妃!” 白栀点了点头,一会她又怯怯的道,“可是殿下对夫人并不” 她一句话没说完,秦关鸠冷冷看她一眼,她就闭了嘴。 秦关鸠闭眼,也没心情再用东西,“出去吧,我再休息会。” 白栀只得道,“那婢子就在马车外头,夫人有事就唤一声。” 白栀下了马车,她就见范用站在远远的地方往这边看,白栀想了想,弯腰捡起刚才扔的食盒,回头就跟范用笑了下。 而此时,雾濛濛跟九殿下一行人已经摸进了七皇子的大营,她下了马,拉着殿下,凑他耳边嘀咕了句。 殿下长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雾濛濛嘿嘿直笑,“殿下就帮我嘛。” 殿下抿了抿嘴角,不吭声。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她抬手拉下殿下的头,踮起脚尖,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的在他薄唇上亲了一口,殿下方才淡淡的吩咐道,“司金、司火同皇子妃一起,其余人等随本殿进去。” 雾濛濛黑白眸子亮晶晶的道,“殿下,真好!” 司火不屑地瞥嘴,这小哑儿都让殿下占完所有的便宜了,才对殿下感激戴德,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殿下跟雾濛濛挥了下手,领着五百精兵大摇大摆地进了营,还压根不准人去通报。 雾濛濛这头才带着司金和司火,悄悄跟在殿下后头溜了进去。 找人,司金在行,他跟雾濛濛指了个方向,三人就齐齐摸过去,这大白天,居然谁都没有现。 顺利找到主帐,司火确定里头的人是七皇子,且帐子里只有一名宫娥。 雾濛濛贼兮兮地笑了笑,她摸了帕子出来将脸蒙上,还跟司金司火比划,让这两人也将脸蒙上。 殿下都纵容自家的小皇子妃,司金和司火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三人蒙着脸,司火也懒得提醒雾濛濛,即便不看脸,可也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雾濛濛示意司金打头阵,司金无奈地剑都没拔就踢帘子蹿进去。 雾濛濛跟着钻进去,大吼一声,“七皇子息穹,你的死期到了!” 黑线的司火压根就不想进去了,是以,她聪明的跟雾濛濛低声了句,“我把风!” 七皇子息穹正在享受宫娥的揉肩捶腿,冷不丁雾濛濛来这下,他都愣住了。 可七皇子总也是个会拳脚的,反应过来,宽袖一拂,茶盏就砸了过来。 司金拽着雾濛濛避过,他冲的上去,拿出背后的麻袋当头就罩下。 七皇子一懵,他也是历经过不少刺杀的皇子,可什么时候刺客兴来这一套了。 边上的宫娥尖叫出声,在外头的司火眼疾手快,随意一枚铜钱甩过去,就将人给砸晕了。 雾濛濛给司火比了个大拇指,司火扬眉。 跟着她见司金已经将七皇子套牢了,当真从司火那边接过早准备好的棍子,噼里啪啦地乱打一通。 七皇子起先还大吼着,“本殿大殷七皇子,你们敢对本殿动手?” 雾濛濛踹了他一脚,不想着一脚正踢在七皇子息穹屁股上,叫他摔了个狗啃屎,雾濛濛避开七皇子身上要命的部分,专挑又痛又不会有事的地方揍。 她还说,“打就是你!” 司金没再动手,他只在一边看着,省的七皇子回过神来伤了雾濛濛。 雾濛濛边打边骂,“不要脸的小人,还来抢别人的军功?你是多大的脸哪?上阵杀敌的时候怎不见你,捡功劳的时候你就来了,你爹就是皇帝,我也揍死你!” 没打一会,七皇子就干嚎着求饶了,雾濛濛累的气喘吁吁,她还是头一次觉得,打人原来也是个体力活,太累人了。 她没心思了,将棍子交给司金,吩咐道,“再揍半刻钟。” 司金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棍子,一撇嘴,一棍子下去,七皇子就惨叫连连。 司金觉得,能这样公然揍皇子的,全大殷约莫就只有他一人了,还压根不用担心会被砍脑袋。 雾濛濛出了帐子,见殿下就在不远处,五百精兵虎视眈眈,即便听到七皇子帐里头有动静,也没人敢过来。 雾濛濛小跑着过去,喘着气,小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被累惨了。 殿下翻身下马背,捻袖子给她擦了擦两鬓细汗,轻声问,“玩够了?” 雾濛濛点头,她嘿嘿直笑,晃着殿下的手,娇憨的不得了。 殿下轻轻勾唇,余光一瞥,见着司金和司火已经人模人样地过来了,他才冷声道,“还不去回禀,要让本殿等不成?” 众人默,也不知刚才谁拦着不让回禀,现在手脚都做完了,才吭声。 不过,还是有宫娥朝殿下屈膝,面色不好的进帐去回禀七皇子。 雾濛濛捂嘴偷笑,跟个偷偷摸摸尝到腥味的奶猫一样。 殿下揉了揉她髻,觉得这蠢东西做坏事的时候,竟然也这样招人。 雾濛濛拿下殿下老是揉她髻的手,不满的嘟嘴仰头道,“殿下,都怪你,我的髻都要散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样一控诉,殿下更是恶劣,直接将她簪子抽了,瞬间细软的丝披散下来,叫她整个人都越的软萌。 雾濛濛嘴角抽了抽,只得自个随意抓了两把长,让司火帮忙束成马尾。 两人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却是叫闻讯出来的秦关鸠眼底都泛出蓝汪汪的蜜毒来,深刻的怨恨叫人心惊! 第207章:殿下指鹿为马的功夫 许是出于女子的敏感,雾濛濛一眼就看到了秦关鸠。? ?? 她眯起眸子,将秦关鸠脸上的仇恨看的清清楚楚,她轻轻哼了哼,小手一拉殿下,就跟殿下众目睽睽地十指相扣,她还隐晦地朝秦关鸠扬了扬下颌。 秦关鸠死死抓着白栀的臂膀,整个一阵眩晕。 雾濛濛怎么敢?她怎么敢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就与殿下那样亲密,恁的没脸没皮,果然叫人耻笑! 雾濛濛才不管这些,她就是喜欢殿下,殿下也喜欢她,两个人就是两情相悦,她巴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晓得殿下只肯和她睡一个被窝,只肯跟她啃来啃去! 旁人么,殿下都是不屑一顾的! 况殿下说了,谁敢觊觎她的人,她就能借到殿下的长剑砍人! 这番暗潮涌动,哪里瞒得过殿下,不过他权当没看到秦关鸠,任蠢东西张牙舞爪的护食。 这样被护着的感觉,头一次感受到的殿下表示很满意。 七皇子是被人搀扶着出来的,鼻青脸肿,走路都是蹶地。 他甫一出来,见着雾濛濛和司金两人,顿眼眸陡升愤怒,他冲的就要过来,旁边的宫娥搀扶不住,害的七皇子脚一歪,整个人四肢着地的趴九殿下面前。 殿下眉一扬,瞥了眼乐的眉开眼笑的自家皇子妃,淡淡的道,“七皇兄这是为何要同皇弟行这样大的礼?莫不是数月不见,皇兄十分挂念皇弟?” 这样奚落人的话,殿下也是会说的,只是平时他懒得理会人而已。 就连一边的司火都有些憋不住笑了,她借着周围人的遮掩,悄悄趴司金后背,耸耸肩笑了。 那软绵温香的身子靠上来,时不时能感触到比棉花还舒服的胸口软肉,司金几乎立刻就心猿意马了。 他眨了眨蓝眸,一只手背身后,竟隐晦地捏了司火腰身一把。 司火腾地站稳了,轻咳一声,见没人注意,给了司金一拳头。 这两只暗地里的小动作暂且不提,就说七皇子被人扶起来后,灰头土脸地死死盯着雾濛濛,跟殿下道,“老九” 磨了磨牙,在雾濛濛无辜纯良的目光下,七皇子只得憋出一句,“管好你的人!” 殿下了然点头,他一扬袖,并不避讳的将雾濛濛拢进他怀里,“这是自然,皇弟的人哪里都是好的。” 雾濛濛骄傲地挺了挺小身板,殿下都这样说了,她务必要给殿下撑起脸面不是? 贵女派头,她雾濛濛还是能做的真真像的。 七皇子哼了声,他蓦地指着司金道,“老九,你这侍卫,皇兄以为和起先行刺的刺客有勾结,来人,给本殿拿下!” 七皇子心里打算,雾濛濛这个九皇子妃,不,是端王妃他动不了,可一个侍卫,他总是能出气的! 哪知,他话音一落,压根就没人应他。 七皇子顿时脸都黑了,他回头看了看自个带来的一万人马,居然在老九五百精兵面前,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出。 七皇子简直被气坏了,他手都抖了起来。 殿下牵着雾濛濛的小手,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她的指尖,轻描淡写的道,“看来皇兄是伤寒未愈,这青天白日的,还在大军环绕之下,哪里来的刺客,皇弟倒是听说,是皇兄在帐子里看不清,走路跌成这样的来着?” 什么叫指鹿为马!什么叫颠倒黑白! 雾濛濛觉得殿下这样的,就是的不能再是! 瞧七皇子让这话堵的差点吐血,周遭所有的人都诡异地沉默了。 真要是跌倒的,可摔成七皇子这样,那也是很需要技术的,一般人还摔不成这样! 司金双手环胸,十分欠抽地斜眼去看七皇子,分明就是不屑! 七皇子息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怒意,皮笑肉不笑的道,“多亏了皇弟提醒,皇兄真是当好生感谢!” 殿下摆手,“皇兄要感谢也好说,将父皇给皇帝的圣旨拿来便是。” 皇帝册封皇九子为端王的圣旨是在七皇子这里,本就是让他带过来的,七皇子自是不敢扣圣旨,不过晚给也是给,是以七皇子压根就没打算现在就将圣旨给老九。 熟料,殿下一语点破,叫他这点小心思没地儿藏。 雾濛濛也是一头雾水,原来皇帝还给了殿下圣旨的啊? 七皇子挥手,“将圣旨呈上来。” 有宫娥应声下去,期间七皇子目光在雾濛濛身上一划而过,他意味深长的道,“皇兄还没恭喜老九你大婚,不过老九你也真是的,要大婚也该等着回了京城再办,这等穷乡僻壤的地方,岂不是委屈了濛濛。” 雾濛濛让七皇子这一句“濛濛”喊的来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往殿下身边靠了靠,明显不待见七皇子。 殿下淡淡的道,“皇弟着急,不见皇兄膝下都有孩子承欢了,这么多年,皇弟就成个亲而已。” 说起这个,七皇子是唯一觉得能胜过老九的地方,他府中嫡长子有了,庶出的女儿也有,比起老九,实在不知好上多少。 此时,宫娥拿来圣旨,七皇子接过正要打开宣读,也好让老九跪在他面前一次。 哪知殿下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圣旨,看也不看就给了司金,他还道,“不读也罢,父皇的旨意,皇弟还是想回去后慢慢的看。” 七皇子顿觉索然无趣的紧,他一眼瞥见站在角落的秦关鸠,将人叫过来,一扬下颌道,“怎的不过来拜见本殿皇弟?” 秦关鸠脸色白的几乎透明,又很是清减,偏生越有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和勾人。 她敛着眉目,冲九殿下和雾濛濛福礼道,“拜见九殿下和皇子妃。” 雾濛濛眉头一拢,她不待见秦关鸠,竟是连虚以委蛇都不愿意。 九殿下更是漠然,他权当没看见这么个人,径直对七皇子道,“见到七皇兄安好,皇弟便先回城了,并预祝七皇兄在西疆游玩的愉快。” 殿下更是狠,这话说的就是不要七皇子进椑木城! 七皇子板着脸,他脸上还有青肿的痕迹,半点威仪都没有,很是滑稽。 他义正言辞的道,“老九,皇兄此次前来,为的是徐术将军一事,另外听闻西疆边夷张狂,父皇特意遣了这一万兵马,让皇兄过来援助皇弟。” 殿下冷笑一声,“徐术将军,皇弟明天就给皇兄送过来,至于边夷,不足为惧,皇兄大可让父皇放心,皇弟一人就能杀边夷个片甲不留!” 话毕,殿下不想再跟七皇子打嘴仗,他带着雾濛濛,一掀披风,领着自个的五百精兵,犹过无人之境一般,堂而皇之地离去。 七皇子目送九殿下离开,他脸上阴晴不定,说不清心头在想什么。 半晌,他挥手,示意秦关鸠跟他进主帐,秦关鸠微微一抿嘴角,低眉顺眼地就跟在殿下后头进去了。 军中所有的人都看见,但没谁说一句话,白栀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鬼使神差的她偏头了看向了与众人站一起的千夫长范用。 范用恰好正盯着秦关鸠进帐的背影,他收回目光,不经意与白栀撞上,他一愣,朝她点了点头,跟着关系好的袍泽转身离开。 白栀咬了咬唇,她揉着衣角,犹豫半晌,朝着范用离开的方向跟上去了。 这边秦关鸠甫一进账,当头迎来的就是七皇子的一耳光。 “啊。”秦关鸠被扇的倒地,跟着七皇子就压了上来,他一边扯烂她的裙子,一边像第一次夺取她元红那时一样,伸手撞进她身下。 这样不懂怜惜以及突然,叫秦关鸠痛呼出声。 “做出那副作派想干什么,莫不是勾引老九,嗯?”七皇子将所有的愤怒都泄到秦关鸠身上,他肆意地折磨她,见她在自己身上无力哭泣,心头的暴虐才稍稍缓和几分。 “秦关鸠你怎么这么下贱哪?老九根本都不看你一眼,你是不是也想像这样,让他压着你作弄?”七皇子嘴里说着很是侮辱人的话,骨子里却一反常态的亢奋起来。 秦关鸠浅浅地呻吟了声,她极力让自己放松身子,最大程度的去迎合七皇子的折磨,如此,她才能好受一些。 “呵,秦关鸠你果然天生下贱,本殿这样糟贱你,你竟然还能叫出来,是不是还觉得很爽啊?不够快活?那这样呢?”七皇子说着,顺手就将案几上细长颈的小酒壶塞进了她的身体里。 秦关鸠苦不堪言,整个人冷汗津津,在她这样的痛苦中,七皇子却哈哈大笑起来,扭曲而狰狞。 第208章:坑死老七 雾濛濛拿着殿下的圣旨,看了不下三遍了。? 她快活地滚进殿下怀里,板着小脸道,“臣妾,见过端王!” 殿下由着她闹,还一本正经地回道,“端王妃不必客气。” 雾濛濛哈哈大笑起来,她抱着殿下的手臂,“所以说,我由皇子妃晋升为端王妃了?” 殿下摸着她马尾,将她散了,喜欢她披散着细软丝的娇娇模样,从鼻腔里应了声,“嗯。” 雾濛濛适才多有真切感,她确实是同殿下成了亲,可半点都没自己是皇子妃的感觉,这会忽然变成了王妃,她还觉得不太适应。 她歪头想了想,“那往后回了京城,我是不是走哪都要端着王妃派头,正正经经的?” 殿下哪里不知她的性子,就是个跳脱不喜约束的,是以他道,“不必,皇子里封王我是独一份,只在宫里那几个人面前稍微注意些就是了,旁的不用给脸。” 雾濛濛放心了,她捧起殿下的脸,很大方地啵了口道,“王爷很努力,王妃我很满意,以后要再接再厉,不可懈怠!” 殿下勾起嘴角,将人揉进怀里,低声道,“那往后让你做皇后如何?” 雾濛濛一愣,虽然她想过殿下往后可能是要做皇帝的,但真要到那一天,她却不是欢喜,而是满心的茫然慌乱。 做了皇帝,那就要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再是全大殷最尊贵的女人又如何,到底过的并不会快活。 雾濛濛脸上没了笑容,她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不想让殿下看到,便埋头拱进他怀里不吭声。 殿下眉一挑,“怎的?” 雾濛濛摇头,“没有。” 殿下轻拍了她小屁股一记,哼哼道,“本王还不知你么?怕本王做了皇帝,有别的女人?” 他倒是对身份的转变,半点不适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而雾濛濛被猜中了心事,她扭着指头,低头不说话。 新晋端王挑起自己小王妃下颌,摩挲了下她下巴小软肉,狭长凤眼有潋滟微光闪过,“我毕竟姓息,皇族人,所以没有其他女人的话,王妃就要同本王一起努力,多生点子嗣才可。” 雾濛濛抓了抓头,她瞥了端王一眼,跟着又摸了摸自己软软的小肚皮,十分苦恼的道,“可我今年才十五岁啊,身子没长好,不好生孩子。” 见她这样认真,端王息泯心尖子一软,低头凑她耳边道,“蠢东西,不管我是皇子还是王爷,亦或往后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我自然还是蠢东西的殿下,不会变的,所以敢不信我试试,嗯?” 雾濛濛让息泯拉长的尾音激的指尖一抖,她干笑几声,赶紧讨好有点炸毛的王爷。 “我知道了,我信阿泯哪,一直都信的不得了。”她手臂缠着他脖子,跪坐在他大腿上。 息泯眸色一深,“你刚喊我什么?” 雾濛濛愣愣道,“阿泯哪?” 息泯捏了捏软乎乎的小耳朵,“知道我为什么名泯吗?” 雾濛濛摇头,这她还真不知道。 息泯讥诮轻笑,“泯然众人矣,这就是他们对我的期望。” 雾濛濛讶然,她家殿下这么出色,哪里会泯然众人,皇帝与殿下取这样的名字,真真没好心思。 “不过,”息泯自然看出雾濛濛眼底因他而起的不忿,“本王就是喜欢他们所有人都希望本王平庸,但本王就是要比任何皇子都活的出色,叫他们无法奈何本王的模样。” 雾濛濛真心觉得殿下坏坏的也特勾人,她附和道,“对!瞎了他们的狗眼。” 息泯低笑,忍不住亲了亲一心只装了他的蠢东西,这种独属他私有物的感觉,真真的好。 司金站在门外头,拦住想进去的麾下将领,私心里,他是觉得自家殿下,不是王爷,越有成为一代昏君的潜质。 瞧这宠的,连正事都先放一边了。 约莫两刻钟后,殿下吭声,让人进去。 司金领着众将领进去,就见雾濛濛面颊微红地正坐在王爷大腿上,那模样分明是王爷不让人下去,非的当众搂抱着。 司金侧目,他默默的从王爷身上学到一招,脸皮要厚,他甚至琢磨着一会回去,就跟媳妇厚脸皮一次。 众将领见王妃在,头都不敢抬,左偏将硬着头皮道,“王爷,就真的将徐术大将军给七皇子那边送去?” 端王冷着脸,手里却捏着雾濛濛的小手在把玩,不苟言笑地点头道,“自然,差人护送过去,务必要保证徐将军的安危。” 说来这徐术也是可怜,还没进西疆就让端王夺了手头的兵权,这一路下来,都是给软禁着,不愁吃喝,就是让人看着不准出门。 起先徐术还会在屋子里破口大骂端王,再后来,被饿了一两天后,他学乖了,不骂了,每日死气沉沉的,虽没上沙场,可人硬是让端王给养的面色红润,居然还微微的胖了。 左偏将无话可说,他挠了挠头,退了下去,跟着右偏将犹豫道,“可是徐将军在军中还有诸多旧部,王爷,这要如何处理?” 端王揉捏雾濛濛指尖的手一顿,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好一会才道,“既然这样,将军中徐将军从前旧部将领叫过来,就说本王有话要说。” 众人依次退了出去,不大一会,司金就将徐术的旧部召了过来。 这些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端王想干什么。 雾濛濛正和端王在画着什么东西,雾濛濛手里捏着小炭条,正在画,端王指尖一点,雾濛濛躲开不依,两人竟是旁若无人的在笑闹。 将徐术这些旧部晾了会,殿下才漫不经心的道,“七皇子千里迢迢远来西疆接徐术大将军,你们若是有念旧的,也可和徐术将军一起过去,本王绝不阻拦。” 这话一落,当即就有好些人立马跪下了,口中高呼,“王爷明鉴,我等是大殷将士,领的是朝廷军饷,而绝非个人恩惠,我等愿誓死保卫西疆!” “我等愿誓死保卫西疆!” “我等愿誓死保卫西疆!” 端王不可置否,他仿佛没听见这些人的宣誓,也好似听见了也不在意,偏着头去看雾濛濛的画。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察觉到他的目光,脸色小身子一侧,不给他看,那等狡黠的小模样逗的人越好奇她到底画了什么东西。 端王挥手,“诸君的心意本王知道了,回京之后,本王定会上奏父皇,好生犒赏大军。” 他说完这话,施施然看了军师祭酒一眼,淡淡的道,“军师留下,其他人等,若是与徐术将军交情深厚的,自己过去就是,不必再来回本王。” 其他人等面色都不太好,有同军师交好的,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奈何地先出去。 整个议事厅了里,就只有雾濛濛和端王以及身形削瘦,但姿态谦和的军师祭酒。 雾濛濛瞥了眼军师手里头的羽毛扇,她又收回目光,继续画自个的画。 端王屈指轻敲桌沿,“知道本王为何单单留下你?” 军师祭酒微微一笑,“因为王爷想让下官做一件事。” 端王眉梢一扬,“哦?” 军师胸有成竹,他轻轻挥了挥羽毛扇,“王爷也知下官是聪明人,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自然省心。” 息泯点了点头,“既然知道,本王也懒得废话,事成之后,在本王麾下,自有你一席之地,不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哪知军师摇头,“王爷麾下能人异士众多,下官这点绵薄之力怕是不能为王爷效力,不若此次西疆事了,王爷容下官卸甲归田,安想天年。” 端王冷冷地看了军师一眼,无所谓的道,“准。” 军师祭酒脸上笑意深了些许,他起身冲端王拱手行礼,“下官这就去安排。” 息泯点头,军师撩袍出去,他甫一出去,就大胆的对着议事厅门口吐了口唾沫,并骂骂咧咧的道,“狗屁王爷,我辈文人傲骨,绝不折腰!” 说完这话,昔日好友围拢上来,他怒着张脸将人拂开,直直去找徐术去了。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看着那走远的军师,又看了看半点都不生意的自家王爷,困惑的问,“王爷,他这是想干什么?” 息泯捏了捏她小鼻头,“还是唤我阿泯,或者殿下也可以。” 雾濛濛从善如流,“阿泯。” 端王点头,凑到雾濛濛耳边道,“我让他去坑死老七。” 雾濛濛一想起徐术,跟着捂嘴就笑了,她眸子夹了他一眼,“殿下,真是坏透了。” 息泯眉目泛柔,“把你画给我看。” 雾濛濛跳的出来,捂着画不给他看,“不行,太羞人了,不给看。” 端王一扬下颌,满不在乎将人拽回来,抢了小人怀里的画,一展开,顿勾起了嘴角。 他意味深长地道,“果然羞人!” 却说雾濛濛画的,乃是春宫图谱,她嫌弃从前看过的避火图不好看,今个忽然心血来抄,刚跟殿下笑闹的时候,就摸了炭条来画。 她画风历来都与大殷主流丹青不同,故而这春宫图谱,她以现代的手法来画,当真就更接近真实,且她画的还是她和殿下,不是一般的羞人! 第209章:两只公狐狸 徐术携旧部的到来,对七皇子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七皇子出帐相迎,见着微有小肚的徐术他一愣,徐术也是,初见脸上有青肿的七皇子,好半天没吭声。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出对端王的仇恨来,当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皇子将徐术领进主帐,正在给煮茶的秦关鸠低头退了出来,她走路迈着小碎步,姿势竟是有些别扭不自然,好在也没人注意这些。 徐术一坐下,就将身后的军师祭酒介绍了七皇子,“殿下,这是对老臣不离不弃的白军师,白军师胸有沟壑,乃是智囊人物。” 七皇子赶紧拱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白军师,当真堪比神仙人物。” 白军师脸上笑意不变,“哪里,哪里。” 三人落坐,七皇子挥退帐中宫娥,跟着三人就嘀咕开了。 秦关鸠在帐外顿了顿,她伸手敛了下耳鬓细,瞥了眼帐中,眸色微闪地绕过主帐后,那个位置恰能听闻帐中耳语。 她立在那,长裙翩然,乌如墨,竟有一种飘飘仙女之感。 她正听到关键之处,不自觉往前倾身子,不想一人忽的立她身后,叫她吃了一惊,差点喊出声来。 “夫人,莫惊慌。”来人飞快捂住她的嘴巴,叫她气差点没喘上。 秦关鸠看着来人,眨了眨眼,认出这人是军中千夫长范用。 “夫人,得罪了。”范用轻轻松开秦关鸠,只觉掌心那点软唇,芳香的人心猿意马。 秦关鸠抚了抚心口,她冷冷地看着范用,离主帐远些,适才冷喝道,“你想干什么?” 范用小麦肤色的脸色带出个阳光而灿烂的浅笑,“末将看夫人在出神,以为夫人需要帮忙。” 秦关鸠拂袖愤然,“离我远点,我是七皇子的侧妃!” 范用脸上的笑意一减,他摊手往后退开几步。 秦关鸠白皙的脸上凝出寒霜来,她盯着范用,一字一句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肮脏的心思,你这样的莽夫,我见的过了!” 范用摸着腰间的长剑,抿唇不语。 秦关鸠冷笑一声,与他擦肩而过。 “殿下,对你好吗?”范用忽然问。 秦关鸠脚步一顿,她侧目,“与你何干?” 范用转身看着秦关鸠窈窕背影道,“末将觉得夫人,应当值得最好的对待!” 听闻这话,秦关鸠讥讽地勾了勾嘴角,迈脚就走。 七皇子同徐术和白军师一直商议了整个下午,三人计定后,皆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徐术抚着肚子,哈哈大笑,“西疆边夷枯蛮死了,可到底还有一些边夷存在,殿下只需领着兵马扫荡一番,报回朝廷后,这些可都是军功!” 听闻这话,七皇子仿佛见着大把的军功等着他去捡,他微微笑道,“好说,好说,都是卫我大殷西疆,身为大殷皇子,自然义不容辞!” 白军师摇着羽毛扇,从头至尾都是一副高人淡定的模样,他摇头晃脑的道,“此时时机正好,合该七殿下成事的时候。” 徐术一拍大腿,“白军师说的对,殿下不如明个就整个大军,进西疆扫荡边夷!” 七皇子接连点头,“应如是,应如是。” “不过,”七皇子话锋一转,“今个晚上本殿当为将军和军师接风洗尘一番!” 话落,他就朝帐外喊道,“来人,摆上酒菜,本殿要与将军和军师痛饮一番!” 这天还还没黑,日头还在西山,整个大营里就热闹了起来,最为快活的却是要数七皇子的主帐,不仅有好酒好肉,亦还有宫娥歌舞。 在尽是糙汉子的军营中,七皇子身边带着的宫娥便宛如落入狼群的羔羊,怕是会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徐术原本还忌讳着与七皇子是姻亲关系,作为长辈,这样放肆,有失威仪,但七皇子自来是个会玩的,白军师也好似并不忌讳,几杯酒下肚,多日来在端王处受的憋屈涌上来,悉数都化为汩汩放纵的。 本是妖娆起舞的宫娥,硬是被人拽着拖着,徐术等人随意闯进个没人的帐子就行事荒唐起来。 七皇子身边坐的自然是低眉顺眼的秦关鸠,他今晚上喝的多,宴席散了后,醉醺醺地拉着秦关鸠颠倒凤鸾了一场。 等到月上中天,秦关鸠从七皇子主帐出来,已经是脚软无力的,脖颈间还尽是淤青红肿,髻不整,粉唇通红,明显被蹂躏狠了的模样。 她只觉全身又冷又疼,眼前也是看不清回帐的路,冷不丁脚下踩空,整个人就往前扑。 “夫人,小心。” 这一跤终是没有摔出去,秦关鸠被人接住了。 她睁眼,就看见范用那张微黑的脸,年轻人朝气蓬勃,又最是身强力壮的时候,那一股子阳刚的气息直蹿秦关鸠鼻间,叫她四肢越的软。 “夫人,这是要去哪?”范用单手搂着秦关鸠,脚步一侧,就将两人的身影隐入暗影之中,没人看得见。 秦关鸠定了定神,她趴在范用怀里,嗅到那股子灼热的温暖,一时之间心头竟生出几分的眷恋来。 范用似乎低笑了声,他灼热的手指从秦关鸠脖子上淤青轻抚而过,“末将说过的,夫人值得最好的对待,他这样不知珍惜,夫人又何必再死心塌地。” 范用的话,在清冷的夜里,像是魔鬼的蛊惑,蹿进秦关鸠心底,就成惊世骇俗的叛逆。 是哪,她凭甚要对那些人死心塌地! 她恨他们,她要报复他们!不仅是端王夫妻,七皇子亦同样是! 范用单手像铁臂一样困在秦关鸠腰身上,叫她绵软的身子紧贴自己精壮的身躯,“末将怜惜夫人” 这话就像是最后一根致人堕落的稻草,压垮秦关鸠最后的理智。 她回抱范用,一抬头,就疯狂地去亲吻他。 晦暗不明的夜色之中,范用眸色微闪,他在秦关鸠耳边呢喃道,“末将会给夫人极致的快活,做最幸福的女子。” 他说着这话,一边带着秦关鸠往军营背风的后低洼地去,一边热烈地回应她的亲吻。 两个人,一双男女,犹如,在一洼地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于清辉的银月之下,冲破世俗伦理,背德私通! 秦关鸠只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怜惜,范用说到做到,他给了她自己所有的宠溺,为了取悦她,甚至肯折腰埋头到她身下,只为她能享受到极致的欢愉。 他的每一次亲吻和抚慰,秦关鸠都能品出珍视来,那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感受到过的,也从没哪个男子愿意给她的。 而且,范用与七皇子不同,他血气方刚,又是最勇猛的年纪,无论是先天那玩意还是后天的力度,那都是七皇子拍马都及不上的。 一个时辰完事后,范用小心翼翼将秦关鸠拢进怀里,不让她一身的娇嫩接触到粗糙的草皮,省的磕碰了,他仿佛就会心疼一下。 秦关鸠听着他的心跳,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秋水剪瞳微微一敛,她坐起身,将扔在一边的衣裳捡起来传来。 范用跟着起身,他一手揽上秦关鸠腰身,慵懒问道,“夫人,这是还不开心吗?” 秦关鸠低头看着腰上的手,那只手比她的大,呈男子的小麦色,指腹有薄茧,抚慰在她身上的时候,却别有一种心悸。 她冷冷地将范用的手拿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倘使你敢将今晚的事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 范用抬头默默看着秦关鸠,他拿着衣裳站起来,拍了拍外衣上的草屑,波澜不惊的道,“夫人放心,末将谁都不会说。” “最好如此!”秦关鸠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范用慢条斯理地将衣服穿好,他低头就见脚边刚才两人欢好之后留下的羞人体液,轻轻勾唇笑了笑。 秦关鸠一直回了自己的帐子,让白栀打来热水,她坐在浴桶里,就着氤氲的雾气,好半天都面无表情。 第二日,一直到日上三竿,七皇子才睡醒过来,他急急召来徐术,将手头人马悉数都交给他。 徐术当即带着九千人马,策马扬鞭,匆匆就往西疆深处去,那模样非得剿杀所有蛮夷才罢休的架势。 营中只余千人,这一千人基本都是为护卫大营和七皇子的安危。 白军师也随徐术一起出征,七皇子只需坐等帐中,静待徐术归来,他便能收货军功! 他心情很不错,见着秦关鸠,不免就想起那天在端王面前出的丑来。 他有心找回场子,便特意邀上秦关鸠,点了两三百人,直奔椑木城去。 这到了城门口,也没人敢拦他,七皇子一径到县衙,一鞭子甩看守县衙的衙差身上,嚣张跋扈的道,“去,跟你家端王回禀,他皇兄来了。” 彼时雾濛濛正拉着端王息泯在喂狐狸。 这头狐狸雾濛濛取名叫小玄,真真的公狐狸,如今小玄抬起四肢,就有半人高了,自打端王知晓这是一头公狐狸后,就叫人将狐狸窝给挪到了院子里,还不准雾濛濛拿手指给它舔。 对息泯这样大的醋劲,雾濛濛偷着直乐,她知道,越是吃味,阿泯对她越是强的占有欲,就表示着越是将她放心上。 是以,雾濛濛当着端王的时候,也一直很注意,鲜少和小玄亲近,唯有殿下不在的时候,她才和小玄玩耍一番。 总是殿下又不会知道。 小玄嘴里咬着生肉,它黑宝石一样的狐狸眼瞥了端王一眼,见这凶残的人没反应,适才讨好的对雾濛濛叫唤了声。 小玄的毛已经长的很长很软了,雾濛濛时常想扑上去抱着滚下,奈何殿下根本不同意,她也只得将这心思按捺下。 七皇子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雾濛濛拎着块鸡腿,小玄抬起前肢,从她手里咬。 末了趁端王不注意的时候,还伸舌头轻轻舔了舔雾濛濛的手指尖。 哪知端王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抬脚就踹过去。 小玄灵巧的一跃,就躲开来,显然是经常被这样踹出来的反应。 雾濛濛欢喜地笑个不停,觉得这两只公狐狸都挺逗! 第210章:成精的小玄 秦关鸠已经学乖了,她看不得端王夫妻的恩爱模样,便低着头不看。? 但显然,七皇子没学乖。 他见着小玄,心气恶意,遂跟着端王学抬脚就去踹,还说,“这打哪来的畜牲,毛色不唇,丑不拉几的。” 小玄是怕端王,可不代表它就怕其他人,它躲开后,就躬着前肢朝七皇子低吼起来。 连同背上的毛都立了起来。 雾濛濛不喜欢七皇子,她站小玄面前,不客气的道,“七皇子可是真好笑,跟个畜牲计较,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了?” 七皇子叫这话气的面色铁青,他怒指雾濛濛,对端王道,“老九,你就是这” 然,他一句话没说完,小玄蹦起来,一口就咬在七皇子手臂上,顿鲜血横流。 七皇子傻眼了,众人也傻眼了,毕竟这狐狸养了这么几个月,县衙这么多的人,它都从不下口,性子温顺的很。 可这一见面,就让七皇子见血了。 “来人,给本殿打死那头畜牲!”七皇子捂着手臂哀嚎出声,并朝身后的兵众下令道。 司金这当领着端王麾下将领奔过来,各个刀剑出鞘,与七皇子的人当场对峙起来。 小玄根本也是个机灵的狐狸,它摆着尾巴,跑端王身后藏起来,后肢蹲着,前肢着地,长长的狐狸嘴闭着,哪里能看到半点血迹,乖的就跟狗一样! 端王轻描淡写地瞥了它一眼,小玄竟然还探头过来蹭端王的腿。 端王侧移一步,躲了来,嫌弃地抖了抖袍摆。 小玄右前肢洗了洗脸,居然好似还有委屈。 雾濛濛目光从七皇子还在滴血的手臂扫过,暗自觉得自家狐狸有眼色,做的好。 端王背着双手,无所谓的皱眉道,“老七,打狗还看主人,你跑本王地盘逞能?” 七皇子气的狠了,他抖着手道,“合着老九如今是堂堂端王,你皇兄就连个畜牲都不如了?” 雾濛濛憋着小坏,她嚷道,“它是畜牲,七殿下要计较,莫不是也要去咬一口回来?那不是畜牲都不如是什么?” 雾濛濛的话,实在奚落人的很,司金等人瞬间就笑了。 连息泯眉目都有稍稍柔和。 七皇子胸口起伏,他显然还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和个女子计较有失颜面,顿盯着端王道,“老九,今个你非得给个说法?” 端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本王王妃都说了,本王还能给你什么说法?” 七皇子顿觉得手臂的伤口更痛了,他竟耍起赖来,“本殿可不管,本殿也要住在县衙!” 这等厚脸皮,真真叫人耻笑。 端王懒得理他,宽袖一挥,半拥着雾濛濛,轻踹了小玄一脚,转身就走。 小玄狐狸眼看了七皇子一眼,没人看到的时候,它又冲七皇子龇了龇牙,跟着才屁颠屁颠地追着端王和雾濛濛离开。 七皇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他堂堂皇子,竟被只畜牲给威胁了! 七皇子怀着怨毒和怒意,在县衙住下,本来县衙以西就是空着,是以端王也不去理会他。 晚上的时候,雾濛濛窝在息泯怀里,不太高兴地撅嘴道,“殿下,为什么要留下七皇子和秦坏鸟他们,我不喜欢看到他们!” 息泯摸了摸她,低声道,“不想看好戏?” 雾濛濛爬过去趴他胸口,指尖点着他胸口,“有什么好戏啊?” 息泯手习惯地蹿进雾濛濛里衣衣摆,指腹在她细嫩的后背划过,就带起一点点的灼热来。 他抬头亲了亲她嘴角,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雾濛濛一下撑起身,她眸子晶亮的道,“真的?” 端王息泯低笑一声,将人重新揽进怀里,在被窝里,长腿一屈,大脚就包住了她白嫩可爱的脚丫子,顺带还磨了磨她的脚板心。 雾濛濛一个劲往他怀里缩,嘻嘻笑道,“那好嘛,早不待见那两个人。” 殿下低低了应声,一扣住雾濛濛小腰,翻身将人压下,啃着她小嘴就道,“在床上,只能想本王,听到没有?不准想旁人!” 雾濛濛调皮地伸出小舌尖碰了他的薄唇一下。 息泯眸色瞬时幽深起来,他板着张俊脸脸道,“蠢东西,勾本王,嗯?” 雾濛濛晓得他惯是这样口是心非,分明是自己想欢好,非的说她勾着他。 不过,她对和喜欢的人做这样亲密的事,也是很热衷的,且一向也不觉得这事什么难为情不好意思的事。 毕竟,她和殿下是夫妻嘛。 是以,她小短腿一勾,就缠着他。 息泯身子一紧绷,他抽离点身,十分危险地眯了眯眸子,“蠢东西,这是你自找的!” 雾濛濛一时间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当她模模糊糊听到外面鸡鸣啼叫声,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都一晚上过去了,而殿下还掐着她小腰在摆弄! 雾濛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浑身无力,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只得凭殿下揉搓,且讨人厌的,殿下非的将她摆成一些羞死人的姿势,掰着她脑袋让她看清楚,晚些时候好画出来。 她气的张嘴就咬在殿下下巴上,叼着不撒嘴,瞪着眼尾薄红的眸子看他。 哪知殿下低笑一声,长铺陈在她青稚的身子上,将她抱起来下床,从妆奁里掏出她那巴掌大的侍女水晶圆镜子,将镜子搁两人紧密相连的地方,让她睁大眸子看清楚他是如何宠爱她的! 雾濛濛真真让殿下给气哭了,她抽抽搭搭地捶了他好几下,还踹他,罢手就要不玩了。 见蠢东西确实恼了,息泯才意犹未尽地收手,最后捉着她跟他一起攀上极乐之境,跟着才算放过她。 端王帮雾濛濛净身的时候,她都不晓得的。 床榻上换了干净的被褥,她的里衣也换了,小人可怜极了,眼尾都是红红的,蜷缩在他怀里跟个受尽委屈的奶猫一样,叫人心生怜惜。 端王揉了揉眉心,他还特意看了看蠢东西那娇嫩的地方,还给雾濛濛上了药,现确实有些红肿,蠢东西即便睡着了,都还在抽气。 堂堂端王大人,难得反思了一瞬间,暗自决定往后不这样闹腾她了,最多胡闹半宿就是。 他还需得再两人以后的房间里装上几面大大的水晶琉璃镜子,净室也要一同安放! 睡熟过去的雾濛濛压根就不晓得,一枚巴掌大的小圆水晶镜子,竟给殿下打开了新奇的大门。 以致于当息泯做了皇帝后,全大殷都晓得,皇帝爱重皇后,就凭一点—— 皇后的凤坤宫里,到处可见明晃晃的水晶琉璃镜,那镜子还是镶的整面墙,照镜子的时候,纤毫毕现,再是清楚不过! 须知,这等水晶琉璃镜可是价值不菲,巴掌大的一块就要黄金百两,如此奢华,皇帝自然是爱惨了皇后! 而知晓这些水晶琉璃镜用途的雾濛濛,差点没将牙齿咬烂! 这些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只说第二日,雾濛濛一觉睡至晌午,被饿醒了。 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息泯给作弄死了,这会还能活着睁眼,她居然想要感谢殿下的不杀之恩! 她觉得自己被殿下给虐的没救了,改明哪天殿下要煮了她,她指不定还将自个给洗干净,然后自的跳锅里,最后还要多谢殿下的品尝! 这种奴性,叫雾濛濛悲愤地捶了好几下床沿。 “你这又是怎的了?”端王的声音传来,他人进来就坐床沿,给雾濛濛拿了衣裳,将人从被窝里掏出来。 雾濛濛夺过衣裳,头撇一边,不想理他。 端王莫名有些心虚,他淡淡的道,“以后不会那般闹你了,昨晚是我不对。” 自家殿下会道歉了? 这无异于太阳打西边出来,雾濛濛愕然地看着他,还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端王也目色幽幽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他的心虚和歉意。 不过,雾濛濛知道他这样说,已是很难的了。 她遂也不气了,不过话还是得说清楚,“说好了啊,阿泯以后不准再那样,我身子要吃不消的,阿泯也是得有节制一些,我们来日方长,不要为这种事坏了身子,毕竟我还想和阿泯一起长长久久地过一辈子。” 端王应了声,他摸了摸她鬓边细,“知道了。” 雾濛濛松了口气,息泯明白这其中利害就好,毕竟要论武力,她可执拗不过他。 哪知,端王又道,“是该节制一些,不然玩坏了,我要心疼的。” 雾濛濛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认真的殿下,她觉得自己放心的太早了! 什么叫做玩坏了? 他还那么认真的思考做甚? 雾濛濛气得再忍不住冲他嚎了声,将手头还没穿上身的外衣罩他脑袋上,一脚就踹过去! 她决定了,起码三天,不两天,算了,还是一天都不要跟他再说话! 第211章:气炸的我濛 于是,这一天,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端王妃和端王闹别扭了! 端王妃不跟端王说话,端王也从头至尾都冷着张脸,生人勿进很是冷凛的模样。? 听闻消息并眼见为实的众人,有人忧来有人欢喜。 至少七皇子等人就很是幸灾乐祸。 雾濛濛大半天的功夫,直接拽着司火出县衙,逛椑木城去了,看都不看端王一眼。 很多人都看见端王就站在庭院台阶上,背着双手,冷冷地看着端王妃离开。 便是他身边的侍卫司金想上来劝慰几句,都叫端王冷眼一扫,默默退开了。 七皇子脸上扬着笑凑上来,像个妇人一样八卦道,“老九,这是怎的了?” 端王动都没动一下,更没看他一眼。 七皇子啧啧几声,绕着他转了两圈道,“老九啊,不是皇兄说你,这妇人哪,都娇惯不得,你看看,这么多年,你就宠着你家王妃,结果呢,说给你甩脸子就甩脸子,一个大老爷们的,让个妇人骑在头上,真真丢脸。” 端王淡淡地看了七皇子一眼,他薄唇一启就说了句让众人惊呆的话来,“本王的头,愿意让王妃骑,与你何干?” 七皇子一呆,后头出来同样听见这话的秦关鸠也是一愣,就是司金都侧目。 七皇子回过神来,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老九,你还是不是皇家人了,恁的我都跟着没脸,回京我定要回禀父皇和母后,让母后教教你家王妃怎么做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端王神色冰冷,“多管闲事!” 但凡能让老九没脸的事,他七皇子还就管定了,他走了几步,义正言辞的道,“不行,老九你这事皇兄还真管定了,你的王妃,皇兄让人帮你教导!” 端王懒得跟他鬼扯,一拂袖旋身就走。 七皇子在后头扯着嗓子喊,“老九,就这么说定了啊。” 回应他的,是端王半步都没停的脚步。 七皇子眯了眯眼,他看着端王离去的背影思量了会,忽的转身,就对不远处的秦关鸠招手。 秦关鸠低着头过去,就让七皇子挑起下颌。 他看了看她的脸,忽而道,“现在本殿给你个机会,就看你抓不抓得住。” 秦关鸠眸色一动,就像是沉寂的冰面上破开一缝的裂痕。 七皇子又道,“无论你是要报仇也好,勾引也罢,总是你能趁虚而入,本殿就认你的本事,完后诸事都成全你!” 秦关鸠黑沉的秋水剪瞳乍起秋风微凉,她那张白到透明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诡谲的淡笑,犹如开在冰水中的冰花,不真切。 “臣妾,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她淡淡的道,仿佛当真不懂七皇子的用意。 七皇子嗤笑一声,他掐着她下颌稍稍用力,就捏出一点的红痕来,“秦关鸠,你当本殿是个傻的不成?” 秦关鸠敛下眼眸,“臣妾没有。” 七皇子道,“兴许本殿要说才智,多有不及老九,但本殿也不是你能糊弄的!” 听闻这话,秦关鸠半隐在袖中的指尖,轻轻一抖。 七皇子说,“秦关鸠,别以为这世间只有你才是聪明的,其他人就都是傻子,你恨谁,你心里在想什么,本殿一清二楚。” 秦关鸠如坠冰窖,这一刻,她看着面前的七皇子,头一次生出除怨恨外的恐慌来。 “所以,给你机会,你就要学会抓住,不然本殿能将机会给旁人,且机会也是稍纵即逝。”七皇子冷冷地丢下一句,与秦关鸠擦肩而过。 秦关鸠站在日头下,却觉得浑身冰凉,她脑子里不断回响七皇子的话,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样,进退不得。 “夫人?” 良久之后,她才听到耳边有谁在喊她。 她一回头,眯眼就见着范用那张小麦肤色的脸,以及他看着她时候,温暖而怜惜的淡笑。 不过,秦关鸠一下回过神来,她左右张望,没见着七皇子适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低喝道,“离我远些!” 范用后退几步,望着她问,“夫人,面色不太好,可是需要休息?” 秦关鸠一甩袖子,“与你无关!” 话毕,她转身就要走,但没走出几步,她蓦地顿脚,犹豫片刻道,“范千夫长,你可愿意帮我个忙?” 见她主动跟自己搭话,范用那双星目中都泛出光彩来,“无一不愿。” 秦关鸠抿了抿嘴角,朝他笑了笑。 却说雾濛濛跟司火上了街,她才一出县衙大门,就垮着肩,觉得自个无处可去。 司火见她那模样,顿白了一眼,“没出息,离了王爷你就不成活了?” 雾濛濛想也不想地点头,她拽着司火的袖子,很是可怜的道,“大爷,我是不是没救了,对殿下奴性太重,让他吃的死死的,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司火哼了声,双手环胸,这动作让她胸口更是鼓的都快逸出来。 “你才知道?”司火伸出纤细蔻丹,点了雾濛濛额头一下,“小哑儿,你这辈子算是完了,就安心做王爷的宠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甭想翻身了,你这谄媚小人样,就注定翻不了身。” 雾濛濛叹息一声,她觉得一定是从前想从息泯那挣的一线活命的机会,凡事都紧着讨好他,这么多年下来,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这样的奴性,现在倒是改,她都改不过来了一般。 司火见不得她皱着张小脸,便道,“不过王爷也愿意宠着你,你还苦恼作甚?” 雾濛濛哀怨地瞅了司火一眼,“你都不知道,阿泯他” 息泯说的那些话,她说不出口,想起就臊得慌。 分明她才是个没脸没皮没节操的,结果一成亲,她才现自己在殿下面前,那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哎呀,算了不说了,大爷带银子了吗?陪我逛街吧?”雾濛濛死皮赖脸地靠在司火身上,竟还跟个小女儿一样撒娇。 谁叫司火是大爷呢,是女王呢? 司火大手一挥,拍了拍荷包,“蠢狗的家当全在这,走,花银子去!” 雾濛濛勉强地欢呼一声,跟着司火当真花银子去了。 结果,两人将椑木城逛了一半,不仅一两银子没花出去,两人手里好抱满了各种零嘴玩意,竟全是城中百姓自送的。 谁叫她和端王的脸,在这城里,就没有不认识的。 虽然银子没花出去,但瞧着这满城淳朴的百姓,雾濛濛心情就好了,她和司火边吃零嘴,边还和百姓打招呼,受欢迎的不得了。 日落时分,在外逛了大半天的雾濛濛才和司火回县衙,临到进门的时候,她拽着司火袖子纠结的问,“大爷,我这大半天没理会阿泯,他会不会恼啊?” “瞧你那点出息!”司火抽回袖子,理了理皱痕,不屑的很,“告诉你,夫妻之间都是东风压西风,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懂?” 雾濛濛似懂非懂的点头,“我就是要强对吧?一定要比王爷气势强,比王爷强!” 她给自己打气,挺起小胸口昂挺胸地就进门了。 她也没问人王爷在哪,直接往两人住的小院去。 溜达了一圈都没见人,她才疑惑了,悄悄又跑去找了司火,司火跟着招手喊来司金,一问王爷人呢? 司金往县衙后头的一颇为雅致的凉亭指了指。 雾濛濛想了想,一个人气短,不敢往那边去,非拽着司火一道去。 司火让她闹的没法,只得陪同她一道。 两人偷偷摸摸,主要是雾濛濛偷偷摸摸地拐去凉亭,这才刚走近,雾濛濛一见凉亭中的情形,立马就气炸了! 第212章:请王妃继续独占本王 约两刻钟前—— 端王没等回来雾濛濛,倒得知她在外玩的不亦乐乎的消息,遂拿了秦家那八十一计的兵书,到这安静清幽的凉亭准备看会书,顺便等蠢东西回来。?? 可是,他似乎过来的不是时候。 “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端王正拐过弯来,这还没踏上凉亭台阶,就听闻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耳熟的声音。 他微微皱眉,听出是秦关鸠的声音,便权当没听到。 “滚开,别靠过来!”秦关鸠似乎在警告什么人,嗓音之中带着畏惧的娇颤,那种颤音,害怕的紧,当真让人不得不冲过去看个究竟。 但,端王没兴趣,不过他也没进凉亭,就站在台阶那背着手静立。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秦关鸠衣衫不整的从假山后仓惶跑出来,她一见端王,眸子一亮,脚步都不转的就朝这边过来。 嘴里还喊着,“王爷,救我!” 跟在秦关鸠后面的,是一披头散,身穿软甲的男子,盖因那男子头凌乱,故而看不清面容。 秦关鸠不管不顾地往端王这边跑,跟在她身后的男子显然也是见着了端王,那男子犹豫片刻,转身就跑。 秦关鸠一直跑到端王面前,她才心有余悸地喘息着。 端王面不改色,淡淡地看着她。 秦关鸠红着眼圈理好衣裳,又正了正髻,咬着唇对他福了一礼,“秦氏,谢过王爷的搭救之恩。” 端王没吭声,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他就仿佛是尊雕塑一样,冷然然地不带半丝表情。 秦关鸠面色凄苦,一双秋水剪瞳越红了,她往后退一步,突然就给端王跪下了。 “王爷,您高抬贵手,救救秦氏吧,”秦关鸠忆起在七皇子后宅水深火热的日子,她忍不住痛苦出声,“秦氏从前年少无知,多有开罪王爷,还请王爷看在秦氏一介妇人,无甚见识的份上,饶过秦氏!” 端王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对秦关鸠摇头。 秦关鸠当真绝望了,她跪着往前一步,哭诉道,“王爷,秦氏真的没有活路了,秦氏在七殿下身边过不下去了,七殿下他他会弄死秦氏的!” 端王施舍一般的开口,“饶了你,王妃会不高兴。” 秦关鸠一愣,晶莹的眼泪水都还挂在睫毛上,她呆呆地望着端王,放声痛哭道,“王爷,秦氏愿意给王妃负荆请罪,只求王爷和王妃大人有大量,原谅秦氏往日的过错,秦氏日后愿意青灯古佛一辈子,给王爷和王妃祈福!” 京城很多人都知道,皇九子端王息泯面皮虽俊若仙神,可心肠却是个冷硬如石头,甚至还是黑透的很。 他俊美的脸沿,淡漠如许,秦关鸠这样的美人在他面前哭的再是梨花带雨,可怜楚楚,他睫毛都没掀一下。 只是平澜无波的说,“古佛约莫是不愿意你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念经的。” 秦关鸠被这话噎的连哭都忘了,兴许她之前是怀着怨恨的心思故意接近端王的,但从她跪下的那一刻开始,她真切的认识到,想要脱离七皇子,务必只有眼前的人才能帮到她。 她说不上来对端王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爱慕或者怨恨,亦或嫉恶,可无论再是怎样,她晓得这男人是不会在意的。 但,又唯有他才能拯救她出苦海,端看他或者说是端王妃愿不愿意罢了。 她能舍下脸面来求端王,却做不到在雾濛濛面前低头。 她抽出帕子揩了揩眼角,跟着缓缓起身,“秦氏明白了,秦氏会去求得王妃的原谅,再来恳请王爷。” 端王没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也可能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抬脚拾阶而上,转身就走秦关鸠面前走过。 秦关鸠却身子微微一晃,眼见就要栽倒。 端王脚步一顿,凤眸顿微凝,他驻足纹丝不动,端看她想干什么! 秦关鸠晃了几晃,没倒下去,仿佛她是真的跪久了人有眩晕,而不是故意想要用这种小伎俩给端王投怀送抱一样。 哪知,就在这当,偷摸过来的雾濛濛钻出来,以她的角度看去,恰自家王爷与秦关鸠亲密地站在一块,秦关鸠头才微侧,好似就靠在了王爷肩上。 “秦坏鸟!”雾濛濛气炸的大喊一声,她冲的过去,一推秦关鸠,护在王爷身前,张牙舞爪地对被推的趔趄的秦关鸠骂道,“你怎么这么讨厌?专门抢别人的东西,你天生缺德还是喜欢犯贱哪?” 后一步跟上来的司火紧张地看了王爷一眼,见他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对这样跋扈善妒的王妃并无不满。 反之,他好似还微微翘起了点嘴角,十分享受自家王妃的护食举止。 司火嘴角抽了抽,她觉得自个白操心了。 秦关鸠面色白,她一提裙摆,就又给雾濛濛跪下了,“回王妃,秦氏不是想抢王妃什么,而是有人轻薄于秦氏,恰王爷在此,才吓退了那人,秦氏正与王爷说,想给王妃负荆请罪,请王妃饶恕秦氏从前的不对,给秦氏一条活路吧。” 雾濛濛狐疑地看着她,从前的秦关鸠就是个惯会装的,是以,雾濛濛并不信她的说辞。 她转身斜眼看了王爷一眼,只让他一人看见,她不满的嘟了嘟嘴。 “求王妃大人有大量,饶了秦氏吧。”秦关鸠还在苦苦哀求。 她抬起手擦眼尾的眼泪,宽大的袖子滑落,就露出玉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来,那痕迹却不像是后留下的,反而像是某种虐待后的鞭笞。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目光落在秦关鸠手臂的那些伤口上,张嘴正想说什么。 哪知王爷忽然伸手拉了她一下,将人拽进凉亭了,困在长腿间,不准她跑,柔声问,“还要同本王闹多久?” 雾濛濛让端王这一打岔,顿就忘了秦关鸠的事。 王爷在她没看到的角度冲司火使了个眼色,司火福至心灵,一把捂了秦关鸠嘴,悄无声息地就提拎着她走了。 整个安静的凉亭周遭,就只有她和他而已。 雾濛濛还是不想和他说话,起先归起先的事,可刚才分明他可以不用理会秦关鸠的,偏生他还要站那么近。 “我不喜欢看到阿泯和秦坏鸟站一起,我也不喜欢阿泯多看别人的姑娘!”她自来就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有了就一定要说,不然她会憋坏自个。 端王掐着人小腰,将人抱到腿上坐着,低笑道,“醋劲这般大?要是叫外人晓得的,非得说你这王妃不贤了。” 雾濛濛心头顿生委屈,昨晚就那样欺负她,今个还这样,秦关鸠是苍蝇扑上来,他就不知道拍死吗?或者离远远的也好过刚才那一幕! “不贤就不贤,你另找个贤惠的去,这王妃爱谁谁做,总是我不做了!”她这气话一说出来,息泯的脸顿时就沉了。 雾濛濛不说完心里的话,她觉得不痛快。 “凭甚我雾濛濛的男人就要给别的女人沾染啊?那是我的,殿下是我的,谁都不能碰!” “要碰脏了,我就不要你了!” 从很早的时候,雾濛濛其实就知道自己是有一些性格缺陷的,自小没人给过她关爱,所以她极度的渴望能有人对她好,哪怕只要给她一点点的温暖,她就能将这点温暖珍惜一辈子。 特别是爱情,她心底深处的独占欲其实比谁都来的重,在她眼里,爱人那是一辈子相濡以沫的存在,是要一直对她好,她也会一直回报对方同等的好。 她份外珍视,以致于绝不会给任何人分享。 独属她雾濛濛的,这辈子的暖光,哪里是能让旁人碰触一下的呢? 和息泯的最开始,若不是他给过她保证,以及她赋予了信赖,那么即便她再是心悦他,她也绝不会跨出半步。 就只会在一个很近的距离看着他就好,若有一天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她兴许才会正视自己的感觉接纳他。 所以,她说完那些话后,其实是心有忐忑的。 息泯是土生土长的大殷男子,在这样的皇权社会里,谁又能接受自个的妻子是这样一个善妒的性子呢? 莫说此时端王的俊脸上可谓是阴云满布。 雾濛濛倔强地看着他,并不服软。 息泯似乎隐忍着什么,他沉着嗓音道,“刚才的话,本王可以当没听见,但凡往后你再敢提及,雾濛濛,本王可以慎重其事的告诉你,你死定了!” 听闻这话,雾濛濛只觉的心头钝疼的慌,她忍住突如其来的难过,深深地望着息泯道,“所以,阿泯根本就不是我一个人的殿下,也不会是我雾濛濛一个人的夫君?从前说的,都是花言巧语!” 端王眸色更是幽沉的厉害,他浑身上下散出森寒的冷意来,“蠢东西,你敢不相信我?” 视野一下就模糊起来,雾濛濛拿手背抹了下眼睛,捂着胸口就蹲在了地上。 她觉得难过极了,心口也疼的厉害,不是生病受伤的那种疼,而是一种喘不上气来的难受。 “息泯,你个大坏蛋,总是欺负我,我最讨厌你了,我再都不要喜欢你的了”她边骂边哭,抽抽搭搭的,还能将话说的无比顺溜。 端王揉了揉眉心,隐隐觉得这其中定然是有哪一句话没说对,是以蠢东西才是这样的反应。 他将人拉起来,哪知雾濛濛压根就不起来,她奔着劲和他拉扯,甚至还用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不和他亲近。 端王息泯此刻觉得孔圣人还是说的很对,唯女人和小人难养矣。 这么个向来都很听他话的蠢东西,也有跟他较真的一天。 他既是觉得无奈又是觉得好笑。 “站起来,与我好生说话。”他压低嗓音命令她。 见雾濛濛半句话都不听他的,他干脆手腕一使力,将人一下抱起来,困在怀里,掰着她头,一字一句的认真道,“我说过的话,自然就会做到,你只要相信我便是!” 雾濛濛哼哼地想将头转向一边,结果转不动,只能被迫继续看着他。 息泯继续道,“我让你莫再说的,是不做王妃,不要我,讨厌我,不喜欢我这种话!” 这下,雾濛濛抽气都给忘了,她睫毛上还挂着眼泪水,小嘴微张地看着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刚才凶她吼她,根本是为了这个? 端王指腹从她眼角划过,给她擦了湿润,低头亲了她眼睑一下,“以后不准说那些话,记住了?” 雾濛濛别别扭扭地转开头,表示还不想和他没脸没皮的亲近。 他抱着她,低声软语,“我现在只你这么一个,往后一直到死,也是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人,必须相信我,嗯?” 他非的让她给个回答,雾濛濛只得含糊地应了声。 她觉得耳朵有些烫,不自在地揉了揉。 息泯瞧着她泛粉红色的小耳朵,又板着脸,很是认真的告诉她,“本王甚为喜欢护食善妒的王妃,往后还请王妃继续这般独占本王!” 第213章:那就是个采花贼 却说秦关鸠从凉亭那边被司火给扔出来后,她收了眼尾的湿润,敛着眉目,一言不。? 司火嗤笑了声,秦关鸠这样高门贵女,以及那种手段,她见得多了,也知道世间有些男子还就吃那么一套。 好在王爷,非一般常人,没有理会,不然她得好生教训她一顿不可。 不过,目下,她懒得出手,西疆无聊,将这人留给小哑儿也是不错的。 司火身姿妙曼地走了,她觉得有必要回去跟自家才蠢狗也耳提面令一番,以后在殿下面前,也有点眼色。 秦关鸠等司火离开了,她才慢条斯理的将手头的帕子塞进袖子里,她抬头,面露犹豫,还是转角去找七皇子。 七皇子正在厢房里头,拉着身边的宫娥快活,秦关鸠进去的时候,他也不避讳。 秦关鸠在屏风外,听着里头的嬉闹动静,声音平缓无波地将起先的事说了一遍。 七皇子在里头懒洋洋地喊了声,“进来。” 秦关鸠捏紧了裙摆,她深吸了口气,又松开手,面容平静地低头进去。 里间,七皇子好不惬意地正躺在两名面容姣好的宫娥玉臂丰乳上,那两名宫娥都穿着薄到透明的轻纱,身上曲线隐约又勾人。 其中一名宫娥正从小碟子里用银叉叉了小块水果,喂给七皇子,七皇子时不时揉捏她细软腰身,将人逗的来娇笑连连。 这厢见秦关鸠进来,那两名宫娥齐齐起身,拢着手站在一边局促的道,“见过妙侧妃。” 七皇子挥手,将两宫娥遣了出去,他冲秦关鸠勾手指。 秦关鸠脚步一顿,跟着上前,然人还没近前,就让七皇子伸手一拽,拉进怀里。 七皇子挑着她精致的下巴,“失望了?” 秦关鸠睫毛一颤,犹如蝴蝶扇翅,“请殿下赐教。” 七皇子低笑了声,他探身捻了块香梨扔进秦关鸠嘴里,淡淡的道,“挑拨他们俩的感情,秦关鸠你都不会了?” 秦关鸠慢慢咽下香梨,分明是清甜的味,可在她嘴里却品出酸涩来,她犹豫了会才道,“端王,非一般人。” 七皇子兴许也没指望秦关鸠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长腿一伸,搁在秦关鸠大腿上,吩咐道,“捶腿。” 秦关鸠挽起袖子,低眉顺眼地轻轻捶起来。 好一会,她才听七皇子道,“等过几日,徐术回来,本殿也是有军功的人,报回朝廷后,让父皇同样给本殿封个王,日后有的是机会从老九那里找补回来。” 秦关鸠点点头,她并不接话。 七皇子也没想同她在多说,自顾用着碟子里从其他郡州快马加鞭送过来的香梨,跟着懒懒散散地哼着小曲。 入夜之后,秦关鸠从七皇子房间里出来,她初初才回自个的房间,还未曾点灯,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她刚想喊,耳边就听闻熟悉的灼热嗓音,“夫人,殿下没有再糟贱夫人吧?” 她听出是范用的声音,猛地挣开,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依稀月光,后退几步,冷冷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 范用径直进了里间,在床沿坐下,轻笑道,“自然是来问问,今日末将那忙帮的可还好?不知有没有帮到夫人?” 想起今日在端王面前那幕,秦关鸠眸底就起波澜,“没用。” 范用点头,他沉吟片刻道,“夫人从前的事,末将也知一二,要末将说,端王那样的人,不可招惹,夫人现在想同端王夫妇化干戈为玉帛,末将以为,此事颇为艰难。” 秦关鸠眸色一闪,她看着范用晶亮的眸子,没有吭声。 范用起身,几步到秦关鸠面前,微微低头,眼神深情而蛊惑的道,“要是末将有法子帮夫人脱离七殿下的苦海,夫人要不要应末将?” 秦关鸠似乎真在考虑这话的可能性,她蓦地勾唇一笑,“应,你要我如何应你?” 范用大胆地双手搂着秦关鸠细软腰身,将她拉近一步,下巴挨触到她额头道,“与末将私奔如何?” 听闻这话,秦关鸠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堂堂秦家嫡女,与你这莽夫私奔,你觉得可能吗?还是你能保证我锦衣玉食生活?” 范用并没有被打击到,他手已经在解秦关鸠的腰带,“末将不能。” 秦关鸠低头,看着他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撩拔的手,她指尖一动,理智想抬手阻止,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身体和情感却眷恋着范用能带给她的怜惜和宠爱。 在她天人交战之间,范用已经退了她的外赏,带剥茧的手已经摸进了她肚兜里。 秦关鸠双腿一软,人差点滑下去。 还是范用眼疾手快,单手搂着她,将人往床榻一带,两人就又滚在了一起。 “所以,末将能与夫人及时行乐,便是立刻死,那也是愿意的。”他这样笑着说道。 在秦关鸠的注视下,精瘦而健壮的身躯贴上来,让她感受到一种无法抗拒的颤怵和心悸。 秦关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玉臂攀上范用脖子,仰头就主动亲吻上了他。 这种背德的私通,叫秦关鸠心头隐隐生出一种快慰来,仿佛又报复到了七皇子,她竟觉得一次比一次兴奋。 还有范用带给她的充实,让她残花败柳的身躯重新焕出一种女子的柔媚来。 她觉得自己,此刻才是真切活着的。 范用在床笫间问,“末将曾听闻七殿下是个天生肾气不足,精关不固的,所以这么些年,倒苦了夫人这花一样娇的美人了。” 秦关鸠身上那些伤痕,他自然是看到了,作为男人,哪里又不明白。 一番事罢,秦关鸠枕在范用怀里,她安静听着他说话,许久才应一声。 歇了半时辰,范用翻身再战,他仿佛知道自己和秦关鸠没有未来,是以每一次偷来的欢愉都全身心的去享受。 这种将目下过成末日的激情,让秦关鸠也十分享受,她越肆无忌惮地在范用面前敞开自己的身体,那些被七皇子调教过,而又长期无法知足的隐秘和放荡,疯狂起来,都叫范用意外和吃惊。 不过,他很受用! 这两人的一场,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是不曾想,让半夜起来如厕后,本是想过来关心下秦关鸠的白栀看的一清二楚。 她捂着嘴,不敢吭声,人就站立在屏风后面,双脚像生根了一样,挪动不得。 期间,范用赤身的从床帏出来,给秦关鸠倒水喝,倒是敏锐地看见了白栀,不过他只扬了扬眉,丝毫不避讳,也不介意自己不着片缕,喂了秦关鸠水后,他甚至故意将床幔撩起来挂好,拽着秦关鸠当着白栀的面,又来次凤鸾欢好。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白栀都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秦关鸠房间的。 她站在门外台阶上,一身冷,可又觉得起先看到的十分荒谬不可思议,根本其实是做梦吧? 但范用跟着从秦关鸠放里出来后,白栀就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 范用已经穿戴整齐,他看了白栀一眼,左右无人,便二话不说,拽着她捂住她嘴,将人拉进了她的房间。 白栀反应过来,就对他拳打脚踢。 范用一只手就制住了白栀,他跟白栀嘲弄一笑,“怎的,见我与你家夫人做了那种事,没和你做,你心痒的慌了?” 白栀气的面色铁青,“登徒子,我要告诉殿下!” 范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微微弯腰手摸了她小脸一把,“之前,你几次三番看着我笑,不就是也想让我睡你吗?” 说着,范用隔着衣裳就去揉白栀的胸口。 白栀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他满脑袋的水,“你滚开,我不会让你再接近夫人的!” 范用冷笑了一声,抹了把脸,“往后怕是你家夫人离不了我。” 丢下这句话,范用抬脚就要离开。 白栀犹豫瞬间,她咬牙低声问,“范千夫长,你可是真心爱慕我家夫人?” 范用没有回头,他沉默了后,意味不明的道,“我以为娶媳妇,还是要娶你这样一个傻丫头,你家夫人,她是可怜人。” 范用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起的却是秦关鸠在床榻间放逐浪荡的模样,真是,比花楼里的风月姑娘都还能玩。 这样白天还是冷着张脸的高门夫人,谁又能想到一到床上竟是个那种性子。 白栀顷刻就泪流满面,她看着范用的背影,哆嗦着问,“如果如果我家夫人不再是殿下侧妃,你能好生待她吗?” 范用终于转身,他逆着光影,不太能看清脸上的神色,他淡淡的道,“怎的?傻丫头喜欢上我了?又想成全你家夫人?” 白栀低头,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思谁都不知道,可到底还是让人看穿了。 范用嗤笑一声,“如果你家夫人愿意跟我,我自然能好生待她。” 白栀没有看见,范用说这话的时候,星目中的冷漠无情,以及看向她时,浅淡的怜悯。 白栀捏着衣角,下定决定的道,“那就说好了,范千夫长,你要好生待我家夫人。” 范用不知道白栀想干什么,但是他也不甚有兴趣。 他朝白栀摆了摆手,走出她房间的时候,就遇上对门秦关鸠冷然的目光。 范用一愣,他朝秦关鸠笑了笑,趁着没人注意,出了七皇子坐的这边院落,在某处假山上靠了靠,还轻轻敲了敲三下。 诡异的,假山里就传出低低的声音,“既然鱼儿上钩,就收网吧,王妃不想再看见讨厌的人。” 范用应了声,好一会他才道,“完事后,我能带一个人走吗?” 假山中的没有身体声音,范用只得揉了揉眉心道,“是妙侧妃的婢女,一个叫白栀的傻丫头。” 这下,假山里传来冷笑,“随你。” 得到应允的范用眉目稍舒缓,他不再假山停留,天光未亮之际,回去了。 好半天,假山后才转出五官轮廓深刻,有双蓝眸的司金来,他怀里还抱着千娇百媚的司火。 “走了,媳妇回去睡觉。”司金一脸怨念,正是睡的好的时候,被王爷弄起来给他做事,他也是会有怨言的。 司火给了他一下,意味深长的道,“不过,这范用倒还真长的人模人样的。” 司金不满了,“那就是个采花贼,小火你甭惦记,要不是王爷废物利用,我早一剑杀了他。” 第214章:作死的尽头 秦关鸠那边如何,端王心知肚明,但雾濛濛就不清楚。 次日一早,她醒过来,昨个和息泯闹了来,后来话说开了,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从前还更好了一些。 她明白自家王爷的心意,端王也是知道她的底线忌讳在哪。 这一大早的,两人醒了都不起来,成亲前,每日都要早起练剑的王爷,果断改了这习惯。 搂着雾濛濛懒被窝。 两人在床榻里,腻腻歪歪了半个时辰,雾濛濛肚子饿了,适才穿衣起床。 就是穿个衣裳,雾濛濛视线一会都要往王爷身上飘,息泯察觉到,又回看她,那股子蜜里调油的恩爱酸臭味,叫司金这等有媳妇的都受不了,莫说周遭压根就没成亲的了,看了真真牙疼的慌。 用早膳的时候,雾濛濛嫌弃杌子离王爷远了,她干脆端起自个的小碗跑到王爷面前巴巴看着他。 从来最是重规矩的王爷,再不讲究了,掐着腰,将人抱上大腿。 用个早膳,竟也要抱着一块用,还你一口我一口。 司金看的憋屈,上次他要喂司火,结果让司火一巴掌就扇开了。 他看不下去,提着剑在外面转了几圈,还是想不过,回头就去找自家媳妇去了。 两人一同用完早膳,又手牵手在庭院里溜达一圈。 雾濛濛分外满意,现在的日子,王爷不忙,整天都能陪着她。 她晓得往后回了京城,王爷应该就没有这样清闲了,故而很是珍惜和息泯相处的日子,竭尽所能的开开心心的。 晌午之后,尽管不困,息泯也让雾濛濛在榻上午休了半个时辰。 然后雾濛濛醒来的时候,就听闻徐术带着七皇子的人马剿灭大量边夷归来,此时,人都已经进城了。 雾濛濛穿好鞋子,提着裙摆就去议事花厅找王爷。 息泯显然也是在议事花厅和麾下众将讨论此事,见着雾濛濛过来,他也没避讳,招手将人唤进来,当着众人的面,就将人抱上大腿。 雾濛濛习惯地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水灵灵大眼睛,盯着下面一众将领。 这等娇娇软软的模样,真心叫人忍不住要将她捧手心小心呵护着。 是以,下面回禀消息的将领,不自觉就放轻了嗓音,一众糙汉子,顿小心翼翼起来。 雾濛濛也竖着耳朵在听。 她进来刚好听到左偏将在愤愤不平的说,“王爷,徐术此次带人马扫荡西疆,盖因边夷没有了枯蛮,徐术捡人头捡军功,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分明那些都是王爷的缘故。” 右偏将多有稳重些,他皱着眉头道,“此次徐术扫荡,杀的悉数都是边夷妇孺,便是连边夷幼童也没放过。” 雾濛濛跟着皱起眉头,一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且边夷枯蛮等人虽然才凶残,对大殷手无寸铁的人也是能下手,但雾濛濛一直觉得,狗咬人,可人不能和狗一样回咬回去,那岂不是同畜牲无异。 是以,她对徐术残杀边夷幼童的行径,多有不耻。 王爷面无表情,他拉着雾濛濛的小手,把玩着她指尖,漫不经心的道,“老七想军功想疯了,就任他这几日张狂,爬的高,跌下来才会更痛。” 王爷这般说,其他的人自然无话可说。 一堆人散了,雾濛濛才道,“阿泯,就这样白白让七皇子抢你的军功啊?” 息泯低头用鼻尖蹭了她纤细的脖颈一下,“没关系,他抢多少,改明我就让他吐多少出来。” 结果第二日,雾濛濛没等到七皇子吐军功出来,她倒是听闻徐术回来后,七皇子大宴几人,他那边的一些人大多喝的伶仃大醉,王爷这头,调精兵过来守着,不准七皇子那边的人过界,省的闹出事端来。 果然,那天晚上半夜,七皇子那边闹了起来。 雾濛濛被吵醒了,她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来,捉着息泯的手就往他怀里拱。 息泯低笑一声,问她,“要不要起来去看热闹?” 雾濛濛睡也睡不着了,她黑着张小脸爬起来,心情很不美的道,“有点想看,可是我又不想动。” 息泯遂起床,抓了衣裳穿好,回头跟她说,“那我抱你过去?” 雾濛濛眸子亮了点,抓了抓头,打了个哈欠,眸子水光盈盈的道,“好吧。” 息泯将人从被窝里掏出来,还亲自给她套衣裳,想着半夜外头冷,就取了薄披风,他像抱小孩子一样抱雾濛濛,让她坐自己的手臂上,将背后的披风往前一拢,雾濛濛就只露出个脑袋了。 两人摸黑出门,片刻到七皇子那边,就见灯火明亮的院子里,秦关鸠正趴在地上嘤嘤的哭。 而七皇子衣衫不整,他身后还藏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 雾濛濛探头一看,那女子不是别人,恰是秦关鸠的贴身婢女白栀。 她诧异扬眉,就听秦关鸠哭着再问,“殿下,她是臣妾的婢女啊,殿下怎可如此?” 七皇子冷笑一声,他将白栀从身后抓出来,一把搂进怀里,扬着下颌对秦关鸠道,“怎的,本殿就不能宠幸你的婢女了?本就是陪嫁,本殿要幸谁,还要跟妙侧妃说一声?” 秦关鸠无比狼狈,她缓缓站起身,白底红梅的裙裾沾染了尘土,很是可怜。 白栀在七皇子怀里眸色微闪,她似乎都不敢去看秦关鸠,只的怯懦地扯着殿下的袖子,低声道,“殿下,不要与夫人计较吧,好歹婢子是服侍过夫人多年的。” 七皇子显然正是喜欢白栀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可比看秦关鸠的时候柔和许多,他低头一抬她下颌,见这婢女像株柔弱的藤蔓的一样,需得攀附他才能生存。 那等娇弱无依的模样,叫他心头大好,遂道,“既然你开口了,本殿就放过她,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本殿不想看到她。” 秦关鸠深沉地看了白栀一眼,她目光不经意滑到站在众人之中的范用身上,嘴角就勾起无比的讥诮。 秦关鸠下去了,雾濛濛看的有些索然无味,她抱着王爷脖子,嘟了嘟嘴道,“不好玩。” 王爷摸了摸她细,见她眉目还有困意,低声在她耳边道,“过两天还有更好玩的。” 雾濛濛应了声,拱在他身上就打起瞌睡来。 七皇子拥着白栀,一眼就看到了端王,他松开白栀,施施然过来,不无得意的笑道,“老九,边夷扫荡,你怎不去啊?不然徐大将军那里能有那样的功劳。” 端王神色淡淡,他眯着凤眸,没吭声。 站在七皇子身后的白栀似乎有些担心秦关鸠,她见七皇子也没注意到她,便悄悄退开了来。 哪知她还去来得及去找秦关鸠,在拐角处,就让人捂着嘴拖进了一间没人住的厢房里。 她睁大了眼睛,看清拖她的人是千夫长范用。 此时,范用的神色有些难看,他松开捂她嘴的手,一掌撑在她脑侧问她,“七殿下碰你了?” 白栀摇头,老实回道,“还没有,夫人闯了进来。” 在黑暗之中,范用说不清他对着傻丫头是怎么一回心思,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别让他碰你,不然,我就将你家夫人同我私通的事,告诉殿下,记住了?” 白栀惊慌无措,“范千夫长,你不能这样做,你答应过我,要好生待夫人。” 范用冷笑一声,“所以你就以身饲虎,让殿下厌弃你家夫人,往后找个由头休弃了她,再让我与她双宿双飞?” 白栀被说中了心思,她呐呐无言,“是。” 范用心头倏起烦躁,他采花这么多年,怎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却从来没想到,有遭一日,竟会栽在这么个傻的可怜的丫头身上。 他推开几步,在黑暗中,意味不明的道,“我知道了,记着我刚才跟你说的。” 白栀睁大了眸子,她看着范用先出去,自己在这无人的房间里,心底委屈害怕的不得了,可事到如今,哪里是能后悔的呢,毕竟七殿下已经对她生了兴趣来。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了会,整理好情绪,这才出去。 外头,七皇子还在于端王说着什么,端王回了一句,顿时,七皇子脸色都不好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端王目光锐利如剑地扫过来,吓的白栀差点没跪下来。 端王对七皇子身边的恶心事没兴趣,他也不理会老七的得瑟,抱着睡的迷迷糊糊的雾濛濛转身就回去了。 隔日,雾濛濛醒来,她躺床上,都还以为昨昨晚秦关鸠失宠是在做梦。 可很快,司火就过来找她,说秦关鸠要倒霉了。 她不知道秦关鸠如何倒霉,正疑惑间,这天下午,司火拉着她去七皇子那边,随意找了棵大树跃上去藏了起来。 雾濛濛坐在大树杈上,看下头的七皇子阴沉着脸进了秦关鸠的房间,片刻,秦关鸠就让人浑身光裸的从房里拖了出来,跟着的,还有个只披了外衫的男子。 雾濛濛目瞪口呆,司火就咯咯地笑了。 “贱人,敢偷野男人?”七皇子简直气疯了,他抬脚就踹在秦关鸠身上,如此还不解恨,转身抽了长剑,就要来杀那个同秦关鸠私通的野男人——范用! 第215章:好事成双的七皇子 雾濛濛看着下面的闹剧,哆着嘴皮子问司火,“秦坏鸟这是?” 司火一挑眉,“还能怎么样,七殿下满足不了她,她就私通野男人呗。&bsp;&bsp;” 至于这野男人是打哪来的,司火明智的没有说,这等龌蹉的事,小哑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树下,正要提剑砍人的七皇子一剑砍空,范用轻轻松松地就避让开,他还得空穿好自个的衣裳。 七皇子面色铁青,他吩咐身边道,“给本殿抓住他!本殿要剁了他喂狗!” 范用嗤笑一声,他居然还有身好拳脚,周遭的人硬是没一个是他对手,他戏耍一般的逗弄了七皇子一番,也不说解救秦关鸠,竟一跃上房顶,潇洒走人! 女干夫没抓住,七皇子便将满腔怒火都撒在了秦关鸠身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硬是不让秦关鸠遮羞,就那样又踹了她几脚。 哪知最后一脚踹在秦关鸠小腹,起先还隐忍的秦关鸠痛呼尖叫一声,她捂着小腹,身下瞬间就流出了鲜血。 白栀匆匆而来,她大喊了声,“夫人!” 七皇子冷漠无情,他视秦关鸠身下的鲜血为无物,白栀要过来,还被他一把拦住。 白栀心头一慌,她甩开七皇子的手,奔到秦关鸠身边,二话不说脱了外衣套她身上,哭着想去扶她。 秦关鸠借着白栀的手坐起身,她身下痛的厉害,可却抓着白栀的手,冷冽开个阴狠的笑,“你满意了?白栀我还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竟然是个面善心狠的,我的一切,你早就想抢了吧?” 白栀哭着摇头,“夫人,不是的,白栀没有想过。” 秦关鸠哼哧喘了口气,到底撑不住痛,昏死了过去。 白栀抱着她,转头望着七皇子恳求道,“殿下,求您救救夫人吧,求您了。” 七皇子自然不会让秦关鸠就这样轻易的死,他狰狞一笑,扔了手头的长剑,吩咐道,“来人,将这贱人关进柴房,顺便去找个大夫来,休得让她这样容易的死了!” 对殿下的吩咐,自然有人去办。 白栀对七皇子千恩万谢,“婢子谢谢殿下!” 一场捉女干闹剧,就这样谢幕。 雾濛濛咂砸嘴,她是知道秦关鸠上辈子是做了九皇子妃的,往后多年,她也同样私通十四皇子,给她家殿下戴了好一顶的绿帽子。 如今,她成为了七皇子的侧室,可仍旧没逃脱私通的轨迹,仿佛她命中注定就要落的这样的下场。 不过上辈子,因着殿下的缘故,她捡了个便宜,没这辈子这样惨而已。 雾濛濛觉得秦关鸠往后死不了,可一定会很惨,毕竟七皇子是个变态来着。 惹了他家殿下,最多给她个痛快,杀了便是。 可惹了七皇子,往后秦关鸠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司火看完好戏,领着雾濛濛就又回去了。 雾濛濛进门,就见王爷在院子口等她。 她小跑过去,一把抱住自家王爷,深嗅了口他身上熟悉的冷檀香,雾濛濛觉得现在的阿泯最好。 这样好的阿泯,没被秦关鸠染指糟蹋,真是太好不过了。 端王显然是七皇子那边的事,他摸了摸髻问,“热闹好看吗?” 雾濛濛点头,她弯着眸子道,“就是七皇子没用,让女干夫逃了。” 端王脸上就露出个奇异的浅笑来,“无碍,他总是还要回来的。” 雾濛濛敏锐地从这话里听出端倪来,她狐疑看着王爷问,“所以,那人和阿泯有什么关系?” 王爷也不瞒她,“那人叫范用,本是个江湖采花贼,后来让官府拿了,我想着既然是个废物,稍且能有一用,就将他从牢里弄了出来,这事完了后,只要往后他不再犯事,从前的罪孽,本王过往不究,若是死不悔改,天涯海角,本王也能让人杀了他。” 雾濛濛恍然大悟,“我就说嘛,秦坏鸟竟然有私通男人了,原来是有这缘故。” 端王冷笑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雾濛濛深以为然的点头,她捧起息泯的脸,大方地亲了他薄唇一口,慎重其事的道,“她不好,我想着她上辈子竟嫁给过阿泯,心头就不痛快,我的阿泯这样好,叫这样的坏人糟蹋了,真是讨厌。” 端王脸上无甚表情,可微微上翘的嘴角,到底是心头欢喜的藏不住。 “不说她,我们现在好就行了。”端王觉得这蠢东西越来越会说话了,每一句话都说到他心坎里,叫人心头热乎。 雾濛濛点头,牵着他手认真说,“阿泯放心,我都不看其他野男人一眼,我就只看我家阿泯,一辈子看不够啊。” 端王嘴角向上弯起,压不住,他抬手揉了她髻一把,低头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呢喃道,“那本王准许你看一辈子,旁人要看了,就砍他们脑袋!” 雾濛濛眸子亮晶晶地点头。 她觉得王爷简直太懂她的心思了,句句话都正合她心意,简直太赞,没有没? 雾濛濛这边浓情蜜意,她也就不在关注秦关鸠,总是这人的处境已经惨透了,故而她就无视了。 但当天晚上,她就听说,给秦关鸠看诊的大夫道,秦关鸠小产了,原本有月余的身孕,让七皇子给踢没了。 至于这怀的是谁的孩子,却是不好说。 七皇子更是暴怒,这不仅是给他戴了绿头巾,还差点给别人养娃,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这让一个男人觉得耻辱的了。 端王当时啧啧两声,“我本是想着,真让秦关鸠将孩子顺利生下来。” 雾濛濛夹了他一眼,笑嘻嘻地又蹭过去,“稚子无辜,没生下来也好。” 端王便不再多说了,摸了摸她后脑勺。 原本雾濛濛以为,秦关鸠的事就这样了,但谁知,此事又起波澜。 隔日晚上,女干夫范用,趁夜摸了回来,他没去找白栀,而是直接见了秦关鸠。 彼时,秦关鸠坐在柴房地上,她周围白栀似乎给她送了一些被褥,她虽然恼恨白栀心怀不轨,但对她的伺候倒是全盘接受。 范用动作利落地蹿进柴房,借着月色,他在秦关鸠面前蹲下,抬手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夫人,怎这样可怜,若是同意与末将一起私奔,也好过现在这样等死来着。” 秦关鸠没有说话,她只看着范用,面无表情。 范用褪去了那身软甲,那张小麦肤色的脸上温暖阳光不再,转而是的是一股子风流邪气。 “要末将现在救夫人出去吗?”范用低声问道。 秦关鸠捂着小肚子,答非所问的道了句,“我小产了。” 范用一愣,接着他就笑了,笑得颇为讽刺,“夫人该不会想说,小产的是末将的孩子吧?” 秦关鸠错开目光,她静静看着外头,隔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七皇子将你我捉女干在床!” 范用收了嘴角的淡笑,他没有否认。 秦关鸠心头泛凉,不过她还是想问,“为什么?” 范用忽然就觉得索然无趣起来,他哼了声,“自然是因为夫人身边的某个傻丫头。” 秦关鸠神色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白栀?” 范用耸了耸肩。 得知真相,秦关鸠忽而放声大笑起来,那种笑声悲凉而心寒。 范用看着她,忍着没将端王牵连进来。 那人,他才是真的惹不起。 秦关鸠笑着笑着就流出眼泪来,她又笑又哭,累了后,才盯着范用道,“给我一把匕!” 范用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不过他还是从怀里摸了把小巧的匕给她。 秦关鸠将匕收了,闭眼不再看他,只冷冷的道,“你可以滚了!” 于是,范用当真滚了,临走之际,他出县衙的时候,见着端王的侍卫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顿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又隔了好几天,就在雾濛濛差点将七皇子给忘了的时候,给七皇子赚了军功的徐术和白军师,忽然领了一队奇装异服的人进县衙来见七皇子。 雾濛濛听端王说的,且端王还说,这些人是多罗国的。 七皇子那头热情款待了多罗国的人,不出半天,整个椑木城都知道,七皇子在扫荡边夷的时候,还救了一队多罗国的人。 这些人恰是要穿过边夷,前往大殷王城的多罗国使臣。 白军师跟七皇子建议,多罗国使臣多年之前来过大殷,想与大殷互通商路,可是此事因先帝的驾崩而搁浅,如今正是七皇子的好机会来了。 七皇子一想,可不就是,只要他将多罗国使臣领回京城面见父皇,往后大殷与多罗商路一事,且不都要落入他的手中。 且能与一国交好,这在所有皇子中间,那都是颇有分量的。 是以七皇子越待这一队多罗国的使臣客客气气。 他还亲自上书皇帝,将自己扫荡边夷的壮举一谈,再将多罗国的事一提,几乎就已经看到封王的机会唾手可得。 这样接连的好事,终于让七皇子因秦关鸠而带来的暴虐心情,好上了几分。 是以,他又想起秦关鸠带给他的耻辱来。 秉着不能让她好过的心思,这天七皇子拿上马鞭,就冲进了柴房! 第216章:所谓乐极生悲 数日不见,但吃喝没少的秦关鸠,竟面色还不错。? 白栀日日过来照顾她,细软的被褥以及小产后该用的汤水喝吃食,一样都不少她的。 即便下面的人想故意苛待她,可有白栀在,谁都晓得七皇子最近的新宠,故而也只得悻悻算了。 如此将养着,她还缓了精气神过来。 七皇子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此生还没谁敢给他这样大的侮辱,好在这会不是在京城,不然都叫他成为京城的笑柄了。 七皇子冷笑一声,手中马鞭一扬,就抽在秦关鸠身上,他是半点力道都没省,用足了劲。 秦关鸠痛呼一声,手臂上顺便出现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兴许鲜血的颜色,以及秦关鸠越是痛苦,他就越觉得快意,故而他接连几鞭子抽下去。 秦关鸠已经痛的在地上打滚。 “贱人,天生,这么喜欢勾野男人,本殿就满足你,”七皇子哈哈大笑起来,他上前又是一脚踹在秦关鸠小腹,“放心,本殿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怎么要去丢去军营慰劳慰劳本殿麾下将士。” 听闻这话,秦关鸠打了个寒颤,七皇子如何折磨她,她都能忍受,可当真要将她丢去大营充做军女支,这却是她万万接受不了的。 “不要,殿下,我是秦家嫡女,殿下你不能这样做!”她哭喊着,爬过去抱住七皇子的腿。 七皇子狰狞一笑,他一脚踹开她,蹲下身,抓着秦关鸠头,迫使她仰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秦家嫡女?做出这种事来,本殿回京还要质问秦家,让秦家给本殿个交代!” 秦关鸠摇头,她喘着气,像是一条离水了的鱼,“不要殿下,殿下臣妾错了,你饶了臣妾吧,往后你让臣妾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让臣妾去军营!” 七皇子冷冷一笑,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说,“贱人晚了,你背叛本殿那一天就该想” 然,他一句话没说完,顿觉心口剧痛! 七皇子息穹低头,就见胸口位置,一柄小巧的匕被秦关鸠素白的手握着刺进他身体里。 他骇然望着她。 秦关鸠勾唇笑起来,天生自带三分笑意的脸,映着眸底的疯狂和绝望,真真诡异。 她死死握着匕,手都没抖一下,“你才是贱人!我早想这样做了!” 最后一字方落,她猛地抽出匕,温热的鲜血噗的飞溅出来,沾染上她袖口裙摆。 不过秦关鸠好似并不在意,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七皇子那张惊骇又难以置信的脸,抬脚照着他脸就踹了下去。 托七皇子的福,他想要好生折磨她,是以柴房里并无旁人,其他伺候的护卫和宫娥都在外头,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会进来。 秦关鸠莲步轻移,这下,是她蹲在他面前,手中匕还有血在滴。 她看着七皇子笑,手却抚上他胸口涌血的伤处,纤细的指甲抠进去,浅笑道,“你也这样折磨过我,怎么样快不快活?” 七皇子疼的差点没晕厥过去,他好歹是会拳脚的,手一挥,一耳光就打在秦关鸠脸上。 虽没多少力道,但他翻身就往柴房外头爬。 秦关鸠爬起来,她像是个疯子一样冲过去,骑在七皇子背上就又猛地刺了一刀。 “啊!”七皇子惨叫一声。 柴房外听到动静的护卫和宫娥冲的进来,就见秦关鸠一身是血的坐在七皇子背上,她正拔出扎在七皇子肩甲的匕。 几名宫娥放声尖叫,差点没晕厥过去。 四五名护卫上前,一人揪开秦关鸠,另外几人赶紧去抬七皇子,另有一人冲出去找大夫。 此时,七皇子已经将近奄奄一息,面白如纸。 秦关鸠被人拽出柴房,她将匕藏在袖子里,跌跌撞撞的,逮着机会就去刺那个抓着她的护卫。 那个护卫不防,手臂被划出一条口子,他松开秦关鸠,还没反应好过来,秦关鸠提着裙摆就往跑。 “跑了,快追!”那护卫大喊一声,还没追上秦关鸠,就见七皇子又吐了好几口的血。 “快去找大夫,找大夫!”有人在嚷着,那护卫看了眼已经跑没在的秦关鸠,转身先去接大夫过来。 毕竟,七皇子要有个意外,他们这边护卫也别想活。 却说秦关鸠一口气跑到县衙东院这边,县衙来往的下人,是有看见她的,但都不明所以,且这人还是七皇子的侧妃,谁能管的了的? 秦关鸠脸上迸出刻骨的仇恨来,她知道雾濛濛住在哪,是以捏紧手头的匕,埋头就往那边去。 东院这边,盖因有端王在,也就没几个护卫,雾濛濛正和息泯在廊下懒懒散散地说着话。 端王手头捏着书卷,雾濛濛手里竟拿着绣花针。 她认认真真地在缝着什么,还皱紧着眉头,息泯看一页书,就瞄她一眼,似乎担心她将自个给扎了手指头。 雾濛濛如临大敌一般缝完一条边,抬起头来松了口气,然后给王爷看,“阿泯你看,你的袜子快缝好了。” 端王眯着凤眼瞅了那缝制的歪歪扭扭地针脚,不客气的道,“针脚不平整,我穿着会磕脚。” 雾濛濛小脸沮丧了,她翻着手里绣了一半的袜子,有些气馁,昨天她去找司火,就见大爷在给司金做袜子,她才晓得,这成亲了后,夫君身上贴身穿的衣物,最好是不加旁人手,做妻子的亲手制。 见蠢东西似乎都快哭出来的模样,端王揉了揉她小耳朵,“你不擅长这个,不必勉强,不然,府中养那么多绣娘做甚?” 雾濛濛捏着绣花针,嘟嘟囔囔的道,“可是,我想让阿泯贴身穿的都是我做的。” 端王低笑,他贴近她耳朵,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本王身上哪点不是你的?还在意这些外物,嗯?” 雾濛濛一想也是,阿泯整个人都是她的,她想啃就啃,想摸就摸,这些外物哪里比的上了? 她又眉开眼笑起来,撒手抱住他手臂,抬头在他脸上亲了口。 秦关鸠闯进来,恰看到这碍眼剜心的一幕,她大喊一声,“雾濛濛!” 话音未落,她执着匕就冲过来。 这当雾濛濛抬头,就看到一身是血的秦关鸠,她披头散,脸上神色很骇人。 而在秦关鸠身后,还追着王爷身边的护卫。 端王眸色一凛,他宽袖一扬,将雾濛濛护在身后,顺手摸了小案几上一块小点心就甩了过去。 那点心快若闪电,就和暗器一样。 “啪”的一声! 那点心砸在秦关鸠脑门,叫秦关鸠生生止步。 后头的护卫追上去,两三人同时扑过去,两人将秦关鸠左右按在地上,另一人赶紧夺了她手头的匕。 秦关鸠挣扎起来,她死死盯着雾濛濛,怨毒而不甘心的吼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该才是端王妃,我才是,雾濛濛你凭什么?” 这样大的恨意,让雾濛濛心头很不舒服。 她往息泯身边靠,紧紧拽着他的袖子。 端王敛眸看了身边的蠢东西一眼,见她没了刚才的快活,顿心头对秦关鸠生了杀意。 “冲撞王妃,带下去,杖责十棍,给老七扔过去!”端王冷冷吩咐道。 三名护卫齐齐应声,拖着秦关鸠下去。 秦关鸠还不依不饶地吼道,“凭什么,凭什么” 端王拍了拍雾濛濛小脸,柔声道,“好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雾濛濛看着秦关鸠消失,耳边似乎依稀还能听到她哭喊的声音。 她仰头,对息泯扯了扯嘴角,很是不解的道,“她一个高门贵女,皇后还是她亲姑母,怎的就到今天这样的田地呢?” 按着雾濛濛的理解,越是有好的出身,高的起点,往后的日子就该越是顺遂才是。 她从前拼死拼活的努力赚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也有个好的起点,往后过的容易一些。 可秦关鸠,目下竟是落到生死不如的地步。 端王拉着她复又坐下,捏了捏她指尖道,“自找的,不要再理会她,她如何,与你我无关。” 雾濛濛不过就是稍有感叹罢了,听息泯这样一说,她也就点头放下了。 不多时,秦关鸠的十棍都还没打完,七皇子那边就有人匆匆来禀,“启禀端王,七皇子遇刺,恐要不好了。” 端王长眉一挑,与雾濛濛对视一眼,他挥手道,“可有请大夫?” 那人如实回答,“有,但是大夫止不住血。” 端王点头,纵使他不想管老七的死活,可人在西疆,真要出点事,回京后,他也要受到牵连。 雾濛濛很是机灵的道,“兴许我的针灸之术能试试止血。” 当即端王带着雾濛濛过去,路途上,两人就都清楚了前因后果,七皇子身中两刀,胸口的最为致命,且正是秦关鸠刺的。 雾濛濛咂舌,她也是没想到秦关鸠居然这样大胆,能干出行刺皇子的事来。 这事传回京城,皇后和整个秦家都是要受到连累的。 端王似乎并不意外,他淡淡的道,“因果循环,自有缘由。” 雾濛濛深以为然,但凡七皇子对秦关鸠不那样苛待,约莫秦关鸠不会在绝望之下,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 雾濛濛见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七皇子之时,她才晓得严重。 何止是血止不住,七皇子根本就只有一口气了。 第217章:不想你有半分不好 端王显然也是未曾预料到,七皇子的伤势这样重。 他抿紧薄唇,先带着雾濛濛出们,才问她,“可是有把握止血留他一口气?若不能,蠢东西你便不用插手。” 雾濛濛晓得息泯的顾虑,她拉着他袖子道,“有七成把握。” 端王点头,“那就去做吧。” 雾濛濛应了声,她让人拿来一整套银针,在宫娥的帮衬下,眨眼看着七皇子身上的气脉。 这一看不要紧,七皇子身上所有的气脉,竟已肉眼可见的度在流逝。 雾濛濛大吃一惊,她赶紧下针,先是封了七皇子伤处的穴位,在不轻不重的推拿几下,稳住他身上的气脉。 “找参片来,越老的参越好。”完事后,雾濛濛抹了额头的汗吩咐道。 端王进来,若不是此时在西疆,老七不好现在就死,他哪里舍得让雾濛濛这样劳累。 雾濛濛冲他笑了一下,“好了,暂时吊住一线生机,不过不能久,需得赶快送回京城找御医。” 端王皱眉,“京城路途遥远,这样颠簸,怕是还进城命就要颠没了。” 雾濛濛抠了抠梨涡。 端王舍不得她为别人的事这样苦恼,遂摸了摸她小脸,“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理会了。” 雾濛濛应了声,总是她也觉得七皇子死不死的和她没啥关系。 端王令人好生照顾七皇子,至于罪魁祸秦关鸠则看管了起来,不能让她死了,需得活着,日后也要一并送回京处置的。 敢行刺皇子,不用想,端王都知道,秦家和皇后此次怕是要气得呕血了。 端王带着雾濛濛回了房间后,他接连写了几封密信飞鸽传书回京。 三天后,京城那边收到端王快马加鞭十万火急的奏请。 朝堂之上,众人都还以为,莫不是边夷又打过来了?两位皇子在西疆都不敌? 就是皇帝心头都咯噔一下。 可等皇帝看完奏请后,龙颜大怒! 还在朝堂之上,就将奏请摔到秦家秦尚书面前,“秦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秦尚书面皮一抖,弯腰捡起奏请一看,当即吓的双腿软,跪倒在朝堂,高呼,“圣人恕罪,圣人恕罪!” 皇帝拂袖冷哼,“朕的皇七子生死未卜,就剩一口气,你倒是告诉朕,该找谁恕罪去!” 秦尚书趴在地上的手都在抖,冷汗如雨下,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传朕旨意,太医署院正点齐太医,带上珍奇药材,前往西疆!”皇帝起身退朝。 跟着他后脚就去皇后的凤坤宫作了一番。 同样得到消息的德妃,当场就晕死了过去,好不容易转醒过来,她见着皇帝,人还没开口说话,就哭的不能自己。 “德妃好生保重,朕定不会让皇七子有事的。”皇帝拉着德妃手安慰道。 德妃扑进皇帝怀里,就嚷道,“圣人,臣妾要去西疆,臣妾要去接皇儿。” 皇帝怜意大起,“莫说胡话,朕已经令院正亲自过去一趟,已经快马加鞭启程了,有朕庇佑,皇儿不会有事的。” 德妃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抓着皇帝龙袍,声色厉害的道,“臣妾要秦关鸠那个贱人死无葬身之地,让秦家补偿臣妾皇儿。” “好,好,”皇帝也是觉得心痛,“朕会给咱们皇儿出这口气的。” 说完后,皇帝又道,“你好生休息,别太伤心了,皇九子在信里说了,端王妃是会针灸之术的,已经将皇儿的伤势稳住了,只等院正过去了就好。” 听闻这话,德妃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此话当真,端王妃当真稳住了皇儿伤势,皇儿不会有事?” 皇帝点头,“自然当真。” 如此,德妃才算好一些。 皇帝又坐了会才离开,德妃匆匆起身,她所以披了件外赏,对自己的心腹宫娥道,“走,去凤坤宫,本宫倒要去质问皇后,她秦家出的好女儿!” 德妃去了凤坤宫,与皇后又是如何一番撕扯,暂且不说。 秦家那头,阴云笼罩,唯二不受影响的,约莫就只有秦竹笙和秦扶苏了,这两人,一个从未将其他秦家人当成是正统嫡出,另一个则半点秦家人的觉悟都没有,甚至早年就出府单过了。 秦尚书跟秦老太君愁眉苦脸的商量了半晌,最后秦尚书只得一大早进宫,去求见皇后。 皇后倒是见了他,不过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皇后揉着眉心道,“舍了吧,这样的妖孽,不舍了难不成还留着连累整个家族不成?” 秦尚书想说什么,可又无法反驳。 皇后脸上神色更为冷酷,“你若做不了主,本宫给你下这个决定,总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可是息秦氏,理当由七皇子处置!” 秦尚书这一刻仿佛忽然就老了十岁,他低着头小声道,“一切由娘娘做主。” 秦尚书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他摸了摸袖子里其实早准备好的剔除族谱书,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当天早朝,皇帝就收到了秦尚书亲笔书写的将秦关鸠剔除族谱书,以及他自己的罪己奏请。 皇帝冷着脸看了,只压下不,也不置评。 而市井坊间,听闻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秦关鸠居然亲手嗜夫的消息,众人哗然。 毕竟秦关鸠一贯在外的作风,都是善良大度,说是京城贵女典范都不为过。 可她现在嗜夫,且还私通外男,简直将秦家的门楣都给丢尽了。 这些事,远在西疆的雾濛濛不太清楚,端王却能意料的到。 他让雾濛濛勿须尽力,只要两三天去看一次,保证七皇子还有一口气在就是。 七日过后,京城太医署的太医进了椑木城。 甫一下马,连口水都没喝过,就赶紧风尘仆仆的往七皇子房间里赶。 这次来的有太医署院正一名,另太医五名,外加药童医女十人,后头还有大批世间难得的珍惜药材。 雾濛濛和端王也是在场的,院正先与七皇子把脉,跟着后头的太医挨个上去眼看。 院正自然看见了七皇子身上的根根银针,他看了圈,对靠着端王的一水灵灵的小夫人一拱手道,“敢问,七皇子身上的银针,可是出自端王妃之手?” 雾濛濛点头,她看了眼七皇子,似乎有些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不对,便紧紧挨着端王,还紧张地抬手拉着他袖子。 端王低头,目光柔和地看了她一眼。 雾濛濛才抿了抿粉唇,软糯糯的道,“是我扎的,太医大人,扎的不对吗?” 这样娇娇软软的小夫人,纵使已经挽了妇人髻,可在院正老头眼里,那还是个小姑娘。 他笑了笑,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和蔼一些,轻声道,“不,王妃做的很好,比老头子们都还做的要好。” 雾濛濛眨了眨眼,她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小手勾住王爷的手,还调皮地抠了抠他手心。 面子却腼腆如小白兔一样的应了声,“哦。” 院正似乎对针灸之术很感兴趣,他又问,“冒昧问句,王妃是师承何处?” 雾濛濛觉得这老头真是话多,不过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端王,张口笑眯眯的道,“王爷教的啊。” 院正一噎,他看向端王,惊疑不定。 端王面不改色,他冷淡的眸光落到院正身上,顿时让院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院正轻咳一声,瞄了眼已经看完伤口的属下,厉色道,“可有良策?” 几人太医凑在一起,面带愁色,其中一人踟蹰道,“院正大人,七殿下这伤口,前胸最致命,目下失血过多,人又昏迷不醒,要是取了银针,怕是撑不住我等的汤药灌下去啊。” 院正其实也知道,他思忖片刻,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跟端王商量,“王爷,不知可否让王妃协助我等,毕竟七皇子身上的银针不能断。” 端王面无表情,黑沉的凤眸渗人的慌。 他薄唇一启,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同意的当,他淡淡的道,“休想!” 院正几人一怔,从前听闻皇九子端王是个神仙脸,魔鬼心的,那时倒觉得夸张了,可目下,胞兄生死未卜,他竟然无动于衷。 雾濛濛看气氛不好,晓得自己王爷这一张嘴就又拉仇恨了。 她探出半个头,跟几位太医小声的道,“那个,王爷的意思是,我帮不了你们,我只会扎针,其他得不会,要是七皇子有个万一,德妃和圣人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这话也是在理,可其他几位太医心里总是有疙瘩,德妃和圣人怪罪,他们也是逃不脱来着。 端王手一扬,将雾濛濛护在身下,冷然然的道,“王妃人小力薄,医术哪里及得上诸位,是以,七皇兄身上的银针可以不除,就那么扎着,其他的却都要看几位的本事了。” 话到这份上,已是端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本来最开始他就不想将雾濛濛掺合进来,当时没办法的事,如今太医都来了,自然该撒手不管了。 院正点头,还是对端王和雾濛濛拱手道,“老臣多谢王爷和王妃。” 端王矜持点头,他客套而疏离的丢下一句,“本王的七皇兄,就拜托各位了。” 说完这话,他也不给人反应的功夫,牵着雾濛濛就走了。 两人出了院子,雾濛濛看着端王才道,“阿泯是担心我插手太多,往后会惹来麻烦吗?” 端王点头又摇头,“老七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也不想叫你给他推拿,且德妃也不是好相与的,不管老七好还是坏,因着你的身份,她都一定会迁怒上的。” 雾濛濛点头,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端王见她乖巧的让人心尖子软,又低声道,“我不怕麻烦,只是不想你有半分不好。” 第218章:古怪的多罗国人 太医署的院正通过一天的商讨,最后定下诊治法子。 在不拔掉端王妃银针的基础上,先行给七皇子灌下吊命的参汤,再行缝合伤口。 秦关鸠那一刀,正中七皇子前胸心肺,堪堪擦着心脏而过,端的是惊险无比。 是以,只需将伤口缝合了,等七皇子转醒过来后,将养着慢慢排除心肺淤血,然后才是能康复痊愈的事。 对此,端王和端王妃并不插手,一应以院正的意思为准。 随后从京城送过来的药材,随便一味,那都是世间少有,端的是让人看的眼红。 雾濛濛倒不觉得眼热,她只是觉得皇帝也真是偏心眼。 多年之前,息泯为了给她治嗓子要个药引,硬是千方百计才从宫中弄出那么一丁点,再后来,便是他中毒生死一线,那时候也没见皇帝这样紧张。 如今七皇子同样奄奄一息,他就又是派遣院正过来,又是一车一车的药材。 雾濛濛为自家王爷抱不平,夫妻两人在床榻间的时候,她便没事多抱怨了几句。 哪知惹来端王的浅笑,跟着摸她脑袋道,“勿须如此,这么多年,本王习惯了他们的偏心眼,且老七即便捡回一条命,往后约莫也是要废了的。” 雾濛濛点头,大殷如今的医学不如现代的达,光是七皇子心肺间的淤血想要排出来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往后多半是要缠绵病榻,身体孱弱不堪了的。 她啧啧两声,“秦坏鸟惨了,真正生不如死啊。” 端王挑眉,他长腿单屈,将人捞进怀里,淡淡的道,“蠢东西,想不想要十里红妆?” 雾濛濛茫然看着他,话题跳的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息泯修长指尖卷着她丝把玩,眉目温情的道,“等老七伤势一稳,就该回京了,上次拜堂多寒酸,本王想给你最风光的大嫁。” 雾濛濛笑弯着眸子滚进王爷怀里,她翘起白生生的小短腿扬了扬,犹豫不定的道,“可是凤冠好重啊,我不想戴第二次嘛。” 娇娇软软的嗓音,带着撒娇的鼻音,能叫人心都化了。 端王搂着小人,大脚一抬起来,就包住了她的小脚丫子,还在她脚心蹭了蹭。 惹的雾濛濛接连缩脚。 “那就将聘礼和嫁妆绕京城走一圈,堂就不拜了。”总是他想给她多一些的风光,不叫任何人看轻了她。 雾濛濛点头,“这个可以有。” 她笑嘻嘻地趴他身上,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非的腻着他才能站稳。 她还将小下巴抵在他结实的胸口,晃着小脑袋嚷道,“阿泯怎么这么好看呢?好看都把雾濛濛迷住了。” 对她时不时就要这样玩闹的说上一次类似的话,端王表示非常喜欢听。 他微微勾起嘴角,下颌一样,骄矜倨傲的说,“合该好看,叫王妃眼里只有本王一人。” 两人这般厚颜无耻,一人吹捧,一人自恋,幼稚又可笑,但竟能说上小半个时辰。 腻腻歪歪的还没说够,很不想打扰的司金不得不站门口轻咳一声,隔着屏风道,“王爷,七皇子那边的多罗国使臣上门求见。” “对,还有多罗国的人在。”雾濛濛一巴掌拍在端王胸口,她居然将这群人给忘了。 端王坐起身,理了理衣裳,又将小人拉起来,牵着走出里间。 对两人除了上恭房的时候不一块,什么时候都黏在一起的黏糊劲,司金虽然已经看习惯了,但还是觉得刺激人。 他每看一次,就心生委屈想冲回去找自家媳妇寻求安慰。 端王站司金面前,见他低着头,便理了理胸襟,转头眼不眨地看着雾濛濛。 雾濛濛起先还没明白这是何意,可待看着殿下脸上虽然冷淡淡的没有表情,她却出奇的从他眼底读出了他的意思。 她踮起脚尖,仰头主动在他脸皮啵了口。 果然,殿下斜着瞥了司金一眼,这才昂挺胸地抬脚去花厅。 落在后头的司金幽幽怨怨地看着两人,他总觉得刚才殿下是故意的,故意在欺负他来着? 不对,他家殿下绝逼不可能是这么无聊的人! 花厅里,一众十人,雾濛濛甫一进门,就愣了愣。 她以为多罗国,应该也是同大殷风俗差不多的,但不曾想,这十人的穿着,就与大殷大相径庭。 男的都是都是戴假的卷毛,头上翎羽毛的帽子,层层叠峦的白衬衣,外面是马甲,下面则是夸张的灯笼了裤,跟着是长靴,腰间还别着细细的长剑。 根本就是一副中世纪西欧的装扮,就是这些多罗人的相貌,那也是像司金那种,五官轮廓深刻,金碧眼,再不然就是琥珀色眼瞳。 雾濛濛直愣愣地看着这十人,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端王敏锐察觉到雾濛濛的异常,他轻轻捏了捏她手心低声问道,“濛濛?” 雾濛濛回神,她见对面的多罗人也看过来,便讪笑两下,然后用力拽着端王折身走了出去。 十名多罗人面面相觑,毕竟就他们知道的,这端王也是皇子,可与七皇子待他们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 雾濛濛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刚才瞥见,其中有一名多罗人腰上别着把她很眼熟的手枪,那枪虽然不能同现代的相较,模样也不甚相同,但她就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心头一急,脸上就露出慌张来,她觉得大殷虽不是她知晓的任何一个朝代,但和她学过的那些历史其实出奇的相似。 且这里还有和西欧人一模一样的多罗国人。 “蠢东西?”端王皱眉拉住她。 雾濛濛死死抓住息泯的手,有些语无伦次的道,“阿泯,他们有枪啊,多罗国已经有手枪了,刀剑都比不过的。” 端王思忖片刻,“你说的是火铳?刚才有个多罗人确实腰间有一把,模样是比大殷的火铳要精致小巧一些。” 雾濛濛懵圈了,她呐呐问道,“咱们大殷也有?” 端王点头,“多年之前就有,只在军中有少部分的火铳军,这东西,威力虽大,可不如刀剑顺溜。” 雾濛濛心落回原位,只要大殷也有就好,即便及不上,按也可以改进不是。 她正了正神色,冷静下来,认真严肃的道,“阿泯,你别小看了,我跟你说,在我的家乡,已经没有人会用刀剑了,军队里,全部都是配的火枪,我刚看多罗人的那把,绝对要比大殷的火铳好用,所以,阿泯,让人去多罗学,一定要学回来,即便是偷着,也要偷学到手!” 雾濛濛其实想的很简单,往后阿泯很可能是要做皇帝的,这大殷就是自家的,哪里能让人轻易就欺负去了! 息泯表情凝重,他并不怀疑雾濛濛的话,相反,他很重视雾濛濛的话。 他将这事搁心里,随后捏了捏她小脸,淡淡的道,“我知道了,先看看这些多罗国的人想干什么,探个底也好。” 雾濛濛点头,她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严正以待的像要上战场一样。 息泯失笑,他将人抱起来,亲了亲她嘴角,“不用担心,万事有我在。” 仿佛有一种奇艺的魔力般,雾濛濛听了这话,瞬间就安心了。 她搂着他,十分信赖地重重应了声。 她家阿泯很厉害的,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应该多一些相信他! 两人再次回到花厅的时候,雾濛濛已经能得体的跟这十名多罗人福礼。 端王冷冷地道,“刚才本王王妃忽然不适,诸位招呼不周了。” 十名多罗国的人彼此对视,目光从雾濛濛身上划过,然后又落在面无表情的端王身上。 其中一名三十来岁的多罗国男子站了出来,他单手横胸,对两人行了一礼,然后操着古里古怪的卷舌音,用大殷话说,“英俊的端王王爷,和美丽的王妃,在下是多罗使臣路易,很容易能见到两位大殷贵族。” 第219章:回京 在往后的很多年,多罗国的路易回忆道—— 大殷朝的皇九子端王,长相俊美,可为人冷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尊贵而俊美的王爷眼里,就只有他身边的小王妃,一个娇小温柔的大殷国女子,但是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会是大殷的传奇 还不是传奇的端王,冷淡淡地瞥了路易一眼,骄矜地点头示意,并未多说半句话。 他这样的傲慢无礼,姿态十足,倒叫这在七皇子那边受尽热情礼遇的多罗国使臣觉得有些心里不太舒服。 当即,就有个戴红帽子的年轻多罗国男子,不满的说,“端王爷是不知道我们多罗来大殷的目的吗?” 端王目光淡淡地看过去,雾濛濛也跟着看过去,说这话的人,正是腰间别了把火枪的。 端王目光落在火枪上,冷然然的问,“那是什么?” 路易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红帽子男子就洋洋得意地将火枪拿在手上道,“这是我多罗最好用的火枪,能在很远的距离将人打个对穿。” 那人不仅这样说,还示威的将火枪对准了端王。 几天之前,他同样跟七皇子展示了来,当时就让七皇子惊叹不已。 雾濛濛脸色一变! 端王眯了眯凤眼,他拍了下雾濛濛手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轻轻直起了下身。 众人在眨眼之际,就见那把火枪已经到了他手上。 红帽子的多罗国男子面色更是难看。 端王把玩着火枪,他斜眼看对面的多罗国人,“能将人打个对穿?” 他问,恶意的用枪口指着刚才红帽子男人。 那男人连连摆手,路易赶紧解释,“尊贵的大殷王爷,克斯他只是想同您交流一下,并无恶意。” 端王扬眉,“哦?” 路易和那个叫克斯的红帽子男子接连点头。 端王收了火枪,转头问雾濛濛,“要玩玩吗?” 雾濛濛看了克斯一眼,对他刚才拿枪指着阿泯的事,显然是介怀的。 所以,她点头。 端王毫不犹豫的将火枪放她小手里,大掌还帮她托着点。 雾濛濛也很坏,她将枪筒对准对面的一众多罗人,挨个指过去。 最后指着克斯的时候顿了,端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感觉如何?” 雾濛濛舔了下唇珠,侧头回道,“很精细。” 端王点头,谁都没想到,他手轻轻一动,就拉下安全闸,扣动扳机。 “嘭”一声巨响,在克斯脚尖前,就多了一道弹孔,并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所有人一惊,克斯更是被吓的当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雾濛濛也是愣愣的,端王从她手里拿过火枪,轻轻吹了吹枪筒热气,淡淡的道,“尚可。” 说完,他又看着路易等人,理所当然的道,“这种小玩意恰好可以送本王的王妃把玩,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一群人早就被端王的凶残给吓傻了,路易直接做主点头同意。 端王适才漫不经心的将火枪塞雾濛濛手里头。 雾濛濛都还是懵圈的,她没想通,阿泯这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强抢了别人的宝贝来着。 端王捏了捏她的小脸,将人抱进怀里,才一脸倨傲的跟路易道,“刚才,你们说来大殷是干什么的?”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跟这位王爷搭话,路易只得硬着头皮道,“尊贵的大殷王爷,我们是代表多罗国,来大殷一访,毕竟从前大殷与多罗曾提过要广开商路,我等便是为此事而来。” 端王点头,他摆手道,“如今本七皇兄危在旦夕,一时半会还不会回京,诸位要是等不及可先行一步进京。” 旁的他却不再多说,摆明不太想掺合这事。 七皇子和端王两人太过不一样,一个对他们是热情如火,一个则是冷漠似冰。 路易沉吟片刻,犹豫道,“我等对大殷并不熟悉,且七皇子如今重伤,我们也很担心,不若我等留下来看看,是否能帮上忙,晚些与王爷一起去京城如何?” 端王点头,一不一起,他是无所谓的。 路易脸上露出个笑容来,他目光落到雾濛濛身上,有些不舍地从她手里的火枪划过,笑着道,“在下早听说大殷贵族姑娘夫人都很是温柔貌美,今天一见王妃,才明白,怕是神的使者都比不上王妃。” 这种裸恭维的话,让雾濛濛微窘。 她不吭声,只转头看着阿泯。 果然,就见阿泯抿了抿嘴角,“本王还有公务在身,恕不作陪。” 他起身,也不给路易等人好脸色,牵着雾濛濛就走。 两夫妻回了房间,雾濛濛将火枪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阿泯,这是要给谁研究?” 端王拿起火枪,皱起眉头,不得不承认,“这火铳比大殷的精良好用,我担心的,怕是多罗国在火炮上,也更领先与大殷。” 雾濛濛也是忧心忡忡,“那怎么办啊?要打起来,武器比不过,会很吃亏。” 端王看着她小脸都皱紧了,觉得好笑,他伸手捏了捏她小鼻子,“不用担心,工部多的是能工巧匠,本王将这带回去,自然能研究出名堂来。” 雾濛濛点头,她虽然晓得往后的枪炮会更先进,但架不住她根本就是个外行,连说都说不出原理来。 端王抱了抱她,不想叫她为这种事操心,“没事的,上辈子多罗国就没打过来过。” 雾濛濛在他怀里拱了拱,老气横秋地叹息一声。 端王将多罗国的人晾着,但那个路易却是个上道的,他看的明白,端王是不容易讨好的,但端王妃,却是可以打好关系。 是以,没几天,路易就让人给雾濛濛送了多罗国特有的繁复华服过来,典型的西欧宫廷风的裙子,一字领,微微露胸口,很细的腰身,大蓬裙摆,裙摆上还缀着各色龙眼大小的宝石。 端王看见这条裙子,当场脸就黑了,不准雾濛濛穿! 路易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为此端王很长一段时间没给他好脸色。 好在路易锲而不舍,华服不行,那就珠宝,于是多罗那边盛行的晶亮宝石饰,路易时常往雾濛濛这边送。 端王不说什么,雾濛濛就悉数都收了。 还别说,多罗的宝石饰,风格更接近现代一些,她还多喜欢。 一个月后,七皇子已经幽幽转醒,伤势稳定下来,雾濛濛能撤银针了。 她将银针撤了后,太医又给他诊治了番,确定无大碍,可以经的起路上颠簸回京。 也不知端王是不是故意,他在床前,居高临下的说,“七皇兄好生养伤口,诸事莫记挂,行刺皇兄的秦关鸠,本王将她关了起来,本来是皇兄的侧妃,皇弟琢磨着不好插手,是以,还是要等皇兄好起来自行处置。” 一听这话,七皇子就激动了,他一激动,心肺初一痛,就又吐了口血。 雾濛濛简直不忍直视,将端王拉着走了,任身后的那些太医赶紧给七皇子稳住伤势。 两人慢吞吞地往回走,端王看着天际苍穹,淡淡的道,“蠢东西,要回去了。” 雾濛濛应了声,这在西疆一待,将近就是一年,如今已是六月份,西疆的冬天早过去了,甚至开始暖和起来。 狐狸小玄在门口迎两人,老远见着,就开始摆尾巴。 它呜呜地绕着两人转了圈,不敢靠端王太近,想去蹭雾濛濛,可更不敢,扬起前肢,已经人来高的大狐狸,竟生生委屈起来。 雾濛濛看着它,想去揉毛的爪子伸到半路,在阿泯冷测测的目光中,又缩了回来。 她讪笑两声,“阿泯,要将小玄一起带回去吗?” 端王冷眼扫着丑狐狸,“随你。” 雾濛濛真心将小玄当成宠物来养,这么几个月,她早习惯了,便道,“那就带回去吧,天冷的时候,它的毛还能给我暖脚。” 端王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小玄那身狐毛,让小玄一下加紧了尾巴,不敢放肆。 说起回京城,也是很快的,十来天后,大军就上路了。 这次回去,端王留了五万人马驻扎在西疆,另外五万人马跟着他回京,还带上了七皇子的人马,以及一队多罗国使臣。 端王出椑木城的时候,全城百姓跪在街道两旁,嘴里喊着端王千岁的话,跟着还抱头痛哭。 雾濛濛和端王共乘一匹马,她在他怀里,小脑袋低着,也是有点心情不好了。 端王面无表情,纵使正个满城百姓感恩戴德,也不能让他动容一丝。 倒是大军里,人人心头复杂,七皇子听闻又让气吐血了一会,而路易等人,对端王竟然如此得民心,更是吃惊不已。 一行人缓缓出了城,走出老远,椑木城百姓才停止相送。 雾濛濛在马背上轻轻拉了拉王爷的袖子,在他低头之时,小声凑过去说,“阿泯,以后也一定会是个旷世明君!” 端王揉了揉她髻,他嗤笑一声,“蠢东西,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雾濛濛晓得他这人,总是口是心非,虽然漠视生命了些,可三观还是比较正的,做事又很认真。 他若做了皇帝,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一个好皇帝,给大殷带来繁荣昌盛。 这点并不妨碍雾濛濛去崇拜他,她在马背上扭了扭小身子,眸子晶亮亮地望着他说,“不管阿泯做什么,都会做的最好,最厉害!” 将她眼底的崇拜尽收眼底,面无表情的端王翘了翘嘴角,压下她的头,一扬披风,飞快地亲了她嘴角一口。 第220章:管管你爹娘的事 回京的路途,总是比去年行军的路更好走,且军中几乎没人再会水土不服。 盖因七皇子的伤势,不能走的太赶,是以端王权当游山玩水。 每到一处,定然带着雾濛濛好生游玩一番,再使银子,找当地百姓作为向导。 而七皇子,只有窝在帐子里,好生养伤,连带一众太医也是不得安生,心都提紧了。 司金和司火,沾了端王的光,也是一路游玩过来。 两夫妻的感情,在司金有意黏糊下,竟也是比刚出京城那会好上一些。 当然,司金绝逼不会说,是受了自家王爷的刺激。 那一队的多罗国人,偶尔同端王一起出游,更多的时候还是安分的呆在军营里,且是不是在七皇子面前露个脸。 毕竟,相较起端王,明显七皇子好说话的多。 这一日,端王带着雾濛濛,身后跟着司金和司火,四人到了青州城。 据说这青州城的鸡油饭特别有名,是以深谙雾濛濛喜好的端王,毫不犹豫地扔下大军,带着自家王妃又出游了。 司金早打听清楚了,他领着三人在城里左拐右拐,找了家很不起眼的小店,进去就直接点鸡油饭。 端王有些嫌弃这环境不好,他也不说啥,只冷测测地盯着自家不会办事的属下。 雾濛濛倒无所谓,她还去拉息泯笑着说,“这种地方,兴许才能用到最正宗的鸡油饭嘛,阿泯别冷着张脸了,一会司金要用不下饭了。” 司火已经不想管这从前看着精明,其实内里就是蠢狗一条的司金,她拿出帕子,将椅子和桌子擦了几遍,才让王爷和王妃入座。 司金讪笑解释道,“爷,属下真打听过了,整个青州城,就这家的鸡油饭是最好的,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 说到这当,小二果然吆喝着上了鸡油饭。 饭还没上桌,雾濛濛就闻到了香味,她眸子一亮,跟馋嘴贪吃的小猫一样蠢蠢欲动。 见她兴致这样足,端王也不好再计较,遂点头作罢。 四个人一小桌子,显得局促,四碗鸡油饭,外加一些家常小菜。 端王见这饭菜倒还干净,如此才准雾濛濛用。 饭果然是好饭,味道很不错,家常小菜做的也别有一番滋味,雾濛濛用完一碗饭,她舔了舔嘴角,目光就落在王爷的碗里头。 司金和司火赶紧低头扒饭,一应都当没看到。 息泯好笑,他跟她勾了勾食指。 雾濛濛巴巴地凑过去,息泯用勺子挑了点,喂了她一小口。 雾濛濛鼓着腮帮子咽下后,跟着就冲小二喊,“小二,再来两碗鸡油饭。” “来咧,客观稍等!”小二脆生生地应了。 端王侧头看她,似笑非笑的道,“你用的完?” 雾濛濛摸了摸肚子,天大地大美食最大,“用的完。” 端王便不再多说。 但事实证明,端王是很远见的,雾濛濛再撑完一碗后,另一碗就用不下了。 她目光悲愤地看着不能吃的鸡油饭,觉得真是心痛,分明还没吃够,奈何肚子不争气。 端王觉得自家王妃真是幼稚,他将人拢过来,自的给她揉软乎乎的小肚子,笑着道,“真喜欢这个?” 雾濛濛点头,“味道真不错啊。” 端王颔,转头就跟司金吩咐道,“飞鸽传书,差个府里的厨子过来学。” 雾濛濛叫他这样贴心的举动给感动坏了,她丝毫不避讳这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转身捧起端王的俊脸,嘟嘴上去就啃了口。 “谢谢阿泯!”她无比欢心。 王爷不介意,甚至颇为享受她这样直率的主动。 司金蓝眸一转,盯着司火白皙的脸蛋看了看,没敢学王妃。 雾濛濛和息泯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总是叫有些人看不惯的。 当即就有一进店的年轻姑娘啐了口,红着脸低声骂道,“真是不知害臊,青天白日就同男子这样亲近,败坏门风。” 雾濛濛可能没听到,但端王和司金司火三人是习武之人,六感敏锐,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端王隐晦地给了司火一个眼色,司火当即起身,她妖妖娆娆的站到那姑娘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姑娘只得十五六岁,还没出阁,梳着姑娘髻,她见司火过来,有些看不上她艳俗的相貌,又觉得心虚气短。 “哪家的?”司火挑着红蔻丹,漫不经心问道。 那姑娘拉着自家的婢女,饭也不用了,转身就要走。 司火脚步一侧,拦住她,嘴角笑意淡了,“别人是夫妻,亲近一些,关姑娘何干?我看姑娘才是不知害臊,多嘴长舌,你家里长辈就这样教导的?” 许是觉得难堪,那姑娘躲在婢女身后,婢女护着她,跟司火呛声,“这位夫人,话说的过了,我家姑娘如何,自然轮不到夫人来评判。” 这动静,已经引来店中其他旁人。 司火懒得个这小姑娘掰扯,她弹了弹袖子,倨傲的道,“你不说自己是哪家的也没关系,我家主子自然会查的到,届时兴师问罪到府上,小姑娘你要吃的住才是。” 原本司火这四人甫一进店的时候,就有眼尖的看出四人非富即贵,且其中又以那相貌最出色年轻男子和一小夫人为尊,稍微聪明点的,都知道默不作声。 偏生,这小姑娘没见识,要多嘴一句。 司火回座位上,雾濛濛眼珠子一转,没多问。 那小姑娘愤愤不平地看了四人一眼,目光落在端王脸上最久,后一跺脚才离开。 这小插曲无足轻重,在雾濛濛心里都留不下痕迹。 酒足饭饱,她吃的太撑,只得被端王半抱着往外走,雾濛濛嘻嘻哈哈地提议顺便去青州的枫林晚看看。 四人遂转道去枫林晚。 青州的枫林晚,没在城外,而就在城南一片翠竹林里头。 这还是雾濛濛头一次过来,她也没亮自己东家的腰牌,直接准备进门,哪知还在门口,馆中嬷嬷就十分歉意的将端王和司金请到隔壁的茶寮。 雾濛濛耸耸肩,很没良心地丢下王爷,和司金手挽手进去了。 端王看着两人身影消失,他转头哼了司金一声,“没用!” 司金一愣,压根就不明所以。 王爷又骄矜地抬了抬下颌,“看不住自己媳妇,没用!” 司金黑线,说的好像,他就看住了小哑儿一样! 还不是和自己一起被扔外头了。 这边,雾濛濛和司火进了枫林晚,她好奇地四处打量,又招呼着嬷嬷问这问那。 这位嬷嬷显然很有教养,从头到尾,没半点不满,但凡是能说的,都会细细作答。 两人被领进春媚花厅,嬷嬷正跟两人介绍馆中推拿姑娘,好让两人可以做个选择。 司火不说话,雾濛濛正听的认真。 不妨这时起先用鸡油饭时嘴碎的那姑娘正挽着一衣着奢华的夫人进来。 两拨人一见面,那小姑娘当即就委委屈屈的道,“大姊,就是他们,起先我本是准备给你买一份鸡油饭的,结果被这两人好生奚落了一顿。” 雾濛濛抬起头来,小脸上有茫然,可司火已经轻笑了声,“可真是冤家路窄,姑娘也好生会颠倒黑白。” 那小姑娘站出来,指着雾濛濛道,“我哪里说错了,分明是她不守妇道,光天化日的,跟个男子亲亲我我,真是丢尽了我大殷女子的颜面。” 司火脸上冷了,这种话传出去,纵使小哑儿已经同王爷成亲,可三人成虎,也是会毁了她的名声。 雾濛濛就更懵圈了,她这什么都没做,就亲了自家王爷一口,就被人扣上不守妇道的大帽子。 饶是她好脾气也给激出三分火气来,更何况,她脾气不见得有多好。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与自家的夫君亲近,与你何干?你这样爱管闲事,怎不回家管管你爹娘被窝里头的事,或者在跟他们讨论一下,是不是丢尽颜面才把你给造出来的!” 雾濛濛这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要在现代,她还能说的更难听。 那小姑娘显然没历经过这样的阵仗,被雾濛濛起的面红耳赤。 跟着她一起的那位夫人眉头一皱,不赞同的道,“两位夫人还是嘴下留徳的好,我这妹子还未出阁,不懂那些” 雾濛濛冷笑一声,觉得这人的双标真是够恶心的,她板着小脸道,“不好意思,好像我的年纪比她还小,能容她诋毁我名声,就不许我说的难听的?这位夫人,你们是一家子的吧,就别跟我摆出副公正无私的脸面,你不嫌膈应人,我还嫌恶心。” 她从来都让阿泯给保护的很好,可不代表她没战斗力。 那位夫人果然脸色也是一变,她拂袖,冷声对一边的嬷嬷道,“嬷嬷,这样的人,枫林晚也是要接待?我看枫林晚也不过如此。” 那位嬷嬷脸上笑意疏离而客气,“莫长史夫人,枫林晚只要是有推拿需要的女客,都会接待。” 雾濛濛很满意这位嬷嬷的为人处世方式,不偏不倚。 “你们怎么能这样,德性不好的人就改赶出去。”扶着莫姓的长史夫人手的小姑娘跺脚嚷着。 雾濛濛冷笑,“确实,德性不好的人,枫林晚就该逐出去,不接待。” 那位嬷嬷像两方行了一礼,“两家夫人可在此处花厅先行处理好,老身再给安排推拿。” 说着,竟是一副不管不搀和的姿态。 长史莫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哼了声,“也罢,这里不是京城,端王妃也不在,想来她要知道你们竟是这样做买卖,指不定还要如何的生气。” 从对手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雾濛濛觉得很诡异。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夫人一眼,“兴许,端王妃觉得这位嬷嬷做的很对呢?” 第221章:果断占用王爷的池子 听雾濛濛这样说,那位嬷嬷朝她笑了下。 莫夫人一甩袖子,“罢了,这样的地方,我倒要跟整个青州城夫人们说说,叫她们往后莫在上门,省的与德性不好的为伍,坏了自个的清誉。” 这话里头的意思,便是在给枫林晚的嬷嬷施压了,想叫她开口,将雾濛濛和司火赶出去。 那嬷嬷面色不变,老神在在的权当没听到。 莫夫人被雾濛濛下脸子就算了,偏生还让枫林晚一个管家嬷嬷也给这样无视。 这让自嫁给青州长史以来,处处受人追捧的莫夫人,很是恼怒。 “嬷嬷这是当真宁可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客人,得罪整个青州城?”莫夫人最后问那嬷嬷一次。 果然,这一次,那嬷嬷脸上出现了犹豫之色。 京城离青州山高皇帝远,即便往后东家端王妃知晓了,也不知会不会怪罪下来。 这开门,就是为赚银子的。 莫夫人看出嬷嬷的犹豫,微微一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嬷嬷可是想好了?” 雾濛濛皱着眉头,她问那嬷嬷,“嬷嬷,青州长史是谁?” 嬷嬷还没回答,莫夫人身边的小姑娘就道,“哼,告诉你,青州长史莫随安是我姐夫,嫡亲嫡亲的姐夫。” 莫夫人跟着挺了挺胸,她还装模做样的道,“莫在外头给你姐夫惹事。” 那小姑娘娇娇笑道,“大姊担心什么,姐夫自来最是爱重你。” 司火嗤笑一声,这声笑份外的刺耳,“我当多大的官,一个小小的长史罢了,竟也敢给我家王妃上脸子!” 一听“王妃”儿子,那莫夫人心头咯噔一下,就是那嬷嬷也是眼皮一跳。 雾濛濛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枚玄色玉佩递给那嬷嬷。 嬷嬷接过一看,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老奴见过王妃,王妃长乐无极。” 这下,莫夫人和那小姑娘都傻眼了。 司金将那玉佩收回来,给雾濛濛装好。 雾濛濛才淡淡的吩咐道,“你做的不错,我很满意。” 那嬷嬷擦了擦汗,脸上放出光彩来,“老奴应该的,一切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雾濛濛点头,她看着莫夫人和她的妹妹,冷冷下令道,“往后但凡是青州长史家的亲眷,一律不准进本王妃的枫林晚!” 莫夫人的妹妹吓的小脸煞白,她想起起先和雾濛濛亲近的那美貌男子,最开始还觉得那样的相貌已经娶亲了,着实可惜。 可不曾想,那人竟是堂堂端王! 大殷朝当今众位皇子里,唯一一位封王的皇子! 莫夫人也是后悔莫及,她拉着自家妹子,跟着就给雾濛濛跪下来,“无知蠢妇见过端王妃,请王妃看在蠢妇有眼无珠的份上,大人有大量,饶恕蠢妇这一回。” 小姑娘也是接连磕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雾濛濛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她其实不是个对自己身份很有认知的一个人,也没仗势欺人的习惯。 可有时候,偏生就有人喜欢这样干,是以她不得不抬出自己的身份。 她看着底下脸色惨白的莫夫人和她妹妹,就觉得她要是再用王妃的身份欺压回来,就同这两人的行事大同小异。 所以,她淡淡的道,“起来吧,往后莫要让本王妃再看到你们,滚出去!” 莫夫人带着自家妹子当真滚了。 司火挑眉,“就这么放过她们?” 雾濛濛点头,“我懒得计较,还是那话,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至于折腰咬回去?真惹火了,让阿泯宰了做狗肉。” 她这比喻,让司火失笑,可也能真看出雾濛濛的心性是个好的。 雾濛濛想起正事,就对那嬷嬷说,“将馆中账目送过来。” 嬷嬷忙不迭地应了,离开之时,司火不忘提醒,“王妃在此的消息莫声张。” 嬷嬷点头,表示知道了。 雾濛濛这在馆中一看账,就花去大半天的功夫,等她理完,才想起阿泯和司金双双皆在外头。 显然司火也是也给忘了。 两女人面面相觑,顿觉心虚。 司火提议道,“不然,我们就在馆里住一晚上,说你理帐理累了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雾濛濛根本不敢啊,她幽幽地看着司火,哼哧道,“阿泯会抽我屁股的,这不行。” 司火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你多大了,还让王爷抽屁股,雾濛濛,你有没有点出息!” 雾濛濛顿想掀桌,“大爷你有出息,那呆会我就跟阿泯说,是你拉着不让我出去。” “不行!”司火一口否决,要这样说,王爷非的让那条蠢狗做鳏夫不可。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皆肩膀一垮。 雾濛濛认命的道,“挨就挨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司火深以为然。 雾濛濛遂赶紧交代了嬷嬷,随后急火急燎的出了枫林晚。 两人在外头左看右看,都没见着人,顿茫然了。 冷不丁—— “出来了?” 王爷冷淡淡的嗓音在雾濛濛背后响起,她吓了一大跳,抓着司火的手赶紧转身,谄笑着又赶紧松开,然后缠上自家王爷。 很是殷勤的道,“阿泯,等很久了吧?我事情已经做完了,咱们可以回大营了,明天就离开青州。” 端王面无表情,根本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雾濛濛瞄了眼司火,见她跟个小媳妇一样跟在司金身边,心头顿鄙视不已。 两男人都没吭声,带着自家媳妇一并回了军营,然后各回各帐,各找各床。 当天晚上,雾濛濛晓得自己要遭,她梳洗完毕后,双眼含泪地主动扒在王爷面前,可怜兮兮的道,“阿泯,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轻点?” 端王的回答,罕见的没抽她,只是压着蠢东西煎了一晚上的鱼。 这种刑罚比之抽屁股,端王表示,更得他心。 而雾濛濛则含恨咬帕子,她宁可被抽屁股啊! 毕竟被抽屁股,只是痛一会,可是阿泯现在的手段,她要被折腾一晚上不安生来着! 第二天一早,大军开拔,所有人都现,今个不仅端王和端王妃共乘一匹,且王爷的那个蓝眼睛侍卫,竟然也是有学有样的跟自家媳妇共乘。 两人的坐姿,不约而同的都是侧坐。 隔的老远,雾濛濛悄悄瞥了司火一眼,两人飞快错开目光,皆是心有戚戚。 而青州长史这头,自打知道自家那个头长见识短的妇人惹了端王妃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哪天一道圣旨下来,他的长史官位就不保。 好在雾濛濛并未将这件小事搁心上,也就没同阿泯讲,这让青州长史莫名逃过一劫。 跟着他再不敢留这种仗势欺人的娘们在后宅,往后冷着她不说,还连姻亲也一并疏远了。 这些话,雾濛濛自然不知道。 大军又走了二十多天,才依稀可见京城。 一行人中,其中要数七皇子和众位太医,以及多罗国使臣最为兴奋。 雾濛濛兴致倒不是很高,她最近越是快到京城,整个人就越是恹恹的。 端王看她也没啥不舒服,就问,“蠢东西,这是不想回京?” 雾濛濛点头,两人在床榻上,她扑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滚了滚,掰着手指头道,“回京后,阿泯的就该每天上朝了,事情也多了,还有很多不喜欢的人要见,没在西疆快活哪。” 这些事,息泯如何不知道,他摸着她细软的丝,亲了亲她旋,“不想见的人就不见,没人能奈你如何?上朝的话,我下朝就回家陪你,我做事的时候,你也在小书房陪我。” 当然只有这样了,雾濛濛点头。 两人这样黏黏糊糊的,旁人看的刺眼睛,偏生两人并不以为然,只觉得目下这样每天都能在一起的日子,过的十分快活。 三天后,京城城门在望,早得到消息的德妃忍不住,竟是出宫来亲自迎七皇子。 雾濛濛见着这位身穿宫装的妇人一见七皇子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那眼泪哗啦一下就来了。 她捏了捏端王的手,生怕他触景生情,想起了贤妃。 端王低头,对她勾了勾嘴角,表示不在意。 德妃手把手护着七皇子,将人送到了七皇子府,一种太医她挨个都问了,就想知道,她的皇儿还能不能痊愈。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令人满意的,稍后德妃又得知秦关鸠一起被送了回来。 她咬牙切齿,当即就领着心腹宫娥去找秦关鸠,好生折磨了一通,才稍稍缓解心头戾气。 德妃如何,雾濛濛不用想也知道。 端王一进府门,匆匆换了亲王朝服,就进宫去了。 雾濛濛回到阔别已久的月落苑,她看着赤淡、橙柳和黄娥三人,一时间也是心头百感交集。 碎玉也是很久没见了,雾濛濛将路易等人送她的宝石分了她一些,碎玉跟着就要将这一年枫林晚的账目给她验看。 雾濛濛却不是急,她让碎玉将她荷华院的物什都给搬进王爷的东厢房,跟着出了一身的汗。 她与王爷在西疆大婚的消息,府中众人皆知,是以苏伯安排了手脚伶俐的宫娥将东厢房后头的沐浴小宅子收拾出来。 雾濛濛就欢快地占用了的王爷的池子。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能进这里沐浴。 于此同时,皇宫里,端王将西疆之事事无巨细的同皇帝回禀了遍,对他手下现在的十万大军,虽说只回来了五万人马,但息泯还是自的归还了虎符。 皇帝很满意他的自觉,便道,“你母妃甚是思念你,出宫之前别忘去看看她。” 息泯半点都不掩饰,当着皇帝的面就露出个讥诮的浅笑,不过他嘴里还是应道,“是,儿臣也甚是思念父皇和母后。” 他说的是母后,而非母妃。 第222章:母妃就当,没新媳的好 既然皇帝已经开口,息泯还是去见了皇后问安之后,转去了云霞宫。? 他没想到的是,丽昭仪竟然也在,还跟贤妃在说着什么,两人脸上神色有些不愉快。 他进殿后,疏离淡漠的跟贤妃请了个安,跟着转头就眉目柔和的唤丽昭仪,“姨母,身子可还好?” 丽昭仪看着他眼圈就红,她拿帕子揩眼角,“你看你是不是在西疆过的不好?人都瘦了也黑了。” 息泯微微一笑,“总是再瘦再黑,小九也是俊的不是?” 他竟然会跟人说玩笑话了,丽昭仪心头百感交集,她接连点头应好,又问,“濛濛呢?怎没和你一起进宫来?” 息泯如实回答,“她小身板不经颠簸,这一路多有折腾,是以在府中休息,改日,小九带她过来给姨母磕头。” 丽昭仪十分欣慰,“好,你们小两口好就好。” 在旁的贤妃早看不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丽昭仪才是端王的母亲,她这生母又算的了什么? 她冷哼一声,将矛头指向丽昭仪,“丽昭仪,你该回宫了。” 这下,却是连阿姊都不喊了。 丽昭仪也是面色冷了下来,那张和贤妃一模一样的脸,顿才显露出迥异的气质来。 她不妥协的道,“娘娘不必急着敢我回宫,该走的时候,我自会走。” 贤妃来气,她满怀恶意的道,“顾冰,他是我的儿子,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和你没联系!” 丽昭仪也冷笑,“怎的,看小九封王了,就迫不及待认儿子了?从前怎就没见你多顾惜他一分?” “还有,”丽昭仪不给贤妃说话的机会,“小九大婚,你可是有给新媳压箱底?没有吧,顾清,我也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我还就要拦着小九认你!” 两姊妹,相同的五官,皆是谁也不让谁,贤妃眉目间多倔强英气,而丽昭仪则要温婉一些,即便同样是怒气汩汩,她气场丝毫不若。 息泯没吭声,他背着手站在丽昭仪身边,凤眼看着她,微有亮。 这是他从雾濛濛身边上学来的,蠢东西纵使再弱小,凡事也会想护着他,这份心情,他理解了,如今,在丽昭仪身上也同样看到。 他便默默地接受了这样的维护,还心安理得的很。 贤妃深呼吸一口气,她目光复杂地落在半点都不维护她的息泯身上,心头顿声怨怼和嫉恨。 丽昭仪再是了解她不过,她心头一凛,喝道,“顾清,小九西疆征战,圣人也是认可了他的功劳,你莫要再多生事端,让小九寒心!” 贤妃简直想吐血,她抖着手指着息泯道,“本宫让他寒心?到底是谁让谁寒心?他是本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他所有的一切,都合该也是本宫的!” 丽昭仪摇头,她叹息一声,“顾清,你如今怎变成这样面目可憎了?” 贤妃冷笑一声,“本宫是面目可憎,可你同本宫面目一样,有何资格来说本宫?” 丽昭仪知道与她说不通,就转身对息泯道,“小九,姨母看的出来,濛濛是个好姑娘,全心全意待你,你既是想同她白头到老,就莫做出惹人伤心的事来。” 听闻这话,息泯心头一凛,虽不明白丽昭仪为何会说这话,但他还是应道,“姨母放心,小九与濛濛,心迹互明,此生绝无二心。” “荒唐!”贤妃一拍案几,惊的茶盏跳起来。 丽昭仪与息泯都看着她,贤妃义正言辞的道,“什么叫绝无二心,堂堂端王,皇九子,后宅怎可只有一人?一正妃,四侧妃,八侍妾,那是理所当然!” 说完这话,她又盯着丽昭仪,很是不善的道,“顾冰,你休得居心叵测,你怎不叫皇六子终生无二心,叫四公主绝不与人侍夫?” 丽昭仪眉头皱起,脸上终起嫌恶。 “顾冰,你好歹毒的心思,你是见我儿率先封王,怕是会威胁到皇六子,是以,在我儿面前花言巧语蛊惑他不娶侧妃!”贤妃字字珠玑,不吝用最恶毒的心肠来揣度丽昭仪。 丽昭仪面色白,她让贤妃这话给气的浑身抖。 息泯赶紧扶住她,他淡淡看了座上的贤妃一眼,低声对丽昭仪道,“姨母,小九送您回宫休息,莫要再说了,姨母对小九的心,小九历来都知道的。” 丽昭仪拍了拍息泯的手,她是不想再看那个同胞姊妹一眼,“你晓得就好,你晓得就好” 跟着,她也不要息泯送,带着贴身宫娥,郁郁走了。 此时,云霞殿中没了旁人,息泯神色越冷凛,他理了理袖口,淡淡的道,“今日过来,一是父皇说起,二来则是叫母妃晓得,儿臣已在西疆大婚,儿臣爱重自个的王妃,不叫她进宫来受折腾,往后母妃也不必让人去请,需敬的茶儿臣自会与母后那边安排,该有的规矩,儿臣自个府上会定,母妃就当,没新媳的好。”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完全没讲贤妃放在眼里。 这往后要传出去,新晋端王妃给皇后敬了茶,可却视她这个端王亲生母亲为无物,不是叫人笑话扇她的脸不是。 贤妃捏紧帕子,定了定心头的怒意,才压着火气道,“这都是你那端王妃蛊惑的?” 息泯撩起眼皮,面无表情,“还有一件事叫母妃记得,儿臣会像姨母说的那样,绝不会再娶侧妃,往后母妃要是敢往儿臣府上塞人,别怪儿臣剑下不留情,至于父皇那边,母妃不必操心,儿臣自有主张。” 贤妃目瞪口呆,她没想到,息泯竟当真是这样的想法,且还非常认真。 她张了张唇,冒出一句,“她雾濛濛是什么身份,敢叫我儿如此待她?凭什么?” 息泯不悦,他眯了眯凤眸,“她是什么身份,也碍不着母妃,儿臣自愿如此待她,母妃也不必觉得嫉妒。” 贤妃呐呐道,“本宫嫉妒?” 息泯讽刺一笑,“不是嫉妒又是什么呢?父皇并不专宠你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儿臣愿意给她,母妃便是再迁怒于她,儿臣也是心意不变。” 他说完这话,懒得再跟贤妃说下去,总是该说的都说了。 他撩袍就走,待他走了会,云霞殿中,从一屏风后转出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少年眉目同贤妃有三分的相似,却又与息泯很是不同。 “母妃,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十四皇子笑嘻嘻地凑到贤妃面前,还给她抚了抚背心。 贤妃头疼的厉害,她揉着眉心,“你看看,你兄长,他就是这样忤逆本宫的。” 十四皇子眸色微闪,“母妃急什么,听闻九哥才大婚不久,正是与九嫂感情好的时候,你这时候说硬气话,自然会惹来九哥的不快。” 贤妃一怒,“不准叫那卑贱的东西为嫂。” 十四皇子接连应声,“好,我不喊我不喊。” 跟着他又说,“要我说,等过些日子,这两人感情淡了,母妃在其中做点什么,要是九哥这头不好下手,便是从那女人身上动功夫,总有能挑拨离间了的。” 贤妃觉得自己这小儿子才是贴心的,句句都说进她心坎里。 “这样也好,一个乞丐出身,本宫就不信,世间白样好,就没有能迷花她的眼。”贤妃咬牙道。 十四皇子点头,“母妃,九哥的军功可真是多,总是他已经封王了,剩下的功劳也是用不上,不然母妃” 他余下的话没说完,贤妃已经在思量了,“你说的对,不过这还只有你父皇去说,本宫的话,你也看见了那不孝子根本就不会听的。” 十四皇子那与贤妃有几分相似的眉眼,顿欢喜起来,“儿臣就知道,母妃最疼惜儿臣的了。” 两人这般算计息泯,息泯自然不知道,兴许他知道也不会放在眼里。 他出了宫,想着蠢东西,居然心有急切的就想回府了。 被挂念的雾濛濛,才出浴池,她舒舒服服地跑了个澡,苏伯就在外头让碎玉进来回禀。 碎玉站在池边,犹豫了下才跟雾濛濛说,“王妃,苏伯那边说有点事想请王妃吩咐。” 雾濛濛应了声。 碎玉接着说,“就在王爷和王妃回来的前两天,从宫里过来了五名貌美的宫娥,说是宫里头赏下来伺候王爷的。” 闻言,雾濛濛原本迷糊的眸子,一下就瞪圆了! 第223章:更需要讨好的小王妃 五名宫娥,各个貌美如花,或清纯楚楚,或妩媚多情,再不然就是端庄秀丽,总归各有个的风情,各有个美貌。? ? 甚至于,雾濛濛还瞧着其中一个身材最为娇小的宫娥,眉目之间竟与她有三分的相似,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瞧人的时候,怯生生的一眼,就跟个无害的兔子一样。 雾濛濛单手撑头,一边漫不经心地用着御厨做的可口点心,一边将五名美人挨个欣赏了个遍。 她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不够秀色来着,及不上阿泯貌美。 要知道,阿泯跟她勾勾手指头,她就能弃了吃食扑过去啃秀色。 她懒洋洋的问,“打哪来的?” 五名宫娥没人敢站出来应话,苏伯倒是不假颜色的道,“回王妃,皆是从云霞宫过来的,但是是圣人下的旨令,说王爷在西疆征战辛苦了,特意让能知冷知热的宫娥美婢过来伺候。” 雾濛濛点头,她看向碎玉,嘟着嘴问,“我也是同王爷一起去的西疆,怎皇帝不说我也辛苦,送一些知冷知热的美人过来?” 碎玉抽了抽嘴角,实在不晓得这话要如何接。 苏伯拢着手,老神在在的。 雾濛濛又看了眼底下的美人,问道,“你们都会什么,说来听听?” 五名宫娥面面相觑,从左到右,挨个上前半步回道,“婢子擅琵琶。” “婢子会唱曲。” “婢子会吟诗作画。” “婢子擅女红厨艺。” 轮到那名长的像雾濛濛的宫娥,她站出来小声的道,“婢子能掌上起舞。” 掌上起舞? 这可是门绝技啊,雾濛濛一下就敢兴趣了,她兴致勃勃的问道,“当着能在男子手掌上翩翩起舞?” 那宫娥低下头,细声细气的道,“回王妃,并不是,婢子只是擅跳轻盈的舞步,掌上起舞只是一门流派。” 雾濛濛瞬间就失望了,她还当真以为这大殷也有赵飞燕那等尤物来着。 “你们都会的挺全的。”雾濛濛真心实意的道。 她眼珠子一转,就对苏伯道,“既然是圣人开了口的,她们也都有一技之长,就留着吧。” 这话一落,先不说那五名宫娥面山一喜,就是苏伯和碎玉都愣住了。 到底王妃知不知道这五名宫娥是伺候王爷的,这伺候,哪里是普通的伺候? 碎玉都想冲过去,摇醒雾濛濛。 其实雾濛濛哪里不知道,她心头门清。 紧接着她话风一转,“凑个吹拉弹唱的班子不错,那会女红的,恰好可以给跳舞的唱曲的,弹琵琶的做戏服,改名你们排练好了,瞅着哪天王爷有空的时候,本王妃就让你们演上一段。” 碎玉呆了,苏伯也是呆了,那五名宫娥更是难以置信。 雾濛濛平淡如常的道,“别尽唱那些情情爱爱的,本王妃不爱听,多排些大气磅礴的,最好有护卫山河的大戏,本王妃和王爷都喜欢看这种。” 这让五名娇滴滴的宫娥去演那种大气磅礴的,起先那个唱曲的就压根唱不出来啊。 雾濛濛还笑眯眯地感叹道,“圣人真是有心,多看戏听曲,确实能放松。” 碎玉已经忍不住捂着嘴在笑了。 苏伯也是老脸一抖,险些没绷住。 雾濛濛煞有介事的跟苏伯叮嘱道,“苏伯,好生安排下去,莫亏待了她们,排好曲后,再抱给本王妃。” 苏伯一脸正经,“是,老奴这就去办。” 跟着,就要邀五名宫娥下去。 哪知,那长的同雾濛濛有几分像的宫娥噗通一声跪下道,“启禀王妃,婢女五人,是被指过来伺候王爷和王妃的。” 雾濛濛眉一挑,她还腆着张懵懂无知的小脸问苏伯和碎玉,“给王爷和本王妃吹拉弹唱,就不是伺候了么?那什么才叫伺候?” 碎玉面色冷,她盯着那宫娥,都在咬牙了。 苏伯也是目光冷凛的很,他恭敬地回雾濛濛的话,“回王妃,吹拉弹唱自然也是伺候。” 雾濛濛点头,“我就说嘛,这都不叫伺候,那哪种才是伺候,不然我就想去问问圣人了。” 苏伯对这五人不再客气,他袖子一挥,就准备让人将这五人都带下去。 要是王爷和王妃没回京,这些人他自己处置了也是可以的,但如今,府中的新晋王妃,日后也是一府主母,这些事,还是让王妃过目,再处置的好。 省的有那心思叵测的,以为王妃年纪小就好欺负! 谁想,正在这当,端王回府,他一进东厢,谁都没放眼里,目光就径直在寻雾濛濛。 见着蠢东西在上座安然坐着,且还换了身衣裳,精神也很好,他才有轻松。 在宫里头吃的那些委屈,还有不悦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 雾濛濛弯着眸子,朝他软萌地挥了挥小爪子,嘴里喊着,“王爷,回来啦!” 端王点点头,他身上还穿着亲王朝服,整个人本那是冷凛锋锐的,但一触及雾濛濛的目光,他眉目不自觉就软和了。 他大步进来,本是几步就到了她跟前的。 但后脚猛地叫人抱住了! 端王低头,眸声不悦! “婢子见过王爷!”抱住端王脚的是那个长的像雾濛濛的宫娥,其他四名宫娥赶紧屈膝行礼。 端王皱眉一皱,他转头看向雾濛濛。 雾濛濛笑眯眯的,什么话都没说,端王便将目光落在苏伯身上。 苏伯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雾濛濛的处置也说了。 端王想也不想的就道,“就依王妃所言。” 他脚尖一震,抖开那名宫娥。 那宫娥双眼含泪地抬起头来,端王当即脸色就变了。 一身气息阴翳,很是骇人。 他死死盯着那名宫娥的脸,对外头的司金喊道,“拿剑来!” 司金双手奉上长剑,花厅里头,众人都没看清,就听那宫娥惨叫一声。 息泯已经一剑刺死了那名和雾濛濛长的相的宫娥,他结果碎玉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冷酷无情的吩咐道,“给本王抬到云霞宫去,连同剑一起抬去!” 她敢给他塞人,他就说到做到! 那宫娥被当胸一剑刺死,甚至血都还没流出来,就让人拖了下去,另外四名宫娥瑟瑟抖地跪在地上。 雾濛濛走下来,她挽着他手臂晃了晃,微微埋怨道,“真是的,莫叫这样的人而不高兴,我吩咐人给池子注了水,阿泯你快去洗个澡好休息休息。” 这一路回来,他就没喘过气,换了朝服就进宫,一直耽搁到现在。 端王低头看了看她,见小人丝毫不介意也没生气,他才柔声道,“我已经跟那边打过招呼了,以后这种,直接让司金杀了丢回宫去,不要禀报到你面前,省的污眼不快。” 他这样贴心,雾濛濛觉得窝心极了。 她便挽起袖子,兴冲冲的道,“我给你搓背吧。” 他为她考虑良多,她也是想能力所能及的去回报他的好。 她很明白,感情的事,总也是要平等的付出,才会有同等的回报。 哪里有叫他一个人付出维系,而她就安心享受的道理呢。 端王捏着她手指尖,心头欢喜,面上无甚表情的应了。 在一旁的碎玉和苏伯,默默出去了,这两人身边,不能多呆! 雾濛濛既洗完澡后,又换了衣裳二进暖池。 她半点都不害羞,跳进暖池,任凭温水沾染身上的里衣,拿了帕子就心无旁骛的给息泯擦背。 雾气升腾中,息泯啪在大青石上,所有的乌都被撩到肩上,露出肌理分明的背脊来。 雾濛濛很卖力的在搓,当然顺便正大光明地摸了摸,过足了手瘾,她还很没出息的将小脸靠上去蹭了蹭。 面冷的青年睫毛一动,水雾之中,他微微翻身,长臂一伸,就将小人拢到了身下。 雾濛濛手脚划拉,“阿泯,你背还没擦干净啊。” 青年啃了她咋呼呼的小嘴一口,低声道,“蠢东西,你在勾引我,还擦什么擦” 雾濛濛想说没有,但她一触及青年已经情动而微红的狭长眼尾,身体比嘴巴诚实,已经软骨头一般地攀到他身上。 不是没一起洗过澡,但在西疆的时候,都是浴桶,不太宽敞,这会换了可以随便扑腾的暖池,还有可以躺和靠的大青石。 王爷觉得很满意,终于有个大锅,可以想用什么姿势煎鱼就怎么煎! 雾濛濛手软脚虾的被息泯给抱出暖池的,要不是担心泡的太久会对身子骨不好,端王哪里会这样快就放过她。 她的头,也是息泯给她熏干的,放她小憩了会,临到天黑的时候,息泯就抱她起来用完膳。 雾濛濛睡了一觉,身心都让王爷给喂的饱饱的,是以她十分有精神。 整个人眉目清媚潋滟,虽然年纪还小,但那股子被娇宠惯养的娇娇之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眼尾的春光妩媚。 息泯很满足,她懒懒地不想动,他就亲自找了衣裳来给她穿,完事还背她去膳厅。 晚膳很丰富,最为回府的第一顿,御厨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不仅光是要讨好王爷,还有小王妃更需要讨好来着! 雾濛濛懒在他身上不想下来,息泯只得抱着她一起用,两人共用一双碗筷,一顿晚膳吃的硬是让御厨将有些菜式给热了第二道。 用完膳,息泯想着起先翻雾濛濛箱笼之时,现她多数的衣裳都小了,这一年虽是在西疆,可雾濛濛还是长得很好。 他便喊出碎玉,让府中绣娘赶紧给王妃制办几身衣裳。 雾濛濛窝他怀里安安心心地听着,想到欢喜的地方,她就探头出去亲他嘴角一下,以示奖励! 第224章:你们竟然是这样的手帕交 端王回京的第二天,出现在朝堂,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了。? ? 当然众人最津津乐道,还是要数在西疆大婚的端王妃! 从前就是被端王给宠着的主,这甫一大婚,旦见端王那副虽还是没表情,可春风得意气息周身都是,谁都就知道,那位约莫更是要被端王给宠上天了。 而端王妃从前乞丐的身世,还被人毒哑过的经历,也在坊间蔓延,让人感叹,这真是同人不同命。 都是做乞丐的,咋就没见谁有端王妃这样的好命好着。 雾濛濛如今的风光,更是让京城一众贵女给嫉妒疯了。 被嫉妒和讨论的端王妃,此刻半点自觉都没有,她都日上三竿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慢吞吞的洗漱好,再用点垫肚子的点心,就这接近中午了。 约莫还有一会,王爷就要下朝了。 从前的九皇子府,如今的端王府,上无长辈,下面那一府的人,也自有得力的总管在理着。 所以,要说哪家当家主母轻松,约莫就只有雾濛濛这一个了。 便是每天睡懒觉,端王都纵着她,还嘱咐过,不准人去打扰她,万事都等她睡到自然醒。 雾濛濛这身子嫩,其实还在继续长,故而她贪睡又贪嘴一些。 为此,端王还拜托丽昭仪那边,从宫里头寻了个可靠又很会养生的嬷嬷回端王府,旁事不管,就专门给端王妃调养身子骨。 毕竟,端王也深感,娇小玲珑他确实很喜欢,但小身板太弱,不经折腾,这就很不美了。 半点都没察觉到端王大尾巴狼的险恶用心,雾濛濛还在为自家王爷这样体贴她身子而感动的不行。 她一感动,就趁端王上朝的时候,让司土将枫林晚这一年来的事务都送上来。 她左右开弓,十分有效率的花了王爷两个上朝的功夫就处理完了,其他的时间乖乖巧巧地陪在他身边。 他写字,她就给他研墨,他要看密信,她就帮他整理书案。 雾濛濛身体力行的让王爷知道,红袖添香这种雅事,她还是会哒! 一直到凤鸾和四公主某一天杀到端王府,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重色轻友,回京这么些天,竟是将这俩闺中密友给忘了。 彼时三人坐在爽朗庭院凉亭中。 四公主看着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亏得本公主想着,兴许你是忙的,这敢情好,忙着跟自个夫婿甜甜蜜蜜,就将手帕交都给忘了!” 凤鸾在旁附和,义愤填膺的讨伐道,“就是,我们不来找你,你这个没心肝的,是不是就将我和小四一起忘了?” 雾濛濛心虚气短,她端着茶盏轻咳一声,“那个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你们懂的。” “我们不懂!”凤鸾喝四公主异口同声的道。 “还新婚?”四公主扬了下宽袖,“你去年就成亲了,这都一年了,哪里是新婚了?” 四公主这样一说,雾濛濛才现,她竟然真的就和阿泯成亲一年了? “对哦,我和阿泯成亲都一年了。”她傻兮兮地笑着。 四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还和她们说着话呢,心思就已经又飞男人身上去了。 这些年凤鸾有意锻炼自己,便参与到家族皇商之中,加之秦竹笙的教导,她早也不是从前那个憨实傻傻的四鸾了。 她哼了声,拿碟子里的坚果就砸雾濛濛额头,“死濛濛,你不补偿我和那小四,往后叫你不安生。” 雾濛濛轻咳一声,她正襟危坐,挥手叫赤淡进来,将她早为两人准备好的礼物抬上来。 先是一箱子极品的皮子,这全是在西疆的时候收的,既比京城这边便宜,皮子毛色又很好,跟着是多罗国送她的那些宝石饰,她也分了两人一些,最后是一件路易曾送给她的那件多罗国裙子。 王爷不准她穿,一度还准备给撕了来着,她好说歹说才难住。 雾濛濛指着挂出来的裙子道,“这是多罗国送的,阿泯说不准我穿,你们谁要?腰身是后背系带的,能改尺寸。” 要是旁人,雾濛濛定然不会拿出来送,送了还可能让人多心。 但面对的是凤鸾和四公主,她就没这顾虑了,总是这裙子也很奢华,那一裙摆的各色宝石就价值不菲。 出奇的四公主眸色淡淡,“你说的多罗国,可是有个叫路易的。” 雾濛濛点头,四公主转头跟凤鸾说,“我有一件了,凤鸾不是上次见着喜欢么,雾濛濛这件正好给你。” 雾濛濛还不晓得有这回事,她问四公主,“路易也给了你一件?” 四公主点头,她皱眉道,“多罗国的使臣过来,听闻我有意和亲,这些时日都在我面前转悠,想让我嫁去多罗国。” 雾濛濛也跟着皱眉,“先别答应,多罗国的情况不清楚,我总觉得他们来大殷的目的不简单。” 四公主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讥笑道,“哟,还有点脑子在啊,我还以为你的脑子都让九皇兄个给占满了。” 雾濛濛啐了她一口,她见凤鸾确实也很喜欢那身裙子,就怂恿她去换,“四鸾,穿上试试?” 凤鸾之前在四公主那看见过一套,颜色不一样,她就有些喜欢,不过那套是经圣人手赐下来的,四公主也不好给她,她当时还觉得遗憾来着。 雾濛濛唤了赤淡三人进来,领着凤鸾下去试裙子了。 花厅里暂时就雾濛濛和四公主。 四公主脸色一正,“濛濛,你可想过往后?” 雾濛濛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四公主见厅里没旁人,就坐过去,挨着她说,“如今我的皇兄们年纪都不算小了,就是十四弟也快及冠了,父皇一年老过一年,九皇兄处在那个位置,你可想过以后?” 雾濛濛懂她的意思,她斟酌片刻道,“小四,我也不瞒你,阿泯他,定然是有心那个位置的。” 四公主沉吟片刻,“我知道,所有的皇子里,大皇兄年纪太大,且才能并不出色,不过占了皇后嫡长子的身份罢了,剩下的二皇兄,早年就遁入空门,三皇兄早夭,四皇兄是个喜文厌武的暴脾气,成不了大事,五皇兄性子软弱,七皇兄如今已经废了,小九皇兄一岁的十皇兄才华名声在外,作的诗还得过父皇夸赞,十一皇兄如今身在冷宫,没人理会,最后的便是十四皇弟。” 她笑了下,“我也跟你透个底,我胞兄自小就是画痴,他无心权势,我和母妃都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是,但其他的皇子就不一定了,你定要让九皇兄小心一些。” 末了,她又道,“九皇兄和其他的皇兄不太一样,我和母妃还有兄长,其实都更希望往后九皇兄能成事,如此,我们才能过的好一些。” 四公主说这话的意思,雾濛濛心里清楚,她明着跟她闲谈,实则是丽昭仪和六皇子,在主动跟阿泯摆明立场和态度。 这种话,六皇子不能直接跟阿泯说,但四公主却是可以跟她说的。 雾濛濛拍了拍她的手道,“阿泯都知道的,他拿姨母当自己人敬重着。” 这也是大实话。 四公主点头松了口气。 这当,凤鸾穿好裙子过来,雾濛濛一晃眼,差点没让盛装的凤鸾给恍了神去。 凤鸾要比雾濛濛骨架更大一些,且她也更年长,身子骨已经定型,那身段,该有的丝毫不少。 平时还不觉得,这一穿上多罗国的那种裙子,露出圆润的香肩和白嫩如鸡蛋白的胸口,靓丽的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雾濛濛一打响指,赞道,“漂亮!” 四公主也是如此觉得,她还提议,“改明咱们也办场宴会,我同四鸾都穿这身裙子,也叫京城的青年才俊都美瞎他们的眼。” 雾濛濛觉得有些郁闷,“那我穿啥?” 四公主和凤鸾齐齐瞥了她一眼,凤鸾更是哼了声,“得了吧,你再张扬,回头端王可不饶我和小四。” 四公主深以为然地点头。 凤鸾又说,“再说了,你不怕他,我和小四都是怕的慌,真真煞神来着。” 雾濛濛幽怨地看着她们两,讪讪地挥手道,“拿上礼物,快滚,我没你们这样的手帕交!” 凤鸾和四公主当真滚了,临走之时,两人还从雾濛濛这要了两套多罗国那种现代风格浓厚的饰走,美名其曰,有裙子了,怎么能没配套的饰。 凤鸾和四公主走了,雾濛濛等着息泯回来,就滚进他怀里求安慰。 她特意将四公主的话跟他说了遍,端王点头,表示知道,旁的半点都不多说。 倒是说起多罗国使臣,受了皇帝的召见后,又听闻四公主欲和亲的打算,多罗国便打心思打到四公主头上。 好在皇帝思虑良多,也想到对多罗国的不了解,此事暂时不了了之。 不过四公主当真又长了一岁,不好在多留。 皇帝便下旨,召大殷所有的朝贡附属国进京交流学习,不论大小,只要来了,便都欢迎。 此事,礼部那边已经在着手安排。 还有一事,七皇子那边,德妃不知怎的听闻清王息谪神医的名号,硬是让皇帝下旨,让清王出手医治七皇子。 皇帝无奈之下,召清王进宫。 两人在御书房聊了半天,谁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出宫,清王息谪就当真去给七皇子治伤了。 息谪到底是有能耐的,众太医束手无策的伤,在息谪手下,不过七八天,七皇子心肺的淤血就排得差不多,至少他都能下地走动了。 当然,这不是端王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此次息谪治七皇子的法子,同样是用一味多罗国才有的药材作为药引,引出七皇子心肺淤血。 且目下,多罗国使臣也在京城,这就不得不让息泯多想了。 第225章:他亲了我 对雾濛濛和四公主还有凤鸾想办一场宴会的事,息泯应了。? 他也觉得该办一场,叫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看他的王妃,省的以后有不长眼的敢冲撞了她。 雾濛濛第二日就给两人去了信,商量具体宴会细节。 不想,下午的时候,凤鸾坐着马车,火急火燎地就过府来了。 她甚至都不顾端王在,硬是盯着端王冷森森的目光将雾濛濛借走了。 两人躲进雾濛濛从前的荷华院,凤鸾喝了盏茶水,才缓下心神来。 雾濛濛好奇,她还很少见凤鸾这样惊惶无措的时候。 “这是怎的了?”雾濛濛问。 凤鸾捧着杯盏,脸色无助的道,“濛濛,你害惨了我。” 雾濛濛一头雾水。 凤鸾顿了顿,理了理头绪,才有说,“昨个回去后,我就穿着那身裙子,在自家小院子里晃荡,毕竟喜欢的东西,心里美不是。” 雾濛濛点头,这她理解,人之常情。 凤鸾接着说,“然后,然后,六表哥过来了。” 雾濛濛脑子一转,才反应过来凤鸾说的是秦竹笙,她都一年多没见这人了,也不知如何了? 凤鸾道,“你知道的,我打小就和六表哥关系好,后来我还一直心悦他,你去西疆后,我和他其实还和往常一样相处,便是在家族庶务上,他都有多帮我,我也豁出去姑娘家的脸皮,跟他暗示过,但是六表哥一直没有给我回应,也没有明着拒绝我。” “我就想着,是不是时间还不够,我得多给他一些时间,好让他喜欢上我。” “然后最近,我忽然就觉得累了,也怪我从前傻,诸多的事想的不周到,六表哥那样,其实已经是给我脸面,我就琢磨着,往后一心壮大家族,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是皇商,可也不过是那位一句话的事。” “所以,我认为,没有六表哥,往后我还能有大把的银子不是,就像你从前跟我说的一样,这世上,还有诸多有趣美好的事,我又何必把自己拘泥在个男人身上,要成为厉害的皇商,眼界哪里能那么小呢?” “我想开了,也就没像从前那样缠着六表哥,昨晚六表哥过来,下人习惯了,没给通报,他一进来,我就懵了。” “你知道的,那件裙子,其实还要缠个披肩才能出门。”凤鸾比划了肩上一样。 雾濛濛点头,她清楚,这是大殷,女子向来在穿着上还是保守的。 “然后如何了?”她兴致勃勃的问。 凤鸾哭丧着脸道,“他冷着脸将下人赶了出去,还还”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觉得重点的八卦来了。 她也不是没同情心,手帕交都这样了还幸灾乐祸,主要是她觉得凤鸾都想开了,这样很好,往后不管她和秦竹笙能不能走到一块,她应该都能过的很好。 “他撕了我的裙子!”凤鸾脸色爆红地冒出一句。 雾濛濛彻底惊呆了,乖乖,她一直以为的书卷气十足的秦竹笙,竟然也有这样霸道的一面? “后来呢?”她急急问道。 凤鸾觉得难堪死了,她低着头,瞪了雾濛濛一眼,“你不准跟别人说,就是端王都不能说。” 雾濛濛点头,表示她很牢靠的。 凤鸾揉了揉脸这才说,“我没反应过来,让他抱着进了房间,然后他翻了我的箱笼,找衣裳给我披上,还冷言冷语的问我是打哪来的裙子。” 雾濛濛心头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我说是你送的,然后六表哥说改天他要来找端王!”凤鸾有点不好意思。 雾濛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不会说,关你什么事?” 凤鸾扭着帕子,“六表哥还还” 雾濛濛都让凤鸾给急出心火来了,她又不敢催,只得等凤鸾自己说。 “他亲我了。”凤鸾哼哧哼哧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 已经和自家王爷什么污事都做过了的雾濛濛表示,亲一口算什么,有甚大不了的。 所以她不以为然的问,“他亲了你,就没说什么?” 凤鸾眸色微暗,“没有,他脸色只是越不好看,跟着转身就走了。” 雾濛濛气愤地一拍案几,“他秦竹笙竟然是这样的人,占完便宜就走人啊!” 凤鸾搅着帕子,脸上神色郁郁,“濛濛,你说六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他要不喜欢我,为何又要亲我?亲了之后,又沉着脸走了,他好歹给我个准话啊,我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累的慌。” 说到最后,凤鸾整个人都低沉了。 她平时看似大大咧咧,可心思最是敏感,从小就渴望热闹和温暖,在一直照顾她的秦竹笙面前,她觉得最自在温暖的,她一个没忍住就靠的近了些,结果让这温暖给灼伤了。 雾濛濛皱着眉心,这种事她不好去问秦竹笙,况目下她都成亲了,更不好私自去见外男。 她只得拍了拍凤鸾的手,“四鸾别多想了,这事,我让阿泯去探探他的口风。” 凤鸾点头,她一下拉住雾濛濛的手恳求道,“濛濛,今晚我不想回去,你能不能让我在王府里住一晚上啊。” 雾濛濛拍胸脯保证,“自然可以,你就住我这荷华院吧。” 手帕交这样仗义,凤鸾眼泪汪汪地感动坏了。 两人正说着话,苏伯差人过来说,“王妃,王爷有请,另请风四姑娘一道,前头秦六公子过来了。” 一听秦竹笙也来了,凤鸾当即可怜兮兮地捉住雾濛濛的袖子,“濛濛,我不想见六表哥,这个时候我不想见他。” 雾濛濛眼珠子一转,“这样,我让王爷领他到前宅的花厅里去,那边有碧纱橱,你就等在碧纱橱里,也能听见说话。” 凤鸾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果断就跟着过去了。 雾濛濛将凤鸾安置好后,才让人去将王爷和秦竹笙请过来。 息泯过来的时候,心头虽有疑惑,但也没多想,在这曾经的情敌面前,端王暗自挺直了被禁,伸手就捉住了雾濛濛的指尖。 雾濛濛朝他会心一笑,彼此之间的和谐的气氛,一看就是容不下第三人的。 端王很小心眼,他隐晦地看了秦竹笙一眼,见他敛眸喝茶,似乎没看到。 他便长臂一伸,将雾濛濛带进怀里,坐他大腿上,旁若无人的开始秀。 雾濛濛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总是她都习惯了在人前跟息泯亲密,她还熟练的伸手吊在他脖子上。 堂堂端王,越精神。 秦竹笙终于开口,他目光一扫两人,声音淡淡的道,“我听说,四鸾过来了?” 雾濛濛点头,实话实说,“不过四鸾说,她这会不想见你。” 秦竹笙一愣,显然没料到。 雾濛濛干脆直接说,“四鸾说,往后她一心壮大凤家买卖,旁的想多了心累,所以不想再多想了。” 秦竹笙这下眉头都皱紧了,端王觉得秦竹笙表情很可疑,他低头看了看雾濛濛。 雾濛濛就凑到他耳边,很小声的跟他咬耳朵。 端王了然,作为男人,他可看不上秦竹笙这样占了姑娘便宜二话不说就走人行径。 且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便哼声道,“往本王府上找人?” 秦竹笙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端王一扬下颌,在败寇面前,他觉得自己还是该有成王的宽容心态,于是他跟自家王妃道,“濛濛放心,本王有始有终,该负的责任半点都不会少。” 说完这话,他还瞥了秦竹笙一眼。 雾濛濛黑线,秦竹笙也是嘴角抽了抽。 这种秀恩爱就算了,还在他面前装模做样算怎么一回事来着! 秦竹笙放下茶盏,他双手合十放膝上道,“王爷放心,我等也不是逃避责任之徒,回头我就去凤家提亲。” 这话一落,碧纱橱里咚一声。 雾濛濛真心觉得凤鸾傻透了,这秦竹笙才露了一点心思,她就坐不住了。 她将自己埋进息泯怀里,懒得再理会。 秦竹笙起身,抬脚就往碧纱橱里去,果然就见凤鸾因他那句话失手打翻了茶盏。 凤鸾见秦竹笙进来,她想也不想,慌乱的无法面对,遂提起裙摆就往跑。 “四鸾,站住!”秦竹笙眼疾手快的将人抓住。 凤鸾挣脱不开,她就朝厅里头的雾濛濛喊,“濛濛,濛濛救我!” 雾濛濛哪里会去,她哼哼几声,领着自家王爷回后宅去了,这花厅就让给这两人好了。 秦竹笙气笑了,他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喊什么救命啊? “四鸾,站好了听我说。”秦竹笙将人拉来站好。 凤鸾撇开头,不看他。 他握住她的手,“昨天,是表哥不好,当时我自己也是没理清,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 凤鸾头都低到胸口了,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从前百般希望得到的,如今看似唾手可得,可她却有些不敢要了。 秦竹笙道,“你可还愿意我娶你?” 凤鸾呐呐的道,“你不是,都不喜欢我吗?” 秦竹笙低笑一声,“濛濛她过的很好,我很放心,我与你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从前你年纪小,我以为你只当是习惯了我照顾你,后来我又觉得,我要需要时间来看看自己是否会喜欢你” “你是我照顾长大的,我怎好叫自己心里没你的时候,就接受你的感情,这样太委屈你了” “自打你穿那身裙子,我才明白自己其实不想叫旁的人看见你的好,以前是表哥表妹的喜欢,太过熟稔,所以让我看不清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四鸾,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得不到的不会去强求,你待我的情义,我也能感受的到,所以,我现在是想要去更心悦你,你可给我这个机会?” 秦竹笙说完,他就松开了凤鸾的手。 凤鸾已经泣不成声,在男女情爱里,谁先动心,谁就是输家,注定要吃更多的苦楚。 她等他,她默默的对他好,她满心雀跃的心悦他,到现在满身疲惫,在她想豁达松手的时候,他却跟她说,他想更心悦她。 何其不公平哪? 可这情之一字,又哪里有公平可言呢。 “六表哥,你让我等的好苦啊。”她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只觉得委屈极了,可在这酸涩之下,又隐隐泛出甜蜜的滋味来。 第226章:宴无好宴 凤鸾满心欢喜的让秦竹笙接走了。 ? 雾濛濛惆怅地叹了口气,她怎的有一种嫁女儿的错觉。 她甩了甩头,将这幻觉甩出脑海,不过真心为这两人高兴,要是秦竹笙一直因着从前她的拒绝就不再接受任何姑娘,这才叫雾濛濛觉得内疚。 如今,凤鸾也是算是得偿所愿,她只愿往后两人能合合美美的,像她和阿泯一样就好。 想起阿泯,她回头,扒这人身上,对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啃了口。 不管怎么说,凤鸾和秦竹笙走到了一起,这对小心眼的端王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他搂着雾濛濛挺了挺胸口问,“很开心?” 雾濛濛点头,她像个树懒一样吊在他身上,“很开心,我希望自己能过的好,同时周围的人也能一并都过的好。” 端王摸了摸她髻,打直背脊道,“本王与旁人不同,从来都清楚只和你亲近,不像他们,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雾濛濛让他这话给逗的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她想起从前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凶神恶煞的拿剑追着她杀来着。 于是,她旧事重提,嘟着嘴,佯装委屈的道,“可你从前,动不动就要杀我来着!” 端王果断表示,从前的愣头青小子是谁,他不认识。 不过,他还是道,“你也抓了我脸。” 哼哼几声,他又道,“从来都没人敢在我脸上动爪子来着,都叫你给坏了规矩。” 雾濛濛夹了他一眼,那小眼神真真的勾人,“才抓脸嘛,我现在还要在你背心和胸口挠!” 一本正经的王爷冷着脸,低着头在她耳边说,“现在?” 雾濛濛黑线了,一溜烟的从他身上跳下来,将准备在府里那个荷花池开宴会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她挑眉似是而非的问,“听说,那粉荷院可是王爷的心肝,都不兴人碰一下,这次在那开宴会,王爷心痛不?” 王爷抿了抿薄唇,“宴会后,让人填了那院子,随你折腾。” 雾濛濛摇头晃脑,“不填,夏天看荷花,晚些时候,还能吃上新鲜的莲子,我还想吃荷叶鸡,冬天喝炖藕,多好来着。” 王爷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女人心海底,这蠢东西今个事事和他翻旧账,他一个回答的不好,约莫就是要闹腾的。 那重生老鬼也是,明知道那粉荷院留着浪费,也不早些给填了,留着现在蠢东西逮着他打趣。 王爷明智的转移话题,“给多罗国使臣也去请帖,就说本王邀约,还有清王息谪那边也请,宴席上的那些安排,交给苏伯就是,免得累着你。” 雾濛濛从善如流,她知道他是想试探息谪,也就乖乖配合他。 不过,她想起回京城后,还没进过宫谢恩,就有点心不安,“阿泯,我真的不需要进宫谢恩吗?” 息泯亲了她额头一下,“不用,我安排过了。” 雾濛濛应了声,她忽然想起皇家的那些皇子,便起了坏心的道,“阿泯请你其他的兄弟吗?” 息泯长眉一扬,“你想看看?” 雾濛濛靠他怀里,“小四笼统的说过一遍,听她的意思,好像十皇子对你最有威胁,我觉得十四也不能小觑,逮着机会教训他,省的他老是打你注意,我要不开心的。” 她这样为自己着想,真叫息泯觉得愉悦。 他就跟她说,“我已经教训了他,父皇前几日散朝后,单独跟我说,让我多多提携他,毕竟都是一母同胞,且我又有很多军功,让我给驳了。” 雾濛濛睁大了眼睛,她觉得世间怎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仗着一母同胞,就理所当然的跟她家王爷伸手要东西! 没见沙场拼命的时候,他出过啥力啊? 她气坏了,也心疼阿泯极了,是以气鼓鼓的说,“不给他,让他自个上沙场杀敌去!” 息泯点头,嘴角含笑,“我就是这样跟父皇建议的,所以,父皇准备着等十四一及冠就扔他去边疆沙场。” 雾濛濛适才幸灾乐祸,“活该!” 息泯意味深长的道,“是活该。” 不过他想起,十四和贤妃那些龌蹉的打算,也不愿都让雾濛濛知道,就说,“往后切莫轻信他人,宫里的更别信,你想要甚,喜欢甚,都跟我说便是,我总能找来送你面前的。” 雾濛濛点头,尽管不明所以,但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也该那么做,不然找个夫君来作甚? 夫君嘛,就是要在她力有不逮,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有困难的时候,出现满足她的! 叮嘱了自家小王妃,息泯也就放心了。 隔天便是端王府的宴会,但凡是收到了端王妃请帖的各家夫人和姑娘,都打扮一新的应邀上门。 而男宾那边,多罗国使臣更是早早就来了,端王那几个手足,与他关系好的,来了,关系不好的,自然没来,便是大皇子那些,只送了礼,下面的十皇子和十四,还是联袂而来的。 清王息谪是在临到开席,才匆匆而来。 雾濛濛邀的女客都在粉荷院,至于男宾那边的情形,她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前院的一颇为开阔的三层阁楼上面。 这个时节,正是粉荷盛开的时候,未免有宾客落水,雾濛濛早让苏伯将荷塘周围修了凭栏,只要不是刻意,根本就不会落水。 一众女客里,能让雾濛濛亲自招待的,也没几个。 四公主早早就来了,她果真穿上多罗国那身西欧风的繁复大蓬裙子,酒红色的天鹅绒裙摆,嵌闪亮亮的蓝宝石,很是夺目。 她肩上围了间轻纱披肩,既遮挡了春光,又很是洋气。 凤鸾过来的时候,也是穿了雾濛濛送的那件长裙,雾濛濛本以为她今个不会穿了,也不知她是如何说服秦竹笙的。 她和四公主站一块,就叫京城所有的高门贵女都黯然失色了。 雾濛濛笑眯眯的,半点都没有被喧宾夺主的不高兴。 她来了兴致,宴席半途,还丢下其他女客,让凤鸾和四公主坐一块,给她俩画了幅写。 这种逼真的画风,很是好看,惹来凤鸾和四公主的争抢,最后雾濛濛还不得不一口气画了两张,一人一张才算完事。 今日这宴席,本就是雾濛濛和凤鸾还有四公主闹出来玩的,倒是男客那边,端王是有正事的。 这当,端王坐在主位上,他端着酒盏,看着息谪独坐一旁,淡漠出神,对面的多罗国使臣也像不认识他一样。 息泯皱眉一皱,他转头对息谪问道,“听闻小皇叔,治好了七皇兄,小皇叔曾经也解了本王的红蛊虫毒,皇叔真是妙手回春。” 息谪抿了口酒,润湿的酒液沾湿他的唇,带出一抹晶亮,他撩了撩眼皮,淡淡的道,“同是一家人,不足挂齿。” 倒是多罗国一行人听闻红蛊虫毒,微有变脸色,其中路易犹豫下问,“敢问尊贵的王爷,您说的红蛊虫毒可是需要一种特殊的虫子来解的?” 端王眸色浅淡,他点头道,“正是,曾有人跟本王说,这红蛊虫毒出自多罗,小皇叔给本王的解药,也是出自多罗。” 路易神色不太好看,他看向息谪,学着大殷人抱手问道,“敢问这位王爷,手上可还有解红蛊虫的解药?又是从何处来的?” 息谪抬眼,他放下酒盏,看了路易一会才说,“多年之前,本王在多罗国住过一段时间,那东西,是得友人相赠,目下,上次解毒的时候,却是用完了。” 息泯不放过息谪脸上任何的神色,奈何这人比他都还淡漠,仿佛再给他一本经书,他就能立马遁入空门一般。 “路易,你来自多罗,莫不是这东西你都没有?”息泯目有深意的问。 路易摇头,他苦笑一声,“实不相瞒,红蛊虫这东西是产多罗,但早在十年前,整个多罗再找不到任何一株红蛊虫,而今,我多罗大公主,也深受此种毒的折磨。” 息泯敏锐注意到,在路易提及多罗大公主之时,息谪手中酒盏里的酒微微有一晃。 他问问勾起嘴角,“多罗大公主?此前怎没听路易你说过?不然本王小皇叔医术了得,可能会有旁的解毒法子也说不定。” 第227章:赚大发的秦竹笙 这还是清王息谪头一次目色微厉地看着息泯。 他瞳色是琥珀色的,唇色也很浅,又常穿一身素色的衣袍,身上混杂着药香,整个人就很是出尘,与不食烟火的谪仙无异。 他这会望着息泯,唇色被酒液沾染成瑰色,多了几分人气。 息泯淡淡回望他,他面容也是淡,但所有的锋芒都被潜藏在骨子里,稍不注意,就可能会毕露出来杀人性命。 还是息谪率先错开目光,他垂眸淡若清风的道,“没有解药了,我也解不了毒。” 路易一怔,他叹息一声,埋头喝闷酒。 息泯转着酒盏,漫不经心的说,“哪里,本王只是觉得小皇叔懂的真多,身上多罗国的药材也是多,不然何以能治好七皇兄。” 息谪放下酒盏,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跟息泯虚以委蛇,直接问,“端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休得这样拐弯抹角。” 息泯低笑了声,眸底迸出冰寒,“小皇叔说哪里的话,当年与小皇叔一别经年,本王可是惦记了好些年,后来小皇叔回来了,还救了本王的性命,本王更是听说小皇叔这些年到处游历,还去往了多罗国,如今多罗使臣也在京城,兴许小皇叔念旧呢,本王就让你们见一面。” 听闻这话,息谪看了眼对面的路易等人,他脸上露出个很淡的笑容,“不是有朋,何来乐乎。” 说完这话,他撩袍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易等人自然是听不懂息谪那话的,便一脸茫然地看着息泯。 下面的宾客看着中途离席的清王息谪,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端王,再瞟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多罗国,竟猜不出这端王究竟想干什么。 息泯喝完手头的酒,息谪走了,他今个对这宴就没了兴致。 底下十皇子蓦地站起身道,“九皇兄从前在沙场之上,捷报连连,父皇常与皇帝等人说,要多跟九皇兄学学才是,今日在此,十弟敬九皇兄一杯。” 说着,他还先干为敬。 息泯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当然杯盏里也空着,压根就不理会十皇子的敬酒。 十皇子脸色不太好看,十四皇子佯怒不平,“九哥,十哥给你敬酒,你怎的不喝?” 息泯眼皮都没抬,他冷笑一声,“怎的,管到本王头上来了?” 十四皇子年少,脸嫩,长的唇红齿白,又穿着一身奢华的皇子朝服,很有范贵公子的派头。 他像个无知少年一样,不满的道,“没有,十四只是觉得九哥这样,未免有失礼数。” 其他人冷眼看着,总是端王和十四皇子都是一母同胞,旁的人哪里管的了。 看热闹就好! 息泯缓缓起身,谁也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一脚就踹翻自己面前的条案,挑着眉,傲慢的睥睨着十四说,“礼数,你跟本王有礼数了?” 十四脸色一白,他拽着袍摆,说不出一句话来。 十皇子也是一惊,他只比端王小了一两岁,从前并无多少往来,盖因他在国子监的时候,端王已经结业开府,再后来就更是没有交集。 他以为,旁人说他冷酷无情,但至少面子上他还是会过的去的。 哪知,今日还是在端王府设宴,作为主人家,他说踹桌就踹,半点脸面都不给,压根不按牌理出牌。 息泯冷冷地看了十四一眼,所有人都看到,他对这个同胞兄弟简直冷漠至极。 “少跟文不文,武不武的垃圾混一块,你当以为跟父皇说了,让本王提携你,本王就要应允,少做梦了,想要封王,想要权势,自己有能耐就去挣,至少在这点上,本王以为老七比你们谁都强,至少他还去了西疆!” 他这话说出来,就几乎将所有的皇子的都给得罪了,不过他好似半点都不在意。 十皇子神色很不好,他捏紧了酒盏,起先端王说的垃圾,可不就是指的他么? 威仪堂堂的端王好像不知道自己拉了多少仇恨一样,背着手,丢下一句,“诸君慢用,本王还有公务缠身,恕不奉陪。” 话音方落,他人就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这是三层的楼阁,视野很好,凭栏望去,能将整个端王府都尽收眼底。 端王下了楼阁后,司金跟在他后头,见他面色不太好,便主动说,“王爷,王妃这会在荷华院,同四公主和凤四姑娘一起。” 听闻这话,端王适才面色稍缓,他点点头,深以为应酬阁楼上的那些人,还不如会后宅多陪蠢东西一会。 他半点都不衡量,转身就往后宅去。 才到半路,就见个只比十四皇子大一两岁的少年拎着东西匆匆进来。 他身上虽然穿着皇子朝服,可有些皱巴巴的,人敛着眉低着头,半点皇族气势都没有。 端王脚步一顿,那少年被人领过来,他抬头甫一见息泯,眼瞳骤然紧缩,跟着又飞快低下头。 领路的小厮是个机灵的,他笑着到端王面前回禀道,“启禀王爷,十一皇子来访。” 那少年似乎有些紧张,他将手头的东西往息泯面前一送,见息泯不接,憋了半天,才喊道,“九皇兄,这是礼。” 今日这场宴,盖因雾濛濛随口说了句,息泯就给所有的皇子都下了帖子,自然也包括还在冷宫的十一皇子。 司金上前一步,接过礼。 息泯皱着眉头看这少年,他竟是对他从来都没印象,刚才若不是小厮提醒,他根本还认不出来这少年就是十一皇子。 不过,他还是道,“宾客都在楼阁上,你可自行前去。” 十一皇子抬头,他很是瘦弱,皇子服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不用,皇弟先回去了。” 说完这话,他居然转身就走,仿佛今日过来,就只是给端王送个礼一般。 端王也没留他,让小厮将人送出去。 司金才小声说,“十一皇子母妃是卑贱宫娥,因触怒皇后,被打入冷宫,早在十一皇子三岁的时候,就去了,皇后不曾提及过,约莫皇帝早忘了冷宫了还有这么位皇子。” 端王点头,他依稀记得十一皇子上辈子的下场,他好像不喜和人接触,也不爱说话,在夺嫡之争里,他还没满二十,早早的就被人顶上来弄死在冷宫里。 他的父皇,最后去看过一眼,只挥手说了句,“葬了吧。” 说来也是个可怜的。 但这些,又与他息泯何关呢?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 息泯到了荷华院,还在院门口,就见自家小王妃脱了外衫,正与四公主还有凤鸾在喝酒。 三人约莫都喝的有点多,旁若无人,半点不忌,可又很是自在快活。 他看着她脸上泛出的笑,便知道她是高兴的。 他也就没进去打扰三人,侧目跟司金吩咐道,“多找几个人看着,免得有人闯过来。” 司金应下,端王便自己去了小书房。 雾濛濛和凤鸾还有四公主确实喝的有点多,一人抱个酒坛子,就跟个酒鬼一样。 凤鸾脸红红的,她早将肩上的披肩给扔了,袒露出脖子和胸口,很是妩媚勾人。 她往雾濛濛压过去,“那个曲染,你们可还记得?” 雾濛濛和四公主点头。 凤鸾又说,“年初就离开京城,外出游历去了,那可真是快活哪。” 四公主脸上略有惆怅,“可不是么,我哥做梦都想过那种日子。” 雾濛濛神色淡淡,“每个人的选择追求的不一样吧。” 凤鸾喝了口酒,很不文雅地打了个酒嗝,趴雾濛濛肩头说,“所以啊,濛濛,让你家王爷赶紧做皇帝,然后我跟小四就能过的逍遥一些,省的这个皇子那个皇子整天登我凤家的门,看我就跟看块肥肉一样,讨厌的很。” 雾濛濛和四公主都吓了一跳,两人搁下酒坛子,就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捂凤鸾的嘴。 结果一个没坐稳,三人就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雾濛濛被夹在中间,她前后都是白花花的软胸脯,晃的她差点没回过神来。 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个男儿身! 四公主身子软地爬起来,她还伸手去拽雾濛濛,跟着两人才合力将凤鸾扯起来。 她呵斥她,“四鸾,别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凤鸾嘟了嘟嘴,摆手不耐烦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六表哥跟我提过醒了,他说我再和濛濛关系好,也不能公然表示站端王这边,暗度陈仓就是了。” 雾濛濛也点头,她一双眸子水雾润润的,“竹笙哥说的对,你该听他的。” 秦竹笙被夸了,凤鸾比谁都高兴,她眯着眼凑过去道,“我跟你们说,六表哥问我,将凤家做嫁妆,他拿秦家为聘,这样可否?” 雾濛濛脑子有点晕,她转了几圈,才回过神来,妈的,秦竹笙娶了四鸾,这就将秦凤两家都给掌控在手里,四大家族,他就占了两个。 以凤家的财力做支撑,他可以顺利夺取秦家,然后再用秦家的势给凤家做后盾。 艾玛,她总觉得,秦竹笙这次要赚大了。 她和四公主对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了,唯有凤鸾懒得去考虑这些,沉浸在她和秦竹笙日渐甜蜜的感情里,智商为负! 第228章:费尽心机的嫁娶谋划 晚上的时候,雾濛濛都还有点酒意,她窝在王爷怀里,百无聊赖的哼哼唧唧,还滚来滚去。 息泯摸了摸她有些烫的小脸,低声问,“怎的?喝多了难受?” 雾濛濛摇头,她蹭了蹭他胸口,眯着眸子,像吃饱喝足的奶猫一样,只剩没舔爪子了,“没有,我今天才突然现,秦竹笙娶了四鸾,好赚,既得了凤家,又得了秦家。” 息泯嗤笑一声,“就为这个?” 雾濛濛点头。 他以一种更不屑的口吻说,“再赚又如何,往后还是要给本王做事。” 作为大殷最俊最有势力的王爷,息泯表示,秦竹笙就是手下败将! 雾濛濛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果然还是自家王爷更厉害一些。 她哈哈笑了几声,趁着酒意,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息泯下巴,随后拉着自家王爷没羞没臊地拱被窝滚床单。 第二日一早醒来,她惊奇的现阿泯竟然没有去上朝,而是醒了躺床上等她。 她亲了他脸一口,欢喜的问,“今天不上朝啊?” 端王勾起嘴角,“不去,又没正事,偶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行了。” 向来做事认真的人,居然开始马虎起来。 雾濛濛吃惊了,她看着他,“怎的了?” 端王拥着人起身,开始找衣裳穿,“父皇还老当益壮,我那么积极做什么?” 总是他说的有道理,而且还能陪她,雾濛濛才不计较那么多。 “今天带你出城转转,去不去?”在雾濛濛开始描眉的时候,端王拿了黛螺,挑起雾濛濛下颌,给她轻轻画了两笔。 雾濛濛看来看铜镜,还画的不错。 “要去啊。”一回京城,她就觉得不太自在,如今能出城,自然是高兴的。 见她这样就满足了,端王捏了捏她小脸,“那就在城外的庄子再多住几天。” 雾濛濛欢呼雀跃,她喊来赤淡三人,赶紧帮她收拾点东西。 不过半个时辰后,端王就带着雾濛濛出城了。 两人在郊外骑马转了转,临到晌午的时候,才转道去庄子上。 那庄子却是从前雾濛濛住过的暖汤庄子,这个时节,庄子里绿植葳蕤,百花盛开,又有很多栽种的果子可以用,住着倒十分自在。 两人游玩了一天,雾濛濛就开心了一整天。 可此时的京城,却闹开了,自打七皇子让清王息谪给治好了伤后,虽说心肺的淤血也排了出去,但到底是伤了根骨,一到天寒或者早晚气温变化的时候,七皇子就止不住的咳嗽,厉害一些的还会咳出血丝来。 德妃简直心疼坏了,她又求到清王息谪头上,息谪表示他无能为力。 后来德妃不知打哪听说,兴许可以用针灸之术顺气脉,慢慢调养,应该会有效果。 就让人传了口谕到端王府,请端王妃入宫一见。 只是没想到,德妃的人扑了个空,压根就没找到端王夫妇。 德妃哭到皇帝头上,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又恼起秦家来。 而七皇子能走动后,头一件事就是让人将还活的生不如死的秦关鸠折磨了遍,他当真如之前所说,将秦关鸠丢到军营里头,充作军妓,日夜作弄,根本不给她休养的功夫。 秦关鸠小产之后,又让端王杖责过,身子本来没养好,若是婢女白栀在,兴许还能照看一二,但从西疆启程回京的时候,婢女白栀竟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谁都不知她去了哪。 七皇子一直伤重,压根就将这婢女给忘了。 是以秦关鸠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实在受不住了,拖人上秦家求救,哪知秦家闭门不见,只说府中再无此嫡女。 秦关鸠万念俱灰,终于在有一天,在几个营中小兵作贱她之时,她摸了其中一人的随身匕,急不可耐地了断了自己。 七皇子得知这消息,沉着脸摆手。 于是,便是连她的尸体,都让人随手扔在荒郊野外,连一张草席都没有,暴尸荒野,无人收敛。 半个月后,才被一男一女寻到一些零星碎骨,那女子红着眼圈将她草草下葬,也不敢立碑,就那么一座小小的坟堆了事。 端王清楚这些,但他没跟雾濛濛讲,这种事,不叫她听了心情不好。 两人在城外庄子上好生玩了几天,待回京城之时,才听闻七皇子和秦家闹起来了。 七皇子身后是德妃和已经失势,但老将风威犹存的徐术,秦家那头,虽然有个皇后,但近年来,朝中群臣,谁都看的明明白白,大皇子是不可能继任大统,故而一时间在后宫,德妃硬是压着皇后一头,皇后只得避其锋芒。 宫外,七皇子也是让人每日上秦家府门闹腾,他如今身子骨坏了,也知道想夺那个九五位置希望不大,整个人就越的阴沉狠辣起来。 什么样的下流手段都往秦家头上使,就是让地痞流氓,往秦家大门泼屎尿的事,他都干的出来。 扰的秦家人轻易根本不敢出门。 秦尚书实在没法,毕竟秦家还有未出嫁的姑娘,秦关鸠做出那样的事来,一是坏了门楣,连累其他姑娘不说,二来还将姻亲结成仇家,这仇结的还是皇子! 实在叫人活不下去的模样。 秦尚书在皇帝面前哭诉,好好的一七尺大男人,硬是哭的老泪纵横,好不可怜。 皇帝头疼的厉害,好多歹说安抚了大臣,回头就去找德妃商量。 终于在秦家做出让步,愿意给七皇子做出补偿,七皇子在德妃规劝下,才算作罢。 这补偿,也不是别的,就是秦家再嫁一个女儿到七皇子府做侧妃。 这消息一传来,秦家已经就成整个京城高门的笑话,没了个德性败坏的女儿,这再卖一个女儿求荣,也没哪家能像秦家这样,干出这样不将女儿当人的事了。 众人鄙视秦家,原本有想同秦家接亲的门第,也熄了将女儿嫁过去的心思。 然,就在这时,秦竹笙请冰人上凤家府门,求娶凤家长房风四姑娘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才猛的想起,原来秦家还有这么一房嫡出在。 风四姑娘同意嫁给秦竹笙,这让原本不起眼的秦竹笙,瞬间成为京城家喻户晓的秦家嫡出。 端王在其中做没做手脚,雾濛濛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出去几天,再回京城个,感觉整个天都变了一半。 秦竹笙出名了,还时常被人拿来同皇后那一脉的秦家比较,最后众人皆摇头感叹道,“嫡出就是嫡出,再是扶正的庶出,披上嫡出的皮囊,骨子里就还是比不过的。” 盖因秦竹笙和凤鸾年纪不算小,两人又很相熟,是以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一。 凤鸾开始忙碌起来,凤家长房嫁女这样的大事,即便长房没了长辈,也有很多的事,需要凤鸾自己操心。 秦竹笙这头就很好办了,他以秦关鸠坏了秦家门风为由,又提出,凤家那头,是不愿意委屈了凤鸾,不想嫁进这个一个家族,脸上蒙羞。 所以,他要分家! 秦竹笙在此时提出分家,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秦尚书不想同意,皇后那头却冷笑着让他分。 是以,在秦竹笙有心运作下,没人知道端王也在其中插了手,秦竹笙不过半月功夫就从秦家分了出来,自立门户。 凤鸾这头还伙同秦竹笙演了一场大戏! 她处处在人前为难秦竹笙,不是说他家世不好,就是说他没权没势,故而她即便与他成亲,也不肯和他住在一个府里。 她乃皇商天之骄女,锦衣玉食惯了,要么秦竹笙入赘,要么两人分府而居,不然这亲她不结了。 众人都以为,凤鸾刁难又势力,秦竹笙如今也是给朝廷做事的,一个大男人,如能受得了这样的气性? 可秦竹笙偏生就受了,他在人前,低眉顺眼,处处忍让凤鸾,因着是秦家嫡出身份,他不能入赘,连凤鸾提出的分府而居这种荒唐事都给同意了。 凤家其他几房的人都懵了。 原本以为将长房嫡女嫁出去后,整个凤家,还不是剩下的几房分,可凤鸾即便嫁了人也不离府,这就很难办了。 可偏生,秦竹笙都同意了,凤鸾不嫁出府,也没人敢将她赶出去,故而在十一月的时候,这成了亲的两人,除了头一天洞房花烛夜是在一块过的,第二天,凤鸾当真就回自己府上住了,和从前根本没区别。 雾濛濛起先没明白过来,她还在疑惑凤鸾怎一下就变的这样任性了,还是端王跟她透露了几句,她才恍然大悟。 如今,秦竹笙另立府门,他秦家嫡出的位置在那摆着,往后皇后这头要有个什么事,一来牵连不到他,二来,他也好暗中展自己的势力。 而凤鸾那头,只要一天还住在凤府,手里就能牢牢把握住凤家最重要的皇商买卖。 还当真是凤鸾以凤家为嫁妆,秦竹笙以秦府为聘礼,往后以秦竹笙的才干,凤家那几房的人谁都占不到便宜去。 雾濛濛啧啧几声,这一番的精心谋划,当真是费尽心机。 她凑到端王耳边,小声问他,“阿泯是不是也在这其中干了坏事?” 息泯长眉一扬,将人搂怀里,亲了她嘴巴一下,“我只对你干坏事。” 末了,他还是多少说了一些,“我不插手,皇后哪里会那样轻松就放秦竹笙分家,她还想说,在朝堂上让秦竹笙寸步难行来着。” 第229章:毁人亲的淑妃 秦竹笙官制并不大,都没资格上朝,后宫皇后也不能插手前朝,故而在端王的回护下,秦竹笙半点坎坷都没受过,皇后在凤坤宫如何气的摔东西,暂且不提。? 又一年的宫宴,雾濛濛这一年以端王妃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后宫之中。 往年,她都是让阿泯捎带的,到底还是有人说闲话的。 而今年,便没人再多论一句。 雾濛濛自打从西疆回来,这还是头一回进宫。 进宫之前,阿泯说了,她不用多客气,和皇后面子上过的去就是了,就是贤妃的脸面都不用给,总是宫里头也没太后,她还是可以嚣张的。 雾濛濛心头安定,这种随时随地都有人遮风挡雨的感觉,叫她觉得窝心。 因着不想去参加年三十的宫宴的郁郁心情都缓和了几分。 宴请王公大臣的殿里头,有诰命的女眷和皇后都在偏殿,与男宾那边中间只一镂空的雕花木屏风隔开。 雾濛濛惯例给皇后请安后,她的位置是王妃规制,下头的,才是各家皇子妃。 她该是一众皇家媳里年纪最小的,偏生地位最好,真真叫人有些不痛快。 贤妃在皇后下手位置,原本她还端着姿态,等着雾濛濛给皇后请安后,就该来与她福礼。 但雾濛濛硬是当没看到她,她不待见贤妃,盖因这做母亲的不像个母亲的样子,叫她家阿泯吃了多少苦头和委屈,是以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特别,她给皇后敛衽行礼后,还很乖巧的皇后敬茶。 这举动,都叫皇后讶然。 不过能看着贤妃面色铁青的模样,皇后心里还是很痛快的。 是以她不光笑眯眯地喝了雾濛濛敬的茶,还在一众诰命女眷的注视下,退了手腕一鸡血玉的嫣红色镯子套雾濛濛幼细的手腕上。 她雍容和蔼的道,“好孩子,往后常到凤坤宫来与母后说说话,不然母后要想你小九了可如何是好。” 雾濛濛嘴角隐晦地抽了抽,深觉这后宫女人各个都能得奥斯卡。 不过,她面上腼腆矜持地笑说,“儿臣谢过母后,本来儿臣是想时常来给母后请安的,不过王爷说,母后掌管后宫,忙得很,不叫儿臣来叨扰了母后。” 皇后脸上的笑更和蔼了,她还拉着她小手拍了拍,“小九自来都是个孝顺的,从前本宫怜他小小年纪就出宫开府,没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的,如今倒好了,有你这样个小心肝儿在,本宫觉得呀,小九待人都更和气了。” 雾濛濛真心不怎么笑的出来了,她便低着头,装着性子怯懦不好意思。 皇后适才松开她手,让她回座位。 贤妃气的胸口起伏,盯着雾濛濛的目光就差没喷出火来。 雾濛濛视她的目光为无物,提着裙摆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就从身后婢女赤淡手里接过暖手炉,窝着诸事不管了。 这厢好一些的夫人看看小小一团的端王妃,又瞅了瞅面色不善的贤妃,谁的心里都有小九九了。 四公主随后过来的,她冲雾濛濛眨了眨眼睛,然后坐到公主位置。 不大一会,凤鸾也来了,如今她绾着妇人髻,许是初初新婚,眉目间的娇媚色怎么都掩住不住。 一看就是被秦竹笙宠爱滋润了的,小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雾濛濛心头偷笑,打算一会找着机会定要笑话她。 但她也不先自个照照镜子,她眉眼间的清媚之色,比凤鸾的只多不少。 四公主也是懂这些的,她看着两个手帕交,竟觉得心头有些郁郁寂寞起来。 不过,这心情也是一瞬间而已。 每年的宫宴就是那样,无非吃点冷菜,听龙椅上的皇帝和皇后说几句,再跟下面的各家交流一下感情。 要雾濛濛来说纯粹是受罪,虽都是御厨做的菜,也都是精致的,可这种场合,礼仪上就是不能多用的。 雾濛濛觉得无趣,好在她进宫之前,和阿泯一人先垫了一碗热腾腾又味道鲜美的虾皮馄饨,不然这会干坐着真是难受。 席至一半,雾濛濛琢磨着再有一会的功夫,阿泯那边就该差人过来接她了。 然,就在这时,众多的妃嫔中,四妃之一的淑妃倏地开口道,“秦凤氏在哪?我可是好多年都没见着了。” 皇后夹菜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淑妃说,“淑妃怎的这会想起秦凤氏来了?” 淑妃是十皇子生母,进宫的早,又是出自四大家族的皇商的凤家,故而还是颇得皇帝的宠爱。 加之这些年,十皇子传出颇有文采的名声,让向来喜欢诗词的皇帝龙心大悦,这两母子在宫里的日子,倒过的和德妃七皇子一样,半点不差。 同样碍皇后的眼。 淑妃年约三十有余,她保养的好,一张丰腴的圆脸,很是富态雍容,跟朵娇艳的牡丹花一样,加之她天生有把娇滴滴的娃娃音,一开口说话,软糯糯的犹如乳莺初啼,在床笫上,便多得皇帝欢心。 她这会弯着眸子,娇娇滴滴的说,“皇后娘娘,臣妾还不是此前听闻凤家堂堂长房嫡女竟然下嫁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心头疼惜的厉害,想问问是如何一回事罢了。” 凤鸾再是迟钝,也晓得淑妃讲的人是她。 她起身提着裙裾福礼道,“秦凤氏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看着凤鸾,很是欢喜的模样,还冲她招手,“快过来我瞧瞧,哎呀说起来,我还是你长辈来着,莫要跟我客气。” 对于淑妃,凤鸾哪里会不知道。 当今还是皇子那会,凤家最开始并不看好,所以当皇子求娶凤家女儿的时候,凤家就选了个不起眼的庶出姑娘嫁过去。 谁能想到那之后的几年,当今顺利夺得九五之尊,那本是卑微的庶出姑娘,再诞下皇子后,就被抬成了四妃之一。 不过,凤家人并不出堂入仕,更多的是好几百年的皇商资历在那,是以也没啥事会求到淑妃头上,故而淑妃与凤家都没往来。 一直到十皇子启智,并逐渐传出文采出众的名声,凤家其他几房才和淑妃有接触。 对凤鸾来说,她既没有受到淑妃的庇护,也和凤家其他几房不是一路人。 所以在凤鸾眼里,淑妃就和个路人差不多。 今个宫宴,淑妃跟她露出这样亲密的一面,就显得和个黄鼠狼差不多。 淑妃嫌凤鸾离的不近,她去拉她的手,眉目慈爱的道,“好孩子,这些我在宫里头,也不好出宫,真是苦了你了。” 凤鸾嘴角上翘,面上疏离。 淑妃又问,“那秦家的对你如何?” 凤鸾矜持回道,“夫君待我很好。” 淑妃好似不信,她微微皱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还自立门户,能有甚前途,不若和离了算了,我凤家女儿,金堆银砌的长大,可不兴吃那种委屈和苦头。” 淑妃这样贬低秦竹笙,皇后也是秦家人,倒让她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凤鸾有点不耐烦,她又不是真的傻子,十皇子若想要有实力夺嫡,非的凤家金山银山的支持他不可。 而如今,凤家最重要的命脉是在她长房手里头,她又嫁了人,淑妃约莫是巴不得她吐出来。 凤鸾脸上神色淡淡,她抽回手,“淑妃娘娘,秦凤氏与夫君琴瑟和鸣,是要白头到老的,还望娘娘能祝福呢。” 听闻这话,淑妃嘴角的笑意也减了,她点点头,“你还年轻,以后总会明白的。” 凤鸾冲淑妃屈膝,“娘娘,没事秦凤氏就退下了。” 淑妃点头,偏殿里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凤鸾。 雾濛濛却不想叫自个的手帕交大庭广众下吃这样的委屈,总是阿泯说了,她只要和皇后面子上过的去,其他人都不用理会。 所以她仰起头,纯真懵懂的跟皇后说,“母后,儿臣此前听了个笑话,想跟母后说说,也叫母后开怀。” 皇后扬眉,“哦?是怎样的笑话?” 雾濛濛软娇娇的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可整个偏殿里的人都能听清楚,“儿臣此前在西疆的时候,曾与王爷路过个小村子,村里有个老人,他总在讲故事,儿臣那会贪玩,就磨着王爷去听了一回。” 见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雾濛濛瞥了淑妃一眼,继续说,“那老头讲,村子里以前有个很灵验的庙宇,虽然破败,可供奉的却是掌管姻缘的月老,但有那么一个无知妇人,她儿子娶了个贤惠但家世不算太好的姑娘,两人很恩爱,日子么,往后自然会越过越好的,但这妇人硬是要拆散这两人,让自己的儿子娶另外一个大户人家姑娘,儿子不从” “有一天晚上,就带着妻子去庙里求月老帮忙,那妇人也追到庙里,闹死闹活要拆散这对恩爱鸳鸯” “古话曾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亲。” “那天晚上,那妇人在闹腾的时候,天降惊雷,一下劈在庙里月老泥像上,月老相塌下来,将那无知妇人压在地上,从此,这妇人手脚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要儿子儿媳的照顾” 雾濛濛说到这,她还眨了眨眼,问皇后,“所以,真真的是毁了座庙,也不拆一桩亲,月老宁可自个泥身不保呢。” 她讲完,整个偏殿鸦雀无声,各家夫人都时不时瞄淑妃一眼。 淑妃刚才的话,可不就是在毁人的亲么? 皇后欢快地笑了,她嗔怪雾濛濛一眼,“你这孩子,就会逗本宫开心,确实是个好笑话。” 她说完,又去看淑妃,“淑妃,你说是不是?” 淑妃干笑几声,引在袖中的手几乎将帕子都给扭烂了。 凤鸾遥遥冲雾濛濛咧嘴一笑,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雾濛濛却是不知,她在这头给了淑妃难堪,偏殿那一边男宾那边,十皇子正不知死活的挑衅她家阿泯来着! 第230章:小十,你该去体验人间疾苦 “父皇,今年瑞雪吉兆,且有父皇皇恩庇护,我大殷来年定然是个丰年。?&bsp;&bsp;”十皇子端着白玉酒盏,眉目疏朗朝气,又说着俏皮的话,十分讨人喜欢。 当今圣人,自然也是喜欢听好话的,即便十皇子这话说得来很是直白,皇帝听了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这人一高兴,就喜欢多喝几盏。 “哈哈,说的好,赏皇十子一盏金玉琼浆。”皇帝哈哈大笑。 十皇子忙不迭笑着谢恩。 其实所谓的金玉琼浆,不过也就是一盏酒罢了。 十皇子欢快地喝了酒,他偏头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端王,上次在端王府的那顿羞辱,他可记的真真的。 加上,后来他的母妃淑妃秦凤两家联姻,可掌着凤家命脉的悉数都在凤家长房,凤鸾,无疑就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也不是傻的,知道凤鸾与端王妃关系好,而秦凤联姻的背后,依稀也有端王插手的影子。 十皇子,自然对相貌堂堂但为人做事从来不给人脸面的端王没好感! 他喝了金玉琼浆,看着端王,就淡笑道,“父皇心情这样好,今个又是年三十,作为父皇膝下的儿子,小十愿意以诗一句,讨父皇欢心,就是不知其他众位皇兄皇弟,意下如何?” 这话一落,底下的大臣,自然有附和的,其他的皇子纵使觉得赋诗无所谓,可也不想让十皇子一人独占鳌头,故而无一不应和。 先是大皇子,他起身,端着酒盏,便是过了而立之年,他如今也是风度翩翩。 “儿臣不才,只想的出一句,”大皇子谦逊笑道,“龙翱祥云兆丰年。” 跟着是四皇子,“年年岁岁殷繁盛。” 然后是五皇子,六皇子,便是神色郁郁的七皇子都憋了出句不俗的。 轮到端王皇九子的时候,众人正竖着耳朵在听,皇帝也是颇有兴致,哪知他转了酒盏,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盯着十皇子。 十皇子见他没吭声,脸上露出个似是而非的浅笑,“九皇兄,该你了。” 端王放下酒盏,俊美脸沿在这大冬天的,不逞多让。 他看了看皇帝,很光棍的说,“儿臣庸才,还请父皇见谅。” 皇帝神色一顿,就听端王又说,“儿臣只是知道,虽是瑞雪,可也是要挨冻的,父皇以仁孝治天下,如今大殷才没有冻死饿死的百姓,这是我大殷之幸运,儿臣还知道,瑞雪之后,明年的耕种,约莫是要户部加紧了,莫少了百姓的良种。” 端王这话一落,惹来殿中群臣惊异不已。 端王虽没吟诗作赋,可他说的话,却是来年朝堂都要提出来商讨的,自然也是皇帝关系的。 皇帝叹息一声,“皇九子能有这番思量,已实属不易,不错,不错。” 其他的皇子,起先作了诗的,都转头盯着十皇子,没作诗的,都在庆幸。 十皇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没了,他虽然只小了皇九子一岁,可各人的经历,却是天差地别的。 他僵硬扯起嘴角,“九皇兄说的是,是皇弟思虑不周,狭隘了。” 端王冷笑一声,半点都不客气,“好说,十皇弟在京城锦衣玉食呆的习惯了,见的都是软玉金山,自然不知道京城之外,又是怎样的世界。” 说到这,他顿了顿,“既然你叫我一声皇兄,我便有责任多教导于你。” 他偏头去看皇帝,“父皇,不知儿臣说的可对?” 能见到自己膝下的皇子,这样的兄友弟恭,皇帝表示很欣慰。 他点头,“应是,应是。” 端王就在皇帝赞赏的目光下,淡淡的建议道,“我觉得皇弟年后就该去城外多走走,若是再那些穷苦人家住上十天半月,感受下什么叫生活,才是最好的。” 出奇的,端王这提议,竟叫皇帝都同意。 “皇九子说的极是,小十,开年后,就跟你九皇兄多学学,让你九皇兄与你安排。”皇弟心满意足的说。 十皇子心头膈应,可他还不得不笑着拱手应下,还必须得跟端王道谢。 端王面不改色,就是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端着酒盏,朝他举了下,“父皇放心,照顾皇弟,是儿臣应该做的。” 这一番的争锋相对,让众位皇子以及在殿的王公大臣,看着十皇子的目光都带出怜悯来。 端王的为人,整个京城,谁不晓得。 十皇子挑衅谁不好,偏生要去拔虎须。 这下好了,不作不死,连皇帝都赞同端王的话,十皇子开年后,能有好日子过才是怪事。 一场宫宴,热闹热闹,可有几人喜,也有几人忧。 雾濛濛和息泯回府的路上,她将淑妃为难凤鸾的事说了,末了又皱着小眉头道,“阿泯,我得罪了淑妃真的没事吗?” 息泯捏了捏她指尖,见不冷,才侧目道,“没事,总是老十最近不安分的很,早是得罪了的。” 雾濛濛弯着眉目应了声,她将自己的手揣进他袖子里头,摸着暖烘烘的手臂,低声道,“阿泯,我十六了。” 息泯从鼻尖哼了声,“我也二十五了。” 跟着,他又说,“快点长到二十,给我生几个孩子。” 雾濛濛笑嘻嘻地拱进他怀里,较真的道,“那以后阿泯要是只宠孩子,不宠我了怎么办?” 息泯将人拢进怀里,啃了她唇珠一口,“这是跟本王撒娇痴缠,嗯?” 雾濛濛摇着他手,“阿泯,说嘛,你以后是更喜欢孩子,还是我?” 雾濛濛就是故意问的,息泯自打成亲后,就凡事都顺着她,她偶尔小任性,就喜欢看他为她的话而认真思考的模样。 息泯挑眉,“你想本王怎么回答?” 雾濛濛顿觉得没意思了。 息泯拉着她小手,十指相扣,低声说,“蠢东西,有你才会有孩子,不然本王和谁生去?” 雾濛濛眨巴眼睛望着他,“好吧,相信你。” 听闻这话,息泯虎着张脸,“这样勉强,是本王这一年太让你顺心了,当初的话忘了?” 雾濛濛晓得他是故意在吓唬他,她扯了扯他没表情的脸,将薄唇都拉的来变形了,“是啊,京城里的人往后都要说端王妃无法无天的很,我就要说,这都怪王爷,谁叫王爷这样娇惯着我呢,叫我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雾濛濛这话却是没有说错的,息泯也懂。 要说上辈子的雾濛濛,哪里会有现在这样活泼水灵来着。 这年纪的时候,那会她还是他的婢女,他鲜少在后宅,都是混迹在朝堂和前院,她其实能伺候他的时候并不多,后宅又有主母,日子过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快活。 可他自打有了重生老鬼的记忆,便想叫她再不同上辈子一样。 他想她过的好,就如同目下。 两人甜腻腻地回了王府,又一起守了岁,第二日雾濛濛起床的时候,息泯早起来了。 她蒙着被子,在温暖的被窝里蹭了许久。 直到那点热气全消散了,她适才懒洋洋的唤了赤淡三人进来给她更衣绾。 该用早膳的时候,她就见自家王爷背着手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司金怀里还捧着一大抱的鹅黄色腊梅花。 顿一股子轻悠悠的香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雾濛濛深嗅了一口,很是喜欢。 司金将腊梅给了赤淡三人,他转身就走。 本来,大早上的,还下着雪,他就让自家王爷拉起来,原本他还以为是练武来着,可不想,王爷竟是让他折花! 这样诡异的要求,差点没吓的司金从墙头栽下来。 不过,显然王爷的心思正投了雾濛濛的喜好,她吩咐赤淡将所有的腊梅都给插青花瓶子里,鲜活又好看,香味还很不错。 她转头,就亲了息泯脸一口。 用完早膳后,雾濛濛原本以为会和往年一样,哪里都不去。 但息泯叫她再加件披风,让司金准备了厚礼,跟着就带她进宫了。 雾濛濛有点不解,息泯只说,“该去看看姨母。” 雾濛濛恍然大悟。 丽昭仪素来喜欢安静,大年初一,原本众妃嫔是可以和皇帝一起过的,但她没去,未出阁的四公主回宫陪着她。 息泯和雾濛濛来的时候,丽昭仪正十分有兴致的教四公主女红,两人手上缝的是小玩意,能看出四公主并没多少兴趣,丽昭仪倒很喜欢女红。 息泯进殿,他先是拉着雾濛濛给丽昭仪福礼,随后又让雾濛濛给她敬茶。 雾濛濛恭恭敬敬地敬了茶给丽昭仪喝,丽昭仪笑的眉眼慈爱。 “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丽昭仪将跪在地上的雾濛濛拉起来,顺手将髻上的点翠赤金镶白玉的流苏蝴蝶簪子塞雾濛濛手里。 雾濛濛道谢,息泯拉她坐下后,她侧头跟四公主挤了挤眼睛。 四公主撇了撇嘴。 息泯知道雾濛濛和四公主关系好,便柔声问道,“要和小四一起去逛逛吗?” 雾濛濛从善如流,她同丽昭仪福身,跟着四公主手挽手就走了。 见两人都出去了,息泯才对丽昭仪道,“姨母,开春的时候就让父皇给六哥分封吧,先让六哥去封地,离开京城的好。” 丽昭仪心头一凛,“小九,你这是要做什么?” 息泯摇头,“不是小九要做什么,是有人坐不住了。” 丽昭仪紧了紧手头的帕子,“不然,姨母去求求圣人,让他把小六和你一起分封了?” 息泯淡笑了声,“姨母不用,小九如今有亲王封号在身,父皇不会再给分封封地的,六哥这些年无心权势,让他离京反而会更自在,至于小四的亲事,姨母也不用担心,她若不想,没人会逼着她当真去和亲的。” 第231章:他妈叫本王媳妇不痛快 大年那天,雾濛濛亲手做了顿元宵。? ? 她做的元宵很特别,每个颜色都不一样,五颜六色的,很是精致好看,便是连御厨都甘拜下风。 她端给息泯用,根本没有第二碗,两人合力用一碗。 她眸子晶亮亮的,又满脸期待地望着息泯。 息泯动作文雅地吃下一颗元宵,不吝赞赏她,“味道不错。” 哪知,雾濛濛催促他,“你赶紧吃第二个,那个紫色的。” 息泯当真舀了紫色的来用,结果第一口牙齿就咬到硬物,他眉头一皱,觉得进了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实在不完文雅。 雾濛濛可没那顾虑,她抓着他袖子飞快的说,“快吐出来啊,不能吞下去。” 息泯只得将嘴里的硬物吐在勺子里。 却是一枚圆形方孔的铜钱! 雾濛濛欢喜抚掌,“不错,阿泯才第二个就用到今年最幸运的元宵,今年从年头到年尾,阿泯都会运气红红火火!” 息泯叫她这样的说辞给逗笑了,他拿帕子将那枚铜钱取了出来,又晃着碗里剩下的元宵问,“还有哪个有?” 雾濛濛抢过勺子,她自己舀了个粉红色的,放嘴里一咬,一会也吐出一枚铜钱来。 她将吃食咽下去,笑眯眯的道,“我今年会和阿泯一样,运气都会不错的。” 息泯俯身,舔了她嘴皮一口,“这个,才是最幸运的。” 雾濛濛欢喜极了,她还将那两枚铜钱洗干净,一枚放息泯的香囊里,一枚放她荷包里。 息泯虽不信这些,但见她乐在其中,也就听之任之,随她高兴。 过了元宵,息泯就开始上朝了,雾濛濛寻思着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来做,不然整天无所事事,就会想缠着阿泯的慌。 她和她往后还有那么多年的好日子要过,所以现在不能太黏糊,总要是有彼此的空间不是。 雾濛濛表示,她要好生经营她和息泯的感情,以后才能真正的天长地久。 于是,她开始频繁往枫林晚去,将落了一年多的庶务悉数捡起来,又继续研究推拿和香膏,准备将枫林晚的业务再扩展一些。 她这头忙的时候,端王那边也没闲着。 十皇子如约而至,过了年后,就来找息泯。 为此,息泯什么话都没说,将人扔到京郊最贫困的一户人家去,当然十皇子是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暗地里,司金还使了银子,让这户人家怎么坏就怎么来,总是不要让十皇子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这户人家,距离京城也不远,但家中顶梁柱是个酗酒的酒酒鬼,媳妇早年跟人跑了,留下个不到十岁的儿子。 这酒鬼自然是没甚本事的,帮人搬点货物挣几个小钱,但他对儿子,却很好,不仅娇惯,还将儿子给养成了纨绔子弟的劣习。 十皇子过来的时候,以那酒鬼捡来的身份。 他换下那身华服,穿上粗布衣裳,不到半天功夫,细皮嫩肉的一身就起了红疹子,痒的不行。 酒鬼得了银子,且还白送个做苦力的,他自然使唤的来人。 是以,堂堂大殷尊贵的皇子硬是过气了挑水劈柴的活计。 还有那酒鬼的儿子,每日还对十皇子呼来喝去,甚至有次去夺十皇子碗里的肉。 十皇子没忍住,将人给揍了一顿。 这还没到三天,他就已经忍不下去了,半夜逃走,结果还没走到京城,就让端王守着的人给丢了过去。 等到了第七天,淑妃熬不住了,她去求了皇帝,准许可以出宫半日。 当即,她换了普通的衣裳,带上心腹嬷嬷,还有护卫,急急去寻十皇子。 可怜四妃之一的淑妃到地儿的时候,十皇子一身狼狈的再挑水。 娇生惯养的皇子,提一桶水就累的气喘吁吁,小脸涨的通红,还不可怜。 “我的儿啊!”淑妃惊呼一声,差点没晕厥过去。 十皇子手一抖,好不容易提到门口的水全撒了。 他回头,见着淑妃,差点委屈的没哭出声,“母妃!” “快,扶我儿过来!”淑妃赶紧吩咐护卫上前帮忙。 十皇子站在淑妃面前,就咬牙切齿的道,“母妃,咱们不能放过老九!他根本不是让儿臣体验什么疾苦,分明是故意使人蹉跎儿臣!” 淑妃气的眉目都扭曲了,“好,本宫不会放过他!” 酒鬼从房里出来,一见淑妃的阵仗,赶紧嘭的关上房门,不敢出来。 淑妃没空理会这些蝼蚁,她和十皇子恨的可是皇九子端王! 母子两人回了宫,十皇子也不收拾自己,就那样狼狈不堪的哭到皇帝面前。 “父皇,儿臣让父皇失望了,儿臣受不住那等苦啊。”十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皇帝大腿,好生伤心。 皇帝惊诧莫名,“小十怎生的这幅模样?” 淑妃径直抹眼泪,“圣人可是不知道,臣妾一到那,就见小十让那户人家拳打脚踢,还说小十干的活不够,更准备将小十给卖了换银钱!” 皇帝难以置信。 淑妃扑到皇帝怀里,那把娇滴滴的娃娃音一哭起来,也是能让人心尖子都给软了。 “圣人,小十就是臣妾命根子,他可是天潢贵胄,竟叫人卖换银钱,他这到底是去体验民间疾苦,还是” 剩下的话淑妃没有直接说明,但皇帝已经自行脑补了。 “来人,将端王给朕宣进宫,朕倒要问问,他是如何照顾兄弟手足的!”皇帝一拂龙袍,很是生气。 十皇子偷偷看了淑妃一眼,越哭的厉害,“父皇莫要如此,九皇兄定然也是不知道那户人家就是个酒鬼,儿臣受些哭,没饭吃,没好的衣裳穿,还被打,都是小事,但父皇切莫因为儿臣就怒及九皇兄,儿臣心里忐忑!” 皇帝扶起十皇子,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话虽是责怪的话,可其中的慈爱谁都能听出来。 淑妃抱着十皇子,伤心个没了,“臣妾好生命苦的皇儿,堂堂皇子竟让人这样蹉跎,往后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让人如何笑话。” 皇帝龙颜一板,“谁敢笑话朕的儿子?朕明个就在朝堂下旨,皇十子,关心民生疾苦,十分勤勉,实为众位皇子的典范,当效仿学习之。” 听皇帝这样说活,淑妃才摸出帕子来揩眼尾,小鸟依人的在皇帝身边,叹息道,“圣人,也莫要再恼端王了,臣妾刚才只是想着小十这些天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才心痛难忍,这会让圣人安慰了,便没什么了。” 皇帝最喜欢淑妃和皇十子的,便是处处为他人着想着这一点。 他拍着她肩道,“安心,待朕问过皇十子,若他真是故意的,朕定然会给你和小十一个交代。” 淑妃看了十皇子一眼,两母子不约而同的对皇帝热切以来。 那等母柔子贤的场面,倒叫皇帝忽而生出,这才像一家人的错觉来。 端王进宫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十皇子早换上了皇子服,头挽起,就又人模人样的。 端王进御书房的时候,十皇子正在同皇帝研墨,他似乎说了什么趣话,惹的皇帝很是开怀。 息泯拢着手,再门口站了会,他安静看着这幕,似乎在记忆中,他只有在很小的时候,皇帝与他这样亲近过,再后来,他失了宠,父子两人的关系,就再不曾走近过。 而他现在,已身在壮年,又有了自己的嫡妻,便再不会对那种血脉亲情艳羡,总是他身边也有温暖的蠢东西。 他不想去恢复同皇帝的关系,即便其他的皇子费尽心机的去讨好他,但那又如何,往后这江山,他若给他,他就拿着省事一些,他要不给他,他也有自己的手段能得到。 皇帝一回头,就见皇九子眉目浅淡如雪地站在那,很远的距离,带着一种浓厚的疏离。 他眉头一皱,“既然来了,就进来。” 息泯踏进来,行了个客套的礼,“不知父皇此时召儿臣前来,有何事?” 这话说的,好像没事就不能找他一样。 皇帝心头微微不悦。 偏生息泯还说,“儿臣王妃在府里头做了儿臣喜欢的蒸鱼,儿臣还要赶着回去。” 十皇子低眉顺眼地跪坐在皇帝手边,起初最开始息泯进来之时,他有起身行礼,跟着就做出副恭敬的模样。 “九皇兄,父皇急召,显然是有事的,皇弟怎不知道皇兄还有这样贪嘴的时候。”十皇子脸上含笑的说。 可明里暗里,都在皇帝面前上眼药。 皇帝冷哼一声,他搁下朱砂御笔,“看来在你心里头,朕还不如你家王妃做的一道蒸鱼。” 息泯正儿八经的点头,“她很少亲自下厨,故而很是难得。” 皇帝让他如此一噎,起先那点怒意竟莫名就散了。 他这儿子的性子,也不知像谁了,自来都是这副冷淡淡的模样,对谁都一样。 十皇子顿了顿,笑道,“这敢情好,那改明皇弟登门,不知可能尝到九皇嫂做的蒸鱼否?” 息泯冷冷瞥了他一眼,“没门!” 他这样凛冽不妥协的架势,顿让十皇子一下就委屈了。 皇帝瞧着皇九子,油盐不进的模样,竟是觉得有些头疼。 他直截了当的问,“朕听闻,你是故意使坏,让人蹉跎小十?” 息泯没吭声,他敛着眉目,面容有一种白玉的质感。 皇帝又问,“回答朕,可有此事?” 息泯勾起个讥诮的浅笑,很是云淡风轻的说,“他说有就算有吧。” 皇帝一惊,“你为何要如此?” 息泯随随便便的说,“自然是宫宴那天,他母妃给了儿臣王妃不痛快。” 这便是护犊子给护的! 皇帝惊呆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还是个真真的情种来着。 “混账!”皇帝反应过来,一拍龙案,“你可真是荒唐!” 息泯不为所动,权把这话当耳旁风! 皇帝一怒,吼道,“兄友弟恭,什么叫兄友弟恭,你往年学的圣人之道,都给狗吃了不成?给朕在家里好生反省,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出来!” 所以,这一遭,向来目中无人的端王就叫皇帝给禁足了! 第232章:让十表哥做你后盾 王府里,雾濛濛正在膳桌边等阿泯回来。?? ≠ 结果,这人甫一进门,就眯着凤眼跟她说,“我让父皇禁足了。” 雾濛濛一愣,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息泯就已经走过去,将她人抱坐在大腿上,吩咐人上菜。 “禁足?”雾濛濛没明白的问。 息泯点头,他一眼就见着雾濛濛给他清蒸的那条鱼,那鱼没有鱼刺,沾着酱汁用,很是鲜香爽口,这对向来口味不重的端王来讲,是道很喜欢的菜。 特别,这还是自家王妃给她做的。 息泯夹了点鱼肚上最嫩的部分,塞进雾濛濛嘴里,才慢条斯理的道,“小十在父皇那告了我一状,父皇恼羞成怒,没说我不兄友弟恭,就将我禁足了。” 这本来是件不好的事,雾濛濛偏头看了他好一会,就没见他不开心,反而还轻松的很。 雾濛濛将他喂过来的第二筷子鱼肉,挡住,急急的问,“你就没跟父皇解释啊?” 息泯干脆自己用了那筷子鱼肉,他咽下后,才挑眉道,“禁足了,就能每天都陪着你,还不好么?” 雾濛濛心慌起来,她拽着他手,干脆将他手里的筷子搁桌上,认真的问,“阿泯,被父皇禁足,不要紧吗?” 不然,他何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息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夫君无所事事了,蠢东西在意吗?” 雾濛濛摇头,“自然不在意,总是枫林晚也能挣很多银子,我养得起你。” 这一句“养得起你”,叫息泯分外开怀,他搂着雾濛濛,埋头在她纤细的脖子边,低笑的浑身抖。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这番作态,显然是高兴坏了。 雾濛濛却忧心冲冲,她记得从前泯殿下跟她讲过,他有朝一日连这府门都没住的。 她干脆道,“不然,我们多买几栋房子,这王府不能住了的话,还有其他的地方。” 息泯哭笑不得,“不用,我早买了,地契都在你的嫁妆里头。” 雾濛濛还真不晓得这回事,那嫁妆单子太长,她就没认真清理过。 息泯不得不跟她直接说明,“禁足只是暂时的,最近小十和淑妃都不安分,是以让这两人得意一段时间,在最风光的时候,摔个跟头才是最惨的。” 闻言,雾濛濛就放心了,她就说嘛,她家阿泯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混的那么惨。 两人欢欢喜喜的吃完一整盘的清蒸鱼,雾濛濛就在息泯大腿上,吃饱喝足,这才牵着他去庭院里消食。 于此同时,淑妃宫里,十皇子也正同淑妃一起用完膳。 他用了口姜丝爆乳鸽肉,冷笑道,“母妃,老九被禁足了,这次儿臣看他还怎么张狂。” 淑妃秀气地抿了口血丝燕窝,她拿帕子揩嘴角,“不要小瞧了他,息泯毕竟是你们几个里头最先封王的,他带去西疆的那一众兵马,虽说虎符都给了圣人,可还是听他的话。” 十皇子前些天被馋狠了,这会尽是夹肉吃。 淑妃看着他那模样,既是心疼又是怨恨息泯。 她亲自给他布菜,“慢点用,别噎着了,回府往人给你多做一些好的。” 十皇子点头,他用了个半饱之后,动作才慢下来。 “母妃,儿臣琢磨着不能让老九再翻身,母妃以为呢?”十皇子不是个笨人,谁都能看得明白皇九子是所有人皇子最具攻击性的。 就是朝中大臣,都觉得皇九子的德行,为太子都是可以的。 但偏生,他就是不得皇帝的喜欢,且也太目中无人了一些。 淑妃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是不能让他翻身,而且凤家那几房,也要催着他们将长房手里的命脉拿回来,如此,皇儿日后便是如虎添翼。” 十皇子一条一条想着,“不如这样” 他在淑妃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淑妃脸上就泛出喜色来。 “如此,可行!”最后淑妃一抚掌,母子两人计定! 一夜无话,隔日一早,雾濛濛眼睛都还没睁开,她手往外侧一摸,就摸到息泯。 她睁眼,还在想,阿泯怎的没无上朝? “早。”息泯搂着她亲了口。 雾濛濛适才回神,想起她家网页被禁足了的。 她回应他,两人一道起床穿衣。 用完早膳,息泯似乎当真没事,一直跟着雾濛濛。 雾濛濛这才真切有他被禁足的感觉,她担心他太无聊,就将枫林晚的账本给他。 息泯一挑长眉,当真帮她看了起来。 两人窝在小书房里,不管外面的风雨,倒真是惬意的紧。 京中,皇帝因为十皇子而禁足九皇子的消息,传的飞快,朝堂上更是隐隐暗波流动。 然而,这才没几天,凤家长房嫡女凤鸾就哭着到枫林晚找端王妃。 也没避讳旁人,凤鸾一见端王妃,就哭喊着,“濛濛,秦竹笙就是个混蛋!” 这声骂,据说当时在枫林晚做推拿的所有高门夫人都听到了。 跟着众人就见,端王妃将秦凤氏拉进了雅间,没叫人听见两人说了什么。 被人多有揣测的两人,正吃着端王府的小点心,凤鸾哪里在哭了,她将脸上的湿润擦了,反而笑了起来。 雾濛濛让她这反复无常给唬的一愣一愣的,还当真以为秦竹笙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来着。 哪知凤鸾嗤笑一声,“表哥对我好着呢,哪里会让我吃委屈,从小到大,我就没在表哥那吃过委屈。” 雾濛濛扶额,“那你作甚那模样?” 凤鸾看了她一眼,“你真不知道?” 雾濛濛摇头,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自打阿泯禁足后,就缠她的厉害,白天缠,晚上缠,仿佛一身精力没处泄。 这不,她今天好不容易在枫林晚这边躲会清静。 凤鸾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家王爷跟表哥商量的,说淑妃和十皇子约莫会对我下手,叫我先下手,做个套让十皇子钻进来。” 雾濛濛了然,“那你刚才是做戏?” 凤鸾点头,“表哥问我,什么法子能让别人他厌弃了我,而又不会真的伤害到我。” 雾濛濛黑线,“所以你就先坏了竹笙哥名声?” 凤鸾哼哼几声,“表哥同意了的,他说总是他自己知道有没那回事就行了。” 雾濛濛看了她一眼,“那之后呢?” 凤鸾皱起眉头,“糟了,表哥没说。” 雾濛濛简直不想认这个手帕交,秦竹笙太有能耐,人也很聪明,凤鸾打一嫁他,就根本不带脑子,反正诸事都有秦竹笙给她打理地妥妥当当的。 雾濛濛抢了她手里的点心,不给她用,“回头你再哭出去,一路骂竹笙哥薄情寡义就对了。” 凤鸾点头,“我知道了。” 跟着,她又凑过来问,“濛濛,你说这十皇子预备如何对付我和表哥?” 雾濛濛想也不想的就道,“拆散你们呗,不然就逼你拿出手里凤家的命脉。” 凤鸾认真衡量了下,“那我肯定会同意啊,凤家的东西和表哥一比,肯定表哥更重要。” 雾濛濛白了她一眼,这问题的关键就是,她家阿泯和秦竹笙压根就没想过,要让凤鸾让出去。 果真,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凤鸾又从枫林晚哭着走的,边哭还边骂秦竹笙拈花惹草,这连外室都弄出来伤她的心,指不定明个私生子就要蹦出来了。 京城最是八卦的高门夫人,没到半天就将这消息传的无人不知。 从前秦竹笙名声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 秦竹笙偶尔听闻,还得装出副默然的脸,私心里恨不得将家里的傻表妹给好生收拾一顿,让她假装厌弃,她倒好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名声败得干干净净,往后约莫谁见了他都得躲远点。 雾濛濛下午回王府,还没来得及跟息泯说这事,就让这人给捉着大白天去泡鸳鸯浴。 鸳鸯浴泡着倒是舒服,可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又是这人给抱出来的,身子骨软的跟面条一样。 她哼哼几声,哑着嗓子问他,“你跟秦竹笙在干什么?” 听着她软绵又哑的嗓音,息泯眼底眸光一闪,“给十皇子下套来着。” 雾濛濛应了声,撑不住身子乏的慌,便拱到他怀里小憩起来。 又几日,在宫里的淑妃打着关心小辈的名义召凤鸾进宫。 凤鸾去倒是去了,她还按着秦竹笙叮嘱过的话,哭倒在淑妃怀里,趁机抹了把鼻涕。 淑妃瞅着胸口的那晶亮亮的东西,脸色都变了。 凤鸾似没看见,她一径跟淑妃说,“娘娘从前跟我说的才是对的,我好生后悔啊,娘娘。” 淑妃忍着恶心,让身边的嬷嬷给她擦了擦,侧头还和颜悦色的道,“四鸾,你是本宫凤家的女儿,本宫还有不了解的,当初那样跟你说,你那手帕交还当本宫是个恶人来着。” 凤鸾抽了抽鼻子,“濛濛上回说了,她也是不晓得秦竹笙竟是那样的人品,是她错怪娘娘了。” 淑妃大度地摆手,“这些就莫再提,本宫问你,往后你可有打算?” 这话问倒了凤鸾,她呆呆的反问,“打算?娘娘我不知道啊。” 淑妃沉吟片刻,“不然,本宫与你出个主意如何?” 凤鸾揩了眼角,“娘娘尽管说。” 淑妃意味深长的道,“和离吧。” 凤鸾脸色一变,她呐呐道,“娘娘,我从来没想过” 淑妃又说,“不然,叫你十表哥与你撑腰?还有你手里的那些凤家的东西,切莫拿捏好了,不要叫秦家人夺去了。” 这一声“十表哥”叫凤鸾差点没绷住。 她面色扭曲了下,低头道,“我会记得的,多谢娘娘。” 淑妃自然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她拉着凤鸾手,“都是自家人,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凤字,从前你也不怎进宫,都没叫你十表哥与你多亲近,是本宫疏忽了。” 凤鸾只低头不吭声,她担心自己一张嘴,就给淑妃骂回去。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凤鸾出宫,淑妃竟还特意叫来十皇子送她。 且十皇子还当真尽心尽职,不仅将凤鸾送出了宫,还热情的表示要送她到凤家府门。 凤鸾不耐烦的差点翻脸,她正琢磨怎么将十皇子甩掉。 结果在半路,以“十表哥”自称的十皇子和凤鸾就遇上了冷着脸的秦竹笙! 第233章:雾濛濛,你真是没用 凤鸾这么多年,就很少见秦竹笙生气的时候。 一般的时候,他人都是很温和的,又擅与照顾人,像春风化雨似的。 但此刻,那张书卷气的眉目,微微有冷凝之色,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凤鸾面色一喜,她差点没忍住,脸上露出笑容的扑过去。 十皇子一扬下颌,眯着眼侧目对凤鸾道,“鸾表妹,认识这人吗?” 凤鸾差点就想点头,好在她还记得目下正是要扮作伤心的时候,便哼了声扭开脸。 十皇子冲秦竹笙冷哼一声。 秦竹笙上前,拱手行礼,“微臣见过十殿下。” 十皇子几不可查地应了声,倨傲的道,“你就是那个薄情寡义之徒?欺负本殿表妹?” 这样一口一个表妹的,叫秦竹笙这样好脾性的人都觉得想下手揍十皇子一顿。 好在凤鸾反应快,她同样板着张小脸,只看着秦竹笙,却对是皇子道,“十殿下,不用相送。” 话音一落,她提着去裙摆,气冲冲的就与秦竹笙擦肩而过! 秦竹笙眉头皱起,他对十皇子再次拱手,“十殿下,微臣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十皇子伸手拦住他,“秦竹笙,你当识趣一些,如今你与本殿表妹闹腾成这样,大家脸面上的都不好看,所以该放手就还是放手的好。” 听闻这话,秦竹笙眉头皱的更深,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十皇子自以为的警告了秦竹笙一番,便背着手回府去了。 秦竹笙敛着眉目,缓缓往回走,临到一条没人的巷子之时,冷不防凤鸾蹿出来将他拉进巷子里。 “怎么样?怎么样?表哥,我装的像不像?”凤鸾拉着他手,一脸的求表情。 秦竹笙眉目的冷意倏地消散,他轻笑一声,摸了摸她后脑勺,将人拉过来亲了她额头,不吝的夸奖她,“四鸾做的很好” 在凤鸾看不到的地方,他眯起眸子,意味深长的说,“不过,十皇子竟是与四鸾表兄妹相称了?” 凤鸾人虽不聪明,可直觉很准,她赶紧摆手撇清自个,“是淑妃他们母子厚脸皮,非的说十皇子是我表哥,我才不承认呢,想做我表哥嘛,怎么也得像夫君这样的。” 秦竹笙瞬间就被安慰了,他借着宽大的衣袖牵着她手,两人寻了僻静的巷子回府。 那等恩恩爱爱的模样,哪里有半点不好了。 而此时,走在半路的十皇子,这才初初到皇子府门口,就倏地遭到行刺! 那一队的人,约莫有五六个,青天白日的穿着玄色衣衫和蒙面,见着十皇子,刀剑就往他身上招呼。 十皇子自然是会拳脚的,可从来学来也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是以他并不是很能打。 且他还白着个小脸,嘶声竭力的朝府里吼着,“来人,有刺客!” 皇子府里的护卫来的很快,三两下救回手臂被划了一刀的十皇子,还气势汹汹的追杀过去。 那几个刺客见不敌,果断闪人撤退。 不过在逃之前,还意有所指的喊了句,“拆人姻缘,死有余辜!” 十皇子大骇,许是手臂疼的慌,他人身子一软,竟是晕死了过去。 这在堂堂天下脚下,竟敢有人行刺皇子! 这等消息一传出去,当即就叫皇帝震怒,淑妃更是哭的呼天喊地,只道她皇儿好生命苦,这才被人蹉跎,跟着就有人要她的性命,简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肝肠寸断来着! 隔天早朝,皇帝了好一通的怒火,限定刑部在五天之内破案。 刑部尚书头上冷汗直冒,这一无人证,二无其他线索,单凭刺客逃走之时的一句话,哪里好破案了。 刑部尚书头疼不已的回府,无意同家中后宅妇人说起这事,不想竟从妇人口中得知大年三十宫宴之时,端王妃倒是跟淑妃说过类似的话。 是以,当雾濛濛收到刑部尚书的帖子,说是要来找她协助破案的时候,她都还是一头雾水。 一直被禁足的在家的端王勃然大怒,当即就将刑部的人给打出端王府,并放言,谁敢动他王妃一根头丝,他就砍了谁! 刑部尚书无法,只得将这事原原本本回奏皇帝。 再没有人比皇帝清楚,端王是有多爱重端王妃,简直是当眼珠子来护着。 他摆手,示意刑部的人另想他法,莫要去招惹端王! 就在刑部尚书一筹莫展之际,端王妃竟是说服了端王,主动找上刑部,笑眯眯的表示愿意配合调查。 刑部尚书大喜过望,简直没将端王妃给供着。 然,所有人都在盯着刑部那边的时候,本就受伤了的十皇子居然在自家皇府里就第二次遭到了行刺! 这一次的人足足有上次的两倍多,还各个武艺不凡,十皇子府的护卫损失惨重,十皇子更是雪上加霜,这一次,他不仅手臂伤没好,两只大腿各有剑伤口,且脸上还有道大拇指长的口子,深可见骨,往后即便痊愈也是要留疤的。 十皇子让这次的行刺差点吓人,他鬼哭狼嚎了半天,结果那群刺客悠悠然的退走了。 此事,让京中众权贵哗然不已! 且看十皇子的目光越古怪,毕竟京城皇子众多,怎没见那些刺客行刺别的皇子,就专挑十皇子下手? 莫非,他还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着? 便是皇帝也多有这样的揣测。 事实证明行刺之事与端王妃无关,刑部便没再去惹端王。 雾濛濛笑眯眯地被刑部尚书的夫人送回的端王府,她一进门,就让某个无所事事到霉的王爷抱住了。 “怎去了那般久?”不能出府门一步的王爷表示,不能揣着自家小王妃,真是很不痛快。 雾濛濛转身,安抚的亲了他一口,“阿泯,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不然十皇子怎生的那样倒霉?” 息泯淡淡应了声,总是他也不瞒她,“他不是搞出个刺杀出来,想往我身上栽赃么?我索性就坐实了,不叫他真的吃痛了,哪里能罢休!” 雾濛濛就晓得这第二次的行刺和他有关,“那父皇那边呢?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 息泯不想她为这些事操心,“不会,没人查的出来。” 如此,雾濛濛就放心了,不过这人被禁足一两个月了,真真缠人的烦,她便问,“你什么时候解禁去上朝?” 息泯挑眉,“厌烦本王了?蠢东西,你敢说一句厌烦试试?” 雾濛濛眸色闪烁,她决定和他讲道理,“可阿泯也不能老是这样游手好闲” 她这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叫这人低头在嘴皮上咬了一口。 “啊!”雾濛濛痛呼一声,她捂着嘴,眼圈都被痛红了。 息泯狭长眼尾上翘,滟潋似狡猾的狐狸,“这就受不住本王了?雾濛濛,你真是没用!” 他说完这等奚落的话,似乎不能缓解心头的不满,又说,“本王养了你这么多年,好吃好喝的,都给养到哪去了?” 雾濛濛扶额,这人一没事做,那嘴皮子就又跟从前一样,贱的慌,还又开始跟她傲娇了。 她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息泯跟着在她身后,眉眼舒展,嘴里就没有多好的话,“从前本王都没嫌你不能挣银子,人还瘦小,怎的?蠢东西,今个就开始嫌本王了?” 雾濛濛气结,她从头到尾说过嫌弃这两字了。 她回身,没好气的望着他无奈的说,“我没有嫌弃过阿泯,阿泯你在无理取闹!” 一句无理取闹,叫堂堂端王愣了愣,他总觉得雾濛濛这话说反了。 不过,见她小脸认真,息泯努力回想了下,眼尾微微一抽,他揉了揉眉心,是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的痴缠,简直有损亲王威仪。 “不然,阿泯帮我管枫林晚的账目吧?”雾濛濛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息泯摆手,冷着张脸哼哼道,“蠢东西你倒是半点不客气,敢让本王给你做账房先生,你支的起利钱么?” 说完这话,他背着人,与她擦肩而过。 雾濛濛叹息一声,这男人当真跟个小孩一样,从前她要抱金大腿,时刻都要顺着哄他,不想这成亲后,还没过几天被宠溺的日子呢,就还是要给他顺毛。 她掰起指头一算,自家王爷离三十而立,也没几年了哪,怎生这人有时候还这般幼稚! 被自家王妃嫌弃幼稚的端王,此刻真真再做幼稚的事! 他关上小书房的门,熟练地打开暗格,将这些年藏在暗格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出来! 已经长起霉斑的面人,蠢东西考麓山书院之时画的他手,还有后来在西疆蠢东西画的春宫,最后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荷包里,还摸出了蠢东西当年换下来的乳齿! 这没有旁人,端王才破开冷脸,嘴角抽搐起来,这里面,有些东西是他放的,有些则是重生老鬼藏的。 他将已经不能看的面人扔了,想想又觉得有点丢不下,只得照着面人的模样,画了下来,打算随后给司金,让他去找两个瓷匠烧出来。 一样一样的东西,他看过去,该收的收敛好,该扔的扔。 但还没放回暗格里,雾濛濛来找他,直接推门而入,就见向来威仪堂堂的王爷正拿着几颗牙齿,眉目泛柔光! 第234章:无妄之灾 当天晚上倍觉自己秘密被撞破的殿下,难得的使了回小性子。? 晚上睡觉之时,他背对着雾濛濛,更别提抱她了。 雾濛濛翻来覆去的都很不习惯,她看了阿泯的后脑勺一眼,转身过去,短手短脚地攀在他后背。 晚上睡觉,也没有总是他抱她的道理,偶尔她觉得自己也该主动地回抱。 息泯没转身,他一径睡自己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两人又是相拥而眠,雾濛濛安心窝在他怀里的姿势。 王爷轻轻皱眉,这成亲还没两年,两人在床笫间,竟是这样的契合了。 一个人翻身,另外一人就跟着翻身,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是同样亲密无间的姿势。 他喜欢她,仿佛连身体也是深沉的迷恋着。 雾濛濛像往常一样亲了他一口,说早上好。 端王点头,他在床沿坐了会,面无表情地看雾濛濛梳妆打扮。 倏地就说,“我明个开始上朝。” 雾濛濛正钗簪子的手一顿,她从铜镜里头看过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息泯只着雪白中衣的走过去,他乌披散,整个人没有人前的锋锐,只有刀剑入鞘之后的内敛。 他接过她手里的簪子,轻轻为雾濛濛擦髻上,随后摸着她小脸说,“也该去上朝了,省的你嫌我。” 雾濛濛觉得冤枉,她直接拉着他手果断的道,“那不去!” 息泯低笑了声,他弯腰低头,“早点收拾了那帮人,我也省心。” 雾濛濛适才松口气,只要他不是真的以为她嫌他就好。 约莫是想着,明个早上睁眼,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了,这一天两人都黏在一起。 她也就不知道,十皇子在知道自己脸上的伤口会留下疤之时,何等的大闹了一场。 淑妃同样求到清王息谪那边,哪知这次息谪却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不会出手给十皇子诊治。 而一个脸上带伤疤的皇子,想要登上九五大位,这比任何人都要艰难的多。 且十皇子那道伤口,不像皇九子端王的,别人端王眉骨的小伤口,稍微头一敛,就能遮掩的严严实实,这么多年,那脸上的银羽眼饰戴着,那更是风姿俊逸神秘,哪里会有半点不美的。 十皇子呢,先天相貌就及不上端王,他能出府后,也学着端王的模样弄了个面具来戴着,巴掌大小,刚好能遮掩他脸上的疤痕。 但若说端王是仙神俊逸,那么十皇子就是阴沉郁翳,他身上再没从前那样的疏朗阳光。 而刑部那边,这两次的行刺,半个月过去后,依然毫无头绪! 皇帝再是不满,可也不能将刑部尚书给撤了,只得又宽限了些时日。 却说,这日,端王突然出现在早朝,这让有段时间没看到他的王公大臣一愣,就是皇帝也多看了他几眼,好在并没说其他。 旁人没说的,但端王却是有。 临到下朝之时,他一撩亲王服,站出来道,“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皇帝退朝两个字都到了嘴边,硬是又吞了回去,“准奏!” 端王便说,“此前十皇弟遇刺,儿臣尚且禁足王府,不好前去探望,故而心底忧心,特别让手下侍卫多有注意,岂料,这一注意,儿臣侍卫当真现异常。” 皇弟和刑部尚书都是神色一整,只有十皇子面色很是不好看! 端王继续说,“有一日儿臣侍卫在偏京郊的一处僻静宅子里,见着四五个鬼鬼祟祟的人,儿臣侍卫为人还算机警,并未惊动,进一步查探,就在那宅子里现几生玄色夜行衣,儿臣为免打草惊蛇,不曾惊动任何人。” 皇帝心头一震,“刑部尚书,朕责令,缉拿刺客归案,找出幕后真凶!” 刑部尚书领命,“臣遵旨。” 甫一散朝,刑部尚书就笑着跟端王拱手,“王爷,不知?” 端王从头至尾都冷凝着张脸,他这会却对刑部尚书点了点头,“尚书大人,不用客气,本王对那等穷凶极恶的刺客也很痛恨!” 说完这话,他转头还跟十皇子说,“十皇弟应当也同本王一样的心情才是,毕竟,可惜了皇帝那张好端端的脸面来着。” 十皇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九皇兄说的是,皇弟可是恨不得幕后主使千刀万剐,断子绝孙来着!” 端王眯了眯凤眼,“本王定然会协助刑部,满足皇弟的愿望!” 刑部尚书看看十皇子,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端王,最后明智的不吭声,权当自己不存在。 端王可没忘记他,他在十皇子阴沉的目光中,同刑部尚书一并出了宫,然后挥手招来司金,让司金一应配合刑部办案。 他自己么,则晃悠悠的回自家的王府了,半天没见蠢东西,有点念想了。 司金任劳任怨,领着刑部一干人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冲进京郊那所蹊跷的两进宅院。 哪知院子里人去楼空,半个人影子都没有,显然是早得到消息跑路了。 但刑部也不算一无所获,在房间里搜查出几套玄色夜行衣,恰是行刺十皇子之时此刻所穿,另外,在另一所房间里,刑部尚书找出几页纸张。 白纸黑字,上面莫名其妙地写着句诗文。 司金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龙游浅滩志坚身残” 刑部尚书皱着眉头,虽不太懂这句诗文的意思,出于谨慎,还是让人给小心收了起来。 次日,刑部尚书与皇帝回禀,并将那句诗文一说,岂料皇帝大怒! 所谓“龙游浅滩”,他岂不是就是条龙! 刑部尚书冷汗津津,吓的心都快提起来了。 这下,不单是行刺皇子一事,便是皇帝都上了心,三不五时的问询刑部案情进展。 一直到五月之时,京城之中络绎有大殷朝贡国进京,礼部开始忙了起来,并有大把珍奇的玩意送到皇宫里,皇帝适才觉得心头开怀一些。 雾濛濛的日子过的平静而快活,她对那些朝贡小国很好奇,有磨着王爷给她讲。 另外,四公主一反常态的积极起来,她在自己的公主府办了多次的宴会,雾濛濛原本以为她是寂寞了,结果去了几次后,才现,她请的人里,大多是那些朝贡国的外族人。 她喝凤鸾私底下一合计,就晓得四公主这是在相看,想嫁人了。 这日,雾濛濛拿上四公主赏荷的帖子,刚在公主府门口下马车,就遇上凤鸾。 凤鸾过来挽着她手,两人边说话边往府里走,凤鸾还在说,“濛濛,十皇子真的蹦跶不起来了?” 雾濛濛点头,“差不多,没几日了。” 凤鸾喜滋滋的,“那敢情好,我也装腻了,表哥还说我败坏他名声败的太彻底了,外面的人都不愿意亲近他,要我说这才好,省的有苍蝇扑过去。” 雾濛濛黑线,她现在倒有些同情秦竹笙了。 “你还是要多”雾濛濛正准备让凤鸾还是多悠着点,哪知她一句话没说完,忽的劲风拂面,一股大力从后撞上来。 凤鸾没抓紧雾濛濛,两人叫这力道冲散来,雾濛濛当真就被撞到在地。 她惊呼一声,手心是火辣辣的疼。 她皱紧眉头,一抬手,白嫩嫩的手心,就跟着冒出血珠来,竟是半个手心都被擦破了皮。 雾濛濛抽了口冷气,公主府机灵的守门婆子赶紧过来搀扶,“端王妃,可有碍。” 雾濛濛被搀扶起来,她脚尖一落地,脚踝更是钻心的痛。 她抽了抽鼻子,将眼尾的痛出的湿润憋回去,回头就问同样才爬起来的凤鸾,“四鸾,你有没有事?” 凤鸾倒是丝毫无伤,她爬起来就转身对后面撞上来的人吼道,“你长没长眼睛啊,没见有人还撞上来!” 雾濛濛回头,就见刚才那股力道,竟是一对异族服饰的男女挤着进公主府,一时没收住力道造成的。 雾濛濛皱眉,她看在都是四公主的宾客脸面上,便喊住凤鸾,“四鸾,我手擦伤了,脚也扭了,你过来扶我一把。” 听闻这话,凤鸾脸色一变,她几步到雾濛濛面前,拉着她手一看,就心疼了,“濛濛,疼不疼啊,我背你吧?” 雾濛濛哪里肯让凤鸾当真背她,她摇头,“你扶我进去,小四府上应该有大夫。” 凤鸾恨恨看了那对男女一眼,和婢女赤淡扶着雾濛濛就往公主府里走,她还吩咐门房,“去跟公主先说一声。” 门房婆子都是知道雾濛濛和凤鸾的,当下不敢耽搁,赶紧去回禀公主。 这当,那一男一女才上前来,那男人长的很是高大,头上包着古怪的头巾帽子,身上是白蓝相间的服饰,腰上还串着一些野兽牙齿。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操着口语很重的大殷话说,“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有意的。” 凤鸾没好气,她不理会。 与那男子同行的女子,却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大殷的女人就是娇滴滴的,弱的很。” “巫雅,少说两句!”男子喝止女子。 凤鸾气的胸口直起伏,她瞪着两人道,“你们没长眼睛,还怪到我们头上了,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雾濛濛脚踝痛的不行,她抓着凤鸾袖子,红着水润润的眼眶,低低喊了声,“四鸾,我脚痛。” 这软弱可怜的模样,像极受伤的白兔子一样。 凤鸾也是从没见过雾濛濛这样脆弱的时候,她恨死这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在雾濛濛身前一弯腰,就要去背他。 哪知,那男人竟像不懂大殷礼数一样,往前一步伸手就要抱雾濛濛,“既然这位姑娘受伤是因为我们兄妹二人,还是我来吧。” 第235章:公主病晚期 雾濛濛很少有没缘由的讨厌一个人的时候。? ? 但这会,她才一眼,就很是讨厌这对异族男女兄妹。 她忍着痛,朝那男子一挥手,躲开他的碰触,声色厉下的道,“滚开,别碰我!” 这娇娇的嗓音,即便有颤,可丝毫不觉威慑力。 那男子手一顿,看着雾濛濛,确实不解。 雾濛濛哪里理她,她倒在凤鸾身上,可怜巴巴的道,“四鸾,带我进府。” 凤鸾点头,她一把推开那男子,这下背起雾濛濛,正打算飞奔过四公主的后宅院子。 哪知,那异族女子脚步一闪,就拦住了凤鸾的去路,她一扬下巴,骄傲的如一只金孔雀一样道,“我阿哥要帮忙,你凭甚拦着,放她下来,让我阿哥背!” 凤鸾当真觉得这人就是脑子有病,她没法带雾濛濛过去,便小心翼翼地放下雾濛濛,正想回嘴。 哪知痛的气急败坏的雾濛濛从袖子里摸出锭银子,扬手给朝那女子砸过去,并道,“脑子有病,赶紧去看大夫!” 随后又对那男子说,“知道她有病,你还放出来,就是你的不对,赶紧滚开,我没耐心同你们闹!” 那锭银子自然没有砸到人,那女子身子一侧就避开了来,她眉眼一竖,怒道,“你这是侮辱我们!” 话落,她在腰间一抹,就抽出根火红色长鞭来。 “巫雅,住手!”那男子一把抓住她手。 雾濛濛冷笑一声,不想理这对神经病,回头她处理了伤,再回府让阿泯给她张目。 叫巫雅的女子怒气冲冲,她凶着雾濛濛,好似真要扑上来一样。 那男子转身,态度倒很是温和,“真对不起,巫雅她只是脾气暴躁一些,她没有坏” 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巫雅竟忽然挣脱,甩手就是一鞭子过来。 “住手!”关键之时,四公主提着裙子跑过来,她高喊一声,身边的侍卫长身子一动,眨眼之间就落在雾濛濛和凤鸾面前,准确的逮住了巫雅的鞭子。 四公主气冲冲过来,她站到雾濛濛跟前,想也不想一耳光就给巫雅扇过去! “啪”的声响,所有的人都愣了。 便是连巫雅也是。 “真是有够嚣张,在本公主府里头行凶,谁给你的胆子!”四公主真心想砍了这人,但一看她身上的衣裳,就顿了顿。 巫雅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她叫了一声,抽着鞭子就想冲上来。 那男子赶紧一把抱住她,苦笑着跟四公主道,“在下是楼兰皇子兰陵,巫雅多有得罪,还请大殷公主见谅。” 一听这两人是来自楼兰的,四公主挑眉,“见谅倒好说,只是今个本公主府上不欢迎两位,两位还是请回吧。” “你”巫雅还想说什么,叫兰陵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兰陵好似脾气不错,“我和巫雅这就告辞,改日再来拜访公主。” 说到这,他目光路落到雾濛濛身上,犹豫了下道,“今天,抱歉了。” 话落,他死拽着巫雅就走了。 雾濛濛小脸都疼白了,她整个人都倒在凤鸾身上,喘着气道,“小四,我需要个大夫。” 四公主赶紧吩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给本公主抬进去!” 雾濛濛伤其实不严重,手心的擦伤处理了,两三天就能结痂,关键是脚踝扭了,这才没一会,就肿了起来,看着有些吓人。 大夫给了药酒,方子却是没法开的,只有让端王妃时常揉按着。 分明是好端端的出门,临到晚些时候,却是息泯亲自来接的。 一见雾濛濛肿起的脚踝,冷冰冰的端王身上竟是浮起一瞬间的杀气,吓的四公主静若寒蝉。 她拢着手,小声的说,“九皇兄,是小四不对,没保护好皇嫂。” 息泯扫了她一眼,“你是不对,不将冲撞你皇嫂的人给砍了,还留着过中秋不成?” 四公主让息泯这一说,分明还是平淡的口吻,可她就是差点就被吓的没哭出来。 凤鸾也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好在秦竹笙过来的也快,她躲在表哥身后,才没有拔腿就跑。 四公主就要倒霉一些,没人给她挡,她只有受着。 雾濛濛坐在榻边,轻轻拉了拉他袖子,嘟嘴道,“好了,四鸾和小四都是我手帕交,不许你这样凶她们。” 小四感激涕零地瞥了雾濛濛一眼,要不是息泯还在,她就是以身相许都愿意的。 面无表情的端王冷哼一声,弯腰抱起走回去了。 等人走了,四公主拍着胸口,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她那九皇兄,真真跟个冷面阎罗一样,看人一眼,都是能吓死人的。 息泯面无表情一直持续了一路,虽然他平时也是面无表情的,可又与这会不同,雾濛濛看出他的脸色很臭,心情还很不好,时不时瞥她的脚踝。 她便用没伤的一只手去摸他冷脸,“好了,别这样,我还想你安慰我哪,你这副表情,我看了也是怕的。” 息泯捉着她手,亲了口葱白指尖,敛眸道,“不准怕我!” 雾濛濛笑着偎到他怀里,点着他下巴道,“你这人真是,这不许,那不许的,也好在是我才受得了你。” 息泯将人拢进怀里,看着她脚踝皱眉问,“这要怎么揉按,你教教我。” 雾濛濛果真就比着手教他,下了马车后,息泯将人抱进东厢房,让她在美人榻上坐下后,才让司木那边重新配了效果更好的药酒来。 他略有些笨拙的动着手指头,小心翼翼的给她揉按,见她眉头一皱,赶紧松力道。 雾濛濛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从前在沙场上都不叫他这样紧张,她心头微甜,倾身过去,奖励地亲了他一下。 哪知这人一本正经地皱眉道,“别闹,乖一些。” 雾濛濛就弯着沫眸子,娇娇地笑了。 她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毕竟那些朝贡小国,也是奉旨来京,作为皇族,总要有一副主人家的派头。 可第二日,雾濛濛正窝在庭院阴凉的地方看游记,苏伯进来回禀说,“王妃,有一对异族兄妹,上门来说是给王妃赔礼道歉来着。” 雾濛濛一愣,她想了想,便合上书卷,“带去花厅,我稍后就好。” 苏伯弯腰拱手应下。 来人正是楼兰的兰陵和巫雅,雾濛濛进门,就从两人神色上看出,兰陵倒是真心实意的来赔礼的,可巫雅就不一定了。 向来这姑娘,从前在楼兰怎么也是个公主的身份,故而娇惯了的。 雾濛濛让赤淡和黄娥搀扶着进来,她在主位上坐下,吩咐人上茶。 兰陵率先开口,“昨天多有得罪端王妃,还望王妃见谅。”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看了眼不以为然的巫雅,淡淡的道,“昨天,兰陵公子只是冲撞本王妃,本王妃记得,歉当时公子就道过了,这会公子道的又是哪门子的歉?” 兰陵不太好意思,他一连看了,巫雅好几眼,巫雅都当没看见。 兰陵只得苦笑道,“巫雅年幼无知,在下是为巫雅道的歉。” 雾濛濛冷笑一声,她就不明白了,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在她面前说什么年幼无知,岂知她的年纪,也大不了多少来着。 当下她就不客气了,“年幼无知?不好意思兰陵公子,若是本王妃没看错,本王妃的年纪可比舍妹还小两三岁来着。” 兰陵一愣,他看着雾濛濛青稚的脸,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巫雅一怕案几,站起来怒对雾濛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日,我与阿兄好心上门道歉,你怎这样的态度!” 雾濛濛真心觉得这姑娘脑子有病,娇纵跋扈,以为全天下都是她爹娘似的,就合该惯着她,以她为中心。 这公主病,竟是比四公主都还严重来着,且让人反感。 故而她小脸一板,就将阿泯的冷若冰霜学的十成十,“苏伯,送客!你们俩兄妹的赔礼道歉,本王妃受不起!” 兰陵面有急色,“王妃” 雾濛濛不想理他,已经挥手示意赤淡黄娥送她回房。 巫雅拉住兰陵,“阿兄,你这么低三下四做什么,好歹你也是楼兰国皇子,何须对个” “闭嘴!”兰陵头一次对巫雅冷喝。 巫雅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从小到大,她这一母同胞的阿兄何时这样凶过她。 她看向从主位上下来的雾濛濛,眼底不忿一闪而逝。 就在雾濛濛与两人擦肩而过之际,谁也没料到,巫雅一把扯开赤淡,还顺手推了雾濛濛一把。 “王妃,小心!”黄娥惊呼一声,已经挡在雾濛濛身侧,准备给接不住王妃,也给做肉垫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雾濛濛眼看就要摔倒的刹那,一道玄色身影冲的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她。 雾濛濛嗅着熟悉的冷檀香,她狂跳的心才缓下来。 “怎么样?脚踝痛不痛?”端王息泯紧张问道。 他半拥着雾濛濛,若不是此刻花厅里还有外人在,他就要去撩她裙摆看了。 雾濛濛深吸了口气,她抓着阿泯的胸襟,“没事,你来得及时。” 息泯也是暗自松了口气,他弯腰将雾濛濛抱起来,小心翼翼放怀里,复又坐下,这才冷眼扫过去! 那目光,锋锐如刀,尖刻如鹰隼! 兰陵面色不太好看,对端王,他素有耳闻,晓得这人不好相与,所以才在今天登门赔礼道歉。 然而巫雅见着端王,却是眸子一亮,刚才息泯接住雾濛濛的身手她也是看见了的,而且最为难得的是,端王的相貌,居然比她从前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俊美,楼兰国所谓的第一勇士在他面前,压根没法比! 第236章:快回来陪我,不要见幕僚 都说,女人之间很敏感。 往往男人没察觉到,女人就能凭着所谓的第六感,看出端倪。 雾濛濛恰是如此,她虽然在息泯的怀里,没有直面巫雅,但她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巫雅看息泯的目光不对! 她没吭声,冷冷地看过去,抓着息泯胸襟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息泯的目光落在兰陵身上,深邃眸底泛出浮冰碎雪的冷意来。 “送客!”他薄唇一启,就毫不留情面地下令道! 兰陵面色很不好看,他叹息一声,正想带着巫雅离开。 哪知,巫雅站出来,眸子晶亮地看着端王,学着男儿一般爽朗抱手道,“想必你就是大殷端王,那个唯一封王了的皇子?” 息泯没有说话,他皱眉明显不耐。 巫雅似乎毫无所觉,她脸上笑容叠起,“我是楼兰国国王最小的女儿巫雅,这是我胞兄兰陵,此次应邀来大殷,是为与大殷联姻。” 说实话,巫雅长的还是很耐看的,盖因她长年像男儿一样习有拳脚,是以身材高挑,健康的小麦肤色,不拘小节笑起来的时候,像是蜂蜜一样。 巫雅这样的前后变化,哪里瞒的过兰陵,兰陵看了看端王那张脸,又转头看着自家妹妹,到底是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雾濛濛不待见所有觊觎她家阿泯的女人,说她醋劲大也好,占有欲强也罢,她就是这样的小心眼。 阿泯这样的宝,她有时候甚至想偷偷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是以她想也不想,手一扬,抄起案几上的茶盏当头就给巫雅砸过去! 并道,“好厚的脸皮,这还当着本王妃的面,就敢给我家王爷暗送秋波,你当本王妃是死的不成?” 那茶盏自然没有砸到巫雅,她不过轻轻侧脚,就避过了。 她盯着雾濛濛,不客气的说,“能人勇士,盖世英雄,自然受众人爱慕景仰,端王妃还管的过来不成?” 兰陵一听这话,就觉的要不好。 但不等他圆场解释,端王竟勾起嘴角,淡淡笑了,“王妃自然是管不过来的” 巫雅神色一振,她望着息泯的目光简直就和狗看到肉骨头一样,裸的半点都不加掩饰。 雾濛濛气坏了,她身子一动就要从息泯身上下来,找护卫进来教训这个不知羞耻的姑娘。 哪知,息泯抱她抱的紧,他低头,柔声道,“这样的货色,怎好叫你动手呢?” 说着,他修长的指尖一点案几茶盏中的茶水,随后屈指一弹,指尖那点水滴嗖地射向巫雅,宛若箭矢。 兰陵大惊,“巫雅!” 但他根本还来不及出手,就听巫雅惨叫一声,捂住了左眼。 雾濛濛好奇的想看过去,息泯大手将她小脑袋一掰,“看甚?看本王就够了!” 雾濛濛瞬间就不气了,还觉得他真是好笑。 巫雅抬头,殷红鲜血从她指缝落下来,滴在地面,溅开朵朵血梅。 她喘着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端王,完好的右眼里迸出惊人的狂热以及深沉的崇拜! 兰陵端王一个照面就伤了巫雅眼睛,他脸上也是带出狠厉好,“大殷皇族就是这样尽地主之谊的?” 端王整暇以待地扬起下颌,施舍一般的道,“你们该庆幸自己是楼兰人,不是大殷人,不然就不是一只眼睛的事。” “你”兰陵很是气愤。 巫雅一把拉住兰陵,她盯着端王,半边脸都是血,可毫无所觉道,“不愧是仙神脸,修罗心的端王,真乃当世英雄!” 兰陵对巫雅也是很无语,他愤懑喝了声,“够了,巫雅!” 端王冷哼了声,“再敢多看本王一眼,楼兰就等着收尸!” 随后他又拂袖,“滚!” 司金进来不客气的将人请出去,见碍事的人走了,息泯身上的气息一敛,柔和起来,撩开她裙摆看脚踝,“还痛不痛?” 雾濛濛摇头,她觉得窝心极了,都不用她出手,阿泯就这样自觉。 这种任凭全世界姑娘再绝色再好,可也只喜欢她一人的感觉,让雾濛濛觉得很赚! 她拱进他怀里,嘤嘤撒了下娇。 息泯正在给她轻揉脚踝,还以为力道大了,“怎的了?” 雾濛濛抬头,她眸色微闪,心头悸动的厉害,又见这人眉目俊美如画,还有独属她的温柔和霸道! 她想也不想,顺从心意,一掀他,果断将人扑到,骑在他精壮的腰身上,也不管现在还是青天白日的,且门也没关,就去胡乱亲他,还扯他的亲王服! 她想睡他!只有热烈的睡了他、啃了他,才能将满胸腔都装不下的感情给泄出来,叫他知道,她是这样喜欢他,喜欢的心都装不下了,要满出来了! 对突然这样热情的小王妃,向来冷静自持的端王吓了一大跳,要不是在自个府里,他还以为莫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捉着她使坏的手,“蠢东西?别闹腾,我一会还要去前院见幕僚” “改明见!”软萌的小东西难得霸道一回,非要他今个做回色令智昏的,“阿泯,和我玩嘛” 那等娇娇的鼻音,拉长了显得喑哑,一双眸子水光盈盈,眼尾泛红,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哪里让人舍得扔下她呢? 端王自然是舍不得,他朝外面候着的司金看了一眼。 司金识趣地赶紧给两人掩上门,随后还将护卫赶的远远的,便是他自个,都离远些。 可心里头却是接连叹气,他家智多近妖的王爷啊,怎生的越像个昏君了?虽然现在王爷还不是君,不过那都是早晚的事。 他硬是觉得,小哑儿小的时候,软糯糯的那样乖巧,这一长大,就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到底是哪里长歪了? 正在花厅里没羞没躁厮混的两人,自然不知道司金已经在心里默默诽谤一圈了。 一直到日落时分,花厅的门才重新被打开,整个王府的人都看见,王爷抱着软趴趴的小王妃出来,小王妃脸埋在王爷怀里,半点都看不到。 但王爷,脸上虽然还是无甚表情,可眉目之间,谁都看得出饕餮满足的很,脚下走路都是生风的。 花厅里没水,不方便清洗,息泯抱着雾濛濛直接就去了东厢房后的小宅子暖池泡。 雾濛濛甫一入水,四肢无力,差点没滑下到池子底,好在息泯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她。 他坐大青石上,让雾濛濛舒服地躺他怀里,时不时浇水到她身上,看哗啦水流顺着她细嫩的肌肤流淌而过,他就觉得看不够。 雾濛濛哼哼几声,嗓子都还哑着,小身板酸软的厉害,可心里却同样也是满足的。 而且,她觉得自己和阿泯之间还更亲密了些! 她觉得真是幸福,目下这样快活的日子,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而这所有的源头,都是面前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带来的。 她回搂他,有些贪心的说,“阿泯,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不好?” 这样,生生世世,她都想和阿泯一起幸福。 息泯低笑了声,他修长指尖在她肩头点了点,又捉起她一只幼细手腕,晃了晃手腕上那小巧的金锁,“蠢东西,才有这样的觉悟,嗯?本王还以为你及笄那日就该知道了的。” 不然,他何以弄了个小金锁回来戴她手腕上? 雾濛濛欢喜疯了,她一径傻笑,恨不得将自己融进他血肉里,化为一体。 端王和端王妃这样的恩恩爱爱,不管京城之中有多少人看不惯,但楼兰的巫雅就是头一个看不惯的! 第二日,因着楼兰巫雅多看了端王一眼,就叫端王弄瞎了一只眼的事,让御史弹劾上了朝堂。 这些人仿佛不约而同的,一致弹劾端王性暴不仁。 皇帝看着手上的奏折,又觉得很是头疼,他这儿子,最近几年,怎生了这样多的事端?莫不是年纪越长,就越回去了? 端王拢着手,老神在在的很。 皇帝看过来的时候,他只冷冷道,“楼兰女子,不知廉耻,当众勾引本王,本王堂堂大殷皇子,还需要给她个脸面?” 御史一噎,他这样的七尺男儿在朝堂说女子勾引他,这样坏别人名声真的好吗? 端王同样也不给御史脸面,他看了御史一眼,淡淡道,“听闻御史家也是有适龄儿郎两三人,既然楼兰此次主要为联姻而来,御史大人这样为楼兰巫雅抱不平,一会本王就让人将楼兰兄妹请到大人家里头,看她想勾谁?若勾上,正好父皇能成人之美,下个赐婚旨意。” 这话,让御史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楼兰那种小国出来的姑娘,听闻还敢朝端王妃甩鞭子的,谁敢娶回去来着? 皇帝适时开口,“口无遮掩,还不闭嘴!” 端王敛眸,不吭声了。 皇帝便转移话题,“礼部尚书何在?如今朝贡小国可都来京了?” 礼部尚书站出来,恭敬回道,“回皇上,悉数都来了。” 皇帝颔点头,“既然都来了,那就于七月初七,乞巧节时候,于太液宫宴请各诸国。” 底下的王公大臣,无一人不应。 皇帝亲自下令,要宴请各朝贡国的消息,不过半天的功夫,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些时日,走在京城,时不时都能看到各奇装异服的外族。 可惜,雾濛濛脚踝没好透,她被息泯拘在府里,不能出门。 凤鸾三天两头过来看她,好不容易四公主空闲了,也是带着厚礼上门。 不过,她这上门不说,身后居然还跟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子,那男子背背一弓箭,穿着火红色的软甲,露出一截精壮的腰身,的腰身上纹着墨青色的蛇纹,下面是玄色的灯笼裤,大腿边绑着箭矢。 他寸步不离地跟在四公主身后,一站出来,接近两米的身高,叫雾濛濛都被震住了! 第237章:七月七,太液宫 雾濛濛呐呐无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公主,仿佛不能相信,她的公主侍卫莫非换人了? 四公主扶额,她嘴角抽抽地瞥了那男子一眼,一言难尽的道,“他叫黑翎,是百夷国黒木族的少族长。? ?? ” 百夷国,雾濛濛在书上看过,这个小国很神奇,是个由不同族群组成的小国,然后一国国主也是轮流来当的,每三十年,这些不同的族群就会聚在一起比试,从中选出最具才能的,作为下一任国主。 当然,这不是最奇特的,最奇特的是,这个国家,都是女人做主! 就比如,如今的百夷国国主,正是黒木族的族长,这个黒翎的母亲! 雾濛濛眸子一下就亮了,她看着四公主,没吭声,但眼底什么意思都有。 四公主掩面,她朝雾濛濛点了点头。 雾濛濛看着黑翎脸上就笑的十分亲切,她赶紧招呼婢女给这人端锦杌子,还上茶,需得上好茶! 哪知,这黑翎没坐,反而先看向四公主。 四公主隐晦地点了点头,他一咧嘴,十分憨厚地笑了,跟着才坐上去,端起茶喝。 雾濛濛微微皱眉,她暗地里打量黑翎,见他人虽高大,可五官相貌长的并不凶,浓眉大眼,鼻梁很高,唇形厚薄适中,浑身上下,很有番阳刚硬朗之气。 她想跟四公主单独聊聊,便将府中苏伯喊来陪客,这头拉着四公主出去了。 黑翎一见四公主走了,抬脚就要跟上,苏伯赶紧拦住,笑眯眯的说,“黑翎少族长何时来的大殷?” 黑翎没心思应和苏伯,他将人轻轻一推,就要去找四公主。 四公主额头青筋一跳,下令道,“不准跟过来,就在那等着!” 黑翎又坐回杌子上,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四公主。 雾濛濛居然觉得,这人这会竟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大狗,还委屈上了。 四公主第二次扶额,她拉着雾濛濛赶紧去了庭院里头。 两人一到安静的地方,雾濛濛赶紧问,“小四,你看中这个黑翎了?” 四公主一脸无奈,“前些时候我不是办了好几次宴会么?这个黑翎也来了的,可他这人有些没主见,旁的其他人言语挤兑他,他听着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分明那么高大个人,和个傻子一样。” 雾濛濛不厚道地笑了,“所以,你就母性泛滥了,见不得他被欺负?” 四公主瞥了她一眼,“没有,那些人说的话太不好听,我就驳斥了回去,跟着他就缠了上来,说什么他母亲让他来大殷娶个最聪明的姑娘回去,他觉得我最厉害,就非得要娶我。” 雾濛濛是真心希望手帕交都能有个好归宿,是以,她冷静建议道,“再看看,虽说百夷国那边女子地位高,但这黑翎还是要再考量考量。” 四公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这个人,我算是看出来了,约莫从前在家里都是女人当家做主,便养成了个凡是都要问问女人主意的性子,性子倒比楼兰来的那些单纯的多。” 闻言,雾濛濛倒忧心了,“那以后你要真去了百夷国,万一和他母亲有冲突怎么办?” 四公主皱眉,“他说,他母亲还有三年就要退位了,下一任百夷国国主的名额,他去年夺到了,所以我过去,只等他母亲退位,我就能做主百夷国,按照百夷国的规矩,退下来的老国主,任何事都不能插手。” 雾濛濛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手帕交竟然能有做女帝一天。 四公主又说,“我问过了,黑翎说,在百夷国,没成亲前听母亲的,成亲后,男人都是要听媳妇的。” 雾濛濛瞬间觉得心动了,她抓着四公主的手兴奋的说,“真要如此的话,那这黑翎还是不错的。” 四公主脸上荡开一丝笑意,“对,不然我哪里会让他跟着。” “不过,”跟着四公主叹息一声,“七月初七在太液宫,要是黑翎不能当着父皇的面,打败其他附属小国,约莫父皇不会太愿意我嫁那么远。” 雾濛濛抠了抠梨涡,“他长的那么高,武力值应该没问题吧?” 四公主摇头,“谁晓得。” 两人再回到花厅的时候,黑翎还是同刚才一样的动作,巴巴的望着门外的方向,动都没动一下。 雾濛濛黑线,这人居然这样忠犬,实在罕见! 见四公主回来,黑翎那双漆黑瞳仁瞬间亮了起来,就差没扑到四公主身上来蹭一蹭。 四公主没坐一会,今个过来最主要的,自然还是让雾濛濛看下黑翎,不等端王下朝,她就又领着人回去了。 端王回来用午膳之时,雾濛濛将黑翎的事说了说,末了问,“阿泯,要是黑翎得不到父皇的承认,四公主岂不是要难过的?毕竟,我也觉得这人挺适合小四的。” 息泯淡淡看了她一眼,“百夷国的黒木族,精通箭术,想必那个黒木族的少族长也是不差的。” 雾濛濛有点操心四公主,毕竟如今她和凤鸾都过的不错,要是四公主过的不好,那多不美呢。 “那阿泯有没有办法,让那个黑翎入父皇的眼?”她倾身过去,拉着他手。 息泯捏了捏她指尖,“小四不会想我插手的,且一个大男人想要讨媳妇,怎生好让外人相帮。” 雾濛濛觉得息泯说的对,可又隐隐觉得哪里有古怪。 她说不上来,只得作罢,总是男女之事,靠的都是缘分。 很快到七月初七,皇帝与太液宫宴请朝贡诸国。 雾濛濛作为端王妃,也是必须要参加的,且还得穿着规制的王妃诰命服进宫。 她年纪不大,脸又嫩,那身深色的诰命服穿她身上,她再冷着脸,硬是让她看上去威仪不少。 这头进了宫,分别与皇后等人见了礼后,雾濛濛落坐后,就听皇后与她介绍其他诸国的女眷,巫雅赫然在列。 今日她穿着一身酱紫红的窄袖束要小衣,下面是很开阔的洒金长裙,腰间缠着她那火红色鞭子,原本很是英气的面容,生生因为瞎了一只眼,而显得狠厉。 她自然也是看到了雾濛濛,不过应该是学乖了,径直转头。 雾濛濛也懒得理她,她脸上一只保持着不冷不热的客套浅笑,挨个与众人见过后,便不再管这些人或多或少对她的好奇。 凤鸾来的有些晚,她因着没有诰命,可又是四大家的皇商凤家长房的身份,位置比较靠后,雾濛濛隔空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四公主也是姗姗来迟,这回,她身后没有再跟着黑翎,也不知她是如何安抚的。 今日的四公主华服美钗,眉心一点桃花花钿,面白如玉,唇红如朱,当真是艳光四射,好不美丽。 她穿着身玫瑰金的轻薄纱裙,腰间白玉带,曳地的裙摆间间或嵌着黄豆大小的红宝石,随着她走动,烨烨生辉,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与皇后敛衽行礼,随后也见了其他诸人。 至于京城各家夫人和姑娘,却是很清楚,今天这场太液宫的宴请,明说是给各朝贡附属国接风洗尘,也展现大殷威仪,但谁都知道,其实皇帝是给四公主看人的。 时辰差不多,皇后便领着一众女眷前往太液正殿。 这太液殿,却是与其他的殿与不同,没有封闭的墙壁门窗,整个都是敞的,十分宽敞。 盖因今个进宫赴的人颇多,是以皇后负责招呼女眷,皇帝那边都是男宾,男女之间也没用屏风隔开,只左右相对。 雾濛濛扬袖坐下,她抬头朝对面的息泯眨了眨眼。 不苟言笑的端王,才端起酒盏,他动作一顿,也没任何神色,可挨着他坐的王公大臣,硬是觉得周遭顿一阵凉爽。 宴席开了,自有婀娜宫娥鱼贯而入,于殿中翩翩起舞,又有那等姿色不俗的吹拉弹唱,端的是大殷风姿展露无遗,叫那等朝贡附属小国大开眼界。 酒酣至一半,皇帝龙心大悦,早有准备的四公主忽的开口,“父皇,儿臣有事奏请。” 皇帝心头有数,便道,“准奏。” 四公主当众起身,“儿臣此前跟父皇提过,愿为大殷繁荣安宁略进绵薄之力,是以儿臣欲和亲,今遭,诸位皆在,儿臣想要比武招亲!” 一句比武招亲,让人惊讶的同时又半点都不意外。 皇帝微微一凛,大皇子站出来说,“四皇妹,哪里用的着比武招亲,不若让众国王子都站出来,皇妹选一个就是。” 这话就说的让人心头不爽利,四公主淡淡看了他一眼,声色清脆的道,“儿臣想要的驸马,必定是威仪堂堂身手不凡的,只凭看,哪里能让儿臣心悦臣服。” 皇帝沉吟片刻,他看向一众各国的来宾,语带商量的问,“诸君以为呢?朕这公主的提议如何?” 那等早有打算的,自然出言附和。 雾濛濛眼尖,她也看到了黑翎,只见这人也不吭声,只望着上头的四公主,又是委屈,又是很不开心的模样。 她抚了抚裙裾,敛下眉目,心下就叹息了一声。 皇帝大手一挥,同意了四公主的提议,很快殿中就摆开场阵,有人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 第238章:我要同端王妃比试 当先跳出来的,是个身形削瘦的男子,奇装异服的,还满脑袋的小辫子,雾濛濛看着就皱眉。 这人手持双刀,出来就对四公主抱手。 四公主也十分有涵养地提裙摆,屈了屈膝。 跟着又是另外的人站出来,雾濛濛定睛一看,这人可不就是楼兰的兰陵来着。 兰陵同这人很快交上手,不过五六招,兰陵就将这人打出殿中画了圈的擂台,赢了的兰陵谦逊地跟皇帝还有四公主抱手见礼。 皇帝嘴角含笑点头,兰陵长的也很是不俗,且楼兰离大殷并不算太远,边境挨着,故而皇帝还是颇为满意的。 雾濛濛说不出来心头是什么感觉,她看了看十分淡定的四公主,她冷眉冷眼,好似并不在意这场比武招亲,也浑然没将自个的亲事放心上。 其实从各方面来考量,兰陵这人还是不错的,那身气度,能和京城那些高门公子哥相较,但这些都架不住他有个娇纵跋扈的胞妹,只这一点,雾濛濛就半点都不考虑这人。 那样的一个姑娘,真结成了姻亲,是要叫小姑子和四公主为难么? 兰陵赢了之后,又有几个人坐不住上台来,不过无一例外都输在了兰陵手上。 能看出,皇帝对兰陵是越看越满意,他甚至偏头还与皇后商量了起来。 盖因四公主母妃是丽昭仪,这么多年,她自然有一套手段笼络皇帝的心,是以对四公主的亲事,皇帝问了皇后之后,又将丽昭仪召上来,在他身边细细问询。 丽昭仪嘴角含笑,她也不说兰陵的不多,只说,“小四是个有主意的,不若等比试完了,圣人问过她的意见再定也是不迟。” 皇帝一听,也是,他这个公主,相比其他的女儿,多有魄力不说,还很有大义,端从这点,他就愿意多宠她几分。 眼见,兰陵几乎将大半的朝贡小国来人都打了个遍,他即便一直赢,也是多有喘气。 皇帝大喜,挥手给兰陵御赐清酒,并让他稍作休息。 兰陵退下后,雾濛濛才看到一直没动静的黑翎站了出来,他人高马大,偏生又很沉默,一句话都不好说,就背着张大弓站在殿中央。 皇帝认出黑翎,他目光从他背后的大弓划过,就冷声道,“谁愿意继续的?” 有人不愿意和兰陵此时对上,但之于黑翎,他们可都有些看不上,一个国家都让女人做主的,能出来个什么玩意? 当即同样一个大汉跃到场中,声如洪钟的道,“在下不才,家中已有妻女,故而不是为公主,纯粹是早有耳闻百夷国黒木族的各个箭术精湛,一时技痒,想赐教一番,不知大殷皇帝可同意?” 皇帝眉头一皱,他还没开口,四公主冷哼站起身,“这是本公主比武招亲的场,你竟已有妻女,就滚下去,想要切磋,比试过后,随你的便。” 四公主不客气,她也说不清为何,就是见不得黑翎这个傻子让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那大汉脸色不太好看,黑翎看着四公主的目光却是一亮,他想了想,取下背上的大弓,不理皇帝,居然直接跟公主说,“公主,没关系,他打不过我!” 四公主叫这话一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哪知,黑翎还是个倔的,他搭箭拉弓,比划开了要同那人打一场。 皇帝打圆场,加之他对百夷国黒木族的箭术也素有耳闻,就道,“切磋一下,也可以,无伤大雅。” 那汉子得了皇帝的应允,大喝一声,举起拳头就朝黑翎打过来。 在高座上的四公主手一下就捏紧了,便是刚才兰陵连打那么多场,她都没这样紧张过。 黑翎看着人很高大,还有点憨厚的模样,可甫一比划开,整个人身上就陡升锐利战意,他手挽大弓,很是灵活地避过大汉的拳头。 跟着脚尖一点,人极后退,指尖一松,手头的箭矢嗖的飞射出去,正正射穿大汉胸甲。 大汉扬起的拳头顿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还穿在胸甲上的箭矢,他浑身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黑翎收弓,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那一箭就不是只横着穿透胸甲,而是将那大汉的胸口射穿。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体,他情不自禁抚掌叫好。 这一手的箭术,神乎其技,让大殷在场的武将各个眼睛亮,就是端王息泯都目有赞叹之色。 然,黑翎不趁机讨好皇帝,反而目光专注地看着四公主,眼都不眨。 四公主撇开头,让他灼热到毫不掩饰的目光给看的耳根微微热。 皇帝轻咳一声,笑问,“黒木族少族长,你可是也想娶朕的公主?” 黑翎不得不收回目光,认真回答皇帝的问题,“想娶。” 他只说了两个字,又想起母亲常说的他很木讷,憋了憋,又说,“母亲让我娶个最聪明的大殷姑娘回去,往后也是要做百夷国主的,我觉得公主最聪明,也最好,我很喜欢。” 这种话一落,顿叫殿中的人皆吃惊不已,雾濛濛感受到四公主那天的那种无奈。 这样不会说话,确实叫人有些头疼。 娶大殷姑娘做一国国主这种事,怎么能在这样大庭广众说呢,即便要说,也该私底下和皇帝商议,作为迎娶公主的筹码才是。 皇帝只怔忡了片刻,心里头就已经盘算开了,百夷国虽然离大殷远了些,可嫁一个公主过去,往后做了国主,那百夷国便算做大殷疆域也是可行的。 这等念头飞快在皇帝脑子里过了遍,底下的朝臣也是都想到了。 当即就有人笑着站出来说,“圣人,微臣观这百夷国黒木少族长,仪表堂堂,且身手也很不凡,果真是个人才。” 皇帝开怀大笑,“确实如爱卿所言,朕也如此一位。” 谁也没料到,一贯闷着不吭声的主,这一开口说话,就来了个这样大的惊雷,居然还讨得了皇帝的欢心。 剩下还没上台比试的其他人,只得讪讪熄了心思。 但唯有一人,心头有些不痛快。 兰陵休息片刻,他不能再等下,便二次起身对皇帝说,“大殷皇帝的公主,金枝玉叶,在下也很是喜欢。” 他说道这,转头看着黑翎,风度翩翩的笑道,“黒木少族长,在下也很喜欢公主呢。” 黑翎皱起眉头,他紧了紧手里的大弓,并不想让,“公主说了是比武招亲,你喜欢公主,我也喜欢公主,那边比上一场。” 兰陵嘴角的笑意加深,“在下正有此意。” “好,”皇帝大喝一声,“两位都是人杰,朕拭目以待,公主也拭目以待!” 四公主点头,她骄矜开口,“能做本公主驸马的,那必定得是无畏的勇士!” 兰陵偏头,他目光和煦地看着四公主,“在下定然不会叫公主失望的。” 黑翎看了看兰陵,他又看了看公主,想说些什么,不想落人后,但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望着公主,好生可怜,觉得这样嘴笨的自己,定然会叫公主不喜欢的,可他真不会说来着! 黑翎将这种憋闷的心情化为浓浓的战意,一扬大弓,摆足架势,大有要将兰陵给射成马蜂窝才肯罢休。 两人都是各中好手,这一打起来,就难分轩轾。 黑翎虽是擅长箭术,但他近身战也是不弱的。 与兰陵拳脚往来,间或射上一箭,每每都让兰陵躲避的很是惊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雾濛濛等妇人只能瞧出两人打的热闹,但端王等男宾,就能看出其中门道和凶险。 百夷国黒木族的箭术确实很是精湛,但兰陵的身手也不弱。 其实不论箭术,单是拳脚,黑翎要若兰陵一筹。 好在他手头的弓箭能稍微弥补这点不足。 “嗖嗖嗖”黑翎三箭齐射,成品字形,让兰陵避无可避。 兰陵拼着中一箭的危险,人几个连番后滚翻,避开其中两道,手臂上正中一箭。 黑翎正在搭第二箭,这头见兰陵见血,他拉弓的手不自觉松了松,有些无措地抬头去看四公主。 四公主腾地起身,她娇喝一声,“住手!” 兰陵也是听到了这声喝,他看着黑翎眸色一闪,已经在半路的一掌去势不减。 黑翎反应很快,他将手中大弓一挡,兰陵手腕翻转,微微往外一偏,那一掌就落在黑翎弓身上,并将黑翎震的倒退三步! 黑翎站定,兰陵看了看箭头的箭矢,扬起笑道,“黒木少族长,不少意思,在下听到公主声音的时候,已经收不住了。” 黑翎摇头,不在意地将大弓背好,又抬头看着公主。 兰陵都这样解释了,公主也是不好再说甚。 皇帝抚掌,“精彩,精彩,来人赐酒!” 皇帝接连给两人都赐了酒,黑翎喝完,兰陵也是喝完,但接着他面色一白,就捂着肩头。 皇帝连忙道,“太医呢?赶紧的给楼兰皇子瞧瞧。” 兰陵被人搀扶着坐到一边,太医当即上前与他处理伤势。 两人这样,好似没有分出胜负,至于选谁做驸马,皇帝便按下暂且未论。 众人都还在回味刚才兰陵与黑翎的精彩比斗中,谁料,女眷这头,楼兰巫雅站起身,对座上的皇帝和皇后道,“大殷的皇帝和皇后,我是楼兰的巫雅,此次来大殷,父亲早闻大殷多俊杰,是以便想我也在大殷择一儿郎。” 皇帝挑眉,似乎颇为有兴趣,“楼兰国主好眼光,只是不知你相中我大殷哪家儿郎。” 巫雅脸上荡开一丝浅笑,她说,“大殷公主能比武招亲,是以,我认为,我也该效仿,只有真正不凡的姑娘约莫才能站在大殷儿郎的身边,所以,请大殷皇帝准许,我要同端王妃比试!” 第239章:让臣妾为王爷赶跑心怀不轨的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没有自知自明,自我感觉良好,且总认为全世界都合该围着她打转。?? 再不然,就是天生喜欢被虐的,你待她和颜悦色,她还浑身骨头犯贱,非得你对她凶狠残暴一些,她就舒坦了。 楼兰巫雅,便是这样的人,简而言之,脑残一枚! 端王息泯弄瞎了她一只眼睛,她非但不怀恨,反而觉得像端王这样的英雄,就该有如此手段。 他这样对她,她不仅不害怕,骨子还亢奋起来,恨不得他对她再凶一些,这样,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便越的专注和长久。 所以,她要同端王妃比试。 端王妃那样一个娇娇的大殷女子,风都能吹跑的模样,哪里是能配得上英雄的呢? 雾濛濛让楼兰巫雅这样的脑残给气笑了,她对面的端王息泯,嘭地砸了手头酒盏,像看死人一样盯着巫雅。 皇帝一愣,跟着就头痛起来。 这样没见识的楼兰人,是如何走到大殷来的?怎的没死在半路上? 如此不知廉耻,还去招惹不该招惹的,这让皇帝心里头对兰陵仅有的一些好感都少了几分。 楼兰兰陵心头叫遭,不过此时他再战出来阻止,明显已经晚了。 巫雅站在大殿中央,扬着下颌,浑身下张扬而烈焰,仿佛一头斗志昂扬的小母牛。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雾濛濛,眼底仿佛带着鄙视,又有看不上眼的轻蔑。 雾濛濛慢条斯理地放下酒盏,她一掠宽袖,看着巫雅,小脸上就泛出和端王一模一样的冷意来。 “巫雅姑娘,你今早照过铜镜没有?”雾濛濛没说其他,反而问起不相干的,让一种人都摸不着头脑。 巫雅也是,她摇头。 雾濛濛冷笑一声,“所以才不知道自己脸大是吧?” 她这话一落,很不客气,也不像平素京城那些高门女子一样,说点话都拐弯抹角,直接了当,让人忍不住笑。 紧接着,就有同样看不惯巫雅,且不管如何说,端王妃可是大殷人。 那些高门夫人跟着就附和开了—— “可不就是,莫非以为咱们大殷和她楼兰一样,姑娘家家的,动刀动枪,和那些粗野汉子争锋,也不知害臊。” “谁说不是呢,人家端王妃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这大庭广众的,她喜欢在男人面前打打杀杀,不要脸,人家端王妃可还是要脸面的,端王从小娇娇的养着王妃,她一楼兰小国国主的女儿,比的了吗?” “就是,好歹不是我家姑娘,不然我非的生下来给就掐死,这样不懂庄重矜持,丢脸死了。” 这些高门夫人一轮的声音都不大,男宾那边不一定能听清楚,可巫雅却是可以听的明明白白。 她气的面色铁青,手在腰间一摸,就抽出火红色长鞭,“堂堂端王妃,莫非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不敢为了端王应战?” 雾濛濛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冷言冷语的道,“你还知不知羞耻了,本王妃不理会你,你还上杆子,以为本王妃怕了你不成?不过是给你个台阶!” 巫雅嘴皮一动,想说什么,雾濛濛飞快抢白,“你一莽妇,也好意思给本王妃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下挑战,本王妃倒想问问你兄长,楼兰国,可尽是这样欺软怕硬的小人?” 雾濛濛直接点头兰陵,叫兰陵下不来台。 他站起身,对雾濛濛很是歉意地拱手,“端王妃误会,舍妹不懂事” “哼?”息泯开口了,他侧目盯着兰陵,俊美的脸上十足的讥诮和讽刺,“兰陵皇子这种借口,上次令妹甩鞭子企图抽本王王妃之时就用了,今日又是同样的几口,兰陵皇子不觉得脸烫?” 兰陵语塞,根本反驳不了。 在座上的皇帝呵呵笑了几声,摸着短黑须道,“年轻就是好啊,朝气蓬勃,热血澎湃,皇后是不是也这样以为?” 皇后雍容笑道,“可不就是呢。” 说完这话,她转头就对巫雅说,“臣妾听闻楼兰姑娘擅鞭舞,不若巫雅姑娘让我等大饱眼福可好?” 聪明人都能听出这是皇后在皇帝的示意下,给巫雅台阶下,她若是个拎的清的,就该顺势而为,表演上一段鞭舞,大家齐乐呵,刚才的事也就算了。 兰陵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他目带警告地盯着巫雅,只盼她应下皇后的要求。 但,所谓脑残,那便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病! 巫雅只盯着雾濛濛,开口就将皇后的好意给拂了,“大殷皇后,我使的鞭子,是争斗杀人的鞭子,并不会鞭舞!” 这话一落,皇后的神色十分精彩。 她压了压,懒得再多说一句,瞥开头,甚至还十分希望端王妃狠将人教训一顿才是。 其他的高门夫人和一些男宾也是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楼兰姑娘居然这样没颜色到如此地步! “哼!”息泯很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向搁心尖子上的蠢东西,怎么娇宠怎么来,唯恐她过的半点不快活,可目下倒好,一个不知道所谓的女人,三番四次的针对蠢东西! 息泯腾地起身,一身深色蟒服的亲王服,将他衬的身姿如玉,又隐隐厚重的杀意波动。 他踏出长案,站到殿中,半点都没有和女人动手有份的自觉,冷冷开口道,“你是什么东西?想跟本王王妃动手?这样的虫子,都不配出现在她面前,省的污眼。” 说着,他一拂袖,耳鬓细无风自动,竟是打算在这太液殿中杀人! 雾濛濛心头一跳,她瞥了眼龙椅上同样皱着眉头的皇帝和隐隐幸灾乐祸的皇后,她抿了抿唇,豁得起身。 “王爷!”她先喊了声,急急走出去拦在他面前,小手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轻轻落在他手背上。 息泯低头看她,目有不悦。 雾濛濛望着他隐晦地摇了摇头,跟着她转身面对巫雅,声色厉下的道,“这是女人家的事,何劳王爷出手,王爷爱护臣妾的心思,臣妾明白,是以,还请王爷在边上看着就是。” 她慢条斯理地在腰间摸了摸,嘴里又说,“王爷就好生瞧着,对这等心怀不轨,垂涎王爷美色的不要脸,臣妾是如何为王爷赶跑的。” 能将拈酸吃味说的来这么大义凛然的,约莫整个大殷也只有雾濛濛一人了。 各家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端王妃,又见端王半点都没不悦,反而目光柔和地看着王妃,这样的恩爱,插不进第三人,实在叫人心头嫉妒来着。 不过,端王妃这话说的好,对心怀不轨的,就是要捍卫来着!众家夫人暗自在心头学了学。 而对面的男客,但凡今个家眷都来赴宴了的,都觉得背心一凉,仿佛让什么给惦记上了一样。 雾濛濛没逃出来啥了不得的东西,只不过手上多了几根亮晶晶的银针罢了。 息泯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他低头小声问道,“蠢东西?不然还是让我来处理。” 雾濛濛仰头冲他嫣然一笑,她拍了拍他手臂,“安心,没事的,看我扎她个痛不欲生。” 息泯只得稍微退开一步,她想维护他的心,他哪里会不明白。 雾濛濛是不会拳脚的,是以,她见着巫雅摆开了阵仗,手中长鞭被舞的漫天鞭影,密不透风,她捏紧了银针,皱起了眉头。 巫雅率先攻上来,雾濛濛不会中规中矩地闪躲,但她会跑来着,不过一身王妃朝服有点碍事,她便提起裙摆,远远躲开。 身形虽然有些狼狈,可大殿之上,没人敢笑话她。 不仅是因着她是端王妃,更多的却是,她为了端王,能毫无畏惧的对上拳脚这样厉害的对手。 雾濛濛在边缘游走,盖因是进宫赴宴,所以她身上带的银针并不多,她默默计算着。 巫雅似乎并不急于打败她,反而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戏耍着。 在边上看着的息泯薄唇紧绷,他一身气息阴厉,且又有很浓的血腥杀伐之气,实在叫人心惊。 雾濛濛察觉到双腿软的时候,她眉头皱的更深,这期间,巫雅有意鞭子抽在了她裙摆,将她好端端的王妃朝服都给抽出了个小口子。 雾濛濛见巫雅戏弄的眼神,她心头狠,多跑几步后,脚下一软,竟像是要摔倒一样。 巫雅眸子一亮,她扑的过去,手中长鞭更是凌厉! 哪知,雾濛濛身子一稳,她瞅准了鞭子间的空当,整个人像炮弹一样朝巫雅怀里冲过去。 巫雅哪里会躲避,她只想看到鞭子抽上端王妃那张小脸蛋时,她的恐惧和惊慌。 眼见距离更近了,有一道鞭子躲不过,瞬间就抽在雾濛濛手臂上,叫她一下咬紧了牙关。 终于到了合适的距离,雾濛濛扬手一甩,手头银针看的肉眼不可见,悄无声息地就扎在巫雅持鞭子的手腕上。 “嗯?”巫雅闷哼一声,手艺麻,鞭子应声而落。 雾濛濛一鼓作气,她第二根银针顺势扎在巫雅另一只手,叫她没法自行拔银针。 电光火石间,形势大逆转。 起先还气势汹汹的巫雅,不仅没了武器,还一双手都给废了。 雾濛濛适才慢条斯理地捡起巫雅的鞭子,她转了转,毫不客气,一鞭子抽在她腰身,将人抽飞两丈远。 “你这鞭子抽过不少人吧?”雾濛濛面色冰冷,分明是像兔子一样无害的小人,竟也有这样杀意横生的时候,“你抽别人的时候,可是想过有一天这鞭子会抽在你自己身上,嗯?” 雾濛濛是会抽鞭子的,多年前,她在司水那边练习针灸的时候,看司水抽过别人,她不想说,但司水献宝一样的跟指点过她。 “痛不痛?”雾濛濛扬手,第二鞭子下去,就抽在巫雅脚踝,恰是她之前扭伤过的位置。 第240章:淑妃教子无方,贬! 巫雅惨叫一声,她跌在地上,双手没知觉,根本爬不起来。 雾濛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分明身段娇小玲珑的小人,硬是生生有一股子威严不可直视的气势。 雾濛濛面无表情,“你这样不知礼数,本王妃不能同你计较,总是叫你知道,不是你的东西,就莫垂涎觊觎!” 话落,雾濛濛挥了第三鞭子出去,这一鞭子就狠狠地抽在巫雅胸口,将她的衣衫抽的稀烂,露出里头春光明媚的小衣来。 巫雅面色铁青,她嘴里骂道,“你就是个乞丐出身,有甚好的得意的” 雾濛濛无所谓地挑眉,目光从她胸口一划而过,“想来你这样的,能大庭广众开口要抢夺别人夫君的,就算没了那身遮羞布,约莫也不会不好意思。” 这一场强对弱的比斗,谁都没料到,最后竟是一雾濛濛胜利告终。 息泯上前,他从她手里接过长鞭,柔声道,“这样的小虫子,有甚值得你动手的。” 他话是这样说,深邃凤眼之中也只看得见雾濛濛一人,手上的长鞭凌厉一挥,迅疾如灵蛇的就缠上巫雅的脖子,后息泯手上微微一使力。 “端王,手下留情!”兰陵骇然开口。 但,什么都晚了! 这还当着一众王公大臣,以及皇帝皇后的面,巫雅连惨叫都来不及出,就睁大了眸子,瞬间毙命! 雾濛濛也是一愣,她都赢了,可息泯还是下了死手。 整个太液殿鸦雀无声。 “咚”息泯松手,任由那条长鞭落地。 他看了看雾濛濛手臂上的伤,不似很严重,适才抬头跟还没回过神来的皇帝道,“父皇明鉴,儿臣王妃受了伤,请父皇恩准儿臣两人先行告退。” 皇帝愣愣点头,直到息泯带着雾濛濛走出殿口,他才反应过来,顿时便觉得头更疼了。 大殿里,兰陵抱着巫雅的尸体,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皇帝轻咳一声,“楼兰皇子,出现这样的事,朕也很过意不去,稍后晚些,你到朕的御书房来,再行详谈如何?” 兰陵抱着巫雅的手捏成了拳头,他缓缓给巫雅合上眸子,哑着声音道,“在下,明白。” 皇帝揉了揉眉心,一瞬间再没有了情绪。 虽然巫雅是作了些,可他的皇九子也太心狠了,这还当着众人的面就杀人,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 是以皇帝道,“传朕旨意,端王大殿行凶,有失威严,责令其进行双倍赔偿,并禁足半年!” 这样的处置,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毕竟人都死了,又有何异议。 偏生兰陵还不得不感恩戴德,不然他再是同大殷皇帝硬着来,兴许到最后什么好处都落不到。 兰陵实在没心情继续,他同皇帝支会了声,就抱着巫雅的尸先行下去。 大殿之中气氛一窒,在有心人的暖场下,没过一会,又热闹起来。 皇帝已经少了心思,心头郁郁,便不若之前开怀。 十皇子眼珠子一转,就起身跟皇帝拱手说,“父皇,今日大殷齐盛,实乃盛世之景,儿臣有诗一,想作与父皇听。” 皇帝耐着性子,“哦?” 十皇子一拂袖,朗声道,“殷殷春秋万盛河山,龙翱凤翔普天乐叹,只看今朝儿郎肱骨,龙游深潭一遭风流。” 众人皆知,十皇子七步成诗,在诗词造诣上,天赋颇高。 皇帝也很喜欢他这点,目下十皇子就凭一诗,就逗的皇帝重新开怀起来。 这让喜武厌文的四皇子等人,心头颇为不平衡。 但十皇子就是个会作诗的,再是心头不爽利,谁也拿他没办法。 皇帝反复吟诵了十皇子作的诗,只觉这诗句句都戳中他心坎,叫人心头十分美。 冷不丁,皇子列中,响起个脆声,“十皇兄这诗作得不对。” 众人侧目,才看清说这话的乃是向来没存在感的十一皇子。 这十一皇子却是所有皇子里日子过的最是凄惨的一个,生母是卑贱的宫娥也就罢了,且还是在冷宫出生,在冷宫长大,也就前些时日,十一皇子生了场大病,人都差点没了。 下面那些阿谀奉承的奴才不敢隐瞒,连忙上禀,最后叫皇帝知晓。 十一皇子跟着才捡回一条命来,且搬离了冷宫,看着像个皇子了的模样。 这会,皇帝又在兴头,他竟然这样没眼色,下面的王公大臣都在暗自摇头惋惜。 果然,皇帝眉目有不悦,“十一?你十哥作的诗哪里不对了?” 十一皇子老老实实地站出来,他人很削瘦,暗紫色的皇子服挂在他身上,有些空荡,实在是让人同情。 所有人都看过去,十一皇子鲜少在这样的场合,他紧张地捻起袖子擦了擦汗,吞了几口唾沫,才低声道,“这诗是十皇兄从前做的,不是今个现做的。” 嘴角含笑的十皇子一手搁腰腹,一手背身后,听闻十一皇子的话,脸上的笑意微减,不过他还是同皇帝如实回禀,“启禀父皇,儿臣时常吟诗作赋,往往作了些什么自己也是记得不清楚了,兴许十一皇子是哪里听到过儿臣作的类似的,就以为儿臣这不是现作的。” 皇帝皱起眉头,看着十一皇子的目光已经不太赞同。 十一皇子神色一急,就道,“父皇,儿臣没有说谎,儿臣一直都很崇拜十皇子这样有才能的人,所以从前悄悄攒了十皇兄很多诗稿,其中有一就是十皇兄刚才吟过的,只是最后一句不一样,如今那诗都还在儿臣寝宫里头。” 话都到这了,皇帝当即摆手,“那让人找出来一看便知。” 十皇子盯着是十一皇子,这个皇弟,一直长在冷宫,故而谁都没注意过,可今个,他这番作态,分明是在针对她! 诗稿很快被人找了过来,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将其中一呈上去,皇帝一扫,随即雷霆大怒! “哼,果然是好诗,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你自个看!”皇帝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他将手头那张诗稿扔下座。 十皇子神色一凛,他赶紧上前捡起一看,“殷殷春秋万盛河山,龙翱凤翔普天乐叹,只看今朝儿郎肱骨,龙游浅滩志坚身残!” 龙游浅滩? 十皇子如遭雷击,他抖着手,立马就跪下了,“父皇,这不是儿臣作的,父皇你相信儿臣,这绝对不是儿臣作的。” 十一皇子一脸茫然,他看了看十皇子,又看了看皇帝,喃喃的说,“怎么不是十皇兄作的,这字迹就是十皇兄的,是我花费了好些功夫才收集到” “闭嘴!”皇帝一怒,他看十一皇子单纯而茫然的神色,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十皇子,不期然就想起前些时候刑部尚书带人去抓刺客,结果人去楼空,就只剩一句“龙游浅滩志坚身残”的诗句。 亏得淑妃还在他面前哭诉,指不定那场行刺根本就是苦肉计! 能做皇帝的人,城府比任何人都深,且还多疑。 便是是他儿子,他也是从来都不相信的。 今个这样不凑巧,还是在大宴无数朝贡小国之际。 皇帝压下心头的怒意,给身边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赶紧将那张诗稿捡起来。 正是不巧,老太监捡起来之时,从刑部尚书面前经过,尚书大人眼尖,一眼就将整诗都瞥清了,特别是在看到最后那句之时,刑部尚书眼皮一跳,后悔自己眼尖了。 皇帝背负双手,冷着脸,“朕还有奏折要阅,诸位随意。” 说完这话,他拂袖从十皇子身边过。 十皇子浑身都在抖,他想再开口求情,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毕竟那字迹是他的,诗也是他作的,至于龙游浅滩那句是不是他作的,他这会已经分辨不清了。 皇帝一走,宫宴也很快就散了,那些附属朝贡小国对十皇子不感兴趣,倒是对楼兰那姑娘的死和百夷国黒木族少族长得到四公主青睐感兴趣。 而朝堂朝臣则对四公主和亲不甚关心,楼兰巫雅的人就更不必说了,众人看着面色惨白的十皇子,心头都有各自的小九九。 谁都隐隐觉得,京城怕是要变天了。 却说回到御书房的皇帝,再压制不住心头的怒意,抬起一脚就踹到了龙案。 老太监站在门口瑟缩了下,根本不敢进来。 皇帝胸口起伏,“去,宣刑部尚书觐见。” 老太监忙不迭的去宣人,皇帝这头想起那句“龙游浅滩”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还是健康体态的很,他的好儿子,一心宠着的好儿子,竟然就觉得他是浅滩的龙,还是身残的,所以是巴不得他立刻驾崩来着? “传令下去,淑妃教子无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十皇子德行无状,忤逆不孝,于大殿之上影射朕龙体,软禁皇子府,待证据确凿,朕一并处置!” 两天足以让京城哗然的圣旨,从御书房出来。 前去宣圣旨的小太监,也是胆颤心惊。 毕竟昨个淑妃和十皇子,还是圣人的心头宠,今个不过一会的功夫,竟然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皇帝出圣旨的时候,十皇子和淑妃彻底倒霉的时候,端王息泯正在端王府里头,膝上抱着衣衫半解的自家小王妃,不假他人手,小心翼翼的给她手臂上药。 外面的风雨,仿佛都与他无关。 第241章:老十就是这人杀的 雾濛濛是在第三日,才得知淑妃被贬,十皇子暂时被软禁的消息。? 彼时,她手臂上的小伤口已经结痂,但息泯还是不准她那只手臂碰水,晚上沐浴的时候,他还非得帮她,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又让他给抱出来的。 好在东厢房一向都不要人伺候,不然,雾濛濛会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跟着,司金来战在外间屏风外头回禀,“王爷,圣人正在查上两次的行刺,目下已经查出头一次的刺杀是淑妃他们自己安排的,圣人很生气。” 雾濛濛正趴在他身上,让他给她慢吞吞地熏干头。 猛然一听这话,她眸子都睁圆了,愣愣看着他。 息泯长眉一扬,知道她想问什么,就对外头的司金吩咐道,“将宫宴那日,本王走后的事说一遍与王妃听听。” 司金便将那日后头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雾濛濛吃惊地小嘴微张,“十一皇子?” 息泯点头,他将司金赶了出去,才一抬她下颌,让她合上小嘴。 “十一皇子怎敢在宫宴上冒出头来?还一来就对上十皇子?”雾濛濛没见过十一皇子,可她听四公主说过,这个在冷宫里长大的皇子,性子很孤僻,不喜和人接触,也不爱说话。 息泯掐着她小腰,将人抱到胸口,让她趴的更舒服一些,适才道,“有甚不敢的,任何人都有价码,总是皇子的价码,能让十一满意,是以他再是软弱,也是会肯站出来的。” 他说的言之确确,好似很了解其中门道似的。 雾濛濛手撑他胸口,一下直起上半身,眯着眸子狐疑的问,“阿泯,你是不是在其中干了什么?” 息泯勾了勾嘴角,将人抓过来,啃了一口,低声说,“嗯,做了点手脚。” 雾濛濛一下来兴致了,她抓着他胸襟眸子贼亮贼亮的问,“说说,跟我说说。” 息泯只得解释,“是我去找的十一,并帮他走出冷宫,最为回报,他要做我手中的刀子,捅老十一刀。” 雾濛濛疑惑了,“可是十皇子那诗是当场做的,你怎会提前就知道了的?” 息泯挑眉,“最后一句是秦竹笙作的,前三句自然是老十当时做的,他一说完,立马就有人将诗稿写出来,包括那些墨迹都是特别处理过的,早安排好了就等他入套。” 雾濛濛咋舌,她现在才现,她家王爷,阴起人来,简直黑的不能再黑,关键约莫到现在,十皇子都还在以为是十一皇子坑了他,而同王爷半分关系都没有。 她捂嘴小声的笑,眉目滟潋而欢喜,“阿泯,你怎么能这样坏呢?都兴给人一条活路。” 息泯勾了勾嘴角,额头抵着她的,“我坏?蠢东西,你不就喜欢么?” 他说着,还伸出指尖挠了下她的腋下,叫她人一缩,身子一颤。 雾濛濛按住他的手,不许他乱动,“所以这次,淑妃和十皇子是不能翻身了?” 息泯点头,翻身将人拢进怀里,揉了揉,“老十三番四次挑衅我的时候,就想到今日,更何况,这两母子还觊觎凤家,秦竹笙也不是吃素的。” 他没跟怀里的小人说,这些事,尽是秦竹笙出的手,他么,就十一皇子那边露了个面,其他的,包括模仿十皇子的字迹一事,可都是秦竹笙手把手写的。 对试图拆散他和凤鸾这件事,秦竹笙能忍下去才是怪事。 所以,这一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让淑妃和十皇子再无翻身的时候。 而堂堂端王表示,麾下的人这样尽心尽力帮他扳倒其他皇子,真是再不能更省事了。 说来说去,最后的大赢家,也只有端王一人而已。 这些,雾濛濛都不知道,她也不会去想那样深,总是事事都对阿泯有利就行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刑部那边查出来,十皇子此前遭遇的两次刺杀,竟然都是淑妃安排的,企图用着等苦肉计,坑害端王,博取皇帝的恻隐同情。 皇帝雷霆大怒,加之那句最要命的“龙游浅滩”确实是出自十皇子之手,字迹什么都一模一样,叫十皇子无从反驳。 十皇子在皇帝眼里头,已经由从前的乖儿子,变成了日夜觊觎他屁股底下那张椅子的不孝子,如今他龙体还好的很,他就这样坐不住,要等他往后有个什么,这皇十子岂不是还要做出更大逆不道的事来? 皇帝不敢去深想,他既是心痛又是愤怒。 淑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剩下的十皇子,他不欲再见到,可也不能亲手杀了他,便一封圣旨丢下去—— “着皇十子,前往法华寺,带修行,为大殷祈福” 这便是要将十皇子给扔到庙宇去,从此青灯古佛,再不能回京! 十皇子晓得一切都完了,时至今日,他都没明白,为何一夕之间,他就落到这样的田地? 十一皇子的故意坑害? 他清楚,这不对,十一皇子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这背后到底是谁故意在陷害他?还是从上次他故意安排的刺客准备做场苦肉计之时就开始了。 然而,皇帝根本不会给时间让十皇子再去查清所谓的真相,下了圣旨的隔日,金吾卫就在十皇子府守着,要亲自送十皇子上路去法华寺。 等了两个时辰后,没见人出来,金吾卫正在疑惑间,就听十皇子府里传来一声哀嚎—— “十皇子殿下,殁了!” 大殷朝十皇子,殁了! 他在临行前,将自个吊在皇子府正殿横梁上,似乎打算着,就是死,也要死在府上! 雾濛濛一个时辰后就收到了消息,同样的,息泯也是知道了。 雾濛濛震惊,十皇子虽然不讨喜,可也绝不会是那种一败就要自尽的人来着? 她转头看着息泯,却见息泯也是皱起眉头。 “阿泯”雾濛濛心头有些隐隐约约的念头,她想问,可又觉得不好问出口。 息泯摆手,“不是我做的。” 雾濛濛松了口气,她原本还以为莫不是自家王爷要斩草除根,心里还有有丁点的不太舒服,不过,她也能理解。 息泯说,“老十被赶到庙宇,让他活,才是最大的折磨,而死了,太便宜他。” 雾濛濛窘,她家王爷的心思,果然不好揣测。 息泯起身,“我过十皇子府看看,你先换身素净的衣裳,约莫晚些时候,你也是要去十皇子府的。” 雾濛濛点头,息泯叫上司金,两人率先到十皇子府。 当天晚上,息泯很晚才回的后宅,他上床的时候,雾濛濛都睡了一觉了。 她习惯地窝进他怀里,拱了拱。 息泯柔声问,“吵醒你了?” 雾濛濛摇头,“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息泯眸色一厉,摸了摸她丝道,“正殿横梁上的痕迹不对,所以老十不是自尽,是让人给杀了的。” 闻言,雾濛濛的瞌睡一下就被吓跑了,她心头一跳,莫名就有些害怕。 她死死搂着息泯的腰身,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适才好一些。 晦暗的光影下,息泯脸上的神色明灭不定,他考虑了会,才跟雾濛濛说,“濛濛,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 雾濛濛抬头,不明所以。 他道,“上辈子,咱们俩死在一块,我遭秦关鸠和十四还有贤妃坑害,败了后又东山再起,反杀回去,夺了大位,跟着我就准备去接你,想着让你做我皇后,可到的时候,你就倒在血泊里,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弯腰抱起的时候,背后中了冷箭,穿心而过。” 这还是他头一次将两人上辈子的结局这样清楚的讲给她听。 昏暗之中,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抓着他胸襟,“护卫呢?你那些护卫呢?” 息泯母露沉思,“这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我分明是带了一队人马跟着的,但竟能让冷箭射中,就好像那队人马不存在一样。” 雾濛濛手一抖,她抽了口冷气,“他们都背叛了你” 息泯点头,他揉了揉眉心,“只能这样解释。” “所以,”雾濛濛吞了口唾沫,“你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息泯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怀疑,老十就是这人杀的!” 第242章:就是欺你这个残废又如何 不管十皇子是谁杀的,一时半会都找不出证据来。 ? 而通过蛛丝马迹,得出十皇子是被他杀的推测,这件事,其实也只有端王心头有数,其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第二日,雾濛濛穿着素净的衣裙,髻只簪了一根简单的素银簪子,同息泯一起上十皇子府。 人死如灯灭,皇帝也就不再追究十皇子的过失,便是连皇子府也给保留了下来,让十皇子妃和十皇子唯一的血脉继续住府上。 雾濛濛和端王到了灵堂,也去上了香,雾濛濛看着刚刚二十出头的十皇子妃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此刻,她跪坐在灵堂前,头挽白花,眼睛红肿。 她看了雾濛濛和端王,起身跟两人行了礼,沉默地又往火盆里撒了把纸钱。 端王牵着她出来,两人在庭院中,还见着只有两三岁,什么都不懂的十皇子遗孤,奶娘正抱着他在哄,也不敢抱到堂前去,只恐所有的人都忙,顾不上他。 息泯紧了紧雾濛濛的指尖,试图让她手没那么冷。 两人并未在十皇子府多呆,回了自家王府后,雾濛濛就一直有些心情郁郁。 她不喜欢见到死亡,总觉得这世间万事都有解决应对的法子,唯有死亡一事,是毫无解法的。 当天晚上,她与息泯恩爱之后,两人并未去清洗,而就那样汗润润地抱在一起,雾濛濛趴他怀里,听着他能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才说,“阿泯,以后要是老了,就让我先去吧,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不在后,要怎么办才好。” 息泯胸腔震动,他低笑了声,揉了她丝两下,“蠢东西你倒想的挺美,你不想难过,就剩我一人难过,嗯?” 雾濛濛咬了咬唇,从前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怎么过不是过呢?那等男男女女生离死别的,平白煽情的让人不想多看。 但这会,她感受着息泯的体温,忽而就觉得,要他真不在了,她可能真的会觉得,这日子不知道要如何过下去。 息泯将人细细密密地都拢进怀里,拍着她后背道,“我们的皇陵修在一块,要到那个时候,就一起进去,生不同时,死同穴。” 雾濛濛觉得这样也行,谁都不用难过,不过她皱眉掰着手指头算道,“我比你小九岁啊,要和你一块进皇陵,多亏来着。” 息泯一挑眉,咬了她唇珠一口,“再亏也得和我一起,休想转眼就将本王给忘了。” 能将情话说成这样的,约莫也就是有堂堂端王一个人了。 雾濛濛伏在他胸口,低低地笑。 隔日,十皇子都还没过头七,雾濛濛就听闻在冷宫里的淑妃白人送黑人,承受不住,也跟着去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天气都阴沉的,皇帝经此一遭,在朝堂上,似乎一夜就老了好几岁。 本身这几年,皇帝年纪一年大过一年,而如今,他的龙体正一肉眼可见的垮塌下去,太医时常往皇帝寝宫跑,就是在早朝,都有很多人,听见过皇帝的咳嗽声。 息泯手头的消息还更准备一些,太医那边给皇帝开了什么样的方子,他也是知道的。 在这种时候,息泯让雾濛濛去了躺公主府,他则去了丽昭仪那边。 又是六七日后,起先在京城的众朝贡附属小国的使臣66续续的同皇帝请辞,最后剩下还没走的,就只有百夷国的黑翎,多罗国的路易,以及楼兰的兰陵。 皇帝心知肚明楼兰兰陵想要什么,他单独召见,与楼兰一些赔偿,算是将端王一言不合就弄死楼兰小公主的事给揭过。 兰陵这才跟着离开京城准备归国。 而多罗国的路易那头,皇帝看过路易等人呈上来想同大殷开通商路的折子,在朝堂议了后,加之路易等人对端王多加赞赏,商路一事,皇帝无甚心力,就将此事交由端王去办。 原本还早对多罗商路虎视眈眈的七皇子,这一遭,不想半路让端王截胡,心头如何生气暂且不论。 端王拿了差事,路易等人完成使臣任务,就准备启程回国,对此,端王召来司土,暗地里备足了现银,跟着路易等人一并到多罗去,且他还将武力值颇高的司水配给了司土,让这两人先行到多罗。 最后便只剩个百夷国的黑翎,四公主和丽昭仪商量过后,不能因着十皇子的去世,就叫她的婚事多有拖延。 黑翎得了四公主的吩咐,于某一天求见了皇帝,言明要娶四公主,百夷国那边已经一切置办妥当。 皇帝先行安抚了黑翎,后同时问询了丽昭仪和四公主,见四公主并不反对去百夷国,是以便着礼部的人,加紧处理此事。 如此半个月之后,四公主需要的嫁妆都一并先行运往百夷国。 她临走之前,约了凤鸾和雾濛濛两人,三人在枫林晚后面的枫树林里,好头惜别了一遭。 对于和亲,四公主其实很看得开,如今更是找个女子地位高的百夷国,黑翎又是个忠犬的,她已经很满意了。 雾濛濛和凤鸾皆是不舍得她,这一次分别,谁知道多年之后,再相见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总是没人打扰,三手帕交,就在枫树林里喝酒了。 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又哭又笑,当真跟个疯子一样。 临到晚上,还是端王闯进来,将自家小王妃拎了回去,跟着端王身后的是秦竹笙和黑翎。 秦竹笙带回去了凤鸾,临走之时,凤鸾抱着四公主不撒手,还拿脚去踹要拖她的秦竹笙。 叫秦竹笙当时就黑了脸,黑翎其实并不是傻,毕竟要真是个傻子,能被允许到大殷来? 他轻轻松松的就将四公主抢了过去,于是秦竹笙终于捉住了自己不安份的媳妇,拖着回府了。 黑翎也抱着喝的不省人事的四公主回了公主府,这还没成亲,他也懂规矩,将公主交给宫娥,他便去了客房休息。 中秋之前,八月初一,天气晴好。 四公主跟着黑翎上路,她的嫁妆已经运了两个车队,这回鸾驾后头,还跟着好几辆马车。 黑翎威风凛凛坐在高头大马上,送行的人中,除却一些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便只有代表皇帝的老太监,雾濛濛和凤鸾却是没有来。 此前专门道别过了,雾濛濛受不得这些生离之苦,她便窝在王府里头。 息泯见她情绪不高,想了想,就带着她出去春风楼用好吃的。 雾濛濛想起凤鸾,便叫了凤鸾一起,连秦竹笙也跟了过来。 四个人坐一桌,雾濛濛用着春风楼招牌烤鸭,嘴里用的时候,还跟凤鸾夹。 息泯倒是没用多少,秦竹笙也光是喝茶。 两大男人,压根就没对视过一眼,只有雾濛濛和凤鸾低声说话。 酒足饭饱,雾濛濛觉得自己能活过来了,凤鸾也是多有精神,她正凑到雾濛濛跟前说,“濛濛,不然以后我们要想小四了,就往百夷国去一趟?听说那边都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都要靠边站。” 雾濛濛径直点头,能出去多走走,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她还是很喜欢。 同样听到这话的两男人,息泯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他眼尾瞥了秦竹笙一眼,仿佛在说,废物,连媳妇都压不住! 秦竹笙一扬眉,就听雾濛濛在说,“你说百夷国能不能准许女人三夫四夫的?那样的话,小四有福了。” 息泯脸都黑了,这都说的什么话?莫不是蠢东西觉得他不能满足她不成?还想找第二个? 秦竹笙微微翘起嘴角,很不厚道地笑了。 雾濛濛正觉得这春风楼的茶点也不错,正准备让门外的婢女再要一盏,哪知门口就传来喧哗的声音。 紧接着,护卫没拦住,雅间的门被一种很暴力的方式踹开,伴随的还有七皇子阴沉不善的声音—— “老九,我哪点对不住你了,你事事都要和我争抢!” 七皇子闯进来,他身子骨比从前瘦了很多,脸色也很白,像是弱不禁风一样。 他身后跟着贴身护卫,和雾濛濛面熟的姑娘——春娘! 息泯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见他有点气喘吁吁的模样,淡淡的道,“本王抢你什么了?” 他这副就是抢了都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越的气人,叫七皇子怒极攻心! “殿下,莫恼!”春娘赶紧给七皇子后背顺气。 七皇子缓过来后,才咬牙道,“就是这春风楼里的一只鸭子,你也见不得本殿能得到是不是?” 息泯一怔,他薄唇一启就说,“你有病?” 七皇子捂着胸口,差点没被气的倒下去。 春娘扶着他,飞快的解释,“回禀王爷,是小女子嘴馋,殿下才带着小女子过来,不想这春风楼掌柜说,最后一只烤鸭已经让王爷订了,故而” “莫跟他废话!”七皇子一把抓住春娘,他眼底阴沉而狠辣地盯着息泯,“老九,多罗国商路的事,你使的好手段,本殿忍了,可你今天欺人太甚!” 息泯当真还不晓得,刚才雾濛濛等人用的是这春风楼最后一只烤鸭,不过,即便他晓得,依他的性子,他也定是不相让的。 所以,他嗤笑一声,“就是欺你这个残废又如何?” 第243章:春娘,真乃神人 七皇子自打西疆一行,整个身子骨就垮了。 他最是忌讳别人说他不行,护着残废这等话,但息泯偏生要说。 七皇子气的面色铁青,他有心想教训息泯,然他是亲王,他还没那资格。 春娘扶着七皇子,看着端王,声音微冷的道,“王爷慎言,怎么说七殿下也是王爷同宗兄弟,王爷还是嘴下留徳的好。” 她这样护着七皇子,倒让七皇子一愣。 息泯冷笑一声,狭长的眼尾一扫,“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本王说话?” 七皇子手一拦,就将春娘护在身后,他目色阴沉地盯着息泯,好一会才咬牙道,“走!” 七皇子领着春娘走了,雾濛濛看着春娘跟在七皇子身后,眉目温柔的模样,她就皱起眉头。 让七皇子这么一打岔,雾濛濛和春娘也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四人出了春风楼,跟着就各回各家。 雾濛濛让息泯牵着,两人没骑马或坐轿子,只慢吞吞的往王府走。 雾濛濛沉吟片刻问,“阿泯,春娘她” 息泯应了声,淡淡道,“春娘以前是官家姑娘,她父亲虽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是一方清吏,为人正直,多年之前,老七缺银子花,他和老十不一样,老十身后好歹还有凤家几房支撑,德妃母家,自个都捉襟见肘,哪里是能帮衬老七的,所以老七就铤而走险贩私盐。” “他贩的地头不是别处,正是春娘父亲管辖的,盖因春娘父亲不愿同流合污,老七就寻了个油头,让下面的人构陷了春娘一家,春娘那会年纪小,逃过一劫,后来找到我,说想报仇。” 雾濛濛紧了紧他的手,他的手心特别的暖和,叫人心头很踏实。 后面的雾濛濛明智的没有在问,这报仇的过程定然是务必心酸的,是以她叹息一声,“春娘,这一次能如愿以偿吧。” 息泯勾了勾嘴角,“她?如今可是老七的心肝来着。” “如今你可是我心肝来着,”七皇子拉着春娘的手,“莫要跟老九冲突,他现在势大,你维护本殿的心,本殿知道就好。” 春娘敛着眉目,微微低头,“殿下,这话说的,春娘已经不年轻了,也就对殿下的心还能拿出来让人瞧瞧,所以端王堂堂个王爷,他若不怕人耻笑,就尽管同春娘这么个小女子计较去。” 七皇子叫春娘这样贴心而无畏的话说的来心头熨帖,他早年就与春娘相识,不过那是在风月楼子里,没搁心上过,如今物是人非,他也不如从前风光,可一回手,竟是才觉,他从不放眼里的女子,对他正是一往情深的紧。 他觉得自己当初真是有眼无珠,春娘这样真心实意的姑娘不知珍惜,可时常迷恋秦关鸠那样的货色。 春娘将七皇子送回府,她也不进去,就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微微一笑,“殿下,快些进去,春娘该回去了。” 七皇子瞧着那双温柔到能滴出水来的眸子,心头一动,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本殿给你赎身,抬你进府,先做个侍妾,完后再为侧妃如何?” 春娘摇头,她好似多有贪恋地在他怀里拱了拱,然后抽离开,“不用,春娘出身卑贱,要进了殿下的府门,往后要让殿下跟着没脸的” “不行,本殿说抬你为侍妾,就是侍妾,看谁敢拦着!”七皇子脸上狠色一闪而逝,他也不让春娘回去,径直将人拉进府门,还立马吩咐人去跟七皇子妃支会一声。 至于落脚的院子,他想也不想,直接选了个侧妃才能住的跨院,将春娘安置了进去。 七皇子妃这头如何气,暂且不论。 七皇子也根本没将七皇子妃放眼里,他直接越过她,跟自己的母妃德妃打了声招呼,还让德妃出手,费尽心机的给春娘安排了个好看一些的出身,自此,夜夜留宿春娘的院子。 德妃本也觉得荒唐,堂堂皇子将个女支子抬进府,可七皇子自打身子骨不好后,脾性越的喜怒无常,身边伺候的宫娥都打死了好几个。 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个想要的,这做母亲的再不愿意,也得跟他善后,还得帮忙安抚七皇子妃。 春娘也确实有本事,七皇子性子暴躁,她便温柔如水,即便是在床笫间,她也能服侍的七皇子舒舒服服,叫他根本记不起自己是还有皇子正妃的人。 半个月后,七皇子进宫例行给德妃请安,德妃见他竟然面色红润,人还微微胖了些,对春娘也就不再多嫌弃。 这些事,雾濛濛本是不知道的,但架不住她身边有个司火。 司火对春娘的事了如指掌,她也时常在雾濛濛面前说,是以,雾濛濛便听了一只耳朵。 可即便是如此,谁也都不晓得春娘心头是如何打算的。 要说她是报仇,可目下她待七皇子,居然像是真的真心实意一般,要说她放弃了报仇,可七皇子的后宅,已经不安宁很久了。 七皇子肚宠春娘,早让善妒的七皇子妃不满,加之七皇子妃的父亲,骠骑大将军徐术也再不如从前,一支大军早让息泯给吞了,七皇子便连面子功夫都不给皇子妃留。 又是一个月后,春娘肚子里有了动静,太医诊脉,她已身怀有孕月余。 这样的消息,七皇子是欣喜若狂,他也不是没有子嗣的皇子,可没有哪一个叫他期待过,就是嫡出的,他都冷淡的很。 唯有春娘肚子里那一个,才让他生出一些初为人父的喜悦来。 盖因,他是认为,春娘与他,那才是妥妥的人间真情来着。 如此差别待遇,惹恼了七皇子妃。 趁有一日,七皇子不在府中,七皇子妃带人闯进春娘的院子,将人拖出来,跪在正房庭院外,这一跪便是大半天的功夫。 此时正是秋寒初冬,春娘穿着单衣,滴水未进,这样跪着,当时人就撑不住小产了。 七皇子妃正是打着这样的心思。 等七皇子问询回府,春娘就已经只剩一口气的模样,身下全是艳红的鲜血,整个人脸色煞白,气若游丝的都快没气了。 七皇子大怒,冲进正房,抓着皇子妃头就好一阵的拳打脚踢。 七皇子妃出身将门,拳脚不说多厉害,可也是会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 这两人,竟在正房,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很难看地厮打了起来。 七皇子身子骨,扭打到最后,他居然连七皇子妃都当不了。 七皇子妃披头散的一耳光扇在七皇子脸上,将人推的后脑撞在案几上,案几上的茶盏落下来,哐啷声响中,七皇子被砸地满头鲜血,骇人无比。 春娘这当幽幽转醒过来,她爬着进正殿,见七皇子的模样,大喊了声,“住手!” 七皇子妃本是已经被吓住了,但甫一见春娘,简直就是新仇加旧恨。 春娘扑到七皇子身边,皇子妃捡起地上的瓷碎片狠地就刺了过去。 春娘眸色微闪,谁都没看见,她轻轻避让开了一丝,那瓷碎片就深深地扎进七皇子腿间,正中命木艮子的地方! “啊!”七皇子惨叫一声,他抬起一脚踹飞七皇子妃,“你这个毒妇!” 春娘低头,深沉的快意从她嘴角一闪而逝,她再抬头,就嘶声竭力地往外头喊道,“来人,快来人救殿下” 一直守在庭院中的宫娥和护卫这才回过神来,起先七皇子和皇子妃动手,这谁都不好上前规劝,但皇子妃扎的那一手,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预料到。 皇子妃手止不住地抖,她看着七皇子倒在春娘怀里,双腿抽出,腿间湿漉漉的一片猩红。 她心一横,恶人先告状,“我要和离!你这个废物,我成全你们这对狗男女!” 话落,她提着裙摆,冲进自个的房间,飞快的吩咐心腹婢女,“收拾细软,回将军府!” 是以,等德妃从宫里收到消息,随太医出宫来看七皇子之时,七皇子妃已经将府中所有值钱的都给打包回了将军府,并与其父商量妥当。 两父女拿上值钱的东西,徐术悄悄去了大皇子府一趟,不知与大皇子说了一些什么,大皇兄跟着火进宫找皇后。 皇后的动作也很快,一旦确定七皇子妃要同七皇子和离,且手头还拿着七皇子这么多年来一些不利的罪证,皇后在德妃作之前,就先去找了皇帝! 皇后与大皇子,却是要力保徐术和七皇子妃! 这样热闹的大戏,一出是一出,便是最开始送春娘进七皇子府的司火都没预料到竟然如此精彩! 她跟雾濛濛说起的时候,啧啧好几声,“真是想不到,春娘不动声色的就将七皇子给搞垮了,所以说,女人哪,都是红颜祸水,狠下心要想让个男人不得安宁,法子还是很多的。” 免费看了场这样凶残的宅斗大戏,并由此引的七皇子彻底失势,还让四妃之一的德妃和皇后对上,雾濛濛抹了把脸,她觉得这古代女子别看各个都娇娇弱弱的,可战斗力半点都不能小看。 型号,阿泯后宅只有她一人,不然她不早让后宅纷争给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司火比着红蔻丹,“七皇子完了,德妃也快完了,皇后和大皇子贪心不足,惹来一身骚,春娘功不可没,大爷要好生想想,给她个好去处,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春娘怎么算都是自己人,雾濛濛皱着眉头想了想,“春娘不是小产了么?让人给她送点东西,好生养养吧。” 司火嗤笑了声,“小哑儿,你真是单纯的可爱,春娘要是真的小产,怎还能刚好在七皇子和皇子妃扭打的时候醒来,给七皇子妃来个火上浇油。” 雾濛濛目瞪口呆,她愣愣看着司火,憋了半天,“春娘,真乃神人” 她佩服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第244章:凄凉的七皇子 七皇子事件后续,很简单。? 他那地儿让七皇子妃一刺,自此彻底废了,好在他本就有了子嗣,不算绝后! 可德妃不会善罢甘休,七皇子本来身子骨就差了,如今更是废上加废。 德妃从七皇子府回宫,直接去找皇帝,奈何皇帝那头,皇后已经做了手脚,她将七皇子妃送上来的有关七皇子罪证交给皇帝。 是以,德妃到了御书房,还没张嘴,就让皇帝龙案上桩桩件件的罪证,给震的说不出话来。 七皇子早年私贩白盐,还有大肆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敛财,这些年还暴掠成性,打死宫娥好几个! 德妃心头恨的皇后咬牙切齿,可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得噗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 皇帝历经十皇子的事,也不想再追究,只让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和离便是,其他的他也不想再管。 德妃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她暂时动不了皇后,便拿徐术开刀。 德妃同样是出自将门,她的母家是邹大将军府,其父邹大将军还是徐术的恩师,本来给七皇子找了这样一个皇子妃,就是想让七皇子手头有一支兵力震慑其他的皇子。 如今却是姻亲成仇家。 德妃直接给母家递了话,第二日,朝堂上徐术就被弹劾了,工部一众朝臣都将往日的旧账翻出来,皇帝也有心惩治徐术,毕竟七皇子再如何都是他儿子,如今儿子被废,作为老子心头肯定也不痛快了。 徐术被罢免了骠骑大将军的职务,从有实权到没权,再到现在的什么都不是,徐家彻底的败落了。 这样的晚节不保,徐术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他跪地接受,不敢再多辩驳半句。 七皇子和七皇子妃和离了,七皇子有心将春娘扶正,奈何她出身太低,便是德妃出手,也不好办。 故而春娘只还是侍妾的名分,但整个七皇子府里头的大小事,全是由她这位夫人说了算。 七皇子目下这样可怜,他的性子越一日暴虐过一日,但在春娘面前,他还多有收敛,春娘日夜照顾他,加上小产,身子实在熬不住,才安排府中其他的侧妃和侍妾轮流照顾。 这些人,哪里有春娘照顾的细心,没几日,就听闻七皇子府中几位侧妃哭着回娘家,都要求自请下堂。 德妃恼羞成怒,欲再度出手惩治这几个侧妃。 皇后岂会让她得逞,几次交锋之下,皇后与大皇子竟是将七皇子的势力吞食的七七八八,原本与七皇子是姻亲关系的一些朝中势力,纷纷倒戈。 两个月之后,不知不觉间,偌大的七皇子府,唯有春娘一人还在七皇子身边。 德妃倒是有心,寻了几名机灵的宫娥到七皇子府,本是想好生伺候,哪知全受不住七皇子古怪的性子,让他给赶走。 七皇子身子骨越的差,他还自暴自弃,时常缠绵病榻,都起不来。 太医来看过几次,七皇子身上的伤分明都好了,脉象虽是虚弱了一些,可也没到起不来床的地步。 德妃不能时常出宫,自己的儿子又只认春娘一人,她便大方的给了春娘赏赐,吩咐她好生照顾七皇子。 有德妃的开口,七皇子府上上下下的人,越都全靠春娘一人撑着。 春娘亲自亲为的照顾七皇子,并不假他人之手,以致于到了最后,皇子府中下人十天半月没见到七皇子也不觉得奇怪,又或七皇子在房间里大声咒骂吼叫,也不会有下人理会。 毕竟,七皇子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唯有春娘夫人才受的住来着。 是以,当春娘轻轻松松将一味致人虚弱的慢性毒药喂进七皇子嘴里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且春娘哪里会伺候他,一身屎尿都拉在床上,堂堂皇子,竟当真废的连床都起不来。 “贱人!你才是最贱的贱人!最毒的毒妇!”七皇子面色扭曲狰狞,他躺在床上,偏头看着不远处的春娘。 春娘微微眯了眯眸子,眼尾娇媚难挡,一身奢华的裙子,那身行头竟是比曾经的七皇子妃颜色都还盛上几分。 她翘起手指轻轻卷着耳鬓垂落的细,低笑道,“这是殿下对春娘说过的最好听的赞美,春娘收下了。” 七皇子怎么也是没想到,他身边出现的一个个,竟都是这样想坑害他的贱人! 秦关鸠是,曾经的七皇子妃是,如今的春娘也是! “本殿要你不得好死!”七皇子喘着气,他趴在床沿,面色青白。 “这样啊,”春娘呢喃低语,她脸沿明媚,唇边的浅笑,竟是任何时候都来得及灿烂,“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想殿下的呢?那个时候,殿下多高高在上呢?一句话就要了春娘一家老小的性命,至此春娘自能沦落风尘,可如今见到殿下落到这样的境地,春娘私以为,这一切都这么值得哪。” 七皇子脸上有瞬间的茫然,“你的父亲?” 春娘懒得和他解释,她理着衣袖道,“殿下就好生躺着吧,这府里春娘定会帮您打理地妥妥当当,还有殿下的子嗣,春娘也定然会教会他们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让他们都继承殿下的好德性。” “贱人,你敢!”七皇子一个用力,就从床榻上栽倒下来,他爬着似乎想靠近春娘。 但一股子的恶臭从他被褥里弥漫出来,跟着就是一些黄白恶心的东西,竟是干了又湿,湿了又添新的污秽。 春娘皱起眉头,她手在鼻尖扇了扇,“殿下这是想干什么呢?莫不是还想和德妃告状不成?不过殿下很快就会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呢,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七皇子正爬着的动作一顿,他脸上有惊恐一闪而逝,“春娘,你想干什么?春娘,我们曾经感情那样好,你不会这样对本殿的,对不对?” 春娘低低笑出声来,她提起裙摆,蹲了下来,视线与七皇子齐平,笑靥如花的道,“感情?殿下可真是个可怜虫,这么多年,春娘费尽心机,哪里对你还有感情?不过春娘还是要感谢殿下,偌大的皇子府,荣华富贵,用不完的银子,往后都是春娘的了。” 七皇子算是彻底明白春娘的心思,他打了个都,头披散,整个人瘦的颧骨都高耸起来,“滚,贱人,本殿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出声,这声音传出去很远,可听闻的护卫和下人,根本就没靠近的。 总是殿下每天都要这样嘶吼上几次,有春娘在,殿下一会就会安静下来。 没过一会,春娘走出房间,她关上门,有护卫见她眼圈都是红的,显然是殿下的脾性越的坏了。 “夫人,莫伤心,殿下只是说说罢了。”有宫娥上前安抚春娘。 春娘勉强一笑,美人哀愁的道,“是我不好,有负德妃娘娘所托,竟叫殿下没有好起来。” 这话一出,便惹来其他宫娥护卫的安慰。 毕竟这样好的夫人,哪里有不好的呢?即便不好,那也是殿下性子太不好,从前打死下仆的事,也不是没有。 春娘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微微弯起点眼尾,那张妩媚的脸,艳色而诡谲。 七皇子府的事,端王府的息泯和雾濛濛倒是晓得的一清二楚,反之在宫里的德妃是一无所知。 自打七皇子废了后,她像是被激怒的母狼,只专盯着皇后撕咬。 雾濛濛摇头叹息,她既是觉得德妃和七皇子可悲,可又可恨,对息泯在这后头的推波助澜,她也不说甚。 夺嫡,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不能看着息泯有损,那对不住的就是旁人了! 且春娘一事,息泯只给了春娘一个机会罢了,其他的都是春娘一人在谋划。 也算是因果报应,如若多年之前七皇子没有让春娘家破人亡,春娘今日也不会那样折磨七皇子,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所以,谁都不值得同情。 就在雾濛濛以为七皇子失势,德妃也翻不起甚风浪的时候,德妃却猛然给皇后丢了块足以砸破她头的巨石—— 皇后的仇人——二皇子息澈回来了,被德妃找回来的! 于此同时,雾濛濛现,息泯对二皇子息澈的回归,也是皱起了眉头。 第245章:最是冷酷帝王心 息泯对二皇子息澈的印象很少,主要在他很小的时候,二皇子就已经离开了皇宫。? 但是他清楚,一度,二皇子的母妃冠宠后宫,让当今皇帝能视其他妃嫔为无物,只宠她一人。 是以,皇帝对二皇子,那才是有着一个父亲看自己儿子的感情。 二皇子出身其实并不好,他的母妃,乃是江南名女支——苏小宛! 一个才艺相貌双绝的女人! 当年年轻野望的皇帝微服私访,走到富庶的江南,与苏小宛不期而遇,一个是人中之龙,另一个是绝色倾城,很自然就彼此心悦。 后来皇帝回宫,使尽手段,将苏小宛纳入后宫。 为此,朝堂上文武大臣以死箴言,惹来皇帝大怒,真为了一个风月女支子,还杀了好几个大臣,如此才将反对的声音压下去,让苏小宛稳坐四妃之位。 便是这么多年过去,苏小宛曾经的妃位,都还一直保留着。 再后来,便是二皇子的出身,跟着皇后同样诞下三皇子。 二皇子同三皇子同一年出身,可在差别待遇上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皇帝眼里只看得到苏小宛和二皇子,反而对皇后所处的嫡子不闻不问。 那会,息泯他还没出身,甚至贤妃都还只是个昭仪,并不受宠。 往后的几年,宫里头生了一件大事,苏小宛暴毙,二皇子离宫,三皇子夭折! “那是什么大事呢?”雾濛濛双手撑着下巴,眸子晶亮地望着息泯。 息泯靠在圈椅中,他双手合十搁大腿上,淡淡的说,“苏小宛与皇宫金吾卫私通,让三皇子撞见,三皇子被灭口,惹来皇后的大恸,事之后,苏小宛自尽,金吾卫下落不明,老二离宫遁入空门。” 分明是惊心动魄的事,叫息泯说的来浅淡平缓,半点节奏感都没有。 雾濛濛龇牙,“怎漏洞百出,既是与皇帝是真爱,又已经独宠后宫了,为何还要与人私通?” 息泯嗤笑了声,“这是从皇后那里传出来的所谓的真相。” 雾濛濛了然,她一下抓着他袍摆,有些八卦的问,“还有隐情?” 息泯点头,“时隔多年,即便很多东西不好查,可有些事还是掩盖不了的,比如三皇子是早产,先天体弱,而且那个与苏小宛私通的金吾卫,一直没有找到。” 雾濛濛皱了皱眉头,“所以这次二皇子被德妃找回来,是为了找皇后报仇来的?” 息泯摇头,“不知道。” 说着他嘴角又荡开了一丝浅笑,“不过,老二回来,皇后和大皇子是要坐立不安就是了。” 雾濛濛很不厚道地笑了,“那我倒是有些欢喜二皇子的回来” 雾濛濛没想到,她才跟息泯说这话的第二天,初初一回宫的二皇子就率先上了端王府的门来。 雾濛濛本来以为会看到个光头的和尚,哪知苏伯将人领进来,她见着的是个乌如云,风流雅致的男子。 岁月仿佛并未在二皇子身上留下痕迹,也可能是佛禅经义懂的多,二皇子即便只是穿着灰扑僧袍,他身上也有一股子让人觉得很安宁的气质。 息泯对二皇子的上门似乎有颇为意外,他将人领到前院精舍楼阁里,三层高的楼阁,放眼望去,能将大半个王府都尽收眼底。 雾濛濛对二皇子有好奇,她便厚着脸皮跟着阿泯过去见客。 其实,这不太合规矩,好在息泯并不计较,总是他诸多的事,不管好的坏的,都没瞒过她。 二皇子凭栏盘腿而坐,他眉眼和当今皇帝有几分相似,五官却是更柔和一些,有一种江南水乡的雅致。 他见息泯带着自个的小王妃一起过来,微微一愣,跟着又转开目光,看着外头。 息泯拉着雾濛濛在息澈对面坐下,他抚掌让人上了茶点。 二皇子率先开口,“我在寺中多有听闻,你很不错。” 息泯在案几下的手,拉着雾濛濛的指尖揉了揉,脸上面无表情的说,“一般。” 可他脸上那种神色,哪里像是一般的。 雾濛濛一窘,她默默拿了块小点头,斯文秀气地啃了起来。 息泯注意到,顺手给她添满热茶。 二皇子手上捻着一串佛珠,他垂下眼睑,“你想做皇帝吧?” 这话一出,惊的雾濛濛一口点心呛在喉咙里,咳了几声,小脸都涨红了,息泯给她顺背心,又喂了茶水给她喝。 二皇子目光落在雾濛濛身上,瞧着两人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他忽的道,“从前,父皇同母妃,也会这样。” 雾濛濛一顿,她抬头看二皇子,恰见他眼底晦暗难名的目光一闪而逝。 息泯没有吭声,他才不管别人如何,总是他喝蠢东西好久成了。 二皇子默默喝了一盏热茶,才缓缓开口道,“做笔交易吧。” 息泯挑眉,他并未急着问询,也没表现出急切。 二皇子捻佛珠的动作一顿,他将佛珠套在手腕上,“德妃找我回来,想必你也知道是为什么,我也不打诳语。” “多年之后,我要求师父给我剃度,师父不同意,他只说我六根未净,还有凡尘未了,我当时并不明白师父这话的意思,而今我再回京城,便懂师父的话。” “我不欲夺嫡,可我也不能任皇后施为,我此次回京,是为洗清我母妃身上污点,还她一个清白。” 二皇子说到这里,他目光澄净地看着息泯,不带任何的权利,以及凡是污浊,“这么多年,京城已经不再适合我,还是佛门清净一些。” 息泯似乎再考虑二皇子说的话,又似乎压根就没在意。 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的道,“你要与母正名,与本王何干?” 听闻这话,二皇子目光锐利,“别跟我说,你对那个位置没兴趣!” 息泯人微微往后仰,他当着二皇子的面,拿起雾濛濛的手就亲了口,无所谓的道,“有没兴趣,也不关你的事。” 二皇子皱起眉头,他似乎想没到息泯这样的油盐不进。 不过,他瞥见一直安静听着的雾濛濛,轻笑了声,“是我想差了,原来你是不关心端王妃和你自个的死活的,又或者说,老十的死,你也不关心。” 提及十皇子,息泯神色一凛,他抬头看着二皇子,重新估量起来,“你知道什么?” 二皇子云淡风轻,“我知道什么,又关你什么事?” 同样的话,他还给息泯,就让息泯皱起了眉头。 息泯思忖片刻,“当年贵妃宫中老人,不巧,本王手下恰有一个。” 息泯口中过的贵妃,就是二皇子母妃苏小宛。 二皇子脸色一变,他顿了顿,压下心神,低声道,“老十死的前一刻钟,有人看到清王府的总管在十皇子府后门出入过。” 息泯同样脸色微怔,不过他一眨眼,就又面无表情,“父皇手里,应该还有贵妃曾经留下的旧物。” 二皇子默了默,“清王在多罗国呆了不下五年,他一声医术传承,出自一介名家,只是后被逐出师门,这名家向来是单传。” 这话,让雾濛濛眼皮一跳,她瞬间就想起了司木,司木的师门,也都是单传! 息泯显然同样也想到了,他眼底有异色的光彩,他考虑了下,继续说,“父皇,其实应当知晓当年的真相!” 息泯这一句话,就像是一记惊雷,劈在二皇子头上,叫向来饱读经书,镇定自若的二皇子脸色煞白。 “你如何知晓的?”他咬着牙问。 息泯抿了抿薄唇,“帝王无心,他若当真认为贵妃与人私通,又何必这么多年都保留着贵妃之位,还将贵妃旧物留着,往后他驾崩了,都会让人将贵妃旧物同他一起下皇陵!” 这些事,即便是息泯也是上辈子皇帝驾崩下葬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当时他亲眼看着皇帝抱着个箱子,安然入九龙棺,后来宫里知情的老太监,才跟他说,那是贵妃的旧物。 二皇子蓦地笑了起来,他身上起先那股子平静淡然瞬间退却,蔓延而上的事翻腾不休的戾气。 这样的模样,又哪里像是个遁入空间多年的人来着。 “呵,”他讥诮出声,“好一个帝王无心,好一个大殷皇帝!” 他说完这话,微有摇晃地起身,拽着手腕那串佛珠,走下了阁楼,跟着出了端王府。 雾濛濛看着他离开,敛下眸子道,“二皇子,看来也是个可怜人。” 息泯嗤笑了声,他一把将人抓过来,低头咬了她唇珠一口,“可不可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敢同情他,晚上小心屁股!” 雾濛濛嘴角抽了抽,她推了他一下,“既然皇帝知道苏小宛是冤枉的,这么多年,为何不为她洗清罪名,什么都不作为?” 息泯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真心觉得这蠢东西太好懂,好似不明白人心的龌蹉似的。 他摸着她顶,“他是帝王,舍了一个女人,换来朝堂江山安稳,必要的时候,还能用此时拿捏住皇后和秦家,无比的划算哪,所以即便那是他最爱的女人,那又如何,事情都已经走到那步,哪里是还能挽回的呢?” 雾濛濛心头一下就紧了,她抓住息泯的胸襟,踟蹰半晌呐呐的问,“阿泯,你会不会那样” 她话没说完,就被息泯给堵了回去。 他将她亲的气喘吁吁,拇指指腹擦着她红肿的唇瓣道,“不准胡说,听到没有?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第246章:时候到了 二皇子的回归,在京城掀起不小的风浪。? 其中最坐立不安的,就要属皇后和大皇子,德妃是幸灾乐祸,皇帝则是忧喜各一半。 二皇子径直回了从前苏小宛住的宫殿,如今已荒废成冷宫的模样。 他也不嫌弃,席地一坐,都是能过。 早朝他也不去上,皇子服也不穿,他白日就在冷宫里念经敲木鱼,一直到半夜才会停歇。 皇后等人寝食难安,像皇帝进言,只说二皇子的木鱼声,吵着了后宫的安宁,且二皇子如今那样大的年纪,还住在后宫,总是不妥。 皇帝闷不吭声。 终于,有天晚上,他身边只带了心腹老太监,于暮色四合之际,去了趟冷宫。 这冷宫,他却是好多年没过来过了,也不曾让人打理,故而荒败的很快。 皇帝借着模糊的夜色,才踏进去,踩在半人高的荒草上,脚还没落稳当,就见一身僧衣的人影坐在殿中央。 他周遭蛛网密布,脚边是片砖碎瓦,有郁郁葱葱的野草擦着他的肩。 他恍若未闻,只一下一下专心敲着手下的木鱼,嘴皮翻动,默念经文。 皇帝站在那一愣,他看着二皇子闭上眼的面容,竟恍惚从他那张脸上瞧出当年的苏小宛来。 老太监本是想提醒一声,皇帝摆手,老太监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皇帝背着手,站在葳蕤野草里看了好一会,他耳边听着不算好听却能让人心静的木鱼声,一时之间,忆起往昔,便微微湿了眼角。 两刻钟后,木鱼声顿! 二皇子睁开眼,他目光空泛,好似在看着皇帝,又好似谁都没看。 皇帝望着他,没开头,仿佛要透过他看那个去了多年,他已记不清面容的倾城女子。 “施主” 二皇子开口,淡漠的嗓音叫人皇帝心头悲凉。 皇帝背在后背的手微微一抖,他这个曾经宠至心尖的儿子,终是连一个“父皇”都不肯再叫了。 二皇子捻佛珠的动作不急不缓,“施主,意欲何为?” 皇帝没有动,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澈儿,怎的想起突然回来了?” 二皇子嘴角微微绽开个浅笑,说出的话却十分伤人,“回来看施主何时归西。” 皇帝睁大了眼,似乎对二皇子这样浅薄的话有些难以置信。 二皇子起身,即便是一身僧袍,可穿在他身上也有一种难掩的贵气。 “你,你还在怪朕?”皇帝终归是老了,他两鬓已经生了华。 二皇子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摇头说,“不乖” 只是从端王府回来后,便只是恨罢了。 因着这句话,皇帝脸上竟出现一缕轻松,他略讨好的说,“这次回来,就不要回去了,朕让人给你准备皇子府,你也同其他的皇子一样,参与政事可好?” 二皇子垂眸,淡淡吐出个字,“好。” 皇帝高兴了,他脸上泛出罕见的喜色来,“好,朕的皇儿,定然会是最出色的。” 往后的话,他却是不说了。 当天晚上,皇帝就让二皇子栖身他的寝宫,第二日早朝,他头一次件事就是给二皇子赐下皇子府,还催礼部的人赶紧制皇子服,并言,往后二皇子就同诸位皇子一样,开始上朝议政。 对这事,息泯好似早有预料,他面容波澜不惊,其他的文武大臣,暗自隐下吃惊的神色,各自心里头打起了小九九。 皇帝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大殷中宫未定,众位皇子虽说,可到底出色的压根就没几个。 有野望的,已经在悄悄揣摩皇帝的心思,想要搏一把从龙之功! 故而最近,身为端王妃的雾濛濛明显察觉往府里送的请帖多了起来,且邀她出门赴宴赏玩的人也多了,就是枫林晚生意都更好了。 雾濛濛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理会,终日不出门,即便出门,那也是往枫林晚去看帐。 息泯恐她在府里闷坏了,就每每休沐之时,都带她出去在京郊游玩一番。 谁都以为,二皇子对皇后和大皇子要有大动作,就是雾濛濛都这般认为的。 然而,二皇子却安安分分地每日上朝下朝,也不跟其他的王公大臣说话,跟着就是回皇子府,闭门不出,也不见客。 就在雾濛濛都差点忘了二皇子的事,皇后和大皇子也稍稍松懈安心下来的时候。 七皇子死了! 还是死在曾经的七皇子妃手里! 当时,时至初春,三四月间,天气正好,最是适宜踏青放风筝的时候。 息泯正在给雾濛濛画风筝面,司金回禀这消息的时候,他提笔的手一顿,画了一大半的画就给毁了。 “春娘呢?”息泯冷着脸问。 司金紧了紧手头长剑,“春娘失踪了!” 雾濛濛研墨的手一松,墨锭落出砚台,掉到地上,将她裙摆都给染上了墨迹。 “何为失踪?”这当,息泯心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尽然就是春娘背叛而已。 司金道,“今日,七皇子妃不知为何回了七皇子府,跟着七皇子就死在床上,有护卫和宫娥亲眼所见,是七皇子妃进了房间,七皇子才出事的,那时,春娘应该也是在房间里,但属下没有找到春娘。” 息泯眉头皱起,“找到春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司金另命,匆匆而去。 雾濛濛动了动嘴皮,“阿泯,我总觉得要出事。” 息泯低头,目光微柔的道,“没事,万事还有我。” 雾濛濛点头。 宫里的德妃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当即差点没疯了去,她不顾不能出宫的规矩,带着自己的心腹,杀进徐家,捉了七皇子妃,就仗毙,徐术让护卫压着,亲眼所见,自己的女儿被活活打死。 如此还不够,德妃本是想连徐术一起杀了,皇帝及时带来,阻拦了她,并将人带回了宫。 回宫后的德妃噗通一声给皇帝跪下,先是十分悲痛地哭晕过去,转眼醒了,就跟皇帝道,“圣人,臣妾有话要同圣人说。” 皇帝点头,接连失去两个儿子,他这当皇帝的也是心头不好受。 德妃脸上出现疯狂,“臣妾要给贵妃苏小宛沉冤昭雪!臣妾有证据,此事乃是皇后构陷!” 闻言,皇帝脸上的血色瞬间就退的干干净净,心头陡升慌乱,好在这些年身居高位,他还能绷住! 皇帝挥手,屏退左右,才低声目色幽沉地看着德妃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德妃决绝地笑了,她脸上的笑诡谲的让人心寒,“臣妾自然知道,臣妾还明白,圣人只是多有怀疑,可没确切的证据,圣人想动皇后,想动秦家而不可为!” 德妃这话,却是说中了皇帝的心思。 不仅大臣看出他老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老了,一年不如一年,且膝下皇子的年纪一个比一个大,他再占着这个位置,有碍大殷的稳定。 即便再是不愿,他也该立下中宫,可在立下中宫之前,他要先将外戚之权给拔除了,再将所有的势力都掌控到自己的手里,如此等他闭眼后,才能将一个安稳妥当的大殷交到下一任皇帝的手里。 德妃又说,“臣妾白人送黑人,皇儿没了,臣妾什么想头也没有了,臣妾不想便宜了仇人,我儿既不能继任大统,凭甚她往后能安稳做上太后之位?” 当今皇后是一国之母,任凭哪个皇子继任大统,她往后都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谁叫她是嫡母呢? 皇帝眸色微闪,他抬头轻轻抚摸德妃的面颊,“好,若你能拿出确切证据,朕绝不姑息!” 这句话,让德妃眼底绽放出无以伦比的亮光来,她本是想着找回来二皇子,让二皇子对付皇后,可哪知道二皇子竟是个没用的,回京这样久,都不曾出手过。 如此,她只有自己动手了。 她凑到皇帝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就见皇帝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神色,以及隐忍的盛怒。 “圣人,臣妾说的句句属实,圣人要是不信,可让暗卫去查!”德妃说完这话,她就歪到软榻上,抱着七皇子幼时穿过的衣裳,嘤嘤哭了起来。 皇帝看着她,好半天才走出殿,他背着手,背脊仿佛瞬间就驼了下去。 “暗一,去德妃母家府上找一个叫胡江的马夫,暗二,让人准备一盏梨花落,赐给德妃!”他说完这话,黑暗之中,自有不见人影的暗卫应了声。 于是当天晚上,于七皇子去了后,德妃伤心过度,突恶疾,却是跟着去了。 这就像是诅咒一样,先是十皇子和淑妃,跟着就是七皇子和德妃。 唯一剩下的四妃之一,贤妃也不近惶恐起来,她这些时日,拘着十四皇子,让他哪里都不要去,甚至如今朝堂之事,不能沾手。 十四皇子还算听话,见贤妃这样说,便熄了浑水摸鱼的心思。 于此同时,二皇子于某天晚上,趁着夜色,再次上了端王府。 他披着玄色的薄披风,头上罩帽兜。 他见息泯的第一句话就是,“时候到了,我需要你出手。” 第247章:若本王没回来,就带她走 京城局势太不好,晚上在床帏间。? 息泯考虑半晌,还是对睡的模模糊糊的雾濛濛说,“濛濛,不然我送你出京,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雾濛濛正要睡着,让这话一惊,瞬间就清醒了,她趴他胸口问,“那你呢?” 息泯摸了摸她细软的,“我自然是要在京城不能离开的。” 雾濛濛跟着就摆头,她靠在他肩头,“你在哪,我就在哪。” 息泯揉了揉她,搂着她亲了口额头,“知道了,那就不分开了。” 隔日,雾濛濛就看到息泯出手了,他先是从秦家入手,本来秦竹笙早年就准备着要夺回秦家正统,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大理寺卿秦扶苏,也是个明白人,看的清楚形势,若是端王直接对秦家下手,他兴许还要求情,可这事又秦竹笙来,便是属于家族内务事,与息泯无关,秦扶苏也无可奈何。 他唯有默默的搬离亲家,住到朱雀街与端王府挨近的自个府上。 秦家还在茫然之中,准备多年的秦竹笙,由端王代上奏章,秦竹笙斥责当今秦家家主乃是祸乱纲常伦理的窃嫡贼! 不仅如此,他还将秦家族谱翻露出来,一代一代的,族谱上详细记载。 于此同时,有关秦家向来只传嫡长的那本八十一计兵书,秦竹笙也提了出来。 他还引经据典,更说秦家苛待乃至迫害真正的秦家嫡出,致使他不得不为自保而提出分家。 这种窃嫡的罪名,古往今来,压根就没听说过。 毕竟要将一门庶出扶正,是需要征得当家主母的同意,然后名字记在主母膝下,如此才能算是嫡出。 当家秦家家主这一房也是这样做的,按理不会有落人口实的问题。 但如今,秦竹笙非要说当家的秦家当家主母是受了胁迫,且年事已高,神志不清,才让卑劣的秦家庶出钻了空子,以此扶正为嫡。 但自古黑的说不成白的,白的也成不了黑的。 秦家那本兵书传到谁手里,那就是最好的嫡出证明! 若是往常,如果皇帝没有想要削弱秦家的心思,任凭秦竹笙再说的好听,那也是根本动摇不了皇后的,但如今,皇帝本就已经生了念头。 是以,即便秦竹笙这个窃嫡的名目多荒唐,那在皇帝看来,那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朝堂之上,皇帝勃然大怒。 他将龙椅扶手拍地啪啪作响,二话不说,龙威一摄,就夺了秦家家主亲尚书的官爵,还将秦家目前这一支亲自打回庶出的原形。 四大家族之一的秦家,历经几朝而不衰,如今一夕之间,仿佛祸从天降,从风光无限的世家跌落谷底,成为一个二流都不如的小家族。 秦家的主家大宅被收了回去,皇帝转手,就将之赐给了秦竹笙,还怜秦竹笙多年的不易,给涨了官位,往后他也是能有资格上朝的。 偌大的家族,硬是让皇帝拿着剪子,把繁盛的枝叶悉数砍去,只留秦竹笙这一根苗在。 未免皇帝在多疑,凤鸾这头果断跟着秦竹笙入住秦家大宅,还大大方方的将手头凤家的命脉交了出去,叫皇帝看清楚,秦竹笙是个势弱的,是个需要靠着天家恩赏存活的。 对此,皇帝十分满意! 但唯有少少的几个人才知道,凤鸾交出去的东西,已经悉数是个空壳子,内里重要的,早让端王息泯给掏空了。 凤家那几房还欢喜无比,自以为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住了。 秦家败落了! 在皇后压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就有雷霆之势,将秦家打落尘埃,再不能复起。 皇后在凤坤宫里,带呆若木鸡,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大皇子急的跟火烧屁股一样。 “母后,这可要如何是好?”大皇子一个劲的问皇后意见。 皇后觉得浑身冷,整个人从头到脚像被淋了一桶冰水一样。 大皇子去拉她,“母后,你倒是说句话啊?父皇这样冷漠无情,往后儿臣可要如何是好?” 皇后挥袖拂开她,她愣愣地望着这个早过了而立之年,却半点主见都没有的儿子。 “你为本宫如何办?本宫哪里知道该如何办?”说着这些,皇后就悲从中来,“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这样心狠,说对秦家下手就下手,半点喘息之机都不给本宫!” 大皇子静若寒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皇后忍不住红了眼眶,“本宫与他生儿育女,操持后宫的,多年之前他独宠苏小宛那个贱人就算了,总是谁活的久,谁才是赢家,可如今,他这么多年占着那张椅子,让我儿青葱虚度,他还不愿意放手,也不想给本宫喝秦家一条活路!” 对皇后的话,大皇子听着就觉得胆颤心惊。 他喊了声,“母后” 皇后一挥袖,摔了案几上的茶盏,“既然他这样不顾往昔情面,本宫又何必与他多眷恋!” 皇后红着眼,目有赤红,脸上狠厉地神色一闪而逝。 她看着大皇子,对他招手,“皇儿,你我母子只有一条活路可以选了” 大皇子一怔,继而疯狂摇头,“不行,母后,不能那样做。” 皇后勾起嘴角,娇笑起来,“他都做了初一,本宫便做十五。” 说完,她眸色决绝而疯狂的说,“皇儿,你先回皇子府,安排你膝下的嫡子秘密离京,然后便带着皇子妃进宫来陪母后,此一遭,若是成了,我儿往后就是九五之尊,若是不成,你的血脉还在,也不算绝了子嗣。” 大皇子被吓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整个人都在哆嗦,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母后母后你是要要逼宫?” 闻言,皇后眼尾就带起坚定的决心来。 她走到大皇子面前,身后曳地凤袍,金红辉映,宛若龙凤祥歌。 她弯腰,跟大皇子低声说,“天堂无路,我儿唯有和母妃闯一闯地狱门,多年之前,你的父皇也是这样坐上那个位置的呢” 大皇子想着那张龙椅,心头的汩汩野心让皇后点燃,他一咬牙道,“好,儿臣这就去安排!” 皇后点头,“去吧,母后在这凤坤宫等你!” 大皇子咬牙,“母后,保重!” 皇后一直走到殿门口,目送大皇子走远,好半天,她才抚着鬓角,吩咐道,“来人,去请圣人,就说今晚,本宫有要事和圣人商议,可是事关圣人心头的朱砂痣苏小宛。”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依她言行事。 息泯与二皇子密切注意着皇后和大皇子,息泯眼见大皇子急急将自个的嫡子送走,他就晓得要不好。 可他未曾表露半点,当天晚上,还让雾濛濛给他做了盘清蒸鱼来用。 雾濛濛毫无所觉,她见息泯鱼肉用的多,就多给他夹了几筷子。 晚膳用完后,两人又手牵手在庭院里散了会补,临到回东厢房的时候。 息泯在门槛边站定,他捏了捏雾濛濛的指尖,狭长凤眼之中微微有闪,“蠢东西,今晚早些安置如何?” 雾濛濛一听这话,心头啐了他一口,脸上就带了嗔怪来,“不成,昨晚才玩过,人家腰还酸着不能来,在说,阿泯你说了要克制的。” 息泯失笑,他将人拉进怀里,“蠢东西,是你想吧?本王可没那样说,你怎的这样浪呢?”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浪来着。 息泯给她理了理鬓角细,低头蹭了她小脸一下,微凉的手指摩挲到她后劲,“既然腰酸就好好睡一觉,嗯?” 雾濛濛正想点头答应,冷不丁后颈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落进了息泯的怀里。 息泯抱着晕过去的雾濛濛,面色不太好。 他将人放床上,又给她去了鞋袜,换了里衣,随后才出门吩咐道,“司火护卫王妃安全,再调一倍的护卫过来月落苑,今晚和明天,无论是谁敲府门,都不能开!” 司火一怔,不过还是应声道,“是!” 息泯又道,“司火与司木随本王进宫!” 跟着走时,他又回神看了看,口吻难辨的道,“若是后天晚上本王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司火,务必带着王妃离京,别回来!” 司火一震,“王爷” “听令!”息泯厉声道。 司火动了动唇,她看了看低着头的司金,声色掷地的道,“属下,定不负王爷之令!” 第248章:臣妾成全圣人的真爱 凤坤宫! 烛光明媚如白昼,帷幔轻飘,壁角的兽耳三足香炉路,香烟袅袅,芬芳沁人。? ? ? 皇后已不年轻,然而此时,她长裙轻纱,嘴角含笑,眉眼春意。 她端着白玉酒盏,葱白的指尖染着淡粉色蔻丹,犹如三月粉桃,越显得嫩色。 坐她对面的,是当今皇帝,一身五爪金龙的龙袍,华幽生的两鬓被束的一丝不苟,依稀可见他眼尾眉目,已生细纹,但那双眸子却是越的深沉。 皇帝看着皇后。 皇后轻轻抿了口酒,眸光缱绻的回望,“臣妾与圣人,成婚已有三十载了吧?” 皇帝回道,“三十又四年。” “三十四年?”皇后微微笑了,她翘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鬓,“臣妾如今也是四十多出头的人了。” 皇帝没吭声,他看着面前精致的酒菜,脸上神色晦暗难辨。 皇后喝完白玉酒盏中的酒,她又说,“臣妾与圣人的大皇子,今年也是三十有余的人了,要是小三还在,定然成家里立业了。” 提及早夭的三皇子,皇帝眉头一皱。 皇后自斟自饮,宽袖滑落,就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来,“臣妾还在闺中之时,本是不得宠的庶女,圣人往秦家求亲,族里的人不看好圣人,便将臣妾记在主母名下,扶为嫡女,然后,臣妾就嫁给了圣人。”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皇帝已经好多年都不会再去想了。 皇后兀自沉浸在回忆里,眼角有微微的湿润,“新婚之夜,圣人挑起臣妾的盖头,臣妾是知道圣人心有失望的,毕竟臣妾不是秦家正经嫡出,可臣妾,就在盖头挑落的瞬间,瞧着圣人,就心生慕艾。” 皇后悠悠然喝完第二盏酒,她唇边有晶莹湿润,与眼梢的晶亮如出一辙。 “臣妾想着,往后圣人就是臣妾的天,但凡是圣人想的,臣妾又能为圣人做到的,臣妾都义不容辞,谁叫圣人是臣妾的夫呢?” 皇后说的动容,她脸上表情却从容。 她叹息一声,“臣妾一直以为,这辈子能和圣人进皇陵,就是史书上,臣妾的名字也是和圣人挨在一块的” 皇帝探手过去,将酒壶拿了,“皇后,你喝多了。” 皇后低声笑起来,她倾身几乎趴在桌上,够着手去抓他的手,“可是,圣人你为何要那样对待秦家?那样无情的就将臣妾兄长打落尘埃” 皇帝面无表情,或许是烛火下的光影,将他泄露的表情给遮掩了。 皇后一颗心沉,一直沉到没有底的深渊里。 她夺过酒壶,将自个喝过的白玉酒盏倒满酒,然后推至皇帝面前,转手她拿起皇帝那盏,“圣人,臣妾心里难过,今晚圣人可愿同臣妾喝一盏?一盏就好。” 近乎哀求的口吻,倒叫人生不出拒绝来。 然,皇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将那盏酒推到一边,“皇后,朕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你想做什么,朕一清二楚。” 听闻这话,皇后心头一跳,她一下大声起来,“圣人是皇帝,臣妾能做什么?” 皇帝勾起嘴角,在她的注视下,将那盏酒倒到地上,瞬间酒夜浸染过的地面,就起嗤啦的白烟泡泡,显然是有剧毒的! 皇后面色苍白,她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似乎想不明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计划,圣人怎会知道。 皇帝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看在你是结之妻的份上,给你哥体面,老大若是安分,朕也不会亏待了。” 皇后一下回神,她起身,拽住皇帝的袖子,期期艾艾的道,“圣人,臣妾只是太心慕圣人啊” 皇帝侧脸冷肃,他斜睨她,“太心慕?所以见不得朕独宠苏小宛,不惜牺牲自己儿子的性命来构陷?” 皇后目瞪口呆,她怔忡望着皇帝,从那话里反应不过来。 皇帝低头,语气阴沉的道,“就因为你的心慕,所以朕也合该同等的回报你?朕就不能再有自己倾心所爱的人?” 他字字珠玑,像是刀子一样扎在皇后心上,叫她遍体鳞伤。 皇帝瞥开头,看着远处,“皇后,你这样的心慕,真是叫朕受用不得。” “不,”皇后反应过来,她一把抱住皇帝,泪流满面的道,“圣人,三十四载的夫妻情分,就还抵不过一个死了的苏小宛吗?” 皇帝纹丝不动,“在朕的心里头,苏小宛一直在,从前不动你,那是不能将秦家一同连根拔起,如今下手,却是时机到了罢了。” 他这样的冷酷无情,叫皇后心头最后一丝的柔软都冷硬起来。 她仰头望着他,脸上绽开个浅淡朦胧的淡笑,“既然如此,臣妾早该引颈就戮,让圣人下手的早一些” 她说着,仿佛又如同多年之前,那个新婚夜时,娇羞单纯的姑娘。 她踮起脚尖,嫣红的唇,在皇帝嘴皮子上碰了碰,轻声说,“下辈子,臣妾在不愿与圣人做夫妻,咱们能不见,就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见” 仿佛最后一点的缠绵,皇后都要还给皇帝。 她亲吻着他没有任何反应的唇,想将自己最后一点一点的爱恋都撕扯个干净。 一吻终了,她放开皇帝退后几步,眉目笑靥如花,“圣人这样念念不忘苏小宛,臣妾就送圣人下去见她” 迅猛而快的剧痛袭来,皇帝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你你” 皇后脸上的笑越的深邃动人,她眼底有一种烈焰决绝之后的疯狂和偏执,“圣人,只知酒中有毒,可却不知臣妾唇上也是有的,他们说这叫蜜毒!” 皇帝脸上泛起青白色,他撑着扯下身上腰牌,用力掷到地上,喘着气道,“暗卫何在?” “属下在!”当即就有个一身夜行人的人从暗影中走出来。 “给朕杀了她!”皇帝已经撑不住了,他靠着杌子倒了下去。 暗卫手起刀落,在皇后诧异的目光中,手起刀落,顿,一颗人头落地! 于此同时—— “父皇!” 最是敏锐的二皇子息澈和端王息泯带着人冲了进来! 息泯一见皇帝唇黑,就晓得要不好,他当即下令,“司木!” 司木抬脚,就要过去,哪知二皇子息澈一甩佛珠拦住了息泯等人。 息泯冷眼看过去。 二皇子盯着尚有神智的皇帝,“这么多年,母妃在下面孤苦伶仃,他也该下去陪母妃。” 皇帝骇然,他想不到这个一心疼爱的儿子,对他竟是这样的怨恨和无情。 息泯冷笑一声,“你的母妃,干本王何事?” 话音方落,他一甩宽袖,就与二皇子动气手来。 二皇子也是带了人的,皇帝身边的暗卫以及司金,瞬间在凤坤宫厮杀成一团。 司木冲的到皇帝身边,他飞快的从医药箱里掏出吊命解毒的东西,“圣人撑住,草民先给您吊命。” 皇帝眼珠子一转,看司木一眼,跟着闭上了眼。 他从来没想到过,在这生死关头,维护他的,竟然是从来不讨好他,甚至还会冷言冷语的皇九子。 二皇子多年出家,他的拳脚套路,大开大合,全是在寺庙中学的,息泯的招式,那都是在沙场死人堆里历经过来的。 可两人一时间,居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待暗卫和司金两人将二皇子的人马杀的干干净净,二皇子便晓得大势所趋,至少今晚上,皇帝是死不了了。 他罢手,愤恨地盯着息泯,“你为何阻我?” 息泯的目光在那名暗卫身上转了圈,他才道,“本王不阻你,然后就眼看着大殷分崩,朝堂不稳?” 二皇子到底是出家人,他这会一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刚才是让怨恨给烧的没了理智。 他也不说旁的,转身就走。 司木这头在皇帝舌根下塞了参片,回头跟息泯道,“王爷,圣人的毒太烈,如今已经入肺腑,属下无能为力,只能稍微延缓个一天半日。” 息泯点头,他看着地上一身灿然龙袍,却生死不知的男人。 忽然就觉得很讽刺。 他上前,在皇帝面前蹲下,低声喊道,“父皇?” 皇帝微微睁开眼。 息泯又说,“儿臣让您的暗卫送您回寝宫,将其他皇子都召进宫来,听父皇的吩咐。” 皇帝点点头。 息泯便对那名暗卫点了点头,暗卫当即弯腰抱起皇帝就走。 息泯适才看了旁边死的不能再死的皇后,“司木,查一下,皇后下的是什么毒?又是如何下的?” 司木点头,息泯盯着皇后的尸体,沉吟片刻,让人找来皇帝身边的老太监。 直接吩咐道,“皇后谋逆逼宫,企图毒杀父皇,如今父皇危在旦夕,本王怀疑,皇后身后还有指使,是以,想请公公传话出去,就说父皇毒已解,平安无事。” 那老太监最是会察言观色的,平素就与端王交好,故而想也不想,跟着就同意了。 这当,司木那边也有了结果,“王爷,皇后将毒涂抹在胭脂里,该是与圣人亲吻之时,给圣人下的毒,且那毒是用七种烈性毒物混合而成,十分复杂。” 息泯皱眉,“既是如此,为何皇后不会中毒。” 司木又道,“其实皇后也是会中毒的,毒中有一位是女人花的毒蛇红冠,这毒有个特点,但凡是女子碰了,就会是慢性毒药,而男子若沾染,则成烈性,所以皇后相较圣人,毒会晚很多。” 息泯思忖,“所以,皇后也是让给毒的这个人给忽悠了?” 第249章:封王 清王息谪已经很多年没在皇宫里头这样慢慢的走。 先帝从前住的是湖心宫,与金銮殿的方向遥遥相对,可又在整个皇宫的之中。 他记得有次,跑出去玩的远了,就遇上了皇九子息泯。 小小的一个孩子,就已经长的粉雕玉琢,被他那位皇兄抱在怀里,身边宫娥太监环绕。 息泯那会在笑,开怀的就和个小太阳一样。 对了,那会他还不叫息泯,只有个小名,九宝。 他那个时候觉得,这个小孩生来就占了九的极数,又这样受皇帝宠爱,往后怕是要坐上那个位置的。 那个位置,他也想来着。 虽然父皇说,他能保他一声闲散无忧。 但,母妃说过,他天资不凡,注定非池中物的金陵,所以那位置,他也是有资格的。 所以,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皇九子,往后会是他的对头。 息谪看着从前先皇住过的宫殿,他背着手,往金銮殿的方向眺望。 高洁不染尘埃的侧脸,在夜色下,有幽幽的浅光,当偶尔烛光摇曳,照亮他一半脸,就像是一半谪仙,一半厉鬼! 他记得第二次见息泯的时候,彼时的天之骄子像个可怜虫一样抱着双膝在角落挨冻受饿。 那一瞬间,他就从息泯身上感受到了所谓的恩宠无常。 这越让他坚定,自己要那个位置,只有站到了最高处,才能不仰人鼻息的生活。 他那做皇帝的皇兄,并不待见他。 他叫他,九宝。 息泯就抬头红着小鼻子看着他,睫毛上还有湿润。 他问,“你是谁?” 他当时回答说,“你要叫我小皇叔。” 那个时候,他觉得,要是往后不与他争那个位置,那么看在小孩同他长的一样好看的份上,他能同小孩好。 他将息泯捡回了湖心宫,瞒着母妃和父皇,有吃食的时候也会给他带一份。 两人这样私下交好的关系,一直维系了很多年,一直到父皇驾崩,母妃死了,皇兄还要杀他。 息泯说,“小皇叔,我们逃出去,往后再回来报仇!” 那时的息泯,才五岁,已经没有人会再唤他的小名九宝。 再后来,他当真逃了出去,出于一种不为人知的卑劣心性,他扔下了息泯。 他也内疚过,但是他和自己说,他是累赘,留他在皇宫,皇帝不会杀自己的儿子,可却一定会杀他! 又诸如,父皇留给他的暗卫根本无法带两个人之类的借口。 然后,他就安然了,再不会做梦都梦见他那双眼睛,以及被遗弃在宫门口的小小身影。 这么多年哪,他知道自己还会再见他。 因果轮回,今天晚上,金銮殿就要重新换主人。 息谪很想知道,息泯会如何做? “王爷,那边传来消息,皇帝毒已解。”身后的暗影之中,佝偻出个人影。 息谪微微翘起嘴角,“这样啊,我便亲自过去一趟。” 从前心心念念想他死的皇兄,再是皇帝又如何,总是会死在他的前头,他息谪才是最后的赢家。 “最后的赢家?”息泯站在皇帝寝宫外的台阶处,倚靠在柱子后面,盯着天上新月。 上辈子到了这个时候,他心头激动非常。 然而,此时,他内心一片平静,他甚至多有想念蠢东西和被窝。 本来,深更半夜,他就该抱着蠢东西一起睡觉才是。 息谪过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他,息泯转过身来,淡淡开口道,“夜深露重,清王是要到哪里去?” 息谪脚步一顿,他偏头就见一身暗影加身的息泯。 他那双同样的凤眼,微微一潋,“九宝” 这个小名,让息泯眯了眸子,他权当没听到,“父皇说了,不见外人。” 息谪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他才淡漠的说,“今晚我正好在湖心宫,听闻皇兄中毒,本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息泯嗤笑了声,“不劳清王费心,父皇龙体康泰的很,明个还能够早朝的。” 息谪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他在息泯的目光中,一点一点走远。 息泯眸色瞬间沉,他推殿门进去,见皇帝气息稍缓,便将刚才遇上清王息谪之事说了遍。 哪知皇帝听闻,陡然一下就睁开了眸子,他自然不是愚笨的人,且息谪一直都是他心腹大患。 他好似人精神了些,也不避讳息泯,直接召来全部的二十一名暗卫,下了最后一道死令,“绞杀清王” 二十一名暗卫瞬间就去了二十名,只留下最后一位。 皇帝缓了缓,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冷面冷心的皇九子,他那面容五官,实在叫他叹息。 皇帝将约束暗卫的令牌给了最后一命暗卫,只等他立下继任圣旨,这名暗卫就会拿着令牌,将下任皇帝该有的二十一名新的暗卫召集来。 这是大殷皇帝自来的惯例! 一任暗卫,护卫一任皇帝。 做完这一切,皇帝让那名暗卫退下,才抖着手跟息泯说,“召召” 息泯点头,“召所有皇子觐见?” 皇帝点头,人死为大,息泯难得面色稍微缓和,“父皇好生休息,儿臣这就去办,定不叫朝堂不稳,也不会放过皇后的同谋。” 皇帝眼睛睁的大了点,他如何听不出这儿子是在提醒他。 息泯出了寝宫,跟那老太监道,“看好了,不得放任何人进去,待本王找来所有的皇子,人齐了才可作数。” 老太监是同皇帝风雨里过来的人,即便此时端王不这样说,他也会这样做。 钦点继任,为免后世不稳,就需得所有人都在场。 卯时中,所有皇子匆匆进宫,这其中包括心头有鬼的大皇子。 息泯背着手早等在门外,此时,天才蒙蒙亮,浑圆的旭日都还没跃出来。 “端王,父皇怎的了?为何你会在宫里?”众皇子里,暴脾气的四皇子大嗓门的喊道。 息泯淡淡瞥了他一眼,“父皇如何,诸位兄弟该问问大皇兄才是。” 众人的目光皆落到大皇子身上,大皇子眼神闪烁,他色厉内荏的道,“老九,休得胡说!” 息泯冷笑一声,“父皇快不行了,诸位兄弟等上一等,还有后宫妃嫔没过来。” 这话一落,所有人脸色大变,唯有大皇子心头是亢奋又惊恐,他喜的是母后真的得手了,恐的却是此时不见母后,在殿外的人却是息泯! 他不晓得这其中出了何种变故。 “父皇危在旦夕,那还等什么,我要见父皇!”四皇子反应过来,他冲的就要越过息泯往里闯。 息泯脚一跺,宽袖一扇,就将四皇子拦住,“四皇兄慌什么,父皇有令,人来齐了再行进去。” 生性软弱的五皇子,在这个关头,竟然开口说,“父皇有令?老九,父皇何时给你的令?莫不是父皇不好,就是你谋害的!” 他这话一落,恰好齐齐小跑过来的后宫妃嫔也是一愣。 大皇子也站出来说,“没错,为何我等皆没收到消息,唯有老九你在宫里?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对父皇做了什么?” 对秋后的蚂蚱,息泯不想多理会他,他偏头看着已经到了的众位妃嫔。 大皇子也是看了圈,但接着他心头寒,“母后呢?母后怎的不在?” 息泯嘴角浮起讥诮,“事到如今,大皇兄何必假惺惺,昨晚皇后试图毒药父皇逼宫,早让父皇的暗卫给杀了,如今真相如何,见过父皇便知。” 众人哗然,息泯不欲多说,他转身,老太监适时打开殿门。 这一瞬间,新日东升,霞光万丈,山河晏清。 皇帝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许是回光返照,他人格外精神,只是乌黑的嘴唇和眉目的灰白,才有些骇人。 众人进来,就齐压压跪了一片。 息泯最后跪下,他道,“父皇,所有人都来了。” 皇帝点头,他目光从众人脸上划过,多半是最后的一点气了,他这会看的出奇清楚,他所有的孩子,他的后宫妃嫔,分明不多的人,他却在其中看到了所有的人生百态。 唯独,他那个不喜相貌的皇九子,从头至尾,一直面无表情,他既不焦也不急,无背甚至无喜。 到此刻,皇帝不得不承认,所有的皇子里,唯独他这一个儿子其实最出色。 “圣人”妃嫔中,目下份位最高的贤妃红着眼睛期期艾艾的开口喊道。 皇帝摆手,他手边是早准备好的圣旨和玉玺。 “朕在位三十年,兢兢业业,不敢有一天懈怠,今日便立下旨意”皇帝一字一句的开口。 所有人都竖耳听着,唯恐露了一句去。 边上的史官奋笔疾书,将皇帝说的每一个字都记载下来。 “皇次子,既与佛祖有缘,此生便好生侍奉我佛。” “皇四子,喜武厌文,封为武王,扈地容州,可好生震慑蛮夷,护我大殷河山。” “皇五子,性静怯懦,封为靖王,扈地青州,安分守已,方能安稳一生。” “皇六子,嗜画如痴,便去景致如画的江南吧,封为宁王。” 该轮到息泯之时,皇帝和大皇子一样略过,直接往后说,“皇十一子,朕对你多有亏待,但愿你往后安好顺遂,故封顺王,扈地云州。” “皇十四子,”皇帝看着最小的儿子,又看了看贤妃,他闭上眼睛道,“封为恭王,扈地蜀州,切记,兄友弟恭。” 皇帝将所有人都说了一遍后,他目光才落到面色惨白的大皇子身上,淡淡的说,“朕的嫡长子,平庸无能,便留在京中,做个闲散亲王,封,诚王,此生无诏,不得出京。” 这话一落,仿佛晴天霹雳,炸的大皇子耳膜嗡嗡作响。 他哭喊着爬上前,“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冤枉啊” 皇帝挥手,示意太监将人拉开,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皇九子息泯的身上。 那种晦暗不明的目光,让所有人都心头一跳。 第250章:头一个被皇后关门外的新皇 很多年,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皇帝当时看皇九子息泯的目光。?&bsp;&bsp;? 有惋惜,有忌惮,又有不忿,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目光。 皇帝甚至一句话都不好说,他直接将玉玺和圣旨扔在息泯面前,跟着闭上眼,手脚规整地躺龙床上,落下最后一口气。 息泯并未弯腰去捡,他目光从玉玺上划过,随后抬头,看着咽气的皇帝,淡淡道,“敲钟,父皇驾崩了。” 挨着息泯跪的十四皇子猛地一把抓起玉玺和圣旨,面目疯狂的道,“我的,玉玺是父皇给我的” 这其中与息泯关系好的六皇子一愣,其他妃嫔也是呆住了。 唯有贤妃欣喜若狂,她双手护着十四怀里的玉玺,转头就对息泯道,“老九,你早便是端王,你弟弟可什么都没有,如今这玉玺就给他!” 见过无耻的,见过偏心的,可贤妃连这两样一起占了。 丽昭仪气的面色铁青,分明皇帝都还尸骨未寒,当着他的面,贤妃就能这样夺取端王的东西! “贤妃,适可而止!”丽昭仪站出来道。 六皇子也是站在息泯这一边,“众皇子皆分封,这玉玺是父皇最后留给九皇弟的!” 这一切,亲疏明显,没功利心的二皇子,冷眼看着这些,最后看了眼皇帝,跟着转身就走了。 十一皇子也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殿中龙床前,只剩面色颓然的大皇子,有野心的暴脾气的四皇子,还有有贼心没贼胆的五皇子,以及企图抢夺玉玺的十四皇子,以及各妃嫔。 息泯缓缓起身,他知道这三位皇子也是想抢,毕竟十四皇子能抢,他们自然也能。 他敛下目光,静静看着没气息的皇帝。 上辈子,他可是寿终正寝,本还有几年好活的,皇后也没有毒杀逼宫的心思。 他同样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床前,心头忐忑。 他这位父皇当时只留给他一道继位圣旨,玉玺是让身边的老太监拿着,没有暗卫,没有下诛杀清王息谪的命令。 他此刻不想去想,是不是上辈子的父皇忘了暗卫那么一回事,亦或他觉得亏欠了嫡长字,更或对二皇子息澈有内疚,所以将本该是属于自己的暗卫给了他们其中一人? 以至于,他对秦关鸠和老十四,以及贤妃的背叛,猝不及防,连半点反击的机会都有。 而上辈子,其他几位皇子仍旧分封,老大同样是留在京城,只因皇后力保,还有秦家为后盾。 所以,最后连他也死了,十四死了,剩下的皇子有些去了封地,二皇子一直在佛门,没有回来,可老大,平平安安。 他不知道大殷这一代的夺嫡到底谁是最后的赢家,他此刻只明白,他这个父皇,上辈子直到死,即便给了他玉玺,都是故意在坑他! 他不待见他这张脸,又晓得他的能耐,所以将他捧到人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若他最后胜了,那证明他确实有才能为帝,这是大殷的幸事,倘使输了,那只能说他手段不够,胜的那个人,比他还厉害。 总是,以这样蛊虫的法子,争斗出来的最后一个,定然不会败落了大殷。 但这辈子,太多的意料之外,脱离了皇帝的掌控,又加上皇后的毒杀,还有老二的无情,秦家的拔除,他便做出了和上辈子不一样又相似的决定! 且,皇帝也知道,如今以他的能耐,即便玉玺不给他,他也会凭自己的手段巧取豪夺! 这一世的皇九子,再和上辈子的皇九子不一样! 息泯转身,他看着丑态毕露的贤妃和十四,倨傲伸手,“拿来!” 十四皇子死死抱着玉玺,贤妃还帮他按着圣旨。 甚至贤妃还嘶声竭力的道,“不孝子,本宫今日起就是太后,这玉玺是你十四弟的,你不准抢夺!” 听闻这话,息泯就笑了,他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一甩浮尘,就尖声嗓音喊,“暗卫?暗卫何在,还不现身叩见新皇!” 不仅如此,他率先一撩袍就跪了下去,口中高呼,“新皇万岁,万万岁!” 暗影之中,衣袂簌响,跟着在所有惊骇的目光中,一行二十一玄色夜行衣蒙面暗卫就跪在息泯面前,当头一人,脸上覆的是鸦羽面具,他双手奉上象征暗卫的令牌,恭敬的道,“属下暗一,率二十一众,叩见新皇。” 这个人,却是和之前先皇的那名暗卫又已经不一样了。 息泯伸手接过令牌,他垂眸看了看,知道这暗卫是可能信任的,轻描淡写地下了他继任后第一道口谕—— “点五人,去端王府,暗中护卫皇后安危,并告知皇后,朕肃清皇宫,就亲自去接她。” 没人能想到,息泯作为新皇,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维护雾濛濛的。 “先皇驾崩,乃是皇后企图逼宫毒杀之故,先皇念旧,念在往昔,不与秦家追究。”息泯又说。 末了,他看着贤妃和面色苍白的十四皇子,眯着眸子道,“贤妃无法接受先帝驾崩,悲伤过度,神智不清,往后休养云霞宫,没朕的旨意,不准踏出一步!” 贤妃脸色大变,她歇斯底里的喊道,“不孝子,畜牲,哀家是你生母,你竟想软禁哀家” 丽昭仪面露犹豫之色,到底是姐妹一场,可如今新皇继位,她还看得清行事,不好求情,只琢磨着晚一些再同息泯谈谈。 息泯慢条斯理到十四面前,他轻轻松松伸手一拿,就将圣旨和玉玺从夺了过来。 “我的,我的”十四皇子仿佛魔障了一般。 息泯一抬脚,将人踹出去,冷声道,“再不老实,朕不介意背负一个弑弟的名声。” 十四皇子让息泯这口吻给吓住了,趴在地上,硬是没敢爬起来。 暂且料理了这恶心的两母子,息泯偏头看向蠢蠢欲动的四皇子,以及眸色闪烁的五皇子,淡淡的问,“你们也是想要玉玺?” 五皇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手道,“回圣人,臣弟不敢。” 四皇子咬咬牙,也只得单膝跪下,同五皇子说了一样的话。 压制住了一众人,息泯最后看了眼先皇,“着礼部赶紧处理先皇入皇陵之事。” 一应的吩咐下去,息泯看向面容悲切的老太监,不无客气的道,“公公,可是愿意帮朕做件事?” 老太监猛地就给息泯跪下来,“这是老奴应该的,应该的,圣人吩咐就是。” 息泯点头,他就是喜欢老太监这样识时务的,“朕从前的xxxx宫,收拾一下,朕同皇后暂且住那边,等先皇入了皇陵,再迁过来。” 老太监哪里有不应的,连忙点头,称这就去收拾。 息泯不想再等,他跟着写了道册封皇后的圣旨,自个带着,就急急回端王府了。 这头,雾濛濛初初睁眼,她摸着后颈子,酸痛还没缓过来,就听面前玄色衣衫的人在说,“属下奉圣人旨意,前来护卫皇后娘娘安危,圣人还说,等肃清了皇宫,就亲自来接娘娘。” 最黄粱的一梦,雾濛濛觉得莫过于此。 她睡觉前,还是端王妃,一觉醒来,竟成了皇后? 一边的司火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来,天知道她刚才以为是刺客,还同这几人动了手来,结果都没在其中一人手下走过十招,就让人给擒了。 好在,都是自己人,她揉着手腕子,没好气地白了这五人一眼。 雾濛濛反应过来,她愣愣问司火,“大爷,我怎的突然就晕了?还是没睡醒?” 这句“大爷”,司火听在耳里,简直觉得要人命,从前小哑儿从皇子妃到王妃,她都没这样的感觉,这甫一做皇后,她就觉得心悸的慌。 是以,她赶紧摆手,“娘娘,莫要再这样叫属下,圣人听见,约莫是会要了属下的命去。” 雾濛濛这会次才回过味来,“所以,是阿泯故意弄晕了我,自己去了皇宫,皇帝驾崩了?宫变了?阿泯做了皇帝?” 司火虽然没亲眼所见,不过也差不多,她便点点头。 哪知,雾濛濛下脸一下就沉了,她目光落在面前五名黑衣人身上,恶狠狠的道,“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我不认识他!我也不是什么皇后!” 虽然都蒙着脸,但这五人面面相觑,深感棘手。 司火也是觉得不妥,但她还没开口相劝,雾濛濛就扭头跟她说,“大爷去外面守着。” 主子都下了令,作为属下,也不好说,只得都下去了,五名暗卫隐在暗处,不见人影。 哪知,雾濛濛等司火出去后,她竟蹬蹬跑下床,跟着就将房门放下门栓,锁死了! 他敢弄晕她,还一人去涉险,她就能不让他进门! 第251章:史上第一个被当母猪养的皇后 堂堂新皇捏着圣旨,沉默都盯着紧闭的房门。? ?? 司火明智地拉着自家蠢狗躲一边去了。 新皇凤眼微微一扫,隐在暗中的暗卫齐齐打了个颤,跟着嗖嗖离开了。 周遭没有人之后,息泯轻咳一声,抬手敲了敲门。 雾濛濛在里头吼,“没有人,没有人” 息泯终于脸沉了沉,他冷声喝道,“开门!” 雾濛濛哼哼几声,“不开!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弄晕我!息泯你个大骗子,说好要一起的呢?还让人送我出京城?你怎么没让人送我上天!” 息泯揉了揉眉心,觉得手头的封后圣旨,也没那么欢喜了。 他耐心性子说,“我没骗你,我知道不会有事” “你知道?你知道个毛”雾濛濛口不择言地爆粗话了,她在门那头,将门拍的啪啪作响,以示自己的愤怒,“万一我不跟你一起,你回来又像上辈子一样咋办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 她虽没亲自历经过上辈子的记忆,可由息泯说来,她也就深刻地记住了,并其实隐隐不安着。 息泯抿了抿薄唇,淡淡的道,“不会,司火还在。” 雾濛濛不想理他,抬脚就往里间走。 在门外的息泯顿了顿,手搁门栓的位置,稍稍使力一震。 “嘭”的声响,门栓从中断裂,啪嗒落地,门应声而开! 雾濛濛才刚手脚并用的往床上爬,她保持着四肢爬床的姿势回头,就见威仪俊美的新皇施施然走了进来! 妈蛋!她要换锁,换按密码才能开的大锁! 新皇进来,将圣旨随手一扔,直接走了过来。 雾濛濛回过神来,她飞快往里爬,还将被子拢在身上,气势汹汹地跟息泯挥手,“出去,出去!” 息泯哪里会理她,他直接退了外裳,长腿一抬就躺到床上来。 雾濛濛正琢磨着踹他一脚,不知道能不能将人踹下去。 息泯伸手一捞,就将人困进怀里,他冷着脸,抬手就抽了她屁股一记,还冷飕飕的道,“不让我进房间,嗯?将我关外头,嗯?” 他一连从鼻尖哼出两个拉长的字音,实在叫人胆颤心惊。 雾濛濛都让这巴掌给抽懵了。 雾草,分明是他不对,为何她要心虚? 她在心虚个什么劲啊? 她张牙舞爪地撑着他胸口起身,跟个炸毛的奶猫一样龇牙吼道,“你弄晕我,你还有理了?凭甚我要让你进门?你弄晕我时,怎的没问过我意见,我又为何要问你意见?” 息泯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见她眼圈隐隐有红,显然是气的,可是脸上再如何凶,死死抓着他胸襟的指关节都有泛白,便是又担心的。 她这等招人的小模样,倒叫他没法想从前那样横她了。 心尖子软,他将人按进怀里,低声道,“算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也是没谁了,谁当新皇第一件事不是肃清皇宫、整顿朝堂,偏生到他这,就得先低声下气地认错哄着新皇后?省的这蠢东西脑子转不过弯来,闹着不同他进宫。 息泯觉得自己耐心就没有这样好过,这不,温柔小意地低头亲了她耳鬓,还厮磨道,“乖,都做皇后的人了,床笫间谁你怎么挠我,出了房间,往后莫这样,叫我这皇帝的脸面哪里搁?” 雾濛濛啐了他一口,一巴掌拍在他胸口,“没稀罕挠你了?” 妈的,他不翻来覆去的折腾她,她哪里会使爪子挠他? 整个厚脸皮,端着张没表情的正经脸,说这种话,也不害臊! 不过,话说开了,雾濛濛那点气性消了,又觉得心疼起来,宫变哪,多危险啊,他就一个人去做这种事了。 她拱进他怀里,闷闷的问,“昨晚怎么样?” 息泯便将所有的事,细细跟她说了遍,又挑眉道,“皇后几时跟我进宫?” 雾濛濛觉得很不真切,她做皇子妃和亲王妃之时,从来没担心过什么,毕竟也是在一府之里,阿泯惯着她,她不用注意那些规矩,可要做一国皇后,她就忐忑了。 她皱着小眉头,扭着手指尖,迟疑的道,“阿泯,我可能做不好你的皇后” 一听这话,息泯脸色就变了,他低头冷喝道,“你不做,谁做?叫我重新去娶个?” 雾濛濛摇头,她抓着他指尖,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我出身也不好,会的东西也不多,还不喜欢守规矩,又很俗气的只喜欢金子,那些后宅的弯弯道道我都做不来,只会动手抽人,所以,我做皇后,前朝大臣肯定会对你有非议的。” 雾濛濛垂下眼睑,“我不喜欢听他们瞎说。” 息泯反手捏住她手心,拿到唇边轻咬了一口,“朕的皇后,谁敢说不好?从前你还是端王妃的时候,他们不敢说你,现在你成了皇后,我是皇帝,更没人敢说的,你要喜欢金子,往后国库里多着,随你看。” 说到这,他目光深沉而内敛地看着她,“往后我的后宫,没有三千佳丽,只有你一人,你需要懂甚?” 他还拍了拍她后脑袋,“没有后宫妃嫔繁衍皇族子嗣,皇后往后需得多辛苦一些。”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这哪里是皇后了,分明是母猪好吧! 安抚好了人,他将人拢进怀里,低声道,“再陪我睡会,一宿没睡。” “哦。”雾濛濛乖乖巧巧应了声,将自个身子放软,让他抱的舒服。 没好一会,她睁着眼,就现这人已经睡过去了,俊美的脸沿,一如往昔地好看。 她悄悄抬手,撤了他髻簪子,如瀑的黑散落下来,就让他眉目多了几分只在她面前才会显露的柔和。 雾濛濛觉得心头胀的厉害,酸酸甜甜的。 他以后就是皇帝了,她是皇后! 往后后世史书也会记载,大殷史上,没有三千佳丽的后宫,独宠一人的皇帝息泯,他的皇后雾濛濛! 她咧嘴无声的笑了,独宠什么的,想想心头就悸动的厉害。 自从遇见了这人,雾濛濛觉得从前历经的苦难,那都是只为让她遇见他的考验,所以先苦后甜,她和他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 息泯这一觉,只睡了一个时辰,可睡的很安稳,故而全身通泰。 他一睁眼,就见怀里的蠢东西摸着那巴掌大的侍女小圆水晶琉璃镜子在照,一会横眉竖眼,一会抿嘴冷脸,再一会又翘起嘴角,微微一笑。 他单手撑头,看过去。 这动静惊住了雾濛濛,她转眼抬头,见他正看着,脸上正在做的微笑表情没收回去,见了他想笑,习惯咧嘴,脸上的神色简直傻透了! 息泯直接错开视线,含糊问她,“你在做甚?” 雾濛濛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我在研究,那种表情最威仪,压的住那些高门夫人,让她们不敢看我,哪里表情最亲和,又优雅!” 她偏头想了想,还抬头问他,“阿泯,你觉得呢?” 息泯脑子抽了才会跟她讨论这个,他直接起身,还将她一起拉起来,吩咐她换上衣服,该准备搬进宫里去了。 雾濛濛只得收了小镜子,喊了赤淡三人进来,伺候她梳妆。 等两人郑重进宫,已经是小半天之后。 先帝身边的老太监早将从前息泯作为皇子时的华清宫收拾了出来,一应摆上端王府用惯了的物什,暂时让帝后居住。 雾濛濛原本以为自己要不适应的,可见着那些熟悉的床榻被褥,她就没心没肺的将这种担心丢脑后了。 息泯显然是很忙的,他初为新帝,即便还没办继任大典,可明日也是要开始上朝,麾下的心腹要处理,朝堂文武大臣也要处理,还要操心先帝入皇陵的事,以及登基和封后,两件大事。 雾濛濛帮不上忙,她就自觉地不去打扰他。 她努力想了想,历任新皇后进宫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好在宫中不乏想讨好新皇的老人,伺候先帝的老太监魏常公公就是一个。 新皇那边的政事他帮不上忙,且新皇显然更喜欢用自己的心腹,比如苏伯。 是以,他就道雾濛濛这头来,见这位年纪稚嫩的新皇后,脸上有些许的茫然,他就主动道,“娘娘,可是要看看后宫名册?” 雾濛濛转头看着他,没有吭声。 魏常继续说,“老奴见以前的娘娘都是需要整顿后宫,给前朝的圣人个安稳,毕竟涉及先帝妃嫔,还有一些宫里的老人。” 雾濛濛懂他的意思了,她手一挥,骄矜的道,“那就将名册呈上来。” 魏常脸上笑开了花,将早准备好的东西都给皇后搬了上来。 雾濛濛随手拿起一本慢慢地翻看,漫不经心的问,“历来的先帝妃嫔都是如何处置的?” 魏常知无不尽,“大殷有祖制,但凡是为皇家诞下了子嗣的,是要出宫与子嗣同住,且先帝走之前,都将所有皇子分封了,是以,这部分妃嫔,应该被送出宫,若是有先帝特别钟爱的,先帝还留了话,那就要为先帝殉葬。” 听到殉葬二字,雾濛濛皱起了眉头。 魏常继续说,“一来没有子嗣傍身,二来也不得先帝喜欢的,这部分妃嫔,都是要送到庙宇里,给先帝祈福。” 往后便是青灯古佛一生。 雾濛濛叹息一声,她倒觉得这些后宫妃嫔尽是可怜人。 魏常说,“名册上都有注明各妃嫔的情况,娘娘可斟酌斟酌。” 雾濛濛点头,她沉吟片刻,还是客气的道,“有劳魏公公,本宫年纪小,又不懂诸多事,魏公公的提醒,本宫会记在心上,事后会跟圣人说一声。” 魏常大喜过望,他已这把年纪,又是伺候了先帝了,自然也是不能呆在宫里头,可这么多年,知道的是也不少,要将他放出宫又不是十分妥当。 他唯恐新皇腾挪出手来,就开始料理他这样的宫中老人。 是以,他也是为了活口命罢了,如今有了皇后的话,他的心就放回去了一半,更是打定主意,要讨好皇后。 毕竟,整个京城谁都晓得,新皇从前就将这位给宠的没边了,讨了皇后欢心,总是没错的。 所以,雾濛濛就现,她只要看名册,随便指个妃嫔的名字,这太监就能随口就来诸多秘辛,哪些当真是无辜的妃嫔,哪些是手里不干净的,他竟一清二楚。 第252章:你不想知道你哥哥在哪吗 雾濛濛乐了,有这么个什么事都知道的老人在,她要帮阿泯理清后宫,那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 她将碎玉晋升为身边的贴身大宫娥,本身碎玉从前就是从宫里出去的,如今再回来,虽然物是人非了点,可她还是熟门熟路的。 其他需要伺候的人,雾濛濛全交给碎玉去找,总是这些人提拔上来了,往后还要经过息泯那边的审查,真彻底清白的,才会让她放心的用。 不过目下,息泯没空,雾濛濛就暂且先用着,不尽信任就是了。 是以,能近她身的宫娥,还是碎玉和赤淡三人,再多加个专门护卫她安全的司火。 息泯忙的两天两夜都没回华清宫,连人都宿在御书房,雾濛濛叮嘱黄娥让御膳房的人送吃食过去,至于吃的什么,都是她这个皇后亲自给皇帝点的,全是和息泯口味的。 她也没空着,硬是在这两天里,将后宫所有该去该留的妃嫔和宫娥,以及太监名单理了出来。 她不想凡事做绝了,但凡是魏常认为无辜又干净的妃嫔,没有子嗣的,她单独理了个名单出来,又挨个召见了这些人,征求意见,若是想去庙宇同先帝祈福,她就在名册上打个小勾,不想去的,想出宫回乡的,她就将名字单独写下来。 她有心想放这些人回去,毕竟这些份位低的妃嫔生前不受先帝的宠,如今先帝去了,她也不觉得就合该给先帝祈福。 丽昭仪中途过来了次,本是想帮衬雾濛濛,旦见她还有模有样的,也就放心了。 至于那些宫娥,雾濛濛便让碎玉差人去问,有想单独回乡的,有想跟着主子身边的,全都重新记录在册。 这部分的工作,按理很庞大,可架不住宫里人也多,没个半夜就理清了。 雾濛濛看着这部分的名单,她先让几个皇子的母妃该出宫同亲王同住的,先行送走,轮到贤妃之时,雾濛濛直接略过。 毕竟阿泯暂且软禁着贤妃,她也不去过问,更别说请安了。 这一部分的妃嫔走的不多,但带走的宫娥和太监多,是以,这一去,后宫里空了一小半了。 接着是要去送庙宇给先帝祈福的,有一小撮的,雾濛濛大笔一挥,就让人送过去。 最后这部分,是要想回乡的,雾濛濛却是无法定夺了,她需要息泯同意。 是以,当息泯第三天都还在御书房,她干脆就带上煲好的养身汤过去了。 御书房这样的地方,雾濛濛进去都是要经过回禀的。 尽管息泯同意了,她也没直接过去,而是去了边上的小隔间,让赤淡将汤放下,就在那边等着。 许是晓得皇后过来了,那些文武大臣也知趣,尽管皇帝连借口都没找,就抬脚迈过去,可谁都不敢多言。 这都三天两夜没见着蠢东西,虽然都是在皇宫了,便是连息泯都觉得不舒坦。 他见小人乖乖巧巧地拢着手坐在椅子上,眉目之间也没了从前的活泼,心头既觉得无奈,又隐隐认为愧对了她。 “想我的慌了?”他一过去就将人抱进怀里,嗅了她身上的味道,心情才稍微舒缓。 雾濛濛攀着他脖子,在他怀里习惯地拱了拱,现他这一身龙袍冷硬的慌,身上也不是从前的冷檀味了。 她就小鼻子动了动,“怎的你身上味道和从前不一样了?” 息泯倒没察觉,他抬袖子闻了闻,“约莫是宫里老人按着先帝的习惯熏的衣裳,以后让他们换回来。” 雾濛濛探身给他倒了盏热汤递给他,这才说起想让一些无辜的妃嫔放回乡的事。 息泯点头,他其实也没准备让雾濛濛来处理后宫的事,本是想等着挪出手来,自己顺道就处理了,但既然她想帮他,他也不反对。 “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做,无需过问我意见。”息泯晓得她的能耐,真要很重要的事,她定然会同他说的。 雾濛濛抓着他一撮头,嘟着嘴蹭了蹭他的脸,“阿泯,你都两天晚上没回来,我想你了,晚上都睡不着。” “今晚回不回来啊?”她拉着他手,娇娇地问他,丝毫不觉得要不好意思。 她向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不会闷在心里,喜欢了想念了就一定要让阿泯知道,不想因为不说,以后会有什么误会,更不想因着地位的变化,两人之间就有了距离感。 之于雾濛濛来说,阿泯还是她的阿泯,从前那个骄傲俊美又嘴坏的殿下。 她也从来都只是怕死的雾濛濛,皇后什么的,那只是加诸在身上的光环罢了,可有可无。 息泯眯着狭长的凤眼,显然很享受她的撒娇与痴缠。 不过,他伸手很色气地摸了她胸口椒乳一把,还很坏地捏了捏,低声道,“才两晚上,我看你是旷了,想同我戏耍?” 雾濛濛呆了,不过三天没见,这还是她的阿泯嘛? 阿泯虽然是有时候有点坏,可也不至于这样流氓啊?青天白日,宫娥就在门口,这还是在御书房,一屏风外就是文武大臣,他居然就这样动手动脚! 息泯低笑了声,心头当真起了悸动,他将人困进怀里揉了揉,微微哑着声音道,“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我今晚上回来。” 两人都年轻,雾濛濛让他这一撩拔,眼尾瞬间就起了清媚水光,她攀着他脖子,挤进他怀里扭了扭,嘤嘤道,“好,我身上抹玫瑰膏好不好?” 她记得阿泯是喜欢玫瑰膏那种香香甜甜像糕点一样的味道。 息泯低头轻咬了她软耳廓一下,低笑道,“小坏蛋!” 两人腻歪了一刻钟,痴痴缠缠地谁都不想分开,息泯更是想将那堆文武大臣就晾那边,懒得再管。 他揉着眉心,有些无奈的道,“雾濛濛,你就是个红颜祸水是不是?” 有她在身边,他不想做色令智昏的昏君,估计往后都十分想君王从此不早朝。 雾濛濛咯咯地笑了,不过她还记着目下先帝新丧,不好嘻哈打闹,故而捂着嘴像偷腥得逞的小猫一样,贼兮兮的。 临走之时,她倾身,亲了息泯薄唇一口,不想被人看出来,她还帕子将他唇上染上的口脂给擦干净。 末了,才狠心头都不回地走了。 息泯眸色幽深地又坐了会,将雾濛濛带来的汤水都喝了,适才起身往屏风那边去。 接着,众位大臣就现,这新皇办事的效率,竟比刚才提升了一倍不止,但凡任何事,过他那里,顷刻就能有决议出来。 回了华清宫的雾濛濛,当即允了那部分想要回乡的妃嫔,责令魏常明个就去办。 如此后宫之中彻底冷清下来,今年本是该采选秀女充盈后宫。 雾濛濛佯装不懂,硬是忘了这事,等息泯日后自己去处理。 她欢欢喜喜地沐浴了,又将自己捣鼓的香喷喷的,只等天黑息泯过来。 她琢磨了下,如今整个大殷都是要禁歌舞娱乐的,人人都还要穿素,是以息泯约莫还要和她分殿而居,省的有御史在朝堂上弹劾她真的是祸国妖后了。 本来,如果先帝是个慈爱的,她和阿泯守守孝道也没什么,但先帝从前对阿泯那样不好,雾濛濛就不想理会他,总是人都死了,才不管他。 所以,息泯晚上过来,多半是偷偷摸摸的来着。 她又觉得这简直就像偷情一样,分明是夫妻,行个鱼水之欢都要背着人,不让旁人知道。 她觉得心头不爽,但止不住一种偷偷摸摸的兴奋感。 晚上,她特意穿了一身纱裙,隐约玲珑,她自个看了看觉得这样用意太明显,阿泯一定会嘴贱的笑话她,所以她又在外头披了件正经的素色外裳。 准备等他憋忍不住的时候,她才好反过来笑他! 她遣散了宫娥,让司火在门外候着,碎玉也下去了,就一个人坐在床沿晃着小脚等。 时至亥时中,她隐约听到动静,眸子一亮,跟着就跑去开门,哪知道,门才一打开—— 一冰冷的人,瞬间掐住了她的脖子! 雾濛濛心头一凛,她借着房里微弱烛光,看清面前的人,那张淡漠出尘到不识人间烟火的脸! 不远处,司火正被个一身夜行人的人缠住,脱身不得,也没法呼救。 整个华清宫,安静到诡异。 雾濛濛往后退,掐她脖子的人跟着往前走。 两人进了殿,雾濛濛抓住脖子上的手,难受到皱眉,“息谪,你想怎么样?” 息谪敛着睫毛,他一抬眼,雾濛濛才看清他眼底癫狂。 “不想怎么样,”他说着就松开了手,“你也别想着喊人,我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雾濛濛摩挲了着脖子,她警惕地往后退,“成王败寇,你输了。” 听闻这话,息谪脸上露出个古怪的浅笑,他这会脸上的出尘褪去,眉目之间浮起的却是多年来积压的隐忍很怨怼!” “输?”他看着雾濛濛的目光诡谲又意味深长,“不,没到最后,怎能分的出输赢?” 雾濛濛摸到妆奁边,她抓起一支尖锐的金簪,大有息谪敢过来,她就能刺过去一样。 息谪看着她,忽的一笑,“这么多年,雾濛濛你还是这样,我记得当年你尚在襁褓,可我一抱你,你就咬我一口,连牙齿都没长出来,就先学会咬人了。” 雾濛濛心头巨震,她一脸难以置信。 息谪继续说,“还有你那哥哥也是,见你爹娘都死了,他不等死就罢了,见我碰你,捡起刀子就冲我来。” “叮”的一声,雾濛濛手中金簪落地,她睁大了眸子,感觉身体里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叫她很愤怒。 “所以,”息谪抬眼看着她,“雾濛濛,你不想知道你哥哥在哪吗?” 第253章:你的能耐还差几分 两辈子,雾濛濛都没有过家人,她虽然渴望有个家,有关心自己的父母,但一个人过久了,就不在意了,加之现在还有了息泯,她就再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所以当息谪说她还有个哥哥之时,她是不在意的。 但,也不知是不是原身不甘的执念,这么多年,她早将这具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壳子当成了自己的了,但此时,还是生了愤怒! 她甚至不知道这愤怒是从何由来。 可要她为了素未谋面的兄长,就致阿泯与险境,她是绝不会愿意的。 是以,她极力压下心头的愤怒,冷冷笑了声,“本宫如今是大殷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以为本宫会在意根本就不记得的人?” 她弯腰捡起金簪,又说,“息谪,你有功夫威胁本宫,还不如赶紧逃命去,阿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息谪笑了,他背着手,情绪沉淀下来,面容又是高洁的模样,“你在不在意不要紧,总是你会听我的话就是了。” “笑话!”雾濛濛声色厉下! 息谪脸上的笑意很古怪,这一瞬间,在他身上仿佛谪仙与厉鬼并存,他能淡漠不染世事,做个悬壶济世的神医,也能覆手为雨,为夺嫡,对任何下手! 甚至,他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 息谪悠悠然坐下,他似乎并不慌着走,也不担心一会息泯过来现,“不然,雾濛濛你以为自己如何沦落为乞丐的,还恰好被于家捡了去,都是要让你做替死鬼,可非得先毒哑你?” 雾濛濛心头一惊,她不曾料到,这事竟然也同息谪有关,“你安排的?” 息谪点头,“我花了十多二十年的时间去布置,那么多的小姑娘,可唯独雾濛濛你一人走到如今一国之后的地步,我是该说你确实有能耐将息泯给迷的不知南北,还是该说,你合该是帝凤命格?” 自己是不是帝凤命格,雾濛濛不知道,毕竟上辈子,息泯没彻底坐上皇帝的位置,她连皇子妃都不是。 息谪自顾自倒了盏茶水,敛着眉目淡淡说,“你可以不听我的,不过就是横死的下场罢了,听闻你同息泯的感情很好,就这样生离死别,很舍不得吧?” 雾濛濛小脸紧绷,“你想干什么?” 息谪转着茶盏,“干什么,息泯那个位置罢了,亦或” 他顿了顿,猛地抬头看着雾濛濛,恨意深刻的道,“覆灭整个息氏皇族!” 雾濛濛心头惊悚,“你疯了!” 息谪低声笑了,“是吧?我母妃从前一直跟我说,我比先帝出色,那个位置,我也能有一争之力,可父皇跟我说,这辈子做个闲散亲王就好,再然后,他们都死了,我流离失所,逃离大殷,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好些年,我若不姓息,又何须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 雾濛濛是知道息谪这样的人,当自己还弱小的时候,便会将自己遭受的所有苦难怨恨到别人身上,仿佛这样,那股恨意才能支撑自己活下去。 一度,她也是这样,她恨亲生父母,既然生下她,为何又不要她! 她也恨过孤儿院那些欺负过她的孩子,甚至怨恨过那些因为身世而教唆自家孩子疏远她的家长。 可再后来,她就想明白了,人生还长,这些苦难又算的了什么呢?总是让她更坚韧罢了。 她学会了释然,学会了感恩,于是更加懂的珍惜。 但息谪显然没有释然,他反而是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陷入魔障之中,再也走不出来,唯有要么得到,要么毁灭,就此一途。 她可怜他,却绝不会同情他。 “呵,你这是什么目光?”息谪微微眯起那双和息泯很相似的凤眼。 雾濛濛摇头,“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去伤害阿泯,即便我死!” 息谪有瞬间的怅然,他起身,“希望你不会后悔。” 雾濛濛目色坚定,“绝不” “嘭”殿门被踹开。 息泯一身气息森寒地踏进来,他目光紧紧锁在息谪身上,“朕的皇后,做什么决定,还轮不到你这个丧家之犬来管!” 息谪似乎就是在等息泯,他淡然转身,看清他眼里的杀意,一语中的的道,“九宝,你可不能杀我,不然你的皇后怕是要同我一并陪葬的。” 他说这话,施施然看了雾濛濛一眼。 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她顿觉心口忽然钻心的疼,她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蹲下身。 息泯一个箭步过去,“濛濛?” 雾濛濛抓着他手,小脸冷汗津津,她便话都说不出来。 息谪看着雾濛濛,面无表情的道,“一个有用的棋子,就像风筝,飞的再高,总有线在我手里,先比九宝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才是。” 说完这话,息谪背着手走出殿,殿外,起先和司火交手的暗卫,已经被拿下了,早死得不能再死。 司火和司金,还有一众息泯的暗卫对息谪虎视眈眈,似乎只等新帝一声令下,就能拿下这人! 息泯半抱着雾濛濛,他指尖有轻微颤,看在雾濛濛份上,他已经想放他走了。 哪知,雾濛濛抓着他袖子,白着个小脸道,“不能放他走!” 当即,息泯开口,“活擒!” 司火和司金往后退一步,将场地让给身手更厉害的暗卫,两暗卫上前,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息谪擒了,为防止他自尽,司金当即手快地卸了他的四肢和下颌,让他连死都做不到。 “啊”雾濛濛痛呼一声,她整个人瘫在息泯怀里,一身都在颤抖。 息泯脸上杀意陡升,他喝道,“带下去,没朕的旨意,不能让他死了!” 息谪回头,他似乎没料到在这点上,雾濛濛这个棋子居然比息泯还狠,不过,他笃定息泯不敢杀他,故而脸上浮起一丝讥诮。 人被带了下去,走的远了,雾濛濛才稍稍缓过劲来。 她虚弱地没有半点力气,息泯在床边守着她。 她张嘴就喊,“阿泯,息谪说,我还有个哥哥” 息泯拉着他手,纵使心头一惊暴怒的想杀人了,可触及雾濛濛的软乎乎的目光,他奇异的又安静下来,“我让人去查,要还活着,就定然帮你找到。” 雾濛濛点头,她虽不是很在意所谓的亲人,可人真要还活着,她也不能不管不问。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娇娇的道,“本来人家都准备好了在等你,可是都让息谪坏了。” 息泯埋头在她脖颈,低声道,“没关系,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回来,来日方长。” 雾濛濛摸着他髻,应了声,“我不知道息谪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可是好像他一念之间,我这里就会痛。” 她说着,还伸手点了点心口的位置。 “所以,不能让他走了,而且他已经疯了,即便皇帝让他做,大殷也就要完了,我懂的不多,可还是知道,这皇帝阿泯来做最好,大殷那么多百姓才是有福的”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雾濛濛忽然真的担心要是她渡不过这个坎,要真和阿泯生离死别了,阿泯一怒之下,做出不好的事来。 所以,她笑着说,“我家阿泯会是最好的皇帝。” 息泯何其聪明的人,他低头亲了亲她嘴角,“蠢东西,你想的太多,我才不会管别人如何,你要再敢有不好的心思,我就让整个大殷给你陪葬,你越是要我做个好皇帝,我越是不做。” 雾濛濛气结,哪里有这样的人。 息泯又说,“好生休息,我一会让司木过来瞧瞧。” 雾濛濛点头,她却不知道等她睡熟了,息泯就找来了司木,还将起先雾濛濛的症状说了一遍。 司木细细地给雾濛濛诊了脉,没有诊出半点异常,他又去了关押息谪的地方。 息谪被绑在木桩上,被关在最是深处的天牢里,有五名暗卫日夜看着他。 他一见司木,脸上神色一怔,忽的目光就意味深长起来。 司木也没从息谪身上检查出不妥,他见他似有话要说,便合上他下颌,暗中一直提防着他。 哪知息谪微微一笑,“你的能耐,还差几分,师弟!” 第254章:晚上穿这身龙袍回来 司木的师门,历来都是单传,且没天赋的绝不会收入门下。 在司木年纪不大,初初被他师父收入门下那会,他师父时常看着他唉声叹气,目有惋惜,当时他并不懂。 再后来,出师了,老头子去的时候,才跟他说,在他之前,他曾还收过一个天赋绝佳的徒弟,只是可惜,他现那个徒弟品性不佳,竟妄图试验师门明令禁止的禁术! 老头一气之下,就将这个徒弟逐出师门。 临到死了,老头才悔恨当年没废除那人,并要求他,他年若有一日遇上,当为师门清理门户! 这么多年来,他曾让司金帮忙注意过,但一直都没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原本以为,那个被逐出师门的败类指不定早死了。 而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开口就是一声“师弟”! 司木拳头一握,“是你?老头当年逐出师门的人就是你?” 息谪微微翘起嘴角,“是他老人家太顽固不化,既是师门秘技,再是禁术,那也是可以用的,何必琢磨出来又不让人用呢?” 司木想起师门里对禁术的说法—— 似蛊非蛊,似毒非毒,需一男一女,彼此心悦,方可取指尖血喂养红斑母蛛,辅以七种毒虫,七种艳色红花,七种公蛛,七七四十九日后,红斑母蛛吐丝,此丝让人服下,就可将人生死维系一人身上! 司木脸色大变,他一把抓住息谪胸襟,“你给小哑儿下了禁术?” 息谪懒懒地看着他,“所以说,师弟,你能耐还不够,这会才看出来。” “混蛋!”司木低喝一声,一拳头就打在息谪脸上。 “她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在她身上下禁术!”司木面色铁青,这么多年,他早将雾濛濛当成不能记名的徒弟,爱护之心,并不少息泯半点。 息谪那双狭长的凤眸一挑,“你不知道她的身世吧?” 司木没吭声。 息谪继续说,“前朝有崔氏一族,崔家女,绝色倾城,貌美如花,十个崔家女里就能有八个都是帝凤命格,但崔家女不易得,往往一代人里能诞下一个就是珍宝了,通常要隔个两三代才有出一个崔氏女,就是如此,每一个崔氏女,都让皇族趋之若附。” 这个典故,大殷人尽皆知,且崔氏一族,早随着前朝的灭亡,整个家族也灭亡了,如今众人口口相传的崔氏一族的故事,都像传说一样。 息谪眉目浮起疯狂,“天不负我,最后的崔家女,让我给找到了,毕竟谁能想到前朝满门风光的崔家竟然就窝在个小山村里。” 息谪顿了顿,又继续说,“当年,她还那么小,没满月吧,可我抱着她的时候,她就知道咬人了。” 司木面沉如水,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所以你就给她下了禁术,还一步一步安排她到圣人身边?” 息谪摇头,“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她身上,直到她在于家遇上息泯,我才决定在她身上下禁术!” 司木大骇,“小哑儿一直疑惑,于家本是打定主意要她做替死鬼,却多此一举的先毒哑她,确是因为你要给她下禁术!” 息谪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事实上,崔家女果然不愧是崔家女,便是沦落乞丐,最后也能做上皇后的位置。” 司木愤恨地看了他一眼,“老头子最后要我清理门户,他还不算眼瞎!” 说完这话,他拂袖就走。 司木去了华清宫,见着息泯还坐在雾濛濛床头,他就有些迈不动脚。 息泯回头,眸色一厉,他起身走到殿外,才低声问道,“查出什么没有?” 司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起先和息谪说的那些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是属下未曾及时清理门卫,才让娘娘遭此大罪,望圣人责罚!” 息泯背着手,他薄唇抿成直线,“禁术何解?” 司木赶紧回道,“需得喂养红斑母蛛的那一男一女的心头血为引,才能引出母蛛丝。” 息泯沉吟片刻,他那张俊美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有一种修罗才有的森寒。 “一男一女,彼此心悦,男为息谪,女是谁?”息泯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问题,司木自然回答不上来。 息泯想了好一会,忽然道,“飞鸽传书给多罗的司土和司水,务必弄清楚息谪和多罗国大公主之间的关系,若朕所料不错,和息谪彼此心悦的人,定然是多罗国大公主!” “是!”司木应下。 息泯又问,“那禁术可有什么妨碍?”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见蠢东西有哪里不适。 司木道,“不能让娘娘太靠近息谪,远着点的好,另外只要息谪不死,娘娘就不会有事,毕竟再是禁术,也做不到凭借一个念头,就能取人性命的地步,另外娘娘应当是比普通女子吃食上用得多,偏生还长的娇小,这是因为娘娘一人用,除了供养自己,还有一部分供养给了体内母蛛丝。” “其实,这禁术是来自于南疆蛊虫,但又不同于蛊虫,母蜘丝非活物,也非死物,属下师门将之列为禁术,实乃是因为这术是失败的,不能用来治病救人,也不像蛊虫一那样便利。” 司木娓娓道来,他已经决定回去再翻翻师门那些古籍,看有没有其他法子。 暂且没有性命之危,息泯稍稍放心,他点头道,“朕知晓了,你先下去琢磨着,等多罗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再论。” 司木拱手退下来。 息泯转身回了寝宫,雾濛濛已经醒了,她躺在软枕上,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他。 娇娇软软的模样很是招人稀罕。 息泯心尖子都跟着软了,他脱了外衫跟着躺下来,将人拢进怀里,“都听到了?” 雾濛濛拱了拱,“没听真切。” 息泯也不隐瞒她,将她的身世和司木的话说了一遍。 雾濛濛皱起眉头,“我该姓崔?” 息泯修长的指尖缠着她的丝,“应该是。” 她顿时笑了,“前朝的崔家真那么厉害?凡是崔家女儿大多能做皇后?” 息泯又点头,“差不多是这样,但前朝也是因为崔家才毁灭的。” 雾濛濛深以为然,“对,这种命格都集中在一个家族里,太危险了,约莫谁都想抢崔家女。” 其实,她心头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要是那些家人血脉都在,她还不晓得要怎么面对,索性人都让息谪给杀干净了,她也不会有甚好顾忌的,等身上的禁术解了,找息谪报个仇就完事了。 她很想得开,便没觉得有甚好担心的,遂没心没肺地心思活络了起来。 加之,她刚才眯了一觉,此时半点瞌睡都没有,喜欢的人又在自个身边,这小手就不安分了。 息泯一把按住她往自己怀里钻的手,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别闹腾,你身子要紧。” 今晚上生的事,哪里让他还有甚旖旎的心思。 只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哪里磕绊着了。 雾濛濛不领情,她撅了撅嘴,挤进他怀里,叫自己香喷喷地送到他面前,“我没事,好得很,你闻闻,我身上可香了,你最喜欢的玫瑰香膏味,和点心一样。” 息泯叹息一声,翻身将人压下来,却没动作,“濛濛,我很担心” 雾濛濛瞬间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摸了摸他鬓角,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厉害到无所不能的,可如今因着她的问题,才心声忐忑。 她觉得鼻子有点酸,捧起他的脸亲了口,“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将息谪囚禁一辈子,让他想死都死不了!” 这法子,不可谓不缺德恶毒,可雾濛濛表示,和自己的幸福比起来,旁人又算得了什么事呢? 总是阿泯和她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到如今的地步,本就是息谪作孽的。 息泯哪里不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将怀里的软乎乎的小人揉了揉,“好,要真解不了,我就养息谪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他所谓的“养”自然不是一般的养吧。 两人说开了,还觉得感情更亲密了,这种亲近,是比鱼水之欢后,还甜蜜的滋味。 雾濛濛喜滋滋头靠着息泯的,满意的不得了和他交颈而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息泯率先醒过来,毕竟还是要早朝的。 然他人才一挪出被窝,就让雾濛濛双手双脚地缠住了,她身子跟着他动,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嘀咕着什么。 息泯哭笑不得,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怪,我该上朝去了,你再痴缠,我要误了时辰。” 雾濛濛眯开一条眼缝,她确实不想他去,便吊着他脖子半爬起来,凑过去,就亲了他嘴角一口。 小手还从他龙袍领子里摸出去,胡乱的在他身上摸了吧,颇为有点欲求不满的味道。 “晚上回来。”她不满的要求道。 息泯点头,不敢让她再摸下去,胡乱将人塞进被窝里,又理了理已经有点乱了的龙袍。 雾濛濛趴枕头上瞅着他,见他一身威严龙袍,领子还拢的紧紧的,再加上他那张冷脸,颇有一种禁欲的味道。 她眼珠子一转,心头一动,从息泯勾了勾手指。 本是要走的息泯,又不得不折身回来。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让这小混蛋给教唆成昏君! 雾濛濛抓着他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晚上穿这身龙袍回来,我要骑皇帝!” 这样裸的话,叫息泯像被雷劈了一样,他瞪着她,耳根一烫,抓了被子过来,裹她身上,然后照着屁股抽了两巴掌。 雾濛濛不闹反笑,她得瑟又坏心眼地瞅着抽了她后的息泯脚步匆匆地跑了! 第255章 :被污的龙袍 是以,今天的满朝文武,就敏锐的现,新皇坐在龙椅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他还偶尔盯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出神。??? ? 礼部那边已经将诸事准备的差不多,钦天监呈上候选出来的日子,让新皇挑选先帝入皇陵的时间。 息泯随意看了眼,挑选了个最近的日期,跟着后头就是他的登基大典。 盖因,他要求登基和封后的大典要一起办。 礼部官员只得连夜加班准备,今个日子下来,等新皇决断后,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跟着,临到退朝的时候,新皇金线纹绣龙纹的宽袖一挥,“先帝驾崩,朕五内伤痛,决议为先帝守孝五年!” 王公大臣面面相觑,这一守孝,那可就不能采选秀女,充盈后宫! 见没人提出异议,息泯很满意,他算得很明白,五年时间,蠢东西就二十出头了,能给他生崽子了! 到时,皇后身怀龙嗣,精贵的很,谁敢再提采选纳妃?惹的皇后不开心,影响了龙嗣,这可是会掉脑袋的! 他甚至有心算着时间,十月怀胎,还要一月做月子,接下来让蠢东西好生调养身子一年半载的,要恢复的好,就可以继续生! 这一拖,就又是好几年,那会他再无能也是能将朝堂把控的牢牢实实,他想独宠谁就宠谁,谁敢提纳妃,他就贬谁的官! 新皇表示,这样的安排他甚为满意,只要司木那边再将蠢东西身上的禁术解了更好。 浑然不知新皇打算的雾濛濛,她正在喝碗血丝燕窝粥,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像是被谁惦记上了一样。 下朝之后,息泯想了想,又去死牢,见了息谪。 息谪即便是被捆绑在木桩上,衣衫不复整洁,但他那身云淡风清的气度,仍是出尘的很。 息泯眯了眯眸子,他瞬间就很看不惯息谪这样的表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却龌蹉狠辣的性子。 若说他是真小人,那息谪就该是伪君子! 端着悬壶济世的慈悲面目,做着一些血腥肮脏的事! 息谪见他过来,目光在那身龙袍上瞥了几眼,就错开视线。 息泯背着手,死牢里的气味并不好闻,墙壁上明灭不定的火把摇曳,就将他脸上的神色倒影的并不清楚。 “告诉你个消息,多罗国的大公主,快死了。”他淡然道。 息谪没有任何反应。 息泯又说,“朕可真是为这个多罗国大公主不值当,喜欢上你这个人,为的就是练禁术吧?” 息谪眼珠子一动,他斜眼看他,忽的轻笑一声,“九宝,你莫诳我,多罗国距离大殷路途遥远,你哪里知道那边的事。” 息泯微微一笑,“是么?朕可是还知道,多罗国国主膝下就大公主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很是有番本事,奈何如今却只能缠绵病榻,身子骨虚弱的很。” 息谪指尖一颤。 息泯心头越确定自己的猜测,“放心,朕让你们团聚,将她的脑袋带回来给你如何?” 息谪闭上眼,显然是不想再听了。 息泯却是不放过他,“朕已经差了十名暗卫过去多罗国,想必没几天,就有消息回来,息谪,你能见到多罗公主了。” “息泯!你敢!”息谪那张淡然出尘的脸终于破了,他挣扎了下,将手臂上的链子扯的哗啦作响。 息泯微微一笑,他眉目俊美,那张银翎眼饰,泛出点点冷光,却森寒的彻底,“朕有甚不敢的?” “息谪,朕告诉你,朕不仅得到了多罗国的手枪技术,还有火炮改良,朕的皇后要个好歹,朕就让你亲眼看着多罗因着你的缘故覆灭!” “别侥幸多罗和大殷的距离遥远,就算天涯海角,朕也说到做到!” “你大可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朕活一天,你就能活一天!” 息谪在这一句句威胁中,他心头忽的就平静下来,他看着息泯说,“你的皇后说我是疯子,可息泯你这模样,她知道吗?要我说,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息泯并在在意,似乎说起雾濛濛,他眼底就有点滴的柔光,“朕是何种模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可知,”他偏头看着息谪,脸上露出个古怪的浅笑,“朕的皇后说,要禁术解不了,就囚禁你一辈子,她活一天,你活一天!” 息谪一震,他确实没想到,那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人,居然有这样歹毒的心思。 息泯讥诮地看着他,“你此前用最后一名暗卫的性命闯进华清宫,威胁朕的皇后,是不是料准因着禁术缘故,朕不会拿你怎么样?还会大大方方地放你离开?” 息谪,他确实是这样以为的,毕竟,雾濛濛是息泯的心尖宠,只要涉及她的安危,他诸事一定会妥协! 息泯嘴角有瞬间的柔软,“朕确实不敢将你怎么样,因着皇后,也会放你离开,甚至指不定还要差人保护你!” “但是,”息泯上前一步,眸色深邃,“朕的皇后可比朕果断决绝,朕心有顾忌的,她可没顾忌!” “你们这些人,从来都不了解她?只认为她和普通女子一样,是个可能拿捏的无知妇人?”说起雾濛濛,息泯就与有荣焉。 他养出来的蠢东西,即便是无甚威胁力的猫崽子,挠起人来,也是会痛的。 息谪闭眼,他头往后靠在木桩上,“成王败寇,是我输了。” 息泯嗤笑了声,“当初朕中毒,那名府里的暗桩其实也是你的人吧?或者当初原本你就是想毒死朕,可是你没想到皇后居然大胆将大皇子和秦家嫡子一起下毒,威逼秦氏皇后,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先帝不仅在插手查探,朕的皇后还准备给京城权贵一起下毒!” “这样大的漏子,你控制不了了?要皇子接连死于同一种毒,先帝早晚会查到你的头上,你下面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所以你不得不赶来京城,给朕解毒!” “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如何?憋屈?” 息泯说起这些,息谪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初的事,确实如此,雾濛濛差点没将天给捅个洞,他不得从幕后转到明面上来收拾残局! 不然,他如今仍可站在暗处,操控所有的一切! 看息谪脸上的神色,息泯就晓得自己说对了,他冷哼一声,弹了弹宽袖,“息谪,就是至今,你都还怂恿了老四和老五,还有十四他们吧?” 息谪不说话,诸多的事,既然息泯都知道了,他也无话可说。 息泯勾起嘴角,“朕会让你看着,朕是如何一步一步坐稳龙椅的!” 时至今日,他也能确定上辈子他和蠢东西的死,定然是息谪在背后下的手! 毕竟这辈子和上辈子诸多的事都不同了,上辈子中毒死了的人是司木,不是他,他和蠢东西也没有那样亲近,他即便是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会的嫡妻秦关鸠也不会为他那样疯狂! 所以,他其实感谢之前那个重生老鬼的,没有他,他约莫会和上辈子一样先错过雾濛濛。 还好,这辈子,他未曾再做错什么。 怀着这样悸动的心情,悄然回了华清宫的新皇见着坐在床沿上的乖巧小东西,就跟匹恶狼一样扑了过去! 雾濛濛看着他身上的明黄龙袍,眸子一亮! 她推了推他,按住他作乱的手,兴致勃勃的提议道,“阿泯,让我穿穿龙袍好不好?” 有甚不好的,端看蠢东西那亮闪闪的眸光,他二话不说就脱了龙袍,那动作简直从未有过的利索。 雾濛濛兴奋的很,她只穿着小衣就披上龙袍。 息泯的龙袍自然是大的,所以雾濛濛穿上空落落的,不过她玩心大起,在床榻上站起来,将白嫩的小脚伸到息泯面前,让他握住了,才一扬下颌,学着他平时那种倨傲,施舍的道,“本女王赐你骑士封号,准许你跪舔膜拜!” 息泯反应很快,他心念一动,就知道蠢东西想干啥。 他挑眉,“膜拜?” 雾濛濛正角色扮演玩的起劲,见息泯没动作,她就拿脚丫子去挠他下颌,“快点啊。” 息泯拽住她脚踝摸了摸,随后一把将人扯到怀里,恶狠狠地咬了口她粉粉的指尖,“明晚玩这个,今天该玩马奇皇帝!” 雾濛濛不干,她急忙吼,“你才是皇帝啊,怎么我在下面?” 息泯低笑一声,“龙袍可是在你身上!” 让大尾巴狼坑了的皇后,被折腾了一晚上,那身龙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明黄的金线色泽,叫息泯眸色深邃的吓人! 而第二天,该到上朝的时候,新皇看着皱巴巴的龙袍,上面分明还有两人欢好过后的痕迹气味! 他脸瞬间就黑了! 这样的龙袍,他能穿出门去上朝! 他转头瞪了眼睡的毫不知情的皇后! 没奈何,只得随意穿了件稍微正式一点的暗紫色直缀。 毕竟,他那唯一一身龙袍,还是礼部的人紧赶慢赶才制出来的,多余的,还在赶制,没换的! 竟然就叫蠢东西给糟蹋的不能穿了!他觉得自己往后对龙袍有些无法直视! 当天朝堂,众文武大臣各个瞪大了眼睛。 新皇轻咳一声,边上的太监机灵的小声说,“昨个圣人操劳的晚,太过疲惫,不小心打落了烛火,那身龙袍让灼了。” 众大臣了然! 新皇如此勤勉,实乃大殷之幸事! 第256章:解决烦人的苍蝇 新皇的小皇后睡到日上三竿才转醒,寝宫里的痕迹早让碎玉等人轻手轻脚收拾干净了。??? 她拾掇好出门,就见碎玉捧着金灿灿的龙袍过来,她一愣。 跟着没一会就见身穿暗紫直缀的息泯罕见的回来了。 雾濛濛一下反应过来,她见息泯瞪着他,于是很不厚道都笑了。 她不用问,都能想象一干文武大臣见着上朝没穿龙袍的新皇时,那等诧异的眼神。 她很没心没肺,瞅着功夫就扑到他怀里,坏心眼的提议道,“改明,阿泯也让我坐坐龙椅好不好?听说龙椅挺大的!” 息泯没好气的将她撕开,黑着脸道,“要不要还骑朕头上玩玩?” 雾濛濛差点就点头了,好在她反应快,“不干就不干,你那么凶我做什么?” 息泯额头青筋一跳,他逮着人,低头威胁道,“朕太宠你了?无法无天的?害朕今个都没法穿龙袍上朝,想被抽了不成,嗯?” 雾濛濛眨了眨眼,无辜的道,“你昨晚快活了,就怪我咯?” 此刻,息泯觉得自己涵养还是有点不到家,这都做夫妻这样久了,这蠢东西还是会气的他心肝疼。 他看了眼四周,好在都是心腹! “堂堂皇后,怎还这样口无遮拦?这个时候,先帝都还没入皇陵,传出去,你要我封你个妖后当不成?”息泯屈指就弹了她脑门一记,有心叫她吃吃教训,故而稍微使力了些。 雾濛濛捂着脑门,痛的眼尾都湿润了。 她龇了龇牙,冲他吼,“你当我是傻子不成?逮谁面前都这样说?还不是因着是你才说的。” 她觉得有些小委屈,又觉得自己这委屈来的莫名其妙,可就是觉得他弹痛她了,很不痛快。 她不想理他,转身就走,还让人将殿门给嘭的关了。 息泯揉了揉眉心,差人拿上龙袍,准备着做完事,晚上再回来哄哄。 雾濛濛在殿里生了会闷气,现自己气的太娇纵了,阿泯宠着她,偶尔小任性一些是情趣,可时常这样,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往后还有那么多年,阿泯又是皇帝,要烦了肯定不利两人婚姻和谐。 雾濛濛想了半天,她认为不能因为现在和阿泯感情好,他也喜欢惯着自己,自己就恃宠而骄。 都说婚姻和感情还是需要有心经营的。 她想和阿泯长长久久的,就要好生经营,让阿泯一直这样喜欢她。 雾濛濛想到便做,她召来魏常老太监,询问后宫之中可还有事需要她处理的。 魏常思量片刻,“娘娘,该送走的都送走了,后宫除了空荡了些,并无其他事需要娘娘操持。” 雾濛濛又问,“圣人可是定了先帝入皇陵的日期?” 魏常将朝廷上定了的事,一一说了。 雾濛濛沉吟片刻,好像真没她可以做的事了,毕竟目下后宫只有她一人,她也不用管谁。 魏常犹豫了会,“娘娘,倒是太后那边,一直嚷着要见圣人和娘娘。” 雾濛濛适才想起贤妃这号人物来,她左右无事,也想看看贤妃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她能料理了贤妃,也不想阿泯再烦恼。 所以她小手一挥,“摆驾,太后既然想见本宫,本宫也该去请个安。” 魏常点头,暗中又给皇帝那边递了消息,哪知雾濛濛还没走到贤妃的云霞宫,息泯那头就差了司火过来护卫她。 要说的是,金木水火土五人,如今司土和司水在多罗,司木在太医署,司金是外男,不宜时常进出后宫,故而皆在前朝,倒是司火无所顾忌。 雾濛濛见着司火十分亲切,若不是身边还跟着宫娥太监,她都要挂司火身上了。 “大司火,如今你住在哪?”雾濛濛赶紧改口。 司火娇笑一声,她跟雾濛濛见了礼,就道,“圣人和娘娘从前的府里头来着。” 雾濛濛点头,遂提议道,“不如你进宫来陪本宫?” 司火捂嘴一笑,她同雾濛濛快走几步,才小声道,“娘娘倒是想的美,我来陪你,蠢狗不能进出后宫,谁陪我来着?” 雾濛濛幽怨地看着她,抓着她袖子道,“大爷,你不喜欢我了。” 司火白了她一眼,扯回自个的袖子,“有圣人喜欢你就够了,大爷本来就不喜欢你,大爷只喜欢自家那条蠢狗!” 雾濛濛磨牙,“我要让阿泯将司金派往外面去,叫你们异地相思!” 司火没好气,本想捏她一下,忽然想起她现在是皇后,还真捏不得,于是悻悻道,“你再和我这样亲近,叫圣人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上次她逮着亲了她一口的事,还让司火心有余悸! 雾濛濛哼哼几声,她身边能这样肆无忌惮亲近的人其实不多,且司火的性子又十分和她的脾性,故而她待司火,就感觉像姊妹一样。 这种感情,同凤鸾和四公主的手帕交感情又有差别的。 不过,说起凤鸾,雾濛濛才念起好像有些时日没见她了。 她招手唤来碎玉,吩咐道,“碎玉,一会空当了,去宫外说一声,让凤鸾进宫来。” 碎玉笑着点头应下。 一行人,没一会就到了云霞宫。 雾濛濛没让太监通禀,她直接走进去,但还没进殿,就听里头传来杯盏摔碎的动静,还有新晋太后的咒骂—— “息泯小儿,竟敢如此对哀家,哀家定要让天下都晓得,他是个大不孝的!” 另有劝慰的声音,“太后,您莫气坏了身子!” 贤妃,该说如今是太后,她好似又摔了什么东西,“他巴不得哀家死了才好,哀家偏不会让他如愿!” 雾濛濛气结,这人都做了太后,还这样对阿泯不满,当真阿泯是欠她了的不成? 她踏进去,让殿中的人一愣。 雾濛濛不客气地盯着太后道,“回太后娘娘,您活着对圣人来说才是好事,毕竟圣人一定想您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将您那不安分的小儿子给打落尘埃的!” 雾濛濛这话,叫所有人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如今的新皇也不是不可能那样做,毕竟这为太后和从前的十四皇子,对新皇可不曾好过来着。 太后面色铁青,她早没了从前那样的雍容,这些时日息泯的不闻不问,让她耐心耗尽,人也多了几分的憔悴,眉目更有厉色。 雾濛濛拂袖又道,“本宫以为,你如今当能想的清楚一些,要是安分了,本宫和圣人不介意后宫多养一张嘴,但今日看来,太后还是冥顽不灵的,你从前对阿泯做了初一,今时今日,阿泯不好出手,本宫就为他做十五!” 她想明白了,阿泯新皇继位,正是把控朝政要紧,且还不能有不孝的名声传出去! 太后就是仗着这点,肆无忌惮的诅咒阿泯! 可她没那顾虑,她是女人,阿泯不方便的,那她就用女人的手段解决! “来人!”她冷喝一声,娇娇软软的一个小人,这会的气势倒叫人不敢小瞧了! 碎玉领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应喏了声,站在雾濛濛身前。 雾濛濛看着太后冷笑一声,“太后得意忘形,先帝还未入皇陵,就淫惑后宫,肆无忌惮招引外男于宫闱,整日寻欢作乐,败坏息氏皇族名声!此等不忠不义不贤不德的太后,本宫与圣人深感痛心,但圣人孝感五内,数次哀求,好叫太后知错悔改,可太后一意孤行,变本加厉,竟还于女干夫珠胎暗结,留下余孽!” 这样的罪名,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太后硬是气的手都在抖! “住口!”她猛地冲过来,就想撕雾濛濛的嘴,“你这贱人竟然如此往哀家身上泼脏水!” 雾濛濛身子一侧,司火一手就钳制了太后,叫她无法靠近雾濛濛。 雾濛濛声色严厉地看着她,继续说,“本宫与圣人商议过后,念在太后于圣人的生养之恩,特意将太后供养在珠玉宫!望太后好生在珠玉宫里,修生养性!此生无诏,不得踏出一步!” 所谓的珠玉宫,其实是比冷宫还可怕的地方! 那座宫殿,在个四面环水的小岛上,进出都只有靠小船,一被扔进那里,当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生自灭,与死了无异。 “你个贱人,哀家是太后,尔敢?”太后吵嚷起来,她心头当真慌了。 雾濛濛是铁了心要整治她,从前阿泯在她身上吃了多少的苦头,她现在就一分都不少的还给她。 她微微侧目,“顾清,你对阿泯,但凡有尽过一天的生母责任,没有把他当成是你争宠的手段,本宫如今都不会如此对你。” 太后怔忡,因着这话,她似乎想起了曾经初初诞下息泯的时候,那么软软小小的一团,还会朝她咧嘴笑。 再后来,是什么时候,她见先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反而是看着丽昭仪的时候更多,她就不甘心了! 凭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相貌,她为何就留不住先帝的目光呢? 她那时候就觉得,一定是自己生的儿子不争气,不能助她一臂之力! 她逼着他小小年纪就学很多的东西,逼着他在先帝面前展现聪慧的一面,果然,先帝喜欢她的儿子,继而也越的宠她! 太后哈哈的大笑起来,她盯着雾濛濛,恶狠狠的道,“你以为你能风光多久?哀家告诉你,这后宫的女人,就没有圣宠不衰的,哀家等着看你失宠的那一天,兴许你往后还不如哀家!” 雾濛濛摇头,“你错了,即便有那么一天,也只能说明阿泯已经不值得我再去爱了,我便会越的爱我自己,和我的孩子,等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他总能给我阿泯不能给我的东西,且还会一心孝顺于我。” “一个女人,最为可悲的,是将自己的生命和情感都攀附在一个男人身上,不能独立,你都没心来爱自己了,又哪里值得别人来爱呢?” 雾濛濛说完这话,也不管跟殿中的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特别是司火,眸子亮地看着她。 她就说嘛,认识那么多的人,可就唯雾濛濛和她十分合得来,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们两人,在对待感情的事上,出奇的观点一致! 她就将她家的男人当狗来养,有条好狗呢,不会嫌弃,要这狗不忠了,扔掉了最多难过一段时间,往后她还是会继续自己的生活,毕竟,男人和爱情都不是必需品! 雾濛濛懒得再多费唇舌,说了太后也不会懂。 “带去珠玉宫,要是圣人问起来,就将本宫的话说一遍。”雾濛濛三两下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让人烦心的太后,她觉得帮阿泯打死了只不顺眼的蚊虫,他一定会开心的,至于前朝那些,就只有他自己处理了。 新皇后哼哼唧唧地往回走,末了司火就让人将太后不守妇德的消息传出去,顺便帮皇帝和皇后刷一把孝顺的好感值。 第257章:息氏的真正先祖 十月二十三,宜动土、祭祀、塑绘、开光、出行、伐木、破土、入殓。? 先帝谥号,大殷康元帝,入皇陵! 雾濛濛也是在的,皇陵外头风大,她罩着素色的薄披风,站在远远的地方,看息泯口平平淡淡地念了段祭文。 他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冷然然,这会念祭文,也半点悲痛的感情都没带出来,下头的王王公朝臣在他的声音里硬是生不出该有的悲伤来。 可谁都必须哭,还需得哭的情真意切,才能显出对皇家的忠诚来。 等息泯念完祭文,雾濛濛便上前,落后他一步站立。 算着钦天监安排的吉时,康元帝棺木入陵。 这些事,花不了多少工夫,不过片刻,先帝就再都不存在了。 息泯面无表情,就和平时差不多,雾濛濛觉得阿泯装不出来,她还是要红红眼圈才行。 她抽出帕子一擦眼角,黑白分明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息泯低头看了她一眼,雾濛濛心领神会,踮起脚尖拿帕子轻轻擦了他眼尾一下,息泯瞬间眯眼,他那双狭长凤眼,顷刻就红了。 雾濛濛悄悄收好有古怪的帕子,息泯回身,对底下的跪了大半天的诸人道,“朕,悲伤欲绝,想与先帝再多呆一会,诸卿先行退下。” 一众大臣口头喊着圣人仁孝,圣人当节哀顺变,保重龙体之类的话。 待一众的人都退下后,息泯挥手,让身边的太监宫退的远远的,才问雾濛濛,“你帕子上沾的甚?” 雾濛濛本想笑一下,但念及场合不对,便板着小脸轻咳一声道,“司木那边配的洋葱粉。” 息泯瞥开头,他伸手牵着雾濛濛,帝后两人缓缓往皇陵里头去。 雾濛濛觉得阴风阵阵的,很不习惯,她搓了搓臂膀,“阿泯,这是要去哪?” 息泯道,“带你看看,我们以后要入的陵。” 雾濛濛打了个抖,谁喜欢还活的好好的时候,就来看自个的坟墓来着! 她拉住他,“我不想看,怪渗人的。” 息泯挑眉,“你不看看怎知道以后会不会喜欢,要不喜欢,过几年,我就让人重新修一修。” 他说的云淡风轻,就像修的不是皇陵而是宅院一样。 雾濛濛觉得这种东西不吉利,她拽着他就往外走,“走走走,我疯了才会喜欢自个的坟。” 息泯也就随她,“那将主墓修成双人的,百年之后我们合葬一块?” 本身,按着大殷祖制,仅有皇后才有资格同皇帝一起入皇陵,但也不是合葬,而是皇后有皇后的规制,且皇后的墓室只能在皇帝主墓的左手边,格局要小一些。 但息泯不想这样,他早预备着要死同穴,且皇族里对皇陵,并不避讳这些,像先帝的,早年就将自个的皇陵修缮好了的,其实他连皇后的也一起修了,不过碍着最后皇后的逼宫,是以,那边的墓室就是空的。 雾濛濛嘴角抽了抽,她总觉得有关死人的都很晦气。 “你别在说了啊,我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雾濛濛头皮都麻了,她死死拽着他的手,靠着他,似乎真被吓的不轻。 息泯看了她一眼,“没出息!” 雾濛濛还觉得他很奇葩来着,这还没老呢,就琢磨着先看自个的坟墓,还要修成喜欢的模样,这是银子多了没处花了啊?给自个的坟做装修? 两人观点达不成一致,息泯也就熄了问她意见的心思,总是他自个心头有数,过几年照着弄了就完事。 雾濛濛没走几步,就迎面遇上个身穿灰袍的老头,那老头佝偻着背,面颊干瘪,要大晚上上撞见,就和具干尸没区别。 她远远地避开,就差没跳进息泯怀里了。 那老头靠边站定,低眉顺眼的给两人见礼。 息泯对他点头,拍了拍雾濛濛后背,介绍道,“这是守陵人。” 雾濛濛总觉得这人身上阴气很重,她不喜欢,不过还是碍于脸面,点了点头。 那守陵人瞄了雾濛濛一眼,跟着就对她笑了。 雾濛濛赶紧一把扒住息泯的手臂,死死抱着,她不怕很多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胆子并不小,可唯独怕死,或者是阴气森森很代表死亡的东西。 息泯这还真是头一次晓得,她除了怕死,还怕这些。 他嫌弃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你的色胆呢?叫狗吃了不成?” 晚上都敢跑他头上撒野的小坏蛋,这会竟跟个兔子一样。 雾濛濛抬手隔着龙袍就捏了他一把,“这怎么能一样!” 而且,有像他这样嫌弃打击自个媳妇的嘛,都不说安慰一下,还一言不合就怼她! 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却见息泯瞧着他背后神色一凛。 雾濛濛眼皮一跳,她回头,就见被封为武王的老四和老五宁王,带着人马明刀晃晃的就冲过来! 且老四手里头还捏着张明黄圣旨,就连一向性子软弱的老五,此刻眼底迸出的也是一种孤掷一注的疯狂! 雾濛濛牵着息泯的手微微一紧,她抬头看他,镇定又面无表情,瞬间心头就安定了。 老四老五上前,一行约莫两三百人将雾濛濛两人团团围住。 老四看着息泯冷笑一声,他一甩圣旨,跟着就念叨,“朕躬耕与天,勤政于民,一心为大殷江山社稷繁荣昌盛为己任,其中朕之皇四子,威武不凡,实乃最上储君人选” 雾濛濛听明白了,暂且不说老四手里的圣旨是打哪来的,可那圣旨里的内容,却是在说先帝想立的储君是老四! 她偏头看着息泯。 只听息泯冷笑一声,“老四,你这是要跟朕指鹿为马?” 老五在旁帮腔,“老九,是你大逆不孝,先是毒害父皇,后又囚禁身上有密旨的太后,好在我等兄弟几人,看不下去,绝不会让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继任大统,如今父皇放在太后身上的密旨在此,你还有甚好说的?” 青天白日的,就这样颠倒黑白,息泯觉得从前倒小瞧了他这几个兄弟的本事。 “哦?太后身上的密旨?”他眉目有冷色,仿佛隆冬冰霜。 老五不敌他身上的气势,差点气短往后退一步! 老四提刀一指,“就因为太后身上有密旨,才遭到你和这毒妇的迫害,将之关在珠玉宫,真是一对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后可是老九你的亲生生母!” 雾濛濛很生气,她躺着中枪就算了,老四这般伪君子的模样,叫她膈应的慌。 她摸了摸,没抓到硬东西,瞅见守陵人手里那古怪的木鱼一样的东西,她抢过来就朝老四砸过去。 并声色厉下的道,“你才是狼心狗肺的狗东西,你母妃没教你怎么说人话,还是你的启蒙识字先生是骑射师父教的?目下你这样伪君子,你家里妻儿老小都知道嘛?” 那形似木鱼的东西,自然没砸中老四,但不巧,老四一侧身,就砸在老五身上,面门正脸,连鼻血都砸出来了!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又去看守陵人,哪只守陵人一摊手,表示他没东西可砸了。 雾濛濛适才想起,起先她还挺怕这人来着。 息泯当然不能让雾濛濛给他出头,他一扬下颌,冷然道,“老四,你可是想好了?假传圣意,可是砍头的大罪!你若此时离开,朕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还让你做个亲王!” 听闻这话,老五脸上顿出现犹豫之色,老四一咬牙,拽着老五,恨恨的道,“来人,今日本王就要肃清这个谋害父皇的不孝之徒,以正大殷血统!” 息泯面无表情,根本没将这两人放在眼里一样。 “还有,本王还有证据!”老五也豁出去了,他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卷画,“这么多年,父皇从来都对老九不假辞令,那是父皇早就知晓他的野心和恶毒!” 他说着这话,手头画卷一抖,一张微微泛黄的卷轴徐徐延展—— 画卷上的是个男子! 一身鸦青色长袍,狭长凤眼,眉目一线朱砂红,挺鼻薄唇! 就是在画中,都能让人感受到他整个人身上的那种压迫感。 且乍一看去,确实与息泯的面容有九成相似! 雾濛濛一凛,她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阿泯,如果不是知道阿泯眉心没那线丹朱色,以及左眼眉骨那有一道小小的十字疤痕,她几乎都要以为,画上的人,就是阿泯。 息泯目光也是落在画上,他看的比谁都认真。 老五冷喝一声,“画上的人,当年就是谋朝篡逆的,老九你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父皇就是一直在防着你,不想时至今日,你还是做出了同样的事来!你可有颜面见父皇!” 息泯看完了画,现自己确实和这人五官相似,他抬眼问老四和老五,“你们可真是孝顺的很,不管如何论,他也算是你我兄弟几人的先祖,如今为了污蔑朕,连先祖都画像都抬出来,息氏,有你们这样的子孙,约莫这位先祖怕是会半夜来找你们。” 息氏皇族的隐秘,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加之这又过去了好几代人,故而在皇族有意淡化之下,还知道当年事的,也就更没几个人了。 雾濛濛曾听说过,息氏在雒妃长公主那一代,当时的皇帝龙体有碍,没有子嗣,故而公主与秦家这位驸马就将嫡长子过继给了皇帝。 由此,后来才有秦家无数年的风光! 所以,如此算下来,画像上的这人,才是如今息氏的真正先祖! 第258章:毕竟臣妾是这样孝顺的儿媳 “息泯小儿!”远远的一声喝传来! 雾濛濛眯眼看过去,就见瘦得不成人形的太后让十四搀扶着过来了。 她心头讶然,她之前分明让人将太后扔到了珠玉宫,那边四面环水,没人接应,根本就出不来,而当时息泯还说她这事办的不错。 不过,这才多久的功夫,这人竟然就出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息泯,息泯只捏了捏她手心。 雾濛濛瞬间了然,今个先帝入皇陵,所有的蚂蚱都来齐了,想来阿泯是让他们一起蹦跶,然后好一并收拾了。 先不管息泯是不是这样想的,太后被人搀扶着过来,一见息泯和雾濛濛两人,就义愤填膺地骂开了,“哀家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下你这个么孽种,你就是个祸害大殷江山的逆贼,从前做驸马造反不成,如今就投到哀家肚子里,想来个偷天换日,早知道,哀家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 息泯冷凛着脸,从前先帝不待见他,不也是这样的想法? 总是以为他是秦家驸马的投胎转世,那一世有雒妃长公主压着,没造反颠覆了大殷江山,如今投到皇家,更是会将从前没做的事,都做一遍! 雾濛濛觉得荒谬,这些人一个是阿泯的生母,其他的都是手足兄弟,一个个想夺阿泯的皇位就算了,最恶心人的是捏造出这样的借口来! 仿佛像是在说,和杀人犯长的相了,往后就同样会是杀人犯! 那她岂不是也要和雒妃长公主长的一模一样才行? 息泯又捏了捏她,像是叫她不要慌才是。 这当,起先退了下去的群臣好似又让人赶了上来。 雾濛濛眼尖,她看到那些王公大臣是让老四老五还有十四等人带来的人马威胁着上来。 待人上来后,与众人之前,太后还在捶胸顿足的说,“哀家本来还想着,你既已长大成人,从洗哀家和先帝远着你就是,可不曾想,你竟然做出弑母毒父的事来,好在先帝早年就防着你,在哀家这里留了密旨,你同哀家索要密旨,哀家知道你的狼子野心,这密旨是万万不能给你!” “可你倒好!竟让这贱人将哀家送到珠玉宫!”太后喘着气,脸上有微微潮红,她一双怨毒的眸子盯着息泯和雾濛濛,好像恨不得这两人立刻就去死一样! “哀家还是要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哀家生了你这么个不孝不仁的孽种,便还有个仁孝双全的儿子,今日若不是哀家这小儿子,哀家还不知道你竟然将先帝匆匆下葬,就为了掩饰你的罪行!还有先后,可真是死的惨啊,你是怕她将这画像公诸于众,就做出弑母的事来!” 太后一条一条的说,在她眼里,息泯就是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的! 底下的王公大臣惊疑不定,那日先帝如何中毒?中的是何毒的?谁都不清楚。 虽说有史官在侧,但也保不定那史官也是让人收买了的。 毕竟,历史都是成功者书写的。 息泯,静静听着,雾濛濛起先还觉得气恼,这会她也不气了,权当是在看太后等人像小丑一样丑态毕露! 太后往先帝陵寝的方向,肝肠寸断地哭了起来,“先帝啊,哀家有负所托,没有保管好密旨,才叫这孽障偷窃了我大殷江山,哀家是罪人” “你自然是罪人!”息泯淡淡的说。 他看着老五手里的画像,低笑了声,“从前,朕一直以为是朕长的比所有皇子都出色,不像母也不像父,故而才不受母妃和父皇的喜欢,再后来,朕也很厌烦这张脸,可现在朕明白,你们不喜欢这张脸,是因着朕太过出色,出色的让你们害怕。” 他说着,凤眼眯了起来,左眼的银翎眼饰,银光点点,森寒摄人。 可雾濛濛却觉得心疼,她的阿泯分明这样好,不论是相貌还是才能,不知道甩其他皇子多少条街,可偏生得不到半点的血缘亲情。 那样小的时候,该有多绝望和无助呢。 她只恨自己年纪与他差距太大,她年幼之时,有他的护持,免受疾苦,可他幼小的时候,她也想护他有所依。 许是感觉到雾濛濛的情绪,息泯牵着她手往前走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你也不配为朕的母亲,朕还怀疑,当年你是偷窃了其他妃嫔的孩子,毕竟朕同你长的这样不像。” “来人!”他冷喝一声,“太后不安分守己,勾结武王、宁王和恭王,企图与先皇陵寝之外谋朝篡位,罪无可恕,并辱及皇后,污蔑朕的血统,此罪当斩!” 息泯话音一落,老四就哈哈大笑起来,“老九,你输了!所有的金吾卫,如今可都在山下,你再是喊的厉害,他们也是听不见的!待本王将你的项上人头提下去,他们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皇帝!” 听闻这话,息泯不怒反笑,他薄唇一起,就道,“蠢货!” 随着息泯这话一落,皇陵周围的,那些不大的丘陵后,顷刻冒出无数的兵将来,这些人一出来,当即就有将领飞奔过来,单膝跪下道,“末将叩见圣人,圣人万岁万万岁!” 雾濛濛眸子一亮,她认出来了,这些人正是上次跟随阿泯征战西疆的那些人,眼熟的左右偏将,还有其他的一些人。 老四几人脸色一变。 息泯轻蔑一笑,他看着太后说,“你以为,没朕的暗许,就凭十四,能将你从珠玉宫弄出来?” 太后骇人,老五率先怕了,他一扔手头的兵刃,跟着就跪下来哭喊道,“圣人,臣弟什么都不知道,是老五威胁臣弟的,求圣人明察!” 老四恨铁不成钢,他心一横,一脚踹翻老五,提着长剑冲上来就想先杀息泯。 息泯宽袖一挡,先护着雾濛濛,另一只手格挡开老四的剑,一脚就踹了过去。 老四拳脚也是不若,他母妃同样是武将门第,故而从小在军中混的时日也长,故而一时间,与息泯缠斗在一起,不分胜负。 雾濛濛提起裙摆,往后退了几步,她不想成为息泯的拖累。 那头,息泯早埋伏好的兵众,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老四几人带来的人马给擒了。 老五压根就没反抗,让人压在地下,动弹不得,老十四护着太后,左杀右砍。 太后远远看着雾濛濛,她跟老十四一示意,两母子竟边打边退,朝雾濛濛这边来。 雾濛濛苏日安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息泯身上,可她也是眼观八方,她和息泯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她才不想因为不小心,在这个时候就出个什么意外,那多亏来着。 故而她见着太后和老十四的靠近,眸色一闪,弯腰随便捡了把刀,预备着这两人要是真敢对她动手,她就先下手为强,先将同样不会拳脚的太后砍了再论! 哪知,同样立在一边的守陵人,这时上前,他对雾濛濛微微一笑,凹进去的面颊,说不出的吓人。 “娘娘,稍安勿躁。”他说着,瞅着老十四过来,当真打着要挟持雾濛濛的主意。 身上灰袍宽袖摆动,像一耳光一样抽的老十四摔了出去。 雾濛濛看的目瞪口呆,此刻这守陵人在她眼里就跟扫地僧这样的人物差不多了,分明不起眼,却牛哄哄的! 守陵人脚步一滑,一把抓住太后将她拖到雾濛濛面前。 太后与守陵人来了个面对面,也是被吓的放声尖叫。 雾濛濛很不厚道地笑了,她刀唰的架太后脖子上,板着小脸道,“顾清,你贵为太后,怎生那样想不明白?阿泯不待见你,可你要不作,他也不会杀你,偏生你自个老是往刀口上撞,不去死不死都不好意思!” 太后歇底斯里地喊起来,“你敢杀哀家?哀家是息泯小儿的生母,你还想弑母不成?” 这也是息泯一直没对太后动手的缘故所在,他是新皇,名声还是很重要,不能叫天下人都以为,他一登基,就残害手足,弑杀生母,毕竟这样不仁不孝的罪名,一个不好,就当真会毁了他。 雾濛濛也很不忿这点。 她心头一狠,咬牙道,“是,阿泯动不得你们,但本宫不是息家人!充其量就是外来媳而已!他想杀而不能杀,今个,本宫就为他脏手一回,杀了你们,总好叫阿泯往后顺遂无忧,再不会为你们几个蚂蚱烦恼!” 她说着这样也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叫边上的守陵人眼皮一垂,权当没听到。 太后笃定息泯和雾濛濛不会杀她,她嚣张跋扈,真占不了息泯的好处,也要过嘴瘾。 是以,她哈哈大笑,状若癫狂的道,“你个贱人,你敢杀哀家?你杀啊,你动手啊” 雾濛濛一咧嘴,小小的尖牙冒出来,背后像有恶魔小翅膀在扇一样,她说,“你让本宫动手的,本宫素来孝顺,没见过你这样蠢的还求着让人杀,杀就杀!” 她话音方落,手头利刀一捅,就扎进了太后的胸膛! 太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低头看了看胸口,又瞪大了眸子看雾濛濛,似乎没想到,她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杀婆母! 察觉到动静,息泯一脚废了老四的手,回头一看。 就见他家小皇后,提着还在滴血的刀,眯着眸子看着他笑,很无辜的说,“是太后让臣妾动手的,臣妾这样孝顺的儿媳,哪里能不满足婆母的心愿呢。” 第259章:想出宫的濛濛 息泯其实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但此刻,他觉得所有的野心加一起,都比不上蠢东西这刻的说的话以及她的语气。?? 分明是使坏的,她也没在他面前歌功颂德的说为了他付出了多少,甚至那样浅显的一句话,不了解的人,根本不会想太多。 可息泯,觉得胸腔满足胀的厉害。 原本他还有顾忌,今日太后和老四他们这样污蔑他,他其实也没准备要赶尽杀绝! 然后这会,他改变主意了。 一个二话不说就愿意为你脏自个的手,甚至愿意帮衬他背负的蠢东西,他又怎好让她一个人承受骂名? 本身,大殷江山社稷,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是以,他看着她的笑脸,微微勾起嘴角,衣袍飞扬而起,他第二脚踹在老四喉咙利害处。 “咔”的一声轻响。 老四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兴许他和太后一样,一直仗着那点血缘关系,认定新皇不敢杀他们! 老五和老十四惊若寒蝉,噗通一声给息泯跪下,浑身都在抖。 息泯偏头,“你们说,朕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 老五显然还有点理智,他跪着往前爬几步,赶紧说,“圣人,臣弟知道错了,您将臣弟贬为庶人,饶臣弟一命吧!” 老十四倏地反应过来,他也有学有样,“圣人,臣弟可是同您一母同胞,臣弟与愿意自贬为庶人,从此再不回京城!” 雾濛濛扔了刀,她几步到息泯跟前拉着他手,就担心他一怒之下,说出不妥当的话来。 毕竟这会王宫朝臣都还在下头看着,众多兵将也将老四的人马给擒了。 且,太后和老四也死了。 息泯敛眸,淡淡的道,“朕看到皇后的薄面上,不与尔等计较,依尔等所言,贬为庶民!” 侥幸捡回一条命的老五和老十四赶紧磕头谢恩。 混乱平息了,息泯冷然的目光扫过众人,他这才冷然道,“太后与武王,不舍先帝,决议殉葬,朕铭感五内,许他们进皇陵!” 恰好人还在皇陵这头,这下连运送尸体的功夫都省了。 没人敢有任何的异议,毕竟此一遭,要不是新皇早有准备,现在怕就是他和皇后的人头落地,而且还连皇陵都不能入。 相较之下,新皇还让太后和武王入皇陵,这都仁慈呢? 其实,人就是这样,有了比较,才能接受一些原本不能接受的事。 又是忙活了一阵,等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头。 雾濛濛累坏了,况她还杀了人,虽当时没什么,但后头,还是觉得有些心戚戚的。 下銮驾的时候,她人都没醒,息泯便将人一路抱回了华清宫。 第二日早朝,新皇便为昨天的事善后,对老四一家老小,他也没追究,老四的母妃,虽能猜出一些事,可见新皇没赶尽杀绝,也只得磕头谢恩。 这档子的事解决了,息泯便开始着登基和封后大典,于此同时,多罗国那边也有消息传回来。 司水夜潜入多罗皇宫,在多罗大公主的房间里头,他曾看到过一块大殷皇族才有的皇子玉佩,那玉佩司水能肯定正是息谪的。 另外,司土还在多罗坊间听闻,数年前,多罗大公主是有夫君的,那人不是多罗人,但长的很好,后来,不知同大公主生了什么矛盾,那人就再未出现过,很多人都在传,那人指不定是死了,而今,多罗大公主时常生病,约莫也是为情所殇之故。 而多罗这名唯一的公主,要知道从前还是能上沙场征战的人物,巾帼不让须眉,很厉害,便是多罗其他的王子都要稍逊一筹。 且多罗军中流行的火铳和枪炮,那样先进的技术,正是这位多罗国公主改良的。 一度,现任多罗国国主,还想将国主之位传给大公主,只是后来大公主身子不济,才逐渐打消了这年头。 饶是如此,多罗国大公主在多罗国中的威望,仅次与国主。 息泯去找了司木商议,这要息谪和多罗公主的心头血为引才能解除禁术,息谪还好处理,毕竟此时人就关着,但多罗公主,却是不太好办,多罗离大殷山高路远,只怕即便取出了心头血,不等送回来,那血也要不得了。 司木琢磨了阵,踟蹰不定的建议道,“圣人,属下曾听闻,南疆有擅养蛊虫的,其中有一种冰蚕蛊,能吸食人的心头血,吸食了后,可蜷缩起来像蛇一样的冬眠,心头血于冰蚕蛊的腹中经久不坏。” 息泯沉默,他问,“冰蚕蛊好找?” 司木摇头,“冰蚕难寻,炼成了蛊的更难寻。” 息泯揉了揉眉心,“朕再想想,可有其他法子。” 晚上的时候,息泯将这事跟雾濛濛一说,雾濛濛无所谓的趴他身上,安抚的道,“没关系,关息谪一辈子吧。” 息泯揉了揉她的细,“还是要解的,不然以后万一与我们的子嗣有问题呢?” 雾濛濛皱了皱眉头,“可是蛊虫这种东西,很吓人,怎么中蛊的都不知道。” 息泯亲了她额头,“没关系,朕现在是天下之主,南疆人不给出冰蚕蛊,朕就灭了他们。” 雾濛濛咯咯地笑了,她在他怀里拱了拱,“阿泯因为我,都成昏庸的皇帝了。” 息泯搂着人,没好气地拍了她翘臀一下,“我以为,从你敢穿朕的龙袍开始,就已经是了。” 他说着,翻身将人压下,咬了她唇珠一口,“快说,你是不是妖后?特意来亡朕的大殷的?” 雾濛濛搂着他,扬起下颌,眉眼滟潋,正儿八经的道,“你知道的晚了,我就是狐狸精变的,专门来勾你,让人做亡国君的!” 敢将“亡国君”三个字挂嘴边的皇后,还将这话对皇帝说,约莫也只有雾濛濛一人敢这样。 息泯不在意,他伸手掐了她经不起挠的腰身,不屑的道,“还狐狸精?你这样的?” 他这相貌说是狐狸精还差不多,再说,有那么蠢的妖精嘛? 雾濛濛身子一抖,娇笑了起来,去捉他的手,“你说话就说话,挠人干什么,好痒” 息泯长眉一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骑不骑皇帝,今晚让你骑个够?” 雾濛濛二话不说,赶紧就往床榻外面爬。 但人才爬到一半,就被拖了回去。 “不要,我不玩,我不玩”雾濛濛欲哭无泪,她以后再也不随便撩他了,这人记性太好! 息泯哄着人,从头到脚地啃了番,还许诺,“乖,骑完就让你坐龙椅,我让人在龙椅上铺了褥子,随便你滚!” 当然,这滚来滚去,还是滚不出他的怀里! 雾濛濛嗓子都哑了,她倒是想一脚将人踹下床去,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还坐龙椅!这厮一定没怀好意! 第二日,新皇后又晚起了,倒是下朝之后的新皇,忽然跟身边太监说,“冬天要来了,拿褥子垫龙椅上。” 太监赶紧去办,生怕龙椅太冷硬,有碍皇帝龙体,务必挑选的最软毛最长的褥子。 息泯抽空瞥了眼,他点头,表示很满意。 那么长的软毛,蠢东西看着定然会自己主动爬上去,都不肖他多说。 凤鸾收到雾濛濛的消息之时,已经又过去了些日子,她拾掇了番,跟秦竹笙说了声,就进宫去看她了。 雾濛濛好似才爬起来没多久,整个人懒洋洋的。 两人面前,雾濛濛就差没挂凤鸾身上哭了,这后宫都只有她一个人,虽然每天晚上息泯都会回来,但是她还是无聊的都快霉了。 她恨不得变成挂件,同凤鸾一起出宫算了。 两手帕交各自聊了聊近况,雾濛濛也没瞒着凤鸾,将息谪还有她身上禁术的事说了,末了,又皱着眉头,说很不想阿泯为她去找冰蚕蛊大动干戈。 毕竟,他才刚坐稳皇位。 且叫她说,那禁术与她妨碍并不大,若是生怕祸及子嗣,她觉得就那样关着息谪也是不错的。 凤鸾却同息泯的想法一样,这东西不安生,还是想法子解了得好。 出宫后,凤鸾便等着秦竹笙下朝一起回去,在路上,她晓得秦竹笙也是关心雾濛濛,便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天下午,秦竹笙就又进宫了。 他见了息泯,也没说旁的,只从袖子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匣子来。 那木匣子上花纹奇特,别有风格。 他道,“这木匣子是南疆出的,多年之前,秦家那位驸马的曾外祖母,曾是南蛮圣女,雒妃长公主生前有笔录,她与驸马的嫡长子,是用了圣女的一颗圣药才怀上的,所以,圣人和秦家多多少少其实有一点南蛮血统的。” 第260章:四鸾有喜 秦家诸多隐秘,现在的皇族息氏根本就不知道。 ? 所有的东西都传给了秦竹笙这一脉,就是当初的皇后那房,也是不晓得了。 故而,对自己身上竟然还有微末的南蛮血统,息泯讶然挑眉。 他看了看那个木匣子,又找来司木。 司木沉吟片刻,接过木匣子道,“圣人,属下愿意走一趟南蛮,为娘娘带回冰蚕蛊。” 息泯想了一晚上,只要是有关雾濛濛的事,他便会慎重许多。 第二日,司木收拾好东西,再小心翼翼带上那木匣出了,息泯点了一名暗卫与之随行。 雾濛濛也知道这事,她微微沉默,一晚上只抱着息泯没吭声。 又是好些时日过去,雾濛濛还是不太习惯皇宫的生活。 分明从前在王府中的时候,也不时常出门,现在在宫里,她反而觉得闷的慌。 她无聊到,将狐狸小玄从王府里送进宫来,平时息泯不在的时候,就逗弄逗弄狐狸。 小玄已经长的很壮实了,在王府的日子它过的很好,雾濛濛曾经让息泯专门拨了个小院子给小玄,里头放养着活的生禽,是以小玄在旁人面前还是野性十足,唯有在雾濛濛和息泯面前,乖顺的跟条狗一样。 它还精明的很,瞅着息泯在的时候,就离雾濛濛远远的,要息泯一不在,它就能在雾濛濛面前,翻身打滚,求揉肚皮! 且在整个皇宫里,谁都知道它是帝后养的宠儿,除了他们俩,它就跟个大爷一样,走哪都有人伺候。 雾濛濛喜欢天冷的时候,伸脚藏它长毛里,一会就很暖和。 小玄也乐的和她这样玩,还甩着长毛大尾巴盖她腿上。 就是息泯要嫌弃,总说小玄有骚味,早晚一天,他要把它宰了。 雾濛濛晓得他是吃味,面上好笑,觉得堂堂皇帝,跟个小孩一样。 半月之后,就是登基和封后大典。 礼部那边,整个部的人熬了好几个通宵之后,将大典一应准备妥当。 金线纹绣的龙袍,还有百鸟朝凤的凤袍,以及九龙冠和奢华的凤冠,如一不闪瞎人的眼。 京中百姓都对新皇将封后大典和自己的登基大典一块办的行为津津乐道。 新皇是要有多爱重皇后,才会将如此殊荣与之共享? 且还听闻现在的后宫,唯有皇后一人,那可真算是椒房独宠,如此情深,足以让皇后成为整个大殷所有女子羡慕的对象。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呜呜”号角连天,擂鼓声声。 息泯身着五爪金龙的龙袍,龙章凤姿,玉树芝兰,他左眼眉骨的银翎眼饰今个没有戴,长绾起,头带九龙冠,那点很小的十字疤痕,雾濛濛用一点脂粉帮他盖住了,倒也看不出来。 他在万民注视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最后站在最高处,宽袖一拂,居高临下俯瞰众人,当真有气吞山河之概。 白玉号角声声震天,底下的万民下跪朝拜,并齐齐唱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雾濛濛还在下头,她微微眯眼,看着理所当然受众人景仰的息泯,忽而就觉得无比的与有荣焉。 她家阿泯,其实合该生来就是做皇帝的! 那个位置,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 登基礼和封后礼是一起的。 是以,只见息泯从太监手里接过一帛圣旨,自行打开,字句清晰地念起来,“息雾氏,乃朕结之妻,自成婚数栽,一路相持,内贤良温德,外诸事恭谦” 这刻,雾濛濛好似已经听不明白后头的息泯还念了什么,她只是看到息泯随后遥遥跟她伸手,眉目柔和地望着她。 她迈脚,大红色纹绣展翅凤凰的裙摆,在日光下,烨烨生辉。 她踏过他走过的台阶,一步一步,曳地长裙缓缓逶迤,最后站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温暖厚实的手心里。 “你看。”息泯指尖轻轻拂过她鬓,将凤冠流苏理顺。 雾濛濛随着他话语,人往下看,锦绣河山,泱泱万民。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其实起先是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可这会站在息泯身边,她瞬间就不紧张了。 只是唯恐自己做不好一个皇后,不能同他并肩而行。 息泯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他半拥着她,明黄和大红的龙袍凤袍,再是亲密无间不过。 “不要担心,皇后之名是给外人看的,于我而言,你就只是我的妻。” 所以,做好他的妻子就够了! 雾濛濛深呼吸了口气,今个她妆容艳丽,水汪汪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跟个天真的麋鹿一样,白皙的小脸,嫣红的唇。 身上那股逼人的美,有别于平时的娇憨。 她挑起眼尾夹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还不想往后的史书记载说,大殷有史以来最贤明的皇帝,却有位最无能的皇后。” 她抓了抓他的手指,坚定的说,“所以,阿泯这样优秀,我也会努力让自己越来越优秀,配的上和阿泯站一块。” 息泯懂她的心思,他低头对她微微一笑,也不劝阻,本身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他养出来的蠢东西,虽不够聪明,可一直都很认真努力的去对待生活和感情,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娇养就懈怠。 他很满意她这些小优点。 “好,我们一起,让大殷繁荣昌盛。”他低声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似承诺,也似期许。 两人的亲密姿态,让底下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钦天监那头的人,不知耍了什么小把戏。 这瞬间,两人身后顿生万丈祥瑞霞光,那光芒一直蔓延到天际,并隐隐传来龙吟凤鸣的啼叫声,这阵仗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看见了。 底下已经有机灵的开始跪拜高呼,“帝后和鸣,大殷昌盛。” 跟着,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帝后和鸣,大殷昌盛” 雾濛濛一转念就想明白了,约莫是息泯故意搞出这祥瑞,往后即便他不纳妃,有这封后大典时的祥瑞在,还能堵人的嘴。 她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下面的人也离得远看不到,悄悄探出食指,调皮地去勾息泯的小指头。 息泯没看她,他一本正经的虚虚扬袖,“众卿平身。” 雾濛濛手指头勾了个空,她不着痕迹地瞥了息泯一眼,见他放下了手,又不死心的去勾他。 这下稳稳勾住了他小指头,她还晃了晃,不放手了。 大典之后,当天晚上,息泯就搬进了未央宫,这边离金銮殿和御书房都比较近,也是历代皇帝居住的寝宫。 雾濛濛就该搬去皇后住的凤坤宫。 可这两人自打成亲,压根就没分开睡过。 息泯也不管了,直接备了两份雾濛濛的物什,一份搁置在凤坤宫,另一份则搬进了他的未央宫,宫里的太监宫娥没人敢有异议。 毕竟,现在的新皇,可和从前不一样。 老太监魏常,雾濛濛跟息泯提过,看在他很识趣的份上,息泯大手一挥,就放人出宫养老去了。 而息泯身边的太监总管位置,自然由苏伯接手了。 这会雾濛濛才现,原来苏伯是个太监,往常见他有儿有女,她压根就没多想。 苏伯笑眯眯的跟她说,“娘娘,那些都是老奴养的,毕竟孤家寡人也会寂寞不是。” 雾濛濛深以为然,而她现在贵为皇后,身边没得力的嬷嬷肯定不行。 苏伯便从王府里拨了两个嬷嬷过来,一个是玉嬷嬷,一个是芙嬷嬷,这两个嬷嬷,雾濛濛平时在王府里看到过,但并没有打过交道。 玉嬷嬷主内,芙嬷嬷主外,总是现在后宫人少,也很简单。 至于碎玉,雾濛濛征求了她的意见,若是想出宫制香膏,她也放她自由。 哪知碎玉并不愿意出宫,且这些年,她已经培养了好些得力的人手,枫林晚的香膏那一块,早不用她盯着。 她还是愿意在雾濛濛身边伺候。 加上雾濛濛也习惯了碎玉,便让碎玉贴身伺候,管着赤淡三人。 至少,目前,她的班底雏形大概就是这样。 时日一晃,就迎来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凤鸾这时候进宫来,雾濛濛是在凤坤宫见的她,毕竟她觉得未央宫是她和阿泯很私密的寝宫,便是手帕交都不能踏足。 凤鸾一进殿,她解了披风,就眨着眼睛跟雾濛濛,面露羞红的道,“濛不,娘娘,臣妇有孕了。” 雾濛濛叫她一口的客套话喊的皱眉,这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让这消息砸的一愣。 凤鸾摸了摸还根本不显的肚子,“有月余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雾濛濛回过神来,她抹了把脸,也没外人,直接提着裙摆到凤鸾面前,犹豫道,“四鸾,我能摸摸吗?” 凤鸾很开心,雾濛濛这样的作派,显然还是和从前一样。 以往她还担心过,濛濛做了皇后会不会就和她疏远了,往后见了,也只得一口一个娘娘什么的。 她大方的挺了挺肚子,“你摸,随便摸。” 雾濛濛当真伸手摸了下,结果只摸到一坨软软的肚皮肉。 她低头看了看,“要多久才摸的到?” 凤鸾说,“大夫说要三个月左右就能出怀了。” 雾濛濛在她边上坐下,也不顾忌身份,她单手撑头,有点羡慕的道,“你和竹笙哥打算生几个啊?” 凤鸾比了比手指头,“表哥说,秦家嫡出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苗了,所以至少要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才好。” 雾濛濛应了声,她算了算,自个今年才十七,还不能生小孩呢。 倒是凤鸾比她大两三岁,更好合适的。 凤鸾看了看她的侧脸,欲言又止的道,“濛濛,你最近有没有听闻前朝一些风声?” 雾濛濛斜眼看她,“什么风声?” 前朝的事,息泯也很少跟她说,她也不想问,那些她并不懂,故而从来不关心。 凤鸾顿了顿,一咬牙道,“我听表哥说,前朝有大臣在上书,提议明年开春选秀的事,还说” 雾濛濛看着她,眼波无澜。 凤鸾不想见自家手帕交吃亏,她一股脑的说,“还说,如今后宫只有你一个人,不利皇族子嗣的繁衍,虽然天下皆知帝后和鸣,但为了皇族着想,圣人还是要广纳妃嫔。” 第261章:你不喜欢朕还想喜欢谁 当天晚上,未央宫龙床上,幽幽冷檀香馥郁沁人! 雾濛濛骑在息泯腰身上,小手抓着他一撮乌,轻轻扯了扯,恶狠狠的问,“阿泯说实话,是不是有人要你广纳妃嫔了?” 息泯知道今天凤鸾来过,是以对雾濛濛晓得这是半点都不意外。?? 他从她手里抽出自个的头,身下是铺泄一床的黑绸长,幽幽如水草,他整个人半裸,露出如玉质感的胸膛。 息泯单手撑头,面容慵懒肆意,就像是刚吃饱喝足的大猫。 他一手摩挲着雾濛濛里衣下嫩嫩的后背,淡淡的道,“是有那么回事。” 雾濛濛撅了撅嘴,宠爱之后,还稍显红艳的小嘴格外诱人,“阿泯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要分给别人!” 她痴缠撒娇地宣布归属权,然后又小声的道,“我当然是相信阿泯的。” 只是,情到深处,难免心有不安。 息泯低笑了声,他就喜欢她这样直白又热烈的感情。 仿佛浓烈的义无反顾,又天生自带容不得沙子的决绝。 他何尝,不是这样执拗的性子。 他将人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朕龙袍都让你穿了,还肯让你随便骑,改天休沐之时带你去坐龙椅,蠢东西还担心什么?” 雾濛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老实的说,“我就是有点小不开心,阿泯太好了,谁都要和我抢。” 息泯一本正经的应了声,“这些事,我处理,你别担心,要觉得宫里不好玩,许你出去找凤鸾她们,不过晚上必须回来。” 雾濛濛摇头,她还是很有分寸的,知道自己现在身份不一般,哪里能轻易出宫。 她躺他心口,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我总会习惯的,改明我就做个计划出来,还有时间能多学点东西。” 息泯知道是委屈她了,分明之前在西疆时,她那样快活。 这样贴心的蠢东西,让他心起情动,他压着人又啃了一通。 “不会太久,往后有了嫡长子,我会好生教他,等他年满十五,我就退位,带你出去好生玩玩,百年后走不动了再回来。”他心头默默算了下,前后最多二十年就能搞定这事。 雾濛濛抱着他头,小声说,“十五岁,会不会太小了” 息泯挠了她细腰一把,义正言辞的道,“不小,朕十五岁什么都会了。” 雾濛濛一想,也是,阿泯十五岁的时候,确实就已经很厉害了。 于是,她便没心没肺将这事扔脑后。 临到要睡着之际,她嘟囔了句,“四鸾怀孕了,大概月余。” 息泯眸色一闪,他大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小肚子问,“你也想给我生了?” 雾濛濛还没回答,他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没二十岁,想都别想,我让司木配了药,你怀不上的。” 雾濛濛原本那点睡意一下就让这话惊没了,她吃惊地看着他,“你吃的药?” 息泯挑眉,“难不成是你吃的?” 跟着他捏起她幼细的小手臂嫌弃的道,“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还能吃那些药?自然是我吃的。” 雾濛濛曾经看过一则报道,说是丈夫不想妻子吃药避孕,也不想她受安宫环的罪,于是,便自己去结扎了! 她觉得阿泯这样的行为,同此举无异。 而且要是让满朝文武知道了,约莫她立马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后! 不过,她很开心。 她抱着他手臂,拱进他怀里,像不安份的小虫子一样扭了扭,本是想道谢的,可一张口,她就说,“我最喜欢阿泯了。” 息泯嘴角一翘,压都压不下去。 他咬了她唇珠一口低声问,“说什么蠢话,你不喜欢朕,还想去喜欢谁?” 雾濛濛就是一径傻笑,那点群臣力荐息泯广纳妃嫔的小情绪,瞬间没有了。 结果没过几天,她就听芙嬷嬷跟她说,“圣人说,要为先帝收效五年,所以这五年都不会采选秀女入宫,宫里头人少了,也好为国库节流。” 芙嬷嬷又说,“圣人待娘娘可真好。” 雾濛濛眸子亮亮地点头,“对啊,所以我也要好好待阿泯。” 对她直呼圣人名讳的事,宫里头这些伺候的人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在吃惊了。 这一年的大年三十宫宴,轮到雾濛濛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盖因后宫没有妃嫔,她面一点的位置就有些空落,好在一众王妃还在京城。 本是该先帝入了皇陵,剩下的亲王就该前往封地,息泯念在接近年底,天气又冷,便准许他们待到明年开春在走。 凤鸾已经出怀了,有些臃肿,她一进殿,雾濛濛就赶紧冲她招手,还特意吩咐了身边的玉嬷嬷给凤鸾杌子垫上褥子。 京城一众明眼人都在眼里,晓得从前皇后与这秦凤氏就是闺中密友,如今秦竹笙在朝堂上也颇受皇帝重视,嫡出的这一门秦家,看样子崛起是早晚的事。 有很多人在场,雾濛濛不好同凤鸾多聊,她便按捺想摸凤鸾肚子的念头,摆出皇后的仪态,对下面各家夫人不冷不热地应付着。 一场宫宴,如今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她干坐着受罪。 如今息泯是皇帝,他只吃了一盏酒,就领着雾濛濛走了。 宫宴上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新皇不同从前的先皇,行事作风果断利索,是以众人最后只得干笑几声,也跟着坐一会就散了。 一皇一后回了未央宫,好生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雾濛濛兴致来了,她还跑去御膳房,赶走吓的魂不附体的御厨,亲自给息泯做了道他最喜欢的清蒸鱼。 且这次的鱼,她选的是没小刺的八宝鱼,肉质鲜嫩不说,吃着也放心大胆,最是合息泯的口味。 这一场年夜饭,后来收拾残羹的宫娥现,其他的菜都只是动了动,可那道清蒸鱼,却是用的干干净净。 和往年一样,雾濛濛滚进息泯怀里,息泯披上锦被,两人坐龙床上一起守岁。 第二天大年初一,皇帝封了笔,也不用接见旁人,息泯便带着雾濛濛换了身普通的衣裳,身边只领了司金和司火,暗中自然有暗卫,悄然出了皇宫。 京城街上也没有谁还在做买卖,自然无甚好逛的。 息泯就带着雾濛濛去了京郊的庄子上,这一住就是两三天。 两人也不要旁人伺候,跟对普通的小夫妻一样,白天要做饭就去庄子里的田间地头亲手采摘,雾濛濛给息泯做,空闲的时候再钓钓鱼,不然就去打打猎,晚上就一起作画写字。 这样快活的日子,差点让雾濛濛忘了阿泯是皇帝,她是皇后。 轮到第三天晚上,烈烈急马奔驰而来。 彼时,雾濛濛正在瞅着息泯,给他画肖像。 司金领着人进来,那人显然是赶了很远的路,气都喘不上了一样。 “见过圣人和娘娘,南蛮司木大人传回来消息,已觅得冰蚕蛊,且司木大人已经将冰蚕蛊飞鸽传书到多罗,不日司木大人就到京城。” 雾濛濛正在画画的动作一顿,她手头炭条不一小心就将她指腹给染黑了。 息泯神色一厉,他了冷然道,“朕知道了,辛苦了,下去好生休息。” 那人神色激动,能得皇帝一句辛苦了,他这一路急忙忙地赶回来也不亏。 司金将人带下去安排,雾濛濛敛着眉目,没吭声继续画画。 息泯沉吟片刻,一连写了几封密信出去。 他过来从后头抱着雾濛濛,摸了摸她髻,“作甚不开心了?蠢东西不是一向都说朕很厉害的,嗯?” 雾濛濛蹭了蹭他手心,“我只是觉得,辛苦司木了。” 息泯应了声,“那等他回来,你便寻个天赋出众的徒儿给他就是。” 这提议,让雾濛濛眸子瞬间就亮了,她点头,“对,等开朝,我就给司木寻徒弟,务必要天赋出众,还要德性很好的。” 见她心头对司木那点歉疚消散了,息泯才点着画道,“画成这样?你手法疏了。” 雾濛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头,她确实自打进宫就好像没怎么画过画了。 目下听息泯这样一说,她顿有一种被老师抓包的心虚感,“我回去就捡起来,以后每天都画。” 息泯见她画纸上已经有了一个自己,便随手拿起毛笔,在另一边挨着的地方,画了个她的模样。 一张画,两种不同的风格,一软一硬,画中女子依偎在男子的大腿上,竟是出奇的和谐。 新年一开朝,息泯就开始忙了以来,一是要注意各亲王的离京,二还要处理各部示意,毕竟正是春耕之际,诸多的事,马虎不得。 就是雾濛濛都忙了几天,她不停接见即将离京的各家王妃,本是关系一般的,这会都要装模作样不舍一番。 好在,雾濛濛对这种人际处理,也没啥不适应,且等亲王离京后,她也就没事了。 雾濛濛空下来后,她给自己做了个计划,从前学的东西不能落下,且她还添加了一些有关农桑水利的书籍进去。 她考虑过了,在大的国事上她帮不了阿泯,可她有一点很明白,国之根本在为民。 息泯是皇帝,他要做的肯定是加强自己手里的中央皇权,在这种前提下,她没想过要给阿泯洗脑说什么民主自由。 毕竟,眼下的社会形态就不适合这些。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不触动阿泯手中皇权的范围内,给大殷最广众的下层百姓争取一个比从前好的生活环境和权利。 她也知道,其实百姓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比以前过的好,大家就会很感恩戴德。 所以,她想多学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往后从阿泯那争取的时候,才能确之凿凿,言之有物。 在雾濛濛准备继续投身学习大业,在息泯不断集中手头权利的同时,某一天,从多罗国回来的信鸽落在了他的龙案上。 信鸽腿上还绑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并隐隐有冰寒之气冒出来。 第262章:整军攻打大殷 息泯盯着信鸽,手头一用力,竟生生捏断了白玉笔管。?? 而就在前两天,去了南蛮一趟的司木终于回来了,但比较古怪的是,同他一并回来的还有个南蛮姑娘。 那姑娘水灵钟毓,当时穿着一身南蛮特有的衣裳,还有银冠。 且她同司木,还多有亲密的模样。 “传司木,摆架未央宫!”息泯连奏折都不看了,令人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只鸽子,就匆匆往未央宫去。 彼时,雾濛濛正令芙默默将她往后要看的书先找出来,她正手忙脚乱的在检查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 息泯背着手过来的时候,见她活蹦乱跳的模样,在殿门口站了会,一直到司木领着那南蛮姑娘匆匆过来,他才开口喊了声雾濛濛。 雾濛濛一愣,但她触及息泯脸上的神色,瞬间就明白了。 息泯直接将人领进了他的寝宫,又问司木,“息谪的心头血呢?” 司木冷肃着张脸,“属下令人去取了。” 息泯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几成把握?” 司木一口道,“九成!” 听闻这话,息泯松了口气。 雾濛濛躺在龙床上,她撑起身,伸手去牵他,“阿泯,你去御书房吧,一会完事我再差人来喊你。” 息泯几步过来,他捏着她细细的指尖,“不用,我看着你。” 那信鸽被捧上来,只见那个南蛮姑娘取下信鸽腿上的小竹筒,动作熟练的从竹筒里倒出只小小的白色蚕来。 那蚕蜷缩成一圈,和个拇指头大小。 也不见她怎么拨弄,那冰蚕就舒展了软软的身子,在她手心亲昵地拱了拱。 司木解释道,“这冰蚕是夷秀的本命蛊,故而只听她的话。” 雾濛濛看了看那姑娘,旦见那姑娘眼里似乎只能容得下司木一人,对俊美无双的息泯都不多看一眼。 雾濛濛心头恍然,约莫这姑娘是司木在南蛮认识的,且他也是心里有别人,不然他哪里会将人带回来。 不大一会,苏伯亲自端着一盏猩红的血进来,司木看了夷秀一眼,夷秀两指一掐冰蚕,就见那冰蚕肚腹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团血流了下来。 司木赶紧用那小盏接住。 两种血混在一起,后又见司木往里头加了一些各种颜色的药粉,末了,他端给雾濛濛让她喝下去。 而这头,夷秀脸色瞬间白,那冰蚕被她一掐掐成了两截,有头的那一截动了动,她赶紧挽起袖子,让冰蚕蛊顺着血管钻进自己的身体里。 司木扶她坐下,从袖子里摸了颗糖豆一样的药丸给她。 夷秀笑眯眯地放进嘴里,脸上带起温柔的淡笑来。 雾濛濛秀气地皱起鼻子,她在息泯的注视下,屏气一口将小盏中的东西灌了下去。 入口只觉一阵腥味,还有一股子的药粉苦味,差点叫她吐出来。 息泯眼疾手快,给她顺着背心,让她仰头,一抬她下颌,雾濛濛都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就滑进了她肚子里。 雾濛濛满嘴巴的血腥味,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息泯,又不敢张嘴。 息泯顺手从嬷嬷手里接过清水,喂她漱嘴,接着还喂了她一颗蜜饯。 雾濛濛嚼着蜜饯,看向司木。 息泯也看着司木。 司木皱着眉头道,“娘娘一会约莫要难受,不过将红斑蛛丝吐出来了就好。” 谁知道他话才刚说完,雾濛濛嘴里的蜜饯都还没咽下去,她心口一痛,再是一翻涌。 她推开床沿边的息泯,人爬在床沿,哇的一声就吐了血出来。 她觉得很难受,心口也痛的厉害,那血,一口接一口像不要钱的从她嘴里吐出来。 息泯脸色一沉,赶紧给她顺气,边朝司木吼,“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木很冷静,他吩咐寝宫里的人散开,并将窗户打开透气,还让人打来热水。 就在雾濛濛以为自己要吐血而死的时候,她再张嘴,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就这一会的功夫,她的小脸惨白,整个人都虚弱了下去。 息泯拿来热帕子,给她擦了嘴皮,适才将人放来躺来。 雾濛濛很小声的哼哼了两声,她觉得整个人累极了,也虚弱极了。 她死死拽着息泯一点指尖,张了张唇,结果嘴巴里就一股子的血腥味。 她不舒服,就皱起眉头。 息泯只得将她抱起来,拿了清水喂她,哄着她撑着喝了口水漱嘴。 不假他人手的将人服侍来躺下后,雾濛濛一点都不想松开他的手,她看他眉头皱紧了,本来想跟他笑一下,可动唇,就是奶猫一样的哼哼,“阿泯啊” “在,我在这,你累了就睡一会。”息泯哄着她,大有恨不得代她受过的架势。 雾濛濛跟着才放心跟上眼,有阿泯在,她很安心。 龙床边,一大滩的血,很是触目惊心。 司木拿了根银针,在那滩血里搅了几下,再挑起来,所有人都看到,那银针上,缠绕着头丝那样细的东西。 最关键的,那东西还像活物一样在动。 司木将这恶心的东西扔进清水盆里,那东西才像死了一样沉在水里。 司木松了口气,“回圣人,所有的红斑蜘丝,娘娘已经吐出来了,她失了精气,往后需得好生安养。” 不用说,息泯都知道了,旦见蠢东西小脸白的跟什么似的,他就知道这一遭,她是元气大伤了。 司木吩咐着人将龙床边的血迹清扫了,他脸色冷色一闪,“娘娘身上禁术解了,约莫此时息谪和多罗国公主,正是不好受的时候。” 恰如司木所说,天牢里,在有人来取息谪心头血的时候,他就知道多罗大公主的血,息泯是取到了。 随后,雾濛濛这边每吐一口血,他在牢里,也忽然开始口吐鲜血。 与大殷相距甚远的多罗国,大公主寝宫,原本正好端端在喝下午茶的大公主,蓦地就惨叫一声,紧接着,她也开始口吐鲜血。 周围的奴仆吓坏了,赶紧将公主扶起来。 大公主捂着心口,面色惨白,她模糊不清的下令道,“去告诉国主攻打大大殷” 这些,雾濛濛并不知道,她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该用膳的时候,也是息泯使尽手段,才勉强能让她睁开一条眼缝。 然后,息泯像对孩子一样,捏着她嘴,将吃食一点一点地喂到她嘴里。 察觉到是吃的,她模模糊糊中,还知道要咬几下,然后吞下肚。 是以,皇后凤体欠安的这几日,朝中文武大臣都觉得圣人上朝之时,决断更雷厉风行了,且一到差不多的时辰就退朝,绝不拖延半分钟。 息泯为了亲自照顾雾濛濛,将御书房的奏折都搬到了未央宫里,且多罗那边,传回来多罗公主心头血的同时,还有封密信。 信是司土写的,只说,取多罗公主心头血一举,十分艰难,且多罗大公主有亡殷之心,一行人行踪已暴露,司水断后,其他人都在逃亡回大殷的途中。 息泯并不是苛待属下之人,他直接将身边的得利暗卫差了十名过去接应。 在朝堂上,他直接将多罗的野心一说,当即就有大臣,讥诮出声,只道多罗与大殷,中间隔着西疆和域外,多罗想攻打过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故而,圣人无须担心。 息泯面无表情,他没说甚,只让大殷所有兵众练了起来,并让户工两部,做好随时打仗的准备,另外调十万人马驻扎到西疆! 朝堂声,不仅是文官,就是武将都觉得圣人对多罗之事,太过杞人忧天。 不过,息泯的强势性子在那,其他人也不再多说。 雾濛濛是三天后,人才彻底清醒的,她一睁眼,就见着靠在龙床边,皱着眉头批阅奏折的息泯。 她动了动手指头,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在他察觉到视线回头之时,她才弯了弯眉眼,“阿泯” 第263章:司木的驯猫大计 雾濛濛的身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在恢复,毕竟她年纪不大,故而恢复起来很快。 没两天,她基本就能下龙床了,小脸上虽然还是没啥血色,好在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息泯更是让御膳房紧着补身子的东西给她做,顿顿不是金丝燕窝就是补气血的阿胶,要不是司木说她不宜瞬间补的太多,约莫息泯是想她整根人参都啃下去才好。 好在御膳房的御厨手艺不错,即便是有药味的东西,也做的来很好吃,雾濛濛也就吃的欢快。 对皇后凤体有好转的事,朝堂上文武大臣是最先知道的,分明圣人在朝堂上的表现都不一样。 那张冷冰冰的脸也能犹如春风般的时候,虽然还是不苟言笑,至少在这个时候上一些奏折,圣人看了也不会生气来着。 对此,满朝文武比谁都希望皇后赶快好起来,不然谁想每天面对一个黑脸煞神的上司来着。 约莫是禁术解了,雾濛濛还是像从前一样胃口很好,但她有天早上忽然现,自己竟然还在长高,也胸口的小笼包也开始再长了。 她惊诧莫名,想跑去问司木,又不好意思,只得拐弯抹角的将司木身边那个叫夷秀的南蛮姑娘宣了过来。 夷秀虽然穿着一身南蛮服,但文文静静的很是温柔。 雾濛濛给她赐了座,她还弯着眉眼跟她笑。 雾濛濛问,“夷秀姑娘跟着司木来京,可是有什么打算?” 夷秀其实人也很单纯,她晓得面前这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是皇后,而且还是个没啥架子的皇后,便老实说,“没啥打算啊。” 雾濛濛又问,“你和司木?” 夷秀笑眯眯的说,“我们已经成亲了的。” 这一句话,叫雾濛濛刚抿在嘴里的花果茶,差点没喷出去,她噎下后,还被呛了。 碎玉赶紧给她顺气,雾濛濛摆手吃惊的问,“你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夷秀眨着水灵的眸子,“在南蛮的时候,他进南蛮就中了瘴气,差点死了,跟我成亲后,他得了我的情蛊,才活下来。” 雾濛濛是听过一些传闻的,都说南蛮姑娘性子烈,一出生就会养一只所谓的情蛊,待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会于新婚之夜洞房时,将情蛊种男子身上,往后男子要是薄情寡义就会不得好死。 她一想到司木身上也有这东西,小脸就冷了,“司木可知道情蛊一事?” 夷秀不懂雾濛濛怎么瞬间神色就冷了,不过她依旧老实的说,“知道啊,他同意后,我才同他成亲的。” 雾濛濛沉默,她其实一直都希望在自己过的好的同时,身边的人也能幸福。 司木是为她去的南蛮,九死一生不说,要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娶的亲,她实在不知往后要如何面对他。 她本想问点别的事,这下也没心情了,她让人送夷秀回去,想了想,还是直接自己亲自到太医署去找司木。 彼时,司木正在将写着什么,雾濛濛进去的时候,她拦了通报的太监,立在门口看了会。 司木抬头,就见已经一年比一年稳重的小哑儿站在门口没进来,他斯文的眉目扬起淡笑,“怎的,不进来?” 雾濛濛只让碎玉跟着她进去,其他人都等在外面。 她看着司木,倏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碎玉暗自叹息一声,她索性道,“司木大人,娘娘是” 雾濛濛摆手,“还是我自己问吧。” 司木扬眉,这么不痛快的小哑儿,显然很少见,“可是身子有碍,不好说?” 雾濛濛摇头又点头,在司木这些旧人面前,她半点都不觉得自己是皇后,毕竟这些人都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而且司木与她,亦师亦友,并不是外人眼里的上下级关系。 她干脆直接问,“司木,你老实跟我说,对夷秀是怎么看待的?” 司木漫不经心的说,“怎么这样问?” 雾濛濛咬唇,敛下眉目,“你在南蛮的事,她跟我说了一些,我” 司木摆手打断她,反而问,“你进来这么久,可见我有像从前那样咳嗽?” 雾濛濛睁大了眸子,她还真没现。 司木脸色还是像从前那样白,可整个人又和从前并不太一样,他眉目要比从前精神的多。 “所以这些,都是夷秀那情蛊带来的,”司木屈指敲了敲桌沿,又温温柔柔的说,“我觉得她人还不错,能面不改色帮我照料毒物,晚上还有人暖被窝,以后也可以生崽子” 雾濛濛黑线地看着他,他确定说的这人是他媳妇,而不是保姆佣人? 司木见她表情,忍不住就笑了,“所以,我也挺喜欢她的。” 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雾濛濛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狐疑,“你没骗我?” 司木扬眉,斯文的眉眼一下认真起来,他望着雾濛濛点了点头,“我要不喜欢,能带回京?” 雾濛濛心头松了口气,只要司木和夷秀是两情相悦的,而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就放心了。 随后她又埋怨他,“既然人带回来了,你怎不提提拜堂的事,怎么也要给夷秀补个大殷这边的成亲仪式来着,害我以为你们还没成亲。” 司木似乎真没想这么多,“都在南蛮成亲了,就算了吧。” 雾濛濛瞪了他一眼,“这怎么能算了,南蛮是南蛮的,大殷是大殷的,司金和司火成亲的时候,是从我和阿泯这出的聘礼和嫁妆,到了你这,自然是该一样的,不能少。” 她说着起身,就想去找阿泯说这事。 才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悄悄的问,“那个司木,我最近觉得自己好像长高了?” 分明她就十三四岁的那会长过,再后来就都不长了。 司木上下打量她,“是好像长高了。” 司木说,“别担心正常的,从前你体内有禁术,相当于是一个人吃,可要养你自个还有红斑蛛丝,现在没了那东西,吃食跟上了,自然就会再长长。” 雾濛濛放心了,她隐晦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胸口,还开心起来了。 还要再长就好,省的这身子还赶不上她上辈子的,的就和个萝莉一样,也不知阿泯是怎么下的去口。 她有点鄙视他,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是自己魅力使然,让阿泯喜欢惨了她,所以才什么都不计较。 她心有得意地走了,半路上吩咐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她晚上要喝牛乳木瓜汤,听说是长胸的,她得多喝! 司木目送着雾濛濛离开,见她走远了,他单手撑头,嘴角笑意玩味,似乎自言自语的道,“都听到了?还躲着作甚?” 夷秀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她磨蹭过去,低着头没吭声。 司木转头看她,对她勾了勾手,不耐烦她动作慢,便伸手将人拽到大腿上坐着。 “想在大殷再成亲一次?”司木挑指勾起她下颌,“直接跟我说就是,往后不许再闹腾到皇后那边去,嗯?” 夷秀微微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小声的说,“我是想穿大殷那种红色的嫁衣。”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我也没跟皇后说什么。” 司木像逗弄宠儿一样摩挲了她下颌软肉,“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皇后单纯的很,你再将心眼动到她身上,惹了圣人,我可保不住你,你也别小瞧了皇后,她疯起来,没人及得上。” 夷秀转了转眸子,似乎有些不相信那样一个娇娇的小姑娘能有甚好疯狂的。 他年的事,司木也懒得多说,他只拉住怀里的人,亲了亲她嘴角,斯文温吞又似警告的说,“这是大殷,不是南蛮,圣人是我的主子,皇后算是我半个徒弟,其他的几个人你总会见到,即便我敢在他们身上试毒,可不代表往后你也可以下蛊,所以记着,收起爪子,不然你就回南蛮去。” 夷秀一下抓着他胸襟,有些委屈的说,“不要,我们都成亲了,我情蛊也在你身上!” 司木握着她手,在她没看到的时候,眸色微闪,“我也不会让你那身蛊术毫无用武之地,等过些时候,我跟圣人提一提,会给你施展的机会。” 听闻这话,夷秀眸子亮了起来,她柔若无骨地趴他胸口,“司木,你真好。” 司木低笑了声,那张苍白的脸上如常的斯文和温柔,可暗地里的心肝,却是坏透了。 他表示,在野外长大的野猫,不给个棒子再加个甜枣,如何能去了野性,驯成乖巧的家猫? 第264章:出人意料的崔家兄长 有关司木和夷秀成亲的事,当天晚上雾濛濛就跟息泯说了。? 皇帝表示,这些小事,直接交给苏伯去办。 然后盯着小人喝下一大碗的汤,这才善罢甘休。 不过,一到晚上,他习惯的摸着她椒乳入眠,结果这一次,他手才碰上去,自家小皇后就闪闪躲躲的,还往龙床里头爬,不想他碰的模样。 息泯皱眉,恶狠狠地将人拉过来,非得撕了她的衣服,心满意足地摸上了,适才肯罢休。 但他甫一摸上,就皱眉了。 雾濛濛期期艾艾地瞅着他,咬唇小声说,“阿泯,它长大了。” 息泯眉头皱地更深了,他将人扶起来,借着氤氲朦胧地灯光想看看。 雾濛濛捂着,“不行,我不给你看。” 她那点力道,在息泯眼里就跟奶猫一样,他轻轻松松地掰开她的手,又理开她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都打量了。 即便雾濛濛在是厚脸皮,在息泯专注的目光下也臊的慌,她踹了他一脚,“都说不给你看了,你还看” 看完了,确定变化不太大,蠢东西身板太娇小了,再长长他也能接受。 于是,皇帝又才拢上她衣裳,拍了拍她小脸道,“放心,朕不会嫌弃你的。” 雾濛濛目瞪口呆! 妈的,他这头老牛还好意思嫌弃她?她都没嫌弃他年纪大好不好? 雾濛濛哼哼磨了磨牙,滚去里侧,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息泯复又躺下,他抬手动了动手指头,似乎在琢磨蠢东西以前胸口的大小,和往后大概还能长多大。 最后得出结论,蠢东西身子骨架在那,随便她怎么长,都不会长成白花花肉感那种,他就放心了。 他习惯的伸手过去扒拉人,结果摸了个空,一侧头才现,小人挨着最里侧,隔他老远。 皇帝很不满意这样的距离,他强势的将人抱过来。 雾濛濛不依,她双手努力推拒他,还嚷着,“我都不嫌弃你年纪大,你凭甚嫌弃我?” 息泯皱眉,以一种“你果然蠢”的目光看着她,“我不会嫌弃你。” 雾濛濛气哼哼,“你凭甚嫌弃我?” 息泯耐心的说,“我不嫌弃你。” 雾濛濛使起了小性子,“我就说你凭甚嫌弃我?” 息泯额头青筋一迸,“我说,我不嫌弃你。” 雾濛濛条件反射的想嚷回去,她蓦地反应过来,两人就嫌弃与否的问题,这样说来说去,跟个白痴一样。 她微微觉得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息泯将人拢进怀里,拍了拍俏臀,“我不嫌弃你,你也不准嫌弃我。” 雾濛濛想点头,但她好歹忍住了。 哪知,息泯凑到她耳边,咬了她软软的耳廓一口,还低声威胁道,“今个都敢和朕无理取闹了?精神头十足,嗯?再作妖,朕做的你下不来床!” 雾濛濛抖了抖,恹了。 混蛋,体力跟不上,再欲仙欲死的事,到后头都是折磨! 她才不干! 雾濛濛悄悄磨了磨牙,她雄心勃勃的准备养好身子骨,等到她三十岁的时候,就叫这男人知道什么叫“三十女人是老虎”,到时夜夜榨干他,叫他哭爹喊娘的求饶! 浑然不知自家小皇后雄心壮志的皇帝,心满意足地抱着人睡了。 司木和夷秀的婚事,苏伯办的很快,礼单也是让雾濛濛过目了,只等一穿上喜袍就能拜堂了的,但司木说,还是等司水和司土回来。 雾濛濛一想,也是,金木水火土五人,虽然偶尔会互怼,但其实感情还是很好的。 雾濛濛身子养的差不多,便开始按着自己的计划开始学习,偶尔凤鸾会进宫来陪她,不然就是司火。 她让自己忙起来,在宫里的时候,就不觉得无聊了。 到三月底的时候,司火有一日进宫来,端着茶就让人换成红枣茶。 雾濛濛还没反应过来,司火就一脸明媚的说,“我怀孕了。” 雾濛濛幽怨了,她和凤鸾前些日子还收到了远在百夷国的四公主的书信,四公主也说,自个有身孕了,且在百夷国过的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最后又顺便恭祝息泯登基的事。 息泯念着从前丽昭仪对他的好,且四公主同雾濛濛关系也不错,还差了一队使臣带上不少大殷书卷去了百夷国,以示对四公主这个和亲公主的重视,叫百夷国的人不敢小瞧她。 如今连司火都怀孕了,雾濛濛觉得周遭但凡是怀孕了的人,都是合着伙在欺负她! 谁叫她还没满二十来着,息泯在这件事上出奇的固执,半点都不会妥协。 就连朝中,偶有闲的蛋疼的御史说,当今皇后与圣人成婚多年无所出,如今圣人眼见就要三十而立了,即便是要守孝,可先帝也定然不会见皇族子嗣凋零,所以请圣人收回守孝五年的成命。 说这种话的人多了,息泯就一口应下,说考虑。 然,还不等众大臣高兴,息泯就说,“加上今年,那就守孝三年吧,便是民间也是三年的习俗。” 众大臣面面相觑,只得应下,守三年,总好过守五年来着。 殊不知皇帝心头是算着,今年蠢东西就十八,三年后,就二十了,时间恰恰好。 他省的当时说五年,时间久了文武大臣有意见,分明是故意的,最是方便这会的讨价还价。 这些事,都没传到雾濛濛的耳朵里,息泯也不想叫她知道了不开心。 四月的时候,西疆那边传来消息,派过去的十名暗卫接应到了司土等人,但断后的司水,却是下落不明。 息泯差人出去查,还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在多罗国那边的探子也传了消息回来,多罗国整军二十万,齐洋泱泱的往大殷方向来,一路上遇见的域外少数民族,无一不是避让,约莫还有月余就能进入大殷西疆! 这消息,让满朝文武哗然! 同时也对皇帝的料事如神,佩服的五体投地。 继新皇登基一来,头一次的战事打响了,六部在息泯的带领下,高效率的运转起来。 息泯嫌弃从前户部准备辎重粮饷的流程太繁冗复杂,直接大刀阔斧的砍掉不必要的,且让户部尚书直接将文书送到他的案头。 以他的度,基本文书决议,半个时辰就能定下来,并火让下面的人行动起来。 要是往常,息泯想要这样大动筋骨的整改六部,定然是要遭到诸多人反对,而今,战事在即,且多罗来势汹汹,便是御史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弹劾朝臣,惹了圣人不高兴是小时,要误了战事,那可就是整个大殷的罪人! 在这样大的事情下,息泯此前派出去寻雾濛濛身世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就半点都不引人注意。 雾濛濛看着手头的消息,确实如息谪所说,十多年前,某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崔氏隐姓埋名,本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但到她这一代,出了她这个崔家女,且跟着祖训上说的一样,身带皇后命格的崔家女出生的同时,崔家嫡长子身上会有重瞳异相,这预示崔家女贵不可言的皇后命格,以及崔氏嫡长子会成为日后真龙天子身边的左膀右臂。 当这两样同时在雾濛濛这一代出现的时候,整个崔家人都知道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毕竟,其实崔家已经有至少八代没有再同时出现过这样的崔家女和崔家嫡长子。 就是崔家人自己,以前都当祖训是传说,毕竟那样玄乎的事,谁能信来着? 可命运,就是如此神奇,避之无法,纂改不能! 雾濛濛看完这消息的时候,她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司水! 她整个人手都在抖,看着息泯的目光有难以置信,又有惊慌无措。 不说雾濛濛,就是息泯其实也想到了司水。 他记得他捡到司水那一年,他只有十来岁出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跟个傻子一样,还和狼群混迹在一块,问他什么事,他都不记得,再后来,他就死活要跟着他。 而对他那双诡异的竖瞳,他也问过,但司木都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还说自己约莫是狼养大的。 他那一身内功心法,也没人教他,他自己好像天生就会,最后,也不知到底是练功出了问题,还是幼年时有些事刺激的,即便他已经不记得,所以最后性格分裂了,一个单纯,一个阴沉。 “阿泯,司水还没有消息吗?”雾濛濛不想在多罗要功过来的时候让阿泯分心,可她怎么都坐不住。 息泯捏了捏她的手,“不用担心,司水是五人里功夫最高的,都能与我打成平手,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雾濛濛也只得听息泯的安慰,她拉着他袖子,“那一有消息,不管好坏,阿泯你都要告诉我。” 息泯点头,“放心,我不会瞒着你。” 雾濛濛强迫自己放下心来,她默默一想,还觉得世间事真是奇妙。 认真来想,她对金木水火土五人的感情,其实都不太一样,司火能是无话不谈的姊妹,司木亦是师徒,司土像是纵容她的长辈,司金像是很靠谱的朋友,而司水,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傻子。 可那会,他就表现出很喜欢她,她也觉得司水很亲切。 即便后来,正常了的司水差点杀了她,但往后他还会分她零嘴,帮她整治秦关鸠,倒真是像个愿意陪妹妹胡闹的兄长一样。 分明,他正常的性格就很阴沉,不喜欢别人碰,也爱说话。 但在她面前的时候,司水从来都不是那样的。 所以说,即便是在不知道的时候,血缘带来的亲近也是挡不住的。 雾濛濛本来想过,要是找到所谓的崔家兄长,她大不了多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也算是给原身一个交代,再不然,她也会杀了息谪,权当给整个崔家报仇。 但此时,她知道,司水可能就是她兄长,她就没法那样做了。 她和司水,其实算是早就存在兄妹之情了吧? 第265章:众位爱卿,谁能出战 多罗国和大殷的第一场战事,谁都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 七月十三,有斥候在西疆三百里地现多罗国的踪迹,这消息火传回京城,朝堂之上,皇帝只问了一句话,“众位爱卿,谁能出战?” 其实,这也只是息泯随意一问而已,到底谁是良将人选,他心里有数,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动过御驾亲征的心思。 毕竟,多罗火炮先进,虽然司土那边偷师了很多图纸回来,大殷军中火器也经过改良,但到底如何,还要打上一场才知道高低。 息泯内心是思绪万千,但他在雾濛濛面前,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雾濛濛哪里又不知道他的心思,晚上龙床里,她躺他身上的时候,就小声说,“阿泯,想御驾亲征吗?” 息泯也不瞒她,“嗯。” 雾濛濛埋头拱了拱,“那你去吧,后宫前朝,我帮你看着。” 息泯摸了摸她丝,搂着最近有些肉呼呼的小人,“还没定,再看看。” 雾濛濛抬头看他,要求道,“要是决定了,第一个要跟我说。” 息泯同意,知道她担心什么,就说,“朕是真龙天子,不会有事的。” 雾濛濛哪里信这说辞,如今司水还没下落,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担心表现的太多,给阿泯拖后腿。 第二日朝堂上,息泯才坐下,如今已是一部大员的秦竹笙站了出来。 他铿锵有力的道,“禀圣人,臣请战!” 息泯微愣,凤鸾上个月才给秦竹笙生了个儿子,胖乎乎的很可爱,这也是他半点都没考虑秦竹笙的原因。 于此同时,后宫之中,初初才出月子的凤鸾带着孩子过来了。 雾濛濛急吼吼地将人请进避风的偏殿里,省的她和孩子都吹了风不好。 凤鸾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她生了孩子后,明显更丰腴了,面白红润,眉眼舒展,显然是过的很幸福。 那孩子,雾濛濛还是第一次见到,出生那会她虽然很想去看看,但不能出宫,就只送了厚礼过去。 如今出了月子的小孩,已经白白嫩嫩的,不再是皱巴巴的模样。 黑白分明的双眼皮,很像凤鸾,可鼻子嘴巴又和秦竹笙相似。 小小软软的一团,凤鸾特意让给她抱了一下。 结果,雾濛濛双手摊着小奶娃子,感受到手上那团,连骨头都是柔软的奶娃,就动都不敢动了。 她木着脸,“四鸾,我不抱了,不抱了” 她生怕将人给摔了来着。 凤鸾掩嘴笑她,适才将自己的孩子接过去。 那奶娃还不会认生,雾濛濛离他近,他瞅着她髻上闪亮亮的头面,竟咯咯笑着挥手。 雾濛濛眸子晶亮亮的,小心地戳了戳白嫩小脸,“他取名字没有?” 凤鸾摇头,“表哥说等三岁再取,只取了个叫阿旭的小名。” 雾濛濛在舌尖默念了几声,觉得这小名挺好。 凤鸾今天过来,却是有正事要同她讲。 阿旭也很乖,约莫是吃饱喝足了的,半点都不闹腾。 凤鸾拍着他小屁股说,“濛濛,我今日过来,是想让你帮着劝劝圣人,让圣人同意表哥去西疆。” 雾濛濛讶然,“竹笙哥想去西疆?” 凤鸾点头,她脸上带起包容的笑意来,“我同他一道去,还有阿旭。” “可是,阿旭还这样小,你才生了孩子啊。”雾濛濛不忍心。 凤鸾眼底都仿佛是有细碎华光,“濛濛,我和表哥是一家人,如今还有阿旭,所以不管他去做什么,自然都要在一起的,圣人如今身份不一般,表哥说,圣人约莫是想御驾亲征,可是这于朝堂不稳,不是良策。” 雾濛濛没说话,她目光落在浑然不知愁的小奶娃脸上。 凤鸾又说,“表哥是秦家人,他也是打小就学了秦家家传兵书的,本来前些年他觉得自己就该去西疆的,可是那会圣人和你过去了,如今机会难得,表哥说,男儿自当征战沙场,他不能再错过这次去西疆的机会。” 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雾濛濛知道上辈子是秦竹笙去的西疆,而不是阿泯。 可到了这辈子,他还是要往西疆一去。 凤鸾还说,“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雾濛濛眼珠子转了转。 凤鸾低头眉目慈爱地看了眼怀里的奶娃,才说,“说来不怕濛濛你笑话,我是铁了心,要同表哥同生共死的,要是在西疆,真有个万一,我会让人将阿旭送回来,往后还请你帮我多照料他。” “别说了。”雾濛濛喝止她。 她做不到因为自己的安稳,就让旁人去送死,虽然她同样不舍和阿泯分开。 她冷着脸道,“我不会劝阿泯,一切但凭阿泯做主。” “同样,”她盯着凤鸾又很认真的说,“我也不会帮你照顾阿旭,别人是继母都不放心,我还是个外人,有你这样做母亲的,随随便便就将自个的小孩说托付就托付了,也不担心我会虐待他,不给他饭吃。” 凤鸾咧嘴笑了,“不会的,濛濛你不会这样做的,真到那地步,你只会待阿旭视如己出。” “会的,”雾濛濛提高了嗓音,“我就会,我心恶毒着,最不待见哭闹的小孩!” “我不帮你照顾,绝对不帮你!”她说的义愤填膺。 凤鸾晓得她是故意这样说的,遂眉眼弯弯地笑她。 临到要下朝的时候,秦竹笙在外头等她,她跟着就与雾濛濛拜别。 雾濛濛送走了人,她整个人就恹了。 息泯在御书房处理完奏折回来,她也没提凤鸾说过的话。 只是晚上息泯问她,“秦竹笙想起西疆,你觉得如何?” 雾濛濛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她才将今天凤鸾说过的话,细细说了一遍。 息泯拍着她后背,“你莫多想,此事我自会处理。” 隔日,上朝之前,秦竹笙先于众位文武大臣,提前见了息泯一面,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只是朝堂上,息泯同意了他的请战。 盖因战事紧急,一下朝,秦竹笙回了秦府,下午的时候,他便打马去了军营,第二日天不见亮就整军急行出。 凤鸾带着孩子却是晚一步,三天后才出的京城。 雾濛濛没去相送,她自个在未央宫坐了半天,想起的全是从前的记忆。 到八月的时候,息泯也不祝寿诞,这些时日,多数是西疆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秦竹笙带领的大军,已经同多罗公主的二十万大军对上了,且还小打了几次,双方都在试探。 值得庆幸的是,大殷改良过的火炮,与多罗的差距并不大,武力值持平的情况下,端看双方将帅谁更胜一筹。 司土几人在这个时候终于回到了京城,他身上还带着大量的多罗国资料文献,以及一些留在那边的暗桩名录。 息泯将所有的文献资料都分给文武大臣,这些平素一肚子坏水的大臣,特别是文官,分分钟就是一条毒计冒出来。 息泯让人梳理好,最后整理成册子。 雾濛濛无意间看到的时候,简直对大殷这帮文官惊的目瞪口呆。 什么分化多罗贵族内部,扰乱多罗民生,从根本上控制多罗的经济命脉,简直一步一步一条一条的,缜密非常。 甚至还有大臣建议,挑拨多罗其他皇子和公主的矛盾,总是现在多罗公主在西疆,山高路远,正是其他皇子蹦跶的好时机。 毕竟,国主的位置只有一个来着! 息泯对这些计划很满意,他很快就动作起来,且司土在多罗之时还收买了好些多罗的贵族,加上留下来的暗桩,正是堪用的时候。 此时,西疆那头,正是焦灼的时候,秦竹笙占据地利的优势,将多罗公主的二十万大军挡在西疆之外! 息泯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他想了半晚上,跟秦竹笙密信一封,随后还将死牢里半死不活的息谪悄悄送了过去。 雾濛濛这些时日,依旧按着自己定的计划在走,波澜不惊的学习。 她知道自己在前朝事上帮不了阿泯,但至少也不要让他分心才是。 甚至于,息泯整日在御书房,晚上回了未央宫来,她还注意着给他推拿一番,省的躬身久了,脖子肩膀不爽利。 起初,她有注意息泯身上的气脉,揉按着不特意不经他任督两脉。 但,还是免不了让这人啃的渣都不剩。 雾濛濛还以为是自己没推拿好,没看准,再又来如此两三次后,她确定自己给息泯推拿的时候没引起他情动,可被啃的下场还是一模一样。 她遂怒了,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再不肯随意给他推拿了,除非见他确实累着了才会与他纾解一把。 临到十月的,雾濛濛快满十八岁的时候,她确定自己的身高不长了,好歹她现在身子瞧着也比从前有肉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 胸是胸,腰是腰,整张脸也多了一些年轻的娇艳颜色,少了几分稚气。 雾濛濛悄悄的看过了,和她上辈子的身高一模一样,她满意了。 而西疆那边,已经早下雪了,天气大寒,多罗大军吃了很大的亏。 秦竹笙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在朝廷辎重粮草无限供应的保障下,打了场很是漂亮的胜仗,歼敌数万,还将多罗大军打退百来里。 这捷报传回京城,满朝上下皆是喜笑颜开。 息泯是早知道了,但不妨他同样心情好。 龙颜一悦,息泯就大方的给秦竹笙生母封了个三品诰命。 远在西疆的秦竹笙收到消息的时候,莞尔一笑。 接着,他抖开纸,给息泯回密信,预备兵行险招,将多罗剩下的十多万大军全歼! 第266章:有妻如此 息谪这辈子有过很多次狼狈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瞬间从高处跌落的痛苦。 但此刻,他还是觉得不忿而怨恨! 他被秦竹笙绑在高高的木桩子上,风雪肆意中,连身上的伤似乎都被冻结了。 披散的沾染上皑皑白雪,息谪微微睁开眼,他那张脸再没有淡漠出尘,唯有狭长的凤眼眼底是一片死寂。 他视野开阔,能看的很远,自然也看的到西疆之外的景色。 往常应该是莺莺草原的地方,如今尽是肆意风雪,满目苍白之中,唯有多罗那片旗帜是鲜明的,如同他一样在风雪中矗立。 息谪缓缓都回忆了下这一辈子。 不算长,不算短,却是冷暖吃尽。 他觉得自己其实能过安生的日子,可他偏生心就是不安宁的,他恨大殷这片土地,也恨息氏皇族,所以心不宁静,如何相依? 很多人都说,多罗国的大公主,那个爱穿酒红色丝绒长裙,却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公主,多彪悍呢? 可唯有他才见过,她意乱情迷的模样,那样娇羞美艳,和旁的女子又有何区别? 她说,“谪,留在多罗,做我王夫,你想要的都可以在多罗实现,甚至时机成熟后,我们可以攻打下大殷,你来做唯一的王!” 尽管多罗和大殷,相距千山万水! 然而,他觉得,自己的仇恨,怎么能牵扯进别的人呢? 他的母妃死在大殷皇宫,他的父皇也葬在这里,连同他,所有的温情和背叛都在大殷,所以,这是他自己和大殷皇族的爱恨情仇,又哪里是和多罗有关系? 他悄然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藏在暗处,看那些昔年眼熟的人,上演一幕幕的自相残杀。 他觉得快意,他就要是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死在夺嫡之争中,最后由他亲自斩杀那最后的所谓的胜利者。 从山巅到深渊,约莫就是如此的距离了。 他每个日日夜夜都在思考,每个计划,每个环节,确保万无一失天衣无缝。 他认为自己该是成功了的,可当他看着站在息泯身边的雾濛濛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似乎合乎情理。 毕竟,雾濛濛就是个棋子。 再然后是息泯豁然去西疆,差点让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 他终于觉得不对,什么都不对,历史的进程不该是这样子的。 在他的计划里,息泯一定会娶秦家嫡女秦关鸠为皇子妃,然后会被贤妃给拖后腿,最后息泯和老十四的自相残杀。 息泯是头狼,所以他给他安排了很多,让他逐个将所有的皇子击败,最后由他摘取他得到的胜利。 但,从西疆回来的息泯,不再是头狼,而是带着狼群! 他不得不提前下手,先行除了他。 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除不掉息泯了,所有的皇子里,没人是他的对手。 手头的棋子也不听话了。 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计划。 他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亦或是哪里做错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输了。 息谪轻轻翘起点嘴角,成王败寇,如此简单罢了! 他闭上眼,许久之后,又缓缓睁开,旦见白茫茫的雪地里远远的地方,有一摸烈焰般的酒红色,徐徐而来。 那种颜色,犹如紫宝石一样醉人,曾有人在他耳边说,“我就喜欢这样的颜色,红的不同于鲜血,烈的不逊于焰火” 息谪觉得自己是冷出幻觉了,不然何以想到这些,他离开多罗毅然返回大殷的时候,就将什么都舍弃了的。 木桩下,身披猩红斗篷的秦竹笙一挥手,就有两名小军上前,解着绳子,将木桩顶端的人放下来。 息谪栽倒在雪地里,吃了一嘴巴的冰冷。 他面前的,是一双冷硬的军靴,小腿肚上还别着匕。 秦竹笙蹲下,伸手略开他披散的,面容冷漠无情的说,“清王真是好命,有人宁愿用几十万大军的性命来换你一个人的命。” 息谪瞬间睁大了眸子。 秦竹笙讥诮一笑,“有妻如此,清王又何必执着一些妄念,同喜欢的人和乐的活着,又甚不好?” 如同秦竹笙不明白息谪内心的仇恨一样,他也同样想不通,息谪为何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转而非的一头往地狱里撞? 息谪喘了口气,“杀了我。” 他的嗓音嘶哑,喉咙干涸的放痛,但这些,又哪里及得上内心的绝望和苦痛呢? 秦竹笙摇头,他示意身边的人提溜上息谪,淡淡的说,“用你这罪人的一条性命,换我大殷几十年乃至百年的安宁,还是很值当的。” 在秦竹笙将息谪挂在木桩高处的第一天,统帅多罗全军的大公主就坐不住了。 捱了十来天后,多罗公主主动书信一封,示意愿意退兵,前提,她要活着的息谪! 秦竹笙同意,请多罗公主两日后于两军中央的几十里地交换! 那地方,正是一处平坦开阔的草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埋伏。 息谪没想过自己会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安娜,一如多年之前的初见,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穿着酒红滚边的铠甲,腰间别着细长的窄剑。 鲜衣怒马,金飞舞! 而他,一如既往的狼狈,生死边缘,不由自己。 她琥珀色的眸子很晶亮,白皙的皮肤,嫣红的唇,人其实比从前瘦了一些,但看着息谪的时候,却很精神。 “大殷将军,”她开口,就是很古怪的大殷语,“这是降书。” 秦竹笙示意身边偏将上前接过,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又对押着息谪的将士点了点头。 那将士推攘了息谪一下,让他快走几步。 安娜亲自下马,她奔过去接住息谪,“谪,谪?你还好吗?” 息谪对她摇头,她便带着息谪共乘一匹,临走之际,她警惕地看了秦竹笙一眼。 秦竹笙目送息谪被接走,身边的祭酒军师问,“将军为何不乘胜追击?” 秦竹笙摇头,“还不是时候。” 他在等,等多罗大军撤退之时,方才是下手好时机,且圣人将息谪送来的时候,可还在他身上下了一些颇为有趣的玩意,不怕多罗公主出尔反尔。 三日后,斥候传回多罗大军在缓缓撤退的消息。 又两日后,多罗大军撤退到进域外雪山,再有几天,就该能走出雪山,进入多罗境内。 秦竹笙与这天晚上,带上一队五千人马并五百门火炮,奇奇怪怪的出了西疆。 他这一去,便是三天,在临进雪山的时候,他止步,命令麾下的人马以火炮炮轰雪山! “轰隆隆!” “轰隆隆!” 皑皑白雪的雪山生雪崩,就是眨眼之间! 第267章:等着看你抱着枕头回来求朕 后来,凤鸾问过秦竹笙,这样一场雪崩,还会有人活着吗? 秦竹笙只神色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说,“兴许有吧。? ? ” 凤鸾又问,“既然多罗公主已经投降撤兵,为何还要乘胜追击?” 秦竹笙当时摸着他头,目光却柔和地落在她怀里的儿子身上,“让多罗撤兵回去,兴许能保二十年的安宁,但往后呢?我要二十年的安宁,也要阿旭他们一辈子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为此,手染鲜血,又能如何? 战争,从来都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作为大殷人,他坑杀这样多的多罗人,却是从不会后悔,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秦竹笙是在第二年化雪开春的时候会的京城,息泯与雾濛濛亲自在京城城门十里地迎接的他们。 而有关息谪和多罗公主,到底是死还是活,没有人关心过。 就是往后的很多年,多罗那边,也没听说公主有回去。 兴许,他们都已经死在那场雪崩中,与十多万的大军一同葬身雪山,也或许他们侥幸逃生,然而身背十多万人的性命,却再没有办法回到多罗。 也可能是在躲在某个山村里,平淡一生。 但这些都是不是雾濛濛关心的事。 历经一场大战,大殷朝堂内外空前的团结过后,又呈现出一种百废待兴的欣欣向荣。 一切,都很积极向上。 雾濛濛学有小成,她还专门研究了大殷的赋税徭役,结合从前学过的历史,硬是捣鼓出一套目下附和大殷普通劳众的分级制赋税来,以此确保富着没法偷税漏税少税,贫者少税或者无税。 在此基础上,她还建议息泯鼓励生育,不论生男生女,一家生养五个以上孩子的,朝廷每年会有一些补贴。 这项补贴,息泯干脆就直接交到皇后手里,让皇后的人自己负责,不用经过户部朝堂,如此减少被贪墨的可能。 当然,户部有监督权,两厢掣肘之下,大大减少其中见不得光的勾当。 没用到两年的功夫,雾濛濛贤后的名声就传遍了整个大殷,兴许上层贵族和世家并不觉得有甚特别的,但大殷数量最多的普通劳众,对皇后,却是人人都赞叹不已。 你要是在大街上说皇后一句的不是,约莫都是要被众人打骂的。 息泯偶尔让她缠的不想上朝的时候,就会感叹,“谁说他家的是贤后来着?这痴缠的本事,根本就是妥妥的妖后!” 雾濛濛一满二十,她整天忙着多学一些东西,早定了计划要从人口、经济、教育、医疗、等几方面来改善大殷劳众的生活,用这样辅助的手段,让阿泯治下的大殷视线繁荣盛世。 故而,对于某人已经将身子调养好,努力耕耘的变化半点都没察觉。 她还对息泯的日日索欢不耐烦,只恨不得要跟他分床睡! 气的该到而立之年,性子已经很沉稳的皇帝,想抽她屁股几下,又不舍的下手,最后只得自己多努力,准备着让她早点怀上。 于是,未央宫伺候的宫娥太监都现了,自打皇后年满二十,这就每一天早上能起的来,约莫都是要日上三竿才能醒。 好在后宫没有其他妃嫔,她也不需要接受请安。 且圣人还专门叮嘱了,务必让皇后睡,睡到自然醒再论。 所以,当息泯比雾濛濛还警醒着她的小日子,某个月,猛然一算,现她有半个月都没来小日子了。 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皇帝忽然一个激灵,赶紧扔了笔,让人去太医署宣司木,跟着匆匆就回了未央宫。 彼时,雾濛濛正懒洋洋地再啃葡萄,她最近觉比较多,人都不太提得起精神来,她托腮想着,绝逼是让息泯给折腾的都没休息好。 今晚上,她就搬回自己的凤坤宫去! 绝对不要再和他睡一张床! 她不好意思说,自家男人就跟个情的公狗一样,整天没完没了,烦死人了! 这话要一说出去,约莫其他人就要建议皇帝纳妃了。 所以,雾濛濛只有自个憋着。 息泯领着司木过来的时候,目光从托盘里的葡萄一扫而过,沉着声音问她,“怎的忽然想吃这个?”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侧过身,根本不想理他。 司木嘴角含笑,最这两人之间的小别扭,他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娘娘,例行诊脉。”他让身边的医女给雾濛濛手腕上垫上帕子,他才在一边诊起脉来。 雾濛濛也习惯了,自从早年身上的禁术解了后,息泯就很在意她的身子骨,隔半月就会让司木给她诊一次。 这一次,雾濛濛自顾自啃完三个葡萄,她才猛然现司木这一次诊脉的时间长了点,且还皱起了眉头,就是一边的息泯眸色也略深。 她心头咯噔一下,顿觉得莫不是自己身子骨又出问题了? 哪知,司木诊完后,拱手就跟息泯说,“恭喜圣人,娘娘有孕了。” 有孕了! 孕了! 孕! 雾濛濛一脸被雷劈了的神色,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脸上没绷住,露出浅显笑意的息泯,很不真切地抹了把脸。 她就说,这混蛋没日没夜的折腾她,仿佛是要把她耕耘成肥田,这不,当真有崽儿了! 她豁然起身,这动作猛的吓了息泯一跳。 他张嘴就想朝她吼,结果自己先伸手去扶她,软了几分气势,“小心些,肚子里还有一个,莫像从前一样蠢了。” 雾濛濛见他这副脸色就来气,他要直接明说想要孩子了,她能不配合给他生么? 结果就那样自个闷头折腾,也不给她说明白。 她气恼的情绪来的快,不顾还有宫娥太监和司木还在,抬脚就踹了他一下,明黄的威严龙袍硬是让她踢出个脚印来。 要往常,息泯早教训人了。 不过这会,他只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眼,挥手屏退所有人,御花园里,只剩两人后,他凑过去,牵她手,“乖,听话,别闹腾,你要如何,朕都应你。” 雾濛濛抽回自己的手,“我要搬回凤坤宫住!” 这话一落,息泯那张越威仪的俊脸就沉了,“不行!” 他一说完,见雾濛濛气恼的神色,又软和着性子道,“你晚上离了我,要睡不着的。” 雾濛濛哼哼,她扬起下颌,“谁睡不着了?谁睡不着谁是小狗!” 息泯眯了眯眸子,他记忆力向来不错,“那哪只小狗从前说的,我两天晚上不回来就想我睡不着?” 雾濛濛气不打一处来,她现在就是不想见到他! 都说婚姻七年之痒,她这成亲还没到七年,就开始在痒了,那张脸分明还是俊的,可她就是不耐烦看到! “不管,我就要搬回凤坤宫!”雾濛濛小脾气一上来,总觉得他前段时间那样折腾人实在可恶。 息泯也恼了,面无表情的哼了声,“搬,来人!将皇后的物什搬到凤坤宫,雾濛濛,朕等着看你抱着枕头回来求朕的时候!” 雾濛濛磨了磨牙,“哼,你做梦!看谁求谁!” 于是,不到小半天的功夫,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帝后两人吵架了,这都吵到要分宫而居的地步了! 第268章:将这没眼色的大臣拖出去 夜深人静,雾濛濛在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总会习惯的伸手去摸边上,结果冷冰冰地摸了一手空。 她索性爬起来,盘腿坐下,跟着又觉得很神奇地摸了摸肚子,她这就怀孕了? 半点都没感觉来着? 她也一样能吃能睡啊,除了小日子没来,不过,还真别说,小日子没来,各种爽利,特别是大殷朝只有月事带,压根没姨妈巾的时候,感觉不要太爽。 她觉得,自己可以吃碗冰淇淋! 好吧,这个大殷朝也没有,但明天,应该能让御厨做碗碎冰水果吃。 雾濛濛浑然就忘了这会根本就不是夏天,息泯绝对不允许她吃冰碗。 不过,她觉得自己想着想着就饿了,她爬起来在凤坤宫里转了圈,连块点心都没找到。 她又摸了摸肚子,更饿了怎么办? 她赤脚就蹬蹬跑出寝宫殿门,跟外面候着的小宫娥吩咐,“去看看御膳房熄火没有,本宫饿了。” 小宫娥屈膝,很听话的领了吩咐,还让她稍等。 就这么站一会,她就冷的打了个哆嗦。 雾濛濛赶紧往寝宫里头跑,跳上床,裹上被子一时半会都觉得还是冷啊。 唔,她有点想念阿泯了,他是习武之人,气血旺,特别是这会天冷的时候,可以抱着别提多暖和。 可是,她绝对不会未央宫去! 谁叫他都不跟她提前说一声,就晓得闷头折腾她,瞧瞧今个,她说要搬回来凤坤宫,他这死人就当真将她东西给搬了回来。 妈的,不知道女人说是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想的不是? 半点都不宠她了! 雾濛濛决定,她这回绝对不给他顺毛,偶尔她也是想要人顺毛的好不好? 她在被窝里拱了会,好不容易有点暖意,结果小宫娥端着吃食就来,她为难的根本不想起来,便让宫娥将案几搬床榻上来。 结果人一出来开始用东西,被子里那点好不容易捂出来的热气又散了。 雾濛濛整张小脸都皱紧了! 顿时,吃的食不知味。 只用了一点点,就不想用了。 她让小宫娥撤了,人恹恹地拱进被子里,委屈极了。 息泯端着碗酸酸甜甜的甜汤过来的时候,就见被子里拱着的一坨,他在床沿坐下,还没想好怎么哄人。 就听被子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本宫不想用,撤下去。” 听到动静的雾濛濛还十分不忿地捶了下褥子,权当捶在息泯身上。 息泯抿了抿薄唇,他垂眸看着碗里雪白一点红的牛乳甜汤,顿了好一会,修长指尖捻起勺子搅了几下。 那股子酸甜可人的味道弥漫开来,能让人口舌生津。 “都说了本宫不”雾濛濛一掀被子,坐起来就见面前的面无表情的俊脸。 她小脸在被子里被闷的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息泯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眼圈也有点红。 “真不用?”息泯手送过去。 雾濛濛看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说来也是怪事,起先宫娥端进来的宵夜,她虽然饿,可用着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息泯手里的这碗,那酸酸甜甜的香味,还没吃进嘴里,她就馋了。 但,她雾濛濛是个有骨气的人! 她哼了声,脸撇向一边,说不理他就不理他。 息泯捻起勺子,舀了点,还凑唇边吹了吹,塞到她嘴边,“你不用,可我儿子要用,张嘴!” 雾濛濛闭上嘴巴,盯着他,越觉得委屈。 他的崽子都还没花生米大来着,这就偏心过去了,要往后生下来,还有她的位置啊? “谁说是儿子了?”她嚷回去,“我就要生女儿,不给你生儿子!” 息泯让她这孩子气的话给逗的来差点脸没绷住,他嘴角抽了抽,冷然道,“女儿也好,跟你一样。” “我生的当然和我一样,难不成还和你一样不成?”雾濛濛觉得这话还受听一点,她哼哼唧唧的目光落在唇边勺子上,犹豫了会,还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张嘴吞了。 骨气什么的,等填完肚子再撑起来也不迟。 她品着味了,越觉得好吃,便从息泯手里接过小碗,自己小口小口喝着甜汤,这酸甜的味恰到好吃,很合口味,遂满足地弯了弯眸子。 息泯看着她,心头软乎一片。 雾濛濛咬着勺子瞄了他一眼,一不小心撞进他深邃的凤眼中,她一怔,起先的委屈一起冒上来,她搁了小碗,转头就扑进他怀里,搂着他腰身,鼻尖泛酸的嘟囔道,“阿泯,你都不喜欢我了,人家说要搬回凤坤宫,你就真让人给我搬啊?你还只喜欢你儿子,也不想想我,这才成亲几年哪,你就厌烦我了,往后可要怎么办啊?” 她越想越伤心,当真觉得自己和个每晚独守空房的深闺怨妇一样,过的太惨了。 息泯一脸黑线,他将人揪出来,认真的问,“我哪里不喜欢你了?” 雾濛濛抽了抽,瞪着他,“你就是不喜欢我,你还让我搬回凤坤宫!” 息泯扶额,“又犯蠢了不是?分明是你闹腾着要搬的。” 雾濛濛半点都不气弱,她还强势地呛声回去,“那你也不能就真让我搬啊,我说要搬,就是不搬的意思。” 息泯揉了揉眉心,他还是头一次体会道圣人说的,唯女子和小人难养。 “好了,我知道了,这就抱你回未央宫。”他果断不和她掰扯,直接弯腰打算抱人回去。 哪知雾濛濛一滚,滚出他怀抱,湿漉漉的眸子巴巴地望着他,小声的问,“你以后是不是更宠孩子了?” 要是可以,息泯都想敲开这蠢东西的脑袋,看看她这会脑子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了?他要不宠她,能大晚上专门找她送甜汤过来? 雾濛濛见息泯黑着张脸,薄唇抿紧,一言不的样子。 她心头咯噔了一下,认为自己说中了,不见他半点都不反驳。 她仿佛看到往后凄惨的日子,心口抽抽的,已经在盘算自己私库里有多少家当来着,嫁妆里头又有多少能换银子的,甚至,大殷那么宽广,她已经想好去处了。 往后就凄凄惨惨戚戚,不,是潇潇洒洒过一生! 当然,她还要表现的伤心欲绝一点,看能不能从这渣皇帝身上多剐点银子出来。 浑然不知自家皇后脑洞大到没边的息泯,他叹息一声,人往床上躺,伸手本想拽人,可一想起她肚子里还有个,只得温温柔柔的将人抱到怀里,拍着她后背。 像哄小孩一样,跟她说,“没有的事,我只宠你一个,对孩子爱屋及乌罢了。” 雾濛濛不相信,她闷不吭声的在盘算,阿泯从来都不会说甜言蜜语,所以现在放下身段这样哄她,定然是安她心,好让她顺利生崽子。 息泯又接着说,“从前谁叫我爹来着,养这么大的心肝,不疼你疼谁。” 不要脸! 雾濛濛暗地里啐了口,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他都说的出口,看吧,果然是哄骗她的。 见怀里的人没反应,息泯低头去看她,“好了,别跟我闹了,气坏身子不好,往后气不顺了,咱们关上门回榻上好生分说,记住了?” 雾濛濛点了点头,她抓着他胸襟,好一会才水光盈盈地眨了眨眼,有些难为情的说,“阿泯,我没银子花了?” 息泯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怎瞬间就扯到银子上头去了。 他说,“你想要什么?跟内务府说一声就行了。” 毕竟,这都做皇后的人了,想要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雾濛濛咬了咬唇,她好生可怜的道,“银子从我手上花出去才有成就感,没过我手,不开心。” 息泯实在想不明白她这歪理,便道,“知道了,明让苏伯给你送银子过来。” 听了这话,雾濛濛瞬间就开心了。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是能比银子还让人安心的了。 从前,她没事就数存折,现在嘛,没事就数数白花花的银子也不错。 她高兴了,也就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拱息泯怀里,暖哄哄地睡着了。 息泯不自觉摇头,他怎觉得这蠢东西,今个特别无理取闹来着?还是怀了孕的妇人,都这样? 年轻的皇帝一直到早朝都没想明白这事,不过他还是心情很好的将皇后有孕的消息当场宣布。 王公大臣齐齐恭贺。 皇帝于是更高兴了,就要初为人父,约莫就是这样的心情,要不是理智还在,约莫他就要大赦天下了。 但,总有那么个把不长眼,脑子少根筋的。 某位不起眼的大臣站出来,先是祝贺了皇帝,跟着就扫兴的道,“当初圣人要为先帝守孝三年,如今三年期已满,皇后也可喜可贺的身怀龙嗣,圣人后宫空虚,可正当采选秀女入宫的时候。” 息泯那张越威仪的脸瞬间就冷了。 他当没听到这话,转头跟户部商讨今年的百姓收成来。 那大臣不死心,探着脖子还想规劝。 边上实在不想被拖累的其他大臣,赶紧一拽他,将人拖到后面,站前面的大臣身子一挡,再适时一脚,将人踹到最后去。 更有甚者,眼疾手快,捂住那大臣的嘴,不让他说了。 对金銮殿上这小动静,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诸事议完,跟着就毫不拖泥带水的退朝。 今个,蠢东西想吃点辣的,他得去看着,不能让她用多了。 散朝后,那于朝堂上被同僚踹的大臣没好气地拍了拍袖子,色厉内荏的道,“我要去告御状,让圣人评理去,你们几个人等着。” 其他的大臣,皆摇头晃脑,决定往后离这人远点。 那样看不清形势,早晚人头要被自个给作没了。 圣人守孝三年,不见三年一满,皇后就怀了龙种,谁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圣人的霉头来着?让皇后不开心了,后果很严重,惊了皇后肚子里的龙种,后果更严重。 无论哪一种,谁都不敢去碰圣人的这点逆鳞。 这么多年皇后椒房独宠,且皇后在外还颇有贤名。 圣人愿意独宠那就独宠着呗,往后总知道要多生几个龙子就是。 他们这些大臣,巴不得皇后好,省的每天上朝就看圣人的黑脸,那样脖子上的脑袋多危险呢。 第269章:属下变大舅子 到第二年七月的时候,雾濛濛肚子已经很大了,像气球一样,她扶着腰走几步,息泯都战战兢兢的。? ?? 偏生她自个其实没自觉,每日该吃就吃,该走动就走动,没事还能爬几步楼梯完事再走回去。 天气热了,她不耐热,未央宫里头即便放了冰盆,她也觉得难受。 她想念空调啊,冰淇淋啊,不然泡水池里也好啊,偏生息泯什么都不准。 不过,最近息泯晚上也睡不安生,她腿半夜偶尔抽筋,或者时不时要起夜,息泯都要醒过来照顾她。 再吃食上,她后期已经很注意补钙了,也注意晒些太阳,可毕竟大殷朝没有钙片这种东西,她再吃的多,也是有限,她本来还担心,腿就抽过那么一两次筋就没事了。 再说她个人,整个孕期完全没长多少肉,脸还是小小的,手腕和腿也不粗,只有那肚皮看着在长大。 息泯倒还愿意她多长点肉来着,但雾濛濛骨架在那,天生就是个娇小玲珑的,故而她身上硬是没长多少肉,吃进肚里的东西全养孩子了。 许是满朝文武,也晓得皇帝很在意皇后,故而,这些时日的,没啥大事,大家都自觉不去扰皇帝。 息泯难得稍微清闲一些,他将御书房的奏折都给带到未央宫,时刻眼里都要能看到雾濛濛他才放心。 到八月的时候,太医署的太医早算了预产期,所有的物什和稳婆都给找好了。 雾濛濛觉得自己正常的很,除了肚子大了点,其他时候,她没半点不适。 但息泯就觉得不好了,晚上躺龙床的时候,他时常凝视着雾濛濛的肚子,总担心再长下去,就会炸开来,毕竟那样娇小的一个人,肚子竟然长到这么大。 虽然,他能隔着肚子察觉到孩子的动静,他便更担心了,要是儿子力道太大,肚皮撑破了怎么办? 分明智多近妖的一个男人,这月余像是智商下线了一样,惹的雾濛濛时常鄙视他。 要说的是,她这几个月从息泯拿掏的现银,白花花的已经堆了几大箱子了,没事的时候看看,十分赏心悦目来着。 这是整个孕期里,最让她开心的事。 这日,天气难得凉爽几分,雾濛濛躺在御花园阴凉的一凉亭里,她手边就是各种时令瓜果,还有温热的牛乳,另一边则是在埋头刷刷批阅奏折的息泯。 天气太热,又是在后宫里头,他便连龙袍都没穿,只套了件轻薄的衫子,两人背后,是几名轮流打扇的宫娥。 雾濛濛懒洋洋地用了块甘甜的西瓜瓤,觉得味道不错,便又用银叉子叉了块,探过身去喂息泯。 息泯赶紧顿笔,自己接过,用完后,他才道,“你躺着就是,不用亲自动手。”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没情趣的男人,不想理他! 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际,苏伯匆匆而来,素来知道息泯任何事都不会瞒着皇后,苏伯便直接回禀道,“圣人,司水有消息了。” 雾濛濛一个激灵,她赶紧坐起来,瞪大了眸子。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息泯一直差人在找,可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息泯皱起眉头,“确定?” 苏伯笑着点头,“人都亲自回来了。” “快请!”雾濛濛比息泯还心急。 息泯眉头皱的更深了,“你坐稳了,司水一会就过来了。” 雾濛濛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她一把抓住息泯,忐忑的问,“阿泯,你说司水会不会是我兄长啊?” 息泯拍了拍她手背,“约莫是的。” 这话见,果然就见苏伯领着个身形微微削瘦的人进来。 那走路的姿势,雾濛濛瞬间就认出了,不是司水是谁来着。 她腾地站起身,心头越激动了。 息泯吓的赶紧扶住她。 人近了,苏伯侧身让开,就露出司水那张熟悉的脸来,尖尖的下巴,眉目还是那番阴柔的美,不过,一双从前野兽一样的竖瞳却不一样了。 此刻细看,只能见着他眼瞳有些重瞳,并不是从前那种骇人的竖瞳。 他拱手行了礼,“属下司水见过圣人和娘娘。” “快起来,你这些年去哪了?”息泯赶紧将人喊起来。 司水抬头,他第一眼目光就落在雾濛濛身上,看着她挺着的大肚子愣了下,不过很快回神。 他对息泯微微一笑,从前的身上的那种阴郁悉数消散,“圣人,属下九死一生之时,记起从前的事了。” 息泯和雾濛濛一怔。 司水继续说,“属下记得自己本该是姓崔的,应该还有个小属下十二岁的妹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雾濛濛。 雾濛濛嘴皮动了动,她抓着息泯的手用力到指关节白。 司水那双神秘的重瞳,微微弯了起来,他对雾濛濛喊了声,“小妹” 雾濛濛抽了口冷气,她心头激动,这会就觉得肚子有点痛。 不过,她还是抽搭地喊了声,“哥” 司水显然也是很高兴,他两手比划了下,“你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我还抱过你,娘说,要我往后好生保护你” 雾濛濛对那所谓的生母其实没啥感情,但此时听司水说来,她就觉得心头酸。 然后,肚子就越疼的慌,且腿间还有湿热的水流落下来。 她愣愣转头看着身边的息泯,呆了好一会才说,“阿泯,我要生了。” “嗯。”息泯正准备先扶她坐好,冷不防没反应过来。 他是觉得哪里不对,又问,“你刚说什么?” 雾濛濛觉得别人都是孕妇一孕傻三年,可她家,怎的傻的是男人啊! 她一字一顿的道,“我要生了!” “生!”息泯这字说的声音都拔高了。 他弯腰抱起雾濛濛,脚步如风,还边吩咐说,“来人,皇后要生了!” 司水脸上神色也有点木,苏伯跟着跑了,他抹了把脸。 所以,他这一回来,刚兄妹相认,小妹太激动,连侄子也忍不住要先出来了? 他刚做回兄长,跟着就要学如何做舅舅? 不管其他,等司水也跑到产房,就让门口的皇帝给拦住了。 皇帝冷冷一笑,“哼,这时候回来?刺激的蠢东西提前生产,朕明跟你说,国舅爷的封号没了!” 司水撇开脸,他根本就很怀疑,主子压根就不想封他国舅爷当! 属下变大舅子什么的,这辈分上的酸爽,约莫只有皇帝一个人知道。 第270章:荣光百年 英明睿智的永乐大帝息泯,在史书上只有一个污点! 史书官这个记载的,这位一手再创了大殷辉煌盛世的伟大皇帝,从产婆手里接过刚出生的嫡长子,也就是未来的明康皇帝,他瞧着皱巴巴还一脸通红的明康,差点没甩手给扔出去。? ? 是以,后世很多人都感叹,同样伟大的明康皇帝,初初出生,就差点让亲爹给摔没了! 然后,威仪的永乐大帝,让史上同样贤明的贤德皇后给骂了! 这位贤德皇后也是很厉害,刚生产完,人都还是虚弱的,就能把永乐大帝给骂的闷不吭声。 这里,野史里还有这段记载,当时为永乐大帝解围的,还是刚和贤德皇后兄妹相认的司水国舅爷,不然,永乐大帝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进不了贤德皇后的寝宫门。 这些真假暂且不论。 雾濛濛头胎顺产的很顺利,别瞧她身子骨架小,可她一怀上孩子就养得很好,也很注意运动,故而皇长子生下来有六斤多重,不轻不重,刚好合适。 是夜,息泯在床边看着雾濛濛,瞧着她咬破的下唇,指尖轻轻摸了摸,有些心疼。 可他是皇帝,又不想纳妃嫔,所以再是心疼,往后也还是得要蠢东西多生几个。 不过,好在,这投胎就是皇子,一切都按着他计划再走。 说到皇长子,息泯就有些嫌弃,他瞥了眼龙床里头,小小软软一团的奶娃子,整张脸就跟个猴子屁股一样! 想他曾经,就是如今,也是整个京城最俊的男子,这张脸,别提长的多好,作为他的皇长子,怎么能长的像猴子! 不然,像濛濛也成,他家蠢东西相貌也不差,和他挺相配来着。 雾濛濛醒了,她转了转眼珠子,又动了动唇。 息泯赶紧倒温水给她润喉。 雾濛濛缓了缓,才问他,“怎的不休息?明个不是还要上朝吗?” 息泯又瞄了熟睡的皇长子一眼,“睡不着。” 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她哪里还不懂他的心思。 这男人,又是开始嫌弃了! 她嗤笑一声,再次认为他现在真是没智商。 她教育他,“刚生的小孩都是这样,过些时日,就长白嫩了,还有,这是我生的,你嫌弃试试?” 她大有一言不合就带儿子带银子走人的架势! 从前威武又厉害的皇帝耷了,他又瞥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皇长子,过了好一会才绷着脸说,“我没嫌弃。” 雾濛濛哼哼几声,懒得和现在智商不在线的皇帝计较。 她侧头去玩儿子,一会碰碰他小手,一会又摸摸他小脚,再不然还很猥琐的将裤头揭开一点,好奇的去瞅他小丁丁。 息泯看不下去,“让人抱去给乳母。” 他的龙床,自然只能睡他和蠢东西,中间隔着这么个软趴趴的奶娃子,翻身压着了都不知道。 “不,”雾濛濛想也不想就拒绝,想起大殷都兴找乳母奶孩子,她便耐心跟息泯解释,“阿泯,我家乡专门有人研究过,孩子还是生母自己奶的好,他往后身子能长的更好,性子也会更多像我们一些,而且别人带他,我不放心的,谁知道,我没看到的时候,就将我儿子教成什么样了。” “这孩子哪,该慈爱的时候慈爱,该严厉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况且你也说了,他以后也是要做皇帝的,作为皇长子,往后定然比其他兄妹更辛苦,我不想他在跟着别人亲近,他是我儿子。” 雾濛濛还有点愁,她偏头苦恼的问息泯,“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你看你和以前老十四一个娘生的都闹成那样,要往后我们的子女也闹起来了,可要如何是好?” 这问题息泯早考虑过了,他给她理了下鬓,“别担心,我从前和十四并不亲近,而且生母不慈,所以才闹成那样,往后我们的孩子,让他们多相处,好生教,我早点立下中宫,就不会有事的。” 雾濛濛只能一切往好的方向去考虑,她点了点头,还是有些忧心匆匆,“万一皇长子,并不是所有孩子里最聪明的,也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怎么办?” 息泯低笑了声,“你想多了,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一学就会,很多东西,是可以引导的,总之这些,你不用操心,好生做月子,调养好了,再帮我多生几个,嗯?” 雾濛濛咬了他下巴一口,生完孩子后,自家男人又聪明回来的感觉真好。 息泯已经有好些时日没碰过她了,这一亲近,起先都还温情脉脉,这越到后头,就越变味,他微微喘着气将雾濛濛推开,抱怀里揉了揉。 哑着声音道,“不准勾朕,你还做月子!” 雾濛濛坏心眼地笑了,她没羞没躁地伸手去摸了把他滚烫灼热的地方,叫这人眸色瞬间转深。 “做坏事?”息泯咬着她软乎乎的小耳廓低声问。 两人正闹着,冷不防龙床里头的皇长子尿了! 尿湿的感觉并不舒服,又没人理他,才出生的皇长子只得奶声奶气嘤嘤哭了起来。 雾濛濛一把推开息泯,嘴里哄着探身过去,“怎么了?儿子,怎么了?” 息泯眼尖,雾濛濛不想将皇长子给乳母带,他又见不得她太操劳,所以诸事只有自己干了。 “他尿了。”息泯淡淡的道,顺手拿了准备好的干爽细棉布,笨手笨脚地给皇长子换。 是以,自打皇长子出生,满朝文武顿感觉皇帝做事更果断了,前朝诸事,决议的时候,绝对不过一天,皇帝就给定了。 剩下下朝时间,皇帝每日必定在两个时辰内批阅完所有的奏折,然后——当奶爸! 这也是往后长大的皇长子受底下几位弟弟妹妹崇拜羡慕的缘由之一。 毕竟,是受过父皇亲自照顾过的兄长,谁像他们几个,一出生,就让父皇很强势的悉数都扔给了乳母。 亲自带兄长,受过带孩子苦累的母后也半点都没异议! 这多不公平来着,不过,谁叫兄长出生的早,他们跑的慢呢? 这之后的6续几年,皇后悉数生了三位皇子,皇帝膝下有了四位齐整的皇子后,息泯便决定不再生了。 且这么多年,别说满朝文武,就是整个大殷的百姓都看出来了。 皇帝对皇后,那是妥妥的真爱来着,分明是要椒房独宠一辈子的节奏! 不过,见着皇后这样能生,满朝文武聪明的闭上了自个的嘴。 而且,这么些年,皇后在民间的名声,那是比皇帝都还响亮,有人觉得,要是皇后哪天振臂一呼说要当女帝,约莫民间百姓都是扛着大旗支持! 好在这位皇后只有一位兄长,外戚势力薄弱,让人十分放心,国舅爷还早就决定了一辈子不成婚,说什么崔氏这样的家族不该存在,绝了血脉也有绝的了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朝,约莫就只有四位皇子的时候,皇后冷不丁忽然生了位公主出来,这最小的娇娇公主,上有护短宠成眼珠子的皇帝不说,还有四名同样不可小觑的兄长,下那还有当自己女儿看的国舅爷,真真的千娇百宠,碰不得一根头丝的。 也就是在这一年,早年在多罗的暗桩传了消息回来。 息泯将前些年文臣们理的条条毒计都挨个施展了遍,历经几年后,当初能和大殷匹敌的强国多罗分裂了,且这一次,由息泯在后面下黑手,还一分就分为七八个小国家。 灭亡似乎都只是在一瞬间的事。 雾濛濛知道后,转眼就忘了,她生了五个孩子后,顿觉得更忙了。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按着息泯当初计划的一样,步步在实现。 大殷开启第二次的繁荣盛世,四位皇子和最小的公主也是手足情深,并未出现雾濛濛起初担心的那样手足相残。 以致于,众望所归的皇长子,于十五岁继位后,再往后长达五十年的统治时期里,同下面三位弟弟齐心协力,将大殷推向了更鼎盛的时期。 这一长达整整百年的盛世,在历史上称为“荣光百年”! 第271章:二三四哥,有人欺负姝姝 秦睿觉得,作为名门世家秦家最正儿八经的嫡长子,母亲还是百年皇商出身,他父亲六部大员之一的秦竹笙也说了,秦家不必太繁荣,往后他最好娶个普通媳妇,生个一儿一女就够了。 这样的细水长流,才是一个世家能长盛不衰之道。 他深以为然,不见从前的秦家满门风光,结果死的也快。 所以,秦大公子认为,他自打一出生,就是生来当纨绔子弟的。 从一岁到二十岁,他都要将纨绔进行到底。 当然,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子弟,秦睿从来对自己都是很严格的,诗书礼仪还有君子六艺,那也是必须要学的,不然怎么能和娇滴滴的美人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来着。 而且,作为京城纨绔子弟之,秦睿还有一双善于现美的眼睛。 比如,此刻—— 站他面前的,软乎乎的小包子,不,是小女娃子,湿漉漉的和小鹿一样无害的眸子,扎着软篷蓬的花苞团子,团子上系着粉嫩色的丝带。 小包子手里拽着根红色的糖葫芦,也没下人跟着,就这样一个人在元宵花灯节上晃荡。 秦睿觉得他手很痒,心尖也很痒。 这么软萌的小包子,虽然还小,但那五官精致啊,跟个观音座下的玉女一样,长大后肯定非同一般的漂亮。 他动了动指尖,瞬间决定,管她是谁家的,先拐回去养着在说。 所以,他扬起无比灿烂的笑脸,“小妹妹,喜欢啃糖葫芦啊?那我请你吃好不好?” 姝姝歪头想了想,她记得大哥说过,外面很多坏蛋,特别是一上来就跟她搭话的。 只有四岁的姝姝眨了眨眼,手头啃半天才啃半个的糖葫芦一甩,就砸秦睿那张明媚如三月春光的脸上。 “坏蛋!”她嫩声嫩气地冷喝一声,自己觉得很威严,毕竟父皇这样喝的时候,所有人都要跪下,但奈何人太小,除了软萌,半点架势都没有。 秦睿抹了把脸,脸上和手上都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不过,他看着姝姝的目光更亮了! 小包子声音也软软的,和棉花糖一样,好好听。 必须要拐回家! “我不是坏带,我叫秦睿,秦家的大公子,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里有很多银子,可以买很多华服美食。”秦睿努力风度翩翩地做自我介绍。 华服美食? 姝姝狐疑地看着他,有点小心动,母后说过,人生在世,银子很重要! 她想了想问,“你会给我银子吗?” 秦睿点头,必须给啊,小美人要多少,他给多少! 姝姝很为难,啃着小手,有点犹豫,大哥耳提面命过,外面的男孩子很粗鲁,还很坏,父皇好像也这样说过。 秦睿想去拉她肉呼呼的小手,“你跟我回家,我给你银子。” 哪知他指尖才一碰到姝姝手背,小女娃子哇的一声就扁嘴哭了,还喊着,“司清,有坏蛋!” 劲风拂面,秦睿猛地人往后跃,就见一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十来岁黑衣小少年持着剑站在小包子面前。 小包子被秦睿吓得抽嗒嗒,她抱着司清手臂,怕极了,“司清,有坏蛋要拉我,还说要拐我回去。” 司清墨蓝色的眸子一眯,即便认出这人是秦睿,他也恼上了。 他拍了拍姝姝髻,低声道,“公主没事,有司清在。” 小包子破涕为笑,显然她十分信赖司清。 秦睿瞧着觉得很不痛快,小包子怎么能和这人这样亲近呢? 作为纨绔,秦睿决定要狠狠地教训这小子,叫他知道京城是谁的地盘。 是以,他一击掌,哗啦就从人群中涌出来二三十个和他一般年纪的京城世家公子哥。 这些人甫一出现,就开始撩袍撩袖子,“老大,要教训谁?” 秦睿哼哼一笑,一指司清,瞬间几十个公子哥抡起拳头冲的就上去。 结果自然很明显,不出片刻,司清就显露败象,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姝姝被吓坏了,她瞪大了眸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打架,而且还是都打她的侍卫长一个人。 她呆在那,都不晓得要喊人。 秦睿钻过去,蹲她面前,笑眯眯的说,“你跟我回家,我就不打他了。” 姝姝包子脸都白了,她又气又怕,提起小裙摆,就踹了秦睿一脚,还扯着嗓子哭喊着,“二哥,三哥,四哥,有坏蛋欺负姝姝,他们还好多人打司清” 她话音未落,秦睿还在想,小包子家里原来还有那么多兄长?可见出身也不差的,可怎的他从没见过小包子来着? “小妹!”齐齐三道声音由远及近。 秦睿一抬头,就见大殷二皇子手里拿着粉红色的棉花糖,三皇子拿的是面人,四皇子则挑着个兔子花灯冲过来! 秦睿瞬间懵了,皇子的妹妹?那不就是大殷唯一的小公主来着? 他目光顿在小包子里脸上,进她哭的气都接不上,确实是他欺负了的。 他心头心虚,倒绝对不是怕这三位皇子,而是他娘手头的鸡毛掸子! 他家亲娘跟皇后那可是手帕交来着,他欺负了小公主,回去定然皮肉要挨上一顿! 他这头还没做好心理建设,那边四皇子冷笑一声,将手头兔子花灯递给身边的小太监,一撩袖子就道,“我道是谁狗胆包天,原来是你,秦混账,你好的很,都欺负到我妹妹头上来了!” 四皇子最是脾气急,他话都没说完,就朝秦睿扑了过去。 秦睿半点不惧,他和这三位皇子从小到大不知打了多少架了,他虽然年纪比他们大,但每一次打架,这三混蛋都合起伙来打他一个! 三皇子将面人塞姝姝手里,“看三哥给你打他!” 说完,三皇子瞅准空当,一脚就朝秦睿屁股踹过去! 二皇子还斯文一些,他掏出帕子给姝姝擦了脸,又让她舔甜丝丝的棉花糖,趁此机会亲了亲她小脸,“乖,不哭了,二哥也帮你教训坏蛋!” 姝姝让手头的好看的面人和甜甜的棉花糖治愈了,她挥了下手里的面人,“狠狠教训他,他让很多人打司清一个,太坏了!” 二皇子点头应允。 他性子比较闷,除大皇子外,最喜欢使坏。 这当,就见他慢条斯理对身后三位皇子的近身侍卫一使眼色,见侍卫也一拥而上了,他才步入战圈,专挑落井下石的敲蒙棍打! 这一场京城高门子弟的乱斗,一直到金吾卫赶过来才结束。 而最让人汗颜的事,皇子侍卫出手有顾忌,竟然没能打得过京城一棒子的纨绔子弟! 实在叫人汗颜! “实在叫人汗颜!”大皇子云淡风轻的道。 跪坐在他底下的一排三名皇子弟弟,各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虽然大皇子,如今才只有七岁! “还在小妹面前输了,连小妹的脸也丢尽了。”大皇子年纪虽不大,但波澜不惊,很有乃父之风。 四皇子委屈地扁了扁嘴,“大哥,秦混蛋太讨厌了,如今了都欺负到小妹头上了。” 大皇子淡淡都看了他一眼,四皇子顿说不下去了。 三皇子抓了抓脑袋,“大哥,秦睿那个纨绔,手下的也是一帮纨绔,什么招都使,太下流了。” 大皇子还是没吭声。 最后二皇子开口,他默默的道,“大哥,如今小妹和你三位弟弟都遭秦睿欺负了,我们没脸,你也没脸。” 他深谙想要老大出手,只有也把他拉下水,或者拉上小妹才行,合着他三兄弟根本就是母后捡来的? 大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二皇子一眼,沉吟片刻才板着小脸道,“你们怎不动动脑子,都是一母同胞,还说是本殿兄弟,蠢的和猪一样。” 他深刻嫌弃,觉得母后生这三弟弟纯粹多余,就只生他和小妹就够了! 三位皇子头低的更低了,要说他们最怕谁,自然是父皇,可要论第二,非得是这个大哥! 教训完人了,大皇子才敲着桌沿说,“秦睿手下,是司马家的小儿子和凤家三房的次子,基本他那些纨绔,全是这两人再帮他理着,司马家小儿子,走的近的纨绔,多是文官之子,凤家的,则多是富户。” 他话说道这,见三个弟弟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顿气不打一处来。 “司马家以及那帮文官之子和谁对不对付?”他干脆抛钻引玉。 二皇子眸子一闪,“司马家和顾家的不对付,武将家的嘴是瞧不起文官家的。” 三皇子接口,“秦睿手下半个武将的子弟都没有!” 大皇子点头,他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扭了扭,硬着头皮想了想,“凤家富户的,不值一提,这些人最重利,和墙头草一样。” 大皇子总算觉得这三弟弟还没蠢到没救,他大手一挥,“去办吧,父皇说了下次要再输了跑回来,你们三个就滚去军营,好生操练操练,还不准见小妹,都没法保护她,还有脸了?” 三人灰溜溜的走了,凑到一个殿里,滚到同一张床上,嘀咕着商量了一晚上。 而彼时的秦家,秦睿果不其然又挨娘亲鸡毛掸子了,他跪在主院,背脊挺的笔直,他亲爹就在主院里头喝茶,悠闲的不得了。 凤鸾气坏了,将这不省心的儿子教训了一顿,还迁怒秦竹笙,冲他了火,人才转身回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秦竹笙背着手出来,轻声问,“赢了?输了?” 秦睿瞥了他爹一眼,豪气万丈的回答,“赢了!” 秦竹笙欣慰点头,“不错,接着赢。” 跟着,他人心情很不错的就转去房间准备哄媳妇。 想当年,他没赢过息泯那厮,如今自己一个儿子赢他三个儿子,这很不错,这很秦家的风格。 凤鸾被秦竹笙哄了几句,也就不气了,她皱着眉头,朝外头,以秦睿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改明,让那混小子跟我进宫,与濛濛道歉去,他欺负谁不好,偏生欺负软娇娇的小姑娘,真是活回去了!” 还跪在外头的秦睿身子一震! 进宫?那就可以见到软萌萌的小公主了? 第272章:我揍的你娘都不认识 凤鸾领着秦睿进宫的时候,正巧司火也带着司清过来了。 两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少年在皇后凤坤宫殿门口甫一相遇,就差点又打了起来。 还是司火反应快,直接一巴掌呼在司清后脑勺,叫这五官轮廓深刻的少年耷拉地低下头,半点都不放肆。 秦睿一愣,跟他后头的凤鸾一脚就踹他屁股上! 可怜他今早翻箱倒柜,穿的最好看的一件鸭蛋青的衫子给印上了脚印。 瞬间由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了鹌鹑。 司火对凤鸾相互屈膝行礼。 两人一起进殿,雾濛濛怀里正抱着软娇娇的小公主,小公主似乎才睡醒,一脸惺忪迷糊,越软乎。 雾濛濛正喂她啃一点抹茶味的点心。 小公主小嘴动动,一蠕一蠕的,乖巧的能让人心都化了。 雾濛濛见了两家人一同过来,她也不客气直接免了客套。 姝姝在自个母后怀里拱了拱,一眼就看到跟在司火身边的司清,她眸子一亮,不过在过去之前,她还是先朝凤鸾奶声奶气的喊,“鸾姨姨,姝姝都想你了。” 凤鸾笑的眼都弯了,她自己就只生了一个儿子,也没有女儿,故而,十分稀罕雾濛濛这最小的女娃。 她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个拇指大小的兔子金珠子来,冲姝姝招了招手。 姝姝一见金子,整张小脸都亮了,她从雾濛濛大腿上滑下来,蹬蹬跑过去,仰起头,湿漉漉的眸子眼不眨地望着凤鸾。 凤鸾忍着想掐这小女娃脸蛋的冲动,将小兔子金珠塞给她。 姝姝高兴地满嘴都是好话,“鸾姨姨,姝姝很喜欢兔子,也很喜欢鸾姨姨给的金子。” 凤鸾看了正扶额的雾濛濛一眼,终于还是没忍住,摸了小女娃粉嫩的小脸一把。 一直站在凤鸾身后的秦睿忍不住了,他探出半个身,抬手晃了晃,放轻声音道,“姝姝小公主” 姝姝一愣,她捏着兔子金珠一见秦睿,瞬间就被吓傻了。 雾濛濛正在跟司火说着什么,司火没好气地还点了司清脑门一下。 跟着,大殿中众人就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司清清有坏蛋”姝姝想也不想,本是想往雾濛濛那跑,但一想着,母后也是不会拳脚的啊! 她转角就躲司清身后,抱着他手臂,藏他身后,根本不敢出来。 秦睿打招呼的手还僵在那里,他那张俊秀的脸瞬间就黑了。 小少年哀怨地瞅着姝姝,仿佛被打击坏了。 司清横了秦睿一眼,侧目跟姝姝道,“公主别怕,没事。” 姝姝似乎才想起那天的事,她拽着司清袖子,很老实的道,“对哦,司清你也打不过坏蛋,二哥三哥四哥也打不过,我要去找大哥” 她这话太老实,叫司清瞬间感觉到了自家母上大人威胁的眼神,他挺了挺背脊,满身战意的道,“公主,单打独斗,属下打得过他!” 姝姝小鹿一样的眸子一下就亮了,秦睿不干了,他一撩袖子,跳出来就嚣张的挑衅道,“来啊,本公子能揍的你娘都不认识。” 这话一落,满殿寂静。 秦睿后知后觉这里是凤坤宫,司清的娘,人家还正坐对面来着。 他干笑两声,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凤鸾气炸了,她手边找不到鸡毛掸子,直接不顾形象,拖了绣鞋就抽秦睿后背。 秦睿哪里敢躲,他抱着头哼哼地受了。 他家亲爹说了,家里娘最大,要打要骂,他最好乖乖受着,不然等亲爹出手,他更吃不消。 一边的姝姝挥了挥小拳头,“鸾姨姨,打坏蛋!叫他欺负姝姝。” 雾濛濛轻咳一声,打了一两下意思下就行了,她让嬷嬷拉住凤鸾,又唤回姝姝。 点着她小额头,好生的说,“你还起哄?那可不是坏蛋,是鸾姨姨的儿子,秦家嫡长子秦睿。” 姝姝小脑袋转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睁大了眸子问凤鸾,“鸾姨姨,他是你家的?” 凤鸾拂了下袖子,理了理鬓,哼了几声,“我家可没这样混的小子。” 眼见洗清形象的机会就在瞬间,秦睿顾不得,抱着凤鸾腿就大喊,“娘,亲娘,我怎么就不是你儿子了。” 说完,他还对着姝姝大声的说,“我是秦家的,我爹是秦竹笙,我娘是凤鸾!” 姝姝小身子一抖,往雾濛濛怀里拱了拱,不过总算知道这人不是坏蛋,是鸾姨姨家的。 但是,他还是坏的很! 父皇和大哥说的没错,外面的小子都很坏! 有孩子在殿里,也不好说话。 雾濛濛就低头对姝姝说,“姝姝,要不要帮母后,招呼招呼秦睿哥哥,还有司清一块?” 姝姝不想,但是母后都说是帮她了,她觉得不能拒绝母后的请求。 可她实在怕秦睿。 雾小芒哪里不晓得她那点胆小,便笑着说,“咱们姝姝是大殷公主啊,秦睿哥哥进宫就是客人对不对,作为主人,我们要做什么?” 姝姝扭着小手指,看了一眼秦睿,“招呼客人。” 她想了想,又说了个词,“宾至如归。” “姝姝好棒,又学会一个词语啦。”雾濛濛不吝赞赏,还亲了她小脸一下。 姝姝扭了扭,挪出雾濛濛怀抱,认真板着包子脸道,“好吧,我帮母后招呼客人。” 雾濛濛奖赏地摸了摸她的髻。 姝姝叫上司清,这才敢喊秦睿一块去逛御花园。 殿中的几人见三小走了,雾濛濛适才抿嘴笑道,“姝姝小了些,不懂事,四鸾你也莫要都恼秦睿。” 凤鸾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才看着雾濛濛和司火道,“是我家小子太混,上次的事,我都没脸说。” 司火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雾濛濛哪里会在意,她摆手道,“都是小孩子自己间的事,有甚好没脸的。” 凤鸾叹息一声,也好在是和几位皇子起的纷争,要换了别家的,她还地厚着脸皮抱着银子上门道歉。 凤鸾难得进宫,雾濛濛又同她说起旁的。 此时的御花园里,姝姝答应了母后要帮着招呼客人,她还是摆出小公主的派头,指了指道,“那边是蔷薇园子,再过去一点有个凉亭” 秦睿哪里有心思逛御花园,他腆着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害。 “姝姝,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啊?要不然那天我就直接请你吃糖葫芦了。”秦睿当另一边的司清无无物。 姝姝板起小脸,包子脸严肃的道,“你不能叫我姝姝,只有父皇母后还有哥哥们可以叫,你要叫我大公主。” “别啊,叫公主多生疏,”秦睿自来是脸皮厚的,他蹲姝姝面前商量的道,“不然,我叫你姝姝,你叫我睿哥哥,好不好?” 姝姝不高兴了,这人怎么能这样,母后说了的,小名只能家里人的喊。 秦睿从荷包里掏出白花花的银子来,“那,给你银子。” 姝姝目光落在银子上,有点想要,她低着头想了想,软乎乎的小手一把从秦睿手上抢过银子抱在怀里,“只能叫一天,今天过了就不准叫了。” 秦睿才不管呢,人先哄住了在说。 他笑眯眯地喊了声,“姝姝。” 姝姝埋头努力将银子装自己腰上小小的荷包里,浑然不在意地应了声。 一边瞧着的司清气的瞬间拔剑。 这厮太坏,竟然用银子蛊惑小公主,罪不可恕! 他剑一指,就喝道,“秦睿,你不是要和我打吗?来啊,谁怕谁!” 秦睿早想教训司清了,一个侍卫长,凭甚和有姝姝那样亲近来着。 他这下袖子也不挽了,回头对姝姝道,“姝姝,站远一点,看睿哥哥摔跤给你看啊。” 当然,他摔的是别人! 姝姝好不容易塞完银子,将小荷包胀的鼓鼓的,一抬头,秦睿已经和司清打的红红火火,两人不分轩轾,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是在宫里,她的家,姝姝半点都不怕,她找了块石头坐下,很无聊的看两人你来我往。 不一会,下国子监的三位哥哥过来,认出和司清打的人是秦睿。 四皇子冲的过来就问,“姝姝,秦混蛋又来欺负你了?” 姝姝摇头,她皱着包子脸,想了会才慢吞吞的说,“他是鸾姨姨的儿子,是母后的客人。” 三皇子狞笑一声,开始脱皇子服,“送上门来找揍,正好!” 正和司清打的欢的秦睿觉得背心泛凉,他一回头,就见二三四皇子齐齐朝他冲过来。 他脸色一变,嚷开道,“四个打一个不要脸,姝姝,救命啊!” 他这一声“姝姝”喊出口,顿让三位皇子脸色一变! “姝姝”这小名,是他秦睿能喊的么? 落后一步踏进来的大皇子,不巧正正也听到了,只有七八岁,却少年老成的中宫太子,面色微凛,他眯着那双凤眼,审视地打量了让四人压着打的秦睿。 最后确定秦睿翻不了身,他才一挥手,跟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去,将周围的太监宫娥清退,秦家公子和三位皇子,正是玩的高兴,莫让人打扰了。” 小太监冷汗长流,低着头连忙去屏退多余的人。 姝姝见着大皇子,眸子一亮,她跳下大石头,欢快地跑过去,巴巴地跟大皇子伸手,“大哥,姝姝想你了。” 大皇子脸上荡开笑,他弯腰在姝姝左右小脸蛋各亲了一下。 当然,这习惯也是从母后那养成的。 随后,威仪堂堂的中宫太子牵着娇娇小妹的手,就往凤坤宫去。 身后打闹的几个小子什么的,怎么能让小妹多看呢?他这个中宫太子也没看到。 第273章:空手套白狼 凤鸾没想到,儿子难得进一趟宫,竟然就要鼻青脸肿的回去。?&bsp;&bsp;? 这一回,让跪在凤坤宫门口的,则是二三四皇子,这三人年纪不大,可瞧着秦睿身上的伤,还尽是往打的人痛的地方去招呼。 雾濛濛气笑了,她一头让太医过来瞧瞧,另一头,则狠狠地拿藤条抽了三位皇子一记。 雾濛濛是很少打人的,她那架势,将姝姝都给吓了一跳,连忙躲进自家太子哥哥怀里头。 凤鸾实在觉得没脸,虽然这次被揍的是自家儿子,可她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她家的先挑衅,不然堂堂皇子,哪里会和他一个纨绔动手来着? 早在亲娘那里没法洗清的秦睿觉得痛的冤啊! 妈的,皇子也很无耻来着,比他这个纨绔还坏,四个打一个,另外一个太子还来个釜底抽薪,他再是能打也打不过来着。 凤鸾最后拎着熊孩子走了,司火倒不慌。 她瞧着凤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走远,转头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 雾濛濛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秦睿走就走,他还扭着张青青肿肿的脸回头给姝姝摆手道别,吓的姝姝一下就抱紧了太子哥哥的腰。 太子人也不大,差点没站稳,让她给撞倒。 好在,他最后险险绷住了,没在母后和小妹面前有损威仪。 雾濛濛也是失笑,凤鸾和秦竹笙都是性子不错的人,可谁能想到,生个儿子出来竟是这样熊的,还以自个是纨绔为荣来着。 司火半是倚靠在圈椅中,看了自家脸上同样带彩的儿子一眼,言笑晏晏的说,“这几个孩子可真是闹腾。” 雾濛濛如今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纪,但在她那张脸上,似乎半点都没有岁月痕迹,一如多年之前一样,且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她眉目越宁静姝好,浑身上下带着脉脉的温柔,又不失灵动,叫人亲近着很舒服。 三位皇子在门外跪了一小会,雾濛濛就让人起来了。 起先不过是做给凤鸾看的罢了。 她分得清,凤鸾是手帕交,司火是自家人。 她也很注意这些,再是关系好的手帕交,她也从不疏忽了,该要做的即便是面子上过的去,也定然是要做的,不然平白伤了彼此的感情,多不划算。 三位皇子头耷拉都站跟前,就和认怂的鹌鹑一样。 太子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就和姝姝一起玩了,弟弟什么的,皮糙肉厚,让母后罚罚也没关系。 姝姝在他怀里,悄悄摸出荷包里刚才秦睿给的银子,数了数,很不舍地分了一半给太子哥哥。 太子瞧着她小脸那神色真是好玩,就问,“哪来的?” 姝姝撅嘴说,“就是那个秦睿给的,他给银子,我准他喊一天的小名。” 太子眯了眯眸子,心头默默又在秦睿头上记了一笔,很好,用银子蛊惑小公主,罪加一等! 不过,转头太子就摸着姝姝小脑袋说,“下次,姝姝可以这样说,给银子,你才考虑考虑,不给就不考虑。” 姝姝眨巴着湿漉漉的眸子,崇拜地望着自家大哥。 太子将手头的银子面不改色地装进自己荷包里,又说,“然后收了他的银子,拒绝他。” 姝姝眸子更亮了,只觉得太子哥哥和父皇一样厉害! “知道,这招叫什么吗?”太子低头问这软乎乎的小妹。 姝姝摇头,她喜欢和父皇还有大哥一起玩,他们总会教她很多东西,其他三位哥哥,连她都觉得略蠢,只适合帮她打架! 不过,出现了秦睿过后,现在三位哥哥的身手,她也有点嫌弃了。 太子将人抱紧一点,在她耳朵边小声的道,“这叫空手套白狼。” 姝姝掰着手指头,念了两遍,就将这话记住了,她准备着下次再见到秦睿的时候,就大哥说的这么办! 殿里头耳朵尖的司火,似笑非笑地瞥了太子一眼。 雾濛濛倒是没听到,她将座下三位皇子身上检查了一遍,没见大伤才作罢。 几小的又凑一起玩闹了会,雾濛濛被吵的头疼,就让年纪最大的太子领着人下去玩耍。 至此,凤坤宫才算安静。 司清自然也是跟着小公主一块离开了。 司火抿了口茶,“几位皇子和小公主的感情可真好。” 听闻这话,雾濛濛弯了弯眉眼,“要一直这样好才行哪,现在是不错,也不知道往后长大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司火问了声,“听闻,除了四位皇子现在还住在一个殿里头?” 雾濛濛点头,“阿泯说,这样吃住学都在一起,往后感情才会更好。” 司火默了,谁家都是几个娃,可也没见谁这样养的,不过,这话是主子说的,她还真不敢反驳。 聊了会其他的,司火忽然笑道,“娘娘可还记得春娘?” 雾濛濛眸子一下就亮了,“自然记得。” 春娘这样宅斗值爆表的奇女子,她能忘了才怪。 “我记得,当年她不是在七皇子府失踪了吗?阿泯还让人找了结果没找到。”雾濛濛一度以为春娘香消玉殒了。 司火道,“当年,七皇子的死,其实是二皇子在背后下的手,恰巧让春娘给看见了,二皇子本是要杀了春娘的,春娘说是圣人的暗桩,二皇子就留了她一命,但又怕她坏事,就将人藏了起来。” 雾濛濛点头,她没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 想着接下来的要说的,司火就笑了,“这世上的事,可真说不清楚,最后圣人登九五,二皇子离京本是要回佛门,就准备着将春娘给放了,但谁想春娘竟是对二皇子芳心暗许了。” 雾濛濛目瞪口呆,这事可真是神转折。 司火也是在笑,“春娘在楼子里多年,也算是个阅尽天下男人的了,可只多看了二皇子一眼,就栽了,所以二皇子放了她,她也没回来,从前的经历不太好,她也不想再有人知道她,所以干脆就追着二皇子去了佛门。” “如今呢?”雾濛濛问道。 司火答,“前些日子,她给我传了信回来,说是耗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让二皇子还俗了,准备成亲来着,也没打算再回京城,就在二皇子修行的佛门山脚下,做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雾濛濛讶然地说不出话来,这春娘当年仅凭一人之力,就弄垮了七皇子,如今还能让六根清净的二皇子生了凡心还俗娶她。 她真心觉得,这春娘就是个传奇人物来着,半点都不逊阿泯这样的。 “她可真厉害。”雾濛濛憋了会,才憋住这几个字。 司火嗤笑一声,得了吧,这位还在羡慕别人,她在旁人眼里,从一个小乞丐成为皇子妃,再是亲王妃,最后当了皇后,还这么多年的椒房独宠,旁人还觉得她才是厉害的呢! 两人又说了会其他的,司火见着天色不早,就起身告辞了。 批阅完奏折的息泯亲自过凤坤宫来接她回未央宫。 如今已是三十六七的皇帝,那张俊美如昔的脸上,蓄起了短短的黑须,只上嘴皮有一些,修整的整整齐齐,不仅无损他的俊美,还让他身上那种身居高位的威仪越厚重,平时叫文武百官不敢直视。 不过,在雾濛濛面前,他不自觉的就敛下锋芒,眉目柔和深邃。 “回了,几个孩子都等着用膳。”他身上虽然还是穿着龙袍,但朝雾濛濛伸手,喜欢她的那份感情一如从前,不曾减少,却越是如美酒浓烈。 雾濛濛笑着将手放他手心,她偏头瞅了瞅他,忍不住伸手去拨弄他嘴皮上的短黑须。 息泯侧头躲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哪里能闹腾到朕的脸上。” 雾濛濛哼哼两声,“那别让我亲你脸。” 这人从前还好,这几年,都老夫老妻了,结果还出了花样,每天早上天不见亮去上朝的时候,偏生要把她闹醒,让亲了脸才肯让她继续睡。 她不就亲儿子女儿的时候更多么?他脸又不嫩,谁愿意亲他? 息泯瞥了眼落很远的宫娥太监,适才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话,晚上上龙床,随你折腾,不然一会叫孩子看见,我该没威严了。” 雾濛濛满意了,不过,她还是唬着小脸,装着他从前嫌弃的模样,“哼,谁折腾谁啊?我是看你凑上来,才勉强的。” 息泯眯了眯眸子,捏了捏她指尖,“蠢东西,朕怎觉得这些年,你这说话的语气派头恁的眼熟?” 雾濛濛白了他一眼,能不眼熟么,从前他不就是这样跟她说话的,要她服低做小的去顺毛才肯罢休。 息泯将人揽进怀里,报复性地用牙齿磨了磨她软软的耳廓,还很有技巧性地往她耳朵里喷了口热气。 “早让你骑过了,你还要怎么翻身?蠢东西不是我不让着你,是你自己没用。”他很恶劣,也不顾忌这会天都没黑。 雾濛濛腿一软,差点没滑下去。 老夫老妻就这点不好,她身上哪些地方最敏感,他简直一清二楚。 特别不能往耳朵里吹热气,那股子灼热和湿润,蹿入耳膜,能叫她整个人瞬间身子软。 她眼尾清媚地瞪了他一眼,可只惹来息泯地低笑。 “抱你?”他挑着长眉提议道。 雾濛濛甩开他手,理了理衣襟,径直往前走,眼尾的清亮水光都还散去。 真让他抱过去,当着几个孩子的面,她就真的没脸了。 虽然,曾经早生过这样的事了。 息泯从后头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微微翘起嘴角,在他看来,现在的日子,有她、有孩子,就是最好的时光。 岁月荏苒,有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还有孩子,生活,不外乎就是如是。 第274章:有病的秦睿 对儿子这样鼻青脸肿的进宫回来,秦竹笙只怔了下,就没再多问。 晚些时候,秦睿则偷偷摸摸地跑进他书房,磨磨蹭蹭好像还有话要问的模样。 秦竹笙没理他,他慢条斯理的将明早要上的奏折写好了,秦睿实在忍不住才蹭到跟前来问,“爹,我有点事想请教。” 秦竹笙扬眉,自家的儿子,他再了解不过,打小一磨蹭,就晓得他想干啥。 “有关小公主的?”秦竹笙淡淡的道。 秦睿不断点头,他眸子亮亮地坐秦竹笙对面,兴致勃勃的道,“对啊,爹你有没有觉得姝姝好可爱啊,跟个小白兔一样,软乎乎的,我看见她就忍不住想抱回家里来养。” 秦竹笙凝眉反思,他没这种喜欢小姑娘的特殊癖好,幼时虽然擅于照顾小姑娘,但也仅限于凤鸾跟雾濛濛而已,旁家的小姑娘,他是半点都不喜欢的。 自家儿子从前也没见只喜欢小姑娘,其他家的小姑娘他也见得多,就是年前,还扔了只毛毛虫吓退凤家那边的小姑娘,和小公主一样的年纪。 后来挨了一顿,问他为何那样做。 他就一句话,“矮矮小小,又爱哭,还总黏着我,烦死了!” 别人那个小姑娘也长的很乖巧可爱。 没见他半点喜欢,还不厌烦。 秦竹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公主也矮矮小小,胆子不大,同样爱哭,怎不见你烦。” 秦睿摸了摸脸上青肿痕迹,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上次花灯节第一次见她,啃着糖葫芦,我就准备先抱回家来着,软糯糯的,多招人哪。” 他说着,还傻笑了起来。 秦竹笙心头一动,“你这是看上小公主了?” 秦睿皱眉,他年纪不大,哪里想的明白,遂不耐烦的道,“爹,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自打见着姝姝,就想同她亲近,让她只跟我玩,最好能抱回家来。” 说起姝姝,他眉眼都高兴起来,“爹,你跟娘说一声,将我往年的压岁的银子都给我呗。” 秦竹笙问,“你想干什么?” 秦睿趴书案上说,“姝姝她可喜欢银子了,我给姝姝啊,让她跟我玩。” 秦竹笙顺手卷起手边的书,想也不想就给秦睿脑门一下,“没出息!” 这才认识几天,都开始将家里的银子往外搬了,要年纪再大点,莫不是还将所有的家底都给送出去了? 秦睿委委屈屈地撅了撅嘴,“你是没看到,送姝姝银子,她可高兴了” 秦竹笙冷笑一声,息泯是何货色,他再了解不过,还有年纪不大的太子,两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两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公主,哪里是等闲的。 要他说,没准自家这蠢小子,被公主给卖了,还帮着人数银子! 事实上,秦竹笙不愧是高瞻远瞩的! 很多年后,秦睿以为是他从小将公主给守着才能抱回家的,岂知,他走过的路,全是小公主挖的坑,埋的套路! 秦竹笙将儿子教育了顿,就将人赶走了,他想了想,儿子对小公主的喜欢,还真是不得不防。 是以又将秦家族谱翻了出来,比照着数了数。 不多不少,到秦睿那一代,恰好是出了五服九代的,也就是说,他家傻小子运气刚刚好,以后是可以娶公主的。 秦家,这莫不是又要出第二个驸马了? 秦竹笙忧心忡忡,这与他早定下的步调不符。 他在书房里背着手转了几圈,要是儿子对公主只是一时新鲜,那还好,要过几年,真是心悦,他秦家真再出个驸马,这种荣耀,他根本不想要啊! 他盯着族谱看了好一会,叹息一声,只得认命。 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儿子要做驸马,他也拦不住,往后让子孙再低调一些就是了。 浑然不知给自家亲爹出了难题的秦睿,又磨到凤鸾名下,满嘴卖乖,从凤鸾处讨了银子,就神秘兮兮地回自个院子里,将从前的私房找了出来,所有的银子凑一起一数,有个上千两。 他美滋滋的将银子收好,躺床上就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姝姝出宫。 想来想去,他还是绕不开二三四皇子,他小小年纪就叹息一声,觉得要下点功夫跟三位皇子打好关系了,还有那个侍卫长司清也是。 往后不仅不能打架了不说,还得将好感值刷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才行。 好在,他是纨绔,最会的就是吃喝玩乐,想必拉好关系也不难才是。 这时候,秦睿浑然忘记了,二三四皇子背后还有个最重量级的太子! 往后的好些年,秦竹笙就冷眼看着儿子自己作,他也凡事不插手,看他一个人能蹦跶到哪种程度。 还别说,秦睿这人,仿佛天生就很会交际,还很会说话,且时常不自觉就会让周围的人信服于他。 不见前些年,聚在他周围的各家纨绔子弟,他硬是将人管的妥妥当当,还忠心不二的很。 这些林林种种,秦竹笙没有干预过,对他老说,儿子只要不作奸犯科,长成什么样子,他都能接受。 是以,没过几年,二三四皇子当真与他交好了,要不是背后还有个太子,约莫他收买这三位皇子的时间还要减半。 即便如此,虽然太子还是时常提点三位弟弟,但架不住秦睿的糖衣炮弹,三位皇子弟弟瞬间成了拉太子后腿的猪队友! 太子很少出宫,大半的时间都在中宫,可已经通过三位皇子,和秦睿明里暗里地交锋数次了,当然输赢各自参半,谁都没压过对方。 要说的是,自打三位皇子和秦睿关系好了,果然又长大几岁的姝姝,能时常出宫了,秦睿见到小公主的时候越偏多。 他也成功的让姝姝对他转观,不再一见他就躲,说他是坏蛋之类的了。 到了最后,已年满十六的秦睿,能别开三位皇子,单独约九岁的姝姝出宫游玩,雾濛濛也不担心,凤鸾家的孩子,这些年越稳重,和从前熊的时候大相径庭,故而她很放心。 太子拦过一两次后,就现自个拦不住,除非搬出父皇来。 但他又不愿意让父皇觉得他无能,只能从三名弟弟身上下功夫,将秦睿的狼子野心剖开来讲,适才让三位同样妹控兄长警醒过来。 而此时,显然已经有些晚了。 至少他们家的宝贝妹妹,已经一口一个“睿哥哥”了。 三位皇子让太子一狠心丢去了军营操练,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没在身边了,还能少些拖后腿的。 然,可喜可贺的是,秦睿也让秦竹笙丢到了军营。 临去的前几天,某天晚上,时隔几年,秦竹笙又问他,“可是看上了公主,往后想娶?” 如今已经什么都懂了的秦睿点了点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自个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就心悦上的,总是瞧着软乎乎的小姑娘一年娇娇过一年,他就越心痒的想将人抱回家里藏起来,小时候还好些,能说是小孩子间单纯的喜欢,可现在他都这样大了,念头还这样强烈,他便知道,约莫自己是早就心悦上姝姝了。 特别听她软软的喊睿哥哥的时候,他就想将人抱进怀里揉几下。 他努力认真板起脸问,“爹,儿子莫不是有病?姝姝那么小的时候,儿子就动了心思。” 秦竹笙用一种你才知道的目光看着他。 秦睿顿像条死鱼一样,头往书案上轻撞了几下,有些不能接受自个有病来着,但是姝姝真的好可爱啊,以前可爱,现在也可爱,娇嫩嫩的,和朵花骨朵一样,他看一眼就喜欢一分,到现在已经没救了。 秦竹笙又道,“要娶公主也行,爹自会帮你,不会你也要有点真本事才行,不然皇后娘娘头一个就不同意。” 秦睿正襟危坐,他还知道亲爹这是在帮他了。 秦竹笙嘴角露出个意味莫名的浅笑,“娶到小公主,很简单,一是皇后娘娘同样,即便圣人不同意,也是没办法的,二则要公主也是心悦你才行。” 见儿子当真在认真听,秦竹笙又说,“公主那边,你自己努力,爹帮不到你,至于皇后,你得表现出是个值得托付,很有责任心的模样才行。” 秦睿点头,跟着又皱起眉头,“姝姝年纪还小,她还不太懂,儿子会好生守着,可皇后那边,儿子要怎么表现?我又不能时常进宫。” 秦竹笙斜眼看他,最后道,“去军营吧,军营是个好地方。皇后那边,我自然会让你娘去说,但你也得拿出真本事,不然丢了你亲爹和娘的脸面,驸马这位置你就别想了。” 秦睿只差没扑过去抱秦竹笙的大腿,“别啊,爹,亲爹,我会努力,再也不纨绔了,你让娘跟皇后娘娘好生说说啊,说儿子这辈子只娶姝姝一个,什么都能听姝姝的话,银子全交给姝姝管” 秦竹笙脸瞬间就黑了,人还没娶进门呢,他就这样没骨气地服低做小了。 他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走了几步,不解恨,又折回来将才站起来的秦睿又踹倒,“我秦竹笙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玩意?” 秦睿缩了缩脖子,嘀咕了句,“您在娘面前还不是一样” “混小子,说什么?”秦竹笙瞪着他,大有再踹一脚的架势。 秦睿赶紧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我去跟姝姝道别一声。” 秦竹笙见他跑的像有狼在屁股后头追一样,忍不住摇头叹息。 都说子女是父母的债,这话当真不错。 回了主院,凤鸾迎上来急急问道,“儿子怎么说的,他可是真看中姝姝了?” 秦竹笙抿笑点头,“是看中了,还说非公主不娶。” 凤鸾一听这话,就又是高兴又是愁。 她也跟着叹息一声,“表哥,你说濛濛她愿意将姝姝托付给咱们吗?圣人多宝贝的眼珠子来着,这事可真玄。” 秦竹笙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莫担心,只要公主和咱们儿子是两情相悦的,圣人也拦不住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凤鸾又操心,“这倒好了,总是我也会待姝姝视如已出,不会当成是儿媳还立规矩什么的,表哥我就又担心,是自家儿子一头挑担子,要人家姝姝根本就没这心思,往后还有他苦头吃。” 秦竹笙哪里敢跟她说,自己也这么担心过,面上还得轻轻松松地安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莫多想了。” 凤鸾只得暂时放下这事,她想到自己和秦竹笙的从前,也是一乐,“可不就是,从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她似笑非笑都看着秦竹笙,秦竹笙一顿,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再跟媳妇回忆下从前,他是怎么让她苦等的? 这不纯粹找不安生。 是以,向来聪明的朝堂肱骨大臣秦大人,干脆搂着人,做点大家都会快活的事最实在! 第275章:做牛做马的太子 姝姝坐在高案几上,小短腿一晃一晃的,手里拿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酸甜的味从她一动一动的嘴皮子上弥漫出来,那裹在山楂外面的糖汁,将她花瓣一样粉嫩的唇给染的更红了,勾着人想去舔一口。? 秦睿目光错开,他轻咳一声,站在姝姝面前,“姝姝,我要去军营一段时间。” 正在舔山楂上甜甜糖皮的姝姝动作一顿,她湿漉漉的眸子转了转,皱着小巧的鼻子道,“睿哥哥,你也要去啊。” 秦睿一愣,“还有谁要去?” 姝姝掰着手指头道,“二哥,三哥,四哥都已经去了,大哥说至少要三个月才准他们回来看我一次。” 秦睿眸色微动,他轻轻松松跳上案几,同姝姝并肩挨股地坐着,“姝姝,睿哥哥去了军营,你会不会想我啊?” 姝姝瞥了他一眼,看着手里头他送的糖葫芦,口吻不确定的道,“应该会吧” 毕竟秦睿也走了的话,就没人会给她银子了,还送零嘴,整天闷在宫里,这多寂寞呢。 秦睿心头一喜,他倒想将人给抱怀里头,但不敢来着,也怕吓到姝姝。 所以,他拐弯抹角的道,“姝姝,我去几个月才回来,你会不会就忘了我?” 姝姝觉得这人今天真磨叽,问题问个没完,她是两岁小孩么?转眼就能忘记个人? 不过,看在手头还没啃完的冰糖葫芦,她舔了下唇珠,慢吞吞的说,“不会啊,睿哥哥嘛,我怎么会忘呢。” 秦睿又挨她近了点,试探的问,“那姝姝也不要再跟其他的世家子弟走的近了。” 姝姝偏头看他,除了几个兄长,她也就和他走的近来着。 秦睿见她眨眼睛,就晓得她是同意的。 跟着他压低了嗓音,心头带点莫名期待的问,“姝姝想过以后要找什么样的驸马吗?” 这问题,姝姝还真的好生考虑一下。 她都快十岁了,所以该懂的还是懂,也知道自己是大殷朝唯一的公主,父皇母后还有几个兄长都很宠她,她往后也不会去和亲,应该就在京城了。 所以,这驸马的问题,她还当真要想清楚。 秦睿瞧出她在思索,便已有所指的道,“姝姝,睿哥哥今年快十七了,你鸾姨姨那天说有个谁家的姑娘,让我去相看来着,姝姝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看看?” 一说完这话,他就紧紧盯着姝姝,不放过她小脸上的任何表情。 姝姝漫不经心的道,“那就去看啊。” 说这话功夫,她好不容易又啃完半个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她嘴巴里蔓延,她欢喜地都眯起了眸子。 秦睿垮了垮肩膀,“可我不喜欢别人,我有喜欢的人了。” 姝姝一下睁大了眸子,她吃惊地看着秦睿,“是谁?” 秦睿没吭声,他只看着她。 姝姝不开心了一下,秦睿有了心悦的姑娘,这往后每年他的零用就不会给自己了吧?又少一笔银子,真真叫人惆怅呢。 而且,约莫他也不会给自己买零嘴,不会邀约自己出宫玩,这可真是让人想想就觉得不欢喜。 姝姝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顿觉手中的糖葫芦也不甜了。 她一双湿漉漉的黑白眸子瞅着他,巴巴地十人招人,“睿哥哥,既然你有了喜欢的姑娘,那就去好逑吧。” 她虽然觉得往后没了银子会很可惜,但是谁叫她是开明无比的公主呢,总不能耽搁秦睿的幸福不是。 秦睿差点没让这不开窍的姑娘给气趴下了。 不过,他可舍不得朝她火,只得恹恹的又问,“姝姝,有喜欢的人了吗?” 姝姝皱着眉头想了会,她摇摇头。 她知道,秦睿问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和她对父皇母后还有兄长的喜欢不一样。 秦睿又微微挺起背脊,提议的道,“我呢?姝姝往后会不会喜欢睿哥哥?” 姝姝真让这问题给吓到了,她瞪着他,终于在他深邃专注的目光下,有点无措了。 她转着手里头的冰糖葫芦,低了低头没吭声。 秦睿瞧着她旋,连这个每个人都有的旋,他也觉得姝姝的格外可人,那软蓬蓬的髻包,还缠着零散的珍珠,乖巧的让他想摸几下。 他其实也没想这么快就跟她说这些,但是他还真担心,这一去军营,经常不回来,这小姑娘转身就将他给忘了。 要是再过几年他才回来的话,指不定她身边就站了别的男子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生。 所以,他也低头去她,带着诱哄的道,“睿哥哥喜欢的姑娘,就是姝姝啊,打小就喜欢” 姝姝一下抬头,娇娇的小姑娘小脸上有点微红,不过她还是很绷得住的。 她点头道,“我知道了。” 秦睿没说完的话被这么一噎,他就说不出来了。 姝姝看着他,他也看着姝姝,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过一会,秦睿自个就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鼻尖,目光游离。 姝姝瞥见他耳朵都红透了,一瞬间她就不害羞了。 她可是公主,有爱慕之人理所当然,有甚好害羞的! 她又慢慢地啃了口冰糖葫芦,跟着问,“那睿哥哥以后会将挣的银子都给我吗?” 秦睿点头,“肯定!” 这个答案定小公主十分满意,她接着问,“一直给我买零嘴?” “必须的!”秦睿一直都这样做的来着。 第二个答案也让小公主开心,她歪头想了想,大哥说过,世间男儿都薄情寡义,当然他们家父皇就做的最好,从头到尾都只有母后一个。 所以,小公主正了正神色又问,“从今往后,都只喜欢我一个姑娘。” 秦睿点头,就差点没指天誓了。 大哥还说,男子说的话能信,母猪都会上树的。 所以,娇娇小公主一样下颌,骄矜的说,“睿哥哥的心意我知道了,不过我现在不能相信你说的话,往后,看你表现。” 说完这话,她也不给秦睿反应的功夫,自顾自从高案几上跳下来,理了理裙子,走了。 秦睿看着人出门,他才一抹脸反应过来,所以,姝姝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他一直将人给送回宫,都还恍恍惚惚的没想明白。 而甫一回宫的姝姝,脚不转弯,直接去了中宫。 “大哥,大哥,”她提着裙子小跑进来。 太子放下手中朱砂笔,如今才十三四的太子,可是近几年已经开始帮衬着父皇批阅奏折,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每日上朝了。 太子长的甚是威严,当然,他的相貌遗传至皇帝,除了脸上的梨涡像雾濛濛,全身上下,包括那张脸就没半点像雾濛濛的地方。 此刻,他见最小的妹妹跑进来,小脸红红的,眸子还晶亮亮的,他脸上就鲜少的浮起一丝淡笑。 “慢些,别摔了。”太子慢条斯理,周身气度蜚然,让人一看到他心头就很安定。 姝姝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下,将案几上的奏折往一边刨开,拉着他袖子就说,“大哥,秦睿说喜欢我。” 太子脸上的淡笑凝结,周身瞬间弥漫出一种森寒的气息来。 不过,未免吓着宝贝妹妹,他脸上的笑意不变,“哦?他还说什么了?” 姝姝吧啦吧啦的道,“他也要去军营,好像担心我会忘了他来着。” 太子眸色一闪,心头瞬间就划过无数道毒计,总能叫他三年五载的在军营回不来才是。 姝姝偏着脑袋,“大哥,我觉得秦睿也还可以,他说以后挣的银子全给我,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往后也只喜欢我一个。” 太子不动声色,“那你是也喜欢他了?” 姝姝摇头,“我是觉得吧,往后总是要挑个驸马,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谁,不然就挑个熟悉的顺眼的宠我的,家还一起给我管的,所以这么一看,好像也只有秦睿才合适。” 太子脸上的浅笑已经快维持不下去了,他努力平心静气的道,“傻丫头,不必非找驸马不可,大哥和父皇也是能养你一辈子的。” 太子相信,父皇定然会同他是一样的想法。 嫁什么人啊,家里就这么两个眼珠子,一个大眼珠子是母后,当然自有父皇去宠着,自个面前这小眼珠子,全家人都会宝贝着,所以凭甚要给别人?他们自家都还没稀罕够来着。 姝姝其实也很心动,她相信往后大哥登基了,也会一直都对她很好。 但是—— “大哥也总是要找嫂嫂的,二哥、三哥、四哥也一样,所以,我还是要嫁人的。”小小年纪,这些问题她早就想过了。 太子也觉得愁,他真心不想妹妹嫁人嫁人来着,现在这样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多好。 所以,还是秦睿那厮太混蛋,姝姝才几岁的时候,就用银子蛊惑姝姝,真是罪该万死! 但是姝姝又说,“我记着大哥说过的话,没答应秦睿来着,说看他的表现。” 太子瞬间多云转晴,他摸了摸她髻,表扬道,“做的好,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知珍惜。” 姝姝也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就让秦睿再表现几年吧。” 尽管不爽秦睿,不过对妹妹的决定,太子也是赞成的。 姝姝眉开眼笑起来,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欢快的跟太子道,“这些年,秦睿给的银子,统共有一万两了,大哥还有两年就要登基,不如我花了给大哥买礼物好不好?” 对自家妹子的贴心,太子再感动不过,纵使他也让那万两的银子数诧异了一下。 不知不觉,这么多年,姝姝约莫已经将秦睿的小金库都给掏空了。 真是,干的漂亮! 身为息氏皇族,就是要有这样的手段,往后才不会吃亏。 太子很欣慰,他眉目放柔,“不用,你留着自己花,没有了大哥这还有。” 姝姝笑嘻嘻都滚过去抱他手臂摇了摇,“我不要大哥的,大哥是太子,需要打点的地方一定很多。” 小棉袄一样的萌萌妹妹,往后可真是便宜秦睿那厮了,太子既是心痛又是舍不得。 不过,太子拍了拍她的手,“不然,姝姝跟父皇说说,让大哥再当几年太子,大哥要登基了,往后可就没多少时间陪姝姝玩耍了。” 对这事,姝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的,父皇还盼着大哥赶快年满十五呢,他说要带母后出宫玩去,我要真去说了,父皇脸一黑,好吓人的。” 太子悲催的紧,这些年一直操心下面三个不成器的弟弟,还有生怕别人拐跑了妹妹,那头还要帮父皇处理一大半的朝政。 他已经预见往后的日子,简直不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真是心累! 所以他这当的不是太子,是做牛做马吧? 第276章:活太久成精的小玄 当太子年满十五的时候,息泯基本已经很少亲自理朝政上的事,多数是直接给了太子处理。?? ≠ 就如同他当初说的那样,等嫡长子一登基,他就退位,然后带着雾濛濛四处走动,等百年之后再回来,就直接进皇陵。 狐狸小玄,已经越来越老了,老的跑不动,时常雾濛濛在哪,它就趴哪。 尽管有很多人精心伺候它,也扭转不了,这狐狸一天天老去的事实。 等到它开始掉毛的时候,雾濛濛难过的差点没哭了。 小玄似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它只朝雾濛濛呜咽了声,就安静地趴那不动了。 身为一只狐狸,它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很长寿了。 且这只狐狸,还同五个孩子的感情很好,很小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在它身上打过滚,玩闹到一起。 息泯在退位,太子继位。 他带着雾濛濛出皇宫的时候,是在个初秋的早上,天还没怎么样,雾濛濛走之前去看了小玄。 小玄似乎明白,它只舔了舔她的手,就闭上了眼睛。 雾濛濛低声道,“小玄,好好活着。” 然后,她同息泯这一去,便是大江南北地跑。 一直到姝姝及笄,两人才回来赶及笄礼。 其他的几个儿子,息泯都教的很好,并不需要雾濛濛多操心,且还有大儿子看着,故而雾濛濛是最放心的,唯有这个最小的女儿,她听息泯要不放心一些。 大殷唯一的公主及笄礼,自然是盛大的。 雾濛濛在给女儿梳的时候,瞧见她妆奁匣子里,有一支十分眼熟的金簪。 珊瑚翡翠宝石琉璃蝴蝶的大凤簪,雾濛濛曾在凤鸾那里看到过,当时凤鸾还说,这是凤家长房传下来的,往后她也要给自家儿媳妇的。 雾濛濛心头一动,她挥手屏退左右,拿起那簪子,见女儿眸子滟潋,面颊生粉,心里边多了几分成算。 姝姝主动交代,她也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是秦睿送的。” 雾濛濛点头,她正等着女儿继续说。 就听姝姝道,“母后,我觉得,秦睿做驸马还行,你和父皇以为呢?” 雾濛濛差点没让她这话给呛着,她诧异的问,“你喜欢他?” 姝姝皱着眉头,微微摇头,犹豫了会,有轻轻点了点头。 雾濛濛懵了,所以女儿这是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姝姝说,“应该是有些小喜欢的吧,不过没母后喜欢父皇那样深就是了,我是觉得,秦睿和我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他早些年就跟我说,心悦我,我那会没答应他。” “再者他这些年的表现还不错。”说到这,姝姝弯着眸子笑了,她神神秘秘地打开最后一个暗匣,示意雾濛濛看。 雾濛濛只看了一眼,就瞠目结舌了! 她揉了揉眉心,难以置信,自己刚才竟然在女儿这里看到了秦家祖宅的地契,还有从前一些凤鸾的嫁妆买卖,约莫那小匣子里就是秦家整个家底了。 她觉得女儿这样不对,还没嫁娶呢,就收人钱财。 不过,这也怪她,姝姝还小那会,她一连生了几个孩子,免不了产后抑郁,半点都不信阿泯,非得扒拉着银子才觉得安心,故而很从阿泯的私库里掏了些银子装自己荷包里,还跟姝姝说过一些,银子比男人牢靠的话来。 这不,没想女儿就有学有样,打小就爱财。 姝姝将匣子收好,“秦睿自己给我的,说是聘礼,问我及笄后,愿不愿意选他做驸马,我跟他说,考虑。” 雾濛濛觉得心累,“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秦睿?莫要玩弄别人的感情。” 姝姝点头,“女儿知道轻重,我要不答应他,哪里会真要他秦家地契,不过是嘴上说考虑,免得让他以为轻易得到女儿,以后不珍惜。” 雾濛濛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虽然她今年也才三十八岁,还不到四十呢。 姝姝看了看雾濛濛手里的金簪,“母后一会就帮我插上这金簪吧,也算给秦睿个准话。” 雾濛濛一想,秦睿那孩子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而且明显是自家女儿将人吃的死死的,她也就不反对,准备回头跟阿泯说一声就是了,想来他也是会同意的。 于此同时,十八岁的新皇已经将姝姝要选秦睿做驸马的事,跟自家父皇提了。 四十七岁的息泯,一如既往的俊美,只是那张薄有短须的脸上,越多了沉稳肃杀。 新皇亲自斟了热茶,推过去,“儿子和秦睿谈过了,他往后不会纳妾,后宅只姝姝一人,这辈子只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就够了,成婚后,不管姝姝是想住公主府还是秦家,都可以。” 息泯皱着眉头,秦睿做驸马,他其实没甚意见,且凤鸾也不会亏待了姝姝,唯一一点,这要和秦竹笙做亲家,他总觉得心头不爽快的很。 兴许,那老小子,从前没追到濛濛,所以专门生个儿子来,就是为抢他女儿吧? 新皇看了自己威严不减当年的亲爹一眼,“父皇以为呢?” 尽管心头不大快活,息泯还是问道,“姝姝呢?她对秦家那小子怎么想的?” 说起这个新皇就觉得头痛,“她连秦家传儿媳妇的金簪都收了,才回来跟我说的。” 那就是自己女儿选的秦睿。 息泯没甚好说的,他喝了一盏茶,就准备起身。 新皇连忙起身,斟酌的道,“父皇,可是要看看今年来的朝政?” 息泯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大儿子一眼,一甩袖子道,“没空。” 新皇一愣,这才刚回来,怎么能叫没空呢? 息泯转身就走,只给儿子丢了句,“该去陪你母后了。” 新皇抽了抽嘴角,这都一把年纪老夫老妻的,还在单身狗的儿子面前秀恩爱,这样真的合适么? 走到门口的息泯忽然想起什么,他背着手折身为他,“你的皇后有人选了吗?” 新皇顿觉这亲爹还是关心他的,“还没,儿子没想好。” 息泯点了点头又说,“世家贵女?” 新皇摇头,“父皇曾经将朝政治理的很好,儿子不需要娶世家女来维系朝堂平衡。” 他顿了顿,才说,“儿子想和父皇母后那样。” 息泯沉吟片刻,“你能出宫吗?” 显然不能! 息泯又说,“不能出宫,你上哪去找你的皇后?” 他毫不留情的在儿子伤口上又撒了把盐,半点都不留情。 新皇简直想哭了,“父皇你再回来做几年皇帝?总也等儿子能出宫去找媳妇啊?” 不然,他整天呆宫里头,皇后能从天上掉下来才是怪事。 息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蠢货,除了你,我不还有三个种么?教出来帮你坐镇皇宫,三四个月够你在外面晃荡的了。” 听闻这话,新皇眸子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弟弟这种东西,不就这个时候堪用的吗? 半点都没觉得给三蠢小子挖了个坑的息泯,悠哉哉往后宫去寻雾濛濛了。 雾濛濛这一次,给姝姝过完及笄礼后,还要在京城过上个一两年。 盖因新皇还没有立皇后,凤坤宫空着,雾濛濛便不客气地占用了。 她和息泯往凤坤宫去,这才走到半路,就让边上突然跃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 息泯眼疾手快,一下拥住雾濛濛,差点一脚就踹了过去。 这脚都踢到一半了,觉得不对,那黑影从两人呜呜了两声,转到光亮的地方,雾濛濛才看清,原来是狐狸小玄。 她吃惊不已,必定当年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小玄已经不太行了。 可现在小玄虽然还是能看出老,但却很精神。 “小玄!”她惊喜地弯腰摸了摸狐狸的头。 小玄眷恋地舔了她手心一下,琥珀色的狐狸眼睛斜着过去瞟了息泯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息泯的错觉,他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戏谑和鄙视! 妈的,这狐狸莫不是活太久都成精了?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一起用了膳。 新皇才说,“母后要走的时候,小玄确实不太行了,儿子找了很多天材地宝来喂它,本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不想小玄当真精神了,又活了过来,这几年身子骨还不错。” 雾濛濛含笑,“你这哪里是喂的狐狸,分明喂的是狐狸精。” 小玄趴在雾濛濛脚边,好似也听懂了这话,它还赞同地甩了甩尾巴。 一家人,灯火氤氲下,其乐融融,很是有一番岁月静好的味道。 第277章:同生共死 雾濛濛是在六十五岁的时候,身子忽然虚弱了下去。?&bsp;&bsp;?? ? 兴许是幼年多舛,那会亏欠了,也兴许是因为被息谪下过禁术的缘由,加之后来她一连生了五个孩子,是以,年纪越是大,她身子越是不济。 相反,息泯身体一直很好,盖因一直有习拳脚,他上了七十的年纪,还很硬朗。 息泯精心又照顾了她几年,有一日,早上醒来睁眼,她就知道,时候要到了。 那时候,息泯已经将近要八十高龄,即便再是硬朗的人,终于还是两鬓斑白,至少他再抱她的时候,走路没从前稳当了。 雾濛濛说,“阿泯,我们回去吧。” 息泯一愣,跟着点头。 两人没有回京城,而是直接去了皇陵,很多年前,他早就亲自布置妥当了。 皇帝也一应都安排了,早年贴身伺候她的碎玉,几年前就已经去了。 是以,她在其他宫娥的帮衬下,穿好一身艳红色凤袍。 按理,她是太后,不应该这样穿。 然而,息泯固执的就准备了这一身,他的也不是龙袍,应该说是同样大红的红色龙袍。 就跟他们很多年前成亲那天穿的差不多。 她脸上已经皱纹横生,但眸子还很亮。 女为悦己者容,她往自己脸上淡淡的扑了一层薄粉,遮掩依稀的一些老年斑。 息泯是被皇帝搀过来的,周遭的子女挨个都红着眼圈。 息泯忽然就有些生气了,他一挥袖子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亲自去扶雾濛濛。 两人这般装扮完了,便颤巍巍地相携往皇陵主墓里头走,雾濛濛又见到了守墓人,不过,这个守墓人,也不再是从前她见过的那一个了。 她以为自己对死亡还是会畏惧害怕的,然而息泯牵着她,她再见到那同她住过很多年的未央宫一模一样布置的主墓,便半点都不惧了,心头平静的很。 “父皇,母后” 同样年纪老大不小的皇帝在后头跪着哭喊,竟伤心的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可怜。 息泯似乎很不待见,他扭头气哼哼地骂了声,“蠢货,喊什么喊,滚远些!” 他同蠢东西同生共死,这是件好事,两人相互陪伴,哪里会寂寞呢,他见不得有人给他们俩哭丧。 雾濛濛拍了拍他手背,弯着眸子笑靥一如当年,“气什么,他也是难过。” 息泯斜眼看她,同样老去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年轻之时的威仪俊美,“我烦他。” 他这是越老,这些年性子越像孩子一样任性,还无比的傲娇,谁顺毛都不行,非得雾濛濛出马。 他扶雾濛濛在看着像床榻,实际是棺x边坐下,跟着才走到主墓门口,见皇帝还在哭,他兴许气不过,过去就又给他一脚。 堂堂皇帝,也已经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这后头还跪着他的皇孙在呢,就让亲爹给踹脸上了,这还不敢吭声,只能低头。 所以,父皇这是对他多不满呢?都进了皇陵,还要折身出来踹他? 被心累了好几十年的皇帝,瞬间悲从中来,这往后挨不了父皇的踹了啊? 他扑过去就抱着息泯大腿,伤伤心心的哭,“父皇,你和母后一起走了,儿子往后怎生才好?” 这样的猝不及防,让后头与息泯和雾濛濛关系不怎亲密的孙辈看的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那威仪堂堂的皇爷爷? 而息泯简直气坏了,所以儿子这是要坏他跟蠢东西同生共死的情意? “没出息!”他还想再踹一脚,可是身子不济,没力气来着。 “阿泯。”雾濛濛在里头喊,这人老是不进来,她一个人坐这,有点心头不安。 息泯哪里还管儿子,他低头一看,还知道轻重的儿子已经放手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让大儿子怂了,哪知后头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眼看也要冲上来。 息泯暴跳如雷,他这下飞快的跑进主墓,顺手将墓室门给关了。 “轰隆隆”万钧重的墓室门,缓缓从上落下来,这石门一关,可就再也打不开了。 外头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哭成了泪人。 在他们眼里,他们五个是大殷历史上过的最幸福的皇族子嗣了,没有夺嫡,没有争权夺利,一家人就真的和民间普通百姓一样,合合美美,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父皇母后带给他们的。 如今,两人这一起去,瞬间没了爹娘,还真叫人心里头难过。 眼见石门徐徐就要闭合,冷不丁一道白影冲地钻了进去。 皇帝同底下的弟弟妹妹一愣,跟着反应过来,这下当真冲过去了,“小玄,小玄,快出来” 说来也是奇事,狐狸小玄往后的很多年,一直让皇帝天才地宝的养着,竟也顺顺利利地活了这么多年。 “嘭”师门彻底合上,主墓壁上的火把燃了起来,倒也很亮堂,半点都不阴暗。 息泯正准备过去,和雾濛濛一并躺一块,哪知眼前白影一闪,他就看到狐狸小玄冲进来,趴雾濛濛脚边。 他大步过去,一脚将狐狸腾挪开,这是他和蠢东西的合墓,多出个畜牲来算什么回事? 他顿觉外头的儿子没用,连个畜牲都看不住。 雾濛濛笑着拉住他,“好了,别跟小玄计较了,难得它也有这样的情义。” 她刚才可是看着小玄望着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狐狸眼里滚出来,嘴里还呜呜地低叫声,显然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 息泯不开心,他就拉着雾濛濛的手不说话。 雾濛濛觉得好看,她耐着性子给他顺毛,“你不是不知道,我怕的很,就让小玄给咱们当守陵兽。” 息泯嫌弃都看了小玄一眼,到底嘴上嫌弃,可心头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他哼哼两声,算是不甘不愿都同意了。 小玄便爬起来,拿毛茸茸的头去蹭两人。 “走开!”息泯最不待见小玄去蹭雾濛濛,染的一身狐狸骚味。 小玄便当真后退两步,在棺x跟前望着两人趴了下来。 其实,这些年,它已经很老很老了,还能活着,无非是那些天材地宝给它的一股气撑着,如今,也是可以解脱了的。 息泯不再管小玄,他从案几上斟了两盏酒,想了想,又多斟了一盏放小玄面前。 他将其中一盏塞雾濛濛手头,眸光深邃地看着她,“一起吧。” 雾濛濛也没矫情地劝慰他,她也不想自己先走了,剩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是以,微微仰头,用一种岁月沉淀后的深情望着他,“好,一起。” 说完,她仰头就要喝,息泯拉住她,跟着手缠她臂弯里,还非的要和她喝一次合x酒。 她心头好笑,不过也顺他的意。 两人喝了酒,小玄也将面前酒盏里的酒给舔干净了。 息泯收了酒盏,重新放好,他适才过来,先将雾濛濛给抱到里侧。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有些喘气,哪里像从前,随便怎么抱蠢东西都不会累。 雾濛濛一直望着他,目光之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沉的眷恋,她见息泯同样挨着她躺下后,拉着他手问,“阿泯,我真舍不得你” 息泯侧头,好了她好一会,跟着挪过去,亲了她脸一下,“没关系,我们一直在一起。” 她这辈子过的是最幸福的,每一天只要有阿泯在,就都是快活的。 如今虽说死同穴,也是最美好的一件事,可她担心,万一下辈子遇不上阿泯怎么办? 和这人过了一辈子,从五岁到七十多岁,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早已经形同一体,分不开了。 息泯摸了摸她的脸,微微一笑,“我们一起走,我总不会弄丢你的。” 雾濛濛应了声,此时,她还同小女儿一样心生娇羞,她看着他的凤眼,目光渐渐模糊,不过还是坚持说了最后一句话,“阿泯啊,我爱你。” 见身边人率先合上了眸子,息泯紧紧拉着她的手,“吾亦同然。” 小玄呜呜了几声,它撑着睁开一丝狐狸眼,瞧了瞧两人,声音低了下去,跟着和睡着了一样,再无声息。 “啪”墓壁上的火把闪烁几下,报出灯花,陡然更明亮了几分。 一室的安静,无声无息,连同呼吸都再没有。 最后火把燃尽,出最后的一点光亮,噗的冒出一缕青烟,整个墓室里瞬间陷入黑暗,就像是永远等不到天明的黑夜。 万籁寂静,很多年后,尘归尘,土归土。 于此同时,皇陵外头,伤伤心心了好一会的皇帝五人,又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晓得父皇和母后,这下是真的去了。 心头涌起悲伤,却再哭不出来了。 毕竟他们都晓得,父皇早就心念念着要和母后一起死同穴,如今,他也算是如愿了。 皇帝被人扶起来,身后的人有上来小声劝慰的,可这会,都让五人给瞪了下去。 他们和父皇母后的感情,是底下小辈的能明白的么? “大哥,走吧,再不走,又要惹父皇生气的。”同样已为人祖母的姝姝拉着皇帝的手,小声道。 其他三名亲王,跟着点头,父皇生气,谁都惹不起。 皇帝叹息一声,最后看了眼石墓门,挥袖道,“走吧。” 一行人缓缓往外走,这当,谁都没看到息泯和雾濛濛主墓上空,忽然蓄积阴云,黑压压的很是骇人。 “轰”的声响,响雷霹雳地落下来。 可让人十分奇怪的是,根本没有暴雨跟随落下来,唯有那墓室上空电闪雷鸣的,很诡异。 第278章:荣升姐夫 雾濛濛是知道自己死了的,那种缓缓沉淀下落,仿佛落到松软的棉花里,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的感觉。?&bsp;&bsp;? 但,猛然间,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她一个激灵,跟着瞬间睁眼。 紧接着她就看到自己和息泯好端端的躺在一起,下面还是狐狸小玄。 她心头有不安,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一声惊雷,她身后就就凭空出现漩涡状类似黑洞的东西,并从里头隐隐传出一股吸力,要将她吸进去。 她条件反射地就去拉息泯,还拼命喊着,“阿泯,阿泯” 她本以为喊不醒息泯的,可不料她手一拉,竟轻轻松松就将阿泯给拉了出来。 就是拉了出来,像她一样,从自己身体浮起来,类似灵魂出窍一样。 息泯睁眼,他还是多年之前那种俊美威仪的年轻模样,身着龙袍,眉目清贵,他看清面前同样年轻的雾濛濛,也是大吃一惊。 雾濛濛此时却不是穿的凤袍,她身上的衣裳在息泯看来很怪异,白色的露出一截手臂的短上衣,下头是紧紧束在腿上的裤子,头也是简单的披散着。 雾濛濛没注意自己身上有何不同,她一见着阿泯,就心头稍稍安定,她扑过去抱住他,“阿泯,那边,有什么想把我吸过去。” 那股吸力,息泯也是感觉到了,他揽着她,嘴里道,“没事,有我在。” 说着,他飞快得环视一圈,见自己和雾濛濛的尸骨都还完好无损地躺在棺椁上,一边的狐狸小玄也是死了的,可目下这样乱离怪神的情形,他也解释不了。 就在这当,漩涡里的吸力瞬间加强,雾濛濛和息泯身上爆出一阵龙吟凤鸣的金光,息泯只来得及将雾濛濛死死抱住,半点都不松手,两人瞬间就让那漩涡吸了进去。 狐狸小玄,飘飘忽忽的从自己身体里浮了起来,它眨了眨狐狸眼,瞧着两主人好像钻进了那漩涡里,它想也不想跟着就跃了进去。 随后,漩涡缓缓消弭,墓室里,一切安静如初。 而外头位于墓室上空的阴云,瞬间跟着消散,几分钟后,变晴空万里,明媚安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雾濛濛听到有人在说话。 “啧,你这姐姐,竟然是帝凤命格,身上还有一丝帝凤护体” “姐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过一会吧,不过,你姐姐怎么还带个真龙天子过来?分都分不开,怎么让她回肉身?” “不管那么多,我只管救姐姐。” “不管可不行,蠢兔子,这真龙天子可不是能随意带的,他和你姐姐因果相缠,你还得给真龙天子找个肉身,不过这一般人的肉身,可容不下真龙天子这身龙气。” “好浓厚的真龙之气,想必这人,生前可是个一世明君,受世人爱戴的很。” “我去哪里给他找肉身?姐姐的肉身倒是现成的。” “一会等他们醒了问问吧,你站远点,没见那个真龙之气连你姐姐一起护着,离的近了,一样会攻击你的。” 这些人都是谁? 雾濛濛睁眼,她从息泯的怀里探出头来,没顾上其他,赶紧去扒拉息泯,“阿泯,阿泯” “姐姐!” 雾濛濛还没喊醒阿泯,一转头就见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个十岁,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头扎马尾,像是女大学生装扮的姑娘再喊她姐姐。 她一愣,这人的眉目她细看,居然和她有几分的相似,而且,她身后,还躺着个人。 她能感觉到从那人身上,对她传出一股子的吸引力,她认出了,那就是她在现代的身体! 所以,她这是回了现代了? “姐姐,我是雾小芒,你的亲妹妹,我总算是将姐姐从那边带回来了。”叫雾小芒的女大学生,看着她,眼圈瞬间就红了。 “从那边带回来?”雾濛濛愣愣问道。 还有,她什么时候多了个亲妹妹了? 雾小芒赶紧点头,“是啊,我比姐姐小两岁,咱们的亲生父母,嫌弃我们是女儿,就将我们给扔了的,我后来回去找过,那时候才知道姐姐的存在,后来我大学考到帝都来,就是准备来找姐姐的,但是那会姐姐已经让人给害了。” 雾濛濛皱起眉头,她这会才缓缓想起来,确实她当初的穿越,是让人给害的。 至于是怎么死的,自己却不知道,只记得有天晚上,她关了按摩店,有人从背后打了她脑袋,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大殷。 雾小芒又说,“不会姐姐放心,我已经给姐姐报仇了。” “是谁?”雾濛濛问了声。 雾小芒说,“白家的白少安,姐姐还记得吗?” 雾濛濛从遥远的记忆力将这人扒出来,她恍然大悟,“记得,他就一纨绔子弟,一直追求我,想占我便宜,我出事之前,还他吵了起来,动了手,当时,后脑勺破了个口子,我晚上就早早关了按摩店,再后来就出事了。” 雾小芒接连点头。 “谁想占你便宜?”息泯森寒不善地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雾濛濛欢喜地转头,果然阿泯醒了,她扑的过去,习惯在他怀里拱了拱,快活的道,“阿泯,我回家乡了,你看,这就是我家乡,我真带着你回来了。” 息泯搂着怀里的人,目若鹰隼地飞快打量周遭,他视线在雾小芒脸上一顿,跟着就落到她的肩头。 雾小芒肩头上,正蹲着只巴掌大的火红色毛团子狐狸。 息泯眉头皱起,他觉得糟心,怎走到哪,都要看到狐狸这种畜生,好生碍眼! “那个,姐姐”雾小芒不得不开口打断雾濛濛的欢喜。 雾濛濛想起雾小芒,赶紧跟息泯介绍了番。 息泯骄矜地扬起下颌,对雾小芒点了点头。 那做派,倨傲得不了不,让人看了心头就很不爽。 不过,雾小芒瞥了眼他身上的龙气,默默的咽下这口不爽。 “姐姐,你的肉身,我找到后就一直保存着,所以姐姐你只要回去肉身就能活过来,但是这个”雾小芒不知道怎么称呼。 雾濛濛一口道,“你姐夫!” 雾小芒顿了顿说,“姐夫没肉身,他还是当过皇帝的,一般人的肉身也容纳不下他。” 雾濛濛豁然转头,她愣愣看着息泯,过了好一会才说,“那我也不回肉身了。” “姐姐!”雾小芒并不赞同。 息泯看了雾小芒一眼,知道这人应该是有点怪力乱神能耐的,便问,“怎的不带朕的肉身一起过来?” 雾小芒一噎,这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竟让她无法反驳。 “我的修为不够,而且姐夫本就不是这里的人,肉身也根本带不过来的。”雾小芒好脾气的解释道。 “蠢东西过去大殷的时候,怎有肉身?”息泯继续逼问。 蠢东西三个字在雾小芒脑子里转了会,她才明白过来,这绰号指的是她姐姐。 “姐姐是穿越过去的,用的是别人的肉身,根本不是她自己的。”雾小芒道。 息泯考虑了下用别人肉身这种可能性,一来肯定没他生前相貌长的好,二来体格也定然不尽满意,三则,他一想到要用别人的肉身跟蠢东西亲密,这种事,绝对不能接受! 最为重要的是,他身上实质化的龙影,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雾濛濛不自觉抓紧息泯,她仰头看着他说,“阿泯,不然就算了,我不回肉身也可以的” “不行!”雾小芒厉声道,“不回肉身,不过七七四十九天,姐姐你就会烟消云散!” 雾濛濛很坚持,“阿泯不能活着,我也不会活着。” 雾小芒神色复杂地看着一身龙气的男人,她不懂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姐姐不顾生死,都要跟着这个男人。 息泯也没劝她,就像当初她没劝他放弃同生共死的想法一样。 这当,蹲在雾小芒肩头的毛团子狐狸开口说人话了,“其实也有个法子可以解决。” 三个人都齐刷刷看着这毛团子,雾小芒道,“狐仙老师,什么法子?” 雾濛濛看着这毛团子她就想起了小玄,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小玄,小玄根本不会说人话,且毛色也不是红色的。 狐仙慢悠悠的说,“想要有自己的身体,那就修炼一个,他这身龙气,刚正的很,是以,只要是很弱小的东西,反而还能完全承受,不过,就是要慢慢开始修炼妖身,最后凝练自己的肉身。” 雾小芒一怔,“修炼成妖?” 雾濛濛不太听的懂,她其实从前根本不知道这世上当真有妖魔鬼怪。 反倒是息泯瞬间就明白了,他沉吟片刻开口,“朕非根骨上佳者不要,相貌丑陋的不要,狐狸不要!” 他还半点都不客气的提要求,让雾小芒这等很隐忍的性子也禁不住生出恼怒来。 可她一见正巴巴望着她的姐姐,瞬间就心软了,姐姐是她千方百计弄出来的,所以这善后事宜,还真只有她自己处理。 她摆手垮下肩膀,“我知道了皇帝姐夫,我这就出去给你找肉身。” 她还没踏出门,就对两人提醒道,“你们别出朱砂圈,姐姐也暂时不要靠近自己的肉身。” 雾濛濛点头,她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心头生了亲切和好感,她挥着爪子道,“我知道了,辛苦妹妹了。” 能得雾濛濛一句辛苦,雾小芒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个浅笑。 她出门后不久,雾濛濛就欢欢喜喜地趴着息泯,弯着眸子道,“阿泯,我们又在一起了,真好。” 息泯低笑了声,“蠢!” 压根就没分开过,哪里存在“又”。 过了一会,他往雾濛濛肉身那边挪了几步,雾濛濛不敢过去,只得小心翼翼拽着他袖子不松手。 息泯左看右看,最后得出结论,“这不还是和你从前长一样。” 雾濛濛咧嘴笑,“是啊,所以说不定在大殷的是咱们前世,你看阿泯,咱们生生世世都果然在一起呢。” 能再世为人,还不用和蠢东西分开,息泯其实打从心底也很高兴,不过他面上并不显,“你跟我说说你家乡事吧。” 说到这,雾濛濛就有点犹豫了,“阿泯,这边是没有皇帝的” 第279章:终于能说上人话了 布拉多尔猫,俗称布偶猫,美貌优雅,性格温顺! “朕拒绝!”息泯死死盯着雾小芒怀里的白毛奶猫,脸色沉。?? 雾濛濛也沉默,虽然那只白毛布偶猫很可爱不错,但是,她同样没法想象息泯成为一只猫的样子,这多委屈呢? 雾小芒头疼的不行,她出去转悠了大半天,想在帝都这样的城市里,找只根骨上佳的动物,偏生她这皇帝姐夫挑剔龟毛的不行,不好看的还不要。 短时间内,她到哪里去给他弄去,她还没胆子大到敢去动物园偷猎。 雾小芒看着雾濛濛,着实为难,“姐姐,这只奶猫刚出生大半个月,血统很纯,根骨也不错,而且刚好才死半天,我用灵力护着这肉身,简单洗精伐髓了次,不然,除了猫就是狗,再不兔子?” 息泯想砍了雾小芒的脑袋的心思都有了。 狐仙甩着大尾巴道,“猫不错,能修出九条命。” 这句话,相当有诱惑力,至少雾濛濛和息泯一下就意动了。 狐仙又说,“而且真龙命格的人,身上那么浓的龙气,气运也是大气运,修炼成人身会很快的。” 他说的是大实话,可前提,地球上要有灵气才行。 显然,如今是末法时代,有灵气才怪,不过这话狐仙颇有心思地没说。 息泯低头看了雾濛濛一眼,沉吟片刻,才勉为其难的道,“尚可。” 他也不想蠢东西和刚认亲的姊妹有间隙,往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在修炼一途,约莫还要多仰仗,是以,他息泯能屈能伸。 一应说妥,雾小芒就开始动作,她先是将雾濛濛送进她自己的肉身里,随后才是处理息泯。 息泯相当于是夺舍,故而艰难一些。 三天后,雾濛濛睫毛轻颤,她睁眼,微微一愣。 重新回到自己身体的感觉,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大殷的一场都是做梦,可她所有的记忆都清清楚楚的。 她坐起身,就见手边躺着只白毛团子。 “阿泯?”她不敢乱动,只得俯身低低喊了声。 奶猫抬头,金色的眸子淡淡地看着她,跟着努力仰起头,伸出舌头在雾濛濛下巴舔了一下。 就这一个动作,就叫他小身子不稳,吧唧一下往后摔倒。 好在床上很软,摔不痛。 可这等无力,也让息泯很恼怒,他暴躁地拍了几下爪子。 雾濛濛觉得心疼,她将奶猫捧起来,自的去亲他毛脑袋,“阿泯,别生气,我们一起修炼,你很快就能有人身的,我陪着你。” 金色的猫眼暖了一分,息泯一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出口的却是软软的几声喵喵叫。 他浑身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瞬间就恹在雾濛濛手心里,将头埋了起来。 雾濛濛也是怔忡,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虽然还是心疼阿泯,但更多的是觉得阿泯太萌了,简直让人想揉几下。 她想着揉,手里就揉了几下,将息泯往自己面颊边蹭了蹭,十分舒服地眯着眼道,“阿泯,没关系,阿泯现在虽然变成了猫,可是在我心里,还是最厉害的,往后阿泯可是有九条命哪,多帅气!” 这话成功抚慰到了息泯,他懒懒地回蹭了她一下,但人还是没啥精神,显然还没适应做猫。 两人在床上腻着,都是雾濛濛在说着话,她晓得息泯心头有落差,毕竟从前万人之上,现在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皆是在她的原因。 她不想息泯有心结,便甜言蜜语不要钱往外撒,总叫阿泯高兴了才好。 雾小芒敲门进来的时候,就见白毛奶猫正趴在姐姐的胸口,两人说着情话来着。 她搓了搓手臂,端着点吃的进来。 “姐姐,姐夫,先用点东西,你们身子还虚弱,特别是解姐夫,要休养几天才好开始修炼。”雾小芒端来的是一小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小碟的爽口榨菜,而给息泯拿的就是温热的牛奶。 这房间本是雾小芒的,此时她让出来给雾濛濛两人,倒也没半点怨言。 她将书桌腾挪出来,雾濛濛已经下地了,她单手抱着息泯,甫一下地,就觉得双腿软,有些使不上力气。 雾小芒赶紧过来扶她,“姐姐的身体,我已经彻底洗精伐髓过了,姐姐估计明天就能开始修炼,修炼的功法我都准备好了,妖修的功法我这边恰好也有一份,狐仙老师说,妖修修炼到一定的地步,会有自己的传承,所以姐夫最开始修炼的功法,只能作为辅助。” 雾小芒一切都安排的很周到。 雾濛濛真心觉得感谢她,她敛着眉目,搅着粥道,“谢谢。” 听闻这话,雾小芒倏地就笑了,她眼睛和雾濛濛的长的很像,这一笑起来,两人就更像了。 她说,“姐姐,不要这样说,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说着,她便微微依恋地往雾濛濛肩上蹭了蹭。 息泯抬手就想将雾小芒给推开,但一抬起来,只是短短的毛爪子。 他一张猫脸越看不出表情,可雾濛濛瞬间就捕捉到他不好的情绪。 她低头看了他一眼,将他抱高,欢喜的跟雾小芒说,“你姐夫从前也将我照顾的很好,我其实在那边并没有受什么苦,一直都很幸福。” 雾小芒见雾濛濛脸上是真切的幸福,她看了奶猫一样,晓得这位忌讳颇多,便没伸手去顺毛,转而低头对息泯笑道,“谢谢姐夫,姐夫放心,我会找天材地宝,争取让姐夫早点修成人身。” 这话息泯还爱听,他骄矜地一挥小爪子,唯我独尊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这样一副猫皇帝的模样,让雾小芒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头,雾濛濛用完粥,息泯对面前的牛奶却没动,他俯身嗅了嗅,就很嫌弃地瞥开头。 雾小芒一脸茫然,雾濛濛端起那牛奶抿了口,就晓得他这是嫌弃纯牛奶的腥味。 雾濛濛遂问,“小芒,你这有杏仁吗?” 雾小芒摇头,“小区外面市有,姐姐要吗?那我去买。” 雾濛濛点头,“那麻烦你了,你姐夫他喝不惯这种牛奶,我一会给他煮点杏仁奶。” 从前,他们在宫廷的时候,御厨都是那样去腥的,故而雾濛濛也知道做法。 雾小芒也不耽搁,纵使觉得这姐夫还真娇气,但还是二话不说就出门买杏仁去了。 雾濛濛身子其实没啥力气,但煮一碗杏仁牛乳的劲还是有的,故而等她煮好一小碗的杏仁牛乳,息泯这次没嫌弃,虽然变成猫,吃东西还不太习惯,他还是很快舔完一小碗的牛奶。 吃饱喝足,他这奶猫身子就开始犯困,毕竟还小,是以雾濛濛才收拾完他用完的小碗,转头沙上,息泯已经睡着了。 雾濛濛却是不困,她如今回来,就琢磨着改天去补办个身份证,她记得自己银行里还存有一笔钱的,本来是准备用来重新找个好地段开按摩店。 她也不能老是住在妹妹的房子里,这对她和息泯都不方便。 且,现在息泯什么都没有,即便他成了一只猫,她也想给他最好的。 这会轮到她来养阿泯,她颇为兴致勃勃。 没过几天,她能走动后,就先去办了身份证,随后跟雾小芒说,她要重新找个房子住。 雾小芒一愣,目下她住的这房子也是租的,毕竟她其实住的时候并不多,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外修炼。 雾小芒沉默了会,她忽然提议道,“姐姐,如今我只有一个养母需要供养,她也知道你的事,不然姐姐你和我们住一起,我们总是一家人啊,我妈她也很想有你这么个女儿。” 雾濛濛怔住,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雾小芒又说,“这些年我其实挣了好些钱,我们可以买栋宽敞的别墅,住一起也不会有妨碍,彼此也好有照顾。” 她见雾濛濛没吭声,当即低头有些难过的道,“姐姐虽然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自打晓得姐姐后,就一直想找到姐姐,和姐姐住一起,毕竟,也只有姐姐才是我真正的血脉亲人。” 她说着,不自觉头靠雾濛濛膝盖上,孺慕而眷恋。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总想着,还有姐姐在呢。”雾小芒低声道。 雾濛濛有些不知所措,除了息泯带给她的温暖,她从来没有余其他人这样亲近,而且还被人这样惦记过。 她不自觉看向息泯,息泯金色的猫眼看了雾小芒一眼,随后抬起软乎乎的肉垫,按在雾濛濛手背。 他这便是,雾濛濛做什么决定,他都同意的。 雾濛濛微微勾了勾嘴角,她抬手轻轻摸了摸雾小芒的头。 雾小芒对她的感情,她不是木头,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妹妹,其实性子很敏感软弱呢,估计走上修炼一途的时候,确实很艰难过一些日子,还想要千方百计将她找回来。 “好,”她低声同意她,已经历经过一场圆满的人生,还有过教养子女的经历,她对雾小芒也有怜惜,“那就住一起,不过,买房子的钱一人出一半吧,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往后还你。” 雾小芒本想说,不用姐姐出钱,她现在有钱的,但一触及她认真的眸光,她便点了点头,“好,都听姐姐的。” 两人说妥了,雾小芒将两人修炼的功法传了后,又拿出好一些的灵石摆了个大型的聚集灵气的阵法,方便雾濛濛和息泯开始修炼。 这期间,她还将别墅也买了,就在帝都郊外,比较安静的地方。 等雾濛濛和息泯真正走上修炼一途的时候,雾小芒指导两人签订了契约,签的还是修行界道侣之间寿命共享的那一种。 然后,息泯终于能顺利的和雾濛濛说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