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问剑》 第一章 少年习武 大汉皇帝御玄机,出身微末,起于草莽,历时三十年东征西战,南征北伐,结束了十国乱战、诸侯割据的乱世,一统天下。而后驱魔逐妖,将妖魔魍魉之辈赶出中原大地,北筑长城以拒妖孽,南修沧江以绝魔头。 建立古今未有之盛世,遂立国号,汉。 大汉历四十八年,大汉朝经过御玄机这近五十年来的励精图治,前所未有之强盛,国库充盈,民生安康,百姓安居乐业。御玄机下旨大赦天下,刀兵入库,放马南山,一片太平盛世之景象。 朝堂之上,政治清明,朝野之外,江湖之中,儒道佛三家争辉,家族、门派林立,武林之中虽说依旧争斗不休,却也在大汉皇帝御玄机的掌控之下,妖魔之辈几十年休养生息也不敢轻起战火。 这一年是大汉历四十九年,末。 岱山镇是河阳县辖下的一座小城镇,坐落着岱山脚下,所以就叫岱山镇,人口总的也不过千余,所谓靠山吃山,镇上的百姓平日里大都靠打猎为生。 时值寒冬,大雪封山,屋沿上倒挂着儿臂粗细的冰凌儿,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刺进人的心里面。街头偶尔路过一两行人,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下,行色匆匆,只想快些到家,在那炭火前烤上一烤,祛除寒气。 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却成了无聊百姓们的休闲之所,门口被厚实的棉被封上,大堂的中间摆上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旁从内到外围着一一张桌子,最邻近火盆旁的一张桌子,其上摆着一叠油炸花生,一壶酒一个酒盅,花生过了油锅撒上盐粒,酥脆可口,酒是客栈老板自家酿的米酒,虽不是陈年佳酿,倒也可口的很,就着花生米粒却也是有滋有味。 桌子后坐了一人,端起酒盅抿上一口老酒,又往嘴里扔上一个花生,眯起双眼舒坦的都快要呻吟起来。火盆旁边三三两两的坐在不少人,大都拿两个眼珠圆圆的瞪着独酌那人,见他一口口的小酒抿着,不自觉跟着抖抖喉头,被勾起了瘾头儿。就见那人把酒盅往桌上一掷,继而开口,却是一个说书之人: “话说圣皇帝御玄机一统天下,大汉地域前所未有之辽阔,遂划分天下三十六州,每州下辖数十府,每府下辖数十县……” 那独坐之人姓赵,镇上人家唤作老赵,原本不是当地之人,年初时候从外而来,据说是一个落榜书生,读书不成出路,便离开家四处流浪,走的地方多了倒也见多识广,一路上以说书为生,倒也吃喝不愁。 “老赵,你见多识广,跟说说我们这岱山镇又是属于哪个州管下,”旁边一中年汉子好奇问道。这些山里的朴实农民,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井下观天,认知中最大的官不过是距离镇上几十里山路远的县衙老爷,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难得走出山去。 “你们想必也知道,岱山镇属河阳县管理,而且是河阳县中最偏远的一个小镇,河阳县下辖镇、乡有二十七个,河阳县却只是临江府下一小县,临江府下辖有三十一个县之多,而临江府也不过是青州治下的一隅之地而已。天下三十六州,普通人就算是穷极一生之功,也未必能走完一州之地。”言罢,老赵神色唏嘘。 “我的妈呀,这么大地盘,圣皇帝他老人家真是厉害得紧,他能管得过来么”问话那中年汉子一脸震惊,咂咂嘴道。 老赵哭笑不得,“你这夯货,你以为治理国家像村头老镇长一样天天东家长李家短,尽是些老张家汉子偷窥了老李家寡妇洗澡,东村打猎抢了西村猎物的琐事么。回头你跟你媳妇儿吵架难道还指望皇帝与你们评评理。”周围的汉子也都发出大声的嘲笑。 那汉子脸色涨的通红,说道:“那你说说,皇帝他老人家怎么管理天下的。” “就是老赵,你给我们说说。”周围的人也一起起哄道。 “也罢,就与你们讲讲,”老赵又饮了一口酒,“大汉皇帝御玄机,历时三十年一统天下,吸取诸侯割据之经验,废宰相一职,设三省六部分管朝政,划分天下三十六州,当年从龙之臣尽皆封赏,封王拜侯,管理三十六州之地,如这青州就是当年御玄机麾下先锋大将刘谋所掌,刘谋当年也是一风云人物,被封治安候,为青州之主。在这青州之地,到是一个真正的土皇帝。” “御玄机是真正的盖世人杰,大赦天下,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目前大汉朝除了北方蒙州、云州和南方沧州、江州尚有军队驻扎用以抵抗妖魔入侵,其余虎狼之师尽皆驻扎在京都附近,重军环绕,维护皇家威严。军权在握,各州诸侯早已是空架子,虽说权利极大却没有军权在手。” “各州平时里些许小事由官府处理,万一有那官府处理不了的事情,就轮到骧龙卫出马了,御玄机设下的骧龙卫挟助诸侯管理州域下民生治安,当真是古今未有的神来妙笔,点睛之作。”老赵神色满是钦佩,对骧龙卫赞誉有加。 “历朝历代都是侠以武犯禁,朝堂之上对江湖门派向来是打压为主,当初御玄机登基之时,不顾满朝文武大臣反对,乾纲独断,大赦天下,对佛道儒三家教派大加敕封,佛门的大佛寺、道家的太上道,儒家的浩然书院皆被封为武学圣地,再有那江湖门派,如雷元宗,东圣阁,紫霄宫等等被封为镇国大宗。” “而骧龙卫,就是由江湖门派中年轻弟子所组成,直接对皇帝负责,习武之人,一向与不安定挂钩,尤其这帮年轻弟子,气血旺盛,目无余子,一言不合拔剑相向。对各州诸侯来说,骧龙卫就是一群无法无天、高来高去的疯子,是御玄机对他们最好的一种钳制。” “就拿这青州来说,惠剑门是青州范围内最大的门派,其弟子在骧龙卫中任职,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只需要完成朝廷安排下来的的任务,就可得到任务的赏赐报酬,若是治安侯有何不轨之心被骧龙卫发觉,一纸奏章可直达天听,因此就算是治安侯平日里与惠剑门上下关系也是打点的相当不错的。” …… 周围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桌上的小食已经吃完,酒也喝罢,老赵轻咳一声,“今日就到这里了,散了吧,明日再来。” “老赵,明日是否继续说那西游记的故事,孙悟空大闹天空之后又发生我们可是很好奇的。”旁边的人问道,引得周围人一片附和之声。。 “再说,再说。”老赵站起身走向后院,神色略有尴尬,似是落荒而逃一般。 心中恨恨念道:老子自己都没有听完,怎么跟你们讲,妈的那个小混蛋,想从他嘴里掏出来点东西,比什么都费劲,看来今天又要大出血了。 穿过走廊,走进客栈最深处的一个独立小院,推门进入,就见院中有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单薄,神色清秀,在雪中打着一套拳。 少年姓李,李长歌,老赵两年前在游历途中遇到的一个孤儿,两个人一起浪迹天涯,相依为命,老赵只觉得这个孩子的性格成熟,心思灵敏,不似孩童。但是却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孩子的思想灵魂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成年人。 走进看,李长歌的身材虽然单薄,却不瘦弱,神色清秀却有一种不合年纪的沉稳,目光平静不失狡黠灵动。身材挺拔,笔直的站立在风雪中,自有一股少年气象。 待老赵走到身前,少年一套拳刚好打完,两人也不多说,一起走进屋内,晚饭小二已经送进房间里摆在桌上,老赵眼神游离,心里捉摸着怎么开口才能把那西游记接下来的故事骗到手。 李长歌先开了口,说道:“过两天,我便要走了。” “哦,恩?”老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传我的拳法我练的差不多了,想自己出去走走,碰碰机会。”少年目光看向老赵,神色平静,却有一股子坚定,他知道老赵会明白他的意思。 老赵面色复杂,他心里清楚这个少年对武功的执着,想起第一次与这孩子说起武林之事,这个孩子眼中爆发的光芒,那光芒他很熟悉,因为听过他故事的人中有些眼里也会发出那样的光芒,但是却从来没有哪个人有这个孩子那么耀眼,让他都感到心颤。 于是老赵教了他一手拳法,一段心法,拳法是老赵唯一会的拳法,用来强身健体。心法则是江湖流传在最底层的心法。 “恩。”老赵应了一声,因为他知道,他是阻拦不了这个少年的,更何况他也不想阻拦,因为他知道,这少年资质很不错,凭借烂大街的心法都被能被练出一丝胎息气感,若是能够有机缘前往宗门大派之中,未来定然不可限量。 然而就算是早有预感,毕竟相处两年,感情深厚,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下去。 吃过饭两个人早早就休息了,不同的是,老赵是睡觉,李长歌是打坐。 接下来两天,李长歌也没有练习拳法了,每天早上跟老赵一起吃罢早饭,便去客栈大堂找一个位置就近坐下听老赵说书,一听就是一整天,夜晚吃罢饭就将西游记讲给老赵听,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离开的事情,离愁萦绕在两人的心头。 这两日老赵也不顾镇上百姓想听西游记的心思,讲的都是各地风俗人情,武林门派之争,江湖侠客的奇闻异事。李长歌知道这是专门为他所讲的,也用心听着。不过听着听着,他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 老赵讲的很多事情都绕不过一个人,大汉皇帝,御玄机。用李长歌的眼光来看,这个人是一个真正的雄才大略的明君,但是他却发现老赵这个人对皇帝这个人并没有那么的尊敬。这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了。 看来老赵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不过,对他来说,却是没有什么影响。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眨眼就过去了,第三日清晨,两个人早早的就起了,一起吃罢早饭,向镇外行去,镇上的村民都还未起来,寒风刺骨,两人一步步走向镇外,一言不发却自有一股默契,淡淡的暖意流淌在李长歌的心头。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镇外,两个人停下脚步。 李长歌转身对着老赵,倏尔一笑,“老赵,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临走前告诉我呗。”少年的目光炯炯,似要将老人的身影留在心里。 老赵也笑,开怀大笑。 转身走进镇内,声音远远地传来。 “赵冬波” “老赵别装逼,小心遭雷劈。”李长歌嘴角挂着一丝坏坏的笑意,大声冲了老赵的背影喊了一句,目光中看到那道身影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后会有期啦。”洒然而去。 “你这个臭小子!”风中隐隐传来老赵气急败坏的声音。 第二章 剑 河阳县官道,远远行来一个少年,约莫十一二岁年纪,背着一个行囊,身上裹着一层厚实的皮毛,头上戴着一顶毡帽,在漫天风雪中悠然行走,正是李长歌。 本是二十一世纪祖国未来的接班人,一觉醒来莫名其妙的灵魂穿越到这天元大陆成了李长歌,毕竟这么多年网文的熏陶,他倒也没有太大的吃惊,再加上原本的世界里就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对于能有此机遇,李长歌心理还真的是暗爽不已,穿越人的不适应心理在他身上却是半点都没有。 更何况这世界居然是一个武侠的世界,这对于常年浸泡在网文大军的宅男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倒也能解释他为何能在短短两年凭借一本普通的心法练出一丝胎息,天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却是他自身的勤奋了。 “根据老赵所说,修行有九大境界,后天,胎息,先天,神藏,混元,金丹,天命,破碎虚空,直至最后问道成仙,然而千万年来却没有一人能真正的打破虚空,问仙长生。世间多是平凡之人,绝大多数人甚至修行的境界划分都不甚清楚,穷其一生不过在后天境界徘徊,一生的所求也不过成就先天。” “那么对我呢?我的目标又是什么?” “问道成仙么?不,那不是我的目标,至少现在不是,对我来说那个目标太过远大,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活就要活得精彩,前世的我最想就是一人一剑,浪迹天涯,恣意潇洒,恩怨情仇一壶酒,江湖侠客尽风流。” “在这里,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是梦想,江湖触手可及,上苍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么纵然前方坎坷崎岖、荆棘密布,即使一路上鲜血凝注,便是命归九泉,却也虽死无憾。我要一路前行。” “因为,这,就是我李长歌所想要、期待、梦寐以求的人生!” 从没有哪一刻,李长歌的心中如这一刻般充满了感动,由衷的感谢上苍的恩赐,感谢命运的宽容。他的心是如此的纯粹,干净,充盈着如斯的感动。 体内那一丝先天胎息随心而动,变得活泼、灵动,一点点的壮大。感受着慢慢壮大的内息,李长歌的灵觉前所未有的清晰,灵魂好似出窍一般,三丈范围内任何的一丝风吹草动都反映在他的脑海里,耳朵隐隐传来远处小树林枝头不堪重负下折断的一声清脆的嘎吱声,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天地间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棱角,晶莹剔透,让人沉迷。 河阳城已经在望,迈着沉稳的步伐进城,一路走来数十里山路,李长歌虽说身体底子不错,倒也有些乏了,寻了一间客栈,自有小二送上晚饭,美美的泡上一个热水澡,上床打坐休息精神,一夜无话。 第二日,李长歌早早的起来了,收拾好行李,在屋里又练了一趟拳,下楼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 李长歌需要在河阳县城采购一番,他此行的目标的东海,东海位于云州之东,青州与云州相比邻,而这河阳县就在两州接壤之地,尚需翻过那绵延数百里的岱山,因此有些东西尚需要准备一番。 河阳县虽然是个县城,规模却也不小,分内城与外城,内城有城墙。 外城则是依托城墙百姓自发生成的各种集市和商铺,内城中人天然就高人一等,外城的众人拼命都想挤进内城中去。 李长歌在外城商铺寻了一些必备物资,便想着寻一趁手兵刃,倒也没有瞧见有卖的,转身朝内城行去。 内城风光自是比外城热闹许多,往来行人穿着光鲜,比那外城之人多了一丝高人一等的傲气。寻了半晌,才在城东一条商街上见到一家打铁铺子。 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沉闷的敲打之声,走进门内,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店内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刀枪棍棒,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另一面墙壁挂的却是锄头、铁锹等农具。 “小兄弟,你要买点什么?”一个年轻汉子从后面出来,想来里面就是打铁铸器的锅炉了。这汉子不过二十五六,手臂粗大,肌肉高高隆起,只有下身围了一条短裤,尤其眼神锐利,一副精悍干练的样子。 “这位大哥,我想买一柄剑。” “买剑?”年轻汉子本来见李长歌小小年纪,心中想到哪家大人让小孩子来买锄头之类的农具,不成想竟是来买兵器的。 汉子也是习过武的,眼中倒也看出点眉目,这少年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大,身材也略显单薄,但是腰杆笔直,脚步沉稳,尤其是那双眼睛,神来之笔,清秀面容上的一点黑漆,干净清澈,漆黑如夜空中的星辰,明亮幽深。 汉子心道:看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朋友,你想买什么样的剑呢?我这里长剑、短剑、重剑、软剑,应有就有……” “我先看看再说。” 那赤膊汉子引李长歌来到柜台前,取出几个剑匣,一一打开。 “我们家这打铁技术是祖传下来的,这qh县内也是响当当的头一号,小兄弟你到真是来对地方了。” “小兄弟请看,这柄剑剑身主料是以百炼精钢锻造,刚过易折,便取钨金糅合精钢,在取岱山深处一口灵泉的泉水淬火,历时三个月打造而成,剑柄截取百年桃木三寸制成,剑长合三尺三寸三分。” 李长歌长剑执手,手指抚过剑柄,滑过剑身,于剑尖处屈指一弹。 嗡嗡嗡…… 清脆的剑鸣回荡在铁铺之中,感受着长剑在手中颤动,李长歌的心灵似乎在这一刻都沉浸的长剑的颤动中,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的灵魂都颤动起来。 “再看这一把,这把软剑通体都是取钨金锻造,糅合少量玄铁,既保证了剑的柔软,锋利程度更是大大的提高了……” “还有这把,用钨钢铸造,加以大量生铁……” 李长歌打断了赤膊汉子的话,“就要这一把了,”晃了晃手里最先拿起的那柄剑,“多少钱?” 那汉子搓了搓手,笑嘻嘻的说道:“不贵不贵,十两银子。” 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汉子,“不必找了,给我拿一柄剑鞘。” 收剑入鞘,转身离开了铁铺,出门的时候,李长歌心中一动,眼神一凝,盯着门口半掩的门帘。 有人来了,还是一个高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缓缓地掀开门帘,一个中年汉子,里面穿着黑色的劲装,外面裹着一层动物的皮毛,左脸有一道刀疤,至上而下贯穿到脖子上,平添了几分凶厉之气,尤其眼神阴狠,好似一头饿狼一样,择人而噬。那人似乎没想到门后站了一个孩子,也未多想,从李长歌身边掠过,向那赤膊汉子走去。 那赤膊汉子看到这人,脸色一动,隐隐现出一丝害怕的神色。赶紧走到门前把门关上,门口挂上“打烊”的牌子。 “见过长老。”赤膊汉子跪下行礼。 “恩,起来吧”那长老端坐的椅子上,似感觉有些不对劲,因此有些心不在焉,“最近没什么异常发生吧。” “启禀长老,没有。” “没有就好,这件事谋划了这么久,不容有失,尤其这些天大雪封山,天公作美,此次任务天时地利人和,如果失败了,你是知道后果的。” “弟子知道了。”赤膊汉子身体颤了颤,显然知道任务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他顿了顿,又说道“要说异常,刚才那个孩子倒是有点古怪,他一个人来买了一把剑。”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汉子总感觉刚才那个孩子有些不一般。 黑色劲装的中年人神色一滞,脑子里好像划过一道闪电,“不好!”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那个孩子! 他进来的时候那个孩子就站在门后,但是他在进来之前,却从来没感觉到门后有一个人! 匆匆跑出门去,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过,却早已不见李长歌踪迹,不知去向。 铁匠铺里之后发生的一切李长歌自然毫不在意了。 穿越带给他的唯一的福利灵魂力量很强大,让他的五识六感很敏锐,记忆强大,耳聪目明。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那两个人都是有问题的,尤其那个中年汉子,一脸凶厉之气,恐怕手底下有不少人命,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杀气。 他倒也不会没事找事,故意去做什么行侠仗义,以他现在的功夫,可真不一定能接上人家的三招两式。 毕竟习武日短,会的也只是最粗浅的拳脚功夫,人家明显是身经百战的,让他这个雏鸟去跟人家斗,那是找死。 既然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李长歌便出发了,穿过东城门出了内城,向城外行去。 远远地,绵延数百里的岱山巍峨耸立,初升的朝阳下,漫山的积雪反射出一缕缕金光,照耀前行的道路,阳光下的李长歌,背影被拉得许长,身后留下一行行浅浅的脚印。 李长歌不知道的是,一个时辰后,东城门缓缓驶出一列车队,向着相同的方向进发着,而在车队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又有几人沿着相同的方向行来。 起风了,好不容易漏了个脸的太阳又隐进了乌云之中,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天地间,远处的岱山又笼罩在漫天风雪之中,阴森的好似一只妖兽盘踞在那里,张开巨口似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一派肃杀之景。 风雪,倒是越来越大了。 第八章 冥皇 东海之上,风起云涌。 整片海域笼罩在如墨的漆黑之中,不见一丝光亮。 “妖怪!”洛天依清冷的的声音传来。 “有东圣阁坐镇,怎么还有妖怪敢在东海出没,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李长歌不解。 “若是北海妖国的皇族呢?”洛天依淡淡的应了一句。 北海妖国,顾名思义,妖怪的国度,位于天元大陆北方,极北之地,而北海妖国的皇族,是妖族之中的至尊,其中功参造化的大妖巨孽,修行至天命境界,皆为妖皇,在妖族之中享有至高无上的位置与权柄。 李长歌默然,三年了他也知道了不少东西,妖国皇族是堪比武学圣地、镇国大宗的庞然大物,这等存在,自然敢前来东海,甚至于就是针对东圣阁而来的。 平静的海水突然动荡起来,浓稠如墨汁般的海水好似被一只遮天巨手搅动起来,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湍急的水流将船舫拉向漩涡的中心,海上的几艘渔船瞬息间被拉进其中,生死不知。 李长歌脸色一变,那漩涡之中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是落入其中恐怕是九死一生。 洛天依伸出晶莹剔透犹如青玉般的手掌,一计劈空掌力击打在海面上,扬起一大片海水,短暂的搅乱了漩涡的引力。 船上的船夫趁此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道,将船划出了漩涡波及之地。也幸亏李长歌这艘船离漩涡中央有一段距离,否则就算李长歌二人可以脱身,这艘船上的其他人必然难逃性命。 然而,李长歌一行人却并未脱险。 “嗯?”水下传来一声闷哼,声音低沉雄浑,有如天地间的一声闷雷,震慑人心。 李长歌的修为都觉得一阵胸闷,在看船上的普通人,一个个早已瘫软在地。不由得,心中骇然,这妖怪修为该有多高? “妈的,东圣阁的人都是废物么?人家都欺负到家门了,都没有个人过来看看?”李长歌狠狠的骂了一句。 东圣阁自然不会像李长歌说的那么不堪。 突兀的,天地间为止一静,动荡的海面突然平静下来,不,或许不能说平静。 海面的漩涡并没有消失,而是以一种颠覆李长歌世界观的方式凝固了起来,虽然依旧存在,但却已没有任何动静,巨大的漩涡横在海面上,却没有旋转,整片海面一片死寂。在李长歌的眼里,这片海域好似一副奇诡的画卷一般,定格了下来。 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停止了,不然何以解释这般景象。 然而时间不会停止也没有停止。 盖因这片天地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横亘在海面上,始一出现,便吸引了这片天地间所有的光芒,他就在那里,却又似乎独立于天地之外,宛如亘古长存。 “冥皇此来何为?”那到身影与幽深的漩涡相对而立,语气凝重,“冥皇无故闯入我人族境内,滥杀无辜,难道是想撕毁人、妖两族约定,再起战端?” 此人一开口,原本定格的画面陡然一动,时间回归,重新统领了这片天地,静默的画卷旋即演变成现实的景象。一切回归正常。 哧的一声讥笑,语气满不在乎的声音从漩涡之中传来:“人、妖两族本就不共戴天,至于开战与否,自有妖帝大人决定,还轮不到你我说了算,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个庞然大物从漩涡之中缓缓升起,方园数十里的大小,似鱼非鱼,肋生双翅,鱼身鸟翼。这是冥皇的妖身法像。 李长歌有些愣神,这他喵的不就是前世古代神话传说中的鲲鹏么?只见冥皇数十里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小,转瞬间化作一道人身,与之前的身影在空中相对而立。 冥皇所化的身影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年岁,到身上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岁月沧桑的气质,显然真实年岁不止于此。面貌古朴,一身水墨色长袍,自有一股睥睨众生的气魄。 “白楚生,你们之间斗了一百多年吧,”冥皇面露回忆之色,“这一百年来,你我二人一共斗了十余场,你一直压本皇一头,”冥皇顿了顿,面露狂热之色,“前些时候,本皇于冥渊之中彻悟北冥真经义,修为大成。” 眼光看向深色越发凝重的白楚生,继而道:“因此,本皇破关而出后,一路疾行数十万里,星夜而来,所求之事,不过一战。” 冥皇身上散发着滔天的战意,铺天盖地的妖气席卷而来。 白楚生身上同样升腾起强大的战意,强横的真气席卷而出,两人气势激荡,方圆数十里的海平面都被生生的压低三丈有余。 原本乌云闭月的夜空,也露出点点星辰,一轮明月挂在星空之中。 “好好好!”冥皇抚掌大笑,姿态狂放,“到底是本皇看上的对手,希望你不会让本皇失望。” 白楚生不语,心知两人这一场斗争早已绵延一百多年,他虽然一直稳稳压住冥皇一头,但是因为人、妖两族天然的劣势,尤其是人族体魄远远不如妖族,因此也只是稳稳压住一头而已。 纵然他能打败冥皇,但妖族诡秘难测,冥皇本体乃是鲲鹏,入水为鱼,腾空化鹏,拥有世间极速,没有人能真正的击杀此妖。 今日冥皇居然不顾两族约定,胆敢深入人族腹地,必然是有足够的把握能击败甚至于击杀白楚生于此地。 李长歌二人早已在白楚生出现之时趁机逃出海面,在远处的沙滩上遥遥观战,李长歌心中一片炙热,对于他来说,能亲眼看见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高端武力,当真是不虚此行。 两人虽然没有动手,但是战意气势相激,已然漏出冰山一角,凝固静止的空间,数十里方圆被生生压低三丈的海平面,这般修为,近乎神通,传说中的神仙之流也不过如此。 一念天倾,一念海覆。 男儿在世,纵然不求长生久视,也定要活的轰轰烈烈,顶天立地,气吞山河,喝最烈的酒,曰最野的狗,额,等等好像有些不对。 事已至此,一战在所难免。 白楚生自有其傲气,抬望眼,目中神光湛然,好似朗朗晴空中皓日,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辉。衣袂翻飞,磅礴的真气从他显单薄身躯中喷薄而出。 战意如潮,心中所愿已然表漏无疑。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当先一步,身形好似一颗逆行的流星一般,拔地而起,直上云霄。 “白某在九天之上,恭候冥皇大驾。”犹如九天神音一般的话语,从远处的空中传来。 冥皇古朴的脸上,露出一丝狂热、兴奋,战意凌云。 一声长啸,声震百里,啸声回荡在夜空之中,身影却已然消失无踪。 第三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大雪封山,山路崎岖,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难走,李长歌却又不一样,内息流转,漫天风雪中怡然自得,自是受不到一点风寒。 山是好山,走进细看,巍峨耸立,绵延数百里,虽是寒冬季节,却更显峻峭。 李长歌走的很慢,他本来就是一个慢性子的人,或者说他在享受这山中的景色。 不是欣赏,是享受。 敏锐的目光让他能看见数里外一只外出觅食的狐狸,他能听见身后三丈外,一柱至少三人合抱粗细的树木中,隐藏在树洞里冬眠的熊瞎子细微的鼾声。 甚至,他也听见了身后数里外,那一只车队行动间隐约的动静,那是马车车轱辘倾轧在雪地里的嘎吱声。 他也不理会,尽直朝前走。饿了就取出包裹里的干粮肉饼,就着树上的积雪吃了充饥。 就这么一路行了数十里,眼见天渐渐黑了。在敏锐的感知中,寻了一个树洞,将洞中冬眠的熊瞎子赶了出去,心安理得鸠占鹊巢。 至于那熊瞎子夜晚如何休息,那就不管他的事了。将树洞中属于熊瞎子的东西清理干净,鼓动内息,去除异味。 点燃艾叶熏香,一方面去味,二则驱兽,寻了一些干草铺上,将身上御寒的毛绒垫上地上,打坐休息。 修行对李长歌来说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自从第一次修炼开始,这两年来寒暑不断,内力小有成就。 最精华的当然还是体内那一丝胎息,生生不息,流转全身,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浑身暖洋洋的。 尤其在昨日有所感悟,明悟自身,心灵圆润无碍,这一丝先天胎息也随之蜕变,越加的精纯。 这两日就算是不修炼的时候,这一丝胎息也在自行运转、壮大,在他的感应下,比之前粗壮了一倍有余,到是让他欣喜之余,更有动力。 然而何为胎息? 胎:根源,始也;泰定,不动不摇,不忧不惧,不思不想,如婴孩之处母腹。息:安住,止也;神气归根而止念,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心性住而不动,为之胎息也。 武林中人,修习内功。 后天之境,能以血肉之躯,开碑裂石,搓金成丸。虽然普通人看来极为厉害,却只是修炼的最底层。 更进一步则是胎息之境,返本归元,以自身丹田气海为源头,恍若回归母体胎盘之中,炼出那一丝先天初始之气,是为胎息。 最后气血交融,逆反后天,内与外合,身与气合,神与意合,生生不息,成就先天。 先天之境,无漏之身。精气合一,周身无漏,锁住全身精气,可以延缓青春,增长性命,延长一倍寿命,可活到二百余岁。 只有修行到先天境界的人才算真正的在求仙问道的道路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毕竟,有了时间,才有希望。 武林中人绝大多数人毕生所求,不过如此。 至于先天境界之后,唯有武学圣地、镇国宗门中才有记录,指明前进方向。 余者不知所谓,纵然是李长歌,知晓其后的境界,具体修炼方向,前进道路,却也是一片茫然,管中窥豹,不得虚实。 李长歌思忖,他本身属于后天之境,机缘天资下侥幸修炼出先天胎息。 而今日早上遇见的那人在他的感觉下,已经属于后天境的极致,只待机缘到来便可成就先天胎息。 虽然李长歌比其先走一步,然而真要相斗,死的必定是他李长歌。 从内力修为上来说,本身差人家不足以道里计。一来修炼功法太差,二则是少了岁月时间积累,对战经验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李长歌的灵觉很敏锐,这都是得益于他强大的灵魂力量。甚至于他可以控制自身的精神力量,做到内似先天高手敛息之术,禁闭毛孔,周身再无气息散发出来。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白天隐隐约约听见的车队也行到此处,天色已然黑了,自是安营扎寨,就地生火,准备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长歌收敛了全身气息。 更重要的,他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虽然距离很远,依旧被他捕捉到了那一丝杀机。 有趣,很熟悉,他好像知道后面跟的是什么人了。 所以他决定按兵不动。 李长歌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今天夜晚,貌似有好戏看了。 看上去车队这群人很有经验,都是一群精壮汉子,随身携带兵器。 两辆马车被围在中间,其余人就地取材,寻了一些树干,三四根一绑,做成支架,围上厚厚的帆布,变成了一个个帐篷,里面铺上厚实的棉毯子。 在外围撒上驱兽的药粉,一群人默默的吃了晚饭,留下两个人守夜,其余人便钻进帐篷中休息了。 成功之前最渺茫, 黎明之前最黑暗。 黎明之前,天将破晓,天地间陷入最深沉的漆黑之中,人的警觉性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 李长歌睁开了眼。 来了! “敌袭!” 外面一阵混乱,一阵刀枪棍棒的敲击之声,夹杂的人死前的惨叫哀嚎。 李长歌一眼望去,隐隐约约的火光,敏锐的眼神倒是让他能清楚的看清场上的一切。 刀剑划过身体,划破肌肤血肉,切割在骨头上,发出嗤啦的声音。 人死前的面容清晰地应在他的眼里,一声声惨嚎传进他的耳朵,却难以激起心湖半点涟漪。 他的目光注视在马车。 铁匠铺里见过的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就在车前,杀意逼人,浑身沾满了血迹,更见凶厉之气,他自然没有受伤,都是别人的血迹。 他来的目的就是这马车中的一样东西,就在眼前,但是他没有妄动。 或者说他不敢妄动,因为有一个人站在马车前,位置刚好隔在他与马车之间。 高手! 那是一个老人,年过六旬,手上拄着一根龙头拐杖,脸上布满了皱纹,唯独那眼神,犀利如鹰隼,面容凝重的看着那个汉子。 “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不知我河阳城刘家哪里在哪里得罪过阁下,还请指明,若是我刘家不对,定然备上厚礼登门致歉。”老人的姿态放的很低。 河阳刘家,河阳县最大的家族,内城近半数的商铺门面都属于刘家,在河阳城内那是泼天的富贵。 再加上刘家出了一个天才少年刘华文,今年拜入到镇国大宗东圣阁中修行。 刘家一时间威势无两,在河阳这片地域下倒还真没有人敢去轻抚虎须。 “刘家可吓不住我,找的就是你们刘家。” “刘老头,你也别跟我装蒜,你们刘家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所来为何你恐怕也是心知肚明,宝物有德者居之,你们刘家还配不上那件宝贝,东西你给我,我转身就走。” 刘姓老人面色难看,刘华文虽然拜进了东圣阁中,然而修行之人财法侣地,缺一不可,这些都是靠刘家的钱财帮忙上下打点,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着人送去一些金银珠宝,助其修行。 钱财只是其次,倒不是关键,刘老头也清楚,对方的来意绝对不是为了银钱,而是另一件宝物。 前些天,河阳县一家属于刘家名下的一个当铺收到了一个人抵押的一个玉镯,这玉镯倒真的是很普通的玉镯,用一个檀木盒子装着,那人约好,一个月后会来赎回。 那当铺老板自然同意,收好玉镯,便存放起来,好巧不巧的,老板的儿子看到那镯子颇为喜欢,要取来看看,老板向来溺爱孩子,便也同意了。 玉镯是用一方丝帕包裹住的,孩子连带丝帕玉镯一起拿在手里,取出玉镯把玩,顺手要将丝帕仍在几上,缺一不留神,让那丝帕缺掉了下去。 正值寒冬季节,家家户户自然是生着炭火,那丝帕掉进火里,老板本也不在意,丝帕而已,换一方颜色一样的就行了。 却未曾想,那丝帕遇火不燃,在炭火中丝毫不损,这才知道遇见了异宝。 老板本想私藏,恰巧刘家来人清点账目,见到这等异宝,自然是要据为己有。、 虽说心中也隐隐感觉不妥,想必那存放玉镯之人恐怕真正想要存放的是这件宝贝吧。 但是又念及刘家近来的威势,贪念大涨,心中那一丝不妥当自然被压下,便取回宝物送回刘家了。 刘家对这丝帕好一番研究,却又不得门入,只确定这丝帕,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最为奇特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丝帕上的纹路。 理论上讲,不管是何物织就这丝帕,也不会让人看不见文络。 这方帕子就是如此,光滑柔顺,见不得丝毫纹络。 刘家心知,这恐怕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异宝,便准备送与在东圣阁修行的刘华文,却不曾想路上遇见这么一摊事儿。 刘老头心知此事难以善了,别人摆明就是冲着刘家而来,这宝贝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交出去,否则刘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正如文人相轻。 习武之人,也是一样。 而且习武之人,气血旺盛,脾气自然是一样的水涨船高。 这刘老头本身就是刘家的第一高手,年轻时闯荡江湖,在河阳附近的地域附近也是小有名气的高手,一副火爆脾气,虽然如今年纪大了,修身养性,脾气也有所收敛。 不过收敛了,不代表没脾气了。 既然谈不拢,那就打服你。 两人初一交手,便知彼此半斤八两之间。 那中年汉子先动手,握拳直击,一丈距离瞬间即至,合身扑了上来。 劲风扑面而来,刘老头须发向后扬起,只觉得扑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出闸猛虎,激起一阵腥风。 心中一定,后撤一步。猛然一脚踹向拐杖触地的一端,那拐杖呼啸扬起,准确的击中那汉子的拳头。 拳脚相交,两个人身体皆是一震。 汉子退后四步,刘老头退后三步,拐杖借力抵在马车上。 汉子仰头大笑,复又扑了上来,招式大开大合,他心中清楚,若论功力,他相比这浸淫了几十年的老人,还是差了半筹。 但是他胜在年轻,体力正是处于巅峰时候,因此即便退后四步也毫不犹豫,再次跟上。 同时,手中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刀,刀身雪亮,杀机毕露,一丝丝血腥气回荡在四下。 好重的杀气,刘老头心中凛然,这汉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手底下沾了多少人命。简直似那魔教妖人一般,杀性极重。 刘老头这些年在刘家修身养性,内力越发的浑厚,然而毕竟年岁已高,他所想便是以身后的功力迅速击败对手,不然久斗之下,必然吃亏。 两人想法上倒是不谋而合,招式自然大开大合,硬碰硬的拼斗数十招。 那汉子刀法阴险毒辣,若如毒蛇游荡在刘老头身侧,伺机而动。 刘老头内力深厚,他那龙头拐杖重达三十斤,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气势逼人。 李长歌看的津津有味,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临敌对战,自然给他涨了不少经验。 砰— 只见两人刀杖再次相击,沉闷的声音宛如大鼓敲击,几颗树枝因为积雪倾轧,在被这声音一震,纷纷从枝头折断,雪花散了一地。 “噗”,一口鲜血喷出,中年汉子内力到底是差了半筹,被击飞出去,身体撞在三丈外的一颗合抱粗细的大树枝干上,顿时激起一阵雪花飘扬。 刘老头身体一震,执杖的双手一震颤抖,面色如潮,须发飘扬,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显然并不是毫无损伤。 强压住伤势,狠狠的一跺脚,在击飞中年汉子的同时,紧紧跟上,龙头拐杖犹如泰山压顶般,朝那向上人头击去。 想要一鼓作气,将对手击杀在杖下! 说时迟,那时快。 那汉子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好! 嗤?的一声,那是暗器机括的发动声。 瞬息之间,刘老头只觉胸口一疼,心中顿时一凉。手上的动作随之慢了一步。 那汉子躺地上一个翻滚,毫厘之间,躲过了原本必杀的一击,只是被击碎了半边肩膀。 那汉子持刀而立,虽然一侧肩膀被击碎,好歹留下了一条性命,而且那宝贝眼看就要到手,心中顿时一片火热。 与之相反的自然是刘老头。 心中一时间万念俱灰,身中暗器,那暗器自然是有毒的,而且必定是剧毒。 面色酡红,似喝醉酒一般,浑身汗如雨下,却是运起全身内力想要压制毒性,然而,那毒有如毒蛇一般,缓慢、坚定的一丝丝侵噬到他的心脉之中。 砰—— 刘老头毫无疑问死了,身体躺下眼睛都没有闭上,神色满是绝望、不甘,死不瞑目! 四周本来在混战的人,车队一方见领头的人以死,心中慌乱,手中招式一滞,顿时被杀的一个人仰马翻,四散而逃。 其余人也不追击,集合在汉子身前,“很好,你们几个去把车厢里的银钱取了,作为此次行动的报酬。” “谢过长老。”众人跪下行礼。 却见那长老面色一寒,顿时杀机毕露,狞笑一声。 手中刀光一闪,可怜跪下的几人根本没有半点防备,被一刀之间,砍掉头颅,死无全尸。 做完这一切,那汉子终于是油尽灯枯,盘腿坐下,从怀中取出金疮药,敷在伤口上,止住了伤势。 面色狂热,从刘老头的怀中摸出一块丝帕,神色兴奋,面露喜色。 “哈哈哈哈,果然是《大日琉璃金身决》,好好好好!”脸色一变,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那一刀已经耗掉他最后的真气,终于是支持不住了。 拼尽最后的力气,爬进了帐篷,恢复伤势去了。 现在这局面就很尴尬了不是? 抢还是不抢? 李长歌心理很纠结,很纠结。 很明显的,那个什么大日琉璃金身决是个好东西,而且刚才那个汉子拿出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感觉那东西上面包裹着一层精神力量,难以窥见分明。 冥冥之中,他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对他很重要。 现在人都死完了,就剩一个还有半口气的后天高手,还被打碎一条肩膀,身受重伤。 这个人手里偏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宝贝。 这他妈是传说中的主角模式啊。 天予不取,反遭其咎。 抢了! 从树洞中钻了出来,手中执剑,正是早上才买来的那柄精钢长剑,不漏丝毫气息,小心翼翼的靠近。 慢慢走到帐篷前,那人就在帐篷里,盘膝打坐,恢复伤势。 他不敢睁眼,眼神也是精气神的体现,这等高手感觉敏锐,一点点的杀气都会惊动。 他怕心中忍不住起了杀意。 全部心神沉浸在手中剑。 这一刻,他的心里没有半点杀机。 剑恍如就是身体延伸的一部分,他的灵觉在长剑中肆意的游荡。 然后,心灵伸展,长剑递出。 轻柔得宛如情人间的私语。 没有意外,剑尖稳稳的刺入长老的身体,刺破心脏,不带一丝杀气,却带走了他最后的生机。 双眼圆睁,犹自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与那刘老头一样,死不瞑目。 将所有尸体都搬到一起,顺手牵羊取了一些钱财,银票。一把火将所有尸体烧了干净。 贪婪与罪恶一起,再无踪迹。 尘归尘,土归土。 李长歌心理一阵索然无味,今夜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遇见的第一场厮杀搏斗。 亦是他第一次杀人,怀中放着那方宝物丝帕,心中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情,只有一丝淡淡愁绪。 “哎,罢了,终究不算是滥杀无辜,何必庸人自扰。” 飘然而去,唯余一丝长叹。 天边划过一丝曙光,天亮了。 第四章 大日琉璃金身决 青、云二州交界,连绵数百里的岱山,诸多山峰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李长歌攀上一座峰顶,朝阳当空,洒下万丈光芒,远处云海翻腾,奇形怪状,语焉不详。 从怀中取出那方丝帕,光滑若顺,乍看之下,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丝绸。细细端详,才能看出不同,这丝帕看不出一丝纹络编织的痕迹,有种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的感觉。 李长歌的第六感很准,或者说神魂力量很强大,在他敏锐的感触下,这方丝帕上流动着一层力量,隐藏了其中的秘密。“应当是精神层面的力量。”李长歌很肯定。 因为他本身就属于神魂强大的一类人,这种精神力量感应的跟清楚。聚精会神,眼中神光湛然,锐利的目光直射向膝头上的丝帕。 噼噼啪啪的一连脆响,凭空而生,好似一串烟花爆炸,而落在李长歌的耳朵里,就是一阵天雷滚滚,轰轰烈烈,让他心神动荡,难以自己。 然而,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一瞬间,又好似一万年。 灵魂仿佛穿越千秋万古,在岁月长河中徜徉。 李长歌的意识好似来到时空的尽头,岁月的终点,天地一片混沌。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无边无际的黑暗环绕,阴冷,寂静,凄清,一丝恨意在心头环绕,让他难过的恨不得杀死自己。 蓦得,一缕光,划破黑暗。然后,万丈曙光刺穿阴霾。温暖,传遍全身,一轮旭日冉冉升起,直上中天,光耀大地,天地间顿时一片清明。 太阳初升,日上中天,夕阳西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李长歌似有所悟,只见那一轮太阳,越来越近,恍如流星划过天际,狠狠地朝着一个方向撞去,而那目标,就是他自己。避之不开,任由大日临体。 光芒,满眼都是光芒,一股暖流流淌在全身,他的心神都沉醉在无边的光辉与温暖中,那日最终停留在他的神魂识海之中。 睁开双眸,虚空生电,四周温度都升了几分,原本漆黑的眸子中内蕴神光,好似一颗小太阳,令人不敢直视。 内视己身,原本的内力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明黄的胎息真气,一次感悟变迈过后天之境,彻底踏入胎息境界。 大日琉璃金身决! 脑海中自动浮现的一篇功法,汲取头顶太阳能量修炼的炼体功法,太阳能量无穷无尽,这篇功法能以大日为名字,自非等闲。 李长歌心中欣喜,面露喜色。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大日琉璃金身决,虽然只是简单修习了一下,李长歌已经能感受到这么功法的强悍之处。 他的身体素质至少强悍了一倍,体内的杂质被炼化不少,经脉拓宽,内息运行速度足足快了一倍有余。这说明这本功法不仅仅可以炼体,更是一本足以让人脱胎换骨,洗精伐髓,提升资质的神功! 天资天资,天指的是天分,灵性,悟性;资指的就是人的根骨,资质。 一个人若是想想要修练有成,天分与资质缺一不可,天分说白了就是一个人的智慧、悟性、以及修行中必不可少的一丝机缘灵性。 李长歌两世为人,历经生死,又有两个世界的知识见闻,智慧自然不低,毕竟见多识广,触类旁通下,悟性也是极高。 但是若说这根骨,倒真的是很普通,跟所谓的修道奇才相比,自是天壤云泥之别,差距不足以道里计。 就像是所谓的九阳之体,天生道体,九阴绝脉之一类,指的就是这人的根骨极好,好的根骨可以极大的提升修炼的速度,因此各门派收徒都讲究资质,就是这个道理了。 相同的功法,有人一年能修成,有的人一个月能修成,这就是资质根骨的差距了,但资质根骨属于先天而成,从出生就注定了的,想要改善根骨资质,唯有一些天材地宝,旷世奇珍才可以做到,再就是一些神功秘籍有此效果。除此之外,后天之中少有手段能够改善根骨资质。 因此才更显的这大日琉璃金身决的神奇珍贵之处。 “也不知那黑衣人怎么知道这丝帕中的秘密,又怎么能获取其中功法”,李长歌神魂力量强大,甚至隐隐的可以干涉现世,因此凭借浑厚的精神力量,才得以窥见神功。却不知那黑衣人怎生破解,以那黑衣人的心性身手,在联系到这大日琉璃金身决,想来也不是什么一般的江湖人物。 李长歌性子淡泊,想不通的也不再多想,收拾行囊继续上路,天色尚早,今日想来能多行数十里,再过两日就可以到达云州所在了。 哼着小曲儿,感受头顶大日洒向大地的一缕缕光辉,体内的真气运行,吸收着太阳能量,原本御寒的毛绒皮衣被他随手丢了,有了这大日琉璃金身决,太阳能量入体,浑身暖洋洋的,自然不需要那御寒的衣物了。 一身青色劲装,在雪中行走,李长歌身高原本就不低,再加上修习大日琉璃金身决又长高三寸,已然不复少年形象,倒似一个外出游学,踏雪寻芳的弱冠书生。 手执三尺长剑,面冠如玉,丰神俊朗,尤其那一双眸子,宛如上好的汉白玉上镶嵌的两颗黑珍珠,漆黑光亮;又如浩瀚星空中的一点星辰,熠熠生辉。 当真是一副好卖相,然而,这嘴里哼的曲子却有些……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李长歌眉飞色舞,哼着小曲,悠然自得的行走在雪山之间。 “恩?”剑眉一蹙,旋即舒展开来,“有趣,有趣,真有趣。” “有趣什么?”旁边一颗合抱粗细的树后跳出来一个汉字,满脸络腮胡须,手中提着一把九环大刀。“小子,把钱留下来,然后自己滚吧。” 旁边顺势又窜出来几个人,将李长歌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这打劫不够专业啊,”咂咂嘴,李长歌嘲笑起来,“土匪抢劫不是应该上来先喊几句口号么?” “恩?你小子找死!”络腮胡子眼神一凝,泛起杀机。 李长歌似是未觉,“你们这不专业,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杀了他!”络腮胡子提刀而上。 听到命令,包围在身周的众人持刀一起砍了上来,刀锋临体,杀气逼人。 李长歌身子一矮,间不容发一刻,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从包围中脱身出来。 顺手抽出腰间长剑,眼中精光闪烁,寻到一处破绽,长剑直刺,准确刺入心脏,直接带走一人性命。 接着手腕翻转,反手一撩,划过一人的手腕,猩红的血液流淌,那人顿时手筋被断,手中长刀掉落在地,李长歌又是一脚踹出,胎息真气一触即收,将其击飞,接连撞翻身后的两人,三人口喷鲜血,滚作一团飞了出去。 落地之时,已然毙命。 李长歌没学过剑法,因此使的都是用剑之人最基本的刺、撩、劈,没有章程可言。但是经过大日琉璃金身决的淬炼,他的身体素质大大提升,体内胎息真气流转,生生不息。对付这种只会些简单拳脚土匪,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有如镰刀割麦子一般收割着性命,眨眼间,还站在场上的只剩下两人,一个是他,一个是那带头的络腮胡子。 虽是寒冬季节,络腮胡子依旧是满头大汗,神色凝重,却没有一丝恐惧之色,手中长刀依然紧握。 “居然是胎息高手,今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希望阁下看在黑风寨的面子上饶过小人一命。” “说吧,你们的寨子在哪里。”李长歌还剑入鞘,问道。 “我带你去,不要杀我,可好?” “你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李长歌哂笑道。“杀了你,我一样可以找到地方。” “那么你是肯定要杀我了?”络腮胡子一脸认真之色,右手持刀,左手似是不经意的抬了起来,看着李长歌双眼道。 “倒也不一定非要杀你,若是你能拿出点什么来换回你的命,放过你也不是不行。”李长歌玩味的笑着说道。 “你的命能否留下就看你的诚意了。” 络腮胡子低下头,似是在思索,嘴角露出一丝诡笑,抬起头瞬间又恢复原状:“我身上除了一些金银财宝外,倒是有一件宝贝,却不知公子看得上眼不。”说着伸手入怀似在摸索什么。 李长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趁着那汉子低头的一瞬间,身形掠起,瞬息而至,一拳击中那汉子的胸口。 噼噼啪啪,一阵骨头折断的脆响,络腮胡子近两百斤的身体瞬间被击飞,撞上后方三丈远的一个树上,激起一阵落雪。 根本不给那人一丝反应时间,李长歌瞬间跟上去,手中长剑出鞘,一剑枭首,待看那人怀中,果然又是暗器之物。 “果然是小人如鬼,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以李长歌的灵觉,汉子那些小动作自然都在眼皮子底下,络腮胡子尚处于后天境界,见到他出手后居然一点都不怕,本就是不寻常,低头时那一丝诡笑自然也没有逃过李长歌的双眼,于是便先下手为强。 “这才几天,手下就沾了近十条人命,江湖江湖,果然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叹口气,也不去多想。李长歌性子淡泊,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却也绝非心慈手软的之人。 在他看来杀人与否,与本心无碍。 所行所为,但求无愧本心。 佛祖慈悲,尚有明王怒火,普度众生,亦少不得雷霆手段。 四下寻觅,找到土匪来时的踪迹,沿着黑风寨的方向行了过去。历朝历代山贼土匪都存在,尤其是在乱世中,更是土匪横行,流寇肆虐,割据混战。 大汉朝如今虽然强盛,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虽然明面上是太平盛世,一片祥和,但是有光明的地方就必定会有黑暗。 就如这黑风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一个土匪寨子,平日里最多对往来商户车队收些保护费,根本不敢轻易伤人命。况且是处在这两州之间,就好似那三不管地带,因此才能存在下来。 若不是李长歌独身一人,而是与车队商户结伴而行,土匪们最多收取些许好处,却不会敢伤人性命。 真若说起来,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李长歌不幸?还是土匪们不幸? 一路行了十余里山路,终于找到目的地。 黑风寨,处在两座山峰中间一片山谷之中,进出口就在两方悬崖峭壁之间,用木石建造的三丈来高的一座城门,倒也是易守难攻之地。 眼见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李长歌就地休息,自是等夜晚去寨子里探访一番,若是可能,最好诛杀土匪头领,倒也算是做了一番好事。 夜色降临,月上中天。 李长歌起身,三长高的城门对一般人来说自然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对李长歌来说不过是一个稍高一点的坎儿,沿着山壁三两下爬上寨门,城头上有两人放风警戒,两记手刀送去与周公相会,换了一身衣服,施施然的走下城头。 夜色如水,土匪们各自早早的休息去了,这一路上倒也顺畅,没有遇见什么麻烦。 行至最深处,一排三间青石砖瓦房子,想来就是头领所在了,行到近处,便听见有人在屋内说话。 “二哥,四弟到现在都没回来,怕不是出了变故吧。”这个声音略显急躁。 “别着急老三,四弟向来做事仔细,小心谨慎,想必是有事耽搁了。”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应当就是老二了。 老二继续道:“况且这两天老大在闭关修行神功,我们两不便轻出,有什么事等老大出来再说吧。” “也好”老三应了一声。 两人又说了会话,就听那三当家说道:“二哥你先休息,我去巡视一圈。” 二当家应了一声,李长歌隐在一旁,待那三头领便出了门,远远掉在其背后,那人也未有察觉。 见那三当家行至一处稍显空旷之地,李长歌心道机会来了,放重脚步,踉踉跄跄的上 前去,好似喝多了一般。“来啊,兄弟,别走,来一起喝酒——” 那三当家也不疑有他,语气严厉斥责:“混账,你是哪个手下,好好看看我是谁!” “啊,三当家,是小的不好,三当家饶命——”身体哆嗦,状似怕极,腿脚发软。 那三当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长歌身前,伸手便要掌嘴,也好发泄一下心中的郁结之气。 却见那貌似喝醉之人一抬头,漏出一丝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好是旭日东升,温暖人心。 然而他的心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而如堕入九幽冰域一样,寒冷入骨。 他想喊,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因为有一只手稳稳的落在他的脖颈,微微发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颈椎顿时折断,死于无名。 砰砰砰— 刚入睡的二当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顺手从床的内侧取出随身兵器。 “谁?” “二当家,是三当家让我来叫你,四当家回来了,受了重伤,请你去看看。” “知道了,我就来了。” 打开房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二当家生性小心谨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前来传信的那人。 目光一凝,瞬间站住身体,语气冰寒。 “你是谁?!” 李长歌面露微笑,“二当家的以为我是谁呢?” 那二当家反而平静下来,“老三和老四已经死了吧。” “不错。” “你不该回来的,杀了人就该走,或许还能留下一命。”二长老的声音很肯定。 “杀了你们,我自然会走。” “狂妄小辈。” 你们,而不是你,二长老自然懂其中意思,但是却不屑一顾。 月色凄清,寒风肆虐,黑暗中隐隐约约一道寒光闪过,那是李长歌的剑,依旧没有章法,随手为之。 相比起来,那二当家的身手精妙许多,而且,那二当家竟然跨过后天,跻身胎息境,比李长歌境界更高。 但是李长歌并未有不可匹敌之感,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这一次,也不会出错。 那二当家用的是一杆烟枪,漆黑的枪身,一端还挂着一个烟袋,是他平日里吞云吐雾的家伙。 武林之中,兵器想来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这烟枪不足二尺,自然是招招式式,阴险毒辣。让李长歌应付起来极其吃力,一不小心,胸口被点了一枪。 顿时口中溢出一丝鲜血,功力不如,经验不足,手上自然正常,不足为怪。 “束手就擒吧,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二当家倒是起了惜才之心,如此年轻的胎息境,是他生平少见。 “急什么,接着打,赢了我再说。”李长歌咧嘴一笑,牙齿中渗着血丝,有如择人而噬的猛兽。 大日琉璃金身决当真神妙无双,若是昨日他受了这一下,不死也差不多了。而现在,却只是内息震荡,吐出那一口淤血后,竟再没有半点不适。 长剑直刺,状若疯魔,到将那二当家吓了一跳,他自知自己手段,那一枪虽说没尽全力,倒也使了八分力气,那少年虽然吐了一口血,看上去竟似没有受伤,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又交手几招,李长歌皆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倒是弄得二当家好生无奈。 李长歌迎着他刺向心口的一枪,不闪不避,面色发狠,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二当家的脖颈,其中隐隐透出的狠劲,誓要与其以命换命,逼得那二当家不得不换招。 一时间两人倒真的打了个不分伯仲。 人总是在失败中寻找教训,然后成功。 同样,也是在挨打中进步,找到打人的法子。 李长歌又是一剑,不闪不避,直指二当家心口,逼得他不得不撤招护身,剑枪相击。 叮—— 清亮的剑鸣传遍四下,李长歌脸上扬起一丝微笑,剑走轻灵,脚步轻盈,好似混不受力一般,剑光一转,冰冷的剑锋掠过敌人的身体。 两人擦身而过,长剑顺势带走对方的一条臂膀。血,肆意的流淌,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啊!”二长老仰天一声长啸,惨烈悲壮,好似一头孤狼,寒光四射的眼神紧紧的盯着李长歌,仇恨似海。 李长歌便要上前去击杀此人,以绝后患。 蓦地,心中升起一丝危机感,汗毛炸立,心神震荡。 危机狂涌! 目标是,心脏! 来不及多想,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动作,微微侧身避过心脏要害。只觉得肩头一阵钻心剜骨的疼痛,李长歌忍不住闷哼一声,已然被暗器贯穿而过。 咻— 这时候才传来暗器破空的声音,那暗器速度竟快过声音! 李长歌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所谓的暗器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石子。 远远地,一声长啸快来。 “大当家!”二当家一阵喊叫,眼神一转,凶狠的眼神看向李长歌,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李长歌眼神一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所谓的大当家竟然是一个先天高手! 逃! 快逃! 拼命的逃! 第五章 补天道!断天敌! 已是三更时分,黑暗中的雪山格外的阴森恐怖。 冷风如刀,森寒入骨,月色凄凉如水。 左肩洞穿,骨骼尽碎,大日琉璃金身决自行运转,伤口的肌肉有意识的蠕动,片刻之后,已经不再流血。李长歌在逃命,一刻不停,敏锐的灵觉告诉他,身后那股危机始终没有消失,反而在不断的逼近。那人始终不远不近的吊在身后,刺激着他的精神,让他狼狈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如同老猫看见到手的老鼠,临死前还要好好戏耍一番猎物。 明知对方必定会追上来,也明知对方轻而易举的可以杀死自己,但是李长歌却不得不逃。 人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纵然只有一线生机,都会拼命抓住。 李长歌脚步一顿,身形停了下来。 已然身处悬崖峭壁之上,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会跳下去,但不是现在。 转身,明亮的眼神看向远处漫步而来的那人,土匪大当家! 出乎意料,那是一个年轻人,也就二十上下,正是人一生中最为风华正茂的年岁,身着紫色华服,一派雍容气度。 手执折扇,腰佩玉环,丰神俊朗,有如世家的公子哥儿,实在是跟杀人越货的土匪搭不上关系。 李长歌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似是牵动伤口,疼的一咧嘴,那英俊少年还以微笑。 “有缘再见,记住了,我叫断天敌。” “李长歌,回见了。” 语罢,李长歌纵身一跃,飞鸟还林般投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片刻之后,身影被黑暗吞噬,消失无踪。 断天敌脚尖轻点,身体轻盈的宛如羽毛,十丈距离一跃而至,眼光投向黑暗幽深的山崖下,眼神空洞,似乎在考虑一些问题。 “少主,为何不杀了他。”少年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浑身裹在黑袍之中,犹如一个黑洞,天上的月华仿佛都被吸引进去。 那华服青年断天敌也不惊讶,语气淡漠道:“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人物,杀不杀又有什么区别呢。”顿了顿,“感觉到是一个挺有趣的孩子。” 黑衣人沉默不语。 “少主如今已至先天,历练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断天敌继续道:“回去自然要回去,不过既然那少年活了,黑风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影在风中消失不见,半刻钟不到,又出现在原地。 断天敌也不问结果,或许说那结果已经注定,没有问下去的必要。 黑风寨,灭。 “走吧,该回去了。”断天敌终于收回看向黑暗的眼眸,转向身后的黑衣人,“你似乎有疑问?” 也不待黑衣人说话,继而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尚有遁去的一,天地尚且不圆满,何况人乎?” “我既然放过了那少年,自然需要他人来填补这空缺,黑风寨不灭,天道不满。”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而我补天道的精髓,以人道补天道,天人合一,方为正道。” “因此,我补天道行事,不论是非,不问对错,无关善恶,唯有平衡二字,方为行事唯一准则。” 补天道! 断天敌! 如此行事,近乎于魔! 转过头来看李长歌,纵身越下山崖后,展开宽大的衣袍,就像前世电视上见过的飞行衣,凭借风力在黑暗中滑翔。 李长歌感官敏锐,最终稳稳的落在一棵树上,这是一颗至少几百年的古树,两三人合抱粗细。 盘膝坐在枝头,方才取出伤药敷在伤口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肩膀被贯穿尚且无碍,主要那肩胛骨被那颗石子击碎,也不知能不能恢复过来。 而体内的胎息内劲原本却被那石子上附着的真气打散,李长歌一路逃亡强行压制在体内,此时却在开始暴动起来,在经脉中肆意的穿梭,破坏。 内息暴动,比外伤更加让人头疼。严重者体内经脉尽断,甚至内息爆体而亡。索性的是,李长歌修炼的大日琉璃金身决,让他身体的素质、强度大大的提高,一时间到还撑得住。 静守心灵,将肆虐的内息一缕缕收回丹田气海,方才将注意力投向破碎的肩骨上。 大日琉璃金身决运转不息,一股股暖流游走全身,强化筋骨,洗筋伐髓,在敏锐的感知下,肩头的伤势在一点点修复。 破碎的骨骼在归位,剔除杂质,以一种更为紧密的方式结合,让骨头更为坚硬,这过程很缓慢,去让李长歌感到由衷的欣喜。 这种伤势,若是在普通人身上,必然是一只手臂彻底残废,就算能治好,也必定会落下个手脚不灵便的后遗症。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现在的速度看来,最多不过一个月,伤势就能彻底好了。这大日琉璃金身决果然非同凡响。 武学之道,渐渐展开其无穷魅力的一面。 李长歌打坐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高高挂上头顶,洒下光芒与温暖。 体内的大日琉璃金身决也因为太阳无穷尽的能量与光辉而变得活泼灵动,运行速度也快了几分。 昨夜虽说差点死去,倒也不是没有收获,内息的一番暴动,反而因祸得福打通了不少经脉,也让经脉更为坚韧,内息流转速度更快。 “断天敌……”李长歌喃喃道,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收拾一番,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一路平静,眼看快走出大山,才偶尔看到一些人迹。 官道上,李长歌悠然前行,前方的城池已然在望,李长歌眼力极好,隐隐看见城门上两个大字,东洛。 这座城池看上去极为古老,城墙上布满了刀枪划痕,远远地便扑面而来一阵苍茫气息,历经风霜,饱含岁月蹉跎。 这是一座有故事的城。 入得城去,红尘喧嚣扑面而来,人气鼎盛,四处吵吵闹闹,一排张灯结彩的喜庆之气。 李长歌恍然,再过两天便是大年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年头了。 静静伫立,只觉得一切好似梦幻,街头车水马龙,行人比肩接踵,人来人往,纷嚷不休。川流不息的尘世中,他犹如遗世独立一般,淡泊宁静。 难得的放松一下,李长歌就在这东洛城中安静的渡过了来到这世界上的第三个年头。 城中最高的一家三层老店,李长歌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身前摆了一瓶酒,一个人静静独酌。 窗外万家灯火,气氛热烈,窗内孤灯残影,寂寥无言。 大年三十,酒店本是不营业的,不过在李长歌一张百两银票下,自然都不是问题了。整座酒店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李长歌,一个是酒店老板。 酒店老板也是心善之人,眼见李长歌没什么吩咐,便放了小二的假,让其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 然后老板哼着小曲,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提着两壶老酒,寻上三楼而来。 “客观,若是不嫌弃的话,小老儿陪你喝两杯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却是求之不得了,老丈请坐。” 于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喝了个尽兴。这顿酒喝到最后,酒店老板已经不行了,李长歌毕竟经过前世各色酒场的修行,酒量不俗,虽说年纪尚小,但是这里的酒量度数却也不高,因此他倒没有什么问题。 将喝倒下的老板送回房间休息,李长歌一人独坐,又饮了一杯,夜色渐深,窗外的万家灯火的喧嚣也到了曲终人散之时,感到乏味无趣,便扔下酒杯,自去房中休息了。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李长歌便告辞而去。 老人送他到门口,二人相视一笑,就此分别。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外如是。 一路上,李长歌再不停留,每每日出而起,日落而修,从不间断,如此行了一个月,体内伤势彻底好了。 而他的目的地,东海,也已经在望了。 第六章 东圣阁 一个月的奔波跋涉,东海已然历历在望了。 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放眼看去,天地为之一清,一望无际、浩瀚无垠的蔚蓝,视线中一览无余。 初见大海,才知道什么是浩瀚,没有惊涛骇浪,没有波涛汹涌,有的只是水,水的那边还是水,水拥着天,天依着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腥咸味道,那是大海独有的味道,远处海水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湛蓝的光辉,好似万里晴空坠入到海里一般。 远方的海面上有海鸟在忽高忽低的盘旋着,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拍打着在海岸上。 李长歌脱了鞋子,赤脚行走在沙滩上,感受海水没过脚踝清凉凉的触感,心神放松,晋入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澄澈空灵,无思无邪。 漫无目的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身后留下一双双足迹,转眼间便在翻涌的海浪中消失无踪。 东圣城,存在早已逾前年,究其原因就因为天下间一大武学圣地位于此,东圣阁。 而东圣阁同样也是李长歌此行的目的地。 东海之中,广阔无垠,其中物种千奇百怪,妖兽纵横,尤其大海深处,更有那存在不知多少年的积年老妖,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的禁地。 东圣阁上古便已存在,濒临东海,镇压东极之地,阻拦海中妖魔巨孽于深海之中,维护人族安宁,历朝历代皆是武学之圣地,天下敬仰。 远远地,李长歌便能看见东圣城中那一栋直上云霄的阁楼,气势宏伟,宛如更古长存,李长歌能隐隐感觉其上充斥的雄浑的精神力量,隔绝外在的一切窥视。 东圣城占地极广,共有三面城门,东面临海,李长歌自西门而入,城中自是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城中设有两条主道,四方交叉,横贯东西南北,每条道路宽达十余丈,并以此延伸出一条条支路、岔道。 李长歌就站在其中一条主道之上,街头人声鼎沸,行人马车往来不绝,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各色店铺酒楼林立,热闹非凡,李长歌钻进身旁一家酒楼之中,点了两个小菜要一壶酒,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酒楼、青楼。赌坊,这三个地方向来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的聚集地,因此也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 只听坐在中间的一桌汉子中有人说道:“过些天便又是东圣阁的收徒大典,这一次又可以一饱眼福了。” “也不知道这次来了哪些英雄才俊。” “有人看见东洛城的追风剑萧逸昨日到了。” “听说断魂刀刘镇也来了。” …… 这时候只听有人说了一句:“青州那边也来人了,还是一个女子,据说修为已经到了胎息境圆满,甚至摸到一丝先天境界的门槛。” “嘶——” 四周一片倒吸凉气声,这群人不过是最普通的江湖客,修为还处在后天之境,一个女子修为甚至要步入先天之境,自然是满堂震惊。 这是东圣阁收徒的一个前提,而能来东圣阁参加收徒大典的必须年龄在二十以下。武学圣地收徒自然不需要庸才,只有在二十岁前修成胎息境才算是可堪造就的人才,就算如此,能否被东圣阁收入门中也尚未知之数。 这些李长歌在老赵那边大概知晓,他之所以来这东圣阁也是老赵指点,但是能否拜入其中,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街上突然传了一阵喧嚣,“柳云修要在跃马桥上与青州来的那女子比武。” 街面顿时一静,然后便听见一阵喧哗吵闹,人群顿时都朝那跃马桥涌去。 酒店中也是一阵热闹,客人们一拥而散去看那热闹。眨眼间便只剩李长歌一人。 李长歌饮下最后一杯酒,从容站起身来,掸掸衣袖,对酒店老板温和点头示意,将酒钱放在桌上,施施然跟着人群而去。 跃马桥位于城中一条横贯东西的内河之上,桥宽近十丈,此刻桥上伫立两个身影。 李长歌远远行来,眼见跃马桥附近人声鼎沸,里外三层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竟是丝毫也挤不进去,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但见那内河之上尚有几艘画舫,心中一动,继而使出了银子大法,不多时便乘着画舫悠然临近。 只见那桥上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十八上下,身躯笔挺,器宇轩昂,英俊潇洒,气质不凡,再看那女子,以李长歌两世见闻前世互联网上更是见多了各色美女都产生审美疲劳,也不由在心了叹了一声,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雪白长衫裹着无限美好的娇躯,一头乌黑光亮的秀发,晶莹剔透如雪冰晶的肌肤,宛如上天缔造的完美精灵,不存在于凡尘俗世。 她的面容似乎始终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之中,宛如广寒月宫谪落凡尘的仙子,秋水为眸,神玉为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处所立之地便以非凡尘俗世。 男的自然是柳云修,一群好事之徒的深扒之下,那好似精灵一般的女子也知道了名字,洛天依。 李长歌的眼神有些玩味,他的眼光自然比围观之人高出许多,敏锐的感知下,这女子何止是胎息圆满,以他敏锐的灵觉也未能真正窥出虚实,但绝对是先天境,甚至先天圆满乃至更下一层的境界也未可知。 因此李长歌敢断定,这宛如精灵般的绝美少女绝对不是为了拜入东圣阁来到此地,以她的修为必然是另有师承。 李长歌又联想到黑风寨中的那个大当家,心中暗自比较,觉得还是眼前这个女子更为厉害一些。 李长歌能隐隐约约看出来那女子修为不止于此,旁人却看不出来,因此,有些人就要倒霉了。 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那丰神俊朗的柳云修,想到这儿,李长歌坏坏的偷笑了起来。 柳云修本就是云州近年来有数的年轻高手,又因为隐隐窥到一丝先天机缘,被誉为云州年轻一辈第一人。 柳云修自己心里清楚,所谓的年轻一辈,指的不过是江湖上的散修,或许得到些许机缘,修行小成,在普通人眼里已经算是高手,但是与真正的武学圣地、镇国大宗里的修行之人相比,那自然是天壤云泥之别。 而这次东圣阁收徒,却给了他一次野鸡飞上凤凰枝的绝好机会,因此他很在意,本州的年轻一辈他大都了解,但是当听说有一个外来女子,并且修为还很高,甚至有可能比他还要高,于是,他坐不住了,才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试试女子的手段,当他看见女子似空似幻宛如精灵的面容时,心理甚至有些后悔唐突佳人,心中思忖若是伤到佳人可就不好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洛天依宛如新月眉头轻蹙,顿时看呆了四下围观的众人,她的声音有如山涧清泉,又似珠落玉盘,空灵清脆,宛如仙乐一般动听。 “准备好了么?” “恩?”柳云修沉浸在少女绝美的容颜气质中,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楞了一下。 “哦,准备好了——” 洛天依玉容一整,气质越发的缥缈,似真似幻,难以把握。 只见少女玉足轻点,娇躯腾空而起,空间与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下来,她的身影很慢,慢到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动作。 但是,所有人又觉得她的动作极快,于这快慢之间,旁观之人看的别扭至极,心理难过几欲吐血。 洛天依玉手轻挥,一双晶莹如玉,玲珑剔透的芊芊细手击向柳云修的胸口,那双手好似凝聚了天下间最美丽动人的光芒,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双手。 柳云修在少女出手的那一瞬间,突然才发现自己有多蠢,心中惊骇欲绝,这美丽的不似凡人的女子,功力修为实在是他生平仅见。 他想要躲开少女那一掌,但是那双晶莹如玉的手掌,虽然看上去及其缓慢,慢的他能看清楚少女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他还知道少女手掌回落在他胸口的哪个部位,只需一个侧身就能躲过的一招,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的艰难。 他的动作速度太慢了,或许说少女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他看到了身体上的反应却跟不上来。 好似造物主最完美作品的晶莹玉掌,轻轻巧巧的落在柳云修的身上,他只觉得胸口一疼,整个人已然飞出桥外,远远地落在三丈开外,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唉,真是何苦来哉。”李长歌装模作样的一声喟叹,却不知刚才最为幸灾乐祸的就是这小子。 众人再看向洛天依,却不知何时回到原地,好似丝毫未动一般。 四周一片死寂,这时候再傻的人也能明白这女子的修为高绝,所谓的而云州年轻一辈第一人在其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 跃马桥两岸顿时一片喧嚣吵闹之声,洛天依似有不耐,宛如秋水一般眸子微转,眼神顿时一亮,莲步轻移施展轻功,轻盈朝河上的一艘画舫飞去。 李长歌目瞪口呆的看着朝他飞过来的绝色少女,心中一愣,这尼玛算是桃花运么? 突然,李长歌灵觉一震,顿时感觉一阵森寒的杀机,心中警兆一现。 不好,有人偷袭!危险! 李长歌一声狂吼:“小心水下!” 那杀机一经泄露,顿时袭卷而来,化作铺天盖地的杀气,与此同时,在李长歌开口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从水底腾空而起,手执一柄短剑,目标!洛天依! 杀! 这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水靠中,唯独露出一双空洞、死寂的眸子,不带任何一丝人类的感情。 此人也不知在水底潜伏了多久,以李长歌的敏锐灵觉也未能察觉,若不是再动手的一刹那有一丝杀机外泄,就是李长歌也未曾想有一个身手如此高绝的杀手隐匿桥下,伺机而动! 未动手时有如深谷幽潭,平静无波。 动起手来犹如龙蛇起陆,杀意滔天! 李长歌身在一旁尚且这刺骨的杀气刺激的脊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设身处地,可想而知少女面对的又是怎样凶险的境遇! 此人必然是杀人盈野的绝世凶人,才能养成如此杀机,如此杀气,甚至于,李长歌在其身上除了杀气竟然感觉不到任何其他气息,唯有赤裸裸的杀意。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真正杀手!一个为了杀人而存在杀手! 他的敛息之术高明无比,把握时机更是绝妙,于少女施展轻功的最高处一点,凝聚浑身杀意刺出了妙至巅毫的一剑,浓烈的杀意,甚至是他有史以来最巅峰的一剑,必杀的一剑。 这一剑终究是落空了。 李长歌话一出口的同时,那绝美少女已然有所反应,短剑刺来,犹如毒蛇出洞,狠狠刺向少女的心口。 然而,在最不可能借力的情况下,绝美的不似凡尘俗世女子洛天依,双袖轻展,袖口中飞出两道白绫,好似两只翅膀舒展开来,有如仙鹤凰鸟一般,间不容发之刻,身形凭空拔高三寸,于毫厘之间躲过了必杀的一剑。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李长歌心头突然涌上这八个字,只觉得用来形容此时的洛天依真的是无比贴切。 杀手原本枯寂如死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有了一丝人气。 洛天依脚尖轻点,在短剑的剑背轻盈一踩,一触即收。婀娜的娇躯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在李长歌惊为天人的眼神中,安然落在画舫之上。 再回首,已然不见杀手踪影,唯余水面烟波淼淼,洛天依独立船头,玉容平静安详,李长歌看着她的身影,似真似幻,犹如梦境一般。 第七章 佳人如梦 前生今世,两世为人,李长歌经历可谓是荒诞离奇,早已历练出他沉稳的心性,纵然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已经没有遇见过可以激起他内心涟漪的事情了。 于船头之上飘然而立的绰约身影,让李长歌第一次感到一种发自的内心喜悦和感动,无关男女感情,只是一种从心底迸发出的源自于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的赞美,虔诚而纯粹。 李长歌漫步走上前去,与那女子并肩而立,李长歌虽然身量极高,但也只是相对于他的年纪而言,至少身旁的佳人在身高上仍压他一头,李长歌微微侧脸,视线落在洛天依犹如青玉般的脸庞,佳人神色平静依旧,古井无波。 但是李长歌却从中看出一丝不妥,紊乱的气息说明佳人纵然看似轻描淡写的躲过的刺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面色虽然如旧,却隐隐透出一丝红晕,她受伤了。 两岸吵杂声愈演愈烈,李长歌当机立断,吩咐船夫将船驶离跃马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船夫也是一个精明之人,一声招呼,水手们驾驶着船只穿行在河上,不多时消失在远方。 东海之上,一艘画舫悠然飘荡,船头的佳人已然站立了许久,李长歌心知她必然是在调理内伤,也不去管她,扔出一张千两银票,一声吩咐,不多时便有一桌酒菜摆上了船头。 有东圣阁坐镇,这东海之上自然很少有妖魔之辈横行,李长歌这艘画舫也没有离海岸太远,只是在近海之处游荡,远远地,还可以看见不少渔船,一片和谐之景象。 把酒临风,面前还有一绝代佳人,李长歌不由得有些诗兴大发了,可惜实在是胸无点墨,想了又想,前世的传世名篇倒也是知道几首,可大都于景不合,徒惹人笑罢,叹了口气,继续喝起酒来。 “叹什么气呢?”洛天依的声音悠然传来,好似空山新雨后山涧清泉,一字一句流淌在李长歌的心间。 “我在想我李长歌到底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分,才能有幸在今日看到姑娘这般神仙人儿,更听到了姑娘的仙音,怕是日后再没有女子可以入得我眼了,以后怕是要孤独终老咯,自然要好好叹口气。”李长歌调笑了一句。 洛天依转身,有如一泓秋水般的眸子看向李长歌,移动身形,在李长歌的面前对坐下来,有些好笑的说道:“小鬼讨打,你才多大点,怎么都学会怕人家马屁了。” 李长歌愕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纵然是身形很高,在普通人眼里说是十六七岁都有人相信,但是在洛天依这等高手眼里,他的骨龄却是一览无遗,相对来说,倒真的是个小鬼了。 她看着李长歌一脸苦恼愕然的神色,洛天依轻笑起来,犹如漆黑夜宁静的黑夜里盛开的一朵昙花,芳香氤氲,让人沉醉。 她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身上没有半点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对她来说李长歌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还只是一个孩子。洛天依在李长歌的眼中看不到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有纯澈干净的眼光,坦坦荡荡。 二人面对而坐,海风中夹着少女清韵的体香,李长歌微眯双眼,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好香,好香!” 然后在少女嗔怪的目光中,乖巧的斟上一杯酒:“姐姐喝酒。” 那样子,真是要多乖有多乖。 “弟弟乖!” 少女银牙暗咬,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浓厚了。 接过酒,伸出柔夷摸摸李长歌的头顶,顺手揉乱了李长歌的头发,折腾的好似鸡窝一般。 李长歌无语,这个看似清冷的少女,本质上却是个小魔女,看着巧笑嫣然的少女,李长歌心中颇感无奈。 不过他心中却是很享受这种感觉,重生而来,他的心性也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犹如赤子一般干净明澈,无私无邪。或许也是为什么洛天依能在他面前放下姿态,展现真性情的一面。 “别摸,别摸!男人头女人脚,只能看不能摸。”李长歌孩子气的叫道:“摸了要负责的!” 洛天依真是被彻底逗乐了,捧腹大笑道:“臭小子知道的还挺多,我就摸,你咬我啊。”晶莹如玉的手掌再次覆盖在李长歌的头上。 李长歌自然不依了,眼神一凝,手掌翻转,化指为剑,直刺洛天依的手腕上,要逼她撤手。 洛天依眼中一亮,李长歌这一击同那跃马桥下杀手的一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从招式技巧上自然是远远不如,更没有丝毫杀气,但是时机的把握,已经有那么一丝意思了。 手指微屈,轻巧的弹指击在李长歌的手上,迫的李长歌撒手撤招,莹白如玉的手掌再一次抚上李长歌的头顶!这一次,他的发型彻底遭殃了。 李长歌也懒得反抗,反正肯定是没有效果的。洛天依见李长歌认命似得任由她折腾,不由莞尔一笑,才肯放过他。 玉手抚过李长歌的额头,随手一带,李长歌的身形不由自主的被带离原位。面朝大海,海风习习,洛天依青葱玉指划过李长歌的头发,原本杂乱的发髻被一一理顺,少女的指尖轻盈的划过皮肤,带来触电般的酥麻触感,奇异的感觉袭上李长歌的心头。 “李长歌……”洛天依低声吟道:“小家伙资质不错,是来参加东圣阁的收徒大典么?” “恩,有一位故人,指点我来的。”李长歌应了一声。两人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李长歌甚至能分辨出海风中少女独一无二的幽香,心神皆醉。 若是让洛天依的追求者们知道李长歌有如此待遇,就算只是一个孩童,怕也是将他大卸八块都难解心头之恨。 天色将晚,月上中天。 二人虽是初识,却犹如旧友一般,言谈甚欢。 如水的月光之下,洛天依的气质越发的空灵缥缈,好似飞仙。 夜色下的大海,漆黑如墨,有着吞噬一切阴森恐怖,远远地,一片幽深阴云飘荡而来,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一切,连月光都无法逃脱一般。 整片天地都陷入无尽的漆黑之中。 李长歌、洛天依两人并肩而立,注视着如墨的海水,神色凝重。 幽暗的海水中,一团宛如从深沉十八层地狱中溢出的黑暗光华,初始只是一团,不过瞬息间,便晕染了这片海域,整个东海犹如陷入最深层次的梦魇之中,阴森可怖。 第九章 天倾覆海 李长歌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怅然若失,心有戚戚,却不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番激战。 “白楚生,冥皇。”李长歌念着二人的名号,憋了半天,却不知什么样的词汇足以形容二人的风采,只喃喃自语三个字,“好厉害。” “噗嗤。”洛天依面露笑容,一时间犹如置身于百花丛中,山花烂漫,少女秋水般的眸子弯成一道月牙,荡漾着柔和的星光。 洛天依简直觉得自己今天才认识的这个小弟弟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一向清冷的她,对世事向来淡漠,但面对李长歌的时候,真的好似面对自己的亲人弟弟一般,难以保持心湖的宁静。 “傻小子,一个是妖族皇者,一个是武学圣地的掌门,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大高手,能不厉害么?”洛天依笑语盈盈,青葱玉指点了点李长歌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李长歌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白楚生是东圣阁的阁主,这一点并不难猜,此时只不过从洛天依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东圣阁阁主白楚生与冥皇之间斗争不下百余年,二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就相约在北海冰火岛一战,到如今已然战了三场,这一次是第四次比试。”洛天依悠悠说道。 “前三场每一次都是冥皇败退逃命,妖族之身本来就远远强过人族,鲲鹏又有着天下极速,因此每一次都是败而不死,这一次,冥皇居然敢亲自前来东海寻战。想必是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击败白楚生,甚至击杀。”洛天依黛眉轻蹙,语气沉重道。 “白楚生若败,必然难逃一死。” 李长歌眉头一紧,但却无可奈何。 目光远远地投向九天之上,似乎看到那遥远的战场之中。 九天之上,罡风凛冽。 寻常之人若是来到此处,不过瞬息就会被凌厉的罡风撕扯的粉身碎骨。 此处离地面足有数百里距离,这里将是白楚生与冥皇的战场,凭虚而立,两人相距数十丈,气机相交,形成一个百丈方圆的真空地带,呼啸而过的罡风根本无法进入其中。 冥皇已然迫不及待了,单薄的躯体中散发着滔天的妖气,他要洗刷这么多年的耻辱,他要杀了白楚生! 妖气荡荡,席卷天下。 凛冽的罡风中出现了一丝寒意,罡风之中本就极为寒冷,但这寒意却更为可怕,呼啸而过的罡风都似乎被冻结起来。 冥皇的身影消失在浩瀚的妖气之中,凭空出现一片海水,海水深处隐隐约约似有一片漆黑阴寒的深渊。 那是冥渊。 鲲鹏一脉历来居于北海之极,北冥之下有一万丈深渊,冥渊,也是其老巢所在。 冥皇的称号,也由此而来。 冥渊寒冷,从未有人敢在冥渊之中与鲲鹏相斗,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妖族当代妖帝。 妖族向来好斗,若没有惊世战力不足以降服万妖,又哪有资格做那万妖之帝? 当代妖帝,惊才绝艳,功盖寰宇,最为津津乐道的就是其在鲲鹏族地,北海冥渊之下,一招击败鲲鹏一脉族长,从而得到鲲鹏一族彻底的臣服、效忠。 除此之外,就算妖族体魄无双,战意无双,最能惹事的斗战圣族,也不敢在冥渊之中闹事。 冥皇如今敢孤身一人前来求战,所凭借的不过就是北冥真经大成,可以在短时间内身化冥渊,凭借独特的环境,击败乃至击杀对手。 万丈高空,化作一片汪洋,好似来到海边,能闻到海水特有的咸腥味。这海水的温度远远低于冰块,甚至一块生铁放入其中都会被冻成粉末。 冥皇早已化作鲲鹏本体,在汪洋之中游荡,水浪翻滚间,一鳞半甲若隐若现,散发着锋利的光芒。在海水中翻滚,激起数丈高的海浪,汹涌的向白楚生拍去。 “来得好!”白楚生的身影在海浪袭来的瞬间整个身影融入到海水之中。 东圣阁临海,所修功法名为无量真经,也叫海神经。 对于大海自然也是熟悉无比,白楚生的身影落入其中,灵动无比,犹如鱼龙入海,搅动起万丈波浪。 他的双手恍若掌握了世间最伟大的力量,一拳击出,天地反覆,打破北冥汪洋,在罡风之中硬生生打出一片真空地带。 东圣阁功法吸取大海无量之意,修行的真气磅礴无尽,单论功力雄浑而言,几乎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 像那妖族之人,体型庞大,肉身躯壳坚硬无比,先天上就比人族高出一截,身体上带来的优势带来最直观的优势就是真气的深厚。 妖族动辄数丈数十丈的身躯,如这冥皇鲲鹏,拥有数十里方圆的庞大身躯,其中蕴含的能量自然远超人族。 因此,同境界的人族于妖怪战斗,一般很难赢得胜利。 但是,白楚生不同,看起来略显单薄的身躯在面对滔滔汪洋时,涌现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合的强横霸道,豪情万丈,气吞山河,他的每一次出击,都蕴含着大海最凶猛狂暴的气势。 一拳江河倒流。 一脚怒海翻涌。 翻江倒海,巨浪滔天。 冥皇身躯隐藏在漆黑如墨的妖气之中,庞大的妖躯纵横睥睨,二人每一次交手都会激起数十丈的浪涛,森寒的海水落下,地面下起一阵大雨。 白楚生将战场选在此处,只因二人动手威力极大,若是在地面打斗,东圣城方圆万里都会被夷为平地,无人生还。 饶是如此,陆地上众人依旧隐约能感受到天上的动静,实力越强者越是能体会到其中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雷鸣电闪,肆虐着一道道雷蛇,震天的轰鸣声,仿佛天帝震怒,降下神罚,毁灭世间的一切。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九天之上,白楚生与冥皇所化汪洋对峙着,强横的真气激荡,两人身周形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冥皇妖邪诡秘的声音从海水中传出:“白楚生,我这冥渊寒气感受如何?” 白楚生双手负在背后,指尖上一点水滴滑落,那是冥渊寒气,侵袭入体被他逼出。形势不容乐观,冥皇的修行大进,竟能将寒气彻底化为己用,甚至演变了一丝冥渊本源,在妖海之中形成一座深渊。 白楚生微笑,深邃的眸子中酝酿着惨烈的杀意,道:“冥皇手段自然非凡,不过若想杀我,恐怕还需要拿出真正的实力才行。。” “放心,本皇的实力会让你满意的。”冥皇阴测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哦?”白楚生不置可否,“既是如此,冥皇接我一招。” 漫天呼啸的罡风诡异的平静了下来,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下来,气氛压抑,白楚生负在背后的双手缓缓伸出,那双手闪烁着天地间最为璀璨的光芒,其中蕴含着巨大的魔力,足以掌握众生生死的魔力。 “天倾!” 白楚生一声断喝,凝固到极点的氛围一下被引爆。 风气,云涌。 罡风狂暴肆虐,乌云遮天,天雷滚滚,一道道闪电横空,狠狠劈在四下,天空似乎都要倾塌下来,一付末日之像。 “覆海!” 狂浪,海啸。 冥皇所化的汪洋海水,动荡不休,鲲鹏妖身处于其中,犹如一介凡人在大海之中遇见风暴海啸,危在旦夕,命不由己,唯有敬畏天地伟力,惶惶天威,神鬼莫测,束手待毙。 人力有穷,天地无穷。 这一式“天倾覆海”,是白楚生在大洋深处观察海啸,感悟天地而成的一式,威力巨大,更厉害的是其中真意,天命至境,威能通天彻地,这一式截取了冥冥之中无法言说的天地伟力,玄之又玄,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隐隐约约脱离了武学范畴,可谓之神通! 第十章 剑神!石中天! 良久,风平浪静。 冥皇的身影在波涛中显现,重新化作人性,他已然不复之前的形象,狼狈不堪,古朴的脸上被碧油油妖血沾满,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受创不轻。 但是他的脸上却挂满了笑容,状似极为开怀,狭长的眼眸中,透漏出刺骨的杀机,夜枭一般喋喋笑道:“白楚生,好,你很好。真是好手段。” 白楚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神态写意。 冥皇眼见白楚生的神色,只觉得七窍生烟,怒火攻心,“白楚生,你要死,你必须要死,杀了你之后,我还要血洗你东圣阁满门,鸡犬不留!” 白楚生不置可否,笑道:“杀了我,你自然可以办到,但是,血洗我东圣阁满门,”眼神深邃的盯着冥皇,继而道:“你不敢!” 也不去看冥皇难看的脸色,“你们那位妖帝不会任由你如此胡来,甚至于,你今日能否杀我,都尚未可知。”白楚生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冥皇啊,看来你今趟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喽,本阁主这一式天倾覆海还未请教,不知可还入得冥皇法眼?” “你!”冥皇恨极,神色择人欲噬,眼中的杀意似乎都要溢了出来。 “阻我成道,毁我道基,白楚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我心头之恨。”冥皇神色突然平静下来,脸上挂着一丝莫测的笑容,“至于你东圣阁,你放心,很快我就会送你的徒子徒孙去地下与你团聚。” 白楚生一式天倾覆海,可以说是耗尽他所有的心血精力而成的一式,其中包含的天地伟力,生生击毁了冥皇道基,也就是说,冥皇这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现在的境界,甚至于,很有可能会倒退。这对他来说,与杀了他没有什么分别。 白楚生此时也近乎油尽灯枯,甚至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已经到了十死无生的境地! “就让你死在我最强的一击之下吧!”杀意动荡,冥皇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给我死吧!” 妖气浩荡,惊天动地,鲲鹏本体出现,张开饕餮大口,猛力一吸—— “鲲鹏吞吸!” 鲲鹏口中好似一颗黑洞,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罡风层中的一切都被绞碎,甚至无形无质的罡风,在白楚生的感应下犹如飞鸟还林般投入冥皇的深渊巨口之中。 鲲鹏吞吸是冥皇血脉传承的本命神通,也是其最强大的一击,传闻修炼到深处,有吞天之能。 就如此时,鲲鹏巨口恍若要吞噬世间的一切,巨大的牵引力让白楚生衣袂翻飞,紧贴着身体,此刻的他如同一介凡人面对狂风暴雨,无可奈何。 空中传来冥皇震天的嘶吼声:“白楚生,给本皇死来!” 白楚生的身影再也顶不住强大的吸引力,仿若离弦之箭,投向到鲲鹏巨口之中。 此时此刻,白楚生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容,越来越发的醇厚,与之相反,冥皇的心理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眼见白楚生的身体被一寸寸拉向鲲鹏巨口之中,生死不过一瞬。 冥皇心头的不祥之感也在这一刻上升至顶峰,一下引爆,顿时化作惊天剑意,压迫他不敢丝毫妄动。 鲲鹏回首,众生抬头。 看见了毕生未见的璀璨绚烂的一幕,如同一幅画卷,深深烙印在心头,至死不忘。 东海之东那遥远的未知所在,一柄参天剑影突破时空的限制,纵横天地两极,犹如一挂银河流淌在天际,尽头之处直指冥皇所在!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四州! 冥皇面若死灰,绝望吼道:“剑神石中天!” 遥远的东方,剑气银河的尽头,一个身影缓缓迈步而来,犹如穿行在岁月长河之中。 时间越空间已经无法对他进行限制。 一步迈出,山河倒转,群星退避。 二步迈出,岁月飞逝,沧海桑田。 三步,仅仅迈了三步,已然不知跨越了多少万里的距离,身在战场之上。 剑神! 石中天! 场上二人,冥皇心神骇然,肝胆欲裂,白楚生则彻底放下心来,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李长歌呆呆的看着从东海深处划破苍穹的一道剑影,感受其中流淌的剑意,一时间如痴如醉。隐约可见一道身影在苍茫剑影之上,不由眼中一亮。 不待他发问,就听见身旁女子的声音:“剑神石中天!” 看见李长歌一脸懵懂的表情,继续解释道:“东剑宗,也称剑宗,是天下间传承最为久远且神秘莫测的宗门,天下间少有人知道,剑宗还有一个隐秘的称谓,仙剑宗!” “石中天就是当今剑宗的宗主。” “剑宗历史源远流长,历朝历代都有剑宗传人行走江湖,但是剑宗传人极少,近乎一脉单传。” 李长歌点点头,道:“弟子贵精不贵多。” “就是如此,除非真正天资绝世之人,难入剑宗门墙,有记载剑宗传人最多的一代,也仅仅只有三人。” 洛天依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历代剑宗宗主,都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人族的顶梁柱。” “当代剑宗门主,石中天,人、妖、魔三族公认的五千年来第一高手,大汉皇帝御玄机之所以能驱妖逐魔,一统天下。其中少不得石中天的威名震慑。不然妖魔之辈这么些年岂会这么安稳的远离中原大地,不敢进犯。” “可以说,石中天以一己之力,镇压妖魔数十年!” 一句句话语击打在李长歌的心头,让他心神摇曳,不能自己,只恨不得不能亲眼见识如此人物。当真是惊才绝艳,功盖寰宇,睥睨天下! 且不说李长歌的心思,他想见的人就在他头顶几百里的上空,石中天一身干净利落的青色布衣,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普通的身高,普通的面容,普通的气质,属于那种一扔进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在意的那种。 若不是他刚刚从铺天盖地的剑影中迈步而来,若不是他安安稳稳的站在这肆虐的罡风层中,就算是白楚生与冥皇都不会相信这么一个平凡到极致的人就是名动天下的剑神! 若真的说有哪一点不同,唯有眼神。他的眼睛并不犀利,也没有神光,反而如同浩瀚的星空一般,漆黑幽深,包容世间万物,人生百态一般。 此刻石中天的眼神并没有看着场上的两人,凝视北方。 白楚生二人似有所觉,同时回首,一个人影静静站立在一处虚空之中。 “拜见妖帝!”冥皇大喜,屈身一拜。 第十一章 救条狗也是救,救个你也是救 帝一! 万妖之帝的名字。 帝一的并未理会冥皇,他从出现开始,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石中天身上。 帝一与石中天截然相反,高冠华服,仪态雍容,犹如天帝临尘,巡视众生,又有着唯我独尊的霸道气质,仿佛天地都要在其脚下臣服。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石中天与帝一眼神没有早一刻没有晚一刻,同时注视着彼此。 虚空生电,雷鸣电闪。整片天地似乎都静止了。 空间犹如一块易碎的琉璃一般,破碎开来,露出一大片未知的黝黑虚空。 白楚生与冥皇二人惊恐的眼神注视着破碎的虚空,感受着其中散发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威力,不敢有丝毫动弹,背后毫毛站立,一丝冷汗流了下来。 “破碎虚空!” 天元大陆,故老相传有一句谚语:打破虚空,可以见仙! 但是!却从来没人真正见过能达到如此境界之人! 神话中的境界,此时此刻,活生生的展现在他们的眼前,茫茫然未知的境界隐约揭开一角,让他们得以窥见一条通往至高无上境界的道路。 破碎的空间缓缓合拢,四周有恢复到正常,发生的一切犹如梦幻一般。 “好好好!”石中天仰天长笑,“吾道不孤也。” 帝一轻笑道:“剑神修为高绝,本帝也甚是佩服。” 石中天脸色一变,天地顿时陷入无边的漆黑之中,滔天剑意笼罩苍穹,在场诸人皆感到似有一柄绝世神剑悬在头顶,随时会斩落下来,命归九泉。 “但是想要从我手里救人,还不够资格!”石中天身体里爆发出绝世的剑气,剑神风采一览无余,“滚再回去练个五十年!” 冥皇脸色一变,“妖帝救我!” “我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了!”石中天一声断喝,随手一指,一道剑气斩向冥皇。 帝一眼神一缩,想要动手,但在石中天威胁的眼神中停了下来。 在场三人的注视下,剑气划过,冥皇到死眼睛都睁着,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绝望之色。 一声冷哼,帝一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白楚生看着冥皇尸体,眼神莫名,一时间怅然若失,他与冥皇斗了一百多年,赢了他一百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输给了冥皇,甚至差点身死,更想不到,转瞬间冥皇就被人一剑杀了,甚至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人生境遇之诡异莫测,光怪陆离,不外如是了。 收拾好心情,走上前去,躬身一拜:“谢宗主救命之恩。” 石中天大大咧咧一摆手,“你小子还跟我客气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一副很亲密熟稔的样子,伸手一带,将一条手臂搭在白楚生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再说了,救条狗也是救,救个你也是救……”白楚生越听越不对味,感情东圣阁阁主的性命还不如一条狗? 石中天在白楚生想要杀人的眼光中,悻悻的笑了起来,停下了嘴里的胡说八道。 白楚生也不跟他计较,大家都几百年的交情了,年轻时候更是一起浪迹江湖的,斩杀妖魔,感情自然没的说,只是这石中天这些年年纪倒是涨了不少,性格嘛,却还跟当年一样,没有一点改变,想到这里,白楚生就一阵头疼。 “这一次的事情你怎么看?”白楚生决定还是谈点正事比较好。 “能怎么看,还不是妖族那小子功力大进,想来试试水。”石中天面露不屑之色。 “那小子功夫还不错,但是跟老子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言语间昂首挺胸,像极了一个骄傲的大公鸡。 横了他一眼,白楚生不与他计较,他这个老友,实在有些太不着调了。 不过既然石中天如此说,他自然也放下心头的一些顾忌,石中天虽然人不着调,但是这武功修为,确实让白楚生足够的放心。 “对了还有一件事。”石中天表情神秘的开口说道:“我好像找到了我的传人了!” “是谁?”白楚生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石中天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传人,剑宗传承也一直没有着落,白楚生不止一次的劝他赶紧找徒弟,都被石中天打着哈哈拒绝了,这一次居然说找到传人,自然让他好奇。 “就是他。”石中天随手一指,白楚生眼光看着他的手指方向,李长歌! 眉头微皱,白楚生道:“资质尚可,若是入我东圣阁自是没问题,但是入你剑宗门下应当还不至于吧。” “你不懂。”石中天原本嬉笑的神情收敛,眼中神色让白楚生捉摸不透。 “这个孩子……”迎着白楚生询问的眼神,“我也看不透。” …… 白楚生一阵头疼,恨得牙直痒痒,若是能打得过石中天,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随你便好了。”没有去问为什么,他相信石中天的眼光。 眼神一转,白楚诈的笑了起来,“这小子来这里,应该是为了进我东圣阁门下,一会我下去就收他入我门下。” “随你便好了。”石中天原话奉还,说完眼神傲娇的横了白楚生一眼,“就算入了你门下,老子还是可以收他为徒,反正你也打不过老子。”石中天毫不在意的回道。 “不过这样正好,”石中天眼神一亮,“老子天天这么忙,没功夫管他,就让这小子拜在你门下,回头我将剑宗传承给你,你转交给那小子。” “教徒弟多费劲,还是老子一个人自由自在舒服。”石中天越说越带劲,完全没看见白楚生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完全就成了一块黑炭。 “我草你大爷!”气急败坏的白楚生如是骂道。 …… 如同石中天所言,白楚生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们可怜的东圣阁阁主就这么憋屈的接受了他的建议,而李长歌小朋友顺理成章的被内定成了东圣阁的弟子。 定下这些琐事,白楚生眼神定定的盯着石中天,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说到:“这世间真的有仙人么?” 石中天苦笑,“我不知道,你也别看我,我虽然侥幸打破天命,进军无上破碎之境,但是当我突破后才突然发现,长生问仙依旧遥遥无期。” “有时候只觉得天道触手可及,长生在望,但总差了那么一丝,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难!难!难!” 白楚生苦笑,“你至少还能看见,而我连推开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这是世间若真的还有人能打破天人屏障,也只有你了。” 石中天摆摆手,“别把我看的那么神,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求仙问道一凡人,我们都一样,不过是我先走一步罢了。” 两人一阵沉默,结束了略显压抑的对话。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白楚生打破沉默。 “南岭。”石中天口中吐出两个字。 “也好,南岭那头最近闹了不少动静,前些日子在青州,巫神宗的人可是很狠的折腾了一番,也不知为何?” “还不是为了那件东西。”石中天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那件东西?!你说的是?”白楚生完全不似石中天那般淡定。 “大日琉璃金身决!”石中天眼神一转看向李长歌,“那东西现在就在这小子的身上。” “嗯?”白楚生凝神看去,隐隐约约感应到李长歌身上一股炙热的气息,浩浩荡荡,煌煌如天上太阳。 “有意思!”白楚生抚掌大笑,“这下子好玩了。” 石中天也笑,随手甩出一件物事,白楚生接过。 “我这徒弟就交给你了。”不待多说,整个人身影瞬间化作一道剑影消失在天际。 白楚生看着手里的事物,良久,嘴里吐出一句话:“真是个混蛋师傅啊……” “小子,自求多福吧” 第十二章 苏梦瑾、洛天依 “嗯?”李长歌抬首看天。 “怎么了?”洛天依疑问道。 “没什么。”摇摇头,李长歌感觉到天上似乎有人在看他。 “走吧,跟我去一趟东圣阁。”洛天依抿抿嘴,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察言观色,李长歌心知此时绝对没有任何反对的机会,乖巧的点点头。心想去见识见识白楚生的风采也好。 洛天依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李长歌将自己的手覆盖其上,感受手心的温度,心头一荡,身子一轻,两道人影化作一道,远远而去。 洛天依的轻功极为高明,纵然带了一人,也似乎没有一点影响,辗转腾挪,一步迈出,就跨过三十余丈的距离。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皎月当空,温柔如水,洛天依的气质越发空灵,虽然一手拉着李长歌,却也丝毫不影响灵活,总是于间不容发之刻,闪身躲过面前的障碍。 片刻之后,进入东圣城中。 一路行去,人声鼎沸,喧闹异常,惊天一战引发人群的议论狂潮还在继续。李长歌心里小小的吐槽一句,果然爱八卦是人的天性,哪里都是一样。 东圣阁,虽然名为阁,看起来却更像一个城中之城,拥有十余丈高大的城墙,城墙长布满了刀枪剑影,充斥着惨烈的气息。李长歌心知,东圣阁历朝历代镇压东海,战斗不知凡几,这定然都是大战留下来的痕迹。 东圣阁门前是一个足有数十里方圆的巨大广场,此时广场上早已聚集大量武林人士,显然都是为了明日收徒大典而来,有人为了寻求机遇入门修行,更多的则只是来看看二十年一遇的盛典,增长见识。 这些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席地而坐,相互交流,都在谈论方才惊天动地的大战,以及那剑气纵横三万里的绝世景象。 “听说是妖族之中鲲鹏一族的冥皇进犯,也不知比武结果如何。” “结果自然不用说,定然是阁主大人胜了,不然不会这么久风平浪静,东圣阁之中也没有半分异状。” “我就好奇的是,冥皇怎么敢不顾两族约定,深入人族腹地,这不是在挑衅么?” “这兄台你就有所不知了,”其中一人侃侃而谈。 “愿闻其详。” “冥皇与白阁主在大汉未立之时便已是对手,二人争斗不下百余年,一直是白阁主稳稳压制其一头,这次相比又是二人相约比武。”那人眉飞色舞道。 “不过从没听说过白阁主擅长剑道,”侃侃而谈的那人继而道:“也不知最后那惊天一剑是出自何人之手,当真是可怕。” 在场诸人想到方才剑气纵横三万里的可怕场景,一时间无言,沉默下来。 李长歌洛天依二人就在此时跨入这片武林人士密集的广场上,清净的脚步声打破了诸人的静默,也吸引了诸多目光的洗礼。 场上都是练家子,耳聪目明,眼神中饱含精气神,洛天依修为深厚,神色从容的从人群中穿过,李长歌修为毕竟差了许多,但他心思纯净无邪,虽然有些不适,倒也无伤大雅。 场中已经有人认出洛天依,毕竟她与柳云修跃马桥一战被不少人见到,因为也不奇怪。不过见二人丝毫不停留,直往东圣阁城门而去,皆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来是不懂规矩,东圣阁内城岂是那么好进的?”有人带着一脸嗤笑说道。 他们这群人不过是江湖散修,自然是没有资格直接入城去,早已被告知明日收徒大典开始方才可以入内。 当然,肯定有例外,如之前附近几个州的高门大派皆有人前来道贺,大派中人非同凡响,浩浩荡荡的车队连绵数十里,一辆辆马车上载满了奇珍异宝,让这群江湖中人见识了什么叫财大气粗。 眼见二人深夜到此,却想直入内城之中。眼神戏谑,等着看李长歌二人的笑话,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怎么也笑不出来。 内城深处,高达数百丈的参天阁楼之中,白楚生凭栏而立,眼神虚无缥缈,凝视着深邃的夜空之中,他的身后站着四个人,每个人身上都透漏着如渊似海的深邃气息。 白楚生的面容看上去极为年轻,有着二十岁的青春面容,三十岁人的成熟,四十岁人的沧桑,综合起来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异魅力。 “阁主。”白楚生身后一个身穿大红袍服的中年人走上前,他的年纪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却有着一头雪白般的长发,显然年岁不止于此,但是其面冠如玉,没有一丝皱纹,显示出极为深厚的修为。 “各派众人都已安顿下来,这次收徒大典,除去云州各派,青州惠剑门,北方江州慕容家,南方沧州大罗派都有人前来,以往这些门派跟咱们可都没什么交情的,再加上鲲鹏妖族来袭,此事有些蹊跷。”红袍人神色有些凝重。 按理来说,东圣阁收徒大典,虽然说起来也算是不大不小的一件事,云州各派前来道贺可以理解,毕竟东圣阁乃是镇国大宗,武学圣地,在这云州之地,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但是这青州惠剑门、江州慕容世家、沧州大罗派,这三家都是三洲数一数二的大派,纵然实力不如东圣阁,也相去不远,完全没必要如此上赶着跑过来参加所谓的收徒大典。再加上鲲鹏妖族皇者来袭,这件事怎么都透着诡异,一股子阴谋气息。 “无妨,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不必去管他们。”白楚生脸上的笑容有些冷,“他们想的倒是挺美,胃口也挺大,也不怕一口把自己撑死。不过冥皇死了,我到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白楚生眼神中射出一道寒芒,四周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势,犹如置身大海之中一般。想到若不是石中天赶到,他已然葬身鲲鹏腹中,纵然以他的养气功夫,也不由得恨恨不已。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这群人,呵呵,可是人心不足蛇吞鲸呢。”白楚生冷冷的说了一句。 “传功、传法、掌律、掌礼阁老何在!”白楚生回头,熠熠生辉的眼神看向身后的几人。 “在!”四人同时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这两日收徒大典不太平,传功、传法长老吩咐下去,这两日传功阁、传法阁这两日闭阁修整武学秘籍,让阁中子弟们去跟各派传人交流交流武学心得,不可闭门造车。” “掌律长老安排执法堂加强戒备,做到内紧外松,想来能息了不少人的心思。另外,各派众人要好生招待,这件事由掌礼阁安排,切不可堕了我东圣阁的威名。”白楚生负手而立,一个个命令吩咐下去。 “谨遵阁主法旨。”四位长老齐齐领命离去,阁楼之上只剩下白楚生一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恩?”白楚生眉头舒展,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 “苏梦瑾座下弟子,有事求见白阁主。” 声音空灵,犹如仙音。 洛天依千里传音了一句,声音远远的传入城内,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垂下眼睑,不再说话。 广场中一阵骚动,诸人皆在谈论这个“苏梦瑾”是何人,但似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一群人玩味的眼神中,城门大开。 第十三章 自此相思化骨柔 李长歌二人跟随在一个红色袍服人身后,亦步亦趋向东圣阁内城行去,留下身后一片议论之声。 “居然是掌礼阁长老亲自前来迎接,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隐隐约约李长歌听见身后传来的议论之声。这两日李长歌关于东圣阁的消息也打听了不少,东圣阁阁主之下,分四阁,传功阁、传法阁以及掌律阁和掌礼阁,四阁阁老是阁主之下地位最高之人。 武学圣地的掌门宗主自然不会轻出,因此阁老亲自迎接已经可以算得上极高的待遇了,就算是李长歌心里,也不由得嘀咕起来,洛天依这个小妮子恐怕来历十分不简单。 东圣阁内城与外城相比自然又是另一番气象,一条笔直的大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光滑平整延伸到远处,这条青石路极长,路的尽头一座参天阁楼直上云霄,犹如一柄镇海神针巍然耸立,镇压东极。 青石路的两旁是巨大的广场,广场尽头又各有两座稍小的阁楼,李长歌心知必然是另外的传功、传法、掌礼、掌律四阁,雕梁画栋,各有气象。 雄伟、大气,这是李长歌站在参天阁楼前的感受,飞檐斗拱,鎏金铜瓦,金龙盘柱,这阁楼森罗万象,静静矗立在此间。一步步上楼,城中万家灯火尽在眼前,漆黑如墨的大海倚在身后,抬首看天,漫天星辰尽在掌间,让李长歌心头升起一股豪迈之情。 “你们来啦!”一个声音打断了李长歌的思绪。抬头看去,就见白楚生凭栏而立,悠然开口。 名震天下的东圣阁阁主,李长歌到此时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对方的样子。 一袭白衣胜雪,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负手而立,夜风习习,衣衫翻飞好似仙人一般。 李长歌却能感觉到其身体中蕴含的巨大力量,在李长歌灵觉中,他面对的已经不在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一笑,风平浪静,四海升平; 他一怒,波浪滔天,地覆天翻。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长歌内心一片火热,白楚生的风采已然见识过,却不知那剑神石中天又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白楚生没有在意李长歌的些许小心思,深邃的眼神扫过他,一触即收,对于这个即将进入东圣阁的弟子虽然他好奇,但现在却不是时候了解,此时他在意的是洛天依。 “苏梦瑾座下洛天依,见过阁主。”洛天依微微行了一礼。 “不必了,”白楚生的眼神有些飘忽,“你师父,她,还好吧?” “谢阁主挂念,师傅她老人家身体安康。”洛天依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李长歌心里明镜一样,看样子这姓白的跟小妮子的师傅有一腿呀,也不知道是一厢情愿还是怎么两厢情愿,李长歌的八卦之心也不由得活泛起来。 洛天依清冷的声音传来,“师傅令我前来拜会阁主,临行前曾说道,希望能与阁主完成昔年的约定。” 白楚生眼中神光爆射,晴空闪过一道霹雳,四周气氛变得压抑异常,李长歌只觉得心脏扑通一下跳动,脸色不由得一白,洛天依如玉的手掌伸来,一丝丝暖洋洋的气息渡来,方才觉得好受点。 白楚生看着二人的动作,转身面向漆黑的夜空中,背向两人的眼神莫名,闪烁着看不懂的神情。 良久,白楚生喟然长叹道:“罢了,罢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回过身来,炙热的眼神看向洛天依,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李长歌心头一紧,又是一松。冥冥中有所感应,却又不甚清晰。 洛天依走上前去,青玉般的面容静静地看着白楚生,眼神中有着莫名的东西,白楚生看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像,真是像,”白楚生伸出负在背后的双手,抚上洛天依的双肩。 “不过,你终归不是她。”白楚生用近乎呢喃的语气说道:“梦瑾啊梦瑾,你以为把你呕心沥血培养的弟子送给我,就能让忘了你么?” “就算她在怎么像你,终归不是你,不是啊!”白楚生的语气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歇斯底里的疯狂。 李长歌心理一震,一点灵光破空而至,他终于明白了!眼神骇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不可置信! 洛天依的面容依旧清冷无波,只是眼神中似乎包含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白楚生神色渐渐平静,嘴上挂着一丝苦笑,心知今天的经历颇为波澜,心境被破,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失态。看着洛天依青玉般的面容,继而眼神扫过李长歌,释然而笑。 “梦瑾,这一局是我输了,接下来,轮到我落子了,就看你能不能接下来了!”白楚生的声音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解决了心事,东圣阁阁主又恢复往日的风采,看着洛天依,语气莫名:“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罢了,你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李长歌和洛天依同时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洛天依又行了一礼,“阁主,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了,这孩子可以留下。”白楚生手一摆,打断了洛天依接下来的话语,这小子就算你不说我都要给他留下来,怎么会放跑他? “谢阁主。” 眼见白楚生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二人行了一礼,一同退去。 一路无话,李长歌与洛天依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沉凝。 东圣阁弟子将二人带到休息的院落,行礼退去,李长歌忙还了一礼,那人走后,院内陷入一片死寂。 月光如水,洒落在洛天依肌肤上,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衬托的好似九天神女下凡一般,空灵清冷。 李长歌一时间看的痴了。 “傻小子,看啥呢。”洛天依打破了二人间的尴尬,主动开口道。 李长歌愣愣无言,不知如何开口,洛天依脸色黯淡了下去。 “我要走了。”良久,洛天依开口道,语气充满了淡漠。 “恩,保重。”李长歌感受她语气的疏远,却也无可奈。 洛天依身影轻灵的身影好似一片鸿毛一般,向外飘去,衣衫胜雪,白衣倾城,温柔的月光中,洛天依回眸,眼神似有无限哀怨,李长歌看着她的眼眸,心头一震:“别走!” 一卷白绫从洛天依的袖口飘出,在夜空中飘荡,李长歌伸手扯过,在看去,佳人渺渺,芳踪无迹。 李长歌默默看着佳人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洛天依留下的白绫,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白驹过隙! 第十四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白驹过隙。 李长歌粗略扫了一眼,这是一门武功,或者说一门轻功。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 李长歌有些头疼,很明显的,洛天依的师傅跟白楚生有恩怨纠葛,关系亲密。听刚才二人的谈话,洛天依来此是奉命而来,至于到底要干些什么,李长歌心知肚明了。 白楚生与苏梦瑾之间恩怨纠葛,想来无非就是些你爱我、我爱你的感情事儿,到最后两人肯定是没有在一起,一拍两散。也不知这这苏梦瑾出于什么心理,就培养了一个弟子送给白楚生,老白这人也是个正人君子,没有接受,绝色倾城的美人硬生生给辞退了。 武功高的人想法很奇怪,虽然不太理解其中道理,李长歌也懒得深究,不过有关于洛天依的问题上,他的心理有些别扭,似乎是,吃醋? 不去多想,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轻功心法之上。 白驹过隙一词,语出《庄子·知北游》: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字面意思指白色的骏马在缝隙前飞快地越过,比喻时间过得很快,光阴易逝。以此为名,可知这轻功不凡。 洛天依的轻功李长歌是见过的,速度奇快。心里不由得对这么轻功充满了期待,细细品味。 “原来如此,这白驹过隙说是轻功,倒不如说是身法,腾挪闪避于方寸之间,轻巧灵动,不过却不怎么擅长长途奔袭,就单轮精妙二字,恐怕天下少有身法可以比过。” 江湖凶险,恩怨纠葛,李长歌踏入其中,必然少不了刀光剑影,洛天依这是给了他一重保命的底牌。 默默看了一遍,闭眼默记一番,脚步一转,李长歌的身影化作一道白练,瞬息之间出现在三丈以外,虽是初试,已然可见不凡。 “这下人情欠的大了。” 月凉如水,一声轻叹消失风中,寂静无声。 李长歌看着眼前的东圣阁阁主,这是他第三次见到白楚生。 时间已经是第二日了,东圣阁的收徒大典已经开始,原本他是准备去广场上凑凑热闹,却被白楚生着人叫了过来,依旧是百丈阁楼之上,这次只有他们二人。 朗朗晴空,烈日当头,凭栏而立,又是一番不同的风景。 李长歌微眯着双眼,太阳的光芒照射在他的身上,大日琉璃金身决自行运转,这种感觉他很喜欢。 白楚生虽然是背对着他,李长歌缺敏锐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探查,用一种李长歌尚不能理解的方式,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眉头微皱,李长歌心道:看来这个白阁主对自己很好奇啊。 当然,他对白楚生也很好奇,关于苏梦瑾和洛天依。 白楚生点头示意,李长歌走上前去,二人并肩而立,目光所及,东圣城风光尽收眼底,远处广场之上人头攒动,人山人海,热闹喧嚣扑面而来。 “你看那里,”李长歌看向白楚生示意的方向,那里是收徒大典所在的位置,隐隐约约听见一阵阵兵器交击、人群呼喝叫好之声。 “我知你心头有疑问,但是我现在不会跟你解释,”白楚生如是说道:“每二十年一次收徒,拜师之人踏破门槛,大汉朝想入我东圣阁门下之人不知凡几,下面这些人都是各地武林的翘楚,但是最终能入的门来的不过十人,所以说你运气很好。” 这一点李长歌心知肚明,他的或许资质不错,但终究是闭门造车,底蕴太浅,修行虽然在同龄之人中尚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 东圣阁收徒大典的最低要求就是胎息镜,敢来此处试水的年轻人,有哪一个在各府、县不是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年轻人气血旺盛,脾气暴躁,这都是一场场比试生生打出来名头,就如那柳云修,虽然被洛天依一掌击败,但是洛天依的修为李长歌隐隐感觉到绝对是稳稳的处在先天之上的境界,比起在岱山中遇见的黑风寨土匪大当家都要厉害的多。 虽然同处于胎息境,但对上柳云修,李长歌没有半分胜过其的把握。 所以说,他是真的很幸运。 “谢阁主教诲,弟子定然好生习武,不敢懈怠。”白楚生的话李长歌深以为然,躬身受教。 “你运气很好,虽然不太想说,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习武求道之路漫漫无期,有时候运气好,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他第二次说李长歌运气好,白楚生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其中包含了一些情绪,羡慕? “那丫头走了?”白楚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长歌。 “呃,阁主明鉴。”李长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白驹过隙,倒是对你很舍得呢。”白楚生调笑了一句,“她是红楼中人。” “红楼?”李长歌没有在意白楚生的调笑,“天下第一青楼?” 所谓红楼李长歌是知道的,跟随老赵这两年东奔西走也涨了不少见识,就如他所说,红楼是青楼,天下第一青楼。 “红楼之人修行功法奇特,修行之人既不可动情,亦不可无情,讲究似有情还无情,从心所欲,嬉戏红尘,游戏人间。”李长歌听得如此奇特的武功,惊奇不已。 “苏梦瑾是红楼上一代传人,我们二人有过一段因果,”白楚生轻描淡写地说道,李长歌心知白楚生嘴里的因果肯定是二人有过一段感情纠葛。 “当年红楼上任楼主与人争斗,不幸身受重伤,将楼主之位交给了梦瑾。红楼修习,最忌讳动情,但是梦瑾破了心境,修行有了破绽,修为难以大成。” “当初年轻气盛,我们二人曾约定,我定会帮她弥补心中的破绽,到时我们回到一起,共修天人大道,然而这么些年了,这个承诺始终没能达成,也渐渐成了我二人心头最大的遗憾,甚至心魔。” 一段感情,两个人心头难以弥合的缺憾。 “见到那个丫头我才明白,苏梦瑾竟将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培养了一个徒弟送给我,看来是准备彻底了断这个承诺,重圆心境,想要冲击更高的境界了。” “如此果决,她的性格到是没有变。”白楚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长歌有些意兴阑珊,感情之事向来难以说清,白楚生修为如此高绝,那苏梦瑾想必也不差,如此绝世人物也为情所困,到最后用上如此果断决绝的手段了断因果,断情绝念寻求超脱,实在是让他,无话可说。 两人一阵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楚生一声招呼,惊醒了沉思中李长歌。 “你且去吧,天色已晚,明日再来,此次收徒之事一了,又是好一段安静日子呢。”白楚生的话语中似有无穷的倦怠。 李长歌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抬首看去,已然是夕阳西下,日落时分,他们二人竟在此处站了半天。 白楚生当先下楼,李长歌看着白楚生孤寂的背影,心头压抑,一起说不出的滋味。 “阁主?” “嗯?” “走,我请你喝酒去。” 第十五章 世人都道神仙好 月上中天,夜幕降临。 李长歌和白楚生随意在城中寻了一家酒店,走上二楼,随意寻了一张靠窗的桌子,二人相对而坐。 楼上已经有了不少酒客,大都是来此参加东圣阁盛会的武林人士,讨论的也都是此次盛典中出色的武林新秀。 李长歌一声招呼:“小二,来一坛酒,上大碗,再上两个拿手小菜。” “好嘞,客官您稍等。”机灵的店小二接过李长歌扔出的一张银票,看了看上面的数额,脸上都快笑出了花,一声应诺,速度飞快地跑下楼去准备酒水。 片刻不到,酒水送了上来,两个同样有心事的人,这一刻倒是默契十足。 干! 干! 干! 一连三碗酒水下去,李长歌脸色晕红,虽然这酒度数不高,但他毕竟年纪尚小,身体还未长成,倒也有了些许醉意。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一碗接一碗。白楚生毕竟修为深厚,功盖当世,小小酒水不在话下,李长歌却是酒意上涌,渐渐嗨起来了。 酒店中虽说坐了不少武林中人,但却没人识得白楚生。 天命宗师,不临凡尘。 李长歌心道:若是让他们知道东圣阁阁主就与他们同席喝酒,怕不知道会是什么个反应。想到妙处,一阵嘿嘿傻笑。 “老白啊,你说我现在告诉他们坐在我对面这个跟我喝酒的人是东圣阁的阁主,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唉你别瞪我,咱们又不是在阁里,再说可是我请你喝酒,叫一声老白不过分吧?难道你还想我叫你小白?不会吧,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可叫不出口,老黄瓜刷绿漆也不带你这样装嫩啊……” 白楚生两鬓太阳穴直跳,嘴角抽动,“你个臭小子,闭嘴!”莫名联想到这小子的那个混账师傅,白楚生头都大了。 “别啊,你不说话我就喊了,把你身份说出来,看看这群人还不立马跑过来找你要签名,烦死你。” 虽然不太懂李长歌说的意思,白楚生也不在意,一声冷笑:“嘿嘿,你倒是开口说试试,看看谁会信你的话。” 李长歌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估计谁会相信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东圣阁阁主会在在这里喝酒,只会当李长歌喝醉胡言乱语。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喝的天昏地暗,兴味正酣处,李长歌酒意上涌,拿手掌敲击桌面,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就想要说点什么。 酒楼之上也有不少武林人士,听见李长歌造成的动静,不悦的皱皱眉头,脾气火爆的就要上来教训不识好歹的两人,还未及起身,白楚生轻飘飘扫过一个眼神,顿时如遭雷殛,跌坐在座位上,心神识海被白楚生一个眼神击溃,心知遇见高手,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坐回原位不敢乱动。 李长歌执起酒桌之上的竹筷,一下下敲击的桌沿,开口唱到,因为年纪尚小,稚气未脱,声音清脆嘹亮,别有一番韵律: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白楚生微闭着眼眸,品味这几句诗歌中的味道,手指跟随着李长歌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种苍凉孤寂笼罩在在场诸人的心头,压抑的厉害。 “老白啊,不是我说你,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李长歌已经是醉眼朦胧了,完全无视了白楚生越来越黑的脸色,“你说你,好歹也是武学圣地的老大,东圣阁阁主,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是不是,不过话又说来了,感情这事儿到底是强求不来的,不怪你,不怪你。” “不过也怪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是像哥这么英俊帅气,指不定你跟苏梦瑾你们俩就成了,那苏梦瑾肯定也不会对你这么绝情啦……” 李长歌话并没有说完,白楚生带着李长歌的身影已经从酒楼之中消失不见,周围人尚未从东圣阁阁主这个身份带来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再看时,两人所在的位置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这小子还真的是跟他师父一样,混账啊……” 李长歌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白楚生派人前来唤他前去东圣阁中,简单梳洗一下,跟随来人后面一起前去。 巍然耸立的参天阁楼中,东圣殿三个字的牌匾高悬梁上,李长歌缓步进入殿中。 白楚生一人高坐其上,下方两侧各有两座位置,分别是四阁阁老之位,身后各站着几个人,应当是几人的弟子后辈,李长歌步入大殿时,唰唰唰的店中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李长歌脚步一顿,神色不变,缓缓走上前去,此次收徒大典的优胜者有幸拜入东圣阁中,此时已经在大厅中候着了,柳云修赫然在列,见李长歌的进来,眼神狐疑看着他。 很明显李长歌是最后一个到的,迎着白楚生微妙的眼神,李长歌心头暗恨,今天就相当于开学典礼,老白这家伙分明就是在报复他,也不提前叫他一声,本身他就是个走后门的,现在却当着一群优等生的面,最后一个进来,这不就是迟到嘛,李长歌已经隐隐看到众人眼中的不屑一顾,心里一阵苦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安定了。 “见过阁主。”心理叫苦,脸上倒是不漏分毫,行了一礼,侧身站到一旁。 白楚生一声清咳,开口说道:“人都到齐了,诸位都是此次收徒大典中的优胜者,嗯,优胜者。” 似是无意识的停顿一下,场上诸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集中到李长歌的脸上,李长歌只觉得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故意的,这丫绝对是故意的。 接下来的话李长歌没怎么听,无外乎就是勉励在场众人几句,在激励激励,都是废话,李长歌心里琢磨的是怎么从白楚生这里把厂子找回来。 “东圣阁内分四阁,传功、传法两阁负责弟子的修行之事,掌律、掌礼两阁分管阁中内外事务,虽说我东圣阁名震天下,尔等还需好生修行,不可懈怠。接下来具体事项之后会有人与你们讲解,都散了吧。” “是,弟子告退。” 众人告退,鱼贯而出。 第十六章 东圣由来 待众人退去,殿中只剩阁中诸长老,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 “今次入门之人,观其资质尚算不错。” 传功长老坐在白楚生左侧下首,一身黑色衣衫,坐在那里犹如虎踞龙盘一般,样貌看上去不过三十许的中年汉子,更像一个浪迹江湖的豪侠而非东圣阁位高权重的阁老。 “传功长老所言甚是,此次收徒大典优胜五人,个个资质不凡,尤其以柳云修潜质最高,而且一向风评甚好,吾观其心性纯良,是一个好苗子。” 说话的是传功阁老身侧坐的传法阁老,与之不同的是,传法阁老看上去与江湖中人完全不搭边,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一袭青衫着身,干净整洁,透着一股子光明磊落的味道。 “传功、传法二位阁老所言不差。”右侧的掌礼、掌律二人也开口赞同。 “此事暂且不谈,掌礼阁老,诸派中人已经离去了么?“白楚生开口打断对话。 “回禀阁主,慕容、慧剑两家昨日大典结束后就离开了,大罗派是今早离去,主事的洪烈长老临行前邀请阁主闲暇无事可去大罗派做客。”掌礼阁老负责的就是东圣阁一应对外事务,一身雍容红色袍服,脸上挂着圆滑的笑容,如同一个和气生财的商人。 “阁中这两日戒备森严,倒也没出什么岔子,前日夜晚曾有人想折腾些动静,后来又放弃了。” 开口的是掌律阁老,他的神情严肃,看上去已经年逾古稀,一头银白的头发高高的盘成发髻,用一支木簪固定,没有一丝散落,但凡见过此人的,就知道此人是一个严肃古板之人,一切所行都按规矩来,不会有丝毫逾越,一副生人勿近,公事公办的样子。 东圣阁四老,姿态风采各异,掌律阁老说话后不在开口,生冷的性格一览无余。 “没动静就对了,暂且不去管他们,没有出乱子就好,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近来江湖中不太平,妖魔两族蠢蠢欲动,我隐隐有预感,接来的的江湖恐怕不会平静,所幸阁中此次风波过去,接下来这段日子倒是会平静,接下来一段日子里,烦劳传功、传法阁老多费心,好生督促弟子修行,乱世来临,能保护自己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前日与冥皇一战,略有所获,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需要闭关修行,阁中一应事务还需四位多担待些。” 白楚生空洞,回忆起石中天与妖帝之间短暂的交手,如玻璃一般破碎的空间,身上的气息越发的缥缈,无法寻觅。 “恭喜阁主!”四老齐齐起身道贺。 李长歌很头疼,真的很头疼。 此次拜入东圣阁的弟子共有五人,从东圣殿中出来,几人就互通了姓名,分别是,柳云修、萧逸、刘镇、杨剑秋、申屠洪,加上一个李长歌,正好六个人,除去李长歌外,其余人都是硬生生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年轻高手,李长歌这个走后门的家伙自然成了众人一致对外的目标,在殿内尚有阁主在,几人表现的还算收敛,而这时候可就不那么的和善了,虽然不至于直接动手称量称量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弟身手如何,不过言语间的挤兑还是少不了的。 “李师弟一看便知器宇不凡,不知家住何方?仙乡何处?” 开口的是杨剑秋,一个很精干的少年,身材瘦小精悍,眼神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是极是极,李师弟风采照人,想比手底下功夫定然不弱,此次没能见识到,着实让为兄们遗憾,不知何时让师兄们开开眼?” 断魂刀刘镇,李长歌初到东圣城时便听到过他的名字,此时幸灾乐祸挑事儿的就是他,让李长歌心理暗恨。 所幸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针对他,只听柳云修开口道:“李师弟,此处不便,为兄有些事情想与你请教一下,不知可否?” “师兄客气了,小弟也有不少问题想求教师兄,还是去我的院落吧。”李长歌实在受不住一众审视的目光,拉着柳云修赶紧逃离此处。 其余诸人眼神玩味的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各自离去。 柳云修本就是云州之人,拜入东圣阁又是其愿望,因此对于东圣阁中的情况十分熟识,这些正是李长歌迫不及待的需要了解的,二人来到李长歌的院落之中,李长歌泡上一壶茶水,二人就在院落之中的石桌旁落座,相互交谈起来。 从柳云修的讲述中,李长歌对东阁有了一个相对全面的了解,东圣阁的对弟子的管理宽松,与一般的门派有很大的区别,反而是类似书院的形式存在。 四阁之中,传功、穿法两个负责弟子修行之事,其中传功阁又称藏书阁,内藏各色武功秘籍,心法武学无所不包,传法阁则是长老们为弟子讲学的地方,弟子们在传功阁领取修行功法字形修习,若有不懂,则由传法阁的长老们进行讲解。 掌礼阁负责一应对外事物,另外,若是弟子外出历练修行,皆需到传法阁报备记录,领取宗门信物等,而掌律阁则是负责阁内的事物,掌管刑罚,相当于东圣阁内部的官府。 按照李长歌的理解,说白了传功阁就相当于图书馆,弟子想学什么自己去学,学不懂的就去传法阁找老师讲解,掌礼阁就是人事部,处理外交问题,而掌律阁那就是政教处,逮着谁违反纪律就请过去喝喝茶、谈谈天。这般理解,虽然有些偏颇,大抵却是如此了。 “朝廷大赦天下,江湖之中百派争鸣,东圣阁贵为朝廷册封的武学圣地之一,阁主更是天命宗师,受万人敬仰,李师弟与我等既有此机缘拜入门内,万不可辜负此番机遇,尚需好生修行,则大道可期。” “柳师兄所说极是,小弟记下了。” 柳云修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有一种源自内心的真诚味道,让李长歌对他的印象大好。 “我倒是还有一事想请教柳师兄,只是言语唐突,怕是冒犯。” “不妨事的,请讲。” “师兄真君子,是这样,我见柳师兄身手过人,气质风采更见不凡,想来定然师出名门,只是为何……为何还会拜入东圣阁门下,阁中对弟子的出身也是不闻不问么?” “师弟有所不知了,”柳云修微微一笑,淡然开口道:“东圣阁虽然是朝廷册封的镇国大宗、武学圣地之一,但它本身却更像一个松散的组织,倒是与书院有几分类似。” “确实如此。”李长歌点头同意白楚生所言。 “东圣阁远离中原大地,濒临东海,自古以来海中多妖魔,你想一想,大海广袤无垠,其中蕴藏了多少恐怖的大妖魔头,而东圣阁最早就是各门各派联合起来组建而成的一个对抗妖魔的组织,历来是人妖魔三族战斗的前线。” 李长歌恍然,道:“原来如此。” “后来东圣阁渐渐独立出来,成了一个单独的门派,历朝历代负责镇守东海。” “最早东圣阁收人更是简单,不管何门何派,正派也好,邪派也罢,魔门也可,只要是人,来者不拒。” “现如今太平盛世,因此才也渐渐地有了规矩,入门之人的条件提高,收些资质好的弟子,也好将东圣阁发扬光大,不过最早定下来的海纳百川的规矩倒是一直没变,东圣阁收徒,只讲资质,不论出身,来历。” 李长歌没有在意柳云修说的,他的注意力已经被柳云修所说的一个词汇吸引,失声道:“魔门!?” 第十七章 魔门 “魔门?!” “不错,就是魔门。”柳云修端起石桌上的清茶,饮了一口。 “李师弟想必诧异的是魔门为何会相助人族吧?” 的确,在李长歌的认知中,妖魔之辈与人族应当是不共戴天的生死之敌,又怎会帮助人族? “李师弟误会了,所谓魔门,虽然与妖魔两族有些关系,却并非两族之人。” “魔门源远流长,早在上古妖魔纵横之时就已出现,上古时期妖魔乱世,人族式微,三族之间属于最弱小的一个,后来人族有识之士,为强大人族力量抵御妖魔杀戮,而去修行妖、魔二族功法,这就是魔门最初的由来。” “但妖、魔两族毕竟迥异于人,修行功法更是天差地别,修习之人轻则性情大变,重则滥杀无辜,更有甚者,当初魔门初代掌门选择遁入妖魔之中,联合妖魔两族将屠刀对向人族自身,里应外合,在天下间掀起滔天的杀劫,流血漂橹,伏尸百万。” 柳云修口中娓娓道来,在李长歌眼前展现出一幅残酷的血腥画卷,仿若置身于那个动荡的年代一般。 “后来穷人族全族之力,平息叛乱,将魔门高手赶尽杀绝,但最终关于魔门的处置,人族内部有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当斩尽杀绝,以绝后患,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魔门虽然有错,但其本意是好的,虽然魔门修行缺陷很大,但也绝不是所有人参与了叛乱,真正迷失本性的人并不多,两方争执不休,最终选择折中的方法,将魔门发配到南岭之中,同时也是人族战斗的最前线。” “魔门后来几经变迁,在武林中站稳了脚跟,不过魔门行事大都离经叛道,诡秘难测,因此江湖中对其的风评一向不好,再加上妖、魔两族缘故,魔门也渐渐成了武林中的禁忌,人们往往谈虎色变,渐渐不被提起。” “三族乱战,魔门一直处于中间地带,人族不愿意接纳他们,妖魔两族更是将魔门当作工具,毕竟说到底,妖魔眼里我们人族只是果腹的吃食罢了。” “魔门,不过是一群走错路的可怜人罢了。” 柳云修喟然一叹,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惋惜、同情之意。 李长歌亦是心有戚戚,两人间气氛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方才柳师兄言道有事指教,不知……” 柳云修俊脸微微一红,顿了顿道:“让师弟见笑了,前日与洛姑娘于跃马桥一战,愚兄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次打扰就是想请问师弟,不知洛姑娘现下芳踪何处?” 李长歌与洛天依一道入的东圣阁,这自然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柳云修想找洛天依,自然是寻李长歌来。 李长歌脸色神情微妙,眼神奇异的看着柳云修脸色微红,哈哈大笑道:“怎么,柳师兄动心了?” 柳云修端起桌上的茶水,掩饰面上的些许尴尬之色,坦荡的说道:“师弟见笑了,愚兄出身世家,从小习武修行,一向顺风顺水,又被云州武林恭维年轻一辈第一人,故而有些骄傲自满,洛姑娘那一掌彻底打醒了我,愚兄念念不忘,只想当面向洛姑娘道谢。” 此话从柳云修口里说出,不但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气,相反却有着儒雅的谦逊与真诚,配上他俊朗的外貌,简直就是风流倜傥的浊世公子形象。 确实,柳云修的修为在云州年轻一辈当中属佼佼者,再加上家世渊源,一路顺风顺水,从没经历过挫折,纵然家教良好,也难免滋生骄傲自满之心,正如他所说,洛天依的一掌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 “不瞒师兄,师弟也确实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李长歌微微苦笑道,想起洛天依临走时的情景,一时间怅然若失。 “哦。”柳云修显然并不相信,神色不置可否。 李长歌有心事,此刻也懒得解释太多,二人间气氛渐渐沉闷下来,不复方才的融洽。 最终柳云修告辞而去,二人不欢而散。 “唉,妮子啊,你这魅力还真是大呀。” 空荡的院落中,李长歌幽幽一叹,柳云修不信他是正常的,李长歌与洛天依二人深夜入阁,然后连收徒大典都没有参加,阁主点名直接收入阁中,要知道东圣阁是什么地方?武学圣地,在整个大汉都是有着赫赫威名,岂是一般人能进来?若说二人深厚的关系,换做其他人,李长歌也不会相信,无缘无故谁会这么帮你? 柳云修虽然没有明说喜欢洛天依,但他的心思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何况李长歌这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物。 李长歌一则有心事,懒得开口多说,二则或许他自己心里就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罢了,误会就误会了吧,回头有时间在解释吧。”柳云修此人还是不错的,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李长歌到不介意与其相交。 茶水已经冰凉,李长歌也不去管它,起身进入房内修行武功,这两日事情颇多,武功倒是耽误了不少。 然而没等他坐下,院外想起一阵敲门声,原来是阁中弟子前来,交代李长歌阁中注意事项,以及送来代表弟子身份的令牌。 令牌是用海中礁石制作而成,通体火红,握在手中隐隐透出一丝暖意,李长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反复看过,甚是喜欢。 前来送东西的是一个外门弟子,东圣阁家大业大,自然不可能人丁稀少,除了如柳云修、刘镇等这般通过每二十年一届收徒大典收入的弟子外,更多的还是外门弟子。 凡有诚心者,皆可进入东圣阁中,从外门弟子做起,当然,门槛低是有原因的,虽说是弟子,倒不如说是打杂的,根本无缘好深武学,外门弟子修行困难,唯有依附于核心弟子,才有上升的机会。 这是一个女弟子,一身浆洗的快要发白的黄杉,脸上略带拘谨的表情,不过十五六岁,还带有少女特有的青涩味道,犹如尚未熟透的青苹果一般。一双眼睛怯怯的看着李长歌,眼神中带着期待的表情。 显然,李长歌这个新入门的东圣阁核心弟子,在这些外门弟子眼中,成了香饽饽,一个绝好的机遇。 对此,李长歌并不反感,毕竟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向上爬的权利和欲望,况且李长歌也一向自认为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蛮。” 面对李长歌的问话,小蛮显得有些拘谨,声音糯糯的回道,对于她来说,这次核心弟子入门是她一次机遇,所以她一定要把握住。 东圣阁外门中女弟子有不少,很多外门女弟子因为想修行到高深的武学,不得不依附于核心弟子,主动送上身体,这中间的龌龊事儿,这么些年她在阁中也见到不少。 这对于尚且年幼的她是不可想象也难以接受的,此次入门弟子中,相对于其他几人来说,李长歌年纪最小,也是最安全的,所以她选择了李长歌。 这是一次赌博,所幸她赌对了。 “以后你就留下来吧。” 李长歌懒懒的开口道,将小蛮的情况大概了解,小蛮本就是东圣城中住民,倒也是身家清白,不过李长歌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也不在意,简单问了几句就留下了她。 “你以后就住在隔壁的房间,我这里也没什么规矩,你做好你该做的就行了。” 李长歌简单交代两句,递出两张银票,东圣阁不同其他门派,日常的衣食住行都是需要自掏腰包的,所幸李长歌之前发过一笔横财,倒也不缺银两,给了小蛮五百两,以用作二人日常的开支。 “我去传功阁一趟,你做事吧。” 耶!随着李长歌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小蛮原本一直把玩着衣角的小手用力握拳,眼中爆发出欣喜的光芒,圆圆的脸蛋上绽开如花般的笑容,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许。 院外,李长歌脚步一顿,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微笑,缓缓而去。 第十八章 三个月 传功阁。 在李长歌看来或许叫做藏书阁更为合适,李长歌踏入其中,好像进入浩瀚的书海之中,放眼望去一层层的书架错落有致初步估算,此间藏书应当是破百万册了,这还只是第一层。阁中沿窗户旁摆放了不少桌椅,此刻正有不少弟子聚精会神捧书。 “身份令牌拿来。” 李长歌这才发现,门内右侧有一个老人,安静的坐在门后,两只眼睛浑浊无光。应当是看守传功阁的长老,他的脸上布满了褶皱,开口说话间,脸上的皱纹好似百年老树的树皮一般抖动,像是要掉下来一样,渗人的紧。 就这么一个看上去半只脚都要踏进棺材的老人,李长歌不敢有一丝怠慢,因为他的身上气息若有若无,纵然李长歌的灵敏,若不是老人开口说话,他竟没有半分的感应,况且被派来传功阁守门,修为可见一斑。 李长歌恭敬的递上身份令牌,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声音嘶哑的开口道:“去吧,四楼不可以上去。” “弟子晓得。” 传功阁中的规矩他还是知道的,这一楼之中,不管是内门还是外门弟子都可进入随意借阅,其中书籍包罗万象,风水术数,天文地理,风土人情无所不包,藏书足足有近百万余册,用来给弟子们开拓视野,增长见闻。 但一楼之中,却唯独缺少武功秘籍,只是在其中放有几册心法武学,最多也不过三流,饶是如此,也吸引了不少外门弟子前来苦读修习。 这一楼的众多书籍自然无法吸引李长歌的脚步,径直往二楼走去,同时也引来诸多外门弟子羡慕的目光。 二楼之中,藏书比起一楼的书海逊色不少,李长歌目力所及,眼见不足万余册,心中也不奇怪。这其中收藏的是真正的武学秘籍,身法、轻功一应俱全,相比下来,自然是少了很多,甚至说能有这近万册,已然足见东圣阁的实力之深厚。 李长歌缓步从书架之间穿过,入得眼中,各种刀、枪、棍、棒、戟、矛、扇、掌,十八般武器无所不包,无所不含,阁中武学招式应有尽有,甚至李长歌还看见几册魔门的的武功,但是唯独缺少内功心法,修习内劲的功法,都在三楼之中存放。 很快,李长歌停下脚步,身影站在刻有剑字的一栏书架面前,惊鸿剑、青锋剑、太岁六剑、大易周天剑……放眼望去各种剑法琳琅满目,看的李长歌眼花连乱,不知如何选择,每一本都抽出翻看两页,有随手放回原处,脚步渐深越过剑法的书架,接下来就是什么云天剑指、沧浪剑指、仙门剑决、青云剑步等等秘籍,这属于剑道衍伸出来的其他手段,或是剑指、或是轻功,甚至李长歌还看见一本叫做不灭剑体的秘籍,是一本用来炼体的功法。 抽出一本《覆雨剑法》,随意翻开看了几眼,又放回原处,李长歌并不准备在二楼浪费时间,转身走向三楼,当务之急,他还是要寻找一本内功心法,老赵给的心法确实是烂了一点。 李长歌踏上三楼之时,楼上已经有一个人在,一个李长歌并不是很喜欢的人,断魂刀,刘镇。 断魂刀这个名头刘镇很喜欢,正如他的刀法一般,一刀断魂,指的是他的刀速度很快,一刀砍下去,对手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黄泉,魂归九幽。 这次能拜入东圣阁中,也是他意料之中的,唯一令他不爽的是,收徒大典之中,他败给了柳云修,柳云修确实强大,修为比他尚且还要高一筹。但是接下来的事却更让他不爽,李长歌这个没有参加收徒大典的小子,跟他们这一群生死搏杀的人一起进了东圣阁,这简直让他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一般来说,他刘镇不爽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 “啧啧,这不是李师弟么。”刘镇咂咂嘴,“师弟怎么也有闲心来这传功阁闲逛,不过没事的话,就别老乱往楼上跑了,老老实实在一楼待着就行了,得亏是遇见师兄我,若是不小心被其他师兄看见,万一被当成外门弟子丢下楼去,丢自己人是小,丢师兄人那可就不好了,毕竟大家一起入的门,师兄可不想被人当作废物一样看待。真要到那时可别怪师兄没有提醒师弟。”刘镇的眼神饱含着戏谑、讥讽之色。 李长歌心头火起,神色却越发的平静,眼神静静凝固在刘镇的脸上,森寒眼神刺的刘镇有些睁不开眼。任谁被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挑衅都不会无动于衷。 李长歌淡漠的眼神显然刺激到这位断魂刀刘镇,冷冷哼了一声,一步步朝李长歌走来,从李长歌身侧掠过,待两人就要擦肩而过,身体处于一条直线上时,刘镇脚步停了,缓缓转过身体,在李长歌的耳边轻轻开口道。 “废物。” 然后越过李长歌,朝楼梯走去,一步一步像是要踏在李长歌的心头一般,要狠狠的击碎他的自尊,背对着李长歌的脸上,闪烁着森寒的杀机,眼中杀意弥漫,都要溢了出来。 李长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 “三个月后,东海之畔,生死不论。” 李长歌下了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封战书,对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刘镇那一句废物彻底激怒了他,心中叹息,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李长歌想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 他可以理解同时入门的师兄们的心情,毕竟别人拼了性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得到的机遇,而李长歌没有任何付出却唾手可得,因此而产生的心里不平衡李长歌能理解。 但是,理解不代表宽容。 李长歌纵然性子在淡薄,没法忍受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况且刘镇眼中浓烈的杀意,又怎么可能逃过他灵敏的六识?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已经彻底的激怒了李长歌,他选择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这个麻烦,在他心中,已经将此人打上必死的标签。 三个月后。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他有这个自信,在东圣阁这么雄厚的武学资源下,在三个月后解决掉刘镇这个烦人的家伙。 “好!”刘镇脸上明显带着意外之色,他没想到李长歌居然会如此果断,但脸上讥讽之色却更加深厚,连一点忍耐力都没有,如此轻易就赶着送死,简直让他心理失望不以。 “三个月后,应当会清闲一些吧,走到哪里都是一群苍蝇,也是够烦的了。” 李长歌眼神平静的看着刘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之下,口中呢喃自语,转身面向书海行去。 不行。 不行。 这本也不行。 …… 李长歌已经基本翻看了了三楼的所有内功心法,却没有找到一本合适的。 三楼之上内功心法并不多,只有寥寥十数本,但都是绝对的高级货,其中最为高深莫测的,自然就是属于东圣阁镇派心法,无量真经,又称为海神经,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海神经固然高深莫测,但是偏偏与李长歌所修行的大日琉璃金身决有着隐约的排斥,自然不是首选,余者纵然不错,却难入李长歌法眼,与海神经相比差了不止一筹,然而就算穷搜天下,能比得sh神经的心法恐怕也不过十指之数。 此处的海神经只有前三层,真本自然不会放在此处任凭弟子们随意翻阅,若是修行到了境界,可自行去阁主处求取后面的功法,不仅是海神经,此处的所有内功心法都非原本,而且只有前面的功法,真正高深的部分都在各位阁主手中掌握着的。李长歌面露难色,难以抉择的目光在海神经的手抄本上看了又看,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嗯? 本在纠结中的李长歌,眼神撇过书架的最里侧,隐隐约约看见一件物事,走上前去,随手拿到手里,定眼一看,这是一柄缩小后的长剑,也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通体漆黑如墨,剑身光滑,剑柄上刻有奇特篆文,李长歌并不认识,这小剑精巧别致,李长歌甚是喜欢,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嘶—— 这小剑看上去小巧玲珑,剑刃黝黑无华,却是锋芒内敛,李长歌的手指不小心划过,只觉得手指一疼,鲜血汨汨的流淌出来,一丝丝血迹流淌过剑身,慢慢渗入其中,李长歌却没有丝毫察觉。大日琉璃金身决运转,肌肉自动愈合,这一点小伤也不用管,片刻之后就恢复如初。 经过这一打岔,李长歌也算准备放弃无量真经了,内功心法毕竟还是适合自己的最好,随手抽过一本名为混元劲的内功心法,海神经修行的内力偏向阴柔,与大日琉璃金身决相克,但这混元功则是最为中正平和的道家一脉的内功心法,比较适合李长歌。 内功选好,李长歌也不多待,转身准备下楼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思忖了一下,还是将海神经的功法抽出,这才下楼离去。 时间紧迫,李长歌没有在二楼浪费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内功修炼起来,再谈其他,三个月后的比武,他自然没兴趣去输给别人,做他人的踏脚石。纵然有把握,也需要加倍努力修行,若是阴沟里翻船,李长歌在东圣阁里恐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收藏有加了一个,开心 o(n_n)o哈哈~ 第十九章 万剑归宗 传功阁门口,李长歌将手中的两册内功秘籍展示给守阁老人看,老人浑浊的眼神一扫而过,挥了挥手示意李长歌离去。 “记得一个月内送还回来,切不可忘了。” “弟子晓得。” 李长歌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老人的眼神一动,回头看向与李长歌离开截然相反的方向,那里白楚生的身影一闪而逝。老人嘴唇微动,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片刻后又恢复慵懒的神情,历经岁月沧桑的脸上挂着安逸的笑容,嘴中喃喃几句,也不知说些什么而。 传功阁顶,白楚生的身影悠然屹立其上,清风拂过,衣衫猎猎,好似谪仙,深邃的眼神落在李长歌渐行渐远的身影上,白楚生微微侧耳倾听一番,微微一笑,嘴唇微动,惟余四字飘荡在晴空之中,也不知说与谁人听的。 “剑宗传人。” 风起云涌,白楚生的身影在阁楼之上消失不见,了无踪迹。 待李长歌回到庭院之中,已经是夕阳西下,月上中天的时候,小蛮已经早早准备好了一桌饭菜,在门前翘首以盼李长歌归来。 李长歌看着那个双手握着衣角的娇俏女孩,心里倒也产生一丝暖意,进到房内,招呼小蛮坐下一起吃饭,结果小丫头拘谨的厉害,不愿落座,李长歌也不强求,随手将传功阁中取来的海神经递给小蛮,也不理会小丫头激动地神情,简单吩咐两句。 “这《无量真经》想必你也知道,此处只有前三层,我给予你了,若是你想要后续的功法,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李长歌话说的很明白,机缘给了你,至于之后能否出人头地,就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 说完在小蛮感恩戴德的神情重,转身走进内室,安静的坐到桌前,从怀中掏出另一册《混元劲》,一页一页的慢慢翻看,想到小蛮那个丫头现在应该正在修行名震天下的海神经,再看看手里的混元劲,李长歌不由有些郁闷。 嗯? 李长歌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旋即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柄漆黑如墨的小剑,正是在传功阁中见到的那一柄。 “奇怪,我明明将这小剑放回原处了,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怀里?”李长歌百思不得其解,眼神落在手里的小剑上,然后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古朴的小剑上,焕发着最深沉的魔力,深深吸引着李长歌的心神,剑柄上的花纹在李长歌的眼中好似活了起来,有着莫名的魔力,带着李长歌的灵魂堕入其中。 李长歌睁开双眼,已然处在一个莫名的空间之中。 但凡入眼处,皆是剑器,长剑、短剑、软剑、重剑、阔剑、细剑、断剑,甚至于铁剑、石剑、青铜剑……就连空气中都渗透着惨烈的剑气,漫天的剑气呼啸而过,纵横往复。 这是一个只属于剑的世界。 李长歌一步步行走其中,漫天的剑气总是在临近他身旁三尺之地时,默默的凝固下来,若非如此,他早已被锋利的剑气切割的尸骨无存了。 嗯? 李长歌脚步一顿,眼神落在身侧的一柄长剑之上,脸上漏出奇怪的表情,因为他在这柄剑上感受到了一丝细微波动,类似于人的情绪波动。 不对! 李长歌眼神微闭,心神全力散发出去,灵觉六识全力感应下,隐隐约约在这片孤寂的剑之世界中,发现那一道道微弱的情绪波动,属于剑的情绪波动。 原本枯寂的世界在李长歌的眼里瞬间变得鲜活起来,风中肆虐呼啸的剑气,那是剑的低语、呼喊、咆哮。 李长歌能轻易感受到身侧这柄剑上犹如赤子般的纯净情绪,犹如一个孩子一般,饱含着着对世界的好奇与希冀,对美好生命浓烈的眷恋,怯生生的与李长歌的心神相触。 一瞬间,犹如一眼万年。 李长歌只觉得心神一震,灵魂遁入一个未知的玄妙境界,在这一刻,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生命在这一刻得到最浓烈的释放,一个更加美妙的世界展现在李长歌的面前。 有如洪钟大吕般的玄妙经文响彻在他的耳边,一段段深奥至极的文字、精妙莫测的图画涌入他脑海中,李长歌在其中漫步,眼前似乎出现一道大门。 福至心灵,李长歌走上前去,上手用力,门被推开。 未知的美妙世界,展现在他的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歌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情况大概搞清楚了,他好像又走运捡到一个不得了的宝贝。 一个传承,有关于剑的传承。 李长歌神情古怪,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前脚刚放弃东圣阁的海神经,后脚就捡到一个非同一般的传承,而且看起来,似乎要比东圣阁的海神经还要厉害。 有意思。李长歌挠挠头,老子不会真的是主角吧? 懒得多想,手指微微一勾,像是一个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一般,诱惑的语气开口道:“怎么样,想不想跟我走?” 李长歌这句话一说完,整片空间似乎都暴动起来,剑气纵横,一柄柄剑无风自动,震动不已,发出嗡嗡的响声,更有甚者,长剑破空而至,飞到李长歌面前,剑身轻颤,带着浓烈的情绪波动,显然极具灵性。 李长歌却不为所动,眼睛看也不看那些送上门的货色,只是定定的注视着最开始那柄剑。 那剑身散发出浓烈的情绪波动,清晰地向李长歌表达他的想法。 “好!” 李长歌从背后伸出白皙的手掌,修长的手指用力握向剑柄—— 铿锵! 拔剑而起,身形化作一道逆行的流星,破空而去,一人一剑从这片未知的空间中消失不见。 虚空生电,犹如打了一个霹雳一般,李长歌睁眼看去,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他与依旧保持原位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弹,手里握着那柄漆黑如墨的小剑,若非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脑海之中仿佛生了根一样的经文,夜晚经历的一切有如梦境一般。 不,当然不是梦境。 李长歌随手抽出那柄在青州河阳城买来的那柄铁剑,这柄剑一只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只见李长歌左手执剑,右手掌心之中浮现一抹灵光,随即拂过剑身,那光芒随着他的动作渗入到剑身之中。 再拿起剑看去,整柄剑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灵动之感,似乎不再是一柄剑而更像是一个生命,剑中神光内敛,显然品质更上一层,已然接近神兵利器的层次了。 李长歌轻弹剑身,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声,开口道:“你以后就要无邪吧。” 剑名无邪。 长剑无风自动,李长歌能清楚的感应到剑中欣喜的情绪,显然,这个名字它并不排斥。 它,指的是剑灵,也就是李长歌从那个未知的空间中带出来的那柄剑。 随手将剑插回剑鞘,心神沉入识海,好好整理在那方剑灵世界的收获。 没错,与其说那片空间是剑之世界,或许不如说是剑灵世界。 也唯有此能解释的通李长歌在其中感应到情绪的波动,单纯的剑器又怎么可能会有情绪? 而李长歌收服的一道剑灵,其中的好处之大,足以令武林中的剑客疯狂。 剑灵乃是最纯粹的剑之灵性,无瑕无垢,日夜相处下能大大提高剑客对剑道的领悟,其次,如李长歌这般将剑灵打入兵器之中,能够提升兵器的品质、灵性,所谓神兵有灵指的就是如此,一个剑客若是有一柄如指臂使、心意相通的神剑,杀伤力定然暴涨一个层次,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李长歌在剑灵世界中居然经历了一次顿悟,这就很了不得了。 顿悟是指修行中的一种状态,通俗点说就是开窍,李长歌方才精神进入的玄妙境界,就是顿悟,而这次顿悟为李长歌推开了一条通往至高剑道的道路,这一点,恐怕就是将传承留给他的石中天都未曾想到,因为顿悟的机缘实在是太难得,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有一次顿悟。 若是让白楚生知道李长歌居然在接受传承之时顺带来了次顿悟,怕不是要恨的牙痒痒,骂一句:“走运臭小子。” 最后,收获最大的的还是那一部剑宗传承,《万剑归宗》。 李长歌的心神沉浸的灵魂之中,见到一个个金灿灿的玄妙字体组成一段莫测的深奥经文,这经文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其中精妙之处,直指无上剑道,让李长歌直呼捡到宝了。 今晚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纵然以李长歌的淡薄性子,都觉得心情激荡,难以自已。 接连灌下两口凉茶,这才慢慢将心境平复。 收拾一番,将目前身上所有的功法整理出来,有大日琉璃金身决、白驹过隙、混元劲、以及漆黑如墨的小剑,其中大日琉璃金身决李长歌早已熟记于心,随手抽过无邪剑,将记载真诀的丝绸毁去。 洛天依留下的白驹过隙,想了又想,实在不忍心破坏,便作罢放在一旁,而那漆黑如墨的小剑也不知适合材料所制作而成,李长歌拼尽全力竟无法在其上造成一点痕迹,只好作罢,贴身藏好。 待收拾好这一起,李长歌这才爬上床去,盘膝而坐,修行去了。 第二十章 修炼中的李长歌是被一阵足音惊醒,脚步轻柔,高抬轻落,李长歌已然知道是何人了。 “师兄,吃早饭了。” 清脆的叩门声,小蛮的声音脆生生的从门外传入李长歌的耳中。 “嗯。你先去,我就来了。” 睁开眼睛,眸子中掣过一道寒光,虚空生电,空气中响起一阵霹雳之声,犹如一柄长剑出鞘,这时候如果有人看着李长歌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眸中熠熠生辉,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从床上一跃而下,长身而立,周身骨骼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感受一下体内的的真气,李长歌露出满意的神色,简单的梳洗一番,走到前厅中去。 小蛮神情古怪的看着漫步而来李长歌,只觉得今日李长歌看起来与昨日截然不同了,人还是那个人,样貌倒是没有一丝变化,但却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这都是修炼《万剑归宗》带来的影响。原本李长歌性子淡薄无为,随性而安,经过这一个夜晚的机遇、顿悟以及剑道修行,身上竟不知不觉多了一丝剑的味道。 正直、坚韧、光明磊落。 剑器,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 乃是短兵之祖,百兵之君,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因其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历朝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 而习剑之人,则必须有配得上手中剑的品质,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之人纵然习剑、练剑,也难以窥见剑道至高境界。 迎着小蛮好奇的眼神,李长歌回以一笑,反倒给小丫头闹了一个大红脸,李长歌心里好笑,用罢早饭,小蛮立刻勤快的收拾起桌上的杂物。 “我要外出修练一段时间,嗯,大概一个月时间吧,这段时间你也不必忙了,要好生修炼,若是有什么不懂得,可持我令牌去传法阁听讲。” 随手将身份令牌递给小蛮,少女眼中的激动神情溢于言表,外门弟子能有幸去传法阁听长老们讲解的可不多,这份机缘可是不小,小蛮感激的看着李长歌,眼中泛起了星星。 李长歌向来怕麻烦,也不待她多说,直接转身离去。 “记得好好修行哦,等师兄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小蛮用力的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晶莹泪光,感激的眼神注视着李长歌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李长歌身着素白色的儒衫,腰间挂着无邪剑,脸上挂着旭日般温暖笑容,神情散漫,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他的身躯笔挺,有着一股独特的气质。 出了东圣阁,李长歌直往海边码头而去,寻了一艘渔船,使了银子,不多时船舶向茫茫大海中的一座海岛行去。 东圣城附近海域岛屿众多,而且不少岛屿上都有居民存在,李长歌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近海众多岛屿中的一座,名为衢山岛。驶船的渔夫就是岛上居民,正好顺带捎上李长歌。 衢山岛面积并不大,方圆不过数十里,岛上居民不过数百,可以说是人烟稀少。 民风淳朴,热情的船夫邀请李长歌去他家做客,李长歌礼貌的回绝了,跳下船只,飞鸟投林般进入茂密的树林之中。 海岛的东面,一座临海的峭壁下,有一片沙滩,面向大海,是一片绝佳的修行之所。 呛! 唰! 唰! 李长歌正在沙滩之上练剑,他的身后三丈远的地方,一块岩石上放着一本书,海风拂过,书页哗哗翻动,隐约间看出名字《沧浪剑法》。 这是李长歌临行前专门跑去传功阁抄录的一门剑法,至于为何有了《万剑归宗》还要去练习其他剑法,这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问题了。 而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用剑的几种境界。 对于很多的江湖中人来说,用武器只是属于争斗的一种需要,毕竟武器在手,杀伤力自然高一层,对他们来说,用剑或者用刀、用枪、用棍等等,效果都是一样的,对这种人来说有剑或无剑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用剑或剑法只不过是技击的需要,他们用剑只停留在最下层的境界。 真正的剑客,精修剑术,苦练剑法,将全部精力集中在剑这一件兵器之上,对他们来说,手中有剑与手中无剑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所能发挥的实力也截然不同,一剑在手,当可发挥十二分的实力。这种人,剑法精妙,技近乎道,已然渐渐步入用剑中的上层境界。 而再往上,当其对剑这种兵器产生了感情,人与剑合,魂与灵合,剑在其手中将不在是一件的兵器,而是由他这个人的精神心意浇筑而成,一招一式节节贯穿,拥有着鬼神莫测的巨大威力,到了这个境界,有剑无剑已经没有区别了,这便是所谓的剑道,用剑之道! 这剑道三境,李长歌从《万剑归宗》中看到的,他从中得到了一份真气的修炼方法,但是具体的剑法却是都没有。 《万剑归宗》中包含的都是至高无上的剑道至理,这份境界,已然没有任何一套剑法能够展现出来,只能由修行者自行去体会创造剑法,那将是独属于一个人的剑法。 李长歌心道:《万剑归宗》的历代传人,恐怕没有哪一个修炼的剑法是一样的,毕竟阅历不同,感悟的东西也不同,从中得到的结论自然也不会一样。 没办法,没有具体剑法,李长歌也不是什么绝世妖孽,随便看到什么就能感慨两句,然后悟出一套绝世剑法,只能从阁中随意寻了一套剑法修习,以期触发灵感,不断进步。 李长歌历经一次剑道之上的顿悟,对于剑法的领悟自然非同寻常,就如这沧浪剑法,纵然只看过一遍,却深深印在李长歌的脑海中。 一套剑法使出来,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剑光密密,犹如一道光幕一般,细密有致,攻守有度。 一式“沧海遗珠”,剑尖轻点,犹如云龙探爪,一道毫光裹挟着剑影,让人目眩神迷,乃是一式杀招。 “沧海一线”,脚步一转,身体侧向而对,挥剑划过一道圆弧,一道淡淡的光晕从剑尖横出,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海浪之声,似有海啸,这是一式守招。 …… 一套沧浪剑法使完,李长歌负手而立,颇有一番渊亭岳峙的宗师气象。 轻舒一口气,一道长长的白浪凝而不散,从口中吐出。 第二十一章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海滩上升起一摊篝火,篝火之上是李长歌准备的晚餐,就地取材从海里抓到的一只海鱼,寻了根树枝从鱼嘴穿过,架在火上烧烤,鱼肉鲜嫩,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李长歌面露欣喜之色,一只手从怀里取出盐巴、辣椒等佐料,匀密的洒在上面,间或翻转两下,二面涂匀,待熟透后,迫不及待的抵向嘴边,吃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李长歌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对火候的掌握也恰到好处,鱼肉的爽滑鲜嫩紧紧锁在其中,入口即化,若是再有一壶老酒,真的人生极乐。 一轮圆月从海面上冉冉升起,海风习习,夜色下的大海宁静而安详。 解决了腹中饥饿的李长歌,收拾干净,静静坐在沙滩上,遥望海面,调整好内息,平复心境,足有半个时辰,终于做好一切准备,将要进行一项此行修炼中的最重要一部分。 人体内经脉分为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十二经络是指胆经,肝经,肺经,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这十二条经脉连接了人体内,心肺肝脾肾,大肠,小肠,胃,胆,膀胱,三焦等五脏六腑之正气,并使按十二时辰的并化,自然而然的周天运转。 而奇经八脉,包括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奇者,异也。因其异于十二正经,故称“奇经”。 世界万法,不论是何门何派,内力修行皆源于此,脱离不出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范畴。 万剑归宗的内功心法自然也如此。 但是,凡事也有例外。 大日琉璃金身决。 这门功法虽然功在炼体,却与正统的修炼心法截然不同。 人体除了经脉以外,尚有穴窍之说,但到底有多少个穴窍,各门各派对此向来是争论不休,但最广为人知的一个数量,三百六十五个,也是为众人所接受认可的。 大日琉璃金身决所修炼的,就是人体的穴窍。 根据大日琉璃金身决所记载,人体除了三百六十五个明窍,尚有数之不清的暗窍,犹如周天星辰一般,密布全身,其上所书,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大宝藏,每一个穴窍中都蕴藏无穷的力量,而修炼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启周身穴窍。 人体就是一个天地,修炼到极致,体内无数穴窍开启,宛如混沌开辟,自成天地,而无数的明窍、暗窍就如那开天辟地而成周天星辰一般,如修炼到如此境界,则肉身不朽,不死不灭。 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功法,但却殊途同归,直指无上天道。 李长歌盘膝而坐,脸上的颜色变幻莫测,时而殷红如血,时而冷若寒霜。 大日琉璃金身决吸取太阳之力,凝练穴窍,太阳真火雄浑浩荡,威力巨大,有如煌煌天威,无穷无尽。 万剑归宗则是在体内凝练出无双剑气,锋芒毕露,足以破灭世间一切有形无形物质。 而李长歌想要做的,就是将大日琉璃金身决所修炼而来的太阳之力,将其凝练剑气,到时这真气将包含二者的威力,那将会是无可匹敌的力量。 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体系功法,在体内同时运转,一丝丝太阳真火被转化成凝练的剑气,而修炼刚开始,就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危机,给他造成灭顶之灾! 太阳之力何等的凶险,能以太阳修炼的武学,这世间恐怕只有这大日琉璃金身决独一份了,寻常之人哪敢借太阳灵气修炼,若是一不小心在体内引起真火升腾,便是五脏俱焚而死的下场,武林中人对此一向是避如蛇蝎,也只有李长歌这等初生牛犊不怕虎,更兼见识浅薄菜鸟,才敢如此行事。 然而,纵然李长歌知晓其中凶险,刻意避开了白天,选在了寒月当空的夜晚,也万万没料到其中蕴含着何等的大凶险、大恐怖,足以让他死无全尸。 生死悬于一线! 穴窍之中的太阳真火暴动,体内的剑气也肆无忌惮的在经脉之中肆虐起来,一时间五脏俱焚,经脉寸断,一时三刻之间,必然死于非命! 李长歌此时的状态,就是武林人士修行中最不愿遇见也是最害怕的一种情况。 走火入魔! 南岭,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一个身影悠然前行。 南岭在大汉的名声并不好,一则魔门盘踞其中,二则是地理原因。 十万大山就坐落其中,崇山峻岭间,野兽出没,妖魔纵横,武林中人对南岭向来是谈虎色变,秋毫无犯。 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如此闲庭信步的行走在这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悠然淡定如同行走在自家庭院中写意。 这个人,自然就是石中天了。 “嗯?好小子,胆子倒真是不小。” 石中天的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不错,不错,我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这么搞,可以的,不愧是老子的弟子。” 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像是一个孩子看到心爱的玩具一般。 “受点苦应该的,死不了就行。” 何止是受苦,简直就是钻心剜骨、千刀万剐。 李长歌如此的痛恨原本引以为傲的灵觉,敏锐的感觉让他此刻比常人更加倍的感受到身体里的痛苦,更难得是他还要保持精神的清明,此时此刻,哪怕是一丝松懈,内息一松,将立刻功散气消,破体而亡。 就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撑不下去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怀中出现一丝异动。 一柄漆黑如墨的小剑飘出,浮在他身前三尺的距离。 浩浩荡荡无匹的剑气从小剑中激射而出,进入他的体内,剑气所过之处,暴动的真气犹如儿子见到老子一般,瞬间安静下来,不敢蹦跶,老老实实尾随那道剑气之后,游遍全身经脉,最终汇入气海丹田,而体内暴动的太阳真火,也随之平复下来。 叮—— 小剑完成使命,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李长歌此时却已经顾不上去看了。 内视一番,原本水火不容的两门功法终于达成所愿,融为一体。 融合后两种功法后体内修出的是一种全新的真气,李长歌的感应下,这真气温润灵动,却又有凝练至极的内敛锋芒,温顺的在经脉、穴窍之间流淌,温养躯体,滋补精神。 睁开双眼,李长歌眸子神光湛然,明晃晃的如同两个小太阳,虚室生白,他的目力更上一层,纵然夜色如墨,却能清晰的看见周围的环境。 握紧拳头,感受体内蕴藏的前所未有的力量,李长歌满意的点点头,视线转向沙滩上,拾起小剑。 原本黝黑的小剑此刻却显得精华尽失,平凡至极,海风拂过,小剑化作一推尘埃,从指间滑落。 李长歌神色微妙,心中隐隐有一丝猜想,但不敢确定。 总而言之,今趟虽然凶险,收获同样巨大。福祸相依,大概就是如此了。 感受一下体内的真气,已然彻底突破至胎息境,胎息之后,便是先天,李长歌的修行之路,刚刚开始。 想起与刘镇的约定,眼神一冷。旋即抄起身旁的无邪剑,脚踏白驹过隙身法,于月下舞剑。 月色如水,清冷的月光下,一道道剑影纵横,恍若流星划过天际,一套沧浪剑法挥洒自如,飘渺无迹,剑风呼啸,隐约有水声响起,好似立身沧浪河畔,眼见江水奔腾不息,汇入大海之中。 李长歌一声清啸,收招而立,隐约的激流之声消失,漫天剑影了无踪迹,如梦似幻。 这一刻,李长歌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刘镇,等着吧! 第二十二章 雨 清晨,旭日东升,霞光璀璨,细碎的阳光洒向世间万物,沐浴人身上暖洋洋的。 衢山岛中有一座渔村,村中居住了几十户人家,世代捕鱼为生,民风淳朴,此刻,在村头的一片空地上,一群人正迎着朝阳晨练。走进细看,这群人中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一个约三十许的年轻汉子,身穿兽皮短裤,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炯炯有神眼睛看着一群孩子打拳,不时开口认真指导几句。 “旭日初升,紫气东来,正是一天间灵气最为浓厚的时候,迎着朝霞修行,可以充裕生机,强身健体,对你们大有好处。一天之计在于晨,你们可要好好用功,不可懈怠。” 这汉子显然在孩子中极有威信,脸色严肃的告诫道:“世道混乱,这海中妖孽横行,只有强大自身,才能保护村庄,保护你们的亲人,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用功,听到了吗?” “知道了!”一群孩子中气十足的大声回应,跟着汉子的动作,用心锻炼筋骨强健体魄,一拳一脚比划的有模有样。 汉子叮嘱一番后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一旁,一群同样肌腱泛光,肌肉隆起的精壮汉子等候在旁边空地上,手上提着各式各样的鱼叉、渔网、鱼饵等,准备下海捕鱼。 “走嘞,下海去了。”一声招呼,一群汉子结伴向海边行去。 孩子毕竟是孩子,眼见大人们走了,玩心大起,一窝蜂的散去,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结伴玩耍去了。 孩子中一个年约八九的男孩,眼神灵动,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拍拍身边另一个比他矮半头的伙伴:“小二,跟我走,带去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被叫做“小二”的少年面带疑惑的看着同伴,他的面容极为憨厚,显然是一个老实之人。 小二显然有些迟疑,那少年见此那话激他,佯装生气说道:“你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去了!” 小二一向以他马首是瞻,见伙伴不悦,忙不迭的点头同意,旋即两人并肩朝村外行去。 “陈超哥,咱们要去哪儿啊,这都走这么长时间了,一会赶不上吃午饭,阿娘该着急了。” 高个子的孩子名为陈超,那叫小二的孩子名字就叫王小二。 两个人在树林中走了半天,眼见陈超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小二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向身边的同伴询问起来。 “快了,快了,马上就到了。” 陈超一马当先在前面寻路,山林之中最易迷失方向,就算陈超自幼生活在岛上,这么远的距离走了许久,也不由有些迷糊,好好辨认了方向,领着小二朝前走去。 又行了片刻,远处的林间透出一丝光亮,隐约声音传来。陈超脸色一喜,脚步加快,窜了出去。“唉,超哥,你等等我啊。”小二脸色一急,匆忙跟上。 穿过树林,视野陡然开阔,天空大海尽在眼前。 “超哥你让我来……”小二话音未落,一只手堵住他接下来的话。 “嘘!”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二领会点头,朝陈超示意的方向看去。 二人此时立身于一片峭壁之上,身下高达数十丈的垂直悬崖,悬崖下有一片小小的沙滩,此刻沙滩之上,一道人影往来纵横,化作一团模糊不清虚影,隐约的剑啸之声从下方传来。 “怎么样?” 陈超看着小二一脸震惊的表情,得意洋洋向小伙伴炫耀起来。 “这就是武林高手么?”小二咂咂嘴,一脸羡慕之色,憧憬之情溢于言表。 “那可不,我上回听东叔他们说,真正的高手都是高来高去,来无影去无踪,那叫什么,对,神龙见首不见尾,你看咱们村的大人们,都很厉害吧,东叔说他们不过是后天境界,后天境界后面还有个什么,胎,胎息,对胎息境界……” 不得不说,没一个少年心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武侠梦,都希望成为可以高手、大侠,更像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宿命。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哦,对了,你前几天跟你阿爹吵架,跑出村子,是不是来过这里。”王小二虽然看上去憨厚老实,但心思却十分灵巧,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超前段时间与家里吵架,跑出村子,失踪了半天,给他老爹急了个半死,村里老少爷们一起集合要外出寻他之时,他却一人回到村里,众人只当他是躲了起来,也没在意他去了那里。 崖下的人自然是李长歌了。 他在此地已经待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每日习武练剑,或修行真气,或锻炼体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闲时进入海中畅游一番,整个人完全沉醉于大自然的景色之中,心神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这段时间,内力真气已然有了长足的精进,一套沧浪剑法熟记于心,李长歌选的地方虽然隐僻,但是这衢山岛方圆不过数十里,偶尔倒也能见到一些人迹。 就如前些时候,似乎有一个小子一直在山崖上看他练剑,对此李长歌并不在意,虽说窥视他人是武林中的大忌,不过只是区区一个稚童,倒也无伤大雅了,李长歌也不去管他。 身形轻盈灵动,一套剑法使完,扶剑而立,李长歌看看天色,乌云渐起,看来将是一场好雨要来了。 心中一动,面朝山崖之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两位小兄弟,要下雨了,是否下来避避雨呢?”声音远远的送去,传进小二与王超的耳中。 “他娘的,被高手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去不去?” “去,干嘛不去,高手肯定早就发现了咱们,既然没有轰咱们走,看样子脾气不错,下去求高手指点两招,万一看咱们天赋异禀,咱还可以拜师呢。” 两人不是李长歌,自然不可能从数十丈高的山崖上直接下去,绕了一个大圈,终于到达峭壁下的沙滩上。 雨箭,狂打下来。 悬崖下一处凹陷进去地方,背靠山壁,李长歌用碗口粗树枝撑起撑起支架,顶上覆盖着一层油布上面铺着茅草,就这样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帐篷没有门,面朝大海的方向一览无余,帐篷内的一侧有一张毯子,下面一样铺着厚实的茅草,是李长歌休息的地方。 有些担心两个孩子身体看不住阴冷的海风,李长歌在帐篷内的沙地中升起一摊篝火。 远处天雷滚滚,狂风呼啸,暴雨如箭,帐篷内却是温暖如春,如同两个天地。 第二十四章 三人席地而坐。 两个少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中均透漏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位高手竟是如此的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许。 让他们两人憋在嘴角的拜师的话,怎么不好意思开口讲出。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风吼浪啸,一片肃杀之景。 帐篷里一时间到时沉闷了下来。 “怎么都不说话了。”李长歌好笑的看着两个孩子,两世为人,历经世情打熬,自然看出两人的尴尬,当先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读懂彼此心意,齐齐跪了下去。 “请高手收我两人为徒,我二人愿意为您端茶送水,做牛做马,做任何事情。” 李长歌又好气又好笑。 “起来起来,跪我作甚,我不过虚长你们几岁,自己的修行尚未到家,哪里有资格收徒弟?” 伸出手掌,在两人身上一搭,二人只觉得双腿一动,不自觉地站立起来。 两人还想在拜,被李长歌的眼神制止,坐回原地。 垂头丧气,心中一片冰凉。 李长歌见二人失望的神情,心中一软,“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王小二” “陈超” 两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若不是顾忌李长歌“高手”的身份,怕是连开口的懒得开了。 剑眉一蹙,李长歌不悦道:“修行之道贵在坚持,百折不挠,锲而不舍,方能有所成就,若以你二人如此心境,纵使我愿意教你们,也必不会有什么出息。” 两人听李长歌此言,不仅不失望,反而面露欣喜。 “高手大哥,你愿意教我们?” 李长歌含笑点头,两个小子兴奋地搂作一团,高兴的不能自已。 这近一个月期间,李长歌完全是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纵然不是茹毛饮血,却也差之不多,难得与人交流,本来今日便要离去,天降大雨,又见这两个孩子有趣,倒也乐得成全一番。 混元劲李长歌没有练,倒是被他传给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根骨一般,资质更算不上天才,李长歌也不在意这些,他的传授不过是兴之所至,方法更是简单粗暴。 强迫二人将秘籍背的滚瓜烂熟,铭记于心。 “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也; 太易变,教民不倦;太初而后有太始; 太始而后有太素;万物, 素质者也;质素未离混元” 一大段深奥至极的经文被两人囫囵吞枣的强记下去。 总算李长歌有良心,末了开口讲解几句:“这混元劲修行,你二人记住每日清晨在花草树木丛生、自然环境优美、空气新鲜之处练功,则事半功倍,身心愉悦,头脑清新,妙用无穷。” “混元劲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意守丹田,精气神三者合而为一,修至深处,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有着脱胎换骨,洗筋伐髓的神效。” “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脉,四年易肉,五年易髓,六年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发,九年易形,到这第九层,则周身无漏,混元一体,可至先天境界。” 李长歌面色一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你二人虽与我有缘,得传神功,但需谨记,此功入得耳中,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否则纵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誓要杀了你们,追回秘籍。” 必要的警告还是要有的,毕竟法不可轻传,李长歌此言极为严厉,剑气激荡下,无邪剑在怀中发出一缕清越的剑鸣,更添威势。 两个孩子自然是心跳意乱,忙不迭的点头,并发下誓言。 李长歌脸色一缓,笑容如春风化雨般柔和,点点头。 “你二人若是有那机缘,能在十年内修炼至易形之境,便来东圣阁寻我。” 两个孩子了然的点点头,李长歌是东圣阁弟子,这点两人心中自然有所猜测,但李长歌不说,他二人自然也不便询问。 “还不知道高手大哥的姓名呢。”见李长歌温和,陈超大起胆子问了一句。 “李长歌” 眼见风雨渐息,阳光重新在云层中露出脸儿,李长歌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家中长辈怕是担心着你们的。” “我这两日便要离去,你们也不必来寻我了,记住我的话,不修炼至先天,不要来见我。” 王小二,陈超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跪在李长歌跟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坦然受了一礼,看着两小远去的身影,有些意兴阑珊。 老实说这两个孩子资质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平庸,李长歌也是兴致来了,想要留下点什么,眼见两小离去,倒也生了一丝离愁之意。 空山新雨后,树林中飘荡着木叶的清香,两小行走的其中,想起今日见闻,心绪难平。 “李大哥真是个好人。” 小二为人木衲,不善言辞,心中念起李长歌,不由自语说道。“超哥,我们一定要好好修行,早日达到李大哥说的境界,倒是我们一起去见李大哥,万万不能给他丢人。” 陈超与有荣焉的点点头。 “李大哥心胸宽广,当真是一个英雄好汉,神仙般的人物。” 高深莫测的身手,出尘的气质,在加上萍水相逢,李长歌却愿意传授二人高深武学的气度,由不得两人心悦诚服。 “啊呀,得走快点了,不然回去要挨骂了。” 一阵鸡飞狗跳,两个好朋友撒开脚丫,往村中方向跑去。 此刻,与两人心中所想截然不同的是,村子里并没有因为他二人失踪而着急,而是被莫大的危机笼罩,盼着二人千万别在此时回到村中! 渔村口那一片空地上。 两方人马正在对峙,气氛紧张。 其中一方是渔村中的壮年,一个个手持鱼叉、砍刀等简陋的武器,面色凝重。 另一方则全副武装,手中或持长刀,或持利剑,身上杀气逼人,一眼看去就是真正刀头舔血的凶人。 村中老弱皆躲在村后,探出惊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外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哒、哒、哒 一阵清晰地脚步声传来,一步步似乎踏在人的心口,渔村人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只觉得心口被一只手抓住一般,呼吸都不由为之一窒,眼神死死的盯着对面。 人群散开,一个身影显露出来。 一身的紧身劲装,身后披着及地的披风,年级不过四五十,神情有着一种看破生死的淡漠,由以眼神为最,看向渔村众人,犹如看向待宰的羔羊一般。 第二十五章 大雨初过,枝头嫩叶青翠欲滴,雨水一滴滴从枝头滑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渔村中人领头的赫然是晨练时那个精壮的汉子。 “不知诸位英雄来我渔村所为何事,如有需要,直言无妨。” 双手抱拳,汉子礼貌的开口问道,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戒备。 “呵呵呵,自然是有需要了,我海鲨帮的名头诸位相比是听说过的。” 劲装披风之人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村口汉子也是神色一紧,心乱如麻,强自镇定心魂,开口道:“原来是海鲨帮的各位好汉,我渔村一向以捕鱼为生,自问从未得罪过贵帮,却不知诸位好汉为何究竟,还请直言,若是力所能及,必然竭力满足。” 人群中发出压抑的惊呼,村内的老弱妇孺更是脸色惨白,如丧考妣。由不得村民们害怕,海鲨帮是一群纵横东海之上的海盗,声名狼藉,行事残暴,专挑过往商船下手劫掠,而且手下从不留活口,动手之后立刻消失茫茫大海上,无处可寻。在这东海之sh鲨帮盗匪,那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海鲨帮一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由于海上独特的地理环境,来无影去无踪,实在是难以抓捕,也因此让这帮盗匪一直逍遥法外。 当是让众人不解的是,海鲨帮动手的,那都是过往的商船,身价不菲,财富惊人。而渔村不过是穷苦人家,世代打渔为生,哪里值得纵横东海的盗匪前来? “呵呵,我海鲨帮近来发展壮大,急需人手,今趟前来,是想请诸位同入我帮,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不愿,嘿嘿嘿……” 那人阴冷的笑声,渗透进众人的心口,让众人胆为之寒。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汉子心思电转,已然明白过来,去年海鲨帮从动手劫掠了一艘朝廷的商船,后来引得镶龙卫倾巢出动,誓要剿灭叛匪,双方在海上你来我往打了一个多月,后来不了了之,这一战想必两方都是伤亡惨重,足以伤筋动骨。否则以海鲨帮的习惯,定不会亲自跑到近海岛屿上寻找人手,替补空缺。 此时汉子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看海鲨帮来势汹汹的架势,恐怕他若是说了半个不字,渔村上下几十口人怕是立刻就要血溅当场,成为海鲨帮众人手中亡魂;若是答应,纵然暂时逃过一劫,从此也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杀人与被杀不过一念之间。 “各位也不需要担心,只要入了我海鲨帮,诸位的妻子儿女皆有帮中负责赡养、衣食无忧。除此之外,帮中会传授各位高深的武功心法,来日若是武功有成,可在帮中身居高位,到时候手下众多,一呼百应,不比打鱼来的痛快?” 就在汉子犹豫不决之时,海鲨帮领头那人继续开口道,言语中满是诱惑,村民中一阵骚动,显然有人心动了。 “更何况男儿大丈夫,生在天地间,若是不干一番事业,又怎么对得起这付有用之身?” 汉子回头看向身后的诸位伙伴,既然如此,那就…… “阿城啊。” 村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个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慢慢走出,老人已然年逾古稀了,身材单薄,腰身佝偻,一双浑浊的眸子却有着看破世情的清澈。 “老村长,你怎么回来了,快回去吧,外面危险。”对于村中年级中最大的长者,众人有着发自内心的敬重。 “不着急,我说两句,”老人轻轻推开旁边想要搀扶的手,站直腰杆,苍老话语中有着震人发聩的力量。 “阿城,你,还有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还记得我教过你们什么吗?” “做人,不能忘本。” “我不管你们是想干什么,读书、习武、经商,我都不会说,但是,你们要做土匪,我第一个不答应!” 语气转寒,严厉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转过,一群汉子好似孩子一样低下头。 “我老子,无所谓了,但是孩子们呢?你们摸摸自己的心口,你们愿意自己孩子们以后像他们一样?” 老人骈指一挥,指向海鲨帮的众人,领头的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笑一声,看死人一样的眼光看着老者,不置一言。 “我老头子这辈子没什么出息,只愿你们能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江湖武林本就是累累白骨铸就而成,这样刀头舔血,朝不保夕日子就算你们渴望体会,我也不怪你们,但是我绝不允许你们去做土匪,将屠刀伸向人族。” “没错,大好男儿何惜此身,但若真的是英雄好汉,手中屠刀绝不是对着人族自己,而是用来屠杀妖魔,就算死在妖魔之辈手里,也是值得的,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老人口中有着深深的叹息,“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教你们,做人,不可以忘本,我只希望入土之后,在下面见到你们的父母,能挺直了腰杆告诉他们,你们是渔村的大好男儿,都是好样的!” 老人质朴无华的语言中,有着最动人心魄的力量,众人眼眶赤红,胸口似有一团热血在燃烧,一股惨烈气势在其中升腾。 阿城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然的说道:“阿爷,您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人身影颤悠悠的走到村中。 啪啪啪 海鲨帮那人,拊掌大笑,却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意。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气氛凝滞到极点。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冷冷的吐出八个字,那人手一挥。 锵—— 长刀出鞘,杀气陡然强盛起来。 一股惨烈的气势在渔村众人身上升腾,视死如归。 那人眼神闪过一丝赞赏,开口道:“都给我打伤了带回去。” 海鲨帮如今人员短缺太严重,他心中暗道:这群人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也是一帮好手。 两方人马甫一接触,立马显出双方不同的实力差距。 渔村汉子纵然一股热血在心头,气势高涨,发挥出十二分实力,但是面对海鲨帮真正见惯生死的精锐,仅凭一股子热血自然是不行的,且不说实力的差距,单单是兵器天然劣势,就已经足以拉开差距,即使在人数方面占优,也不过堪堪抵住对面好似浪潮一般一波波的进攻。 当防守阵型被撕裂,两方人员各自捉对厮杀,两方人马的素质差距更明显,不过片刻,渔村众人每人身中数刀,眨眼间,躺满了遍地,一地哀嚎之声。 海鲨帮的下手很准,众人受伤的地方没有一处是要害,当即有人拿上绳子,将渔民捆绑起来,列在一旁,各自看押。 老村长被一个手下压到领头人跟前,劲装披风人一声轻笑,语气阴寒,“老家伙,听说你不怕死?” “放开村长,有什么冲我来!” “你个王八蛋,有种你杀了我,别动阿爷。” …… 老人洞彻人心的眼睛扫过渔村众人,最后看着那人,声音苍老开口说话。 “怕,为什么不怕,谁都怕死。” “哦?是吗?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人饶有趣味的问道。 “当然,比起死,我更怕死了之后别人戳我脊梁骨,骂我不是个东西。” 老人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平静。 那人脸色蓦地一变,冷若寒霜,倏地出掌,劲风激荡,将老人的干瘪的肌肤都被压出一道痕迹,稀疏的白发在身后飘荡。 手掌瞬间出现在老人的额头天灵之处,只差半分,便要按在其上,到时候,纵然是生铁铸就的脑壳都会被拍个稀巴烂。 渔民们齐声惊呼,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双眼死死看着,气氛凝固到极点。 “呵呵呵,”那人口中发出干瘪的笑声,神情说不上好坏,收回了手掌。 围观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 只见那人附身贴面,在老村长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老家伙,你可千万别死了,等着看吧,我有一万种方法调教,他们的海盗是做定了。” 说完转身离去,发出酣畅淋漓的大笑声,随行众人立刻压着渔村壮年跟在身后。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有着肆无忌惮的张狂与快意。 老人神色不变,古井无波,缓缓起身转向村中,一群老弱病残迎了上来,没走两步,老人脚步一颤,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直的栽倒下去。 一群人惊呼,手忙脚乱的围了上来。 第二十六章 林子之中,小二正在飞快的奔跑。 快。 再快。 他的脸上脸上满是坚毅不屈,眼中闪烁着恐惧不安,恨不得再多生两只腿来才好。 好累,跑不动了,好想停下来。 不行,不能停! 耳边响着伙伴的话语,“小二,你快去找李大哥,求他出手救救叔伯们,快去,快啊!” 紧压牙关,屏住气息,拼尽全力奔跑。 终于,沙滩在望。 李长歌身影出现在身前。 小二终于支持不住,气息一松,顺势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李大哥,求求你,救救我们村子,求求你。” 李长歌脸色一变,脚下一钩,无邪剑腾空而起,顺手抄起小二夹在腋下,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悬崖下。身轻无物,步履轻盈,于峭壁之上寻几处落脚点,借力腾空,扶摇直上,数十丈高度瞬息而至,宛如一只大鸟一般,投入林中。 此时,方有时间开口询问,“不着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儿。”李长歌的话语温和,自有一股子镇定人心的力量。 小二定了定心神,开口说道。 原来两小回到村中,尚未接近,远远的就听见兵器交击之声,渔村众人与海鲨帮的械斗也都落在眼里,见村中叔伯一一被擒,陈超心思灵活,忙叫小二前来寻李长歌,而他仍旧留在原地观察情况。 不过盏茶的功夫,渔村出现在眼前。 远远见李长歌,陈超扑通跪在血泥之中,也不说话,一个个的磕着头。 海鲨帮众人下手极为狠辣,纵然没有死人,但血液流淌了遍地,现场看起来极为惨烈,陈超的怀中抱着一位老者,看样子已然没有一丝生命体征,魂归九泉之下了。 “起来。” 李长歌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低沉的话语中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随我来。” 当先转身离去,两小对视一眼,紧跟在李长歌身后,往码头方向行去。 海鲨帮毕竟是大队人马,人员臃肿,动作缓慢,等李长歌赶到码头,船尚未离开。 李长歌并未掩饰行迹,因此已然被对方发现。 海盗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凌厉的眼神齐齐注视着李长歌。 码头由一道长长的衍伸到海里的木质板桥构成,李长歌行走其上,脚步声清脆。 哒、哒、哒 披风人眼神饶有兴致的看着李长歌,挥挥手,身后立刻走出几人,手执兵器,逼近而来。 刀兵出鞘,刀刃拖地,将木板划出一道道痕迹。 二十步 十步 海盗们双手提刀,脚步加快,直直的看向李长歌。 李长歌脚步镇定,眼眸落在手中的长剑之上,眼神温柔。 五步,李长歌依然未动。 三步,手中长剑横在胸口,右手握住剑柄,尚未出鞘。 一步! 刀风临体,杀气逼人。 锵! 无邪剑终于出鞘! 白驹过隙,瞬息而至。 李长歌的身形尚未消失,瞬间出现在几人的背后,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 长剑斜指地面,一滴新鲜的血液从剑刃划过,于剑尖出,低落而下。 滴答。 与此同时,身后的几个身影同时倒下,落入海里,扑通的水声传来。 领头之人脸色变得很阴沉,眼神中带着一丝戒备,心中杀意沸腾。 “小子,报上名来,某家手下不杀无名之辈。” “不必了,死人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李长歌剑眉轻挑,负手执剑,孑然独立,姿态说不出的从容优雅。 “好好好,”领头之人显然心头怒道极致,“从来得罪我海鲨帮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是么,我倒是有点迫不及待了。” 李长歌的语气跃跃欲试,他确实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检验近一月所学的成果。 “希望你的剑和你的嘴一样厉害。” 领头人双掌一拍,从他身后走出两人,其中一人上前为他解下披风,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另一人则从身后背包取出几节银白的钢棍,前后相对,双手一拧,熟练的组成一杆丈八长枪。 “记住,杀你的人叫朴狼。” 随手接过长枪,朴狼身子纹丝不动,手中用力一抖,丈八长枪犹如灵蛇一般颤抖不以,枪尖在空气中划起一个个圆圈,好似山水画家凭空作画一般。 大步踏前,整座码头都在这一步中剧烈颤动抖起来,下一刻就要散架一般。 一股强横的杀气透体而出,直袭李长歌。 人未到,枪先至。 激荡的劲风,李长歌的衣衫紧贴身体,向后飞起。 枪出如龙! 朴狼的手稳如泰山,眼神残酷,一杆丈八钢枪在手里如指臂使,难得在高速出枪中,枪头依旧保持着细微的抖动,李长歌的眼前遍布枪影,根本看不出一击究竟会落在何处。 这一枪若是捅实,李长歌十条命都必死无疑! 危急时刻,李长歌心中平静,古井无波,臻至无私无邪,无念无想的空灵之境,眼中唯有那一寸一寸递来的长枪。 漫天枪影中,李长歌眼中电光一闪! 破局就是此刻! 长剑横空,准确绕过枪头的轨迹,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从漫天的枪影之中一闪而过。 眨眼间李长歌觑准了位置,正如打蛇打七寸,大枪如龙,同此理,枪身最为难以受力的位置也是此处,正是此招唯一的破绽所在! 朴狼眼神震惊,万万没想到李长歌竟击出了一式如此惊艳的剑法,不得不临时撤招! 一身真气倒回,朴狼的脸色一阵酡红。 李长歌顺势用劲,体内锋锐的剑气疯狂涌出,送进对手的体内。 朴狼只觉得一股炙热而又锋利的真气肆虐在经脉丹田之中,多年修行竟没有半点抵抗力,内息瞬间暴动,经脉寸断、五脏俱焚。 噗 一口热血喷出,身体凌空飞起,落在船头甲板之上,落地之时,已然毙命!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白驹过隙身法踏出,身影从海盗中一一穿过。 一地尸体。 长剑归鞘,李长歌白衣胜雪,上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海风拂动他衣衫,飘然若仙,不似凡尘中人。 远处,两小的身影方才到来。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记得我的话,好好修行,他朝必有出人头地之时。” 李长歌清啸一声,身形闪烁,瞬间跳入码头上的一艘船舶,在众人敬若天神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第二十七章 东海之上,一艘小船随波飘荡。 李长歌躺在船上,仰首看天,无邪剑就倚在身旁,双手枕在头下,李长歌用一个惬意舒适的姿势,迎接太阳的恩赐,刺眼的日光于他却没什么影响,双目直视太阳,眼神空洞,神思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朴狼的身手不错,至少也是胎息上层的功夫,隐隐触到了先天之境,但是在李长歌手里却没有走过一招,倒不是说李长歌身手高过对方多少,反过来,朴狼的修为还要高过李长歌不少。 李长歌能胜,不过是仰仗身法之利,再加上他的内力真气迥异于旁人,锋利无匹剑气中蕴含着太阳真火的威能,才能一击得手。 略略反思此战经过,李长歌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相比一般人,他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对于两个月后与刘镇的一战,李长歌有些迫不及待了。 爬起身来,四下观望一番,颓然倒下。 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叫你装比,跑那么快干嘛,你丫会划船啊?” …… 没错,李长歌不会划船,救了渔村的众人,心知留下了必然是一堆的琐事,不愿多沾是非,因此急匆匆坐船离开衢山岛,走得时候那叫一个潇洒飘逸。 衢山岛距离陆地少说几十里海路,李长歌自负聪明,研究了半天,手忙脚乱一顿瞎折腾,便放弃了自己划船回去的天真想法。 不论是何种功法,白驹过隙轻功也好,大日琉璃金身决也罢,甚至是万剑归宗上最晦涩难懂的玄妙经文,都没有让李长歌如此头疼过。 “划船可比习武练剑难太多了。” 相比下来,李长歌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做一个船夫。 不过他倒也不着急,毕竟这片海域岛屿众多,渔民自然也是不少,东飘西荡,总归是能遇见其他人的。 索性不再去管,任小船在海上随波逐流。 李长歌的运气一向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不,救星来了。 李长歌舒适的躺在船上,微瞌着双眼,似睡非睡,但是方圆数里海面上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嗯? 一阵细微的破浪之声传来,初时微弱,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破浪声越来越大,已然行到近处。 李长歌睁开双眼,一跃而起,无邪剑在手,抬眼看去,一艘足有三丈高的巨舶就在身前不足丈远的海面上。 巨舶好像一只巨大的海兽,破浪而行,犹如一柄天刀,像李长歌的小船直直斩了过来。 从小船自下而上看去,犹如看向高起的悬崖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舟未到,浪先至。 船尖破开的海水浪花袭来,李长歌的这艘小船犹如风中残叶,被浪锋高高的抛起。 “哼!” 李长歌目光微冷,闷哼一声,在小船升至浪头最高处,脚尖轻点,身形腾空而起,扶摇直上,犹如鹞子翻身,待身影停下,已然身处在的巨舶的甲板之上。 此刻从水下传来一声撞击之声,李长歌回首,原本他载身的小船已经支离破碎,化作一块块木板,飘荡在海面之上。 “哼!”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眼中带着隐隐的杀意。 此刻烈日当空,光天化日,在三丈高巨舶之上不可能看不见他的小船,这么直直的撞了上来,若说不是故意了,李长歌绝不相信。 转身面向甲板,目光如剑,扫视过前方的众人。 甲板上人并不多,不过十余人,有男有女。 众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身怀武功,并且在李长歌的感应下,俱都修为不低。 此刻这些人正围坐在甲板之上,看样子在讨论一些事情。 “嗯?” 他的出现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了,一道道锋利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划过李长歌全身,精神一紧,这是遇见危险的本能反应。 眼光扫过,眼中杀意收敛,因为他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云修。 有趣,有趣。 “见过柳师兄。” 柳云修的为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必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看样子应该是众人在商量事情,并未注意海面之上的情况。 “李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柳云修显然也很意外,语气倒是有一番惊喜。 李长歌明显感觉出,柳云修与他打过招呼后,周围众人的眼神明显不同了,没有了方才的戒备敌意。 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李长歌开口说道:“柳师兄好,此事说来话长了,师弟这些时日一直在东海之上修行,本打算今日返回阁中,不想竟在此处遇见柳师兄,到是意外之喜。” “那倒真是巧了,那日之后,为兄也去师弟那里拜访过几次,听说师弟外出,倒是跑了几回空。” “劳烦师兄挂念,师弟实在是愧不敢当。” 李长歌适时的转移话题,开口询问道:“不知这几位是?” “师弟你不说我也正要为你介绍,在座的诸位都是来自镶龙卫,是我云州各派的俊杰,此行前来,为的是执行一项任务。” 李长歌心中一动,“师兄此行可是为了海鲨帮?” “哦,师弟也知道此事?方才我等正是在商量围剿海鲨帮行动一事,一时不察,撞毁师弟的船儿,实在是对不住了。” “区区小事,不必再提,不知师兄可否与我详细此间情况。” “师弟有所不知,朝廷收到线报,海鲨帮最近有大动静,于是下密旨令镶龙卫入海打探刺虚实,这才有了我等此行,师弟,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楚玉林、秦怡、关山北、方子文方子文两兄弟、赵清舞……” “李长歌。” 与众人一一见过,顺势坐在柳云修的身侧,心中所想却是老赵所说有关镶龙卫的情况,心中大概明白。 这群人衣着光鲜,锦衣华服,气质不凡,又身俱不凡修为,显而易见,应当是云州各派中的翘楚,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 在李长歌感应下,这里每个人都有着绝对不下与朴狼的身手,由以柳云修和那个叫做关山北的,李长歌灵敏的感应下,这两人应当是已经跨入先天之境。 同时,这群人中,隐隐以柳云修为首,李长歌心知肚明,这应当是东圣阁带来的优势。 “我等此行秘密至极,不知师弟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正要告诉师兄,我这一个月在一座海岛上修行,今日离去,正巧遇见海鲨帮的人挟持岛上渔民,想要将人带走……”简单的将情况叙述了一遍,“将海盗除去,这才离开准备返回阁中,刚好遇见各位师兄。” “朝廷这么多年来不遗余力的打压海鲨帮,但其依然屹立不倒,镶龙卫与其交手多年都不曾真正了解这个对手,更别说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关山北,年约二十五六,眉目清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并未配带兵器,手上倒是拿了一柄折扇,手指修长白皙,更胜过女子。此刻就是他接过话头,继续开口道。 “海鲨帮的之所以难以对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海上环境特殊,其行事诡秘无常,向来来去无影,而起东海势力盘根错节,朝廷的实力鞭长莫及,才让海鲨帮一直逍遥至今。” “但是,海鲨帮的活动范围一向是远离陆地,今趟不仅靠近海岸,更是深入到东圣阁的势力范围,由此可见,这次海鲨帮的可能真的有不小的动作了。” “关兄所言甚是,师弟此次带来的情报重要之极,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尚需斟酌一番。” 李长歌静坐在一旁,听众人七口八舌的讨论,颇感无趣,沉默不言。 “师弟,”柳云修转向李长歌开口道:“此次行事万分凶险,师弟本就不是我镶龙卫一员,与此事也无直接关系,不如暂且离去,待我回来在于师弟共谋一醉。” “师兄说的哪里话。”李长歌断然拒绝,“师弟若是贪生怕死之人,早在衢山岛便不会管那渔民的死活,况且,师弟我也正想见识见识这纵横东海的海鲨帮的手段!” 柳云修也不再劝,不过在场众人的眼中,倒是对李长歌的印象又好上几分。 天色渐暗,夜幕降临,甲板上燃起火把,一片灯火通明。 第二十八章 夜幕降临,一轮新月冉冉升起,星光璀璨。 巨舶之上,船舱内一片灯火通明,云州各门派、世家年轻一辈的高手齐聚一堂,气氛热烈。 “闲来无事,我等来说说江湖上近来发生了哪些趣事。” “说起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开口的是方子山、方子文两兄弟中的一人。 “方兄可别卖关子,赶紧从实招来。”楚玉林打趣道,看来与两人关系甚是不错。 “诸位也知道,我方家从商起家,因此消息自然灵通些,此次家族中人从南方带回来的消息,据说天机阁将要重新修订天、地、神三榜中的地榜。” “竟有此事!”场中一片哗然,眼神一片炙热。 就算是李长歌也被这消息惊到了,眼神一缩,射出锐利的光芒。。 天机阁,天下最神秘的势力之一,当代阁主诸葛神机,江湖人称天机断命,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名列天榜之上。 所谓天、地两榜,记录的其上的都是人族之中最为杰出的精英,高手中的高手。 其中,天榜之上罗列的是数万万人族中,最为顶尖的十位宗师高手,也可称之为天下十大高手。 地榜相对天榜来说,人数限制没那么严苛,但也仅仅只有一百人,唯有年轻一辈的青年高手才有资格位列其中。 至于神榜,那是属于虚无缥缈的一个榜单,上面是人、妖、魔三族之中最接近于神的存在,神榜第一人,就是剑神石中天! “近些年来,武林之中表面看起来平静似水,各门各派,武学圣地,佛道儒三家,再加上各姓门阀,世家,一直未有动作,实则暗流汹涌。” “据我得来的消息,太上道的当代入世之人已经在江湖上行走了,佛道儒三家历来争论不休,想来漠北大佛寺与浩然书院接下来也会有所动作了。” “不止于此,乱世将近,恐怕魔门也会参合一手,天魔教、巫神道、炼狱塔、黑血殿,这些门派可没一个好相与的。” “其实说起来,柳兄和李兄二人出自东圣阁,乃是名传天下的武林圣地,不知将来代表贵阁入世之人是哪位?” 开口的是云州秦家的掌上明珠,秦怡,紧贴娇躯的衣衫分为突出其有如山川起伏般的美好身材,盈盈一握的小腰,修长笔直的腿,精致的五官,明艳动人,声音软糯清甜,让人甘之如饴。 “诸位何必明知故问呢,想来能代表我东圣阁的也唯有那一位了,”柳云修一声轻笑,神情豁达,“一指惊神,舒慕白。” 一指惊神,舒慕白。 随着柳云修的话音落下,这个名字似有无穷的魔力一般,让在座的诸人闭口不言,舱内一片安静。 李长歌不解,向柳云修投去询问的目光,“师弟有所不知,舒慕白是我们的师兄,也是二十年前的阁中收徒大典时进入阁中的,此人是真正的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也唯有他能代表我东圣阁参与到地榜排名的争夺之中。” 柳云修似乎是不愿多言,在座众人都有些三缄其口的意味,李长歌心思玲珑剔透,也不多问。 饭桌之上顿时沉闷不少,不复方才的热烈气氛。 众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关于此次行动的事情,然后各自散去。 李长歌颇感无趣,在船头甲板上吹了吹海风,便早早的会房休息。 一夜无话。 在海上一连航行十数日,李长歌估计,离海岸已经有千里之遥。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身俱不俗的修为,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但他们这艘巨舶在海上航行的一路上颇为风平浪静,没有遇见半点海鲨帮的影子。 李长歌心中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危机在不知不觉中临近,让他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这种感觉很不好,李长歌一项很信任自己的第六感。 “各位,不知你们是否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路上一直言语甚少的一人开口,李长歌知道他的名字,白愁飞。 “我们这一路行来,已经有数日里没有看见任何一艘其他的船只,这是极不正常的,此处本就是商船的必经之路,而且这东海物产丰富,海底奇珍异宝无数,纵然危险,也从不缺少武林中人来此,寻宝探秘。” “白兄言之有理,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对,一路上我一直隐隐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但是海上视野宽阔,若是有人应当早被我等发现才是,因而我并未放在心上,但这一路实在风平浪静,平静的近乎诡异。尤其这两日,被人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结合白兄所言,我几乎可以断定,我们的行动,定然早已被海鲨帮的众人发觉,甚至说,一直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众人对视一番,脸色凝重,没人怀疑这番话的真假,习武之人总有些或多或少的感觉,这种感觉玄之又玄,近乎本能的趋利避害。 关山北开口说道:“想来应当就是这样,只是不知我等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若说有人窥视,又是通过何种方式呢?” “我想我知道。” 李长歌开口,众人的眼神同时注视到他。 “若说是监视我等,却又不被发现,在这海面上自然是不可能,唯一的途径有两条。” 李长歌神秘一笑,手指点了点头上,继而点了点脚下。 众人恍然大悟。 第二十九章 破局 众人眼中一亮。 李长歌继续说道:“想要窥视我等而不被发现,途径只有两条,要么就是天上,要么就是水下。” 柳云修开口说道:“不错,李师弟所言甚是,据传闻,海鲨帮豢养了一群谙熟水性的手下,这群人极为擅长水下争斗,海鲨帮劫持商船,若有不从的,便是这群水鬼从水下作祟,凿穿船板。这群人熟识水性,修行一门水下功夫,据说可以在水中数日而不需要换气,看来我们是被这群水鬼盯上了。” “不仅如此,恐怕天上也有盯梢的,”李长歌语气凝重,“这两日不知各位是否有留意,咱们的头顶上可一直有东西在盯着咱们这艘换。” “从昨日清晨起,天一亮就会有一只鹰隼飞到咱们这艘船的上空,盘旋一阵便会飞走,两个时辰一次,周而复始,没有间断,而且据我观察,应当是同一只大鸟。” 柳云修脸色一变,豁然起身,说道:“这么说来,对方已经发现咱们了,诸位说说,接下来怎么办。” 关山北也是神色凝重,开口说道:“既然对方没有直接打上船来,想必人手暂且不足,并无把握将我等一网打尽,故而按兵不动,应当是在召集人手,看样子对我们是势在必得,想要一网成擒。” “嘿嘿嘿。真是好大的胃口。”楚玉林一阵冷笑,面色不屑。 “楚师兄稍安勿躁,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想出破局之道,若真的被海鲨帮围杀上来,难免有所损伤。”秦怡无限美好的声音传来,有如珠落玉盘,空灵清脆。 “秦师妹所言不错,为今之计当务之急还是需要想个办法出招打破僵局,若是我等无法逃出海鲨帮的监视,恐怕等大军包围而至,我们真的被动了,到时候免不了会有所损伤。这恐怕是各位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李长歌见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接着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师弟请说。” “李兄请讲。” “既然如此,柳师兄请叫人将海域图拿来。”柳云修一声吩咐,旁边侍候地下人立刻取出地图,摊在桌面上。 众人围了上来,李长歌负手站在地图前,略一思索,开口说道:“据我观察,海鲨帮的监视虽然严密,但迫于海上地理环境,倒也不是天衣无缝,尚有破绽可寻。” “若是此刻返航自然是不现实的,且不说未战先退乃是大忌,传出去更是影响名声,让人耻笑。” “我等自然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海鲨帮如今想必是自以为胜券在握,我们继续前行,不过需要稍稍改变一下航行方向,柳师兄,我们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 柳云修略一思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开口道:“大概处于这一块海域之中。” 李长歌审视一番,说道:“据我们现有的情况推测,海鲨帮的窥视应该是分为两拨,白天由空中的鹰隼监察,夜晚的话应当就是柳师兄所说的那些水鬼监视。” “鹰隼会每隔两个时辰准时前来,在我们的顶上盘旋一阵,然后离去。这间隔的两个时辰,就是我们的机会!” “相对于夜晚,白天行动反而更隐蔽,现在我们这艘船上所有人加一起,总不过五十人,备用的小船三艘,我们可以化整为零,分成三拨,弃船而去,至于目的地,就去此处!” 李长歌并指如剑,指向地图上的一处海岛之上,众人眼神落下,点点头同意李长歌的建议。 “李兄所言可行,我们就按此计行事。” “具体的话,我们这样……” 且不说李长歌众人的商议决策,就在李长歌等人这艘巨舶后方,远在百里外的海上,一艘全副武装的巨轮紧随其后,船头甲板之上,一把太师椅摆在中间,船舷两侧各侍立一群精壮汉子,腰配长刀,神情严肃,隐隐透着杀气。 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面容清秀,一头齐肩的长发束在脑后,额头绑着一条黑色的布条,气质阴柔,尤其眼神阴鸷,犹如一条毒蛇一般,择人而噬,平添了几分可憎。 咻—— 破空声大响,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青年神色不变,打了个呼哨,伸出柔弱的手臂,那黑影落在其上。 那是一只近三尺高下的鹰隼,神骏威武,纯白如玉的双爪,尾羽及腹部羽毛呈纯白色,其他羽毛成褐色、石斑色,顶上有金色的条纹,鹰喙如钩,褐色的鹰眼中显得尤为深邃,却又有着一股子灵动之意,显然是通人性的。 雕出辽东,最雄最俊者谓之曰,海东青! 而这一只纯白玉爪,显然是海东青中的极品。 啾啾 这鸟十分通人性,见到青年显然极为高兴,不断地拿头去蹭青年的脸颊,嘴里发出声音,显得极为亲昵。 年轻人本来阴沉可怖的脸色也露出一丝笑容,对着雕儿显然十分喜爱。 海东青的双爪苍劲有力,生有倒钩。一般人若是不带任何防具的任由其抓在手臂上,整条手臂都会被抓成烂泥一般。 近三尺高的大雕,展开双翅更是近一丈宽,体重应当有数十斤,此刻,海东青纯白如玉的双爪,就这么直直的钩在少年伸出来的那一只没有任何防护,甚至看上去略显柔弱的手臂之上! 啾啾,啾啾 这一人一雕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交流。 “嗯?”年轻人眉头微皱,嗓子中发出一声轻哼。 “怎么了少主?”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此刻方才注意到,年轻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人,气息若有若无,身材佝偻,整个人隐藏在宽大的长袍之中。 “无事,镶龙卫的那群人改变航向了。” “哦?是被发现了么?” “暂且不知,不过他们并未掉头,应该并没有发现我们,齐长老,我们的人到齐了么?” “回少主,已经到位了,明日应该就能完成包围。” “好,到时候定要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少主神色阴冷,身手从腰间掏出一块血淋淋的新鲜生肉,摊在掌中。 啾啾 海东青发出欣喜的欢呼声,探过锋利鹰喙,从少主的掌心叼起血肉,吞进口中,大快朵颐。 与此同时,茫茫大海上,李长歌等人早已趁海东青离去的同时,抓紧时间,离开巨舶,乘坐小船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李师弟果然心思敏锐,如此一来,我等就化被动为主动,待登岛之后,便可以逸待劳,依托地势,就算海鲨帮前来,也可以逸待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错,不过我们孤悬海外,若是没有援兵的话,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点无需担心,我们只不过是此次行动的先头军,镶龙卫的大部人马此刻想必已经开拔进发,只要我们能坚持十天,事情应该就会有转机。” 众人武艺高深,但若是在海上被包围,那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必死无疑。 而登上海岛,则情况立刻不同,海鲨帮擅长海战,又有豢养的水鬼,可以说李长歌众人若是与其在海上冲突,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是到了陆地之上,对方很多手段用不上,李长歌众人也有了回旋的余地。 一路无话,小船在海上行了数个时辰,终于在天色将暗时分登上海岛,又过了几个时辰,后续的两艘小船也相继登陆,此时,已然是月上中天,夜深人静。 天色太晚,岛上情形众人也不清楚,因此便选择就地安营扎寨休息,待明日在聚集人手一探海岛。 此刻,沙滩之上,此次行动的主力人员围坐在一摊篝火前,众人的脸的火光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离船时留下了机关,航方向也已经固定,确保一路上不会偏离航道。此外我还留下了陷阱,等海鲨帮的众人登船后,够他们喝一壶的。” 开口的人叫,鲁西平,一个精干的小个子,修为并不深厚,但却位列众人之中,凭借的就是其这一手机关陷阱之术。 “鲁兄手段,我等自是放心。” “接下来才是重点,从地图上看,这座岛屿面积并不小,怕不是有数十里的方圆,这对于我们跟对方周旋有很大优势,明日我们入岛,首先要摸清楚岛内地形地势,顺带寻找一处隐蔽地点用作大本营。” “到时候还要看鲁兄手段,设下机关陷阱,我们以逸待劳,请君入瓮,定要给海鲨帮一个惨痛的教训!” 简单商量几句,见下人们扎好帐篷,便各自散去,待恢复精力休息后,明日入岛一探究竟。 众人合怀心思,难以入眠,再加上岛上不时传来一两声野兽凄厉的嘶吼,平添了几分紧张凶险的气氛。 海风习习,夜凉如水,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隐去月光。 天地陷入一片漆黑,整座海岛看上去如同一头盘踞在东海上的巨兽,进入最深沉的梦魇之中。 第三十章 朝阳初升,万道霞光散落下来,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一束束阳光从枝叶间的罅隙间穿过。树林中有一行人在其中穿梭,正是李长歌等人。 他们之中连同随行的船夫下人们都是身怀武功的好手,因此行动速度极快,如同猎豹一般。 这座岛屿地势东西走向,东边地势低洼,而西边则是一片小山,高有数百米。 李长歌等人脚步一停,已然身处在整座岛屿的最高处,放眼望去,整片岛屿尽收眼底。 众人的身后是高达近百丈的悬崖峭壁,下方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众人便是在这悬崖顶上。 柳云修开口道:“此处地势极好,视野开阔,到时候留下人手,纵观全局、把握形势,我等胜算当可提高一成。。” “柳师兄所言不错,不过海鲨帮豢养的那只鹰隼倒是个隐患,鹰的视力极好,恐怕到时候我等方位会被那只畜生发现,因此少不了需要伪装一番。” 李长歌四下观望一番,开口说道:“至于我们的营地,就设在那里吧。” 众人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位于半山腰一处凹陷下去的上坳之中,众人方才经过那里,其中有一块平坦地方,兼之四通八达,且四面大树环绕,枝繁叶茂,倒也算隐蔽,至少不会轻易被头上的目标发现。 众人皆没有意见,点头同意。 “此岛东面临海,有数十近百丈的悬崖,海鲨帮若是进攻,只能从西面而来,而这岛面积极大,对于我们既有利切不利,不利的是,我们人手不够,但迫于形势也必须分兵三路,把守岛上的东、南、北三面,不然若是被对方从其中一面摸了进来,到时候这一阵恐怕就难打了。” “不过好在我们还有时间布置,还要烦劳鲁兄为我等设下机关陷阱,到时候我等依托机关陷阱与其纠缠,在占据有利地势伺机偷袭,如此应当可拖过几日。“ “切记,敌方人多势众,硬拼不智,诸位到时候万万不可恋战,一切以保存自身为最要紧的。” 众人就如何分配兵力与防守阵型达成共识,当下鲁西平取出一堆各式精巧机关分发给众人,又带领着一群手下前去岛上哥哥紧要位置布置陷阱。 李长歌等十一人,分成三组,每组三人各带领一群手下,剩余留下两人居中策应,以作后手。 且不说李长歌等人,此刻,他们原本乘坐的那艘巨舶,则在海面之上遭到围堵。 前后左右,一共四艘巨舶将船只包围在中间,水泄不通。 “启禀少主,情况不对,对方船上空无一人。” 少主端坐椅子上,闭目养神,左手把玩着一只青玉扳指,拇指缓缓摩擦,神骏英武的海东青立在他的肩头,两双锋利的白玉爪紧紧扣在他的肩膀之上。 听闻手下的汇报,少主睁开微闭的双眼,“哦?人不见了?你怎么没去死呢?”语气轻柔,吐出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人身子一颤,脚底一软,扑通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少主明鉴,少主的吩咐手下未敢有一丝怠慢,清少主明鉴,明鉴啊……” 咚咚咚 那人以头抢地,甲板上回荡着沉闷的磕头声,眨眼间就见其额头破裂,鲜红的血迹流淌出来。 “好了,起来吧。” 少主饶有兴致的看着下人诚惶诚恐的表现,开口说道:“齐老,你怎么看?” 被唤作齐老的黑袍人,苍老的声音从少主身后传来,“此事应当不怪他,少主想必也明白,至于镶龙卫的人,自然不会是凭空消失,以少主才智,应该早有定计,老朽恭聆高见。” “齐老客气了。”少主对这老人十分敬重,眯着双眼沉思片刻,“拿地图来。” 眼神撇过依旧跪下磕头不止的手下,开口说道:“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暂且饶你一条命,自己下去领罚。” 那人如蒙大赦,感激涕零退了下去。 船舷侍立的护卫拿出地图,少主阴冷的眼神落在地图上,沉吟片刻,锐利的眼光盯着其中一块海域,开口说道。 “传令下去,调转船头,全速前进。”护卫立刻照办。 “有意思,不过我施东来想要杀得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心的!” 豁然起身,阴冷的气息从其体内飘散出,原本海风激荡的甲板上,似乎更加寒冷了。 啾啾 盘踞在肩头的海东青顺势扶摇而上,宛如神鸟大鹏,直上云天。 李长歌与柳云修二人分到一组,两人负责岛上东面的敌手,手下安排了十二人,各自带着鲁西平分发的机关,隐在丛林之中。 “想必对方已经发现船上的情况,最快今日,最晚明日海鲨帮定会找到这座岛屿,接下来可就是一场硬仗了。” “不错,接来下的几天,怕是不好过喽。”李长歌神色平静,语气轻松。 “说起来,倒是我连累师弟了。” 李长歌作势欲走,“师兄再说这般话,兄弟可就没得做了。” 柳云修愕然,随后开怀大笑,“是我执着了,师弟勿怪。” 阳光洒落在两人的身上,虽是大战前夕,倒也不觉得紧张,谈笑风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夜幕降临。 第二日清晨。 海鲨帮众人远比李长歌预想的要来的快,李长歌在看见熟悉的鹰隼身影后,不过两个时辰,海鲨帮大军已然临岛。 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 整片岛屿笼罩着肃杀之气,岛上的野兽飞鸟早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林中一片死寂。 李长歌与柳云修站在一株三丈高的不知什么品种的树上,看着远处海鲨帮手下进入林中。 相互对视一眼,嘴角均挂上冷冽的笑容,略一点头,两道身影消失在风中。 “走吧,该我们动手了。” 海鲨帮人马训练有素,七八人一个小队,在丛林中谨慎前行,小心警戒,亦步亦趋。李长歌眼中煞气四射,伸手拉过旁边的一道机关。 咻咻咻 弩箭破空声大响,箭雨纷飞,血液飞溅,一阵哀嚎之声,这个小队中唯有一人侥幸避开致命机关,逃过一劫。 他依旧要死! 李长歌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眨眼接近其身侧,手按剑柄,长剑出鞘,这个不知名的海盗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光芒,刺得眼睛忍不住闭上,颈上一凉,身影倒下,意识一点点模糊。 李长歌并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道残影,好似一个幽灵一般,飘忽不定,在林中纵横往返,击杀侥幸逃过鲁西平机关的幸运儿。 虽然,死在机关下和死在剑下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半个时辰,死在李长歌手下的已经不下十余人。 充分消灭海鲨帮有生力量的同时,李长歌这一方也开始出现了人员伤亡。 攻势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势头有所减缓,李长歌与柳云修再次碰头。 柳云修脸色难看,说道:“情势不容乐观,对方准备充足,我大概算了下,对方人数最少是我们十倍以上,这些只是炮灰,是为了摸清我们的底细,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而且我们的人已经出现了伤亡,第一层的机关陷阱也消耗殆尽了,还是让他们先撤到第二层防线去,我们留下来阻一阻,尽量多杀一些敌人。” 果然,海鲨帮的第二批人手开始进入林中,柳云修招过附近的一人,“通知下去,撤回第二道防线。” “是。”那人领命而去。 李长歌看着柳云修开口道:“这才第一天,恐怕第二道防线也抵不住太久,还是要早作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无奈。 海鲨帮的凶狠惨烈是众人未曾想过的,短短数个时辰,这片岛屿上已经埋葬了近三百条人命,完全是不顾后果两败俱伤的进攻,生生用人命推平了第一条防线。 手下们已经退后到第二条防线,李长歌宛如一头猎豹一样,雌伏在丛林中,他现在的位置很隐蔽,身旁盖满了树枝,收敛全身气息,伺机偷袭。 第二批人明显身手高于之前的人手,也应证了柳云修的话,之前的三百条人命只不过是炮灰而已,饶是处于敌对阵营,李长歌也不由得为对方行动的领导者狠辣的心性震惊。 一丝淡淡的杀意在心头滋生,无邪剑横在膝头,李长歌凝神静气,将心头的杀意压下。 吱、吱、吱 侧耳倾听,树枝被踩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来人的脚步很轻,但是却瞒不住李长歌的耳朵,他甚至能听清楚对方小心翼翼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有六个人,都是后天境界的好手,正在一步步的往李长歌这个方向行来,李长歌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近乎于似有似无间,与此同时体内勃发的剑气呼之欲出。 啪嗒。 一只不知从哪里跑出的松鼠,踩断了树上的树枝,海鲨帮的好手如惊弓之鸟,同时抬头看向头顶。 好机会! 李长歌的双眼蓦的睁开,眼中寒光一现, 锵! 长剑出鞘! 胸中酝酿已久的杀意,混合着举世无双的锋锐剑气,肆无忌惮的破体而出! 电光火石间,剑若游龙,游荡虚空,好似水银般的剑光泼洒而至,剑光倾泻,好似一道天幕。 六个后天境好手,只觉得眼角寒光一道,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尘埃落定。 李长歌身随剑走,白驹过隙身法使出,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树林深处。 而在原地,六个人依旧保持着仰首看天的姿势,眼中犹自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枝头上懵懂无知的小兽似懂非懂,随手扔下一颗不可不知从何处摘来的果实,砸在其中一人的脑门之上。 扑通、扑通 瞬间引起一连串的倒地之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三十一章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 经过数个时辰的杀戮,整座岛屿笼罩着一层血色杀机,李长歌的白衣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第二层防线外,李长歌现出身形,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呼哨,用以表明身份。 旋即身影化作一道青烟,在林中留下一串残影,在众人惊艳的眼神中,身影由虚化实,显露出来。 “李师弟这一手轻功当真是举世无双,佩服,佩服。” “关师兄过奖,嗯,情况如何了?”李长歌问出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海鲨帮已经退兵了,嗨,今日还真是凶险,他娘的这群人简直不要命,我粗略算了一下,今天死在这片林子中的人不下三百,如果照这么算下来的话,对方的人数绝对不止五百人。” “对方人手的确众多,但也绝不超过千人,看这形势,恐怕对方是想一举将我等拿下,海鲨帮情报不凡,镶龙卫的行动消息肯定瞒不过对方,他们也怕拖延下去,形势会有变化。只要我们坚持住,事情必定会有转机。” “话虽不错,但是就怕对方不顾一切,速战速决,到时候必然鱼死网破的结局。” 众人一阵沉默,气氛压抑。 若是撑过这十日,众人必然可以绝处逢生,但是依照此时情形看来,对手必不会给予这个机会。 “其实此事到也未必没有转机。”李长歌开口打破沉默。 众人心中一动,看向李长歌、 “其实大家都陷入了思维误区,没错,海鲨帮的人手确实超过我们十倍甚至十数倍之多,但是真正的高手能有多少?” “对手之所以如此不顾一切代价,哪怕林中如此之多的陷阱机关也不在乎,硬生生拿数百条人命来填,所想的不过是消耗我等的实力,待我方高手精疲力尽,便是对方高手以逸待劳击溃我等的时候。” “既然如此,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 李长歌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胸有成竹的道。 “经过这数个时辰的血战,双方都是精疲力竭,对方也摸不清我等到底布置了多少陷阱极光,因此今夜对方必然不会进攻只会派人闹些动静,来扰乱我等心神而不让我等安然休息恢复精力。” “我们无需理会。大家一会好好休息一番,恢复实力,待三更时分,大家一起潜入海鲨帮的船上,只需要解决掉对方的领头之人,此次危机当可不攻自破!” 饶是心理有所准备,众人也被李长歌如此的疯狂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一个个双眼圆睁,喉头抖动嘴唇发干,定定的看着李长歌,说不出话来。 “诸位也不要犹豫,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唯有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方能从绝地之中寻到那一丝生机,若真的让对方完成合围,到时候我们恐怕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李长歌的话带着惨烈的决绝,一字一字的敲打在诸人的心头,打散了众人心头最后的一丝侥幸。 重病还需下猛药,李长歌心知这帮人在各自家族中都是天之骄子、掌上明珠,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最是惜命。 如今行事危急,每拖一天就越危险,到时候陷入被动,茫茫大海根本无处可逃,必然殒命。 情势所逼,李长歌就是要借此逼着这群人一起进行一场豪赌。 “好!李兄的提议甚合我意,嘿,楚某就随李兄走上这一遭!”楚玉林轻抚腰间长剑,豪气顿生。 “不错,我等一起走上这一趟,也见识见识海鲨帮到底有什么了不得人物。” 只要有人带头答应,这事情就好办。 众人慷慨激昂,胸中涌起万丈豪情,战意滔滔,气势大涨。 随后众人合计了一番,各自散去,抓紧时间恢复精力。 李长歌身怀绝世功法,虽然连番鏖战,倒也不觉疲惫,精力充足。 一个人漫步在山腰树林中,夕阳西下,仅存的余晖洒在他的脸庞上,李长歌的气息越发的淡泊宁静,飘然欲去,好似谪仙。 “秦师姐来了。” 并未回头,李长歌已然从轻灵的脚步中听出来人的身份。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秦怡走上前去,两人并肩而立,歪着脑袋,无限甜美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疑问。 “哈哈,秦师姐当不知道自己体香有多么独特,师弟早已铭记在心,纵然是闭着眼,也能凭借气味分辨出师姐。” 说着,李长歌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 “哼,贫嘴。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秦怡嫩脸微红,娇蛮可人,声音软糯的轻哼了一句。 羞答答的转身离去,只是脚步轻灵,显然心情好了许多。 李长歌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看着少女离去诱人的背影,心头的阴云也散去不少。 口中轻声哼着小调,静静享受太阳最后的温暖,大战前最后的宁静。 夜幕笼罩下的岛屿一片漆黑,众人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施展轻功,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果然不出李长歌所料,海鲨帮虽然折腾了不少动静,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未真正进攻。 一道道身影宛如幽灵一般穿过树林,向海鲨帮的巨舶潜去。 三张余高的船体,众人分为两拨,沿着船体两侧垂下的绳索,好似狸猫一般爬上甲板。 船舷两侧灯火通明,甲板上有护卫留守。 李长歌一马当先,探出一双眼睛四下扫视一番,回身做了一个手势,轻轻抽出腰间的长剑。 白驹过隙不愧是绝世轻功,李长歌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手中长剑如龙,瞬息间掠过甲板上护卫的咽喉,割破声带,甚至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与此同时,耳边传出几道机括发动的声音,李长歌落眼看去,另一侧的几个护卫喉咙间也各自插着一道弩箭,眼看死的不能再死了,心中暗赞鲁西平心灵手巧,在这机关之道上确实成就不凡。 船舷两侧护卫同时送命,身体顺势软绵绵倒下,船舷两侧的众人同时窜出,各自扶住一具尸体,不让声音传出,以免打草惊蛇。 小心翼翼的放平尸体,众人一个对视,一步步向船舱潜了过去。 船舱中寂静无声,李长歌当先而行,其余众人分散在李长歌左右,亦步亦趋,向船舱逼近。 随着脚步渐近,与此同时,李长歌心中却有着一股奇怪的感觉,一股被发现的感觉,好似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敌人的眼底下。 船舱紧闭,李长歌一手执剑,侧耳贴近舱门,细细聆听,舱内死寂无声。 与此同时,心血来潮,李长歌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渐渐靠近,压抑在心头,而那被窥视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 伸出左手,按在门上,便要推开,危机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似乎只要推开这扇门,就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李长歌心中了然,轻轻嘘了一口气。 事到临头,既然如此。 咚咚咚—— 李长歌屈指叩门,清脆的敲击声响彻在甲板之上。 “请问,有人在吗?” 李长歌朗声开口道,声音在夜空中远远传出。 就在身后的众人犹自震惊不解的时候,只听见舱内传出一道阴柔的声音。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请进。” 众人心中一紧,已然知晓此次行动早已暴露在对方的眼中。 还未及撤退,只见两侧瞬间如潮水一般涌出大量人手,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远处的岸边也亮起明晃晃的火把,然后便是刀兵出鞘的声音。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之感。 此时此刻,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近乎十死无生的局面。 李长歌心中一横,下定决心。 既然十死无生,那便唯有向死而生! 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一如往常。 转身面向身后的同伴。 “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随口安抚众人一句,语气冷冽,却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李长歌的心头一片冰凉,浑身杀气内敛,气息若有若无,似乎在酝酿着惊天一击。 还剑入鞘,掸掸衣袖上并未存在的灰尘,面容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顺势推开面前的舱门,李长歌步伐沉稳,姿态写意,从容迈开步子,走进舱内。 众人对视一眼,心知此刻别无选择,各自收摄心神,已然做好死战不休的准备,跟随李长歌的步伐,进入舱中。 身后海鲨帮高手顺势涌上前来,堵住了众人最后的一条退路。 龙潭虎穴,不外如是。 舱内通火通明,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上,年龄约二十三四的少年端坐其上,身形略显单薄,气质阴柔,一头齐肩长发束在身后,额头绑着黑色的布条,最令人瞩目的是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好似毒蛇一般,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此外,一头神骏威武的鹰隼站在此人的肩头,李长歌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之前所见一直跟踪众人的大鸟。 同时李长歌注意到,在这少年的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李长歌在其身上感应到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除此之外,舱内再无其他人手。 “好胆识,不错,不错。在下施东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口中赞叹,眼神却是阴冷的扫视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李长歌的脸上。 “诸位都是人中龙凤,今日却要命丧于此。当真是可惜。” “哦?”李长歌似乎是兴致来了,饶有兴趣的接过话头,“施兄就这么确定能够留下我等?” “哈哈哈,若是诸位在岛上做那王八,龟缩不出,施某人一时三刻间倒也不能拿诸位怎样,只是如今各位送上门来,若说不是自寻死路,那又是什么,还请兄台教我?” 施东来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看向李长歌众人宛如看向到手的猎物一般,还要好好玩弄一番的意思。 李长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施东来虚与委蛇,负在身后的手指点在柳云修的手心,缓缓写下几个字。 “拖住黑衣人,我来杀他!” 柳云修了然,将讯息传给其他人。众人瞬间分工完毕,若有若无的战意杀气从人群中飘荡出来。 “嘿嘿嘿。”施东来一阵冷笑,“怎么样,想要出手了么?” 李长歌愕然,“施兄弟说得什么话,我们……动手!” 一声暴喝,犹如一颗火星点燃炸药桶。 场中劲风激荡,站在李长歌身后的众人中,有五人立刻转身拦在舱门前,依托地势阻拦后方的敌人。 其余五人在身手最高的柳云修、关山北的带领下,冲向施东来背后的老人。 施东来固然武艺高强,但与柳云修、施东来也不过伯仲之间,真正有威胁的是那身后的黑衣人。 虽然不太理解李长歌的安排,但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众人多想,只能选择相信。 场上瞬间只剩下李长歌、施东来二人。 两人似乎并不着急动手。 施东来气质阴柔,开口说道:“还为请教兄台姓名,若是让兄台死于无名,倒是在下的过错了。” 李长歌轻笑:“这个问题,还是请兄台去地府问阎王吧。” 话音未落,身子已然由极静转为极动,动静之间的转换,让人看着难受至极。 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李长歌的身影瞬间闪烁起来,一步踏出,冲进施东来三尺之地,腰间长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 一剑刺出,快若流星。 施东来尚未从李长歌的身法中反应过来,剑尖已然侵入身前不足三寸的距离。 只见其沉腰落马,劲气激荡,衣衫飞舞,听得咔嚓一声,原本座下的太师椅被他的内力震散四分五裂。 施东来的身体顿时一矮,于间不容发一刻,躲过李长歌的剑招。 顺势一掌着地,右手挥出,不知何时一柄短刀出现在其手中,宛如毒蛇吐信,狠狠刺向李长歌的腰间。 李长歌进的快,退的更是迅速,脚步一踏,身躯犹如白驹过隙一般,瞬间退回原地。 “有意思,轻功不错。” 施东来赞叹一句,旋即感觉脸上似乎有异,伸手一摸,定眼看去,掌中有着一丝殷红的血迹。 “嘿嘿嘿,剑法也不错。” 语气阴寒,笑容更冷。 施东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了出来,眼神中杀机毕露。 李长歌不语,心神古井无波,四周的一切清晰的反应在他的脑海之中。 形势危急,身后的五人依据地势,在舱门窄小的环境下倒是勉强抵挡住后方的援兵。 但是柳云修、关山北两人却陷入苦战之中,那黑衣人身手极高,纵然二人已然踏入先天境,又有三个胎息圆满的高手协助,依然被压着他,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深吸一口气,李长歌心知此刻他这里的战斗才是今晚破局的核心,若想生离此地,唯有杀了施东来! 然而施东来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李长歌的感应下,对手已然稳稳的踏入先天境,比之柳云修、关山北二人都丝毫不弱。 但那又如何? 执剑在手,内力疯狂运转,李长歌身上腾起强大的战意。 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在狭小的船舱中纵横往复。 叮叮当当的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 第三十二章 叮—— 刀剑交击,内力激荡,原地出现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李长歌与施东来两人同时后退。 神骏威武的海东青果然通灵,顿时把握住机会。 啾啾—— 锐利的尖啸声中化作一道黑影向李长歌扑来,宛如上号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利爪狠狠的抓向李长歌的头颅。 正是李长歌旧力略过,新力未发的一刻。 纵然身怀大日琉璃金身决的炼体神功,李长歌也不愿让这一爪抓实。 眼神一寒,杀心大炽。 骈指作剑,直直的迎了上去。 指爪相交,竟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 一声凄厉的尖啸传来,施东来脸色蓦地一遍,合身纵上,带起一阵劲风。 然而为时已晚,李长歌剑指舒张,一把抓缚住海东青的双爪,将这半人高近一丈宽的神骏大鸟狠狠掼在地上,船舱地板都是一阵,只见李长歌手中剑光一闪,那海东青已经尸首分离。 啊—— 施东来宛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惨厉的嚎叫,身影与李长歌狠狠的撞在一起。 蹬蹬瞪 李长歌连退三步,每一步后退都在船舱厚实的木板上留下近一寸深的脚印。 这船所用的木材是一种名为铁木的异种树木,坚硬无比,同等厚度比之青石板有过之无不及。 逼退李长歌,施东来并未追击,而是抱起地上被李长歌击杀的大雕,神情哀伤。 李长歌见此情景,轻叹一声,并未趁机出手。 施东来抬起头,神情枯寂若死,阴冷的杀机弥漫。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与此同时,门外的海鲨帮好手终于冲破李长歌等人的防线,潮水般涌进舱内。 局势更见凶险,败亡就在顷刻之间! 李长歌的神情依旧平静,四周的一切清晰的反应在他的脑海中,舱门前垫后被包围的众人,被黑衣人打的节节败退的柳云修、关山北,都在印在他的心上。 诸般种种,却难激起李长歌心湖的一丝涟漪。 闭起双眼,心神晋升入更玄妙莫测的境界之中。 衢山岛一个月的修行一点一滴浮上心头,沧浪剑法的诸般招式在他的脑海中演练,幻化,最终只余下一招! 李长歌蓦地睁开双眼,顿时虚室生白,空气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 无邪剑在手,化作一道匹练,剑身轻颤间,空气中似乎多了几分水气,幽幽剑鸣传来,如同海上波涛涌动之声。 沧浪剑法汇于一式,穷万千机变于一招间。 施东来眼神震惊,李长歌这一招看似简单,内中却蕴藏无数变化。 敌不过! 退! 再退! 一退三丈,直到背部紧贴船舱,方才惊觉,竟以到了退无可退之境! 此刻他的眼中唯有那横空一剑,离他的越来越近。 只觉得心口一凉,低头看去,一柄长剑贯穿左胸,施东来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大量流失。 嘴角扯过一个难看的笑容,眼中杀机纵横。 “来吧,一起死吧!” 一把扯过李长歌的身体,手中短刀犹如毒蛇出洞,直往李长歌的咽喉削去。 弃剑而退,李长歌身形好似一道流光,退后一丈有余。 倏地停下身子,再次近身,从施东来的心口拔出无邪剑。 随着长剑拔出,胸口的血液好似一道喷泉涌出,施东来的身子软软的倒下,四周的顿时为之一静,众人皆不敢相信,连带手中动作都停了下来。 “少主!” 黑袍人一声长啸,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内气狂涌,宽大的袍服鼓胀起来,一双干瘪的连击五掌,瞬间击退围攻的五人,一闪身来到施东来的面前,伸手抄起施东来的尸体。 李长歌众人趁机聚集到一起。 众人身上都带或多或少的伤,血迹密布,气息起伏不定。 经过这一番杀戮,海鲨帮的众人显然也并不是毫无损伤。 好在解决掉了关键人物,李长歌轻舒一口气,继而在众人耳边开口。 “柳师兄、关师兄,咱们三人开路,一起杀将出去。” “嘿嘿嘿。”黑袍人一阵冷笑,开口道:“杀了少主,还想走?给我拦住他们!” 刀斧手瞬间涌上前来,却迟迟不敢动手。 李长歌见状,执剑在手,无邪剑在手中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 一步迈出,周身腾起凛冽的剑气,裹挟方才击杀施东来的气势,海鲨帮众人不由为止胆寒,步伐一致,齐齐后退一步。 被李长歌气势所摄,他略显单薄的身躯在此时格外的高大,宛如一柄神剑。 蹬蹬蹬 连踏三步,气势不断攀升,脚下用劲,整座船舱跟随着他的足音颤动不以。 海鲨帮众人一直不敢与之相持,纷纷后退。 黑袍人眼见形势不对,若是任由李长歌等人如此积蓄大势,再过片刻怕是真的拦之不住了。 当机立断,一声断喝,宛如晴空想起一道霹雳,震人发聩。 合身纵跃,迎上李长歌的步伐。 “走!” 李长歌手执长剑,孤身一人拦住黑袍人。 柳云修等人立刻趁势突围,直往舱外冲去。 掌剑相交,李长歌只觉得一阵胸闷,喉头一甜,一股逆血冲上来,强自压下,展开白驹过隙身法纠缠,不再与之硬碰。 心中暗道:到底是修为不足,以胎息境修为硬撼先天境,到底是托大了,幸亏身怀大日琉璃金身决这门炼体神功,若非如此,单单这一掌就足以让他身受重伤、失去动手能力。 黑袍齐长老更是大惊失色,这小子明明只有胎息境,却硬生生接了他十成十的一记掌力,不仅没有受伤,看这架势,行动之间竟没有半点不适,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胎! 心中退意渐生,不愿与之多做纠缠,再者少帮主已然毙命,就算能将这少年留在这里,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他不过是海鲨帮的一个外籍长老,没必要这么拼命。 退意萌生,手底下力道自然收敛几分。 李长歌自然感应,心中一动,也不多做纠缠,随手一剑隔开两人,身形白驹过隙般,从舱内穿过,拦截的众人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在看人影已在身后。 几步踏出,已然身处甲板之上,纵身一跃,鱼龙入海,奋力向岸边游去。 舱内,黑袍人看着李长歌的身影,露出沉思的表情。 “快去追,定要击杀此人!” “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身朝岛上追去。 第三十三章 李长歌从甲板上纵身跃进海里,海水冰凉,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并未放松紧惕,果然,阴冷的海水中,几道身影游鱼般出现在身子周围。 危机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是海鲨帮豢养的水鬼,全身裹着漆黑的水靠,在海水中根本难以分辨。 就连手中的兵器都是特制的分水刺,最擅长水中施展,受海水阻力甚小。 屏息凝神,心神全力散发开去,海水中任何一丝微小的波动都难逃李长歌的感应。 身后一道水流袭来,李长歌立刻挥剑斩去,剑法在水中施展,全然没了在陆地上的飘逸灵动,动作迟缓凝滞。 心知不可恋战。 内气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身体向一个刺猬一样迸发出剑气,这剑气冲破水面顿时化作一道道水箭,刺在船板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剑气锋利,水鬼们不得不暂避锋芒。 严丝合缝的包围圈顿时出现破绽,李长歌找准机会,朝岸边游去。 所幸此处离岸上并不远,不然若是被纠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冲上沙滩,李长歌一刻不停,身影化作一道幽灵,朝山林之中掠去。 迎着众人奇怪的眼神,李长歌回到了营地之中。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有什么不对?” 关山北围着李长歌转了一圈,口中啧啧有声。 “啧啧,李兄弟当真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李长歌一脸纳闷。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李兄弟还是胎息境界吧。居然越境斩杀了先天对手,你还跟我们装傻!”关山北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老关我在这云州也算有些薄名,你柳师兄更是被誉为云州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武学天才,可跟你比起来,我们算什么天才,以后若是别人称赞我是天才,那都是在骂人,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关山北这话说的一脸郁闷之色,再看其他人,都是一脸认同之色。 李长歌哑然失笑,开口说道:“关兄说笑了,侥幸而已。” 确实,此战极为凶险,若非最后李长歌有所顿悟,使出奇招,将施东来一击毙命,再拖一时三刻,怕是今晚他们所有人都会被留在船上,凶多吉少。 况且,李长歌自家知道自家事,他所拥有的机遇乃是世间罕见,修行的功法更是天下间绝顶的功法,这样看来越境界杀敌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在场众人中,也唯有他自己并不是太在意这件事。 关山北面容一肃,开口说道:“这可不是说笑,你当那施东来是何人?海鲨帮帮主施琅的儿子,施琅有八个儿子,施东来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最为厉害的一个,当初施东来步入先天境时,强势镇杀我镶龙卫中一位早就步入先天境的长老,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就算是柳兄你,怕也不敢说是稳稳胜过吧?” “不错,若不是因为施东来是黑道中人,恐怕我这云州第一的称号就落在他的头上了” “也正是因为施东来资质极高,因而最是得施琅的喜爱。在我镶龙卫的通缉榜上,也有他一个位置。” 李长歌对施东来在通缉榜上的位置自然不关心,开口问道:“那施琅是何等境界?” 柳云修道:“据说是混元境,但一直未曾得到证实,不过想来也不差。” “还要请教师兄,这混元境是何等境界?” 修行境界,后天、胎息、先天、神藏,神藏之后便是混元,但到底是如何的境界李长歌并不清楚,柳云修等人出身名门,底蕴深厚,见多识广,倒是一个请教的好对象。 “修行至先天,身体内外澄澈如一,净无瑕秽,修炼的先天境界后,关于肉体的修炼便告一段落,除非有意修行炼体功法,不然就会修炼精神力量。” “人体就是一个大宝藏,诸位都知道,除了肉身,还有魂灵,而神藏境界就是开辟灵魂宝藏,壮大精神力量,到这个境界之后,人的五感六识大大增强,精神力量神秘莫测,有诸多不可思议的妙用。” “再之后便需要打通天地二桥,将体内的真气与灵魂力量合二为一,灵肉相合,真我如一,混元一体,也就是所谓的混元境。” “唯有修行到混元境才算是一代高手,有资格在武林中成就一方势力,机缘所至或许能留下名号,流芳百世。” 李长歌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柳云修一脸恨恨的开口说道:“我也未曾想到,这次前来袭杀我等居然是施琅最喜爱的儿子,想必此次行动定然是有人泄露,也不知是何方势力与海鲨帮勾结,若要我知道定然让其好看,只可惜此次的行动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关山北也是脸色阴冷,杀意弥漫,“柳兄与我想到一处去了,若非李兄弟机警,恐怕我等早就在船上便被截杀了,而且看对方此次人手,兵力不多不少,恰好足以将我等吃的死死的,幸好对方漏算了李兄弟这支奇兵,恐怕这东海之上就是我等埋骨之所了。” “哈哈哈,说起来,李兄弟倒是我等的救命恩人了。”楚玉林开怀一笑,躬身抱拳向李长歌一拜,“李兄弟受在下一拜,救命之恩不言谢,日后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楚某绝无二话。” “不错,但凭吩咐,决不推辞。” 众人齐声开口应和,语气真挚。 “若说吩咐,小弟现在就有,楚兄,我可是知你从船上下来也不忘带上你那两瓶美酒,如此良辰美景,还不赶快琛酒待友,恁的小气!” “好好好,如此说来,倒是楚某的不是了。” 说罢转身前去拿酒。 “此时饮酒怕是不妥吧。”秦怡身为女子心思细腻,“海鲨帮也不知会否前来偷袭,还是小心点为妙。” “无妨。”李长歌摆摆手,“海鲨帮定然不会前来,我与那黑袍人最后交手,他心中退意以生,不愿与我搏命,若非如此,恐怕我也不会如此轻易脱身,不过秦师姐所言也有道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酒来咯,”楚玉林一手提了一个酒坛,来到众人身前,“可惜没有带上酒具。” “哪有那么麻烦。”李长歌随手取过酒坛,一掌拍去泥封,提起来就往口中灌去,豪气顿生。 辛辣醇厚的酒液顺着胸腔直入腹中,一团热气从丹田之中升起,一番苦战后又浸泡了冰凉的海水,连续灌了两口酒,方才感觉舒服许多。 “痛快!” 李长歌也不多饮,将酒坛递给柳云修,众人依次喝干坛中美酒。 制止了楚玉林还要继续喝下去的想法,李长歌开口道:“虽然此次危机已过,想必海鲨帮众人今晚就会退去,明日我等伐木造船,这座岛毕竟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是早些离去的好。待到日后有机会,定要与诸位共谋一醉!” “一言为定!” 而后各自散去,打坐恢复功力。 等到第二日,众人来到沙滩前,海鲨帮众人早已退去,海岸边空无一人。 柳云修当即组织人手,就地伐木取材,采集食物,造了两艘巨大的竹筏,前后用绳索绑在一起,一刻也不耽误,驾驶木筏,离开了这座海岛。 木筏在海上行驶了五日,终于在一个旭日初升的早晨,遇见镶龙卫的船队,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众人的心头。 李长歌看着沐浴着海水升起的太阳,一股由衷的感动涌上心头,希望、光明、重生,感触萦绕心头,体内真气迅速流转,一股犀利的剑气从体内勃发而出,木筏上的众人有感,皆向后退去,一脸羡慕之色。 李长歌体内的气息一触即收,众人只感觉他的气息越发的缥缈,缥缈之中却又有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味道,心知李长歌修行更进一步,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此时,船队靠近,众人也无暇他顾,纷纷施展轻功,冲到甲板之上。 此刻的他们,最想好好休息一番。 船上的统领显然也是知道众人的疲惫,简单问了两句,便安排众人前去休息。 这一觉李长歌一直睡到夕阳西下。 起来后简单梳洗一番,走上甲板,没等他站定,身后传来一阵凝重的脚步声。 李长歌懒懒的开口问道:“怎么了?” 来人是柳云修,他显然是从船舱中的议事厅出来,语气甚是沉重:“情况与我等想的差不多,有人泄密,此次派出几艘打探情况的船只,均受到了海鲨帮的截杀,除了我们这一队侥幸逃脱外,其余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有的已经全军覆没。” “知道是谁泄密么?” “暂时不清楚,还在查。” 两人一阵沉默,迎着腥咸的海风,不再说话。 因为行动的泄露,此次自然是无功而返。 接下来的几天李长歌等人每日在船上饮酒作乐,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终于在这一日。战船返回云州。 “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家有缘再见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李长歌与柳云修并肩而立,双手抱拳,向一路共同经历患难的众人辞行。 “告辞。” “后会有期。” 转身离去,两人的身影汇入人流中,片刻后消失在茫茫人海。 李长歌所不知道的,秦怡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红唇微张,犹豫着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半晌才开口道:“保重。” 只是人海茫茫,却看不见李长歌的身影了。 第三十四章 小蛮拜师 东圣阁一如往昔,李长歌二人的回归并未带起一丝波澜。 小院之中情景依旧,显然经常有人打理,并无杂草丛生的迹象。 推开房门,屋内干净整齐,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屋内忙活,正是小蛮。 听见推门声,见是李长歌,小蛮一脸惊喜,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欢呼雀跃。 “师兄,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妮子像拨浪鼓一样摇着脑袋,连连开口说道:“不辛苦,不辛苦,师兄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不多时,丰盛的饭菜盛了上来。 “你也忙了这么久了,坐下一起吃吧,”李长歌温声开口,“别摇头了,快过来。” 不由分说,将小丫头拉上饭桌,按在椅子坐定。 “小蛮,这些菜是你做么?” 小丫头到底是拘谨,简单吃了两口便放下碗筷,歪着脑袋怯生生的看着李长歌。 听见李长歌的问话,忙点点头。嗫嚅着说道:“好吃么?” “好吃,没想到你手艺这么棒,以后我可是有口福了。” 东圣阁中的伙食都是由专门的食堂供给,李长歌倒是没想到小蛮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不由感叹走运。 “嗯,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见李长歌喜欢,妮子的眼中泛着星光,欢呼雀跃道。 话音未落,脸色突然一黯,欲言又止。 李长歌敏锐的发现小蛮的不对,开说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 小丫头嗫嚅了半天,方才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李长歌走后,小蛮凭借着他给的令牌,每日前去传法阁听讲,说起来小蛮倒也是个被埋没的天才,李长歌给了她机缘,再加上自身又十分努力,修行一日千里,被阁中一位长老看中,想要收她为徒弟,传下衣钵。 这丫头心性纯良,虽然心中一万个高兴愿意,不过想到李长歌,还是一口拒绝了,那位长老自然见小姑娘如此心性,更是不愿放弃,小蛮只得推说等李长歌回来,让李长歌决定。 李长歌定定的看着小蛮,心中颇多感触。 “师……师兄,你若不愿意,小蛮不去了,小蛮这就去告诉长老,小蛮不去了。” 语气中带着哭腔,见李长歌不说话,小蛮只当他不高兴,连连开口说道,就要起身出去。 随手捞过小蛮,将她按着椅子上,李长歌颇为好笑说道。“谁说不让你去了,师兄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么?” 语气带着宠溺,抚摸着小蛮的秀发,一只手点了点小丫头的琼鼻。开口道:“行了,师兄允了,看你都这么姑娘了,怎么还哭鼻子?” 李长歌动作亲昵,小丫头害羞的低下脑袋,满脸羞红。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女孩子家家的,要坚强,不许流泪。” “嗯,小蛮知道了。”小妮子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她来说,师兄说的都是对的。 看着小蛮娇俏可人的模样,李长歌当真是爱极,这感情无关男女,而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疼爱。 伸手捏捏小蛮肉呼呼的小脸,李长歌笑着开口:“去吧,好好整理一下,一会师兄带去拜师。” “嗯。”小丫头用力的点了点头。 趁着小蛮去整理的时间,李长歌得空外出一趟。 拜师,自然要有拜师的样子,这拜师礼是必不可少的。 李长歌思量着,东圣阁的长老自然是对普通的黄白之物不屑一顾,而太名贵的珍奇异宝以李长歌的财力也掏不出来,思量半天,准备了几样。 一柄纤细的短剑,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倒也是吹毛断发的利器,花了近千两的白银。 李长歌还特意跑去城中最大的酒行,专门准备了两坛陈酿老酒。因为据小蛮所说,那位长老好酒,就连在传法阁讲课时都不忘带上美酒,课堂上都是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随后又准备几匹上好的江州丝绸,如此既尽了心意,又不显得寒碜。 李长歌也留了个心眼,礼物中最珍贵的无非就是那价值千金的短剑,这短剑造型精致,语气说是拜师礼,倒不如说是为小蛮准备的。 东西准备齐全,返回阁中。 小蛮早已整理完毕,见李长歌为她准备的各样东西,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愿接受,还是李长歌连唬带吓的硬塞给她。 万事俱备,便由小蛮带路,两人往长老居处行去。一路上,李长歌又像小曼细细询问了关于他将要拜入的这位长老详细情况。 不由感叹,小蛮的机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东圣阁出阁主外便是四阁阁老地位最高,阁老们位高权重,其下又各有三位大长老协助管理,而小蛮将要拜入门下的就是传功阁的三位大长老之一,地位尊崇,修为深厚。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大长老的居住院落,李长歌远远的停了下来。 “丫头,大长老的居处我不便前往,你自己进去吧。” 因为身体尚未长成的原因,小蛮娇小的怀里着两个大酒坛,两个酒坛相对于小蛮的体型显得大了许多,上面放着几匹丝绸布帛,布帛上则是李长歌特意准备的那柄短剑。 小蛮的上半身都酒坛遮住了,布帛上方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极为可爱。 李长歌揉了揉小蛮一头的秀发,温声道:“以后记得听师父的话,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知道吗?” 手上用力,暗劲轻吐,小蛮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院中行去。 “去吧。” 守门的弟子护卫们显然是认得小蛮的,并未为难,相反还露出亲切的笑容,显然是知道这位即将拜大长老门下的小姑娘。 不多时,院中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好好好,好孩子。” 李长歌微微一笑,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回到院中,无所事事的李长歌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闲人,泡上一壶清茶,独自一人在园中品尝。 茶香袅袅,李长歌看着杯中蒸腾起的氤氲水汽,思绪飘飞。 衢山岛上的一月修行,最大的收获是将万剑归宗与大日琉璃金身决两种绝世功法融会贯通。 李长歌将这功法取名,剑身决。以无穷无尽的太阳真火为源头,修练出锋锐无匹的真气,同时以这剑气磨练周身穴窍,锻炼出举世无双的剑体。 而经过与海鲨帮的连番血战,跟两个月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勉强可以说的上登堂入室了。 剑身决的修炼下,李长歌能清晰感觉道身体强度在与日俱增,为他之后地修行之路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再过一个月便是与刘镇的约定时间,想到这儿,目光微冷,以刘镇的小人心性,李长歌已经在心中给他打上了必死的标签。 第三十五章 一怒拔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长歌都是在传功阁中度过的。 李长歌没有再去触碰楼上的各种秘籍功法,因为他所修行的功法秘籍都是最为顶尖的,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舍本逐末。 倒是二楼之中收藏的各派剑法或许对他还有用处,不过李长歌也自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一套沧浪剑法到现在他也还未曾吃透,倒也不急于一时了。 李长歌在意的是传功阁一楼那浩瀚的书海,这些日子埋头其中。 这里的书籍包罗万象,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奇闻逸事,经世列传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含。 李长歌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汲取其中的知识,从而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相对完善的认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李长歌沉浸在书海中,完全忘记了日子。 直到小蛮的到来,才打破了他这段时间的宁静生活。 自从小蛮被大长老收归门下,李长歌便没有再见到过她,想来应当是被长老勒令闭关修炼去了,这一点李长歌从小蛮如今的散发出来气息中便能感受一二。 这一次原本应当是很欢喜的重逢,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破坏了李长歌的心情。 断魂刀,刘镇! 一个李长歌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让李长歌完全没想到的是,刘镇是与小蛮一起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李长歌的院中。 小蛮巧笑嫣兮在前,刘镇冷眼旁观在后。 见到院中石桌旁正独坐品茗的李长歌,小蛮一脸惊喜雀跃,欢呼道:“李师兄,小蛮来看你了。” 李长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开口道:“嗯,快过来坐下。” 眼神扫过小蛮身后似笑非笑的刘镇,李长歌并未漏出什么端倪。 待小蛮坐下后,方才反应过来:“李师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刘师兄,也是我师父的弟子。” 李长歌点点头,心中恍然,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只不过,刘镇此行目的恐怕可不简单。 “小蛮师妹不用介绍了,我跟李师弟早就认识,对吧,李师弟。” 刘镇开口打断小蛮的介绍,李长歌隐晦的感觉到刘镇话语中一丝凌冽的杀意,有对他的,也有对小蛮的。 李长歌心中轻叹,原本只想等到约定时间在解决刘镇,如今看来,怕是留他不得了。 若仅仅是对李长歌的杀意,尚能理解,只要不来自己寻死,李长歌并不介意让他多活几日,但刘镇竟对小蛮这个丫头也起了杀意,这就是李长歌所不能容忍的。 李长歌杀心大炽,面容却更加平静。 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从李长歌的控制不住的身体内散发出来。 四周的气氛一时间压抑的厉害,刘镇依旧似笑非笑,小蛮则是似懂非懂。 “小蛮,师兄好久没尝过你做的饭菜了。” “嗯,小蛮这就去给师兄做。” 小丫头心思剔透,知晓李长歌不愿意她留下,点点头乖巧的离开了。 李长歌待小蛮走远之后,再无保留,凌厉的气势肆无忌惮的破体而出,双目如电,紧盯着刘镇。 刘镇再也无法保持玩味的神情,脸上笑容一僵。 李长歌伸出修长的手掌,取过倚在身侧的无邪剑,眼神一转,不再看刘镇。 拔剑出鞘,手指轻抚剑身,与剑尖出屈指轻弹,一声清越的剑鸣传出。 “说吧,为何要对小蛮动杀念。” 这是李长歌唯一不解的一点,小蛮还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女孩,李长歌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会这样的一个心思纯净的孩子产生杀意。 刘镇面露恐惧之色,小蛮离开后,李长歌身上毫无保留的凌厉气势压迫下,他的心神都为之一顿,思维运转不灵,心中不可置信之余,充满了恐惧。 李长歌执剑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映入眼中,他却不敢有一丝妄动,李长歌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浑然天成,无迹可寻,在他的感应中,虽然只是简单的拔剑,后续却有无穷的变化,若他敢有一丝其他动作,恐怕立刻就会命丧此地。 直到李长歌开口。 刘镇觑准了破绽,终于从李长歌营造的气势中逃脱。 唰—— 长刀出鞘,持刀在手的刘镇方才感到略微的心安,实在是李长歌给予的压力太大了。 并未在意刘镇的动作,对如今的李长歌来说,刘镇不过是一条狗,想杀了就杀了,又有谁会在意一条狗的动作? 李长歌漫不经心的神情彻底的激怒了刘镇。 只见刘镇面色狰狞,咬牙切齿的开口:“她和你一样都该死。” “你李长歌若不是靠着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进入东圣阁中,我等众人千辛万苦杀出来的地位,你却不劳而获,还与我并列,这算什么道理? “还有那个贱婢,不过是最卑微的外门弟子,又有什么资格与我同拜一师?” 被李长歌攻破心防,刘镇将心理最阴暗隐晦的一面彻底展示出来。 刘镇一脸淫邪的笑容,开口说道:“说起来,那个贱婢姿色倒是不错,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你放心,如今她与我每日都在一起修行,我迟早会帮你办了她的,嘿嘿嘿。” 李长歌鹰隼一般的双眸爆射出寒光,杀心大涨,剑气逼人。 “你该死。” 刘振不以为意,嘿嘿冷笑道:“你敢杀我?是,我承认我小看了你,可是你敢杀我?我可是传功阁大长老的弟子,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 刘镇越说越兴奋,歇斯底里嘶吼道:“来啊,你来杀我啊,你这个孬种,有种你就杀了我!” 李长歌轻笑,气势一收,柔声道出八个字。 “取死有道,不亡待何?” 一怒拔剑。 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破空而至。 一剑封喉。 刘镇死了 到死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惊恐神情。 李长歌神情平静,刘镇的死仅仅在他的心湖荡起一丝涟漪,转瞬消失不见。 对于这个世界上他第一个起了杀心的敌人,李长歌并未手软,或者对他来说,狗一样东西,杀了就杀了。 只是这善后的问题,却有些麻烦,毕竟是大长老的弟子。 还剑入鞘。 略一思量,李长歌心中已然有了定计,心中一动,开口叫道。 “出来吧,丫头。” 小蛮的身影从墙角一侧走出来,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 李长歌柔声开口道:“还不快过来。” 小蛮的娇小的身躯乳燕投怀般扑进李长歌的怀中,低着头不说话,只是有隐隐的啜泣声传来。 “就知道你这丫头聪明,都看见了吧。” “嗯。”小蛮细若蚊蝇的声音从李长歌的怀里传来。 李长歌轻轻摸着小蛮的脑袋,柔声道:“忙活了一个上午,我是真饿了,去准备些吃的吧。” 小蛮前去准备午餐,李长歌随意扫了一眼地上刘镇的尸体,微微一晒,转身进入房中。 第三十六章 顾青师 东圣城外数十里的管道上,一道清朗的吟诵声悠然传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是李长歌。 东圣阁自然是没法待了,吃过小蛮准备的午餐,李长歌简单吩咐了两句,拒绝了小蛮想要一起离去的想法。 只是可惜了传功阁的藏书,李长歌怀着一丝遗憾,独自上路,想起离去时小蛮梨花带雨的小脸, 旋即脚下用力,速度加快,身影幻如一道流光,官道之上的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留心看去人影已在数十丈外。 两日后,东圣阁。 掌律阁大殿,刘镇的尸体被摆在殿中央,两侧各自侍立几名弟子,柳云修赫然在列。 上首端坐几个一看上去就是位高权重,气息如渊似海的高手。 砰—— “放肆!好一个李长歌,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阁中明目张胆袭杀同门,嘿嘿嘿。” 上好的梨木桌在掌力落下,顿时四分五裂。 始作俑者则是坐在刘镇尸体旁的一个气势不凡的老人,刘镇的师父,传功阁的大长老,齐清风。 此刻齐清风的周身环绕着雄浑的气势,压迫的下首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厉声开口,嘿嘿冷笑,殿中好似起了一阵阴风,众人如堕冰域,止不住的战栗。 众人眼神骇然看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老人,好厉害的人物! 除了柳云修脸色不好看,其余人不管是萧逸还是杨剑秋等,都是一脸幸灾乐祸之色。 “齐长老稍安勿躁,此事我掌律阁定然会彻查到底,给齐长老一个交代。” 一道古板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宛如口含天宪,一字一句如同铁律,让人信服。 掌律阁老!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峻表情,似乎世间没有什么事足以让他动容。 只见其安抚齐长老一句,旋即看向柳云修众人。 “云修。” 掌律阁老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柳云修的脸色并不太好。 “师父。” “这个李长歌,就是你与我说的那个人么?” “回禀师父,正是同一人,不过,据徒儿所知,李师弟并不是滥杀之人,此事内中恐怕别有隐情。”柳云修面色恭敬的回复道。 “哼!柳云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有隐情?” 齐清风显然是气急,说话间也失了方寸,“那李长歌分明就是个脑后有反骨的叛徒,也不知阁主是怎么想的,竟然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进入阁内……” “放肆!齐长老慎言。” 掌律阁老一声暴喝,空气中似乎都打了一个霹雳,整个大殿都在隐隐颤抖,齐长老脸色一变,顿时住口不言,敬畏的眼神看着上方。 “念在齐长老痛失爱徒,口不择言,此次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回去后闭关三月,静思己过。” “是,谨遵阁老教诲。” 齐清风一阵后怕,方才想到这上面坐的可是东圣阁中最铁面无私的一位,不由为自己的失言暗自后悔,同时对李长歌的恨意更是加上三分。 也难怪他生气,刘镇本是他故人之子,自从进入阁中,理所应当的拜师于他,如今却死在李长歌的手上,由不得他不心痛。 然而最让他窝火的是小蛮这个孩子,在李长歌的布置下,小蛮自然是脱身事外,但是受到李长歌离去的刺激,小蛮如今一门心思的沉浸在武学修炼中,就连齐清风这个师父都不怎么愿意理会,让这个将小蛮当成衣钵传人甚至于孙女教导的齐大长老无可奈何之余,更是平添几分恼怒。 柳云修开口说道:“齐长老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镶龙卫出海,云州各派弟子为先遣军,李师弟当时正在海上修行,与我等偶遇……多亏后来李师弟临危决断,更是斩杀海鲨帮少帮主施东来,随后独自一人断后,为我等逃脱争取时间……最终我等逃出生天……事情就是这样,可以说众人之所以能逃出性命,李师弟当居首功,这件事虽然尚未传出,但同行的云州各派弟子皆可作证。” “对于李师弟的人品气度,我等众人极为钦佩,云修窃以为此间之事,恐怕别有隐情。” 柳云修躬身行礼,不再多言。 场上顿时一阵沉默。 齐清风纵然不愿相信,但柳云修自然不可能无的放矢,而且所言有据可查。 不由心中暗自嘀咕,莫非还真有隐情不成? “不管此事有何隐情,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要受罚。” “派一队弟子,将人带回来。” 掌律阁老略一沉吟,“此事不宜拖延,云修,你去找顾青师,由他带队,速去速回。” 顾青师,东圣阁十大核心弟子之一,虽然排在末尾,但修为已然是先天境中极为高深的层次,掌律阁老派他前去,也是顾忌到李长歌斩杀施东来的实力,想要万无一失的将人带回来。 柳云修心中略松一口气,只要不是直接就地格杀,此事就尚有回旋的余地。 “是,弟子这就去寻顾师兄。” 掌律阁老略一点头,双目微合,不再语言。 众人各自退去不提。 随后,一道震惊云州武林的消息传出。 东圣阁弟子李长歌,斩杀同门师兄,现已叛逃东圣阁,武林中凡有此人行踪者,上报东圣阁,皆有赏赐。 李长歌的名字,以并不太好听的叛徒名声,第一次传遍了武林。 东圣阁叛徒。 就在众人尚在猜测这个李长歌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李长歌没有经过东圣阁收徒大典选拔,而是东圣阁阁主亲自点头首肯进入阁中的事情被人透漏出来。 与此同时,有关洛天依的事情也被好事之徒抖了出来,众人纷纷猜测这其中的关联。 随后,收到消息的关山北、楚玉林等人,纷纷上门求情,希望彻查此事,并称绝不相信李长歌会做出这等事来。 同时有关李长歌,于东海之上斩杀海鲨帮先天境施东来的事情,也被镶龙卫抖了出来。 施东来在云州自然也算是小有名声,对于李长歌的行为,赞善者有之,不屑一顾者有之,更多的人则是冷眼旁观。 随着顾青师的出马,顿时将整件事情推上高潮。 顾青师何人?东圣阁十大弟子之一,先天境的高手,很多人觉得李长歌只待行踪暴露,自然是无路可逃了。 一时间平静的云州武林,热闹非凡,众人议论纷纷之余,更多人则是冲着东圣阁的悬赏行动起来,四处寻找李长歌的踪迹。 而此刻的李长歌,已然身在千里之外了。 第三十七章 行踪暴露 怀阳县是远在东圣阁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 江湖上若说哪里消息最为灵通,无外乎酒肆、青楼、赌坊,这三者中向来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一堂。 怀阳县城中,一家名为饮客楼的客栈之中。 楼下大厅内三三两两坐着不少武林中人,各自交谈。 大厅东南角的一张酒桌,围坐着三个气势彪炳的大汉,酒桌上随意摆着两道小菜,一壶酒。 三人皆是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眼看上去就给人深谙武功的感觉,再加上各自摆在桌上的武器,显然都是身怀武功的武林中人。 “张兄弟,你的消息是否准确?我等都在这怀阳城中守候了这许久,为何还不见那人踪迹。” 问话的是其中一个汉子,脸上有一道伤疤,从左眼角划到嘴边,说话间伤疤好似蜈蚣一般抖动,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 “刘兄放心,那小子的脚程虽快,却也绝对快不过我青竹帮的飞鸽传书,从东圣阁发布悬赏来,我青竹帮就一直在寻找此其下落,根据之前的情报,这小子看样子是要离开云州,从他的路线看来,这怀阳县是他的必经之路,我等只需要在此静候,定能等到这小子,城中早已遍布眼线,保准他只要一露面便插翅难逃。” “不错,刘兄稍安勿躁,我们青竹帮的消息自然是错不了,到时候抓到这小子,还请刘兄不要忘了我等的约定,人可以交给刘兄报仇,但尸体必须由我青竹帮带走前去东圣阁领赏。” 另外一人也开口安抚刘姓汉子,显然与那姓张的是一路的。 这三个人各有来历,姓刘的名字叫刘炳,与死去的刘镇有着血缘关系,等知刘镇的死讯,特意前来寻李长歌报仇的。 另外两人则是这怀阳城的地头蛇,青竹帮的人,因为贪图东圣阁的悬赏,这双方一拍即合,转为寻李长歌的麻烦而来。 说起这青竹帮,实力倒是一般,但消息向来灵通,自从得知李长歌的事情,便派人加紧跟踪,又有独门信鸽传书。 因此纵然李长歌速度奇快,却也被查到一丝端倪,才有了这三人守候此处,想来个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三人也无心喝酒,眼神不是扫过客栈门前往来的行人。 其实话又说回来,在这客栈中的武林之人,打着与三人同样心思的又岂是少数。 仔细留心,众人口中所谈之事,基本上都离不开李长歌这三个字。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李长歌出现了,就在城门外被拦住了。” 厅中顿时一静,随后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般,气氛顿时一烈。 “走!” 坐在角落的三人脸色一喜,拔腿便向酒楼外行去,大步流星。 与此同时,街道上熙熙攘攘,只见一大片武林中人纷纷朝城门外涌去。 眨眼间,人去楼空,酒楼大堂内再无一人。 旋即,从门外缓缓踱进一个身影。 此人头上戴着一幅斗笠,沿口压得很低,遮住上半边的脸庞,只露出下半好似刀削斧劈般棱角分明的轮廓,薄薄嘴唇轻抿,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似是在嘲笑,身形挺拔,肩宽脊张,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显然是身怀不弱的武功的武林中人。 只见那人随手扔出一锭银钱,正好落在掌柜的手心,开口说道。 “店家,开一间上房,来两道拿手好菜,再上一壶好酒。” “好嘞,客观楼上请。” 客房在三楼,在小二的带领下,斗笠人选了一间靠东南角的房间,随手打赏了些碎银,不多时,酒菜便送了上来。 打发走小二,那人摘下斗笠,不是李长歌又是谁? 李长歌昨日傍晚入得怀阳城,原本只是想在此处留宿一夜,不想醒来后却发现整个县城中已然是遍布武林中人,风声鹤唳,不得不压下即刻出城的想法,静观其变。 李长歌选的这个房间,靠近街道,站在窗口处看去,只见街头巷尾涌出大批武林中人,一齐朝着城门外行去,络绎不绝。 不由得微微苦笑,“不过是杀了一个人渣,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么。” 他毕竟不能算是真正的武林中人,思想观念没跟上,完全不明白东圣阁在云州武林的泰斗地位,只是随意的一道讯息,就有大批武林中人上赶着跑来与他为难。 当然,这群人应该更多的是看在悬赏的面子上,才这般积极。 李长歌脸色略显阴郁,剑眉微皱,虽然目前这怀阳城中不过是一些普通江湖好手,李长歌虽然不惧,但若是被缠住了,恐怕接下来要想脱身就难了,有关于顾青师的消息他自然也听到一些,纵然以李长歌如今的手段,也不敢说能从这位出手名门的先天境高手手中全身而退。 若是突破先天,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算了,静观其变吧。” 李长歌略一思量,决定还是等夜晚看是否有机会,还是要及早脱身,否则在托些时日,恐怕就真的不妙了。 “能否安然脱身就看今晚了,若真有不开眼的,哼!” 一声冷哼,身上爆发出一股子寒意。 李长歌隐隐有预感,今夜,恐怕并不会一帆风顺。 夜色降临,喧嚣了一天的怀阳城陷入宁静之中。 只是在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之中,一双双隐秘的眼睛闪烁着寒光,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安歇了。 酒楼客房中,盘膝而坐的李长歌蓦地睁开双眼,漆黑的房间中顿时划过一道寒光,虚室生白,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飘然而立,李长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夜行衣穿戴完毕,将斗笠戴上,整个人好似融入进黑暗之中。 脚步轻盈,落地无声,行至窗前推开窗户。 一轮明月高悬星空之上,如水的月光流淌在屋内地板上,倒映出李长歌的影子。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天气。 不过李长歌也顾不得许多了。 今夜若是不能离开,恐怕就只能被带回东圣阁内受罚,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脚步轻踏,整个人好似一道流光,飘然而去。 夜色中,李长歌的身影好似一只大鸟一般轻盈,脚尖随意轻点,身子便纵出十余丈的距离,落地无声,在各个房顶上穿梭,直奔城门而去。 然而天公不作美,纵然身怀白驹过隙的绝世身法,也无法在明月高悬的夜空中做到无迹可寻。 顺理成章,李长歌被发现了。 “找到了,拦住他,千万别让他出城去。” “快快快,快拦住他!” 宁静的夜空下,怀阳城中想起一片嘈杂之声,被一众江湖中人闹的鸡飞狗跳。 李长歌停下脚步,静静停在离城门十余丈的距离。 不是他不愿意走,而是城门处已然被一群武林中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既然如此,那便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第三十八章 汝欲赴死,易如反掌 李长歌负手而立,无邪剑悬在腰间,冷眼看着围上来的武林中人。 众人在李长歌一丈处停了下来,围的严严实实,却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出头鸟,毕竟传闻中李长歌有着斩杀先天境的战绩。 而在这里的人则是这个消息持怀疑态度的,尤其在得知李长歌是依靠着一个女人进入东圣阁中的时候,这怀疑就变成肯定了。 没错,李长歌靠洛天依进入东圣阁的消息自然也不是秘密,被人知道更不稀奇。 尤其当知道李长歌只有胎息境的修为时,这群人只能在心理嫉妒之余,暗自骂上一句,走了运的小子。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们。 修炼途中,每一层境界的差距都可以说是天壤之别,想要跨越境界杀敌,这种事并不是不会发生,但在他们心中,至少不应该出现在李长歌的身上。 或许他们不信,但也绝不会冲动妄为。 毕竟悬赏虽然动人,却也要有命去拿才行。 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正是这个道理。 “李长歌!” 一声暴喝,从人群中传来,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走上前来,与李长歌相对而立,脸上布满杀机,眼神冷酷无情。 迎着李长歌略带不解的眼神,刘炳语气森寒,开口道:“小子,杀我侄儿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刻吧?” 李长歌心中了然,看来是杀了小的,引出老的。 “别着急,等一会拿下你,老子非扒了你这一层皮,祭奠我侄儿在天之灵。” 默然无语,李长歌抬头看看天上的一轮明月,月色如水。 眼中一片死寂,李长歌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掌,搭在剑柄之上,无邪剑一阵颤动,幽幽剑鸣飘荡而出。 众人一齐色变,同时后退一步。 “汝欲赴死,易如反掌。” 杀机毕露,李长歌轻声呢喃道。 “黄泉路上,诸位走好。” 心中一片冰凉,一股凌厉的剑气透体而出。 锵—— 剑出鞘—— 夜色如歌,剑光如水,惨白的月光下,众人已然分辨不出,哪一道是月光,哪一道是剑光。 白驹过隙身法飘逸灵动,总是于间不容发一刻,闪过周遭袭来的攻击,身形飘忽,盈盈月光中好似谪仙在世,不染尘埃。 沧浪剑法施展开来,每一剑必带走一人性命,旋即脚步流转,身影幻灭,在出现之时已在另一处,周围武林中人不下数百,却始终抓不住李长歌的影子,他好似一个幽灵般游荡在战场之上。 剑气纵横,血肉横飞。 不过半个时辰,原本围杀的武林中人便以倒下小半,众人手中攻势顿时一缓,一个个面露惊色看着场中依旧不然尘埃的身影。 这一刻,再没有人怀疑李长歌的实力。 或许,他真的拥有斩杀先天境高手的实力? 众人心中不由自主的想道。 同时,李长歌的剑势也不由一缓。 “他快不行了,再加把力,抓了李长歌,去领东圣阁的悬赏!” 原本已经被李长歌杀的胆寒的众人,顿时气势大振,不要命的冲了上来。 李长歌面色一寒,眼中杀机毕露,脚步一转,身影顿时出现在说话那人身前,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剑光扫过,又是一人倒下。 众人手中动作一停。 场面重归平静。 李长歌也不愿打破这短暂的平衡,站在原地,默默恢复功力。 半个时辰的杀戮,对他的消耗也是极大的,这群武林中人中还是有不少好手的,胎息境的高手不下百人,若非有两把刷子又怎敢轻抚虎须? 但是场上最让李长歌忌惮的,则是一直未动手的刘炳。 在李长歌的感应中,刘炳便是一个先天境的高手! 思绪未落,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 蹬蹬瞪 只见刘炳一步步踏上前来,脚步雄浑,与此同时一股惨烈的气势从其身上腾起,三丈的距离一步一步的踏过,与此同时,身上的气势不断高涨! 待刘炳站立下来,已然身处李长歌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并未直接动手,而是先抱拳向周围的武林中人行礼,方才开口说道。 “诸位暂且恢复功力,顺便为我掠阵,严防此僚逃跑。在下出手只取他的性命,事成之后,东圣阁的悬赏刘某人绝不沾手。” 众人没道理不答应,齐声应下。 见识到李长歌的轻功身法,刘炳心知就算一拥而上也奈何不得李长歌,反而会因为人多势众让李长歌如鱼得水。 为今之计,只有他一人独自上场,斩杀李长歌。 所幸经过之前一番鏖战,李长歌的功力消耗定然不小。 思量再三,刘炳出手了。 刘炳并未用上兵刃,或者说他的一双手掌就是最好的兵刃,风袭来,笼罩李长歌周身要害,掌影飘忽,变幻莫测。掌力激荡劲风扑面,包围的众人也不由得连退几步,避开激战中心的力场。 纵然身处敌对,李长歌也不由为刘炳的掌法暗暗叫好。 一双肉掌倏地袭向李长歌的头顶,劲风逼人,李长歌一头黑发向后搞搞扬起,脚步一转,侧身躲过这一记掌力,随后刘炳化掌为爪,顺势转向李长歌的心口大穴。 这一爪抓来,刘炳的五指之中隐隐透着一丝锋利的劲道,这一击若是抓实,劲力一吐李长歌必然束手就擒,生死假于人手。 李长歌直觉此招避之不开,内中蕴含数种变化,已然封死所有的退路! 这一式,刘炳最为厉害的一记杀招,同时也是志在必得的一招! 生死关头,李长歌的心头却出奇的冷静。 体内的真气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灵觉前所未有的明锐。 眼神中似有无穷光华流转。 刘炳的手爪一寸寸的朝李长歌胸口抓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这一招的后续变化,无比清晰的映入李长歌脑海中。 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无邪剑轻转,后发先至,横在胸前。 没有早一刻,没有晚一刻。 恰到好处的,拦住了刘炳这势在必得的一击。 随后,松开手中长剑,划掌为指。 在刘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记剑指瞬间穿过刘炳护在胸前的手臂,点在其心口之上。 噗—— 随着一大口心血喷出,刘炳眼中神光涣散,身体倒飞三丈有余,落在地上,激荡起一大片灰尘。 李长歌身体微颤,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自咬牙。 脚步一顿,身体好似不受力般飘向城门到城下,在城墙上轻踩几下,身影化作一道轻烟,飘然而去。 此刻,围观的武林中人方才反应过来,一发喊,众人齐齐追出城去。 只是这一耽搁,城外哪里还有李长歌的影子? 只有远处荒野中传来的几声野兽嚎叫,好不渗人。 待众人回到城中,再看那倒在地上的刘炳,早已是毙命多时,双眼圆睁,眼中布满不可置信的惊恐之色, 死不瞑目!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第三十九章 妖怪 月凉如水。 清幽的月光洒下,落在山林中疾驰的李长歌身上,好似给他披上一道白色披风,俊逸不凡。 山林中不是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在这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路,李长歌终于停下身影。 只是这一停下来,立刻撑之不住。 哇 一口鲜血吐出,月光照射下,格外的殷红。 脚下一软,李长歌顿时跪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手用力拄着长剑方才不至于倒下。 李长歌心知这荒郊野外不可久留,强自撑着,寻到一处山洞,爬进洞中,搬来石头树枝堵上洞口,旋即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他实在是太累了。 今夜的一战,先是斩杀数十位好手,彼时已然力尽。 随后更是强行与先天境的刘炳来了一场龙争虎斗,虽然两人交手不过数招间,但其中凶险恐怖又岂是旁人所知。 短短几招就足以耗费李长歌全部心力,所幸最后击杀刘炳,但李长歌也不是毫发无伤。 若不是围攻的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他寻到机会走脱。 恐怕李长歌今日就要彻底交代在怀阳城了。 随后,他又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奔行数十里山路,此时的李长歌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漆黑的山洞中,唯有李长歌细微的呼吸之声传来。 体内一道道微弱的内息勉强流转,缓慢的修复身体所受的损伤。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此战对李长歌的消耗太大,就连原本充盈在体内的真气都提不起来,如今体内的经脉、穴窍之中,再无一丝内息流转,空空荡荡。 换做是一般的武林中人,恐怕这般消耗后,纵然不会身死当场,勉强活下来也会落得武功尽失的下场。 纵然是李长歌身怀不世奇功,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纵然不至于下场那般凄惨。 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他都不能动手了,这对于目前的李长歌来说,简直就相当于灭顶之灾。 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拿他去换取东圣阁的悬赏,顾青师恐怕更是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了。 山洞中李长歌昏迷不醒,而洞外则是一片凄清寂寥之境。 倏而,远处漆黑如墨的森林中,突兀的出现一团光华,影影绰绰,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随着光团的出现,原本飘荡在森林中若隐若现的野兽声音也随之不见,似乎感受到恐怖的存在,禁声不语,天地间一片万籁寂静。 唯有月光幽幽,似水流淌。 夜似乎更加静谧而莫测了。 那光团的速度极快,方才还在极远处,不过瞬息,便来到近前。 只见一只全身莹白如雪的猫咪,通体散发着莹润的幽光,从远处飘然而至,看似缓慢,实则极快。 雪白的猫咪姿态优雅的漫步山林间,月光如水照耀在其身上,一股浓郁的月华之力萦绕周身。一双深邃猫眼中泛着湛蓝的荧光,看上去好似两颗蓝宝石一般,有种诡异美丽。 美丽的不真实。 近乎妖孽! 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只妖怪! 猫咪行到李长歌所在的山洞前,精致小巧的鼻子微微一蹙,湛蓝的眼神中露出人性化的疑惑之色。 歪着脑袋,看向李长歌所在的山洞,眼中有着思索之色。 少顷,猫咪迈着轻灵优雅的步伐,走进山洞之中。 漆黑的洞中因为猫咪的进入显得明亮起来,它的身体好似一颗夜明珠一般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走到李长歌身前,猫咪歪着脑袋打量一番。 “瞄,这个人,瞄,好像受伤了耶。” 妖怪! 开口说话的猫咪,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所幸李长歌此刻昏迷不醒,并未见到这般景象。 猫咪伸出雪白的爪子,轻轻地触碰李长歌的脸庞。 李长歌嘴角的一丝丝血迹顿时沾染到猫咪的爪子上。 猫咪湛蓝深邃的眼中爆射出一道光华,定定的看着爪上的血迹。 神色中似有不解,更带着这一种垂涎的渴望。 伸出舌头,轻轻舔过爪子上的血迹。 “瞄,瞄,好吃,瞄。” 精致可爱的猫脸上顿时露出人性化的欢喜神色。 猫嘴凑到李长歌面前,将其脸上的血迹舔的一干二净,随后更是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 歪着脑袋看着李长歌,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挣扎而又不舍的神情。 猫咪犹豫半晌,终于下了决定,张开猫嘴,从口中吐出一颗带着着荧光的弹丸。 那弹丸一出现,这方小小的山洞中顿时充斥着氤氲的药香气,昏迷中的李长歌都似乎有所感应,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呼吸空气中的药香气。 “瞄,好舍不得,瞄,呀,舍不得。” 猫咪好似一个孩子一样,连说话都是咿呀学语,只能听到大概意思。 做出人性化的咬牙动作,猫咪将爪子一挥,一道月白光华闪过,将那颗药丸送入李长歌的嘴里,那药丸入口即化,旋即进入李长歌的腹中。 猫咪歪着脑袋看着李长歌,口中咿呀学语:“瞄,救了你,瞄,以后要给我血喝哦,瞄。” 倏地,猫咪全身一炸毛,好似惊弓之鸟一般。 转头看向山洞之外。 “瞄,好讨厌,瞄,又来抓我了,瞄。” 回头看了看李长歌,猫脸露出明显不舍的神色,还是毅然转身离开,身体化作一道流光,似缓实快,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李长歌再次醒来,已然是日上中天。 悠悠睁开双眼,懒懒的打个呵欠,这一觉睡的是真舒服。 不对,李长歌脸色一变。 内视体内,李长歌露出古怪的神色。 这一觉睡醒,昨夜那么严重的伤势竟然不翼而飞了。 而且,不仅伤势全好,就连内视之下,经脉丹田之中原本油尽灯枯的内息真气,不知何故已是浩浩荡荡,流转周身,单轮雄浑程度就比往日更甚一筹,甚至于李长歌在真气之中感受到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灵动之意。 除此之外更有一股李长歌都说不上来的奇异气息,透着尊崇,高贵,威严之意。 此刻,只要李长歌想,现在就可以突破先天境界。 这件事怎么都透着古怪之意,因祸得福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想不通,想不通。 好在李长歌性子洒脱,并不纠结,既然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随意整理一番,离开山洞。 找准方向,施展身法疾行而去。 第四十章 顾青师到来 艳阳高照,山林之中,景色清幽。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山路是蜿蜒曲折的石阶,李长歌漫步其上,石阶两旁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间或从枝叶间的罅隙中洒下几道光芒,平添了几分清幽雅致。 行走在美妙的大自然中,李长歌的心神前所未有的放松,舒展。 灵觉感触之下,四周的一切清晰地反映在脑海之中。 嗯? 李长歌轻哼一声。 “来得好快。” 顾青师的速度比李长歌想象中要快上不少。 灵觉感应下,前方三里处,李长歌的必经之路上,一道晦涩的气息若隐若现。 几乎不假思索,李长歌便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东圣阁,顾青师。 李长歌放缓步伐,对于他来说,这将会是一场硬仗。 所幸对方似乎并没有要隐藏自身气息的想法。 否则以先天境周身无漏的手段,又怎会轻易被李长歌发觉行踪? 李长歌走得很认真,神情庄严,似乎不像是在奔赴战场,而是在朝圣一般。 他的脚下的每一步都踏的极为仔细,似乎在用脚步丈量一般,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李长歌的每一步踏出的距离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一分一毫的偏差,展现出对身体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李长歌走得很慢,越来越慢。 他的心沉浸在玄妙莫测的空灵之境,身上的气息愈发宁静,融于天地间,近乎于无。 三里之路,李长歌走了近一个时辰。 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片空旷的场地,一条官道就在脚下。 三丈之外,一个身影静立在官道之上。 这个人看上去比李长歌也大不了几岁,不过二十许,一身青色长衫,面冠如玉,剑眉星目,一双明亮的眸子下是高挺的鼻梁,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微笑,透着一丝潇洒的味道。 俊逸的外貌配上高大的身材,风流倜傥中又给人深谙武功的感觉,再加上若有若无的气势,只一眼望去便可知此人不凡,令人不敢小觑。 “顾青师。” “李长歌。” 没有早一刻,没有晚一刻。 两人目光同时注视到彼此,开口叫出彼此的名字。 “你好。”顾青师粲然一笑,开口说道:“都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在我看来,这句话用在李兄的身上倒是正合适不过了。” 顾青师双手抱拳,躬身朝李长歌行了一礼,语气真诚的开口说道:“顾某在这里先向李兄赔个不是,初时接到阁老传讯之时,顾某尚未放在心上,并未将李兄看在眼里,不想见到李兄本人,方才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 顾青师目露奇光,动容说道:“李兄于三里外便发现在下的存在,彼时便开始调节呼吸,运转真气,一路行来,若是在下没有料错的话,李兄一共行了两千五百步,并且每一步距离丝毫无差,但就这一点,李兄就足以让顾某刮目相看。” 李长歌脸色微微一动,深深的看了顾青师一眼,开口道:“在下的微末道行,怎配得上顾兄青眼,顾兄为人坦荡,若非顾兄毫无隐藏之意,又岂会被在下轻易发现行踪,单就这一点,不论此战胜负,在下都愿交下顾兄这个朋友。” 顾青师闻得此言,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露出一丝苦笑,颇为无奈开口说道:“仅凭此言,顾某就已知李兄心意,看来我等还是避免不了这一战了,可惜,可惜。” 李长歌也露出一丝酣畅淋漓的笑意,开口道:“顾兄当知道,似我等这般人,又岂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何必多费口舌,此战势在必行,不管结局怎样,在下都认你这个朋友,难道顾兄不愿意与在下交这个朋友?” 顾青师苦笑一声,说道:“李兄何必逗我” “开始吧,李某手中长剑早已急不可耐了!” 唰—— 无邪剑无风自动,锵然出鞘,落入李长歌手中。 一剑在手,李长歌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锋锐剑气含而不发,面色温柔,左手轻抚长剑,油然开口。 “此剑长三尺三寸三分,剑名无邪。” 顾青师的眼神落到无邪剑上,开口赞了一句。 “好剑,顾某不善刀兵,生平所学全在一双肉掌之上。” 青衫磊落,一双修长的手掌从衣袖中伸出,莹润如玉,更胜女子,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好似蕴含着无穷的魔力。 李长歌神色凝重,看着顾青师修长白皙的手掌,掌中似乎酝酿着石破天惊的力量,心知对方掌法必然是可怕至极。 二人距离不过三丈,其间气氛沉凝至极。 飘荡的山风似乎都静了下来。 蓦地,剑光一闪。 李长歌身影好似虚幻的流光,三丈距离一跃而至。 剑身化作一道匹练,直斩顾青师而来。 “来得好!” 一声暴喝,顾青师眼中光芒四射,紧盯着李长歌递来的长剑,白皙的手掌化作一道光幕,漫天掌影袭来。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之声。 李长歌固然剑招精妙,身法迅捷,但是顾青师的掌法同样厉害之极,每每寻到剑招中的破绽,一双肉掌或拍打,或敲击,极为灵性的避开李长歌的剑锋,掌力落在剑身之上,破解李长歌的诸多剑招。 李长歌面色平静,沧浪剑法施展开来,招式大开大合,无邪剑宛如游龙一般,倏而刺向顾青师胸口,剑尖轻颤,下一刻便游曳到对方的咽喉,招式变化莫测,无邪剑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灵动自如。 顾青师则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双肉掌闪烁了湛蓝的光芒,丝毫不惧李长歌手中长剑,总是于间不容发一刻,阻住无邪剑的攻势。 蓦地,顾青师心中一动,眼中电芒一闪。 觑准李长歌招式间的一个破绽,漫天掌影一收,化作一道掌刀,直直破入李长歌身前三尺之地。 尚未临身,掌风先至。 凌厉的掌风早已笼罩李长歌胸口各处要害,李长歌心中暗自比较,昨夜刘炳的掌法与顾青师相比可谓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躲不过! 李长歌心念电转,顾青师这看似一式掌刀,指尖轻抖,蕴含不穷变化,或抓或拿,或拍或砍,李长歌的眼力竟也分辨不出这一掌究竟会落在哪里! 体内真气高速运转,眼中神光爆射。 既然躲不开,那就不用躲了! 手腕翻转,无邪家自下而上,横空出世,斩向胸前不足一寸距离的顾青师的手腕。 千钧一发之时,顾青师陡然变招,掌刀微微回撤一寸,旋即继续斩出,横击在斜刺里递出的长剑之上。 叮—— 这一记掌刀,生生斩在剑身之上,与此同时一股雄浑的内气汹涌而出,直往李长歌体内袭来。 李长歌脸色一变,左手骈指为剑,一指点出。 二人的掌刀、指剑之间,隔着无邪剑相互比拼内力。 一股气流从两人身周涌出,劲风激荡,两人脚下的附近一丈土地被一群烈马踩踏过一般,大块土壤翻起,官道两旁的树木纷纷想两侧倾倒。 两人一触即收,各自退回原地。 一时间,场上恢复平静。 第四十一章 事毕 无邪剑斜指地面,剑身上传来清脆的碎裂之声。 李长歌横剑在怀,定眼看去,脸色不由一黯。 只见一道细碎的裂纹密布在剑身之上,随手一抖。 叮—— 无邪剑从中折断,剑尖坠落,插入泥土之中。 李长歌默然无语。 顾青师神色歉然,想要安慰李长歌一句,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李长歌弯下腰去,攫取剑尖,与剑身合而唯一,神色庄重的将长剑放到一旁。 旋即站定身子,眼光看向顾青师,洒然一笑,“顾兄不必介怀,此剑损毁纵然可惜,不过见识到顾兄的精妙掌法,也不算辱没了此剑,我等还是继续这未竟之战。” 语毕,神色转为肃穆,强横的战意破体而出。 顾青师眼前一亮,动容道:“我本以为高看了李兄,却不曾想仍旧小觑了你。” “本以为李兄硬接我八成功力的一记掌力,纵然不会身受重伤,也会再无一战之力。不曾想李兄竟然毫无损伤,由此可见李兄功力之深厚,实在是在下生平仅见。” “既然如此,顾某便不再留手,全力以赴了。” 旋即,顾青师脚步一踏,方圆三丈的地面顿时好似地龙翻身,地面上的泥土震动不休。 顾青师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方才施展掌法时的飘逸灵动,一举一动反而充满了凝滞感。 一道道雄浑的的气血之力从其体内喷薄而出,好似一头人形猛兽一般。 李长歌眼前一亮,没想到顾青师居然也修炼了高深的炼体功法。 此刻全力施展,顿时浑身肌肉高高坟起,一条条粗壮的经络宛如蟒蛇一般,爬满了身体,整个人凭空高出三尺有余,气血如龙,好似一头人熊一般。 “好!” 见猎心喜,李长歌脸上挂着惊喜之色,不闪不避的朝施东来冲去。 嘭 两道身影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痛快,痛快,再来!” 嘭嘭嘭 两人之间比拼全无花哨,硬生生凭借强横体魄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不同的是,李长歌并没有出现同顾青师那样的变化,依旧是柔弱的公子形象。 一个巨人与一个矮子之间不停的碰撞,看起来但是颇为有趣。 两人越打越嗨,到最后完全放弃防御,你攻我一拳,我还你一掌,完全就是拳拳到肉的博命架势。 轰—— 两人再次对了一拳,顿时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两人的拳缝中爆出。 李长歌心中一动,一股玄妙的意境涌上心头,往日修行中的诸多不解与疑难在这一刹那迎刃而解。 一股强横的气势从体内腾起,顾青师一声怪叫,退到一旁,眼神中满是羡慕嫉妒之色。 “丫的,这时候突破了?” 顾青师的这句话李长歌是听不见了,他的全部心神沉入识海之中,体内剑身决真气汨汨流淌,游遍周身经脉穴窍后,却未返回丹田之中,而是以一种玄妙莫测的方式,融入李长歌的血肉骨骼当中。 与此同时,李长歌周身穴窍之中,又有一道道真气从中涌出,汇入到五脏六腑之中,不断的强化身体中最为柔软的内脏。 体内因为之前诸多争斗而受到的细微创伤,在真气流转过后,一一恢复如初。同时身体中的杂质被不断被清理出来,尚未排出体外,太阳真火一起,便燃烧殆尽。 先天境! 片刻之后,李长歌醒转。 从地面之上一跃而起,双目射出如电的光芒,感受体内强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李长歌露出满意的笑容。 突破至先天境界本就是顺水推舟之事,剑身诀更进一步,洗精伐髓,脱胎换骨,就连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得到明显的增强。 李长歌只觉得随着境界的突破,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加多姿多彩,心灵澄澈,体内的真气已然完全蜕变成先天真气,更是彻底融入到全身血肉骨骼之中。 双手握拳,全身想起一阵噼噼啪啪的脆响,不怀好意的看着顾青师,邪笑道:“顾兄,我们在打一场可好?” 顾青师摊开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要打你打,我不还手。” 李长歌好笑的开口:“明明是顾兄你拦住在下的去路,怎得现在又不愿意出手了。” 顾青师翻了个白眼,颇为光棍。 “你小子太变态,老子打不过你,你要走是吧,行,我让开。” 说罢竟真的往官道一旁走了几步,让开了道路。 两人一番对视,各自开怀大笑。 “走,我请你喝酒去。” “甚好,甚好。” 两人在山间寻了一处小镇,买了两坛农家自酿的米酒。 “来,顾兄,我敬你。” “干。”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酒坛,美滋美味的灌了起来。 李长歌油然道:“这几可是被顾兄你害惨了,不停奔波逃命,都未曾痛快喝上一口酒。” 顾青师举起双手,示意无辜,开口说道:“此事可不能怪我,若非掌律阁老亲自下令,恐怕我也不会前来。” “不过倒也幸亏阁老的指令,否则顾某就要失去李兄这个朋友,到时候怕是后悔莫及,如此看来倒是不虚此行了。” 说着,顾青师面露疑惑之色,“李兄之事我也有所耳闻,顾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李兄为我解惑。” 李长歌摆摆手,“顾兄,你的疑惑我知道,此事说来话长……” 简单的将与刘镇之间的矛盾说出,“我本打算放过此人,但其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竟然将杀意牵连到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李某实在是容不下他,为防夜长梦多,还是杀了了事。” 顾青师默然,半晌开口道:“虽然我心中也赞同李兄行事之果断,但是李兄如今破坏门规,阁老已然下定决心定要将你带回去,到时候纵然有千般理由,却又如之奈何?” “所以我逃跑了。”李长歌微眯着双眼,口中吐出一句话。 顾青师愕然,说道:“李兄竟没有想过重返阁中么?” “想啊,但是这不是回不去么?”李长歌又灌了两口酒,眼神迷离,隐约看见东圣阁内那个娇小的身影。 “李兄何不随我一起返回阁中,个中缘由我亲自去向阁老解释,定然不会让李兄为难。” “好啊,”李长歌嘴角挂着一丝坏笑,还未等顾青师脸上喜色绽开,下一句话就让其脸色一僵。 “只要你能打得过我。” 顾青师以手扶额,只觉得一阵头疼,恨得牙直痒痒。 “李长歌!” “别吵,我都快要睡着了。” “这样吧,你先返回阁中,等我在江湖上在浪荡个十年八年,累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顾青师无奈,知李长歌心意已定,不可挽留。 于是一口口的灌着闷酒,不再多说。 酒终有喝完的时候,顾青师站起身来,饮下最后一口。 “既然李兄去意已决,顾某在此祝李兄一路顺风。”顿了顿,顾青师继而开口道:“李兄之事,顾某返回阁中自当禀明阁老,至于结果如何……” “顾兄不必多说了,路是我自己选的,不管阁老怎么决定,李长歌绝无二话,至于是否接受,那就看我李长歌的本事了!” 顾青师深深看了李长歌一眼,双手抱拳。 “李兄,告辞。” “后会有期。” 第四十二章 一念生,便是因果 青葱古树之下,一个浅浅的土坑,李长歌将无邪剑埋入其中,覆盖上土壤,轻轻压实。 神情略有不舍,毕竟这是他所用的第一柄剑。 摊开掌心,一道剑光好似一条幼龙一般游曳在李长歌的掌中,散发着惊人的灵性,剑意盎然。 正是剑灵! 无邪剑虽然被毁,所幸这剑灵无形无质,并未受到损伤,否则李长歌可就亏大发了。 “不要着急,很快我就会给你找一柄新的长剑。” 轻声安抚情绪焦躁不安的剑灵,那剑灵似是听懂了,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李长歌体内,直入丹田之中。 最后看了一眼埋葬无邪剑的地方,李长歌转身飘然而去。 东圣阁的事情暂且可以告一段落,就算那掌律阁老不愿放过李长歌,再次派遣人手恐怕最快也要十日后,有这十日的时间,已经足够他离开云州地界,到那时,就算东圣阁想抓他回去,恐怕也是鞭长莫及了。 李长歌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笑容,若是顾青师在路上贪恋风景,流连忘返,恐怕十日时间都是少的,最起码也要半月之后去了。 脚下用力,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在出现时已然在十丈之外,几个起落下,如一道青烟般,消失在远方天际。 接下来的几天,李长歌一路向西一刻不停赶路。 这一日,他来到了云都。 据李长歌在东圣阁藏书中所知,这云都是一座千年古城,号称云间之都。 之所以如此得名,是因为此处独特的地理环境,与一般人所想截然不同的是,云都并非在地势极高的白云之颠,想反位于一片巨大的盆地之中。 古老相传,曾有两位修为通天彻地的无上人物,于此处激战不休,曾有一掌从天而降,生生将此处方圆万里夷为平地,掌力之下,这片陆地硬是被击沉千米,方才在形成一片巨大的盆地。 此事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是若是从上空看去,这一片盆地的形状的确隐隐是一个手掌模样。 而云都就建在这盆地之中,因为地理原因,盆地每年之中都有那么一段时间笼罩在云雾之中,故而得名,云都。 这云都之中,有一地灵泉,据传说也是因为那绝世高手一掌打通地脉,是从地心中涌出的泉水,是天下间有数的灵泉,用来铸造兵器,最是适合不过。 因此这片地域吸引了天下间各路铸造大师,云集于此,开炉铸兵。 久而久之,形成了云都这独一无二的铸造之城。 这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云都解家,乃是大汉朝中一等一的铸兵世家,所铸造的神兵利器甚至名列天机阁神兵榜之上,名动天下。 李长歌特意绕路而来,就是为了在这城中寻一趁手宝剑,他之所学全在剑上,若没有长剑傍身,一身实力难以发挥出五成。 盆地之上,李长歌极目远眺,虽然距离甚远,也依稀可见城中热闹的景象,耳中更是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 “可惜,时间来的不对,看不见云都名传天下的云雾胜景。” 李长歌一声轻叹,颇为惋惜。 话音未落,李长歌心中一动,眼神转向身侧,在离他数百米开外的悬崖上,同样站着一道身影。 一袭淡黄色的宽大长衫,覆盖住其犹如山川起伏的美好娇躯,柔软的长袍迎风飘荡,似与这浩瀚天地都融为一体。 李长歌的眼神落到她的脸上,脑海中顿时一空,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定格下来。 一张倾世容颜,清丽明亮,一双宜嗔宜喜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长歌,直印入他的心底,李长歌发誓,纵然穷其一生也定然不会遗忘。 她就在那里,却宛如雪山之巅的冰莲花,遗世独立,却又有着绝代芳华。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李长歌心底涌出,他要娶她为妻,这想法顿时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内心之中好似火烧一般灼热。 一念生,便是因果。 李长歌深深看了女子最后一眼,似要将其身影烙印在心底最深处。 随后转身,毅然跃下悬崖,好似飞蛾扑火般投入到万丈红尘之中。 “有趣。” 她的年纪似乎不大,不过二八芳华,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但眼中又透漏着悠远深邃的目光,宛如历经沧桑,看破红尘万丈的智者。 注视着李长歌决然的身影,有如冰山雪莲般清冷的女人,红唇微启,好似山间清泉流淌过的空灵悦耳的声音传出。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回大老板,都按您的吩咐布置下去了。” 女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一个一眼看上去好似普通农家汉子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子弯的很低,因为他知道,在这一位的面前,他没有资格站直身子。 “小六,你很怕我?” 中年人苦笑,坦诚说道:“这天下间不怕大老板您的人,恐怕屈指可数了。” “我手底下的十二人,也就你最会说话,不过小六,这修行还是不能放下,天下大乱将至,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女人微微一笑,顿时天地万物同春,妖娆不可方物。 那中年汉子缺将头埋的更低,这绝代风华,他竟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小六啊,你可知道我此次为何而来?” “难道不是为了那只猫?” 摇摇头,女人的嘴角上扬,勾出一道足以让全天下男人疯狂的魅惑弧度。 “我可是为了我的男人而来。” 眼眸深邃悠远,清澈的目光投向万丈红尘之中。 中年汉子竟是不由自主身子一颤,把头埋的更低了。 李长歌一路奔行,冲到云都之中,随意掬起一捧清泉。 扑在脸上,一丝丝凉意渗入身体,浇灭心头的灼热。 过了半晌,方才平复心境,回复古井无波的淡然之色。 “好厉害的女人,单单只是看了一眼,竟破了我的心境,也不知修为该高到何种境界?” 李长歌思量,就算是白楚生都未能给他如此大的压力,此女的修为当真是通天彻底,神鬼莫测。 虽然对方并未有敌意,但李长歌灵觉警示下,不可多待,因此他毅然决然选择离开。 第四十三章 解家胖子 云都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铸造之城。 李长歌入城以来,放眼看去,琳琅满目的尽是各式兵器,街道两旁的商家中,近八成都是打铁铸兵的铺子。 站在街道上,清脆的打铁声,兵器淬火声,伙计吆喝声,不绝于耳,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散开,都散开。” 李长歌定眼看去,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街道上顿时人仰马翻。 “小心,快闪开!” 街道中央一个孩童正跪坐在地上,一脸迷茫之色,歪着小脑袋看向周围四散奔逃的人群,脸上露出疑惑迷茫之色。 而那疾驰的马车,已在身后不足丈远的距离! 啊—— 两侧的行人皆闭上双眼,不忍目睹接下来将发生的惨剧。 烈马扬蹄,就要狠狠踏落。 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马车前,那马儿受此一惊,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 哼 一声冷哼,只见那道身影伸出双手,抓住马儿的高高扬起的前蹄,用力一扯,顿时压下马儿的动作。 旋即一掌击出,落在马儿的头上,烈马顿时止住暴躁,恢复平静。 周围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千钧一发阻住马车伤人的自然是李长歌。 只见从街道旁冲出一对夫妻,扑到近前,两人一把抱起失而复得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随后对李长歌一阵千恩万谢。 “不必多礼,这街道上行人多,以后还是小心点,孩子还是不要随意带出来了。” “谢谢少侠,谢谢。” 夫妇两语无伦次,连连道谢。 稚童懵懂,虽然不明白父母的意思,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脆生生的开口说道:“谢谢哥哥。” 李长歌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孩子的话总是能让人感到舒心,伸出手来,捏捏孩子圆乎乎脸蛋上的肉团,随即转身就要离去。 “少侠留步,留步。” 从马车行钻出一个圆滚滚的胖子,衣着华贵,慈眉善目,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晃,不断开口,挽留李长歌。 “呀,是解三爷。” “三爷好。” “三夜您慢点走,小心别摔着。” 显然周围众人都认识这个胖子,纷纷开口招呼,更有开口调侃之人。 李长歌心中一动,停下脚步。 只见这解三爷走到李长歌身边,先是向李长歌团团作揖,行了一礼。 “谢过少侠救命之恩。” 随后转身面向孩子父母,歉然开口。 “马儿受惊,差点酿成大错,实在对不住了。” “三爷不须自责,幸好娃儿命大,再说了,我们家平日里没少受三爷您的恩惠,前年收成不好,若是不三爷您免了田里的租子,我们可早就饿死了。” 两人连道不敢,围观众人也纷纷开口。 “不错,三爷为人大家平日看在眼里,既然是意外,那便算了,三爷不必自责。” “就是,就是,三爷可是个大好人,既然孩子没事就算了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矫情了,如果孩子有什么不适,两位千万记得来我府上找我。” 胖中年转向李长歌,眼中闪过一道惊异的神情,随机流出一丝赞赏之色。 因为突破至先天境的原因,李长歌原本修长的身躯,再次长高三寸有余,虽然未及弱冠,但单从外表看来,同二十许的青年无甚区别。 身形挺拔,肩宽脊张,翩然如浊世公子,但却没有一丝柔弱之态,反而如同一柄出鞘之剑,散发着凌然的气度。 刀削斧劈的面容,肌肤温润如玉,隐隐透着淡淡的光华,最令人瞩目的还是是斜飞的剑眉下,一双清澈的眸子,宛如漆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悠远深邃。 “这位少侠气度不凡,解某佩服。”脸上横肉滚动,挤出一个笑容,“还未请教少侠姓名。” “李长歌。” 胖子脸上神色一动,笑容越发灿烂了,“原来是李少侠,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李长歌疑道:“你认识我?” “哈哈哈,看来李兄弟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头在这云州地界如今是多么响亮。” 胖子神色激动,唾沫横飞的说道。 “李兄弟先斩海鲨帮盗匪,镶龙卫通缉榜上第四十三位的施东来,随后破门而出,东圣阁十大弟子排行第九的顾青师亲自出马都未能拿下李兄弟,这些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云州武林,李兄弟的名头如今可是响亮的紧。” 李长歌哑然,不曾想消息竟然传的这么快。 “不知李兄弟来这云都所为何事,我解某人在这云都地面上还是有几分薄面的,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还请开口,不必客气。” 李长歌心中一动,开口说道:“听说云都铸兵之道天下无双,我来此是为了寻一趁手兵器。” 解胖子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不由分说拉起李长歌,口中道:“原来如此,李兄弟随我来,这里我最熟悉不过,我来给你领路。”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长歌心中疑惑,只是这胖子虽然殷勤的紧,但李长歌灵觉敏锐,却并未从其身上感到不妥之处,显然这解三爷并未对他存了坏心。 也罢,就随他走上一遭。 解三爷招过身旁的小厮,吩咐几句,当先领路,朝云都深处行去。 这一路上不时有人向身边的胖子行礼问好,李长歌看得出来,这位解三爷在云都的名声还是相当好的。 不多时,两人走到一户朱门大院前。 解府。 李长歌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当即有下人走上前来迎接。 “三爷,您回来了。” “回来了,你去我书房,将我珍藏的玉青萝取来,泡上两杯。来李兄弟,咱们里面请。” 两人进入府中,不多时,有下人奉上茶水。 “李兄弟尝尝,这可是我珍藏的玉青萝。” 胖子一脸肉痛的招呼道,落眼看去,只见那茶水成青玉之色,一丝清幽的茶香飘荡,闻上一口便觉得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李长歌并未去动桌上的茶水,而是面向解三爷,明亮的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他。 “无功不受禄,还是请解三爷明言,不然这茶,我喝不下去。” 解胖子愕然开口,“李兄弟还真是耿直,既然如此,我就有话直说了,今日邀请李兄弟到此,其实是有事相求。” 李长歌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解胖子面有难色,继而开口:“我想请李兄弟将一件东西送出云州地界,至于是何物,恕在下实在不能开口告知,我只能向李兄弟保证,此事绝对不会有半分危险。” “解三爷说笑了,你说的这件事,恕李某人不能答应。” 开玩笑,这件事搁谁都不会答应,李长歌又不是脑子有病。 护送一件物品出云州,还不告诉是什么东西,保证没有危险? 鬼才相信! 面色微寒,神色恼怒,若不是这胖子神色诚恳,李长歌都以为他是在拿自己开涮。 “李兄弟别生气,且听我说完。” 解胖子连忙开口,稳住李长歌。 “想必李兄弟应该已经猜到解某的身份。” 李长歌道:“不错,云都解家,天下十大铸兵世家之一,我虽然孤陋寡闻,但这么大名头也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李兄弟知道我解家,我也不妨告诉李兄弟,此事我解家已经寻找了这云都附近八个世家、门派的高手一齐行动“ “想来纵然我解家再大的名头,恐怕也不敢拿这么多武林同道一起开玩笑吧。” 解三爷满是横肉的脸上坦荡无比,语气真诚开口说道。 眼见李长歌还有所犹豫,解胖子下了一口猛药。 “若是李兄弟答应此事,我解家大开兵库,任凭李兄弟从中挑选一件。” 李长歌脸色一变,动容道:“此言当真?” “绝不反悔!” 解家兵库,多少人穷其所有都未必可以从中选取一件,纵然前路艰险,李长歌也愿意为之一搏! “好。” 解三爷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们喝茶,喝茶。” 茶水下肚,一股清灵之气从腹中涌上四肢百骸,李长歌只觉得就连体内真气运行都变得活泼灵动,全身血肉骨骼都被这道轻灵之气净化一遍,舒服至极。 解三爷脸上肉痛之色更甚,将茶杯倾倒过来,伸长舌头在杯口接住,杯中茶水被一滴不剩的喝个干净。 李长歌感慨好茶之余,看的颇为好笑。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解三爷教我。” “叫什么三爷,恁的生分,叫三哥。” 解胖子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 “好,三哥也别客气,叫我长歌便可。我只是好奇,其他武林中人见到我都是喊打喊杀,想要将我送去东圣阁领赏……” “此事正要与李兄弟,呃,与长歌你说,我谢家与鲁家交好,你知道吧,就是鲁西平那小子的家族,那小子呢,有事没事都喜欢往我这里钻,因此你的事我自然也有所耳闻,江湖之中的风言风语,都是以讹传讹,哪里当得了真做的了数,回头我亲自修书一封,送到白楚生那里,帮你解释清楚。” 李长歌颇为感慨,也不拒绝,开口谢道:“如此,就多谢三哥美意了。” “不碍事,不过区区小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江湖上打你主意的人倒也不少,我一会安排你在后院住下,其中有不少附近武林的年轻高手,到时候碰面,我帮你换个身份,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点为妙。” “这是自然,三哥心思缜密,佩服。” 李长歌适当的恭维了一句,所谓年轻高手,他自然不惧,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看样子解三爷对此事极为慎重,李长歌也不便拂了他的意思。 “走吧,我带你去兵库。” 圆滚滚的身子一摇三晃的当先行去,李长歌紧随其后。 第四十四章 兵库,青竹 在解胖子的带领下,两人深入解府庄园之中。 一路之上,廊腰缦回,亭台楼阁,清幽雅致。 李长歌却没有一丝欣赏景色的心情,皆因越是深入,越能清晰感应到这座府邸中的高深莫测。 沿途的阁楼,假山,亭台之中,隐隐透着含而不发的森严气机,紧锁在李长歌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显然这解家重地,机关重重,更有高手守护,李长歌暗道:若非有解胖子在身旁带路,只他一人必然是无法走到此处的。 甚至此刻,若是他有一丝异动,恐怕就会立刻命丧此处。 一条路走到尽头,谢胖子带着李长歌穿过一扇门户,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兵库! 天下间万人敬仰的解家兵库,就在李长歌眼前,与此同时,身后一路紧随的气机消失不见,也让李长歌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高足有三丈。 门前摆了一张藤椅,椅子上躺着一位老者,一头稀疏的白发,正眯着双眼小憩。 “三子你来了。” “见过叔父,这位是李少侠,我带他来兵库选一件兵器。” 李长歌走上前去,施了一礼。 老者睁开浑浊的眼睛,微微看了李长歌一眼,老人的目光并不犀利,也没有丝毫压迫。但就是这随意的一瞥,却让李长歌身子一紧,比之前一路上遇到所有气机给的压力都要大。 “嗯,去吧。” 老人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便阖上双目,再次躺下,口中发出细微的鼾声。 解胖子一声招呼,带着李长歌走到巨大的铜门前。 李长歌伸出手,掌力一吐,铜门应声而开。 饶是李长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仍旧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间长宽数百米的巨大房间,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兵器,殿中也横放了近百个巨大的兵器架,上面错落有致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解家名动大汉,更是天下十大铸兵世家之一,这间兵库虽然不小,但也并不算什么,不足以让李长歌如此吃惊。 真正让李长歌动容的是。 在他的左手边,有一个巨大的楼梯,直入地底之中。 李长歌落眼看去,怕不是深入数百米的地下,也代表着在这间库房下面,更有不知多少层的地下兵库! 看着李长歌的表情,解胖子不无得意的开口道:“我解家这兵库如何?不瞒长歌你说,解家兵库共有九层,除了眼前第一层外,其余八层皆建造在地下,深入地底之中。” “从第一层开始,之后每下一层,兵器的层次便好上一分。” 说到这里,解胖子略微不好意思,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我虽答应长歌你可以在兵库之中随意取走一件兵器,但也仅限这前三层,再下面的便不行了,我也作不了主。” “三哥过虑了,能入解家兵库,已经是我三生有幸,何况还可以随意选取一件兵刃,若我还不知足,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李长歌有自知之明,若是让他直接入这兵库第九层选取兵器,他也不敢拿,即便拿了也不敢使用。 若是被人知道,那就是稚童持宝现于闹市,就算李长歌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是这个道理。 没有足够的实力前,这种东西李长歌连看都不想看上一眼,平白阻碍了心境,得不偿失。 况且哪怕只是兵库的前三层,但解家兵库中的兵器又岂是凡品,放在江湖上那都是万金难求的神兵。 因此,李长歌很淡然,并无一丝介怀。 他的表现让一直观察他的解胖子很是满意。 年轻人,懂事理知进退,这很难得。 随后领着李长歌,两人在兵库之中四处观看,挑选。 …… “我说老弟啊,你到底挑好了没有啊?咱这都快转了两个时辰了。” “这第三层、第二层你可都转了个遍了,就没一柄合您老心意的剑么?” 见李长歌再次放下手中拿起的长剑,解胖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因为心中些许歉然,解胖子是带着李长歌从第三层开始向上转的,心中所想无非是李长歌能寻上一把相对好一点的武器。 只可惜两个人转了两个时辰,竟没有一柄剑让李长歌点头认可的,解胖子不通武艺,又是一身肥肉,这两个时辰将他那双腿都要给走断了。 摇摇头,李长歌放下这第二层最后一柄剑,转身走向楼梯。 解胖子一声哀嚎,颤巍巍的跟上李长歌脚步。 “还是不行,我的天,老弟你真行,我解家兵库还真没有遇见过你这么挑剔的顾客的,你自己选吧,我是真走不动了。” 爬上一楼,解胖子直接瘫坐在地上,不愿起身。 李长歌也是很不好意思,开口道:“三哥你坐下休息一会吧,我自己找就行了。” 解胖子挥挥手,眼神郁闷的看着李长歌,简直不愿开口搭理。 扶着解胖子找了个位置坐下,李长歌再次转身走进兵器之中。 李长歌脸上也是写满了无奈之色,没错,解家兵库里面的兵器都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 这三层下来,李长歌过手的长剑不说一千,起码也有八百了,但就是没有一柄能获得剑灵青睐,李长歌对此也毫无办法。 剑灵不愿进入剑中,这种事强求不来,他只能一柄柄的寻找下去。 看了一眼坐在门前的解胖子,李长歌心中一动,摊开掌心。 一道剑光好似游龙一般浮现在他的掌中。 “小祖宗,我是没办法了,你自己出来选吧。” 剑灵极有灵性,又与李长歌心灵相通,轻轻离开李长歌的手掌,在空气四处中游曳。 李长歌步步紧随。 一则顺便用身体挡住解胖子的视线。 其次更怕这剑灵一不小心冲到地下更深处的兵库之中,到时候乐子可就大发了。 所幸,李长歌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剑灵在空中一阵抖动,旋即化作一道流光,李长歌立刻跟上。 只见剑灵停在一座兵器架上,灵动的盘旋几圈后,一个俯冲,投入到其中。 李长歌面色古怪。 有意思。 剑灵落入其中的那是,一根青竹? 或者说,一柄扫帚? 李长歌心中一动,从兵器架旁拿起那并不起眼的青竹,呃,扫帚。 手掌拂过青竹,掌心劲力一吐,将青竹用来扫地的那一端杂物抖落,露出一根碧绿的竹竿。 这竹竿通体修长笔直,没有弯曲,长度约四尺半,宽两指粗细,李长歌握在手中,只觉得恰到好处。 双目如电,注视着手中的竹竿,李长歌顿时发现其中的不凡之处。 这竹竿青翠欲滴,宛如刚刚砍下一般,有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味道。 用手摸上去,温润如玉,其中更是隐隐有光华流动,不似凡品。 随着剑灵的进入,这青竹更是宛如有了生命一般,与李长歌之间产生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捡到宝了。 嘴角上扬,李长歌脸上勾出一道灿烂的笑容。 随手将青竹别在腰间,转身向解胖子走去。 “选好了?” 李长歌微微点头,将青竹递上。 解胖子随意开口说道:“青竹剑?我们家兵库好像没有……” “我草你大爷啊,……&()” 李长歌看着解胖子状似疯魔,语无伦次的破口大骂,心中偷笑,虽然不知道青竹是什么来历,看这胖子的表情,李长歌就知道这次真的是走了大运了。 “咳咳。”李长歌轻咳一声,打断了胖子的失态。 解胖子看着李长歌,脸上露出花一般灿烂的笑容。 “长歌啊,不,李兄弟,啊不,李大哥。”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长歌的脸色,“要不,给您换一件?” 李长歌面无表情,开口道:“你说呢?” 解胖子顿时整个人如同泻了气一般,如丧考妣。 李长歌轻声开口道:“这竹子很值钱?” 解胖子脸上挂满了怒气,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愤愤开口说道:“很值钱?你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这雷剑竹是钱能衡量的么?” 李长歌歉然,“是我失言了,不过,雷剑竹是什么东西?” 解胖子瞪大了双眼,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一只鼓起来的大蛤蟆一样,气息起伏不定。 “¥%……¥%@#¥,你小子居然不知道雷剑竹?那你怎么找到这宝贝的!” “看这卖相不错,就选了,话说起来,三哥你们家的扫帚还真不错,还有这雷剑竹做的扫帚不,给我来上一打。” 解胖子脸色一冷,嘿嘿笑道:“你小子能找到这一根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还一打?你想气死我?” “玛德,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用雷剑竹做扫帚,我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打扫库房的更是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眼瞎了吗?居然连这件宝贝都没发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解胖子口中连连咒骂,李长歌则站在一旁暗中偷笑。 “行了,别笑了。”解胖子将青竹抵了回来,面色难看至极,“你小子命是真好,东西拿好了,我们出去再说。” 随即转身,李长歌识趣的走上前去,推开铜门。 解胖子一马当先,跨了出去,走到老人面前,躬身行礼,“叔父,我先走了。” 老人也不睁眼,摆摆手。 就在李长歌经过老人身边之时,耳中突然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要辱没了它。” 李长歌脚步一顿,转身面向老人,行了一礼。 随后转身跟上解胖子的步伐,离开此处。 第四十五章 无愧于心 客厅之中。 李长歌与解胖子相对而坐。 “说说吧,这青竹什么来历。” 解胖子也不墨迹,开口说道:“知道云霄宫么?” 李长歌微微颔首,“听说过,一个神秘之极的门派,武学圣地之一。” “不错,那你可知道云霄宫修行的是何种武学?” 李长歌心中一动,试探性开口:“雷法?” 解三爷投过一道赞赏的目光,“你小子果然一点就透,没错,正是雷法。” 云霄之上,九重惊雷。 “八个字代表了当今天下两个将雷法修炼到极致的高手。” 解胖子口中吐出两个名字。 云霄上人。 雷九重。 李长歌开口续道:“前者是云霄宫的宫主,后者是雷心堂的堂主,不过我听说,雷九重是云霄宫弃徒,不知可有此事?” 解胖子点了点头,“此言不差,只不过此事内中曲折,两派从未与外人道来,江湖之中也不甚清楚内中情由,不过雷九重是云霄宫出来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那这雷剑竹?” 解胖子又是一脸肉痛之色,语带愤懑,“江湖传闻,云霄宫的修炼圣地中有一方汇聚雷电之力而成的雷池,神秘莫测,蕴含无穷无尽的雷电之力,但具体是什么样子却从没人见过。” “在雷池旁,生长着一种竹子,便是这雷剑竹。” “雷电自天地而生,蕴含无与伦比的破灭之力,无坚不摧。” “而此竹借雷电之力生长,坚韧异常,纵然神兵利器也难以损伤分毫,其中又蕴含勃勃生机,实在是夺天地之造化的一件神物,内中精妙之处,你小子以后慢慢体会吧。” “我只告诉你一点,修行到你这个地步,下一步便是神藏境界,神藏之后便是混元,混元境共九层,每修炼一层便需渡过一次雷劫,方才能步入更高深的境界,而这青竹与雷池伴生而成,日夜接受雷电轰击,你好好参悟,对你日后修行有极大好处的。” 李长歌恍然,拜谢道:“多谢三哥解惑。” 解胖子摆摆手,“这雷剑竹自有灵性,你既然选了它,也是你的缘法。” “幸好这宝贝神华内蕴,表面看来倒是跟普通青竹无甚区别,拿在手上等闲之人倒也看不出跟脚,对你来说也避免了不少麻烦。” 李长歌点头同意,确实如此。 “如此,就多些三哥的厚赐,长歌愧领了。” 解胖子挥挥手,状极羞恼的开口。 “去去去,你这臭小子,还拿话挤兑我。”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继续道:“此间事了,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此次行动的其他人。” 解府占地极大,李长歌跟随解胖子穿梭其中,在东侧的院落中见到了此次前来的云都附近武林的年轻好手,对李长歌,解胖子介绍时只说是解家一位远方的亲戚,并未多说。 这群人倒也并未怀疑,热情的与李长歌示好。 毕竟云都解家的名头威震武林,名动天下,江湖上谁不想拥有一件趁手的利器,卖个情面倒也不足为奇。 简单一番碰面,李长歌一门心思都在刚到手的宝贝上,一声告罪,旋即钻进解胖子给他准备的院落之中,闭门谢客。 泡上一杯热茶,细细品了一口,感觉不如解胖子珍藏的玉青萝口感好。 青竹拿在手上细细摩擦,这青竹足有四尺半长短,换成李长歌前世的算法,大概一米五左右,比之前的无邪剑要长上一尺多,通体笔直如剑,李长歌越看越爱。 灵觉感应下,剑灵带着欣喜的情绪游曳其中,李长歌轻笑道:“也不与你取名了,就叫青竹剑好了。” 一手执剑,用力一抖,使出一式剑招,竹剑破空之处,一道剑气吞吐不定,激射而出,隐隐有剑啸之声想起,李长歌脸色一喜,真气内力在这竹剑之中不但运行无阻,相反更是隐隐带着一丝锋锐的爆裂气息。 心中一动,运气雨剑,一道剑气破空而出,空气中顿时想起一串低沉的轰鸣之声,宛如霹雳雷霆,带着无比的破灭之力,激射到院中三丈外的一座假山之上。 只听见一声炸响,随后假山上腾起一阵烟雾,带烟雾散开,李长歌定眼看去,假山之上出现一个足有碗口大、三尺深的大洞。 李长歌嘴巴张大,一脸震惊之色,慨叹道:“怪不得江湖之中,人人都想拥有一件神兵利器,这对实力的提升实在是太大了。” 若是放到没有这竹剑之前,李长歌就算是拼尽全力,都未必能激发出威力这般巨大的剑气。 不过心中转念一想,恐怕也不仅仅是归功于竹剑的功劳。 李长歌明显感到出剑之时,剑气流转的当口,竹剑之中流淌出一丝不无坚不摧的破灭之力,汇入到李长歌的真气之中,才有了这般巨大的威力。 竹剑流淌出的显然是内中蕴含雷电之力,硬是将这道剑气的威力生生提高了一倍!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得到了这柄竹剑,让李长歌的实力有了长足的提升。 实力的提升,让李长歌面对接下来的行动,多了一丝底气。 虽然解胖子口口声声称不会有危险,但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表面上的种种都很正常,相反正是这正常才越显得诡异,不小心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两天,李长歌无事可做,解胖子也不见踪迹,并未派人寻他,因此他每日便在城里闲逛,顺便打听消息。 别的消息没打听到,反倒是对解家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解三爷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兄长,解家老大专心冶炼之术,基本不见外人,老二醉心武学,长年在外游历,少有归家。 而这解三爷,不通武艺,乐于享受,长了一身肥膘,但是绝不是什么满脑肥肠的庸人。 相反这解三爷,心思灵巧,善于钻营,将解家上下打理的仅仅有条,那兵器生意更是经营的红红火火,更因为见人笑脸相迎,乐善好施而颇有善名,在这云都城中,众人送了一个笑弥勒的称号。 除此之外,李长歌听到的最多的就是有关于他的消息,众人口中讨论他都是什么,东圣阁叛徒,斩杀同门,大逆不道,目中无人等等。其中众人得到最新的消息,便是顾青师亲自出手未能成功将他带回东圣阁的消息也传遍了云州武林。 这让武林中人震惊他的身手之余,颇为感叹:这么好的武学天才,怎么就走上邪路了。 让李长歌听得哭笑不得。 且不说李长歌在外闲逛,与此同时,在解府的一间密室之中,正有一群人在商议着事情。 这两日都未曾露面的解胖子赫然就在其中。 密室中共有八人,除了解胖子之外,每一个都是气息如渊似海,显然都是身俱极高的武功。 “三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回大长老,一切都已办妥了,只不过……”解胖子一脸犹豫,小心的看着上面的老人,“大长老,还有诸位长老,我实在是不明白,我等为何要将此事揽下,镶龙卫如今已经怀疑到我们了,云都城外现在恐怕早已布下是天罗地网,就等我们自己送上门去。” “且不说此事成功与否,对我解家都没有半点好处,可万一败露,纵然不会有灭门之灾,可也绝对会元气大伤,这么做,值吗?” “昨日我收到京城那边送来的消息,此事圣上指派的是京城那位大老板亲自负责,那位早已离京,此刻恐怕已在城外静候我等了。” 说道大老板三个字,解胖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同时室内的气氛顿时一凝,压抑无比。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先祖已经许下了承诺,我们作为后辈子孙,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达成先祖的遗言。” “你说的我何尝又何尝不明白,不过三子,你记住我说的话,我解家人一言九鼎,承诺过的事情,就必须做到!” 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无奈,但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世事难两全,但求无愧于心。” 解胖子心中一颤,苦涩的开口道:“谨遵长老教诲。” “去吧,安排一下,明早行动,到时候我们几个老骨头亲自出手,为那帮孩子吸引对方注意力,至于成与不成,就看看天意了。” “是。” 密室之中,再无声音。 第四十六章 古怪 华灯初上时分,李长歌方从街上回来,就有下人前来寻他。 “公子,三爷请您去前厅议事。” “你且去吧,我随后就来。” 左手摩挲着青竹剑,李长歌心中暗道:看来是时候了。 走进正厅时,此次邀来其余众人已经到场就坐,连上后来的李长歌,一共九人。 解三爷就站在客厅正中,身旁的桌子上摆着九个样式相同锦盒。 李长歌走上前去告罪一声,随后在厅中寻了座位坐下。 人已到齐。 解胖子一声轻咳,顿时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此刻召诸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心中已有了猜测。” 解胖子朗声道:“不错,正是为了这桌上之物,之前邀请诸位之时就已眼明,是为我解家护送一件东西,如今这件东西已经分开,就收藏在这九个锦盒之中。” “稍后各位可上前随意选取一个锦盒,只需要将这锦盒带出云州地界,送到青州河阳府,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诸位可有不明白之处?” 众人相互交头接耳,彼此对视一番,随后看向解三爷,点点头示意明白。 解胖子轻笑一声,开口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疑问,那我最后再说两句。” “首先,我解府已经向诸位的师门、家族保证过,绝对不会因为此锦盒的原因,而让大家处在危险境地。这一点,想必大家已经知道。” 众人纷纷点头示意。 “不过诸位也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这江湖上的凶险莫测自然不用我多说,此次行动,若各位发生意外,只要与我解家锦盒之事无关,我解府概不负责。”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诸位眼前这锦盒是我解府特制,其中有极为厉害的机关,为防歹人得到其中宝物,唯有解家独门手法方能打开,提前告知,为的是让诸位留个神,也请大家不要见怪。” 解胖子神情真诚,语气恳切的开口说道。 “理所应该,解三爷说的哪里的话。” “不错,我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然帮三爷办好。” “还请三爷放心。” 众人纷纷开口,以示诚心。 李长歌暗中一笑,这解胖子,还真是狡猾,也在提防他们这些人。 表面上看,解胖子的语气真诚,但其中也不无警告之意,提醒着众人不要打什么歪主意。 不过这话说的很有水平,滴水不漏,让众人挑不出毛病。 有趣,有趣。 手指细细的摩挲青竹剑,李长歌暗中思忖。 解家的实力,经过兵库一行他自然有所了解,且不说一路上让李长歌如芒在背的气机感应,单单是兵库前所遇见的那位老人,恐怕场上的所有人加一起来都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厉害,绝对算得上深不可测。 这么一个高手如云的解府,难道找不出几个护送的人? 不可能! 再说这解家的名头,天下十大铸兵世家之一,想来也仅次武学圣地一筹,若是开口,恐怕没人会不卖面子。 李长歌思量着,若是解三爷开口求助东圣阁,许下好处,白楚生身为阁主暂且不说,其下四大阁老应当会有一人动身前来,就算阁老抽不时间,最不济也会派出一位大长老前来助阵。 然而现实是,李长歌环顾了一圈场上的众人,颇为无语,眼前这些人虽然出身名门,身后的势力纵然不及东圣阁的实力声望,但在云州之中也算的上实力颇为雄厚,名声远扬的世家大派,但对于解家的这次求助,却只派出了这大猫小猫三两只。 李长歌心中产一种荒谬至极的感觉,这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然而更儿戏的是,解家对此次行动三缄其口,讳莫如深,这般郑重之下,还就真的就用了这群初出茅庐的小子。 这件事,怎么看来都透着古怪。 除非…… 且不说李长歌的暗中思量,解胖子开始招呼众人上前,各自选取锦盒。 李长歌走上前去细细观看,只见锦盒的形状一模一样,大小重量更是毫无差别。 伸出手,就要随意取走一个,突然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往前继续走了两步。 脚步停下,眼神落在身前的锦盒上。 旋即伸出双手,将锦盒取到手中。 直到锦盒入手,方才惊觉。 不对! 细细感应下,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眼神瞥过身旁的解胖子,只见其神色如常,只是眼中一道隐晦的光芒闪过,却并未逃过李长歌的眼神。 有古怪! 李长歌心中一动,便要放下手中的锦盒,另选一个。 只是定眼再看去,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苦笑。 就在他这愣神间,锦盒已经被众人分配完毕,桌上空空如也。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事成定局,李长歌也不在多想,提着锦盒坐回原位。 旋即解胖子开口,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既然各位都已选好,便回去好生休养一夜,明日一早动身。” 众人齐齐抱拳,告辞离去。 回到房中,李长歌看着桌上的锦盒,挠挠头,直觉这件事透着诡异,颇感无奈。 锦盒并不大,也就一尺长,高宽各两寸。 伸手取过锦盒,细细看去,上面篆刻着精致的花纹,这锦盒也不知用着何种木料制成,隐隐透着一丝幽香,上下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李长歌倒是好奇解家是如何才能打开此物。 这木料也不知何名,却能隔绝外界所有的心神感应,就连李长歌的剑气输入其中,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李长歌摆弄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名堂。眼神无奈的看着桌上的锦盒,颓然放弃,发出一声哀叹。 “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手提起锦盒,走到床前,将锦盒放至床头一角,随后青竹剑横在膝头,盘膝坐定,随手击出一道指力,吹灭房中蜡烛,入定而去。 夜渐深,房间中一片漆黑。 李长歌的心神毫无所觉,原本放于床头的锦盒无风自动,轻盈飘起,高出床面三寸有余时,悄无声息的横向飘动,无声无息间,落到李长歌的怀里,旋即不再动弹。 清晨。 李长歌醒来。 慵懒的眼神扫过胸前,旋即目光一凝,爆射一道如剑的光芒。目光如电紧紧锁在怀里的锦盒之上。 眼中一寒,杀机隐现。 青竹剑入手,一剑刺出,在锦盒上方不足一寸之地停下,剑芒吞吐不定。 脸上出现明显的犹豫之色,半晌,收剑而立。 冷然开口:“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既然我答应了解家将你带出去,就一定会做到。” 说着脸泛杀气,“不过有一个前提,你这一路上给我老实点,若再有半分异动,我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定要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 李长歌杀机毕露的话起了作用,只见锦盒一阵轻微抖动。 与此同时,一丝情绪传入李长歌的心神之中,似乎是,委屈? 面色稍缓,李长歌继续道:“你然你是通灵的奇物,想必昨日是你捣的鬼吧,我也不与你计较,但是接下来你必须给我老实点,若想离开云州,一切听我的吩咐。” “若是听得懂,你就动一下。” 锦盒又是一阵抖动。 “很好,既然我们达成共识,接下来就好办了。” 李长歌收敛气机,抬首看看外面的天色。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取来行囊将锦盒裹上,李长歌并无什么行礼,只是带上两件衣服,随手取过青竹剑,推门而出。 出了这一档子事儿,他也没有心思去见解胖子,让一个下人前去带话,随后离开解府,孤身一人径自往城外方向行去。 第四十七章 长街之上 清晨下的云都,万丈细碎的金光洒落在屋顶街道间,宛如给整座城披上一层金黄色的霞衣。 街道两旁已然有不少店铺开门营业,早起的小贩沿路吆喝,这座城如同从睡梦中苏醒一般,焕发着勃勃的生气。 走到街角一家小店前,李长歌停下了脚步,一股面香飘入口鼻之中。 “老板,来一碗面。” 不多时,一碗鲜香扑鼻的牛肉面送到面前。 “客观,您慢用。” 面的分量很足,洒上葱花,放上牛肉,味美汤鲜,李长歌大快朵颐,吃了个酣畅淋漓。 时辰尚早,店中除了李长歌外,再无其他客人。 店家是一位老人,佝偻着身子,饱经沧桑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慈祥的看着店内的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不过六七岁年级,梳着两个羊角辫,身材娇小,看样子似乎是因为起的太早,正在犯迷糊,摇头晃脑的打着盹,一副没睡醒的可爱模样。 李长歌随手取出一角碎银放在桌上,长身而立,步履轻盈的走到女孩身边,取过旁边的一件外衣披在女孩的身上。 制止的老人找钱的动作,旋即转身走向门外。 “您的孙女吧,很可爱。” 轻笑一声,飘然离去。 解府。 “三爷,人都走完了。” 解胖子坐在椅子上听完最后一个下人来报,微阖的双目睁开,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知道了,你下去吧。” 挥挥手摒退下人,圆滚滚的身子颇为费力的从椅子上站起,往内院之中行去。 不多时,解府深处的一个院落之中,几道常人难以觉察的气息涌动,腾空而起,往城外四面八方四散而去。 清幽在庭院之中,解胖子面色沉重,凝视着城外方向,默然无语。 此刻,李长歌早已在离云都数十里外的官道之上。 面馆里见到的那位慈祥的老人,可爱的孩子,让李长歌原本阴郁的心头,多了一丝温馨。 随着城中腾起的气息,李长歌脸色露出了然之色,眼神看着城中的方向。 一道,两道,三道……一共七道气息,朝着城外四面八方而去。 这也就意味着,最起码有七位,混元境或是金丹境的高手出动。 修行之人,境界高深者,可平步青云,踏步虚空,这可不是什么轻功之流,通俗点说,就是真正的飞起来。 但若是想做到这一步,唯有混元境修为才可勉强做到。 甚至于,就算到了混元境,也做不到他感应之中这般轻松写意,因此李长歌敢断定,眼前这一行人修为最低的也有混元境极高的修为,甚至于,已经踏入金丹境界。 “看来是解家的人动身了。” 因为李长歌隐隐感觉到其中的一道气息,与他在兵库前所见的那个老人一模一样。 青竹剑入手,自言自语道:“这样看来,这件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再多想,施展身法,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远方。 解家的这次行动,并未向李长歌等人规定行动路线,完全是任由众人随意发挥,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东西送到地方便算是完成任务。 李长歌选的是一条最近的路线,也是几个月前他从青州来到云州的路线。 东洛城 一路急行,终于在这一日傍晚赶到地方,远处城外就是绵延数百里的岱山。 李长歌看着眼前熟悉的城池,恍然间有种宛如隔世的错觉。 入得城中,找到当日下榻的酒楼,掌柜的显然还记得李长歌这个俊俏少年,热情招呼,还亲自下厨准备几道小菜送上楼来。 掌柜的与李长歌对酌几杯,旋即告罪一声下楼而去,剩下他一人独坐饮酒。 李长歌面色平静,那方锦盒就放在手边。 心中却十分压抑,自从踏入这东洛城开始,他就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目光流转,看向窗外。 目力所及之处,只见夕阳西下,缓缓沉入到岱山那头,天际飘荡着几朵殷红如血的云朵。 天色渐暗,巍峨的岱山远远看去好似一只盘踞在那里的巨大妖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李长歌自投罗网。 一股更大的压抑充斥在他的心头 对于自己的感觉,李长歌一向很自信。 紧握着青竹剑,手指轻轻摩挲的青翠的剑身,心中暗道。 前面的路,不好走啊。 随着夜幕降临,酒楼之中也渐渐热闹起来。 蹬蹬瞪 一阵沉闷的足音传来,只见一行四人走上楼来。 随意寻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那位置与李长歌之间隔着一道帘布,彼此看不清楚对方。 随后小二上楼,只听那厢有人开口:“只管好酒好肉上来,少不得你银子。” 待小二下去,有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那小子逃了这么久,除了在怀阳漏了一次脸被堵住外,之后便再无消息,青竹帮前日传信,说在云都发现踪迹,可我们这一路追踪,眼看就要出云州地界,怎么还没见到这下小子的影子?” 李长歌目光一凝,留心听去。 又有一人开口,嘿嘿冷笑道:“嘿,这小子杀了咱们镇儿,叛逃东圣阁,自然一路小心谨慎,隐匿踪迹,不过这东洛城是云州的门户,那小子若想离开云州,必经过此处,咱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到时候我要让他知道得罪我刘家的下场!” 李长歌面色阴冷,胸中杀机四伏。 刘家的人还真的阴魂不散。 “那小子武功颇为诡异,身法迅捷,到时候大家留点心,别阴沟里翻了船。” 复有一人不屑的开口道:“不过是个胎息境的小子,就算再厉害,还能翻了天去?” “嘿,胎息境?真要是胎息境能杀了刘炳?顾青师亲自出手能未能留下他?也就你这个不长脑子的才会轻信江湖上的传言。”只听另一人冷笑的开口反驳。 随后听到一声怒哼,显然是被嘲讽的人生气发出。 “好了,不要吵了。”一个貌似领头的声音开口,“不管这小子什么境界,此次行动不容有失,到时全力出手,若是还留不下他,嘿嘿。” 李长歌不愿再听,长身而起,朗声开口道:“诸位竟是这般急不可待的想要寻死么?” “谁?” “什么人!” 四人一声断喝,掣出兵刃,离席往李长歌这边走来。 “是你!” “李长歌!” 场上顿时一阵剑拔弩张的紧迫气氛。 李长歌状若未觉,看都不看包围在身侧的四人,尚有闲心往嘴里投上一颗花生粒,复又饮上一口酒。随后开口说道:”“好酒好菜,只可惜恶客临门。” 四人顿时大怒,“小子你找死!” 一人提刀砍来,刀风临体,李长歌身子一动,宛如狸猫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从窗口掠出,放在桌上的锦盒也同时不见。 “休走!” “留下命来!” 四人瞬间跟上,从窗口一跃而下。 此刻正是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灯火通明,阴暗角落中又不少看热闹的好事之徒,不乏大呼小叫的呼喝之声。 只见李长歌在街道中央站定,面向四人方向,锦盒已经被重新收入囊中,背负身后。 “诸位千里迢迢赴死,李长歌又岂敢不玉成诸位的心意?” 李长歌卓然而立,气度俨然,平静的脸上杀气纵横,随意执过青竹剑,一手拂过剑身,油然开口道:“你们哪一位先来?” 持刀汉子怒发冲冠,气急而道。“嘿嘿嘿,小狗还真是狂妄,给我死来!” 一步跨出,瞬间冲向李长歌。 其余三人阻拦不及,气机牵引下,只得跟上脚步。 李长歌静立不动,眼中神光湛然,甚至隐隐盖过周遭的灯火光亮,看着眼前冲上前来的四人。 四尺半的青竹剑刺出。 剑身吞吐着明灭不定的剑芒。 落到围观众人眼中,隐然就是一柄真正的闪烁寒光的利剑! 这一剑刺的很慢,直指手持长刀的汉子。 剑未临身,四人同时色变。 “快闪。” 持刀汉子面色绝望,李长歌的此剑看上去缓慢无比,实则是快到极致。 纵然有心躲避,却也无济于事。 这一快一慢间,让他难过的几欲吐血。 眼神狰狞,不闪不避,长刀横向劈出,直直迎着刺来的竹剑而去。 “咦。” 只听李长歌一声轻咦,脚步流转,高速运动的身体瞬间一滞。 躲开汉子迎面砍过的一刀,四尺半的竹剑轻巧的点在那人的咽喉处,顺势借力而退。 咔嚓 隐约有骨骼破碎之声响起,李长歌身形轻盈,避开其余三人的后续追击,退回原地。 身形飘逸灵动,瞬间引起周遭围观众人一致的叫好声。 第四十八章 萧晚晴,小白 执剑在手,傲立当场。 那被他点中咽喉之人,已然毙命。 李长歌一声轻笑,柔声道:“何苦来哉?” 剩余三人怒目而视。 青竹剑在手,李长歌不退反进,继续欺身而上。 手腕一抖,青竹剑下顿时爆射出无数道剑光,宛如水银泻地一般,笼罩住剩下三人。 三人合力迎上剑光。 叮叮当当 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原本以为高看了李长歌,不曾想仍旧小觑了他,四大先天境高手齐出,设想中定然是手到擒来,结果仅一个照面下就被李长歌斩杀一人,他们三个联手也未能占到一点便宜。 心中退意渐生。 李长歌顿时有所感应。 眼中厉芒一闪,漫天剑影顿时一收,凝练化作三道匹练,直袭而来。 躲不开! 三人脸色更苦,随即各自运气全身功力,一声暴喝,迎着剑气,逆流而上。 李长歌面露不屑,旋即白驹过隙身法踏出 剑随身走,翩若惊鸿。 身随剑走,宛若游龙。 虽是直斩而来的剑光匹练,在这一刻却显得极为灵性。 鱼龙入海任尔寻! 场上似乎出现无数个李长歌,手执竹剑,或削或刺,看上去奇妙无比,围观众人发出一声声惊呼。 最终所有残影归于一道,显露出李长歌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从没有动过手。 扑通、扑通、扑通 一连三声的倒地之声响起,再看场中,只见三人倒在地上,脸上尤自带着不可置信的绝望之色。 李长歌扶剑而立,眼神深邃,一派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围观众人一时间被他的气势所摄,竟连呼喊都忘却,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青竹剑别入腰间,此刻李长歌已无心再作逗留,缓步朝城外行去。 夜幕降临,天地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李长歌孤身一人行走在官道之上,事到临头,他的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径自纵身往山中而去。山路崎岖,于李长歌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问题,如墨的夜色也不能阻断他的视线,方圆数十里的景象尽收眼底,脚下踩着一株参天大树的枝头,身子宛如一只大鸟一般,轻盈的掠过数十丈的距离。 夜色更深了。 一路奔驰,终于在天色放亮的时候,来到这岱山的边缘。 只需翻过眼前这最后一座山,便能到达青州地界。 李长歌死水般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下一刻,笑容凝滞。 山高不足千米,以李长歌的身法,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越过。 但李长歌却迈不出一步。 皆因此山在他的眼中瞬间拔高,直上九重云霄。 原本三百丈的高度,顿时演变成不可逾越的天堑。 山,自然不会拔高。 能造成这种错觉的,只能是人。 李长歌目光所至,山顶之上站着一道身影,这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却宛如更古长存一般。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长歌面色平静如水,缓缓迈步上山。 既然躲不过,只能面对了。 与此同时,东方送晓,云破天开,天边的晨曦由昏暗化作淡黄,继而化作橘红,瞬息万变,令人目不暇接。 李长歌虽没有施展轻功,步行上山,但速度依旧不慢。 东方渐明,一轮皓日冉冉腾空。 待李长歌登上山顶的同时。 太阳彻底从云层之中升起,万丈霞光洒落,李长歌的背后似乎被披上一道五彩霞衣,恍若神人。 此刻的他却没有在意这些。 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眼前的人影之上。 是她? 清晨的山间云雾弥漫,一袭宽大柔软的白色袍服加身,山风凌冽,吹拂着衣衫紧紧贴着身躯,分外的强调出其宛如山川起伏般的曼妙身姿,静立在那里,便如同雪山之巅的冰莲,遗世独立。 李长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纵然不是第一次见,依旧让他心魂为之摇曳。 肤若凝脂,白璧无瑕。 秋水为眸,神玉为骨。 李长歌的心神完全沉浸在这钟天地之灵秀的绝美容颜之中,不愿清醒,心中的愿望越发强烈:我定要娶她为妻。 似乎是看破李长歌的心思,女子嫣然一笑,顿时天地间再无其他颜色,万物生长,春暖花开。 凌波微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走到李长歌身前,一双秋水明眸盯着李长歌脸上,好似看出一朵花来。 这位女子,自然就是云都城外李长歌所遇见的那一位。 “这位姐姐,你好。”李长歌开口,“呃,还有这位大哥,你也好。”回过神来的李长歌才看见,原来在这女子身后还站着另一人,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如同乡下汉子的中年人。 “长歌小弟,你好。” 女子饶有兴致的开口说了一句,庄稼汉一样的男人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漂亮姐姐,我可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打蛇随棍上,遇见美女就是要死皮赖脸,这一点,李长歌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萧晚晴。”女子的声音如同深山幽谷中冷冽的冰泉流淌而过,悦耳动听。 “萧大姐你好。” 萧晚晴白了李长歌一眼,并未说话,将目光投到李长歌背后的行囊上。 李长歌只觉得背后的锦盒隐隐颤动着。 “小白,你还不出来么?” 萧晚晴的声音再无一丝温和。 李长歌身子一僵,只觉得眼前这位萧大姐,已然大不相同。 如果说方才的萧晚晴是遗世独立的洛水神女,此刻的她就如同高坐九天的神人,睥睨众生俯瞰天下。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让李长歌眼中一亮。 身后一阵异动,只见锦盒从背后飞出,悬在半空之上,其上的花纹一阵变化,随后锦盒开启,露出里面的“东西”。 “猫?” 李长歌失色惊呼道。 他万万没想道,解家如此大费周章,最终要送出云州的居然是一只猫? 一只全身上下纯白如雪的猫咪,唯有一双眸子湛蓝深邃,宛如上好蓝宝石。 猫咪瞥了萧晚晴一眼,刺溜的蹿到李长歌的肩上,围着他的脖子缩成一团。 “瞄,叫小白大人,瞄。” 李长歌愕然,“妖怪?” 旋即露出了然之色,如此到可以解释那种种奇怪现象了。 那小白将猫脸探到李长歌眼前,伸出爪子敲了敲他的额头。 “瞄,叫小白大人,瞄,可是救了你一命,瞄。” 李长歌一头雾水,正要说话,萧晚晴开口。 “小白,跟我回去吧,贵妃娘娘这段时间为了你,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皇上吩咐了,一定要将你带回去。”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李长歌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瞄,不,小白不想回去。” “为何不愿回去,贵妃娘娘对你不好么?”萧晚晴并不着急,耐着性子开口劝说道。 “贵妃娘娘对小白很好,可是,瞄,小白想去找爷爷。” 萧晚晴的眼中浮现一丝怜惜之色,转瞬消失不见。 “小白,听话,跟我回去,我答应你,帮你去找爷爷。” “瞄,小白不回去,不回去,小白要去找爷爷,小白想爷爷了。” 猫咪从李长歌的肩头探出一个脑袋,湛蓝如玉的眼中隐隐现出一丝泪光。 李长歌心头一软,伸出手去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小白将头埋入李长歌的颈间,李长歌隐隐感到一丝温热流淌下来,心中一阵怜惜。 “萧大姐,你看?” 李长歌话音未落,天空中几道光华流转,飞驰而来,落在这山顶之上。 第四十九章 悟 李长歌看着到来的几人,心中一动。 解家的人。 七道人影就落在李长歌的身后不足丈远的地方。 这山顶之上顿时劲风四起,云雾翻滚不休。 萧晚晴尚有所表示,那个看似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一声断喝,磅礴气势破体而出。 “哼,解家的人胆子可真不小了。” 声音宛如龙吟虎啸,回荡在这方天地间,山顶之上好似凭空起了一阵旋风,搅扰不休。 萧晚晴轻启樱唇,吐出两个字:“小六。” 那汉子气势顿时一收,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谢家之中走出一人,双手抱拳,开口道:“见过大老板,张统领。” 李长歌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也大致推算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是云州镶龙卫的统领,张大石。 而萧晚晴则定是来自京城之中的镶龙卫三大都统之一,否则张大石全然没必要如此尊敬。 如此看来,这件事就可以理解了。 小白定是皇宫贵妃身边跑出来的,而看样子应当是与解家有旧,找上解家帮忙离开云州,萧晚晴则是奉命前来捉拿小白回京的。 李长歌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这件事想比云州各派已经有所了解,同时也可以解释,解家的名头邀请,为何世家门派前来助阵却只是一些修为浅薄的年轻弟子。 毕竟这天下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天下,纵然给各派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朝廷对抗。 但是解家的情面,还是要给的,因此各派打了个擦边球。 派出弟子表示一下态度,既给了解家情面,同时又于大局无碍,纵然事后朝廷追究,也可轻易推脱出去。 而解家则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借势而为。 各既然派遣出弟子,就是一种无形的支持,这一点镶龙卫也是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办法,毕竟镶龙卫便是各派弟子组成,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明知道锦盒有问题,也不能全部拦截下来,除非能肯定东西在哪一个人身上,否则贸然行动,只会给各派留下口实,倒打一耙。 这也是为何解家信誓旦旦的保证,众人绝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因为镶龙卫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各派弟子下手。 再加上沿途七位长老的护持,的确有瞒天过海的机会。 行动的计划很完美,可以说天衣无缝。 但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萧晚晴。 镶龙卫都统! 京城之中只有三位都统,率领天下三十六州镶龙卫,能坐上这样一个位置的人,可想而知该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 更何况,萧晚晴乃是三大都统之首,人称大老板的存在。 那人开口招呼了一句,随后便无话可说。 原本脑袋埋在李长歌颈间的小白抬头打破宁静,“瞄,解老头,我不想回去。瞄” 猫眼中犹自带着一丝水雾,说话间隐隐带着哭腔。 李长歌伸出将小白从肩头抱下,搂在怀里。 “小白姑娘请放心,我谢家答应过你的事,即使我们几个老家伙凭着性命不要,也定会助你离开。” 解家老人斩钉截铁的开口说道。 “唉,”一丝清音从萧晚晴口中传出,“此事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与此同时,一股惨烈的气势从解家众人身上腾起。 李长歌微微皱眉,大概知晓此事前因后果,原本心中对解家的一丝芥蒂,早已无声无息消散了,眼见解家之人心怀死志,要拼个鱼死网破,他却有些不忍心。 “嘿嘿嘿,”一声冷笑从一旁传来,张大石龙行虎步走上前来,冷冷道:“你们解家算什么东西,也敢跟都统如此说话,找死。” 话音未落,一拳击出,风云变色。 山顶之上凭空生起万丈飓风,顿时飞沙走石,劲气激荡。 李长歌只觉得自身好似在风雨中饱经摧残树叶一般,随风摇晃,站立不住。 小白在李长歌怀中一声咽呜,四周腾起一个月白色的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只是这光罩摇摇欲坠,恐怕撑不了一刻。 旋即见萧晚晴一步走来,进入其中,与李长歌并肩而立,周遭的气劲顿时宁静下来。 “好好看。” 萧晚晴柔声吐出三个字。 李长歌歪过头,目光落到萧晚晴有如造物主最完美无缺的精致侧脸,心中一动,开口说道:“萧大姐,你可不可以放过小白啊?” 萧晚晴宛如秋水的眸子深深看了李长歌一眼,看的李长歌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旋即老老实实的转过头去,看着场上的战斗。 萧晚晴眼神中流淌出一丝笑意,既而扫了一眼李长歌怀中的小白,露出一丝思索之色。 场上,两人的每一次碰撞,都带动着四周天地气流的变化。 只见张大石一拳击出,宛如天马横空,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道拳劲破空而去。 谢家老人闪身避过,拳劲一路摧枯拉朽,在空中形成一串骇人的白色气浪,打在远处的一座山头之上,顿时浓烟滚滚,李长歌依稀看见,那座小山竟生生被击出一个足有十丈方圆,三丈来深的大坑! 两人你来我往,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一时间这片山林宛如地震一般,飞沙走石,好不骇人。 李长歌则是看的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这两人动手看似简单至极,实则化繁为简,早已脱离了招式的桎梏,一拳一脚莫不带着返璞归真的韵味,其中有着玄妙无比的意境,李长歌对比往日的修行,一时间获益良多。 心中有所感悟,只见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张大石又是一拳击出,划出一道玄妙莫测的轨迹,犹如蛟龙出海,又似云龙探爪,原本明亮的天空似乎都为之一暗。 天地之间,唯有他拳是唯一的光亮。 李长歌眼中神光一闪,旋即阖上双目,身上散发出玄妙的气息。 萧晚晴微微颔首,眼中流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解家老人则是脸色一变,一声狂吼,与此同时身后的解家阵营中瞬间冲出两道人影,三人合力,同时朝张大石的拳头迎了上去。 张大石脸上似有不屑,以一敌三,毫无畏惧,毅然出拳! “唉。” 一声轻叹。 就在四人即将接触的电光火石间,一道曼妙的身影从一旁走来。 而此刻众人招式已然蓄力到极点,收势不住,气劲激荡下,只在一个刹那间变会分出胜负,乃至生死! 萧晚晴! 莲步轻踏,在激荡的劲风中,好似闲庭信步一般。 一只晶莹如玉的完美玉手伸出,她的动作很慢,慢的场中众人都能清晰无比的看见她的动作。 慢到了极致。 或者说,快到了极致。 如同打破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无巧不巧,恰到好处的横在众人中间。 随后,漫天劲气消散,四周再次回复宁静。 张大石收回拳头,再次变成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静静地站在一旁。 谢家三人撤步,退回人群之中,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一颗心简直沉入到谷底之中。 第五十章 京城 解家长老苦笑说道:“张统领修为深厚,老朽惭愧。” 脸上神情略显黯淡,显然不敌一个小辈让他颇为受挫。 张大石冷哼一声,一句话都欠奉,低着头站在萧晚晴身后,再无一丝方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势。 说起来,此次解家的行动中,受影响最大的反而是这位云州镶龙卫的统领,若是真的让解家成功瞒天过海,将小白送出云州,其他不说,这办事不力的帽子必定死死地扣在张大石的头上,第一个倒霉不是解家,而是这位镶龙卫的统领,因此他心中自然无比恼怒,不愿搭理解家人也是正常。 解家长老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未在意,转身面向萧晚晴,躬身行李道:“还要谢过大老板不杀之恩。” 深吸一口气,有道:“只不过事关先祖,后辈弟子纵然不孝,也不敢让先祖失信于人,还望大老板见谅。” 话音未落,谢家众人齐齐踏步上前,一股惨烈决然气息升起。 萧晚晴恍若未闻,一言不发。 曼妙的身姿悠然而立,背负双手,一双明眸落到李长歌身上,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 张大石嘴角一扯,露出讥诮的笑容,冷冷的看着众人。 解家长老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尴尬的立在当场。 好在李长歌并未让众人久等。 微阖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随手拂过腰间,青竹剑在手,横空刺出。 这一剑玄妙异常,剑尖轻抖,幻化出万点星光,空气中隐隐传来波涛之声,宛如置身江浪之中。 旋即一道凌厉的剑气从青竹剑中激射而出,空气中划出肉眼可见的白色波浪,一闪而过,瞬间袭到三十丈外的一株合抱粗细的树干上。 无声无息,剑气透体而过,树干上被留下一道拇指粗细的空洞,显现出方才这一道剑气的威力。 李长歌面露喜色,方才这一道剑气,比之前在解府中的威力足足提高一倍有余,而且剑气凝而不散,锋锐难当,更是隐隐蕴含了一丝雷电的爆裂气息,杀伤力十足。 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在沧浪剑法的基础上,结合自身大大小小十余场的战斗,融会贯通创出了一式剑招,此招脱胎于沧浪剑法,却又截然不同,是独属于李长歌一人的剑招。 这也代表着在剑道之途,他已然迈出了最为坚实的一步。 李长歌气息圆融一体,此次感悟让他获益良多,收起青竹剑,双手抱拳对张大石施了一礼,道:“多谢统领成全,李长歌铭记在心。” 张大石微微点头,让开这一礼,“你自己的机缘,与我无关。” 李长歌不以为意,转向萧晚晴,开口说道:“萧大姐,你看?” 小白在李长歌的怀里瑟瑟发抖,湛蓝的眸子中似有盈盈泪光闪过,可怜兮兮的看着萧晚晴。 面对着萧晚晴,显然它是极为害怕的,因为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甚至生不出一丝忤逆之心。 李长歌微微皱眉,手掌拂过小白的身子,拿眼看向萧晚晴。 又是一声轻叹,萧晚晴好似九天神音般无限美好的话语传来,“小白,贵妃娘娘说了,江湖险恶,她极为担心你,你难道真的愿意娘娘为你伤神么?” “瞄,娘娘,瞄,爷爷,瞄……” 小白似乎也陷入一种深深的挣扎之中。 “小白,纵然解家言而有信,不忘承诺,可你难道真的要让帮助你的人都陷入死地么?” “瞄,不要死,瞄。” 小白的身子在李长歌怀里更加剧烈的颤抖起来。 李长歌眼神一凝,就待开口说话,但眼光接触到萧晚晴蕴藏无尽孤寂的清冷眸子,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小白的身子缓缓平静下来,抬起脑袋,湛蓝的眸子看向萧晚晴,“瞄,小白跟你回去。” 萧晚晴略一点头。 旋即小白面向解家众人,“瞄,你们回去吧,瞄。” 解家众人对视一眼,抱拳行礼,“小白姑娘保重,告辞。” 几道身影拔地而起,瞬间消失在远处。 小白从李长歌的怀中跳起,跃到萧晚晴伸出的掌上,只见萧晚晴手掌拂过小白的身子,小白顿时沉沉睡去。 李长歌怀中一轻,心中也变得空荡荡的,说不出滋味。 只见张大石变戏法一样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花篮,将小白放入其中。 萧晚晴明亮的眸光投向李长歌,见李长歌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 轻笑一声,顿时有如冰雪融化,天地回春。 “小家伙,别不高兴了,此间之事牵扯极大,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便是我也无可奈何。” 张大石低着头,识趣的提着小白远远退开。 “哦?萧大姐准备告诉我原因么?” 萧晚晴莞尔一笑,语带俏皮的开口说道:“并不准备。” 李长歌愕然。 萧晚晴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李长歌的额头,柔声道:“长歌小弟,这天下之大,远超乎你想象,好好修行吧。” 旋即宽大的袍服伸展,凌空虚渡,一步步踏上云霄。 衣衫胜雪,倾国倾城。 “如若有缘,京城再见了。” 声音消散,芳踪渺渺。 李长歌心头怅然若失,手扶青竹剑,指尖细细的摩挲温润如玉青竹枝干,眼中射出坚定的神色。 京城! 忽有风声传来,李长歌心中一动,伸手抓过射来的一物,眼光流转只见张大石对他微微一点头,宛如雄鹰展翅,腾空而去。 李长歌低头看向掌心,一个通体漆黑的令牌,上面盘着一条五爪金龙,令牌正中有一个字,镶。 心中了然,镶龙卫令牌,这令牌不知何物制成,握在手中就一股子凉意透入心头,神思清明,看来也是一件不凡的宝物。 随手将令牌收起,李长歌缓缓朝山下行去。 虽然他的心中仍旧有不少的疑惑未解,却也懒得多想,李长歌现在的心中唯有一个念头。 萧晚晴临走前的那句话为他指出了一个前行的方向。 面朝西方,李长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眼神深邃悠远,恍见不知多少万里外的大汉京城坐在。 第五十一章 黑风寨中 既然诸事已了,李长歌并未着急离开这片山脉。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黑风寨而去。 当初那一箭之仇,李长歌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黑风寨。 李长歌跃过三丈城墙,一路行来,不见一丝人烟,一片荒凉凄清景象。 随着脚步的深入,李长歌在寨子陆续发现三三两两的尸骸,看样子已经死去很久,尸体都腐烂的不成样子了。 信步迈入一间房中,随意扫了一眼,这间房子应当是土匪最底层的喽啰所居住的,靠墙的位置是一排大通铺,铺上躺满了尸体,看样子这群人是在睡梦之中被人杀死,时间自然应该是在夜里,以李长歌的眼力看去,这些人都是死于无声无息间,没有一丝挣扎的景象。 随后又推开几个房间,室内景象一般无二。 李长歌微微皱眉,看这架势,黑风寨的人应当是被屠寨了。 走到一具尸体前,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尸身早已腐烂,面目不堪,但李长歌依稀能看出一些线索。 这人的全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口,唯一的一处伤痕皆位于双目之间的眉心处。 继续看向旁边的几人,所有的尸体都是一般而二。 剑伤! 同样是用剑之人,李长歌很轻易的就辨认出这些伤痕的来历。 而且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 微阖双目,李长歌的脑海中演化出当时的情景。 深夜之中,黑风寨众人正陷入最深沉的美梦之中,全然不知死神降临。 来人的武功定然极高,李长歌眼力以非当初,尤其在这剑道一途上更可以说的上小有成就,在他看来,这铺上的五人分明就是同一时间中的剑,剑尖从眉心刺入,剑气一触即发,刺破额骨,虽然外面看上去没有什么,里面的大脑却已经被剑气搅成一团糨糊,立时毙命。 “好厉害的武功,好狠辣的手段。” 李长歌睁开双眼,冷然吐出一句话。 原本他此次前来黑风寨,虽然存了杀人报仇的心思,最多也只诛首恶,对于这些寨子中的小喽啰,只要不自己寻死,李长歌也不会大开杀戒。 究竟是谁下的手? 莫名的,李长歌脑海中浮现处断天敌的身影。 那个看上去温文儒雅,气度雍容的公子,是否就是这场杀戮的主角? 李长歌不得而知。 屋内一股恶臭扑鼻,眼见寻不到什么线索了,李长歌径自出门,便要离开。 “嗯?” 心中一动:有人来了。 闪身躲到房后一侧,屏息凝神,不一会,几个脚步声传来。 五个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王兄,我们这一路走来,全是尸体,而且都已死去多时。看样子这个寨子已经被人铲平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下的手,也算是帮我们一个忙,只不过手段实在是太过狠辣了一些。” “不错,我们虽然领取任务前来解决掉此处,但任务上也只是要求诛杀头领,其余众人遣散回家,看这位下手的人,手段之凶残,倒是不像正道所为。”只听另一人开口接过话头,发表见解。 “哦?陈兄的意思是?” 李长歌眼中若有所思,留心倾听。 “魔门!” “不可能,”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断然反驳,“魔门早已在武林中消失数十年,龟缩在南岭的十万大山之中,不见踪迹,怎么可能是魔门中人?” 众人皆若有所思,一阵沉默。 李长歌心中一动,从隐身出走了出来。 “谁?!” “什么人!?” 众人听见动静,掣兵在手,杀气一荡,场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众人凌厉戒备的眼神中,李长歌笑着开口道:“各位不必紧张,在下也是镶龙卫中人。” 说着,顺手取出张大石送给他的镶龙卫令牌,递了过去。 李长歌的话中之所以用了一个“也”字,因为他推断出眼前这五人同样来自镶龙卫之中。 据他所知,镶龙卫中有一黑榜,由上到下按实力的高低、作恶程度、影响力大小排名,一个人在黑榜之上排名越高,则代表实力越高,作恶越狠,同样也意味着这个人的麻烦越多,离死不远了。 因为镶龙卫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对付这些人。 镶龙卫的主要任务,就是根据黑榜名单排位的高低,结合自身实力,领取任务,解决榜上之人,并以此换取朝廷的奖赏。 除了黑榜前十的高手之外,各州之间的黑榜名单互不相同,就如同李长歌之前在东海上斩杀的施东来,在云州镶龙卫中榜上有名,但青州的黑榜上却不会有他的名字,除非施东来穷凶极恶的跑来青州地界犯下大案,否则青州镶龙卫根本不会理会他。 镶龙卫之间各有地盘,一般来说,彼此都是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 而李长歌就是从这几人方才的谈话,推测这五人来自镶龙卫,想必正是接了黑榜上的任务,来此铲除这个寨子。 至于为何黑风寨作恶许久,众人直到如今才到来,恐怕就跟黑风寨在黑榜上的排名有关,以黑风寨的实力,就算上了黑榜,恐怕也处于最底层的位置,难得引起注意。 毕竟,镶龙卫出任务,也是要看油水的,再加上黑风寨独特的地理位置,处于青、云两州之间,向来是三不管地带,又一向行事小心谨慎,因此才能安然至今,只是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整座寨子竟被屠戮一空,鸡犬不留。 李长歌的推断果然没错,那五人见到李长歌取出令牌,面色稍缓。 接过令牌查看,待看清令牌的样式,皆吃了一惊,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长歌。 “五爪令牌?” 镶龙卫之中,令牌共有四种,区别就在于令牌之上雕刻的金龙样式,分三爪、五爪、七爪和九爪四种,这令牌的四种样式同时也代表了实力的高低,以及在镶龙卫中所享受的不同待遇。 张大石给李长歌的这个令牌,是五爪令牌,代表了李长歌先天境的实力,神藏境七爪,混元境则是九爪,至于张大石身为统领,身上所带的则是皇帝御赐的龙牌,自然又高了一个级别。 而到了萧晚晴那个层次,已经不在需要这些令牌来证明什么了。 眼前的这五人的令牌都是三爪,比李长歌低了一等,显然这五人都是胎息境的修为,与李长歌的感应一般而二。 李长歌心中暗道:如果黑风寨还在,不算上那神秘莫测的大当家,这五人的确有实力解决掉这个毒瘤。 镶龙卫令牌材质特殊,制作更是精良,根本无法假冒。 这几人对李长歌如此年轻的先天境虽然有些吃惊,但心中转念一想,此人定是出自名门大派的弟子,方才有如此修为,一念至此,心中肃然起敬。 在青州之中,这五人所在的门派勉强只能算得上二流,寻思道:若是能得到李长歌的指点,倒是一番机缘,想到这里,五人更是恭敬。 李长歌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果然不管走哪里,实力才是赢得尊敬的根本。对江湖更添几分认知。 传看令牌后,领头之人将之送回李长歌手里,随即开口说话,语气甚为尊敬。 “见过师兄,师兄也是接了这黑风寨的任务么?” “路过而已,我不过是修行之时恰好遇见此处,便进来探个究竟,并非特意而来。” 李长歌懒得将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他最怕的就是麻烦,于是随意打了个哈哈。 几人对视一眼,领头的人开口,“在下王罡,其余几位是,陈晨,张宇……“ “尚未请教师兄姓名,还望恕我等眼拙,不知师兄出自哪一派。” “云州,李长歌。” 第五十二章 白楚生出关 “云州,李长歌。”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摇摇头,显然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李长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云州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他总算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了。 黑风寨一灭,王罡五人自然算是任务完成了,几人随意寒暄几句,旋即盛情邀请李长歌同行,一起前往临江府的镶龙卫处,左右无事,李长歌欣然首肯,心中反正是顺路,也去瞧瞧青州镶龙卫之中有哪些高手。 众人一路往山外行去,李长歌有心从五人身上了解青州中的情况,而王罡等人则是想从李长歌身上得到修行上的指点,郎有情妾有意,一来二去打得火热。 李长歌身怀绝世神功,眼力也是不凡,自出道以来,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无不是以弱胜强,逆行伐上,指点这五人自然是小事一桩,随意开口就是直指问题根本,拨云散雾,让王罡等人获益良多。 这一路上众人言谈热烈,气氛融洽。 出了山便是河阳城,也是李长歌当初踏入武林的第一站,对这座县城中李长歌唯一留有印象的就是当初入手无邪剑的那家打铁铺铺,只是如今却已经关门了,于是也不在停留,径自越过河阳城而去。 行至岱山镇时,李长歌停住了脚步。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镇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再走吧。” 李长歌看着眼前熟悉的镇子,露出一丝缅怀之色,当先迈步进入镇中。 王罡五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忤了李长歌的意思,这一路上他们可是得了不上好处,于是跟随李长歌的脚步,一起迈入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之中。 于大厅正中地一张桌子坐定,王罡心思灵巧,开口招呼道:“掌柜的,将你们店里的好酒好菜端上来,再来两壶好酒。” 掌柜的见众人衣衫华贵,器宇不凡,不敢怠慢,连忙叫来伙计招待。 “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李长歌开口说道:“年前在你这店中说书的那位老赵,现在是否还在?” “咦,这位少爷也知道老赵么?“掌柜的颇为意外,多看了李长歌两眼。 “他在我这里过完年后,就离开了,至于之后去了哪里,小老儿也不清楚。”虽然心里有所准备,李长歌脸上还是露出一丝失望失色。 掌柜的虽然年纪不小了,记性还不错,认出了李长歌,“我说怎么觉得看着眼熟,原来是小哥你。” 李长歌这几个月修为大进,身材长高了不少,但面容却没有什么改变,故而被掌柜的认出也不稀奇。 “老人家好记性。不知老人家可否知晓,老赵是往哪里了?” “这个倒是不曾知晓,也未曾听他说起过。” 王罡等人竖着耳朵听着两人间的对话,心中各有念头。 李长歌见问不出什么消息,也不再强求,简单吃过一些饭菜,众人便继续上路了。 王罡人情通透,对李长歌说道:“李师兄可是要寻找什么人么?我等在青州之中倒也有些关系,应该可以帮得上忙。”其余人也纷纷开口,想要助一臂之力。 “不必了,”李长歌拒绝道:“只不过以前的一位朋友,随意问两句罢了,我那朋友生性自由,喜欢浪迹江湖,若是有缘,日后自有再见之时,不劳诸位师弟费心了。” “李师兄说的哪里话,但有所需千万别跟我们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李长歌微笑颔首,“临江府路远,我等还是不多耽搁了,加快速度吧。” 展开身法,当先行去,其余几人纷纷跟上。 东圣阁! 参天的阁楼之中,一道身影凭栏而立,周身散发着缥缈的玄奥气息,隐隐于天地融为一体,宛如更古长存一般。 正是破关而出的白楚生。 此刻他的眼神深邃幽远,极具男性魅力的脸上挂着无奈之色,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难,难,难,真个是难,一步之差,就是两重天地,也不知这天命之上,究竟是何等的风景?” 几道身影无声无息的从白楚生身后出现,正是四大阁老。 “参见阁主。” “这段时间辛苦各位了。” 白楚生的声音悠然传开,四大阁老紧紧盯着白楚生的背影,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 “阁主,您?” “还早呢,虽然有所进益,但还不够,差得远。”空洞眼眸看向无尽的虚空,淡然的声音酝酿着极度的狂热,喃喃自语道:“破碎虚空,究竟是怎么样境界?” 四位阁老眼中也流露出同样的狂热,向往之色。 “天命之难,难于上青天,遑论天命之上?” 白楚生一声轻叹,将众人拉回现实,油然开口道:“近来江湖上可有大事发生?” “天机阁传出消息,将重定地榜,已经有不少门派、圣地的传人出世了。” 听闻这个消息,都连白楚生都有一些惊奇,“诸葛老儿这是想干嘛?有趣,江湖这摊浑水看来要不平静了。” “可不是么,近来的武林中可是热闹的紧,儒、道、佛、魔四家,其中太上道的传人已然出世,一路西去,一柄飞仙剑连败沿途三十二派好手,看样子是想积蓄无敌大势,寻那西漠大佛寺的佛子先较个高下了。” “不仅如此,雷心堂、浩然书院、以及天魔教、黑血堂近些日子都有消息传来,均有弟子出世,江湖上可是几十年没有像这般热闹过了。” 白楚生轻笑,“热闹好啊,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慕白出山了,我东圣阁岂能让人专美于前?” 阁老们纷纷点头,“若是慕白能在地榜之上占得前十,到时气运加身,对我东圣阁来说也是一件美事。” 气运! 这气运一说,看似玄之又玄,不可名状,然而说到底不过两点。 天命、民心。 天机阁的榜单,本就是截取一线天机而成,但凡名列榜上,便可获得天命加身,所向披靡。 再加上这榜单上的排名,也是武林之中公认的排名,民心所向。 因此只要入得此榜之中,便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大气运、大机缘加身,于修行大有裨益。 但凡是志在武道巅峰的年轻高手,便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恐怕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汉的武林都会十分热闹了。 “阁主,还有一事是关于我东圣阁弟子李长歌。”掌律阁老开口说道。 “哦?”白楚生来了兴趣,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李长歌在阁中斩杀一位同门弟子随后叛逃了。”掌律阁老惜字如金,一句废话都不愿意多讲,“此事发生后,我派人了解过,虽然其中有所隐情,不过此人藐视门规,更是击败阁中派出去的捉拿之人,而且至今逍遥在外,还要请教阁主如何处置此事。” 白楚生心中一动,“你派出去的是谁?” 有意思,掌律阁老的行事一向万无一失,这次派出行动之人居然试了手,白楚生有些好奇。 “顾青师。” 白楚生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这小子,修行的真快。 掌律阁老继续开口,“我本欲继续派人前去捉拿,不过云都的解胖子来了封信,便把此事暂且搁下了。” 与此同时取出一封信,递给白楚生。 白楚生看过信上内容,掌律阁老生开口问道:“这人是阁主带进来的,如何处置,还请阁主的示下。” “些许小事儿,随他去吧。”白楚生不以为杵。 掌律阁老面色微寒,冷然开口道:“阁主,李长歌坏了规矩,这件事若是这么轻巧放过去,且不说云州武林怎么看待我东圣阁,只怕这阁中弟子心中也会产生想法,到时候离心离德……” 白楚生不但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惊奇的开口问道:“你在质疑我?”似乎这掌律阁老做了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偏偏就是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顿时将场上气氛凝固下来。 掌律阁老面色一变,不复平静,隐隐有汗珠浮上额头,畏惧的开口道:“属下不敢。” “既然事情的前因后果早已分明,你为何还要抓住不放,告诉我。”白楚生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感情。 “属下只是为了阁中规矩着想,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阁中弟子都这般胡闹,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行啊,那你去派人将李长歌抓回来,为防万无一失,最好你亲自动手,要是那小子不愿意回来,你将他当场打杀了吧。”白楚生玩味的开口说道,眼神中却无一丝笑意,一片冰冷。 “阁主说笑了。” “嘿嘿,我可没心思跟你去说笑,你只管去,记得千万一定要杀了李长歌,到时候石中天那个老小子来了,我就跟他说是你杀了他唯一的弟子,啧啧。”白楚生脸上笑容越发灿烂,“你说,他会怎么对付你?” 蹬蹬瞪。 掌律阁老面色惨白,再无一丝血色,眼神之中一片惊惧骇然之色。 白楚生见状,微微摇头,脸上显出失望之色。 若是真的说起来,掌律阁老的一切所作所为并没有错,派人抓李长歌回来本就是理所应当。 身为东圣阁阁老,位高权重,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恭维奉承之人,谄媚之言不绝于耳,让这位高高在上的阁老早已是迷失了本心。 在这东圣阁中,他就是那天,只要是他开口,还从没有人胆敢反抗,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美好极了。 然而李长歌的出现,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记耳光,顾青师的失手,本就让这位说一不二的阁老颜面无光,再加上一众弟子纷纷求情,更让其心中不快,解家人来信,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这位阁老心中的怒火彻底点燃。 怒火攻心之下,掌律阁老已然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对李长歌,他已然是志在必得。 白楚生的出关,他便直言表明立场,言语之间,不但有着对白楚生的质问,更是拿阁中规矩说事,甚至隐隐有着胁迫之意。 他唯一没算到的一点,就是关于李长歌的来历,因为白楚生并未向外人透露过。 “你怎么不去,去杀了李长歌,去啊。”白楚生油然开口,语气中满是讥讽之意。 “看来掌律阁老的位置坐的久了,你已经不认识自己是谁了,”白楚生眼神冰寒,“既然是这样,就不要坐在这个位置了。” 不理会掌律阁老脸上乞求的神情,白楚生语气不容置疑的开口说道:“回去之后自行闭关,什么时候突破境界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掌律阁老脸上顿时一片灰暗之色低声应是,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看上去颇为凄凉。 其余三老神色莫名,却没有一个胆敢开口求情的。 “掌礼阁老,这件事接下来交给你办了,告诉天下人,李长歌是我东圣阁的弟子。” “是,”应了一声,随后又开口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也与此事有所关联。” “解家?” “阁主明鉴,就是解家,据说是京城贵妃娘娘的猫丢了,跑到了解家之中,京城中的那位大老板亲自来了一趟云州,方才将猫抱了回去。” 白楚生眼中爆射出一阵精光,浑身腾起一股气势,原本平静的天空中,顿时风起云涌,不见天日。 气势宛如海中的狂狼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受不住这气势,阁老们齐齐退后三步,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苦苦抵挡。 好在白楚生的气势一放即收,又恢复平静。 “如此看来的话,这小子应该解家搅和到一起了,有意思。”白楚生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萧晚晴,嘿嘿嘿,找猫?那可不是一只一般的猫呢。” 旋即住口,不愿多说,“你们先下去吧。” 阁老们退下,此间之中只剩下白楚生一人。 “李长歌,解家,萧晚晴……”白楚生口中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卷进此事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听天由命吧。” “大老板?”白楚生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似是嫉妒,又似钦佩,又隐含不忿之色,“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小小年纪修为简直他娘的高的没边了。” 口中骂骂咧咧两句,白楚生的身形在风中幻灭,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第一卷,完。 第五十三章 临江府 大汉朝地域宽广,幅员辽阔,人口足有数万万之多。 自圣皇帝御玄机一统天下后,遂划分天下为三十六州,开疆辟土的从龙之臣尽皆封赏,分掌天下三十六州之地,而这青州的主子,就是当年御玄机麾下先锋大将,刘谋,如今的治安候。 只是御玄机虽然收回诸侯手中兵权,犹自不放心,不顾朝臣反对,乾纲独断,设下镶龙卫一职。 这镶龙卫独立于朝堂之外,介于朝廷与武林之间,虽是朝廷的的部门,却由江湖中人组成,成为联系二者之间的纽带。 镶龙卫只对皇帝负责,由三位大都统率领,每位都统手下有十二人,一共三十六人,称为统领,分派到三十六之州,管理辖下武林之事,有着绝对的独立性,遇事可直达天听,更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丝毫不受各地诸侯限制。 因此这镶龙卫大都统一职,唯有八个字可以形容。 权倾朝野,威震天下。 青州的镶龙卫驻地设在一座名为九鼎城的城池之中,统领陆青河。 除了九鼎城驻地外,为覆盖辖下一州之地,又在各府之中设下分部,而李长歌等人要前往的就是临江府分部。 一路急行,诸人于三日后到达临江府境内,在王罡等人的带领下,来带镶龙卫的分部之中。 黑风寨已然被灭,虽然不是王罡等人做的,但这份功劳按道理还是属于他们的,“李师兄,我等先去交任务,夜晚在城中设宴,还望师兄赏脸。” 李长歌笑道:“我也诸位师弟相交甚欢,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我随意逛逛,诸位请自便。” “甚好,我等先告辞了。”随即抱拳离去。 李长歌在这镶龙卫中随意闲逛,心中思量。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朝堂和武林,本就是两个极端,御玄机设下镶龙卫,其中恐怕也是想着以此来削弱武林门派的实力,甚至于将武林纳入朝廷的管辖之下。 盖因镶龙卫中,也并非全是又江湖中人组成,毕竟如黑榜的制定,消息的传递,任务的发布等等,这些事情武林中人是做不来的,都是由朝廷派专人负责,武林中人只是负责完成朝廷发布的任务。 除此之外,就算是镶龙卫中的武林中人也是分为两派的,一派属于相对自由的,多是来自门派世家,另一派则是完全倒向朝廷,多是江湖散客,不过其中也有不少门派中人。 这样看来,御玄机此举已然有了成效。 门派世家心中也是明镜一般,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但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反对,只能任由弟子自行抉择。 有一句话说的好:六扇门中好修行。 镶龙卫吸引人才的关键就在于其背后有整个国家的支持,只要完成任务,就可获得赏赐,数之不尽的灵丹妙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等等任凭取舍。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毕竟上述这些在宗门大派,武学圣地之中并不缺乏,朝廷真正的杀手锏而是,气运。 天下间气运最雄厚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当朝皇帝,大汉天子,御玄机。 受万民朝拜,自然是民心所向,大汉朝凝聚了人族九成以上的气运。 而入了镶龙卫,便可享一丝朝廷的气运,这才是最最吸引人的地方。 因此纵然是不少名门弟子,都会因为那一丝气运而左右摇摆,犹豫不定,甚至有不少选择脱离宗门,投身朝堂。 入了镶龙卫,江湖上人人羡慕的神奇功法,神兵利器,灵丹妙药变得唾手可得,再加上气运加身,从此修行之路变得无比平坦,只不过到时候规矩压身,心灵受缚,更是失去自由,心中滋味如何,就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这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真理。 说到底还是看个人选择,怨不得旁人。 李长歌是绝不会选择投身朝廷,在他看来,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首先就应当有一颗强者的心。 比大地更广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若是心灵被束缚,又怎么可能攀登上最高最远处欣赏最美的风景? 行走的镶龙卫中,李长歌面色平静,心灵却宛如狂涛浪涌,久久不能平息。 初次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想法已然悄悄改变,一人一间浪迹江湖,恩怨情仇一壶酒,江湖侠客任风流固然不错,此刻却有另一个念头爬上心头,瞬间填满他的心房,挥之不去。 李长歌的心灵在这一刻从体内腾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似乎灵魂出窍了一般,他可以轻易的看到自己的身体,随后心灵越升越高,临江府尽收眼底,继续攀升,直至三万里晴空之上。 放眼望去,大地一片锦绣,江山万里如画,李长歌的心灵被深深的震撼了,身处在这万丈巅峰之中,俯瞰天下,李长歌的心灵无休止的升高,直至升到一个不可莫测的玄妙境界。 李长歌的气息越发的虚无缥缈,却又大气磅礴,隐约间有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境蕴含其中,这气势一放即收,又恢复古井无波,眼中的神光倒是越发的明亮湛然。 微阖上双目,脑海中浮现方才的场景,心湖之中犹如投入一颗石子,激荡起无数涟漪。 第一次,他的心中有了想要去到那云巅之上,俯瞰天下的念头,这念头一闪而过,深深埋入他的心灵之中。 种子已经种下,不知最后会开出怎样的花朵? 李长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此处,转身离去。 临江府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其毗邻汉而得名,江汉江自西向东,流经大汉数十个州,历经数千年,孕育了无数人族子民,有着天下第一江的美名。 望江楼是临江府最大的酒楼,也是王罡等人宴请李长歌的地方,众人来到自有伙计前来迎接,将众人带到顶层的一间雅间之中。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连数杯酒水下去,场上气氛更是热烈。 “李师兄修为高深莫测,此次出山,是否也是为了天机阁地榜而来?” 这是李长歌第二次听到有关此事,放下酒杯,“诸位所说的是有关地榜重定之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具体却不甚清楚。” “不错,天机阁地榜,上录共有一百人,全是世间年纪不过五十的青年高手。” 噗嗤—— 李长歌一口酒水喷出,诧异道:“不过五十?还算是青年么?” 王刚众人眼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李师兄当知道,修行无止尽,我辈习武之人所修无非长生,远的不说,就拿李师兄你来说,先天境界,若无灾病可轻松活一百五十年,若是养生有道,便是活上两百载也不足为奇。” 李长歌恍然,“如此看来,这五十载岁月到的确不算什么了,说是青年倒也不足为奇。” 心头闪过萧晚晴的身影,不知她今年多大了?想到萧晚晴很可能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太婆,李长歌不由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脑子里的念头驱逐出去。 “正是如此,之前的地榜已经存在很久了,不想天机阁此次突然放出消息说要重定地榜,江湖上这段时间可是热闹的很。”王罡说话间神色颇为羡慕。 实力、名声、权势、美人、财富,男儿在世,所求也不过这五者之中。名列地榜之上,便意味着拥有超凡的实力,与之而来的就是威震天下的名声,权势,以及绝世的美人。 只可惜,这些离他们都太遥远了,王罡等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李长歌又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只做不语。 盖因这些人眼中所看的不过是表面,江湖险恶,血雨腥风,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尸山血海。 又有那一个站在巅峰之上的人,脚下不是白骨累累堆积而成? 唯有踏着无数的尸体,向上攀登,方才铸就一人的辉煌。 然而成就辉煌之人,他的内心之中所在意的也绝对不是所谓的名声,权势。 山下之人羡慕山上的风景,而立身绝巅的人,眼光却早已不在此处,而是投向更加浩瀚无垠的天空。 有人趋之若鹜的,有人却早已不屑要了。 或许残酷,但就是如此。 第五十四章 天下高手会京师 房间中一片安静。 李长歌心中有所感悟,眼界看法自然不同,看向眼前这几人,虽然不至于心生厌烦,倒也没了之前的想要深交的念头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让李师兄见笑了。” 王罡开口笑道:“这地榜我等是无缘了,李师兄修为高深,依我之见,倒是希望可以名列其上。”言语间颇为奉承。 李长歌一声轻笑,“王师弟过誉了,不过这地榜我确实十分感兴趣,不知师弟可有教我?” 王刚摆摆手,说道:“师兄客气了。” 略一思忖,开口说道:“天机阁地榜重定,事关重大,上一次的重订是五十年前,大汉朝初立之时,当时天下高手入京师,在京城战了三日,方才决出十位高手,而后这十人又是一番乱战,争夺前十的排名,方才尘埃落定,订下了地榜。” “此后至今的五十年里,地榜中排名虽然偶有变动,但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无非是有高手超过年纪限制脱离地榜,在者就是出现一位高手击败榜上之人顶替而上,但也只是地榜后二十位的排名,地榜前十者,除了因年纪增长剔除在外的,其余排名没有丝毫变动。” “这一次天机阁重订地榜,恐怕江湖上会重演五十年前的盛况,天下高手入京师,于京城之中,紫禁之巅,再决高下。” 李长歌面色动容,眼中已然浮现处那般波澜壮阔的场景,一股强横的气势抑制不住的腾空而起,似欲化龙,腾跃九天之上。深邃的眸子中更是电射出炙热的光芒,王罡等人不敢直视,纷纷避开视线。 被李长歌气势所逼,这几人甚至无法安坐,纷纷起身撤步,远离李长歌身侧一丈之地,王罡苦笑道:“我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李师兄,不曾想我等所知依旧只是冰山一角。” 旋即正色道:“地榜争锋,凶险无比,所面对的尽是各镇国大宗,武学圣地的天才弟子,还有佛、道、儒、魔等各家传人,因此,不管是哪一位志在地榜的高手,在前往京师的道路上都会面临无穷挑战,可以说,从地榜重订的消息传出之时,这一场战斗便已经打响了。” 李长歌颔首,眼神明亮,开口说道:“不错,高手都是打出来的,唯有不惧挑战,击败对手一路高歌猛进,积蓄无敌大势打入京师之中,方才有机会问鼎地榜最高的的殊荣。” “正是如此,镶龙卫中消息灵通,我等下午已经打听过了,太上道的传人已经前往漠北,看来是想在入京之前与大佛寺的当代佛子先战上一场,儒家圣地浩然出院也有弟子出山,一路南下,应当是寻那天魔教传人,除此之外,云霄宫,雷心堂,炼狱塔,黑血堂都有高手动身了,而我青州的镇国大派惠剑门一字电剑传人已于昨日出发,前往京师,”说到这里,王罡脸色有些奇怪的看了李长歌一眼,“东圣阁也有消息传出,古怪的是,东圣阁传人有两个,一个是舒慕白,一个叫李长歌。” 李长歌的脸色也古怪了起来,心中一动:不会是白楚生那老小子出关了吧? 心念电转,便已确定:除了这老小子,也没别人了,真是不带这么坑人的。 看着众人脸上探究的神情,李长歌也懒得隐瞒,“不错,就是我。” 一声惊呼,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李长歌亲口承认,还是让众人一阵惊喜。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李长歌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一个小小的先天境,哪有什么资格代表东圣阁前去夺取地榜排名,不是他李长歌不自信,实在是实力差距太大。 别的暂且不说多,单单是舒慕白,这个让柳云修三缄其口不愿多提的东圣阁第一人,在李长歌看来,最起码都是神藏境中极为高深的修为,甚至于步入混元境都未可知,遑论其他各派的天才高手? 论资质,李长歌是个武学奇才不错,但大汉朝幅员辽阔,人口何止亿万,最不缺的就是天才,论功法,不错,李长歌确实修行了世间罕见的神功秘籍,可这镇国大宗、武学圣地中岂会少了神功秘法? 五年,若是给李长歌五年时间,他有自信可以在地榜之上占得一个位置。 而此刻,苦笑罢了。 王罡等人自然不明白此中道理,李长歌自然也不屑多说。 酒楼之中,除了李长歌这一间,尚有其他雅间,只不过此间的地理位置最佳,可将汉江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 位置随佳,却有恶客临门。 李长歌心中一动,放下酒杯停箸不食。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众人同时皱眉。王罡使了一个眼色,身旁一人起身便要去开门,那人尚未走到门前,只听哐的一声,门扇便向两侧打开,瞬间从门外走进几人。 “这间雅间我要了,你们几个,换个地方。” 为首的是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行动之间颇有章法,只见那人随手一甩,一锭黄金从手中扔出,那金子轻飘飘的落在众人的桌上,显出此人不凡的身手。 脸上露出傲然的神情,“那着金子,赶快滚吧。” 王罡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让你滚,……” 剩余的话他没机会说出口,因为王罡已然取过桌上的金子,手上使了劲道,直直往那人甩去。 金子记在那人胸口,打断了他的话,只听一声痛呼,那人顿时被击退,百十斤的身子横飞出去,落到楼梯之上,宛如滚地葫芦一般滚下楼去。 王罡眼神阴冷开口:“他已经滚了,你们还不滚么?” 随行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灰溜溜的往门外退去。 “等一下,”王罡开口,“将门关上。” 房门关上,雅间内回复安静,李长歌饮了一杯,油然开口,“打了奴才,主人上来了,嘿,又有麻烦上门了。” “李师兄稍待,我等先解决此间事在来向师兄赔罪。”王罡眼神一寒,其余众人身上也是腾起一阵杀气。 李长歌不置可否。 轰 房门大开,两扇门面直直朝众人飞来。 “哼!” 不待李长歌动手,两侧各扑上一人,迎着倒飞的门扇而去,将之拦下,放到一侧。 “嘿嘿嘿,我当时谁,居然有胆量打我的人,原来是你们几个。”一个年轻人从门外走来,一身蓝色长衫,手执一柄长扇,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 “少爷,就是他动的手。”身侧站着方才被王罡击退滚下楼的那个下人,眼神阴毒的看着众人。 唰——少年折扇展开,拦住下人的话头,开口说道:“王罡,今日我没心情跟你闹,带着你的人赶紧滚出去,不然一会想走恐怕都走不了了。” “嘿嘿嘿,”王罡怒极反笑,“秦漠,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配让我滚?” 秦漠眼神一寒,杀机顿起,“王罡,不要给脸不要脸,小爷今天心情好,不想搭理你,若是你再不识趣,别怪我不客气。” 王罡此刻反而冷静下来,玩味的笑道:“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旁边的人轻声为李长歌解释,原来这个叫秦漠的与王罡之间早有恩怨,彼此互相看不过眼,又因为双方背后各有势力,相互忌惮,虽然一直什么克制没闹出什么,不过这两人之间只要一见面,定然就是一番唇枪舌剑,斗争是由来已久。 李长歌正要说话,心中一动,住口不言。 “怎么了,事情还没办好么?” 无声无息间,两道人影出现在场内,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听见这两人的上楼时应有的脚步声。 王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与之相反的是秦漠,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长老,是铁手门的人,不愿意让出房间。” 铁手门,就是王罡的门派,青州一个二流下品的势力。 从楼下上来的两人,一位是一个看上去年过六旬的老人,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人,李长歌虽然未回头看,但仅仅从脚步声中便可得知,老人对这年轻人十分尊敬,不敢与其并列同行,行动之间脚步落后一个身位。 “铁手门?”老人的眉头微皱,眼光扫过眼前的几人,面色一展,“我秦家今趟招待贵客,你们几个小辈,还不赶紧退去。” 见此间并没有铁手门的长老高手,只有一些年轻弟子,老人顿时放下心来,自以为掌控局面,旋即开口驱逐众人。 倚老卖老,王罡等人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出现出这个念头。 只见王罡脸上浮现出好气又好笑的神情,断然开口拒绝:“我铁手门也是在此招待贵客,还是请秦长老退去,另换一间吧。” “你!”秦长老脸上神情一变,怒声道:“你们几个小辈好不识趣,再不退去,悔之晚矣。” “嘿嘿,秦长老,恕难从命。”王罡嘿嘿笑着,暗道:你秦家请贵客,我们请的难道不是贵客么?甚至心中隐隐巴不得将此事闹大,到时候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一念至此,脸上笑容更盛。 看着秦家众人的神色如同猎人挖好陷阱,只等待猎物上钩一般,带着冰冷的讥讽。 这句话自然代表着谈判的破裂,场上气氛一凝,压抑的气势萦绕此间。 “铁手门?”一直站在秦长老的身侧的年轻人开口了,“没听说过。” 秦长老面色一喜,“冷少自然是没听说过的,以冷月刀宫的名头,铁手门这等不入流的小势力岂能入得了冷少的耳中。”言语中满是恭维。说话间甚至将眼神瞥过王罡几人,眼中浮现出冰冷的杀机。 这么大一把年纪的老人如此奉承一个年轻人,李长歌听到耳中简直别扭之际。 然而李长歌听的别扭,别人却颇为受用,少年脸上顿时露出高傲的神情。 “你们几个,趁我还未发脾气,赶紧滚吧。” 王罡等人面面相觑,不敢在说话了。 冷月刀宫,以刀法闻名于世,是介乎一流势力与武学圣地之间的存在,确实不是小小铁手门可以招惹的起的。 李长歌一声轻叹,终于开口:“趁我还未发火前,你们几个赶紧滚吧。” 原话奉还。 第五十五章 刀如新月,冷若凝霜 李长歌甫一开口,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他的话声音是从窗边传来,盖因冲突一开始,李长歌便提着酒壶走到此处,背对着众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王罡等人纷纷退到两侧,将他卓然不群的身影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好小子,找死!” “放肆!” 一声声喝骂此起彼伏,秦家众人眼神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盯着李长歌的背影,秦漠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唯有那秦家长老与冷姓少年,神情惊疑不定的看着李长歌。 盖因若非李长歌开口,他们竟不知此间之中尚有另外一人,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冷姓少年盯着李长歌犹未转身的背影,眼里泛起一丝杀机。 秦家长老玲珑剔透,如何不知这位身旁这位冷月刀宫的少宫主已然被李长歌的姿态所激怒,当先开口傲然道:“不知阁下是哪一派的年轻俊杰,须知你眼前这位乃是冷月刀宫宫主之子,阁下口出狂言,难道不知这冷月刀宫的名头?” 见少年脸色稍霁,秦长老旋即恭声说道:“冷少修为不凡,此次出山乃是为了天机阁地榜而来,你这少年不识好歹,还不快上前赔罪?” 冷姓少年听闻老者如此恭维,俊脸微红,旋即消失不见。 他虽是冷月刀宫宫主之子,却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离那地榜之上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未经世事,虽然心中如是想,脸上的神色倒是越发的高傲了。 李长歌收回看向汉江两岸景色的目光,转过身来,修长的身子半倚在窗棂上,眼光看向众人。 “冷月刀宫?没听说过。”这是实话,李长歌确实没听说过这一门派。 但是落到少年的耳中就成了极大的侮辱,面色涨的通红,一双眼眸似欲喷火。 李长歌上下打量了这少年,微微摇头,道:“你还不配参与到地榜排名的争夺之中。” 唰 少年不作二话,长刀出鞘,遥指李长歌,一股阴冷的刀气袭面而来。 李长歌脸色微讶,开口赞道:“好刀。” 刀身纯白如雪,散发着莹莹光辉,好似一轮新月。 少年一步踏出,长刀所向,化作一道流光直袭而来,少年的身形之迅捷,就连李长歌都惊讶了一番。 刀锋临体,李长歌脚步一退,身子瞬间从窗户内飞出,轻盈的不带一丝声响。 少年跟进,脸上一片肃杀之色。 窗外便是波涛汹涌的汉江,浩浩汤汤往东而去,岸边停了不少画舫,李长歌二人从窗外跃出,身影好似大鸟一般轻盈的落在其中一艘画舫之上。 岸边灯火通明,两人的身影顿时被众人发现,大汉朝武风盛行,这些人也不怕,远远的围在外边,啧啧称奇。 “嘿嘿,口气不小,还以为有些门道,居然只知道逃,连我一刀都不敢接。” 少年收刀而立,脸上满是讥诮。 李长歌轻笑,“那你再来一刀试试?我若退上半步,就算是输了。” “当真?”少年的眼中射出爆射出精光。 “我从不说假话。”李长歌负手而立,悠然开口道。 刀如新月,破空而来。 少年面色阴冷,他自知武功绝对不及李长歌,但是对方居然敢言道站立不动接他一刀,这就给了少年机会。 这一刀他已然用了全身功力,他相信,纵使是宫中的那位师兄,也未必能够轻易接下,何况对面这个只知道口出狂言的小子? 眼中带着笑意,他已经想好了待会要怎么羞辱这个狂妄的小子了。 李长歌脸上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诡笑,少年的功力已经是稳稳踏入先天之中,比之李长歌也不逞多让,纵然不敌也相去不远,这拼尽全力的一刀,即使李长歌也没把握硬接。 所以他出剑了。 青竹剑犹如天马行空,又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剑身轻颤,化作满天星光似的剑影,笼罩住少年的全身。 少年顿时脸色一变,这一刀已然用上十二层的功力,刀势迅捷如电,没有留下半分回旋的余地,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剑影,脸色一变,劲力收回,与李长歌擦身而过。 站直身子,脸上浮现一阵红晕,内力易放难收,这般强行变招,最先受伤的就是少年自身了。看着李长歌依旧是卓尔不群的洒脱样子,恨恨开口道:“好卑鄙。” 李长歌面色惊讶的开口说道:“我只答应站在原地接你一刀,可没说过不还手。” 少年脸上一滞,明明知道李长歌所说的不对,却不知如何反驳,看着李长歌李长歌脸上玩味的笑意,顿时羞愤难当,恨不得提刀砍去,再战三百回合。 “你等着。” 少年伸手入怀,取出一件物事,伸手一拉,顿时一道流光直上云霄,在高空之上爆开,形成一道新月般的样式。 李长歌心中了然,定是其门派中召集弟子的响箭,苦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千军万马自然是不可能的,来的只有一人。 李长歌头顶的夜空中,响箭所化长刀的光影尚未彻底消散时,一个身负长刀,面容清冷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场内。 好快的速度。 李长歌脸色沉凝,这个突然出现在场中的身负长刀之人,以他的灵觉也只是隐隐有所察觉,直到此人身影彻底出现,方才反应过来。 负刀之人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一身蓝色长衫,面容冰冷,好似一块寒冰一般的冷峻神情,目光落到那受伤的少年身上,开口说道。 “小轩,出什么事了。” “董师兄!”看到这负刀人,少年面色一喜,口中喊道。 受伤的少年名叫冷轩,后来的这个身负长刀自然就是所谓的董师兄了。 董师兄走到冷轩身前,感受到其身上不稳定的气息,略一皱眉,旋即伸出手掌按在少年的背上,一股内力送出,助其调理内息,掌心内劲一吐,一股柔劲将少年推到岸上。 转身看向李长歌,“是你伤了小轩。”口中虽然问话,语气却肯定无比。旋即伸手向后 锵 一轮寒月从此人背后升起,一股冷厉的刀气狂涌而出,李长歌正要说话,被刀势所逼,顿时住口不言。 目光落在那有如新月的长刀之上,只见刀身晶莹如霜,一股寒意散发出来,江岸围观众人受这寒意逼迫,纷纷退后。 岸边一阵嘈杂一声,有江湖中人窃窃私语。 “刀如新月,冷若寒霜,这是凝霜刀,来的是董宣昭。” “不错,如此寒意,应当就是天机阁神兵榜上有名号的凝霜刀了,看来这董宣昭应当就是冷月刀宫的入世之人,应该是为了地榜而来。” “不错,因为地榜重订之事,这江湖近来可是十分热闹的紧,不过跟董宣昭放对的这个少年又是何方神圣?” 岸边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认出了这负刀少年正是来自冷月刀宫之人,至于李长歌的来历,一时间倒是没人知晓。 第五十六章 战 江岸上的武林中人,纷纷猜测李长歌的身份,也无人知晓。 “这少年也不知何方神圣,竟然敢跟冷月刀宫最对,嘿嘿。”岸边有人摇头道,“这董宣昭我有所耳闻,本就是青州武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修为高深莫测,如今更有这凝霜刀在手,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只希望那个少年不要连一招都撑不住。”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 李长歌剑眉紧皱,目光紧盯着对面不足三丈的董宣昭,不发一言。 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已然被对手的气机笼罩全身,虽然董宣昭尚未有任何动作,阴森的刀势却逼迫的李长歌不敢有一丝异动,只要一个破绽,便会立刻迎来对手如潮水般的攻势。 听得岸边之人的话语,李长歌心中暗自苦笑,扪心自问,真的一招都接不下来么?这念头才一涌出,便被否定。 一股战意从体内升腾而出,剑气冲霄。 右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握上青竹剑,眼神之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拔剑而出! 董宣昭眼中一亮,见李长歌居然能突破其刻意营造的气势,脸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漫天刀势顿时被引爆,空气中的温度在这一瞬间降低,好似来到三九寒冬之中,寒意刺骨。 一轮新月冉冉升起。 那是董宣昭的刀,一刀斩出,月牙般的刀光瞬间从刀锋之中涌出,化作一道足有三丈宽的匹练,封死李长歌所有的退路。 李长歌面色平静,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战意。 刀光临体。 李长歌的青竹剑快若雷霆,剑尖吞吐着明灭不定的剑光,恰到好处的点在月牙匹练之上,旋即脸上涌出一抹血色。 退! 再退! 纵然是在后退,李长歌的青竹剑却始终点在那道刀光之上,不让其突破到身前,身影好似浑不受力一般,一退三丈有余。 李长歌脸色一冷,怒哼一声,体内剑气狂涌而出,刀光消散,露出真容。 凝霜刀! 李长歌面色一狠,青竹剑不闪不避,直直往刀尖刺去。 刀剑交击! 叮—— 清越的声音瞬间传遍江岸,也引得一众武林中人大惊失色。 青竹剑与凝霜刀一触即收,李长歌一声清啸,白驹过隙身法踏出,旋即化作漫天的剑影袭向董宣昭,李长歌一袭白衣,在这夜色之下,好似幽灵一般,带出一连串的残影,江岸边的武林中人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看之不清。 “这少年好生厉害,居然能与董宣昭战成平手!” “不是平手,你看这少年,初时被董宣昭的刀气逼退三丈有余,分明是功力不足,如今只不过是凭借身法周旋。” “也不知这少年是何门何派,轻功如此厉害,简直可以称得上举世无双。” 且不说江岸上武林中人的议论,李长歌此时却是越战越勇。 诚然,相对于董宣昭来说,李长歌的修为却是逊色不少,然也绝不至于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李长歌心中隐隐明悟,初时不过是被对方气势所迫,但当他下定决心背水一战,顿时精神放空,心灵臻至无思无邪的玄妙境界,将自身实力全然发挥出来,不仅接下了董宣昭蓄势已久的一刀,战到此时,甚至有了一丝反击之力。 毕竟李长歌身怀剑宗的绝世神功,再加上大日琉璃金身决的炼体妙法,身体强度早已非比寻常,董宣昭的一刀,若是换做旁人来接,纵然不死,也定是身受重伤的下场。而李长歌也仅仅受了一些轻伤,根本没有大碍,剑身诀真气流转之下,瞬间便恢复如常。 一时间攻势更是凌厉三分,一柄青竹剑在手中如指臂使,划出一道道玄妙莫测的痕迹,宛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一招一式间,剑气吞吐不休,笼罩董宣昭的周身大穴,凭借着绝世的白驹过隙轻功,与董宣昭战了个不相上下。 一丝明悟涌上心头:虽然李长歌一直都知道自己所得的《万剑归宗》、《大日琉璃金身决》非同凡响,但一直以来,他所遇对手,要么就是太强,要么就是太弱,纵然有如施东来者,虽然勉强修为高出他一筹,却也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层次,而今日与董宣昭的一战却让李长歌明白真正明白自己身怀的功法有多么不凡。 万剑归宗中修行的剑气,本就是天下间一等一的攻伐大术,再加上大日琉璃金身决锻造出的强横体魄,融汇两种绝世功法而成的剑身诀,配合上白驹过隙的绝世的轻功,让李长歌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或许,地榜之上,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不可能事情了。 一念至此,豪气顿生,天下高手会京师,何等的波澜壮阔,岂能少得了我李长歌?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股战意从体内腾起。 一声长啸,只见青竹剑所化漫天剑影瞬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剑尖出凝聚一道剑光,一寸寸递出,随后剑气激射而出,速度极快长驱直入,瞬息之间便突破凝霜刀的防守,进入董宣昭身前不足三尺之地。 董宣昭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手腕一抖,凝霜刀瞬间收回,横在胸前,旋即刀剑再次相击,两人同时后退,于三丈外各自站定。 战到此时,两人已然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你是谁?” 董宣昭面容清冷,开口问道。 “东圣阁,李长歌。” 东圣阁之事既然已了,白楚生都愿意承认李长歌的身份,李长歌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毕竟这东圣阁的名头,有些时候还是相当好使的。 “很好,我记住你了。” 董宣昭的面色犹如寒冰一般,不见丝毫动容,略一点头,身影化作一道刀光纵到岸边。 冷轩看着自己一向敬若天神的董师兄都未能拿下李长歌,脸上神情极为难看,董宣昭走到冷轩面前,扫了他一眼,径自离去。 李长歌看着冷轩,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不过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自然犯不着与其一般见识,再说李长歌也未曾吃亏,只不过这个笑容落到冷少宫主的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嘲笑了。 一声冷哼,冷少宫主紧随着董宣昭身后,离开此处。 江岸之中吵闹不休,李长歌无心理会,身形一纵,好似一只大鸟一般,瞬间回到酒楼之中。 第五十七章 美人,追兵 李长歌一向自认为是一个好人,长相也算过得去,只不过眼见秦家众人宛如看见洪水猛兽的表情,却让他不由自主心中暗道:难道我还有当坏人的潜质? 青竹剑拄在身侧,李长歌斜倚在窗前,眼神玩味注视着前方,一众秦家人顿时噤若寒蝉,脸上殊无血色。 “李少侠,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阁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等一马。”秦家长老的姿态放得很低,低的李长歌都不好意思开口为难这些人。 秦家本是青州最底层的三流势力,秦漠曾经机缘巧合结识了外出游历的冷月刀宫少宫主,恰逢此次地榜之争,董宣昭与冷轩途经临江府,秦家自然是曲意逢迎,盛情款待。 安排在这望江楼饮酒赏月,顺带沟通感情,若是能傍上冷月刀宫的大腿,说不得也是秦家的机缘,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在这临江府中,秦家也算有些名头,再加上冷月刀宫得盛名,想来就是霸道些,旁人也未必敢说道什么。 谁也没料到,竟然惹出了李长歌这一条过江强龙,此时秦家人心里是百味陈杂,苦的不能再苦了。 东圣阁的威名,让他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心思,唯有生生咽下这口苦果。 索性李长歌也没准备为难这些人,在王罡等人不甘心的眼神中,秦家众人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李师兄,为何要放过这些人?” 不顾王罡阻拦的眼色,一人心直口快道。 “哦?”李长歌玩味的看着那人,“我为何不能放过他?” 那人神情一滞。 无趣之人,李长歌见状微微摇头。 他此时心境已然大不相同,原本就不甚喜欢,此刻更是没必要这些人虚与委蛇了。 长身而起,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李长歌开口朗声道:“在此谢过诸位款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啦。” 不待众人说话,身子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房中。 房中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均以愤怒的目光投向开口那人。 “陈兄,你的要求过分了,”王罡强行压下胸中怒气,开口说道:“我等与李师兄不过是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一路上更是受了李师兄颇多指点,已然欠下恩情。” “况且今日之事虽然是秦家挑衅在前,但李师兄已然为我等出头,于情于理我等都没有资格再去要求什么,你最后那话说得太过分了,若非李师兄大量,换作是我的话,嘿嘿。”心中气急,众人说话不就一丝情面。 那人张口结舌,欲言又止,最终沮丧垂下头去。 夜色正好。 汉江岸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程度更甚白昼,江上游荡着不少画舫,一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景象。 李长歌漫步在江边目光落在一搜搜的船只上,他自然是无心寻花问柳,目的是为了寻了一艘前往九鼎城的客船。 随意寻了一艘,尽管船上客人尚未满载,不过李长歌大把银子予了出去,船依旧是开拔动身了。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入船舱之中,落到李长歌的身前,显得格外的幽静清冷。 李长歌思绪飘飞,想起了方才的一战,虽然此战两人看似平分秋色。李长歌心知,比起董宣昭他还是略逊一筹,若真的是死战不休,定然是董宣昭以重伤的代价杀死李长歌。 不过两人之间并未有什么大仇,因此彼此间只是试探性的交手。 虽然李长歌尚有绝招并未用出,不过他也很肯定的是,董宣昭同样没有用处真正的实力。 李长歌从不会高看自己,也绝不会小看他人。 当然,以李长歌的轻功只要想跑,怕是董宣昭也拦不住。 认真反思此战的经过,李长歌颇有收获。 客船已然离开临江府境内,夜色更深了,月儿也隐藏进云层之中,此刻的江面之上除了滔滔江水声外再无其他。 天地陷入一片恒古长存的幽深黑暗之中。 此刻此刻,正适合行走在黑暗之中的存在,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李长歌心中一动,身影随即消失在舱舫之中,下一刻出现,表示在客船的甲板之上。 极目远眺,深邃悠远的目光落在暗潮,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旋即声音越来越大,江岸边若隐若现点点火光,有兵器交击声传来。 一声怒骂声中,一道身影从岸边窜出,直往江上而来。 汉江之宽足有近百丈,就算是狭窄处恐怕也有近五十丈,李长歌确定,不管是轻功再高明之人也绝不可能一跃而过。 除非踏入混元境,拥有凌空虚渡的本领。 李长歌落眼看去,原来在江心处泊了一搜小船,离岸边足有三十丈的距离。 只见那道身影背后宛如生了翅膀一样,在江岸上凌空跃起,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其背后使力,三十丈距离眨眼便到,落在小船之上,旋即手中寒光一现,斩断绳索,船儿好似离弦之箭往对岸而来。 李长歌眼中闪过惊叹之色,如此轻功当真是匪夷所思。 那小船儿从李长歌正前方经过,只待凝目看去,顿时露出惊艳之色。 已是三更时分,原本隐于乌云中的明月不知何时探出了脸儿,薄纱般的月花倾泻而下。 只见那船儿之上静立了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一身束腰紧身黑衣,展现出女子妖娆曼妙的身躯。 月色衬托下,份外强调了此女有如白玉的肌肤,晶莹如雪,散发着盈盈的光辉。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静如止水的玉容上,那一双清丽的眸子,澄净无瑕,却又隐隐一股透着天真狡黠的味道。 小船儿速度极快,李长歌与女子彼此对视了一眼,便即擦身而过,小船儿驶向黑暗之中,转瞬间消失无踪。 明月夜,美人,追兵,有趣。 李长歌收回目光,看向女子来时的那一侧江岸,一阵急剧的马蹄声传来。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江上的船只,速速靠岸。” 船速渐缓,客船主人跑到李长歌跟前:“客官,您看这?” 李长歌脸上挂着一丝坏笑,玩味的开口道:“停下来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你能保证船上客人安全么,还是加快速度,赶紧离去。” 船主被李长歌这么一唬,立刻安排下去,随即船只速度加快,直上游而去,江岸边顿时传来一阵喝骂之声,只是这一骂,船只的速度更是快上三分。 第五十八章 宫轻语 江岸边马蹄声渐趋于平静。 李长歌不知道那些人什么身份,也不知他们追那个女子有什么目的,但是显然那些人并没有女子那般绝世轻功,唯一的一艘船又不愿搭载,所以只能放弃了。 江岸之上渐渐恢复宁静。 李长歌正要返回船舱之中,心中一顿,脚步停下,锐利的眼神看向江岸。 只见一道身影从岸上跃出,纵出十余丈,身子落在江面之中,岿然不动,脚踩着江水直往另一侧岸边行去。 一个年约三十许男人,身材颀长,略显单薄的身躯,冷峻的脸上嵌着一双宛如鹰隼的锐利眸子,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笔直如标枪的身材立在江中,踏水而行。 李长歌目力极好,隐然看见那人的脚下踏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速度极快,宛如离弦之箭,直往女子离去的方向行去。 一苇渡江,好功夫! 心中赞了一声,虽然此人轻功未必如何厉害,但是单凭一根树枝便可横渡大江,可见内力着实不凡,李长歌眼神落到两人消失的地方,心中一动,脚尖轻踏,沿着两人的方向,身形好似全不受力一般,直往岸边而去,乳燕投林般瞬间消失在岸边。 江岸上便是一片原始风貌的丛林,李长歌的身影好似一道魑魅一般,在树林中闪烁不定,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自身的气息,远远吊在那人身后,那人没有丝毫察觉。 这也是剑身诀的另一妙用,周身气息浑然天成,既可存于丹田之中,又可化入周身穴窍内,气息不漏分毫,只要他想,纵然修为高处李长歌一个层次,恐怕也未必能看出其中虚实。 李长歌一向的原则就是不管闲事,性子更是懒散,只不过凡是都有例外,若是今夜追逐之人没有那个女子,他定然是置之不理,自认为是惜花之人的他,自然不会看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遭人毒手。 虽然只是遥遥一瞥,李长歌便已确定,那个女子身上有伤,紧随其后的那位神情冷峻之人,在李长歌的感应中,更是满怀杀意,对其志在必得。 一路跟随数十余里,约半个时辰,前方那人终于停下脚步,李长歌收敛全身气机,悄然走进。 “宫姑娘,大夏朝已然亡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愿妥协么?” 李长歌心中一动,大夏? 大汉朝灭十国而统天下,若是李长歌没记错的话,似乎有一个诸侯国的名字就叫做,夏。 “哼。”一声轻哼,饱含怒火,李长歌却从中听到一丝虚弱之意。 小心从林间探出目光,落眼处有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位自然就是那位倾城女子,另外一人,李长歌只看见一个背影,颀长的身躯略显消瘦,高冠博带,听声音看,显然年岁并不大。 “白愁飞,我父皇对你白家如何?”女子清冷空灵的声音传来。 “宫姑娘,”看着少女冰冷的表情,白愁飞当即改口,“不,长公主殿下,陛下对我白家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是信任有加,这一点我白家自然是没齿难忘,只不过当今天下局势平稳,此一时彼一时,宫家的所谋兹事体大,恐怕不可轻易妄动。” “呵呵,”女子冷笑道,“你白家不过是我大夏的臣子,奴才而已,嗯?你有什么资格站着跟我说话?” 纵然李长歌看不见那白愁飞的表情,却也知此时必然是难看至极。 “再者说,我大夏留下的宝藏,用以光复我朝,此事事关重大,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白家知晓一二,如今父皇刚刚仙去,你白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取出宝藏,到底是是什么意思,如今更是以奴欺主伤我性命,你且说说,你们白家究竟想干嘛?”宫姓女子越说越激动,面色隐隐透着潮红,李长歌一见之下便知所受内伤颇为严重,甚至到了压制不住的地步。 “嘿嘿嘿,”白愁飞一阵冷笑,“宫轻语,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夏朝已经亡了,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所谓长公主,跟我这儿摆什么架子,嘿,若不是我白家拼死保护,你们宫家早就斩草除根,剿灭干净,至于你?”眼神阴邪的扫了扫宫轻语曼妙的身躯,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所谓的长公主,恐怕早就不知被卖到哪个窑子里,被多少男人玩弄了。” “你!”宫轻语面色一寒,张口欲言,一口鲜血却先吐了出来。 “嘿嘿,我什么我,白家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保你宫家数十年平安,可到最后呢?”白愁飞冷冷一笑,“若不是为了那宝藏,你以为我白家为何会跟着你们这群亡国之徒这么久,做梦吧!” “还是说,你认为你那个死鬼父亲是怎么死的?”白愁飞的脸色越加的阴森可怖,宛如地狱中爬上来的阴魂一般。 宫轻语脸色一白,目光死死盯住白愁飞,“是你白家动的手?” “嘿嘿,只可惜你那个死鬼父亲到最后都留了一手,藏宝图虽然留在我白家的手里,开启宝藏的方法却只告诉了你,”白愁飞并不否定,自然便是肯定了。 邪异的眼神盯着宫轻语,开口说道:“要不然这样,长公主殿下,你就嫁给我,到时候咱们成了一家人,你宫家的事我白愁飞自然是责无旁贷,定然助你找到宝藏,光复大夏,怎么样?” 白愁飞垂涎的目光扫过宫轻语玲珑有致的身躯,露出一丝迷醉的神情。 宫轻语的脸色纸白,眼神阴冷的好似一块寒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奴才!” 李长歌心中一叹,傻妮子啊,你不是明摆着要激怒别人么,恐怕别人立刻就会给你正法了。 “哈哈哈哈,”白愁飞一阵大笑,笑的腰都弯了下去,“长公主殿下,你是在激怒我?” 缓缓走上前两步,毫无感情的话语落在宫轻语的耳中,“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只不过你越激怒我,一会受罪的恐怕就是你自己了,我会提醒自己,对你温柔点。” 宫轻语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长公主殿下您在害怕了,您害怕什么呢,我不过只是一个奴才而已,”脚步又踏前两步,紧逼着宫轻语的心防。 “长公主殿下,你的身子怎么在发抖,难道您冷么,让奴才来给您披上衣服。”白愁飞双目中闪烁着邪光,又是两步踏出。 宫轻语的身体颤抖的更为剧烈,眼神中透出绝望之色。 一阵清脆的掌声,在夜空中传来。 “这位白兄弟可当真是贱人中的奇葩,人渣中的极品,让在下实在是佩服之至。” “谁!” 白愁飞脚步一退,如临大敌。 眼看着宫轻语已然承受不住,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李长歌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无题 “谁!” 白愁飞心中一惊,鹰隼般锐利的眸光刺破黑暗,看着声32音传来的方向。 李长歌气定神闲,一袭白衣胜雪,青竹仗剑,宛如携美夜于游荒野之上的浊世公子,气度雍容,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浅笑,从林中阴暗处悠然漫步而来。 白愁飞脸色一寒,眼中杀机隐现,更有着一丝戒备忌惮之色。 李长歌走到白愁飞身前不足三丈许的位置,脚步停了下来,眼神玩味的看着白愁飞。 此处已然是白愁飞所能容忍的极限,只要李长歌再踏前一步,便会迎来对手迅如雷霆的连绵攻势。 白愁飞脸色骤然一变,自李长歌靠近而来,他已然提起全身功力,气势凝聚到极点,只等李长歌走进三丈之内,便可携雷霆之威,势如破竹出手,击败乃至击杀对手。 然而李长歌的这一止步,让白愁飞积聚了半天的气势顿时落空,而后气势急转而下,好似全力一击打在棉絮之中,空空荡荡,心中顿时好生难受,不由生出一丝溃败之感。 气机交感下,李长歌立时有所感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一股浓烈的剑气喷薄而出,凌厉的气机笼罩白愁飞的全身上下,让其不敢有一丝异动。 一步踏出! 剑气更胜,此刻两人的形式完全颠倒过来。 白愁飞脸色蓦地一变,脚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李长歌再进,白愁飞继续后退。 宫轻语苍白如纸的脸庞之上浮现处莫名的神采,眼神熠熠的看着踏步而来的李长歌。 一连十余步,李长歌挟雷霆万钧之势,将白愁飞迫出三丈之外,站在宫轻语身侧,伸出一只手,落在宫轻语的面前。与此同时,凌厉的目光满是威胁之色,片刻不离白愁飞周身,只要对手敢露出一丝异动,青竹剑待时而动,立刻便可斩出。 宫轻语黛眉轻蹙,似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纤纤柔夷伸出,覆在李长歌的掌心之上。 白愁飞怒火中烧,眼中射出嫉妒至极的神色。 素手冰凉,宫轻语的手上没有一丝温度,如同一块寒冰一般。 李长歌心知有异,伸手将其拉起,顺势渡过去一丝内息,探明其体内伤势。 宫轻语的伤势极重,五脏六腑都隐隐破裂,真气更是在体内暴动不休,破坏着经脉,而更为重要的则是其体内的毒药,这毒好似跗骨之蛆,盘踞在其五脏六腑之中,宛如毒蛇一般伺机而动,显然是极为厉害的毒药。 “好狠啦的手段,”李长歌一阵冷笑,眼中杀机四伏,“解药交出来,饶你一命。” 生平第二次,李长歌有了杀人的冲动。 白愁飞一挑眉,阴森的开口说道:“我若是说不呢?” 李长歌神色不变,将宫轻语扶到一侧坐下,输了一道真气暂且压制住其体内的伤势,旋即转身面向白愁飞,右手伸入腰间,修长的手指握在了青竹剑之上。 “看来你是要我动手了。” 剑气纵横,杀机弥漫。 一道足可洞穿金石的剑气从青竹剑一端激射而出,白愁飞眼神阴鸷,抽出腰间长刀,迎上剑气,二者相交。 叮—— 金铁交击之声,白愁飞脸色微白,身子微颤,尚未站直身子,李长歌的身影随之而上。劲气在两人间激荡,剑气四射,周围好似有无形的风刀利剑刮过,隐隐有剑啸传出。 白愁飞身子一退,纵出三丈有余,脚步踏在一颗大树之上,足有合抱粗细树干顿时懒腰截断,一刀劈出,匹练般的刀光宛如雷霆霹雳,一闪而过。 风声顿起、 刀光尚未临身,四周却隐然有大风吹起,卷起一地的枯枝树叶,漂浮在空中,于风声之上,一抹刀光惊艳而来。李长歌全然没料到,纵然失了先机,白愁飞却依旧能劈出这犹如石破天惊的一刀。 神色古井无波,白驹过隙身法轻踏,身影好似纸鸢一般,又似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随风飘荡,轻盈起舞。 纵然刀光四起,纵横往复,却难以沾上李长歌一片衣袖。 青竹剑在李长歌手中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犹如天马行空,大开大合,又似羚羊挂角,不着痕迹,虚空中遍布剑影,将对手压迫的青竹剑下,不敢轻动、 白愁飞脸色隐寒,内气狂涌而出,顿时方圆一丈内刀气弥漫,李长歌的身法也无立足之地,心中讶异,这一招看似威力巨大,实则极费内力,刚不可久,后续必然还有杀招。 李长歌的身影好似穿花蝴蝶一般,于漫天刀光中进退有据,一个闪身落到宫轻语的身前,卓然而立,青竹剑看似随意点出,一一打落四处溢散的刀光。 白愁飞顺势收刀而立,眼神不带丝毫感情的看着李长歌,冷冷一笑,旋即双眼紧盯着手中长刀,精气神浑然一体,长刀横在胸前,散发着点点荧光,这是内息涌动到极致的表现。 “接我一刀!” 一道弯如月牙般的刀光脱刃而出,于虚空中划出一道流光,李长歌闪身躲过,那刀光一掠之下,身后的一株合抱粗细的树木应声倒下,断口光滑如镜,随后刀光极为灵性的倒转而来,直袭李长歌背后! “有趣。” 李长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手中青竹剑不闪不避,带着洞穿金石的力道,点在刀光之上,旋即一股沛然的力道涌入体内。 “哼!”一声冷哼,剑身诀所成的真气何等霸道,流转周身经脉穴窍,那刀气顿时消弭无形。 眼神转向白愁飞,“好刀法,你也接我一式剑招,若是不死,我饶你一命。” 白愁飞脸色顿时一变,露出惧色,脚步一转,转身逃去。 李长歌脸色微讶,继而化作冷笑。 手腕轻抖,青竹剑状似不经意间轻盈点出,空气都似乎凝滞了一下,如同点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一声清越的流水声传来,瞬间便化作滔天的波浪汹涌之声,宛如置身怒海狂潮之中,让人心中顿生无可匹敌的感觉。 无形剑气破空而出,带着波涛汹涌的狂澜之声,直往白愁飞逃离的方向急射而去。 一声惨呼传来,旋即只见白愁飞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 李长歌正要跟随而去,眼神落到宫轻语的身上,脚步一顿,还是停了下来。 白驹过隙最擅长的是方寸之间的腾挪躲闪,于长途跋涉却不擅长,纵然李长歌可以追上白愁飞,却也是一炷香后的事了,况且以白愁飞的武功,一心要逃,李长歌也没把握一定可以留下。若是将宫轻语一个人留在此处,荒郊野外,也容易出现变故。 略一思量,李长歌开口道:“宫姑娘,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第六十章 笑一个 说道离开,具体怎么个离开法,这是个问题。 宫轻语的身上是受32了重伤的,原本就是强压伤势一路急行,此刻伤势爆发出来,不说走,恐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李长歌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油然开口道:“宫姑娘,你是喜欢我抱着你走呢,还是背着你走呢?” 宫轻语有如白玉般的脸上涌上一抹血色,娇艳欲滴,神色强自镇定,“背,背着吧。” 将佳人的娇躯背到身后,感受到其中旖旎,李长歌不由心中一荡,低吟道:“得罪了。”双手负后,托住宫轻语的身子,免不了的落在其上,其中的美妙之处,更是让李长歌大呼受不了。 宫轻语灿若繁星的眸子媚意横生,口中发出一声轻呼,臻首低眉,不敢抬头。 李长歌一声轻笑,感受到背后宫轻语冷冰冰的身子,强自收摄心神,真气潺潺流出,帮助宫轻语压住体内伤势,脚下踏步,消失在此处。 船,自然是坐不成了。 夜色漆黑,李长歌背着宫轻语在荒野上行走,宫轻语已然在李长歌背上沉沉睡去。终于在天将放亮之时,李长歌寻到了一处小镇,随意寻了一户人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妇,心地善良,坚决不愿收李长歌的银子,又见宫轻语的情况,忙招呼两人进入房内。 李长歌略略看了一下宫轻语的情况,眉头皱成了川字。 情况很不妙,体内的伤倒是其次,最为难缠的是所中的毒,已然深入五脏六腑中,虽然不至于立时毙命,但若是久拖下去怕也会出现变故。 此时宫轻语尚在昏迷中,李长歌将其安顿下来,随即一阵困意涌来,纵然他的真气深厚,体魄强横,经过这一个夜晚的折腾也觉得颇为疲惫,再加上一路上不间断的在给宫轻语体内输入真气,就算是李长歌铁打的身子此刻也快承受不住了。 老夫妇留下来照顾宫轻语,安排李长歌到另一间房中休息。 等李长歌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中天,他只不过休息了两个时辰便醒转过来,自从修行渐深,他已经基本上都是用打坐来代替睡觉,对修为也是有着不少好处。 昨夜舟车劳碌,一路上更是不断的在给宫轻语体内输入真气,到最后就算是李长歌的深厚内力都所剩无几,感受体内充盈的真气,就连修为都略有精进,李长歌露出满意的神情,提着青竹杖前去寻宫轻语。 宫轻语依旧尚未醒转,李长歌手指搭在佳人的皓腕之上,真气就流转对方全身,旋即眉头轻皱。 李长歌自然是不懂医术,所以他对宫轻语目前的状况无可奈何。 手上渡去一丝真气,宫轻语幽幽醒转,清丽明眸都略显黯淡不少,目光落在李长歌身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宫姑娘,你如今身受重伤,更是中了剧毒,李某也无可奈何,你可以自救之法?” “九鼎城。” 三个字似乎用了全部的力气,宫轻语说完便阖上双目,继续昏迷过去。 李长歌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床上好似睡美人一般的宫轻语,“还真是摊上一个麻烦。” 看了看天色,已然是中午,饥肠辘辘的李长歌在农家中简单吃了点午饭,便带着宫轻语离开了。 镇上不大,两个在老夫妇的指点下,李长歌买下镇内唯一的一辆马车,将马车内铺上厚重的棉毯,准备好干粮,往九鼎城方向而去。 驾车的是镇上的一个四十许的中年汉子,宫轻语内伤颇重,李长歌需要时刻注意,因此便雇了一个车夫。 马车内,宫轻语躺在厚厚的棉被之中,李长歌盘坐在一旁,一只手搭在宫轻语的额头之上,感受其冰冷的体温,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宫轻语所修行的功法属性定然极寒,此刻身受内伤,真气控制不住在体内流窜,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冷。”昏迷中的宫轻语身子轻轻颤抖着,缩成一团,样子分外惹人怜惜。 好在李长歌的真气至阳至刚,他之所以片刻不离也正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真气渡去,宫轻语的神色当即好转。 “唉,真是苦命啊。”李长歌哀叹一声,感慨了自己劳碌名,远离掀开马车的帘子,“老张,九鼎城还要多久才能打啊。” “李少爷,最起码还要半个月呢。”老张一声憨笑,开口道。 “半个月?老天,你杀了我吧。”李长歌一声哀嚎,直接瘫在了马车里。 “咦,你醒啦!” 马车内空间本就不大,李长歌瘫倒下去,正好于宫轻语并肩躺在一起,眼睛看去正好看到宫轻语犹如漆黑夜空中明亮星辰般的眸子,正落在他的脸上,两人彼此对视着。 “谢谢。”宫轻语轻启樱唇,脸上随之浮现一抹嫣红,动人之极。 李长歌剑眉一挑,“就一句谢谢就完了?” 宫轻语眼珠转了转,缩了缩脑袋开口道:“不然呢,你想怎样?” “什么叫我想怎样,小丫头,我可是救了你的性命,你就不准备报答我么?” 宫轻语面色一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原来也不过是个贪财之人。 李长歌心思剔透,哪里还看不出宫轻语的心思,好气又好笑。 屈指不轻不重的弹在宫轻语的额头上,“小丫头又在乱想什么呢,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 宫轻语额头一疼,小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疑惑之色得看着李长歌。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李长歌试探地问道。 “想得美!”宫轻语一声轻哼。 “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李长歌一脸悲愤莫名,“按道理不是应该以身相许才是正确的剧情走向吗?” 宫轻语犹如一汪清泉般的明眸尽是疑惑。 李长歌哀叹,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情,“那要不,你给爷笑一个?” 宫美女的的眼中已然流露出一丝恼怒得神色。 “不行啊?”李长歌幽怨的开口。 宫轻语重重得点了点头。 废话,我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对你这个无赖、登徒子笑? 想到昨夜李长歌背负她的情景,俏脸微红,只觉得身上被李长歌摸过的地方都是一阵火热,整个身子都酥麻了起来,眼中流淌出一丝羞意。 李长歌眼神温和,带着一丝暖意,油然开口:“要不,爷给你笑一个?” 宫轻语愕然,旋即身子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笑的,一双清丽的眸子都弯成了月牙,从被子中传出吃吃的笑声。 第六十一章 截杀 平坦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娓娓驶来。 距离马车数里外的一处小33山之上,白愁飞卓然而立,颀长的身躯,既高且瘦,双手附于身后,眼神冷漠的看着三里外缓缓驰来的马车,身上腾起若隐若现的阴冷杀意。 他身后的尚有一人,躬身上道,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说道:“少主,他们人来了,动手么。” 白愁飞的血液开始沸腾。 马车中,李长歌收回搭在宫轻语额头之上的手,顺手捻了捻被子,将被角压实。 正要开口说话,心中一动,看向马车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喃喃开口道:“麻烦来了。” 宫轻语看着他的神情,皱了皱青黛般的峨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之色。 李长歌轻笑,柔声道:“躺一会吧,我去去就回。” “小心点。” “知道了,放心吧。”李长歌点头应道,提起一旁的青竹剑,开口道:“停车。” “怎么了,李少爷。”驾车的老张疑惑了一声。 李长歌从车内一跃而下,傲然立在官道正中,双眸微闭,留心倾听。 “呵呵,来不少人呢。”李长歌一声嗤笑,旋即面向老张道:“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回来。” 青竹剑入手,轻轻一抖,发出一声清脆的剑吟。 感受剑灵跃跃欲试的心绪,李长歌笑道:“走吧,我们去见识见识。” 一手执剑,信步走向前方。 老张虽然不知发生何事,倒也老老实实勒住马缰,将马车停在官道一侧,只见马车内一阵悉嗦之声,帘子掀开,宫轻语的倾城面容从车厢内探出。 “咦,李夫人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在车内好好休息。”虽是被宫轻语的容貌所惊艳,老张毕竟是久经风霜之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憨笑着连忙开口说道。 宫轻语并未理会,眼神落在远处李长歌的背影之上,闪过一丝关怀忧虑神色。 李长歌并未远离,毕竟此时宫轻语深受重伤,毫无反抗之力,此刻马车在身后数百米的地方,虽然被树林遮掩,看不到此处虚实,却是李长歌可以顾及到的距离。 一旦发生变故,三息之间,他便可纵身回到马车前。 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李长歌执剑在手,敏锐的感知,让他轻易的发现四周隐藏的杀手,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杀机。 脚步一停,傲然立身。 “出来吧。” 青竹剑斜指地面,李长歌悠然开口道:“二十七人,一个都不要少。” 隐藏于官道两侧的众人心中一寒:好敏锐的感知。 既然被发现,自然就无需隐藏。 李长歌目光扫过从阴暗处跃出的一众黑衣人,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七人。 李长歌并未看着渐渐包围上的众人,眼神空虚,瞳孔似无聚焦之处,空洞目光投向远处足有三里外的一处矮山之上,露出一个森寒的笑容。 白愁飞脸色一变,身子不受控制的退后一步,眼神中闪过一丝骇然之色。 “果然是你啊,”只是一眼,纵然枝叶掩映,李长歌还是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收回目光不再看去,低眉垂首,眼神落在手中的青竹剑,柔声道:“你们一起上吧。” 虚无缥缈却犹如实质的气势腾空而起,青竹剑应声抖动,发出一道清越的剑鸣。 黑衣人一番对视,眼中尽是惊骇之色,却未曾后退,同时合身纵来,杀意弥漫。 最先到来的是一柄刀,迎面向李长歌砍来,一缕劲气凝聚于刀尖之上,所过之处,刀风呼啸。 李长歌嘴角露出一丝轻笑,骈指如剑,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他突然的伸手,神态自若,不似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到似在自家的花园之中,伸出的手指好似要折下庭院之中的花朵一般,姿态写意,双指轻轻一夹,那迎面而来足以洞穿金石的一刀,就这么轻轻巧巧的落在他的两指之间。 在对手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指尖用力,无声休息长刀寸寸断裂,沛然的剑气冲入那人体内,筋骨碎裂之声响起,那人应声倒飞一丈有余,落地时便已毙命。 青竹剑爆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李长歌手腕轻抖,便是一片剑幕,笼罩住身前的三人,裂帛之声顿起,身随剑走,脚步轻盈瞬间越过三人,再看三人,全身上衣衫褴褛,一道道血箭从全身上下喷出,好似血人一般。 一个照面下,便死了四人。 李长歌面色平静,身形好似魑魅一样穿梭在战场之上,他的招式并非花里胡哨,一招一式极为质朴,却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味,每剑刺出必带走一人性命。 白驹过隙的身法让他在此间如鱼得水,青竹剑好似一条游龙一般,于战场之上穿梭往复,收割性命。 不过盏茶的功夫,场上只剩最后一人,手中长刀都似握不住,眼中尽是绝望之色,李长歌毫无所动,更不会有一丝怜悯,杀人者人恒杀之。 手腕轻转,只见虚空中剑光一闪,掠过最后一人的咽喉,带走性命。 收剑而立,李长歌气定神闲,姿态完美无懈可击。 “可惜了。” 摇头叹了一句,眼神转向远处,矮山之上早已没有人迹,也不知是可惜眼前死去的人,还是可惜远处逃脱性命的人。 转过身子,踏步离去。 宫轻语倚在马车之上,像极了一个翘首以待等候丈夫归来的妻子,脸上挂着担忧的神情,黛眉轻蹙,神情我见犹怜。 清脆的足音响起,宫轻语眼神一亮,见李长歌悠然行来,上下扫视一番,眼见并未受伤,方才轻嘘了一口气。 “解决了?” 李长歌点点头,“老张,继续走吧。”随后跃上马车,扶着宫轻语进入车厢之中。 “好嘞,坐稳了。”马鞭一扬,一声呼喝,马车继续前行,不多时便看见路边横七竖八的倒下的尸体,老张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驾车驶过,心中嘀咕:这李少爷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不想杀起人来这般厉害。 扶着宫轻语躺下,李长歌倚靠在马车中,眼神落到宫轻语苍白的脸上,心中一动:“发作了?”宫轻语轻轻摇头,身子却颤抖起来。 “说谎。” 李长歌右手屈指,在宫轻语光洁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旋即一股真气渡了过去,帮助宫轻语压制住体内暴动的真气。 “说说吧,具体的情况。” 手掌抚摸在宫轻语冰玉般的额头之上,李长歌悠然开口道。 第六十二章 杀意 宫轻语轻启樱唇,娓娓道来,整件事渐渐明了。 当年御玄机横空33出世,君临天下,以横扫八荒六合之势,睥睨众生,纵横四海无有抗手,灭十国而统天下,建立古今未有之声势。 宫轻语就是当年被灭的十国之一,夏朝皇族的后裔,随着天下一统,昔日的皇室贵胄也随之流落江湖,不负往日荣光,为防朝廷的缉拿,更是改名换姓,以待时机。 当年宫轻语的祖上,大夏遗族逃出皇宫时,身边唯有一贴身护卫相随,也是当年大夏第一高手,复姓百里,百里端阳。 百里端阳忠心耿耿,更是创下了白家诺大的基业,原意用以辅佐宫家之人,光复大夏,成就大事,却不曾想后辈之中,却出现了白愁飞这样的叛徒,不仅觊觎大夏朝留下的宝藏,更是想要赶尽杀绝,取而代之。 “百里前辈为防被我等被当朝发觉,于是远走边塞,掩人耳目,这些年来更是鲜有归来。” “白家渐渐势大,叛逆之心早有苗头,几年前便已不将我宫家放在眼里,平日里阳奉阴违,小动作不断。” “前些时日,白愁飞传来消息,言道父皇病重,命不久矣……我虽然有所准备,却还是没料到他竟丝毫不顾忌百里端阳的存在,居然真的敢动手。” “你恐怕也没想到他更是卑鄙到用毒的地步。”李长歌了然,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然知晓了,“你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道。”宫轻语轻摇臻首。 李长歌无奈扶额,开口说道:“算了,当我没问,九鼎城中有人能治好的你毒么?” 宫轻语点了点脑袋,开口道:“天机阁。” 李长歌神色一动,疑惑问道:“天机阁在九鼎城中?不是说天机阁存在于天机缥缈的虚无之地,与世隔绝,世间无人知晓么?” 宫轻语横了李长歌一记,眼波流转,动人至极,开口解释道:“天机阁的具体所在,知之者甚少,我们所要前去的是天机阁的在各州中的分阁,倘若天机阁真的是不临凡尘,与世隔绝,那天下间的各个榜单又是怎么订下的?” 宫轻语眼神惊异的看着李长歌,“你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真是个笨蛋。” 说话间皱皱好看的琼鼻,细声道:“你是哪个门派出来的弟子,师长们都没告诉你这些么?” 李长歌摸摸鼻子,苦笑了起来。这些东西还真的从来都没人告诉过他,他又怎么可能知晓。 “东圣阁。” “咦,”宫轻语轻咦了一声,“东圣阁中还有你这样的笨蛋?” …… 李长歌竟无言以对。 宫轻语的脸上浮现出忧色,“此事尚未结束,白愁飞没拿到我手中的宝藏开启方法,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一段路恐怕不好走。” 李长歌也头疼了起来,今天的截杀,若非李长歌的身法了得,不惧群战,更兼之功力深厚,否则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不容易,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不愿伤及无辜,李长歌辞退了赶车的老张,亲自当起了马夫,驾车一路西去。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遇见不下十余次的阻击,幸亏李长歌的灵觉敏锐,每次都能提前发觉,化险为夷。 若是避之不过,便唯有一战。 青竹剑射出一道足以洞穿金石的剑气,带走一人性命,李长歌也不去看四周倒下的一众尸体,跃上马车,驱赶着马儿继续前行。 宫轻语璨若星辰的美目静静盯着李长歌的背影,樱桃小口张的老大,满脸的的不可思议之色。 李长歌回头轻笑,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看傻了么?” 宫轻语嗔怪的横了李长歌一眼,这家伙最近弹的有点上瘾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离九鼎城最多还有两日的路程,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很快就会面临对手最后的反扑,到时候,我也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李长歌脸色并不太好,一连十余日的战斗,就算他强横一时的体魄都有些受不了,身体上倒还好,只是这精神上的疲倦却无法可解。 两人都猜到白愁飞的谋算,这一路上的杀手伏击不过是开胃小菜,用来消耗李长歌的精气神,真正的杀招必然是留到最后,一击必杀不留余地。 宫轻语看着李长歌有些苍白的脸色,眼神闪过一丝不忍,柔声开口道:“若是事不可为的话,我要你亲手杀了我,然后独自逃走。” 李长歌身子一顿,明亮的眼神看向宫轻语,宫轻语不闪不避的与他对视着,李长歌粲然一笑,眼神好似高悬九天之上的太阳一般,温暖人心,“行了,好好休息吧。” 宫轻语眼神坚定的看着李长歌的眸子,没有一丝退避,其中一片坚定之色。 “啊。”一声轻呼,宫轻语以手扶额,嗔怪的看着李长歌,毫无疑问,她的脑门上自然又是一个脑瓜蹦弹了上去。 李长歌端坐在马车之上,眼神没有去看宫轻语,而是落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开口道:“听话,进去。” 宫轻语缩了缩脑袋,看着与平日似乎有所不同的李长歌,出奇的没有开口反驳,乖乖的回到车厢内。 青竹剑横在膝头,李长歌手指轻轻拂过剑身,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渗入心头之上。 他的内心一片宁静,无可否认的,李长歌对宫轻语确实有些好感,但也绝不至于以命相搏的地步。 此事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巧合,李长歌出于好奇心跟上白愁飞想要探探究竟,一则见猎心喜,二则是出于不忍,救下了宫轻语。 既然救下了人,已然不可能再将其随意抛下,只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但这绝不是李长歌为此性命相搏的理由。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李长歌? 白愁飞这一路之上三番五次的截杀,已然彻底激怒了李长歌。 似是感受到了李长歌的心意,剑灵随心而动,青竹剑中隐隐发出一道清越的剑啸之声。 “呵呵,你也感受到了吗,”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容,杀意凌然的开口吐出一句话。 “既然一心求死,就让他们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剑若龙吟,剑气冲霄! 第六十三章 武者之心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 汉江之水,浩浩汤汤,横无33际涯,奔腾入海不复回,此时,李长歌、宫轻语两人就在这汉江之侧,入眼中尽是江浪翻滚不休的磅礴大气。 “明日便可到达九鼎城。”李长歌的眼神落在翻腾的江水中,语气悠然的开口,“白愁飞若是想拦下我们,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轻轻一抖马缰,不待宫轻语开口,继续说道:“此战胜负难料,我也没有把握可以护你周全。”顿了顿,“所幸你身上的伤势已经好转,以你此时的功力当可以发挥出七成的速度,到时候我拦住他们,你伺机逃走,当有六成的把握逃出一命。” 看着宫轻语似欲开口,李长歌柔声道:“不要想着留下,只有你离开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出其的,宫轻语并未反驳。 夕阳西下,李长歌的身影沐浴在暮光中,宛如披上一层金红色的披风,从宫轻语的角度看过去,远处天际那一轮火红的大日,正好镶嵌在李长歌脸庞所向的虚空之中,略显单薄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分外的伟岸,散发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时间慢慢流逝,夜幕笼罩大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水的月华倾泻而下,大地之上格外的静谧幽深,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奇诡魅力。 “来了。” 李长歌一挑剑眉,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脚步声响起。 李长歌的推断没有错,这会是他们进入九鼎城前的最后一战。 一、二、三……四,一个四个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包围上来。 人未到,杀气已至。 山林间静如鬼蜮,原本若隐若现的野兽嘶嚎之声都停了下来,唯有汉江两岸江水拍打在河滩之上的沙沙声。 一片肃杀之景象。 李长歌勒住缰绳,马车顿时停下。 踩着银白色的月光,李长歌走到四人的包围之中,飒然一笑,似是风轻云淡般看口说道:“白兄那日侥幸从我手中逃出一命,却不珍惜,反而一心求死,真是何苦来哉?” 白愁飞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旋即一耸肩头,“李兄可是说错了。” “哦?”李长歌疑惑,“错在哪里?” 白愁飞自信道:“李兄那日未能对在下赶尽杀绝便是最大的错误,若是李兄愿意就此离去,不在干涉此间之事,白某绝不与李兄为难。” 李长歌笑了起来,开怀大笑,直笑得弯下了腰,良久方才开口道:“白兄这提议甚好,只是我却是不信的,恐怕这话说出来白兄自己都不会相信。” 白愁飞也笑,只不过是冷笑,“嘿嘿,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东圣阁弟子又如何,杀了你谁又能奈我何?明年的今日我定会在你的坟头之上洒上两杯好酒。” 李长歌的身份自然不是隐秘,被白愁飞打听出来自然也不奇怪,更何况还有在临江府与冷月刀宫董宣昭的一战,如今在青州也是小有名头。 李长歌晒笑,油然说道:“我只希望你的刀法能像你的嘴一般硬,切莫再让我失望了。” 白愁飞并未开口,眼神落到其余三人的身上。 心念电转,四人同时踏上前一步。 宛如平地之中炸响一道霹雳,劲风倏起,空气从四面八方往中心处汇聚,压缩而来,气势逼人。 李长歌恍若未觉,衣袂翻飞间,青竹剑斜指穹苍,剑身轻轻颤抖,龙吟剑啸顿时传遍四下。他神态从容,嘴角犹有笑意,恰如书法大家之挥毫泼墨,又似佛门圣祖拈花一笑,谪仙人邀月共舞,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起手式,却已然展现出李长歌在剑道之上的不凡造诣。 白愁飞已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李长歌在剑道之途上所取得的成就令他不由自主产生高山仰止的感觉,心中顿生觉得无法战胜此人的念头,未战先怯,气势顿时落下三分。 李长歌灵觉何等敏锐,顿时察觉,开口道:“白兄怕了?”虽是问句,口气却无比的肯定。 白愁飞神色一整,深吸一口气,心知此时的形式以不容许他生出别样的心思。 “杀!” 一声断喝,杀机顿起。 四人同时扑上前来,势如电闪,各出招式,或执剑刺来,或持刀劈过,又有掌风激荡,腿影纷飞,封死李长歌前后左右的一切退路,誓要一举擒拿! 一声长笑,声震四野。 “来得好!” 李长歌脚下用力一跺,身躯随意拔地而起,双袖一抖,宛如大鹏展翅,扶摇而上,瞬间飞到足有三丈高的虚空之上。月华涌动,洒落在李长歌的身影上,犹如谪仙临尘一般,风华绝代。 在白愁飞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道光芒于黑夜之中绽放,如同无尽深邃幽暗中涌出的一道流光,恰似浩瀚银河中划破苍穹的一道流星,美丽却又致命。 那是李长歌的剑,青竹剑直指地上四人,只见李长歌手腕轻抖,好似烟花绽放一般,青竹剑在虚空中爆射出万道剑光,好似九天星河倾泻而下。 白愁飞等人心神一紧,如此剑法,竟出现在一个年不足双十的少年手中,让众人心中不由得发寒,更坚定了必杀的念头。 四人同时迎上李长歌的攻击,各出绝招,只听场中一片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之声,李长歌身子宛如一道魅影,游曳于场中,青竹剑宛如游龙一般,同时牵制住场上四人,口中发出一声断喝。 “走!” 宫轻语一双美目盈盈如水,深深的看了李长歌一眼,似要将其烙印在心底,旋即脚步轻踏,身子宛如浮光掠影一般,瞬间远去,犹自回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白愁飞一声断喝,就要追去,李长歌甩手一道剑气,拦下他的脚步,场面随之一静。 “嘿嘿嘿,李兄当真是惜花之人,为了佳人竟然连命的不要了。”冷笑数声,杀机满满的开口嘲讽道。 李长歌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你不懂。”眼神扫过白愁飞,语气莫名的开口继续说道:“真正的武者,无所畏惧,直面生死,虽千万人,吾往矣,纵然九死一生,也绝无退缩。” 李长歌的眼神越来越亮,凝视着手中的青竹剑,这些话与其是说给白愁飞听,何尝不是说与自己的呢? “这些,你都不懂,从你从我手中逃走得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再是一名武者。” “失去了武者之心的你,又怎么配明白我的想法?” 眼神落在白愁飞阴晴不定的脸上,哂笑道:“你若不服,我就在这里,你可敢上来与我一战?” 摇摇头,李长歌语气平淡,“你当然不敢,甚至于你连接我一剑的勇气都没有。” “住口!” 白愁飞脸色狰狞,气息起伏不定,张口欲言,眼神落到李长歌风轻云淡的脸上,口中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李长歌摇摇头,白愁飞的表现是他预料之中的,锐气已失,难成大器。 抬起头,李长歌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幽幽一叹,今夜的月色,分外的温柔呢。 旋即李长歌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青竹剑之上,眼神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彩芒,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开口说道:“托白兄的服,李某有所感触,遂成一剑,还请诸位品鉴。” 白愁飞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脸上尽是惊惧之色。 李长歌面容好似深山老林中的一潭泉水,古井无波。 白愁飞的后退,顿时打破四人原本天衣无缝的合围阵势,出现了一丝破绽。 青竹剑顿时破空而至! 第六十四章 一剑,一念 一剑,一念。 没有人能形容出那一剑的风情! 李长歌也?33?能。 一念既出,万山无阻。 这一剑就是必中的一剑。 这一剑蕴含着李长歌全部的精气神而成,已经不在拘泥于武学招式的限制,与他往日的招式截然不同,没有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招,没有羚羊挂角的无迹可寻。 唯有一剑,简单、质朴,破空而至。 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剑之所至,所向披靡。 “好剑法!” 白愁飞死了,眼神之中犹自带着不可置信的绝望之色。 一剑封喉。 “自然是好剑法。”李长歌看着倒下的白愁飞,脸上没有一丝动容,青竹剑斜指苍冥,悠悠一叹。 “李某为这一式剑招取名为,一念心剑。” “此剑如何,还请三位品鉴。” 剩余三人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忌惮之色,目光扫过地上白愁飞的尸体,旋即被满满的杀意代替。 “冥顽不灵。” 冷哼一声,看着同时扑面而来的三人,青竹剑再度出手,面容清冷,白茫茫的月光洒落在李长歌的身上,宛如谪仙临尘,邀月剑舞。 李长歌的心神浸入前所未有的玄妙之境,修行中的各种疑难困惑迎刃而解,剑身诀的真气流转之间越发的灵动,迎面而来的攻击落在他的眼中是破绽百出,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青竹剑不带一丝杀机,更无剑气激射,宛如蜻蜓点水一般,从最美妙的梦境之中延伸而出,宁静而祥和,却让对手瞬间神色大变。 叮—— 清脆的兵刃交击之声,李长歌嘴角挂着温和浅笑,眼神清亮,手腕一抖,青竹剑顿时脱手而出。 划过一道轨迹,在那人惊惧的眼神中,长剑贯体而过,李长歌的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那人的身后。 乍分倏合。 修长如玉的手掌伸出,后发先至,重掌青竹剑。 第二个! 李长歌眉头微皱,身侧一道掌风袭来,脚步轻转,足以开碑裂石的雄厚掌力,擦肩而过,掌风激荡下,长发飘扬。 “嘿嘿。” 一声短促的冷笑传来,只见那人化掌为爪,带着凌厉的劲道往李长歌的咽喉处抓来,手爪尚未临身,呼吸已然不由一窒,若是抓实,纵然李长歌的强横体魄,也难逃一死。 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李长歌神色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动容,手腕轻抖,一线流光横空出世,逆行而上,恰到好处的横在胸前,拦住着必杀的一击。 那人正要后撤,却见李长歌的左手好似突然伸长,骈指如剑,层层光影自虚空中迅速凝结成一点锋芒直刺过来,顿时手脚冰凉,冷汗自背后渗出,狂吼一声,凝聚全身功力想要抗衡。 只见那一点寒芒,无视时空的限制一般,一闪而过,瞬间点在他的额头之上,一阵疼痛传来,随即意识涣散,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长歌收回点在那人眉间的剑指,负手而立,幽幽叹道:“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漆黑的眸子扫过剩余两人,平静的目光却让两人背后发寒,如临地狱,两人一个对视,旋即转身逃走。 李长歌并未追击,转身看向宫轻语离去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旋即化作坦然。 “罢了,些许杂鱼而已,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明月隐去,星空一片黯淡无光。 黑压压如墨的云朵从东方天际飘来,沉闷之中似是酝酿了无穷的力量,李长歌仰首看去,只见黑云之上电光环绕,陡然一道惊天霹雳,电光刺破苍穹,刹那间,天地间一片亮堂。 狂风骤起,吹得整个天地间愈加的苍凉寂寥,李长歌也不由为这浩瀚天地之威,感到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笼罩了这片天地,水声大作,道路上的泥土被雨水溅起四射,不多时低洼之处已有了积水,随着震天的轰鸣声汇入汉江之中。 冰凉的雨水洒落,打湿李长歌的白衫,一缕缕发髻沾着雨水贴在他的两鬓之间,雨水自他的脸庞滑落,不绝如缕,李长歌的神色依旧安详,从容镇定。 漫步走到马车旁,从车厢内攫出一柄破旧的油雨伞撑开,嘴角逸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惬意的依靠的车厢上,轻抖马缰,马车在风雨之中迤迤前行。 九鼎城! 李长歌看着前方巨大的城池,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时间已经第二日清晨,骤雨方歇,旭日东升,万丈霞光洒落到人间。 这座巨大的城池在晨曦之中焕发出勃勃生机,城门方开,就有不少人进出,络绎不绝。 李长歌随着人流进入城中,心中没来由的想起宫轻语:也不知道那妮子现在怎么样了。 九鼎城中,一处庭院之中。 “唉。”一声轻叹,“也不知那个人怎么样了?” 院中端坐着一位好似画中而来的绝色倾城女主,黛眉轻蹙,神情我见犹怜,正是宫轻语。 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的幽怨之色,“若是死了……” 神情转厉,“你若死了,纵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定然为你报仇。” 话音未落,脸色先是一白,一口逆血吐出,眼神似万年不化的寒冰。 “白愁飞!” 于李长歌淡泊性子来说,宫轻语不过是意萍水相逢之人,能做的他都做了,算得上仁至义尽。 宫轻语如果不幸身死,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不死,江湖之大,总有再见之时。 收拾心情,李长歌开始在这青州第一城中闲逛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的地方,可供李长歌选择的有两个,一是镶龙卫,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它否定,与他,李长歌虽然挂着镶龙卫的令牌,从心底里还是不愿与朝廷扯上关系。 既然如此,只有第二条选择了,酒楼客栈,想到这里,李长歌伸手入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当初发得那一笔横财已然被他一路上挥霍干净了。 想起自己一路上的挥金如土,再看此刻的囊中羞涩,李长歌不由喟然长叹。 “看来,得想个法子赚一笔钱了。” 第六十五章 第十位,一指惊神,舒慕白 九鼎城雄踞汉江北岸,四面群山环绕,中为平原,江水流灌其间,风光绮丽,气候宜人土壤肥沃,兼之漕运便利,自古以来便是交通枢纽,漕运要塞。 此城的来源,是因大汉立朝之时,御玄机召天下工匠,铸造九尊青铜大鼎,以聚敛气运,镇压龙脉之用,其中的一座就安放在这九鼎城中,也是此城名字的由来。 九鼎城外数十里,于汉江之中分出支流,横跨九鼎城东西,将此城分为南北两区,将山水之秀移至城内,造化神秀,予人浑然天成的感觉。 九鼎城的繁华自是毋庸置疑,大道两旁遍植林木,花团锦簇。店肆林立,坊里之间,各辟道路,四通八达,与贯通各大城门的数十条街道交错,井然有序。 聚宾楼是九鼎城中的名楼,布局堂皇却又不失雅致,共四层,楼梯分别位于酒楼的东北角与西北角贯通底下三层,而通往顶层的楼梯却设在酒楼大堂正中,最常用的就是下方的一、二两层,三四层却绝非一般人能够上去的。 梯井以雕花木栏杆围就,中间是一方足有三丈宽阔的巨大空间,连接起通往各个厅房的走廊,看上去便极为气势亦见通透,显出主人家建筑之途颇高的造诣。 酒楼大厅与二楼之中自有许多客商、武林人士聚集在一起,泾渭分明,酒楼之中甚为嘈杂,不少彼此熟识之人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聊一些趣事。天机阁地榜重订,自然也是众人的谈资之一。 只听有人说道:“嗨,江湖上倒是数十年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了,高手迭出,群雄并起。”此人声音极大,顿时引起酒楼之中众人的注意力,见状更是炫耀般的吆喝起来。“先有太上道传人莫道归横空出世,连败江湖上数十位声名鹊起的武林好手,西行前往大佛寺挑战当代佛子忘机和尚,随后浩然书院学子北辰天一路南下,与魔教妖人与南岭之中数十番鏖战,难分胜负,如今更是各门派、世家高手齐出,群雄并起,这天下武林,当真算得上是天运所至了。” 围观众人纷纷开口赞同,“不错,咱们且不说远的,只说咱们这方地界上,青州慧剑门的一字电剑传人虚怀若,江州慕容家的慕容轻侯,并州大罗派的江左道,崇州雷心堂传人,有哪一个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年轻俊杰,都是地榜排名的有力竞争者。” 只听又一人道:“要我说,咱们青州除了慧剑门,冷月刀宫的传人董宣昭自然也是那地榜有力竞争者,刀如新月,冷若凝霜,那一柄凝霜刀可是天机阁神兵榜上有名的利器,有此刀相助,想必那董宣昭自然可以轻易取得一个排名。” “嘿嘿,”只听又一人冷笑两声,断然开口:“老兄的话我可不敢苟同,想必你老兄尚未收到消息,冷月刀宫的董宣昭可是在临江府与我云州东圣阁弟子李长歌一番激斗,纵然手执凝霜刀,却也未能胜过李长歌手中那一只竹杖,要我说,武学圣地自然是更胜一筹,这地榜排名定是我青州东圣阁弟子更为领先。”只听话语便可知此人是云州之人。 “不错,”又有一云州口音之人开口说道:“这李长歌之名我亦是有所耳闻,诸位应当知道,东圣阁数月之前的收徒大典,李长歌便是数月之前进入东圣阁中,后来于东海之上以胎息境修为逆伐先天,斩了镶龙卫黑榜上的一个通缉犯。” 见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人反倒不急着开口,细细抿了一口酒水,咂咂嘴方才道:“那李长歌也是英雄了得,或者说是胆大包天,返回东圣阁后,不知因什么缘故,在阁中一怒拔剑生生斩杀了一名同门师兄,而后破门而逃。” 围观众人一阵轻呼,这些事情在座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听闻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正要要开口嘲讽那人吹嘘,却见那人言语间神情不似撒谎,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东圣阁长老随即派人捉拿,你们可知派出的是何人?”众人自然摇头不知,“排出的是东圣阁十大弟子之一的顾青师,早已步入先天境多年的一位高手,结果那顾青师亲自出手都未能留下李长歌。” 开口那人摇晃着脑袋,“随后不知怎得,东圣阁传出话来,不但不计较李长歌的大逆不道行为,任其逍遥自在,反倒是派出弟子捉拿的掌律阁老被东圣阁白阁主一番训斥,随后白阁主他老人家亲自发话,言道李长歌永远是东圣阁的弟子。” 四周顿时一阵静默。 随后便有一人开口说道:“照你这么说,那李长歌岂非厉害之极?” “不错,”那人颔首,“只不过他李长歌纵然厉害,然而毕竟修行太短,若真的说是地榜之上,到也未必见得,要我说来,咱们这方地界上,唯有舒慕白才是真正争夺地榜前十的有力竞争者。” 舒慕白三字一出,场上顿时一片宁静,更无一丝质疑之声。 聚宾楼四楼,一间雅座之中。 上好梨木雕花制成的木桌,桌上随意摆放着两份精致点心,尚有一壶清茶,水汽萦绕,茶香袅袅。 桌旁自有两人相对而坐。 “柳师兄,上次曾说到过咱们这位舒师兄,当时师兄三缄其口不愿多言,这一次师兄可要好好为师弟解惑了。” 李长歌抿了一口茶水,眉头微微一皱,聚宾楼的茶自然是好茶,只不过与解家胖子的那玉青萝相比逊色可不止一筹,想到解胖子,自然又联想到萧晚晴与小白,一时间神思不定,楞在当场。 柳师兄自然就是柳云修了,说起来就巧了,原本身无分文的李长歌,却好巧不巧的遇见同样前来青州的柳云修,说巧是因为柳云修也同样是为地榜而来,说不巧则是因为柳云修本也是循着李长歌的行迹只不过正好在这九鼎城中相遇,有了这么一个富家子弟在身边,李长歌自然不须在为银钱的事情发愁了。 柳云修一声轻叹,将李长歌的思绪拉回,只听他开口道:“你可知道,舒慕白本就是地榜之人?” “哦?”李长歌眼中精芒一闪,“柳师兄的意思是,舒师兄早就在地榜之上有了排名,不知排在第几位?” “地榜第十,一指惊神,舒慕白。” 第六十六章 论武 “地榜第十,一指惊神,舒慕白。” 柳云修一字一句的念出来,眼神紧盯着李长歌的眼睛,缓缓道:“而且,这是他十八年前的排名。” 李长歌眼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神光。 十八年前! 岂不是说,舒慕白二十年前入门后,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便跻身于地榜前十的位置上,如此天资,堪称绝世! “而且,”柳云修又道,“舒慕白当时击败那位地榜前十之人,只用了一招!” 李长歌悚然动然。 柳云修摇摇头苦笑道:“不止如此,自舒慕白功夫有成以来,他所击败的每一位对手,都只用一招,而且是同一招,从不第二招,或者说没有人值得他出第二招,那是一记指法。因此久而久之,江湖之中便赠了他一个名号。” 一指惊神 李长歌缓缓道来,似是在品味着什么。蓦地洒然一笑,“有意思,有意思。” 眼神瞥过柳云修,淡然开口道:“柳师兄是否觉得气馁?” “不错,”柳云修坦然开口承认,“与舒慕白相比,恐怕不会有人还能生出自信。唯有他那种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盖世天骄,惊才绝艳,与其相比,我等也只能生出萤虫与皓月争辉之感,让人无力。” “柳兄你错了,”李长歌面色郑重的开口道:“不知柳兄你可见过舒师兄出手?” “见过一次。”柳云修开口,眼神疑惑的看着李长歌。 “不知柳师兄可否与我形容一下其出手的情形。” 柳云修面露回忆之色,“那一年我还小,武功尚未小成,因此看不出其中具体玄妙,他的招式极为简单,只是一指点出,然后对手便败了,就被其一指点在了眉间,甚至对手连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李长歌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开口道:“柳师兄,接我一招。” 旋即骈指如剑,长驱直入,直刺柳云修双眉之间。 这一指没有丝毫烟火气,更无丝毫花哨,简简单单,正是昨夜激战时,李长歌击杀白愁飞的那一剑! 柳云修脸色一变,神色惊惧,李长歌这毫无丝毫内力的一指在他看来,竟如同一柄神剑破空而来,有心想躲,却连身体都动弹不得半分! 神色一僵,柳云修的眼珠圆滚滚的看着眉心之处李长歌修长如玉的手指,一丝冷汗从鬓角留下。 “这……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长歌收回剑指,长身而立,走到雅间窗口处,目光幽远的看着聚宾楼下汨汨流淌的河水,语气飘忽不定。 柳云修走到窗前与李长歌并肩而立,眼神惊疑不定。 “你看我刚才这一剑与舒慕白的招数相比如何?” 柳云修低头沉吟,少顷开口道:“若非我知晓绝不可能,换做旁人定会认为你与舒慕白关系紧密,甚至就是他的传人。” “你这一式化指为剑,但从感觉上来说,与那舒慕白的招数,如出一辙,几无不同,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就是火候上差了。” 李长歌颔首,“不错,我也不过是昨夜临敌,忽有所感,悟到这其中的一丝玄妙,单论境界而言,自然是舒慕白高过我许多。” 话虽如此,李长歌的眼中却燃烧出熊熊的战意,凌厉的气势隐而不发。 “行了,别卖关子了,快与我说说其中的道理。”柳云修没好气的打断他。 李长歌轻笑,欣然开口问道:“柳师兄可知我这一剑有一个名头。”眼神落在柳云修身上,陡然犀利起来,“一念心剑。” “一念心剑?” “不错,一剑便是一念,一念化作一剑。” 李长歌微微苦笑道:“这其中的道理我虽然明白,却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有一点,此剑看似平常,实则已经包含了我全部的精气神,威力大则大矣,却是刚不可久,全力施展的话,我最多使出三剑便会力竭。” “如果真要说的话,这应当是混元境甚至金丹境才能接触到的境界,据我所知,神藏境开辟精神世界,修炼神魂,混元境则要精气神混元一体,此剑的威能就在于,将胸中心意念头,融汇于剑招之中,故而一招一式虽然简单明了,却有着莫大的威能。” “依我看来,舒慕白虽然武功高深莫测,却也绝不至于到遥不可及的地步,他之所以止步于地榜第十位,是因为他最多也只能击败地榜第十位的高手,一指惊神,说到底,不过也只是一指罢了。” 李长歌住口不言,轻轻吐了一口浊气。 柳云修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来。 “变态。” 李长歌莞尔一笑。 见李长歌不以为意,柳云修激动的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舒慕白自武功有成以来,这青州、云州、江州、并州武林各门各派,但凡有名头的,都被他一一打上门去,各门各派的而弟子中,从未有人是其一合之敌,因此闯下偌大的名头,一时间威势无两,随后更是一举击败当时的地榜第十取而代之,武林震动,名传天下。” “然而却从未有人能看出他的招数来源,我也曾询问过家中长辈,却都是住口不言,本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学,却不想原因出在这儿。” “弟子们不明其中玄奥,各派师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不愿说出来,怕打击到弟子们修行信心罢了。” “不过是先天境界,却已然触摸到混元甚至于金丹境界,哪怕只是一丝,却也见得不凡了。嘿,果然是一代天骄,惊才绝艳,厉害,厉害。” 口中称赞不已,旋即柳云修眼神落在李长歌身上,啧啧称奇,道:“师弟也是奇才,难怪阁主为了你甚至将掌律阁老打入冷宫,都勒令其闭关思过,除了阁主所有人都小看了你,如今看来,我敢断言不出多久,你将是另一个舒慕白。” 李长歌皱眉,“掌律阁老真的被阁主勒令闭关了?”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本以为不过是楼下之人道听途说,不过从柳云修嘴里说出,自然便是真的了。 他也懒得多想,剑眉一挑,傲然开口:“我就是我,李长歌又何须做他人的影子?” 眼中燃烧中熊熊的战意,一道凌厉的剑气破体而出,气势滔滔。李长歌虽然一向淡泊,却自有其傲气,尤其在其明悟心境之后,这份傲气更是突显出来,此刻的他正是战意冲霄,欲以天下高手争锋,试剑天下! 第六十七章 断天敌再现! 柳云修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李长歌,心神震动,说不出话来。旋即苦笑道,“我倒是没有发现,你原来也有如此傲气。” 李长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油然开口道:“做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柳云修脸色一楞,与李长歌对视一眼,两人放声大笑。 “难道你此次也是为了地榜而来?” 李长歌投去疑惑的目光,柳云修一耸肩道:“不然呢,武林之中但凡有些名头的,哪一个现在不是蠢蠢欲动。” “武林中人所追求的,无非是权利、名声、地位,地榜的诱惑力远超你的想象,再者这一路上年轻俊杰的交锋碰撞中,总会有一些人脱颖而出,纵然一时落后于人,却也有后来居上者。” 李长歌了然,“不错,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大浪淘沙剩下最后的才是真金。” 柳云修斜睨了李长歌一眼,道:“你此时的修为就连我都有些捉摸不透,怎么样,可有把握?” 李长歌面露苦笑,“若是再给我五年,不,只需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我有把握可以夺取地榜前十的位置,”摇摇头,“此时的话,修行时日到底是浅薄,底蕴不足,最多也就堪堪挤进地榜之中。” 李长歌从来不会小看对手,更不会高看自己,悟出了一念心剑的道理,修行之路他已然走在众人的前面,但是依旧远远不够,出去与老赵在外浪迹的两年,真正的修行时间不过数个月,他能取得现在的成就已经是机遇不凡,天资异禀了。 地榜重订,所要面对的不仅是年轻一辈的高手,更有上届地榜之上的一百人,单说舒慕白,李长歌敢肯定自己连其一招的接不下,这是硬实力的差距,非滴水石穿无法弥补。 “只不过,就如我等所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机遇,各路天骄的激情碰撞中,烈火锻真金,其中机缘巧合,若是修行大进却也不是不可能的,说到底,还是各凭手段,气运了。” 柳云修颔首,“这也正是我来此的因由了。这九鼎城是天下名城,各路高手齐聚京师,说到底还是有一条固定的路线的,各州武林中人沿着路线厮杀,最终齐聚一堂。” “这样的路线有几条?” “八条,横贯天下三十六州,最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京城。” 李长歌又想起萧晚晴临别前的那一句话,“若是有缘,京城再见。” 心头热血蓦然沸腾起来。 聚宾楼前便是横贯九鼎城东西的汉江支流,河流足有三丈宽,一座石桥坐落在河上。 李长歌的目光落在桥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有好戏看了。” 柳云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一凝。 “冷月刀宫董宣昭,向慕容世兄讨教。”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回荡在河流两岸,经久不息。 酒楼中人顿时一阵惊呼,乍闻董宣昭之名齐齐色变,有那好事之徒纷纷涌到酒楼之外,远远的围观热闹。 “怎得,凝霜刀败于东圣阁手下,这是想找我慕容家的晦气么?” 声音远远从长街的一侧传来,人随声到,话音刚落,就见一衣衫华贵的翩翩公子行至场中,来到石桥之上,在董宣昭身前不足两丈处站定。 来者看上去不足三十,二十五六许,神色俊逸,却无一丝柔弱之态,一身锦衣华服更衬托出其雍容华贵的气度,宛如陌上公子,温润如玉。嘴角挂着一丝浅笑,曼声开口,“慕容轻侯见过董兄。” 董宣昭面色不变,只是眼中的光芒却冷了下来,寒光一闪,掣刀在手,空手中似乎闪过一道霹雳,一股冷意袭上众人的心头,虽是初夏时节,却恍如来到寒冬腊月。 慕容轻候全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状似不经意的一个侧身,闪过董宣昭迎面而来的刀势,同时开口道:“不曾想方到虚兄宝地,就遇见这番波折,虚兄这作主人家的竟没有半分言语,到让小弟心中好生难过。” “哈哈哈,”一声长笑,声音飘忽不定,恍若从众人耳边传来,“慕容兄眼中了,江州慕容氏,威名赫赫,这般小事哪轮得到在下出手,不过既然慕容兄你开口,还请董兄弟看在虚某的面子上,暂且作罢。” 一道身影宛如凭空出现一般,突兀的来到桥上,与慕容轻侯并肩而立。 董宣昭神情一寒,这两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来人身量极高,面容古朴,好似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分明,肩宽脊张,一柄长剑斜背在身后,卓然而立,好似一柄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 见到此人,客栈之中的众人纷纷议论一起,“慧剑门的一字电剑传人,虚怀若,他竟然也出现了。”一时间气氛好不热闹。 “好快的速度。” 李长歌眼神微微一缩,落在那人的身后背负的长剑之上,开口说道。 “不错,”柳云修目光同样落在后来那人身上,“慧剑门的一字电剑本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快剑,自然有与之匹配的迅捷身法。” 李长歌颔首,眼神一亮,“又有人来了。” 只见桥对岸,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之人摇摇晃晃走上桥来,只一眼看去便知是一醉酒之人。 “嘿,你们几个混小子,挡住小爷的路了,还不赶紧给爷滚开。” 一道清朗的呵斥之声从那人披散的头发下传来,顿时让围观众人瞠目结舌,心中敬佩不已的同时暗道,这憨货一开口便得罪眼前这几位,那后果定然是妙不可言,一个个咂着舌头,兴高采烈的等着看热闹。 预想的热闹并没有上演,桥上三人目光同时落在那人身上,心中顿时一紧,升起一丝戒备,看不透,甚至此人什么时候出现在桥上,三人都不曾知晓。 董宣昭眼中寒光暴涨,心中腾起一丝杀意,被人打断向慕容轻侯的邀战已让他心中不快,碍于对方两人,方才隐忍不发,这看似乞丐之人居然口出狂言,心中杀机沸腾,抑制不住。凝霜刀寒气大涨,刀芒若隐若现,气机紧锁在那人身上,随时便可将其一刀两断。 “嘿嘿嘿,”那好似乞丐之人口中发出一阵冷笑,脚下摇摇晃晃的走上桥头,迎面而来。 一丈,三尺,两尺,一尺,直至擦肩而过,董宣昭那一刀始终未曾斩落,围观众人不明道理,心中尚以为这董宣昭大人有大量,不与那乞丐一般见识。 唯有场中少数几人看出其中的不妥,不是董宣昭不想出招,而是无招可出! 那醉酒乞丐,脚步看似摇晃,似是轻轻一推便会倒下,实在落脚之处玄妙至极,脚步落下之处正是董宣昭气机牵引下的薄弱之处,看似全身破绽,实则无懈可击,让董宣昭根本不敢出刀! 柳云修眼神一亮,他的眼力自然看出其中的厉害,吁了一口气,骇然道:“这人的功夫好生厉害。” 李长歌正要接话,心中突然一动。 比李长歌先动的是场上那看似醉醺醺的乞丐,只听到一声断喝! “呔,给小爷滚出来。” 滔天气势破体而出,纵然衣衫褴褛,蔽不遮体,身形在众人身中却蓦地伟岸起来,宛如太古神山一般,巍峨磅礴,披散的头发下,一道锐利的电芒一闪而过。 只见他的身形好似电闪霹雳,倏然从桥上跃下,五指摊开,一掌击向水面。 轰 这一掌落下,水面顿时起了一道闷雷,方圆足一丈的河面在掌力的压迫下生生沉了三尺有余,劲气激荡,狂狼飞飙,陡然拔升三丈于高,宛如蛟龙出海,激烈的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激荡四溅的水龙之中,忽然间自下而上闯入一道幽深如墨的漆黑影子,宛如从最深沉的黑暗中而来,纯粹,干净,却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意。 轰 又是一声巨响,源自于两人的交手,一触即收,水龙在两人交手劲气撕扯下,化作漫天的水雾,弥漫在三丈宽的河面之上,阳光照耀下,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在众人的惊呼中,两道身影同时落在桥头之上。 此时再看去,好似醉酒乞丐那人虽是衣衫破烂,却散发着好似九天神雷般惶惶威势,堂而皇之,令人不敢直视,而与其对峙那人,则好似从最阴森幽暗的梦魇中走出,比之浓墨渲染的漆黑更填三分纯粹,好似这人本就是应该处在那阴诡的黑暗之下,终日不见光明。 李长歌看着那自黑暗而来的人,眼神一冷,浓郁的宛如实质的杀机溢散出来。 补天道,断天敌! 好久不见。 第六十八章 此时此刻!战! 补天道,断天敌! 李长歌轻轻吐出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杀机,青竹剑在手,白皙的手指摩挲着剑身,眼神深邃。 “走吧,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旋即身子一动,从窗口一跃而下,轻飘飘好似没有一丝重量,落在石桥之上。柳云修紧随其后。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两人身上,不少人眼神落在李长歌腰间的青竹,口中随之发出惊疑不定的呼声。 董宣昭从天而降的李长歌,眼神不变,略一颔首打过招呼。剩下几人都是目光一扫而过,继续看向场上的两人。比起李长歌,场上的两人显然给他们的威胁更大。唯有断天敌颇为玩味的看着李长歌。 虚怀若一声长笑,朗声道:“今日九鼎城中当真是高手毕至,这位想必是雷心堂的雷东来兄弟吧,幸会幸会。” 雷东来自然就是那位看似乞丐之人,雷心堂三字一出,场上众人同时动容,又是一武学圣地出来的高手。 雷东来一声轻哼,算是招呼过,虚怀若也不介意,这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眼神一转,落在断天敌身上,“恕在下眼拙,不知这一位是?” 雷东来张口打断虚怀若的话语,“不用问他了,这小子是补天阁出来的,呸。”状似不屑,唾了一口。 断天敌淡淡一笑,并不说话算是默认,眼神落在李长歌身上。 围观众人倒是未曾有什么反应,唯有少数人脸色蓦地一变,身子都害怕的颤抖起来,其余人见状纵然不理解,却也知道此人来头不简单。 石桥上众人同时色变,眼神警惕的看着断天敌,带着深深的戒备。 断天敌并未理会众人,眼神玩味的看着李长歌,悠然开口道:“我倒是不曾想过居然真的是你。” 李长歌也笑,他明白断天敌的意思,这数个月他的变化之大,一般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我自去黑风寨寻过断兄,结果自然毫无所获,却不曾想在此处遇见,当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其中际遇,妙不可言。” 断天敌抚掌大笑:“不错,不错,‘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李兄此言深得我心。”只是他虽在笑,却予人殊无笑意的感觉。 “只不过李兄上次侥幸从我手中逃出一命,竟这般迫不及待寻死么?” 周遭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该因此刻众人已然知晓李长歌身份,这黑衣人敢如此说话,定然是确有其事了,自然引得众人震惊,纷纷猜测其身份。 李长歌轻笑,长袖挥洒,悠然负手而立,姿态写意予人一种行云流水之感,一双眼睛宛如桥下幽幽碧水,又如高挂苍穹之上的大日,流淌着一种恒古长存的神秘莫测的意境。 李长歌柔声开口道:“那日若非断兄有意放过,李某有怎么可能逃脱性命,就冲这一点,今日断兄若败于我手,我饶你一命。” 断天敌愕然,讶道:“你要与我动手?” 不止断天敌,就连虚怀若、慕容轻侯几人也纷纷拿诧异的眼光看向李长歌,只因他们早就摸清李长歌的底细,虽然顶着武学圣地东圣阁的名头,真实修为不过初入先天罢了。 然而仅凭断天敌方才与雷东来动手时露出的一鳞半爪,便可窥见其早已踏入先天境界中极深的境界,绝非李长歌所能战胜的。这种情况下李长歌还敢挑衅,自然系吸引了众人的好奇心。 他们自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见识浅薄,认为李长歌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雷东来眼神明亮,看着李长歌,露出一丝明显的赞赏之色。 “有何不可?”李长歌略显单薄的身躯中,一股战意傲然冲霄,剑气破体而出。 “何时,何地?” “此时,此地!” 断天敌的脸色冷酷无情,浓郁的杀机从其身体中汨汨的流淌出来。 在他看来,李长歌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物,随手可以碾死,而被他眼中的一个蝼蚁不断的挑衅,断天敌已经有些愤怒了,代价则是李长歌的姓名。 青竹剑无风自动,宛如龙吟般清越的剑啸声凭空响起,和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声,青竹剑不再是一件死物,焕发生机宛如游龙从李长歌腰间一跃而起,落在那双伸出的白皙手掌之中。 执剑而立,青竹剑缓缓垂下,微风吹过,李长歌衣袂拂动,缥缈俊逸,若流风之回雪,风华绝代,颠倒众生。 众人齐齐色变,方才知晓小看李长歌了,心中发寒,如此剑法,虽然只有一个起手式,已然可见其中厉害之处,若是出手必定是石破天惊。 断天敌眼神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 场上所有人中,除了柳云修,恐怕也只有他才知道李长歌的进步究竟有何等的疯狂,正如李长歌所言,数月前若不是断天敌有心放过,恐怕李长歌早已死在他的手中。 此子绝不能留! 心中闪过这般念头,若是任由其成长下去,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杀意已决! 眼见两人间这一战势在必行,众人纷纷后撤,三丈石桥之上顿时只剩下李长歌二人,桥下河流潺潺流过,一叶扁舟从上游缓缓而来。 虽是青天白日,艳阳高照,聚宾楼前却是毫无声息,一片死寂。 大战一触即发! 李长歌眼神一冷,手腕反转,青竹剑带着一缕清音,宛如龙吟九天,破空而来,烈日当空,光芒万丈,却也掩盖不了那一剑的凌厉锋芒,剑气当空,甫一出手便化作一道剑幕,席卷而来。 急如雷霆,迅若雷霆。 一如清风明月,又似阳春白雪,招式无影无形,剑幕随即一转,只见一剑七变,化作七道剑影,或快或慢,或疾如风,或爆裂如雷,或沉稳如山,直往断天敌席卷而去,其中玄奥莫测,围观众人看得如痴如醉。 “杀!” 只听断天敌一声断喝,身形暴起,宛如毒龙出海,一双手顿时化作满天的虚影,或抓或拍,或擒或拿,端的是奥妙无方,身前一丈的虚空中,密布掌影普通一块幕布,又似一块盾牌阻挡在身上,接下了李长歌的剑招攻击。 杀机弥漫四野。 断天敌心中的杀意越发的浓郁,一声暴喝,满天掌影顿时一收,于身前三尺处迅速凝结,化成一道漆黑如墨的手掌,众人看着那道掌影,感受到其中足以开碑裂石的可怕力道,齐齐动容。 唯有李长歌神色淡然,从容镇定,手腕轻抖,一道凌厉的剑芒于剑身之上迅速凝结,随后一剑平平的削出,这一剑平凡至极,在场之人有九成根本看不出此剑的玄妙。 但落在雷东来等人的眼中,此招却是返璞归真,浑然天成,当真是大巧若拙,妙在毫巅的一式神来之笔。其中尤以虚怀若的感触最为明显,同为剑客,纵然以他之能,竟未能看穿李长歌此招中的包含的意境。 好可怕的剑客! 雷东来眼神熠熠生辉,目光落在青竹剑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长歌的剑与断天敌的掌交击在一起。 胜负就在顷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