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 分卷阅读1 书名:猗兰 作者:佟荨 文案: 在兰玉胭眼里,兰恬任性,骄纵,总会因为一意孤行闯下一些祸事,或因为出言不逊得罪人,实打实的是一个只会给作为家主的姐姐兰情添麻烦的大小姐。 故而,兰玉胭对这个传闻中的天之骄女,家主兰情的掌上明珠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而在兰恬眼里,出身育婴堂的兰玉胭仰仗着实力不差清高冷傲,不好接近,也是实打实的不讨人喜欢。 故而,兰二小姐也从来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姐姐会觉得兰玉胭是个不错的人。 原本她们两个终此一生都不会有交集,兰恬因为不愿意被姐姐比下去选择了外出闯荡,兰玉胭则为报兰家教养之恩留守族中。 谁知一朝无故重生,打算外出查明自己身份的兰玉胭看着面前被兰情推过来的满是不情愿的兰恬,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拒绝家主大人的那一句:“正好小恬也要出去历练,不如你俩结伴,也好互相照应。” 预警—— 非全员百合,目前就只有主cp,而且我自己不太分得清攻受,打算顺其自然 无大纲无存稿结局未定,剧情基本看发展,更新基本看缘分 偶尔脑子一抽就会跑偏了,不过一般来说跑偏会比原先的要活泼一点 内容标签:强强天之骄子青梅竹马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玉胭,兰恬┃配角:齐飞,姜昊,兰情,江珮儿 第1章南蛮 正是三月芳菲时节,少女却仿佛看不见那些个景致,原本总是轻声慢语的姑娘仿佛忘了平日里的尊重与端雅,提着裙摆一路奔走,生怕慢一点儿便赶不上那人。 结果是险险截住了与皇后娘娘话过别的齐飞。 “二哥!” 齐飞侧头,便看见了备受宠爱的小公主跑红了一张脸,明明累得狠了却还是无比急切,也顾不得兄长身边尚有生面孔:“二哥,你先别走,我去求父皇,让你留下来!” 齐嫣是皇后之女,可不知道为何打小便亲近他,骤然听说他要前往岭南封地,即日出发,一时间便急了。 齐嫣到底是年幼,哪能轻易想通这其中的关节?她只晓得极好的一个哥哥今日便要远离。 齐飞不能苛责幼妹,也不能与她直言其中的龌龊,只能笑着哄她:“我是男子,到年岁了,总要出去看看——也不只是我,四殿下五殿下他们成了年之后,也是要到封地去的。” 他那皇帝叔父都已经因为不忍多留了他一年,还不够么?总归是要走的,到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乐得自在。 “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不懂事,便是封王也不是往那样的地方去——那哪是前往封地,分明就是要放逐你。” 在宫中尚无言语只知木讷点头的少年倒是将小姑娘这一段话给他学得惟妙惟肖。到也不算是转性,一路护送过来也算是熟了,便露了本性。 再说方加冠却早早学会了沉稳的小王爷,出了宫不也像是换了个人? 听了刚交的好友插科打诨取笑于他也不恼,只学着听来的话道:“南蛮之地,也不晓得有了多少落草为寇的,跑到这旮旯,大抵也没几个人觉得我心甘情愿吧——不过,落草为寇,难道不是重在落草二字,姜兄说是吧。” 被点到名的“寇”与他大眼瞪小眼,原是都城到岭南十来日,年纪相仿的少年之间对对方也算是一知半解,故而姜昊对齐飞的“嚣张狂妄原形毕露”在没什么震惊。 如今天高皇帝远的不讲究,在宫中听小公主说完那话的时候,齐飞却是正色:“公主慎言。” 今上仁厚,若非如此也不会收留他,只是他的存在,终究是今上心中一根刺。 当初南公主齐瑄不也无辜的很?不过是无意中成了康王压迫当时的太子也就是今上的助力之一…… 总有的事,哪怕无心,也能害得人草木皆兵。 齐飞能理解,毕竟,他那位叔父,过得实在不算好:前半生担惊受怕,如今仇人之子长大成人,不远远地打发出去,难道还等着人找他算账?哪怕实在看不出齐飞有那样的心思,撂眼前也是扎心。 岭南这地方,今上挑得是既讲究也不讲究。 如同齐飞现下敢于“出言不逊”,这旮旯实在是偏僻,将他扔过来,便算是眼不见心不烦,放任他自己蹦跶了,但却也不用担心他因着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密谋造反——此地向来是“油盐不进”、“不服管教”的,你一个王爷说话,还不如当地有名望的家族管用。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岭南兰氏。 之前齐飞的那句“落草为寇”也并非空穴来风,起源,便是兰家。兰家也算得上是此处一个老家族了,据说是不知哪个朝代的一位武官,后人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被贬还是逃亡,就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儿,挑了片山,更名易姓当了“草莽”,潜心钻研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后来,有了兰家的名声在,这一块也没什么人闹事,故而齐飞这个王爷,要不要都一样——横竖是没人搭理他的。 只是很巧,齐飞他,是个不务正业的。 这可不?刚落脚,便偷偷拉着姜昊避过了王府的人,溜到了山里企图拜访传说中的兰家家主。 南边多山多水,山非崇山峻岭,水也非大江大河,只是那延绵不绝的劲儿,也是叫人烦闷的。 山道上两个小墨点,移动得缓慢艰辛,若是隔近了看,便能晓得那其实是两个少年,身量高些那位寻常之上添了几分俊朗,另一位确实好看得过了头,面如冠玉,往市井里一扔,非要叫村妇农户当成个小白脸。 这便是刚到地儿便偷偷摸摸跑出来浪的齐飞和被拖下水的姜昊。 眼见着离地方近了,姜昊瞧着边上这个深宫长大却依旧是嘴上不带把的,忧心忡忡道:“我那表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到时候可别乱说话。” 齐飞瞧见姜昊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忽地就起了坏心眼,似笑非笑道:“说不准‘那位’其实是盼着我在兰家找个王妃?” 兰家重子孙,到这几代都是女子当家,又不涉朝堂,若当真在兰家寻个有些地位的姑娘做正妃,齐飞也就当真再没机会去拉拢都城的权贵了——原不过随口一说,可却还真是没猜错的,今上仁厚,便是将他放逐,到底也是眼皮子底下养大的孩子,若娶个兰家的闺女,在这块儿也不必担心被欺负了。 姜昊已然叫他的不讲究惊傻了,只目瞪口呆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认真的?” 齐飞:“……” 原来他看起来竟像是认真的么? “姜少爷,怎么今日有客人来么?” 清脆的嗓 分卷阅读2 音,来自于明艳的少女,姜昊看见了人,一下子将齐飞方才说过的貌似不大妥当的话也都抛去了脑后,急道:“双双,快些回去跟阿情说一声,就说有贵客要来。” 兰双双笑了一声:“好俊俏的贵客。” 笑完,足尖轻点,顷刻间已然没了踪迹。姜昊一回头,看见齐飞那欲言又止憋了一句话的模样就觉得大快人心,看了一眼兰双双离开的方向,顺口介绍道:“双双在这一辈里也算是佼佼者,轻功尤其好——只是实在太过活泼了些。” 最后一句是带着笑意的,人都没认,便要顺口调戏一把,可不就是活泼得过了头? 齐飞看出了姜昊是在幸灾乐祸,伸出一只手摊了摊,对此并不发表个人看法。 有了兰双双通报,等他们两个到了兰家的大门口,便见到有人候在门口了。为首的是个看着十**岁的年轻姑娘,仍挽着女儿家的发髻,只是单看姿态笑容便挑不出任何错处。被姜昊喊过来报信的兰双双站在姑娘身后,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为首的姑娘待他们停下了脚步,笑道:“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齐飞忙道不敢:“是我叨唠了。” 兰情是兰家如今的家主,据传闻每一代兰家家主都是如此,待有人能接班了,便迫不及待要将事务全数扔给接班的儿子或女儿,自个儿跑出去浪去。 譬如上一代家主,兰情方及笄,便被推上了家主之位,成日面对着家中教她管理事务的长老和尚且年幼的妹妹,此外还得对演武场和藏书阁雨露均沾,也就兰情性情温和,不然,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兰情向来耐心,来造访的人她通常都是亲自接待的,而今日,还特地将寻常不肯见人的亲妹妹兰恬拉了出来作陪衬。 “诶诶诶你看,是兰恬诶,兰恬跟家主大人一起出来了。” 周边忽然就开始躁动,听见了熟悉的名字,兰玉胭眉都不曾皱一下,只当没听见,依旧擦拭着手中的长弓。 “果真是好漂亮,玉胭你也别总闷着了,诶,怎么家主身边还跟了个好齐整的小哥哥,生得比姜少爷还好——之前都不曾见过啊。” 在隔壁姑娘的骚扰下,兰玉胭终于舍得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而后又垂了眸,没言语。 她一早便晓得,宁王齐飞今日会来,并且会由兰情亲自接待——上辈子,也是一模一样的状况。 兰玉胭是重生的,具体什么情况她自己也不晓得,上辈子兰家遭了变故,兰玉胭是在护着族中幼儿逃离的过程中失去意识的,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回到了十四岁,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兰玉胭,也从未怀疑过自己兰家人的身份。 上一世,也是到了最后关头,兰玉胭才晓得自己身上流的竟不是兰家人的血——在那样的时候,兰情与她说,她帮兰家至此已经仁尽义至,然后,让她走。 “玉胭,族中老人说你非池中之物,所以,你不该毁在这儿。” 说起兰家的变故,也与兰恬和齐飞脱不开关系。 上辈子,求娶兰恬的并不是齐飞,却是太子殿下齐昕——当时兰恬与齐飞关系极好,全然没料到中途能跑出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齐昕,开口便是许她皇后之位,如今兰玉胭倒是能推断出来了,齐昕不见得就是看上了兰恬的美貌,他也就是为了给“迟早要迎娶兰家幼女”的堂兄齐飞添堵。 结果兰恬是叫兰情一直宠过来,出言不逊也不是一回两回,叫齐昕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估摸着也看不惯,脱口道:“那我在这山中岂不是更自在?” 一句话将齐昕气得不轻。 况且也是些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的事——放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去做,却说在岭南的山里更自在,这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说明将来若嫁了齐飞,齐飞便要在这岭南称王,不服管教了? 也是这么一出,在齐昕和今上心中埋下了长刺。 只因为兰恬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为多少兰家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直到最后,兰家也没人去怪罪兰恬,只说朝中忌惮岭南兰氏已久,这不过是找了个机遇,只要兰氏儿女不肯像他们称臣,不肯给出为奴为婢的“诚意”,都不能叫他们轻易放过兰家。 迟早的事罢了。 大抵这便是血统吧,兰玉胭自认做不到这般,做不到兰家人这样明白宽容,她心里,还是怨兰恬不懂事的。 兰玉胭没兴趣凑热闹,齐飞却还是注意到了这边——湖边挽弓而立姑娘生得秀丽,乍一看之下,竟给他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若非亲眼瞧见,齐飞是在不敢相信看着那样纤细的一双手臂竟能将一幅长弓拉满。 姑娘骤然松手,羽剑离弦,破空而去,直直扎入了湖对岸孤零零站着的一棵树的树干之中,尾羽震颤两下,便不再动弹。 齐飞一声好几乎就要喊出来 兰情顺着他目光看去,顺口道:“玉胭算是这一代里最为刻苦的一个,大多数人都比不得她。” 也是见过的兰家女中最为格格不入的——齐飞在心里补上了一句。 对于兰情对兰玉胭的夸赞,兰恬轻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兰情当即也没跟她计较,只朝着那边看了一会儿,与兰双双轻声说了句什么,兰双双便往兰玉胭那边去了。 兰玉胭原本是不打算掺和进这一回的事里的,也没心思要到家主面前露脸,结果便听见了终日能听见的一把黄鹂鸟似的清越嗓音唤自己的名字:“玉胭姐,家主唤你过去一下。” 兰玉胭莫名,上一世明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只是到底是重生,重生便是变数,她不可能指望着什么都按原本的轨迹来,这一世她比从前拼命了,伴随着实力上升,在这一辈还未离家的男孩女孩里头名气也有所上升,兰情注意到她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在这会儿找她,也实在是太刻意了些。 她跟着兰双双去了,给兰情和姜昊见了礼,兰情又顺口将她引荐给了齐飞和兰恬,过了最起码的见面礼节,兰情便道:“我听主事说,你过一阵子要出去历练?” 兰家儿女长到了一定年龄,都有两个选择——留在家中带新一代的弟子,或是外出历练。 外出历练能给兰家扬名,是最容易立功的,但上一世兰玉胭只当自己是兰家一个普通孤儿,一心想报答家中长辈养育之恩,加之她本身就不是个有野心的——哪怕是重生后也一直延续着“安于现状”的本性——故而,她选择了留守。 有矛,便也该有盾,兰玉胭选择了去成为捍卫兰家百代传承的基石之一。 可重活一世,又从兰情的只言片语里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有异,那一句“非池中之物”始终是成了横亘在兰玉胭 分卷阅读3 心里的一道长骨,扎得她生疼。 是不是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明白了那个“非池中之物”是个什么状况,她就能有能耐去护着养育她两世的兰家?哪怕不能,出去立了功,提到了地位,是否就能劝着兰情去管管兰恬,莫叫她因为一时快意惹下祸事? 上一世留在兰家,成了待宰的羔羊,这一世,到底想走走不同的路。 此外,也是存了私心——着大抵也是她和兰家人血脉不同的一点——若她真的还有家人,那他们,会不会也对她有过那么一丝的想念? 正巧兰情提到了,兰玉胭其实也有疑惑,上辈子那状况,兰情显然是知晓她不是兰氏儿女的,她终究,还是想问清楚。 ——兰玉胭点头:“回家主的话,玉胭这些年,也一直想出去看看,只是心里仍有疑惑,不知家主可方便寻个时候为玉胭解惑?” 她向来不是什么会说话的人,这话说出来了,自己都觉得不妥当,可兰情不过愣了愣,也不恼,笑道:“向来不理人的玉胭要找我,我自然是得空的——便明日午时吧,正好一处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新文呀~ 这大概是一篇不伦不类的武侠,兴奋地搓手手~ 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日更是不可能日更的,再也不要日更了,什么时候想不务正业了就会更啦(不你)~ 最后阿荨她脑子不仅有坑还喜欢离家出走,这一点请大家多担待~ 开篇的视觉是为了顺带交代背景,齐飞他就是个配 嗯,说开就开,我们不怂,今后的日子请多指教啦~ 感谢点进来的你,么么哒(づ ̄3 ̄)づ 第2章兰情 兰情邀她一块儿吃饭,那便是一块儿吃饭,没什么可以,都是最寻常的菜式,就是添一双碗筷的事儿,桌上一双姐妹,再添一个兰玉胭,看着居然也和谐。 兰玉胭到那会儿,其实还不曾开饭的,兰情泡了茶,坐在院里等她。 风吹,草动。 年轻的家主微笑着,安安静静听她将话讲完,弯着眼睛:“你这段话,只有一句不对——纵然你身上流的不是兰家血脉,兰家留你养你,自然不会不认你。” 兰玉胭一愣,虽一早想到兰情是知道这事的,却没想过她会认得这般快,看模样竟像是从未想过隐瞒。 既然如此,那从前为何不曾告诉过她? 兰情叹了一声:“懿仁四年,康王旧部里应外合,京中大乱,殃及岭南,民不聊生。” 同年,兰氏女健婴孩与溪。若不然,兰玉胭好好一个玉雪可爱的娃娃,大抵也不会被舍弃。 兰情说完这句,兰玉胭便明白了,不告诉她,只因告诉她也没意义——那样的背景之下,被舍弃的孩子还能是个什么状况? 告诉一个孤女这样的事,是要叫她自幼心怀怨愤,或是生长在自己被抛弃的悲观里么? 况且上辈子族中老人算出她非池中之物,那她的身份必然也就不会简单,若是个死心眼,打小儿起便想着报仇雪恨,别说她自己,连兰家怕也要受牵连。 没意义的。 可--既然从前隐瞒,为何如今又不隐瞒了呢?不过问了一句,这样轻易便说了出来。 兰情笑得轻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你长大了,万事总有自己的判断。况且你若是想知道,我不告诉你,你便不会自己查了么?,何必叫你多走弯路,不过我知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具体来处,若想知晓,还得你自己查。” 因为没必要,所以不说;因为并非不可说,所以说。一切不过顺其自然罢了,也没什么不可理解的,兰玉胭道了声明白,便见兰情放下了茶杯,郑重其事:“玉胭,你也别觉得膈应,你在兰家长大,便还是兰家女儿,若在外头受了委屈,便也回来,只要你占理,兰家自然为你做主。” 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兰家对所有儿女都一概一视同仁,但同时,兰家虽说重子孙,也必然不会包藏祸心。说到底,兰玉胭感,感拍了拍兰玉胭下意识攥成拳的手,而后朝兰恬招手:“小恬怎么这么晚,昨日说好的,与玉胭一同吃饭,叫她好等。” 哪怕带着责怪,也不肯用重了语气,兰家家主兰情极宠妹妹的传言,从来都不是虚的。 兰玉胭低眉:“家主哪里话,明明是我叨唠了。又怎么好叫二小姐迁就?” 兰玉胭向来性冷,重生一回更是寡淡,惯常不带笑的,再者又是声如其人,故而同样一句话叫兰情来说,兴许便是温和有礼叫人如沐春风,换了兰玉胭,便是叫听这句话的人以为自己在对方那儿不受待见了——诚然兰恬在兰玉胭那儿确实不受待见。 若换个人说不准就要叫她生人勿近的气势慑住,或是惹恼了,可兰二小姐兰恬什么人?她身上那可是兰情惯出来的、向来不用正眼看人的傲气,不过是一个孤女的不顺眼,她还真就不在意,只甜甜唤了兰情一声,又碍于兰情面子朝兰玉胭一点头,“哐”一声将刀撂在了手边椅子多出的空位上,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这方面其实兰情也是头疼,她并不认为兰恬这性子是她惯出来的,只是她确实是管的松了点,而兰恬又实在没闯出过违背原则的祸,便没人能拿家法来压她,久而久之,居然就养成了这样子骄纵的性子。 ——这要是放出去,惹着了自己打不过的人可怎么是好? 兰家主一向对沉稳冷静的兰玉胭赞赏有加,自打晓得了兰玉胭有出去闯荡的意向,某个想法便有了雏形,这会儿请兰玉胭留下来吃饭,除了体恤族人,也有一部分有求于人的缘故。 眼下人都到齐了,饭菜正热,可不就是个拉家常的好时机。 兰情笑吟吟给兰玉胭夹了块扣肉,顺口道:“玉胭你是想好了要出去的,正好小恬也要出去历练,不如你俩结伴,也好互相照应。” 兰玉胭一愣,同时停下所有动作的还有兰恬,兰恬看着她姐,没说话,却也不难从细微神色上看出她对这个决定的质疑。 兰情头一回忽略了自家妹妹,若无其事道:“外头不比兰家,小恬行事过于跳脱,性子又直,难免要得罪人,玉胭你沉稳,到外头也能帮我看着她些。同时你也太稳重了,这样性子容易受委屈,小 分卷阅读4 恬活泼,我也盼着她能带你一带。” 兰玉胭面上不显,心里却两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家以柔婉著称的家主大人竟也会学那狐狸般的狡诈。 兰情确实了解她,让她一个人出去,她不喜欢将过错算到旁人身上——哪怕错在旁人。 此外她也不善辩驳,更学不会委婉地推辞。 就如同现下面对着自己感,对方又是有心为自己好,哪怕看兰恬不顺眼,她也没想着要拒绝同行。 再者兰情说得也不错,兰恬行事过于跳脱,不计后果,上辈子不就因兰恬一句话叫人抓了把柄,生生将兰家逼上了绝路?若是她能看着兰恬,说不准,真能改变一下这位大小姐呢? 哪怕不行,兰情会对兰恬心软,但她不会。 相比起来,兰恬的反应是相当的直白——也无怪她当初会,兰情是一向惯着兰恬的,可她未尝不明白,兰恬心高气傲,终有一日是要飞出去的,她惯得了兰恬一时,惯不了兰恬一辈子。 温和的姐姐头一回坚持,对着自己最宠爱的妹妹收了笑容:“小恬,兰家外面,可不止有你们的同龄人。” 世道艰辛,人心叵测,纵朝代更迭万千次,这一点都难以改变。 实力当前,从来就没有公平,下手之时,谁管你年轻或年长? 人不能一味忍耐,却也不能一味“勇往直前”,谁晓得你到底是一路披荆斩棘还是叫他人斩落? 兰情就这一个妹妹,她赌不起。 狠了狠心,她仍盯着兰恬:“若你不愿意跟玉胭一起,那便留在家里,让双双陪着玉胭,也是一样的。” 族中活泼有天资的不止兰恬,可沉稳有能耐压住兰恬的适龄女儿,只有兰玉胭。 纵然知道这样对兰玉胭不太公平,可人心到底是偏的,兰玉胭同意那一刻,兰情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如此便由不得兰恬任性了。 两个孩子中间气氛不太好,兰情自然看得出来,但毕竟是一个家族出来的人,纵然性情不和,也不过源于固执己见……总有一日,他们都会懂的。 兰家因团结而强大,盘踞一方,可叫兰家团结的,从来就不只是血缘。 大抵是此前真的没被人凶过,尤其是没被兰情凶过,更没见过兰情板着脸的模样,兰恬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咬了咬嘴唇,委委屈屈地给兰情夹了一筷子菜,哪怕没松口,可兰情作为她的同胞姐姐,又怎么会不明白她是在让步? 于是表情终于松缓下来,朝兰玉胭牵起了一个浅浅的笑:“见笑——那往后这段时间,小恬便麻烦玉胭你了。” 兰恬“哼”了一声,用力嚼着肉,,仿佛自己咬的是兰玉胭。 她不能记恨一心为自己好的姐姐,这笔账自然是要算到兰玉胭头上的——谁叫兰玉胭松口松这么快,毫无原则可言。 兰玉胭感觉不到她的怨念,此刻只真情实感地觉得家主还真是不容易,兰恬在家中风评不差大概真的是因为兰情人太好了吧。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兰玉胭和兰恬的历练之旅也就这么不甘不愿地“被自愿”绑在了一起。 兰家子女许多都是十几年不曾出过山的,在往外出之前,多会结伴先到山外小镇村庄看一看,先在较为淳朴的环境中感受一下外头的气氛,顺带买些喜爱的衣裳什么的——出门在外,总要先叫人坑那么一两把,才会长记性的。 诚然活了两辈子的兰玉胭自认是个知晓时间险恶的,不过既然兰情提出了叫她们一同外出走走,体会一下风土人情并培养感情,兰玉胭也就没有拒绝,而兰恬也不太想惹自家姐姐生气,纵然是百般不乐意,也只能陪兰玉胭出门了。 ——从前一些兰家子弟的壮举她们也听旁人当笑话讲过,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轻狂年纪,便是兰玉胭,上辈子跟这辈子十四岁之后的两年加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几年,既然是互看不顺眼,可都暗暗等着对方被戏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要相信恬恬会慢慢学会收敛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是学不会低调,但强到让别人必须忍着她…… 猜猜下一章会发生什么?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3章齐飞 岭南不似京都等地繁华,却也有自个儿的风土人情,同样是集市与长街,哪怕趣味不同,也是能逛的。 以上为宫中长大的宁王齐飞的观点。 而对于皆是头一回逛街的兰玉胭与兰恬而言,二者并无不同,一样的热闹,一样的新鲜。 是了,头一回。 兰恬自然是不曾出过门的,而活了两辈子的兰玉胭,也是不曾逛过街的。 上辈子离开兰家是为了护送老幼妇孺逃亡,有哪里能有心思去关照其他,便是有,兰家一垮,山下一带人心惶惶岌岌可危,又哪里能有如今的安定? 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私语声响在耳畔,全然不像在家中交流的那般利落,纵然没有话本或风物志上所描述的车水马龙,也足够热闹了。 她们穿的仍是兰家的家服,苍青的底,衣上裙边皆绣了茶白的花,正是亭亭而立的兰,有如她们的姓。 男女都是一样的款式,孤儿哪怕是生面孔,也不愁没人能认出。 过去时候兰家也是不讲究这些的,只是从某一代开始,姑娘们的衣裳愈发繁琐,而兰家宅院又都是清幽的格调,颜色偏沉,成日桃红柳绿的一群年轻姑娘在眼前晃,晃得人眼晕,然后某一任家主大手一挥,自此,兰家年轻儿女的服饰便统一了。 而事实上同意也不过是个名头,后来也不强制,只是很多人觉得方便,也觉得这样更为养眼,穿着家服的习惯居然就这样保持了下来。自然,年轻姑娘还是有打扮的,走到外 分卷阅读5 头也不能终日就穿着家服晃悠,可这会儿不巧,兰恬除却是个骄纵的大小姐之外,更是个醉心武艺的,平日里活泼也只是爱说话,无心胭脂水粉;兰玉胭也是个在穿着上只求工整的,故而都不曾想过要换身衣裳。 可亏得她们没想过换身衣裳,一路上不论是卖糖水的阿嬷还是买烧饼的大爷,都对她们客气有加,且她们又都是容貌极好的姑娘,只可惜都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 算起来兰恬年岁小些,一路看得新奇,可兰玉胭不说话,端着一副寡淡模样,她也就拉不下脸来主动跟兰玉胭说话——明明她才是嫡出的小姐,怎么兰玉胭个育婴堂里长起来的反倒成日端一副清高姿态?她是被人哄大的,哪怕不稀罕,也没有叫她去哄人的道理。 哪怕心里郁闷,也只能暗地里后悔没找个会说话的人一同出来——若换了兰情或是兰双双,可不至于自个儿憋着。 “姐姐姐姐,我能请你们吃茶么?” 袖子一重,稚嫩的声音响起,兰恬和兰玉胭都下意识低下头去看,看见的便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娃娃仰头看着她们,天真无邪。 兰恬平日不怎么与同龄人来往,对小孩子却一向是难得的耐心,这会儿更是憋久了,乍一看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娃娃,不由蹲下身去与小孩平视,眉眼弯弯,看起来和善得不像她本人:“你为什么想请我们吃茶呀?” 小孩一派天真,也跟兰恬一般将一双圆溜溜的眼笑成了月牙:“因为姐姐好看!” 说完又仰头看向了没任何表现的兰玉胭:“这个姐姐也好看!” 兰玉胭:“……” 不是虚话,二人的长相都是极为出挑的,兰恬生得娇俏,一颦一笑都带着甜意,叫人一眼看去便觉得这姑娘合该是被捧人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兰玉胭却是那种掩不住的艳,若非过于寡淡,大抵也有当个绝代妖姬的资质——只是如今这样也不错,天地间灼灼一枝梅,孤零零绽放在那铺天盖地的冰雪之中,可望不可即。 只是两辈子头一回被人明晃晃地夸好看,兰玉胭表情有些破裂,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晓得该答些什么。 兰恬的状况还比她好些,哪怕兰情一般不在相貌上夸人且姜昊跟她也不怎么说得上话,他们身边总还有个兰双双在转悠,兰双双是得了空便往外跑的,用姜昊的话来说就是活泼得过了头,见着齐飞第一面还没搞清楚对方身份,脱口便能是一句“好俊俏的贵客”。 作为兰情的妹妹,兰恬自然没少遭她调戏。 至于兰玉胭,那真的是气场问题,连同兰双双都不太敢这样跟她开玩笑。 “她太远了。” 有一回,兰情和兰双双说起兰玉胭的时候,兰双双便是这么说的。 太遥远了,仿佛不属于这里,有些时候,看着简直不像个活人。 而这样子的人,真的很难讨人喜欢。 但小孩子兴许总能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此刻的小娃娃夸过兰玉胭漂亮之后,又抛出了一个也当真只有孩子会问的问题:“姐姐可以笑一下么?姐姐如果笑一下的话肯定更好看!” “噗” 不知何处似有若无的一声,直接被掩盖在了兰恬的笑声里,十几岁的姑娘,还是孩童心性,忽然看见兰玉胭那样一向不理人的人居然就在一个小孩手上吃瘪了,她自然是高兴,还不忘幸灾乐祸地看了看一脸空白的兰玉胭。 也不管兰玉胭最后是笑没笑出来,她们还是跟着小孩上了茶楼的包厢。 哪怕兰玉胭心里有些狐疑,但总不至于去怀疑一个孩子——兴许是人家家人带来的,要哄孩子高兴呢?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两个熟面孔,姜昊坐在桌子边喝茶,给他们开门的是齐飞,齐飞先是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表示他做得好,并塞了他一颗糖,小孩喜滋滋接了糖,蹬蹬蹬跑到了姜昊身边坐下齐飞将她们让进来,关了门,挑眉看着两个等解释的姑娘:“你们这状况,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你们坑上来,万一是设好了圈套等你们的呢?你们这样子真要出去了,岂不是要被坑到渣都不剩?” 兰恬与兰玉胭头一回达成了共识:齐飞是吃饱了撑的。 兰玉胭不言语,兰恬可不肯吃亏,直接看向姜昊,实事求是:“王爷以为,凭姜表哥一人能打过我们俩人?” 姜昊别开视线,表示打不过。 齐飞呵呵笑了一声,看她们的神色仿佛看两个傻子:“要坑你们的未必就是姜昊这样的水平,江湖上一个打你们两个绰绰有余的人多了去,况且就是打不过又如何?若也是这样去将你们坑上来,好言好语招待,你们不得给面子吃些东西?” 说着他意味深长得虚点了点姜昊手上那杯茶,看姜昊的眼神也不知是怎样一个眼神:“清茶入口,人事不知。” 姜昊默默将手中茶杯放下了。 兰恬心中还是有不服气的——怎么会有这般多的恶人,又怎么会有人不要脸到用小孩来骗人?这一路上,除了这一回,她们不也还没被人坑过? 然而齐飞事先将她的话堵了回去:“你当外头都是岭南?” 人心险恶这事,兰玉胭比兰恬了解得多,登时也明白了齐飞这是提点,只截住话头道:“多谢王爷提点。” 当防的不止摆在台面上的大奸大恶,周边的一些小陷阱,更易叫人有去无回。并非人人都能当英雄,且很显然,死在小细节上的人更多些,对付两个年轻姑娘,可未必是要动武的。 兰玉胭事先道了谢,兰恬的辩驳再度被憋回嗓子眼里,只能是悻悻地瞪了兰玉胭一眼。齐飞将她们的神色都收入了眼底,心里乐开花,面上却还只是骄矜地一点头叹道:“想不到是玉胭姑娘更敏慧些。” 姜昊默默别过脸,给小孩夹了块糕点,摆明了没眼看他——好好一个深宫里皇后膝下长出来的王爷,怎么就这么没脸没皮的,分明是逗人家姑娘还逗得那么一本正经,丝毫不怕两个武力值远高于自己的姑娘气疯了暴起伤人。 ——自然是不至于的,兰玉胭是不好斗,而兰恬也不是一点就炸的炮仗,大小姐自然不会与个脑子有坑的动手。 可这到底还不算是齐飞的极限,数落过两个姑娘,他便又想起了另一桩,走过去慈爱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满是欣慰:“姜昊,没想到你这捡来的小师弟还有成为登徒浪子的资质。” 姜昊直接黑了脸,心说自己这胆子是生生叫宁王殿下练大的,多少年讲究的涵养也是生生叫宁王逼没的:“滚犊子。” 兰玉胭下意识觉得姜昊的做法不甚妥当,只是放在此刻貌似也没什么毛病。不过上一世这两人关系便好,齐飞又确确实实是个不讲究的,这中间,应当就是开玩笑吧。 姜昊原本也 分卷阅读6 不是特别善言辞的,他母亲是上一任兰家家主的妹妹,嫁给了姜县令,故而也算个官家子——不然大抵也没机会被选了上都城去接齐飞——他一向跟着姜县令读书,跟着习武的武师也是姜县令不得志的同僚,耳边有着兰玉胭等人不会接触的利害之事,二十年打磨下来,也收了青涩,添了分不合时宜的孤僻,偶尔甚至还显得木讷,也唯独对着兰情和兰双双这几个姑娘才放松些,这样短的时间,他能与齐飞建立那么好的关系啊,也是难得。 兰玉胭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可看着旁人这么亲近,她心里居然也会跟着泛出暖意,在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便缓了神色。 小孩不曾骗他们,确实是因为喜欢才下去找她们,请她们吃茶则是齐飞的建议,最后连同中饭都是一起吃的,齐飞给他们讲了京城的市集。 最热闹的是上元夜,长街华灯初上时,已是人影憧憧,各家姑娘公子纷纷打扮好了,出来见自己的兄弟姐妹,亦或是心上人。那会儿齐嫣还小,本是不被准许出宫的,却也闹得今上不得不将心腹暂时借了她一个,跟着他传过长街,穿过人群,跑到那个最不受待见的哥哥面前,将手里皇后娘娘带她做的灯高高举起,一双眼亮的紧:“哥哥,我们去看灯!” 齐飞也不晓得小姑娘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能准确无比地找到不起眼角落里看人来人往的他,只是终究不好辜负小姑娘一片好意。 齐嫣是个幸福的公主,父母明明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仍能去给她一双寻常人家里的慈父慈母。 他羡慕不来,其实也不必羡慕,至少他被好好养到了成年,皇帝皇后都不曾难为他,甚至还因为顾念旧情叫他在京中多留了一年——总好过他姑母的那个孩子,也不知能否顺利出生,出生了又该流落到何方?是被好心人收养,还是命丧街头? 一切都未可知,有些时候,死了比活着好,若没能出生,也不必去受那些莫须有的苦了。 他与兰恬等人说的自然不会是这些,不过是讲了上元节集会上的那些灯,街上卖的惟妙惟肖的糖画面人,零零碎碎却招姑娘喜爱的头花珠钗…… 他看着兰玉胭和兰恬,真心实意道:“若有机会,你们也该去看看。” 看看那样的繁华,看看与山中不同的美景。 这样的话,兰玉胭上辈子便听过了,只是场景不同,当时是在逃亡路上了,太子诬陷宁王谋反,齐飞与他们走在一起,狼狈得不成模样,却还是要在山洞口星空下,给兰家年幼的孩子描述那个豺狼虎豹遍地的地方的歌舞升平——那样繁华,那样美丽。 当时他也是那样,眼神不晓得是落在了谁身上。 他说:“若有机会,你们该去看看的。” 场景变幻,不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处境,齐飞说这句话所带的情绪,竟也还是一样的,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这么生生将人慑住了。 “自然是要去的。” 姜昊陡然出声,将兰恬、兰玉胭,乃至于齐飞本人的神思都拉了回来,齐飞一怔,嘴角勾起,便又是那个不着调的王爷:“也是,说还你们一路都没买东西,正巧在下也想逛一逛,不知二位姑娘可愿赏脸一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十一点就写好了,就是改了挺久,感觉一直不对…… 矮油感觉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不对,特别棘手…… 好像又变成两条线同时进行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4章离家 谁也不晓得故事是怎么演变成两个男人陪两个对漂亮衣裳其实并不感冒的女人挑衣服的,而最终的结局则是兰恬挑到脑仁疼,率先表示不干了,两人都是随意买了身轻便的成衣,便遭鬼撵一样逃似地出了那衣局,仿佛那身后称赞着他们相貌一路拉着她们看不同款式衣裳的老板娘是某一路的洪水猛兽。 兰家的天骄之女,哪有这般狼狈过? 居然还是同个看不对眼的一同狼狈。 若不是兰玉胭,现下她兴许就能与对方互相指着捧腹大笑了——失了乐趣的兰恬恨恨地想。 没人陪着兰恬乐,看了一路热闹的罪魁祸首齐飞却是不需要人陪的,拍着姜昊的肩膀乐不可支:“你们兰家的姑娘确实是与众不同。” 边上跟着的姜昊别过脸,真想用一句不认识这这人撇清关系,只是齐飞实在没给他这样的机会,已然在那喋喋不休:“诶你说要是我也是兰家的该多好,这么天真可爱的姑娘真是瞧一辈子都不会厌烦,对了,要不咱们拜个把子?” 姜昊简直要给他跪了——他并不想跟姓齐的称兄道弟。 但万幸宁王殿下还不至于离了皇宫就忘了自个儿姓啥,有些事情,过过嘴瘾也就罢休了,没真拖着姜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然姜昊可真能给他跪了。 不让人省心的宁王殿下想到了另一个方法:“说起来如果我拜入你们兰家,你们不会拒收吧?” 兰家是有外姓弟子的,虽少,但暂且还没出现过拒收的状况——大部分都是劝退的。也无怪兰家不肯收太多,这山下的孩子仰慕兰家名声,希望能练得一身好武艺,将来当个戏文里的大英雄,可都是农人家庭,家里总不能连个将来能当起家的都不留,况且也不一定能学成,就兰家本身的儿女,也不是个个习武的。 与其叫他们浪费时间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如就只留下那些资质好无牵挂的,其他的便劝到兰家开的学堂里,不求能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只盼着也能断文识字,出到外头,也不至于叫人轻易骗了去,那些个真有能耐,肯静下心读书的,也叫兰家充当夫子的长辈挑出来,资助着去考取功名——姜昊他父亲便是这样的出身。 而齐飞毫无疑问是不能靠劝的,兰家乐不乐意收这么个身世复杂的,实在是成迷。 万幸在不久后的将来,齐飞主动自觉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至于原因,据说除了目击者和当事人外,知道的人都死干净了。 兰玉胭和兰恬走过了这一道“劫难”,纷纷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情,倒是姜昊惯会体贴人,也不忍心叫齐飞继续看她们热闹——毕竟闹过头了他真的没办法在兰恬和兰玉胭手下护住齐飞,哪怕齐飞再不受待见,也是万万不能死在岭南,尤其是死在兰家人手中的。 故而看着兰玉胭和某位祖宗频频往兰家的方向回望,他赶忙道:“时候也不早了,天黑后上山不方便,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兰玉胭与兰恬自然是应过了,怕齐飞反悔似的,赶忙就踏上了回家路。 山路不难走,两个自幼习武的姑 分卷阅读7 娘走起来还比齐飞轻松些——不管怎么说,可比逛街轻松多了。 也是兰双双满山跑的时候顺带着给兰情报了信,兰恬和兰玉胭刚到便收到了兰情喊她们一起吃饭的消息。 兰玉胭跟着兰恬再次走到了那个校园,才进门,便迎面撞上了一个笑意盈盈的兰情:“如何,山下集市可有趣?有没有给我带东西?” 自然是没有的,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想的起来给兰情带礼物。 兰情倒不是真心找她们要礼物的,早在兰双双描述她们的样子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两位能出的状况:“看你们的样子,之后的衣裳怕还是得我来给你们准备——可你们万一出去了年不回来,也是要自个儿置备衣物的。” 兰玉胭正有些愧疚,又怎么好意思再叫兰情操心,赶忙道:“就不劳烦家主……过几日我再走一遭,定然能选到合适的东西。” 总要有个第一回的,兰玉胭咬咬牙,还是决定了要踏出这第一步。 这样的选择,也正中兰情下怀,她颇为赞赏地看了兰玉胭一眼,点头道:“到时候叫双双陪你们去,双双在的话,想必也会顺利不少。” 事实证明,有兰双双在,确实顺利了不少,只是兰双双的热情实在不亚于那位老板娘,被家主“委以重任”后更是大展身手,若非兰恬的压迫还在,又是一回生二回熟,迅速夺回了主导权,简直就要给她们打扮出一朵花来-——自然,最终还是以“行走江湖不方便”为由,将那些个繁琐累赘的去了。 在家中又住了十日,方才到家中长辈领着他们到渡口的日子。 此前平日与兰玉胭能说得上话的姑娘们的知了兰玉胭与兰恬要共同行动之后,还纷纷称奇——她们印象里,这二位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只是结伴也是正常的,寻常更是男男女女三三俩俩一同行动,像兰玉胭和兰恬这样只有两个姑娘的,算是个例,但这一回一同出门的少年并不觉得稀奇,平常兰恬自己练刀练得不爽快,也会去找他们过招,若教兰恬跟他们一处,还真不晓得得是谁护着谁。 至于兰玉胭,她是轻易不肯与人动手的,但实力却是与兰恬一般,受到了教习的长辈的认可。 提前约好的与兰家儿女相熟的艄公已到了渡口,就等着带这一辈的年轻人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倒也不是每个人都乘船,目的地各不相同,也有不走水路的,但对于兰玉胭和兰恬这一对事先并没有商量过的,自然是走到哪儿算哪儿。 其实兰玉胭想得简单,该往哪儿查她实际上也没有头绪,正巧都是北上的,也就没有换方向的必要——上辈子兰恬能遇上太子,可不会是因为太子闲着没事净往南边跑。 至于兰恬,她本身便是打算走到哪儿算哪儿的。 也便是少年人的心气了,总觉得自己走到何处都能所向披靡。兰玉胭也觉得兰恬大抵是运气实在好,上辈子自个儿外出这么些年居然也能全须全尾回来,然后得罪太子交给皇帝拿住岭南的把柄。 如此情况,她们在没有事先交流的条件下表现得十分默契,成功骗过了落在身上的一众眼睛——虽说确确实实是无心的——但二人显然并不像不同路的人所津津乐道的那般是一对能够被寄予厚望的“强强联合”。 两日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客栈之中百无聊赖的兰恬终于崩溃了,她瞪着坐在窗边发愣的兰玉胭:“兰玉胭你是个哑巴么!” 兰恬其实也不是个非得找人陪着的,只是这两天赶路,赶路的时间又不能用刀来打发时间,兰玉胭的安静便在这时候被无限放大了。到这会儿大雨滂沱,兰恬闷得几乎有冲到雨中耍一套刀法给自己解闷的冲动,但如今她们不是在岭南的山里,镇上贸然行事,是要惊了百姓的。 兰玉胭这会儿其实是有些走神的,长弓放置在膝盖上,拿着手绢擦拭的手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大雨瓢泼,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那个时候,老弱妇孺即在山洞里,无措之中只能强颜欢笑——兰家人从不会因为困难低头,可那个时候,兰玉胭想低头了,便是嫁出去又如何,凭什么为了一个自由,叫这么多人跟着颠沛流离。 潜意识里也是明白不怪兰恬的,而兰家人也是心甘情愿走到这迟早回来的一步,只是——为什么要是那个时候呢,就不能晚一点,等那些孩子都长大,等老人都安安稳稳走完这一生,就不能晚一点么? 其实不过自欺欺人,永远都有孩童,也永远都有长者,注定要发生的事,便也有着既定的结局,若能早有准备,那也就不叫意外了。 当时有个孩子拉着她的袖子,脆生生地问:“玉胭姐姐,我们还能回家吗?” 绝境之中,一切隔阂生疏都没有了,人们下意识去依赖强者,那个孩子问她,还能回家吗? 她当时没有答,只是茫然看向了外面的雨幕,是了,还能回家吗? “玉胭姐姐,我们可以回家的。” 那是那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明明自己也带着一腔茫然,却偏偏说得笃定。 一定能回家的,家不在了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一定能回家的。 惊雷炸响,刺目的白光将过往与相识连成一片,兰玉胭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兰恬仿佛说了一句什么,可她现下也没心思去追问了。雷雨天里人总是更为沉郁的,此刻兰玉胭分明是无比得清醒,胸口却仿佛压了块大石,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独独想跑到那雨中,叫那看着冰凉刺骨的水劈头盖脸浇个透。 兰玉胭久久没有回应,兰恬心说这怕不只是个哑巴,还得是个聋子。正暗自腹诽着,兰玉胭霍然起身,将她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开口,便听兰玉胭匆匆道:“我下去走走。” 兰玉胭愕然,回头只见那把长弓就被那样留在了椅子上,孤零零的。 念叨了一句“犯什么病”,还是跟着出了屋子,掩上了门——她也想透透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定时发送…… 下一章开始搞事呀~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5章萍水 甭管兰玉胭还是兰恬,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不到这样的天湖边居然还能瞧见第三个不撑伞的傻子,还居然都是年轻姑娘,也不怕就这么滑到湖里去,这天气,等有人发现,尸身怕都该泡发了。 兰玉胭和兰恬自然不至于是那不要命的,可兰玉胭看见湖边那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姑娘张望片刻,自然是一无所获。一无所获之后,小姑娘仿佛终于想起来要回头了,然而便是那么一打滑…… 兰 分卷阅读8 玉胭心还没落回原处便又生生提了起来,只见一道影子自她身侧飞快掠过去,定睛一看,大雨之中,兰恬抱着惊魂未定的姑娘,稳稳站在了姑娘原本站的地方。原本该是个惊心动魄的场景,却因救美的“英雄”身量其实也不高,便成了一个半大姑娘抱着另一个半大姑娘,场面颇为滑稽。 但现下到底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兰玉胭赶紧迎了上去,帮着兰恬扶住小姑娘,同时叫掌心接触到的温度烫了一下,强忍着没有缩回手。 兰恬皱着眉,很显然有些无措,兰玉胭想了想,道:“我记得镇上有个医馆,我们先送她过去。” 兰玉胭是轻易不生病的,就算平常不注意拉着了筋,也是自己解决或者兰情帮她处理,故而她是真没有到了个地方找医馆的概念,兰玉胭从前也没有,只是到底是怕了,上辈子最后护着一群老弱妇孺,难免有个磕磕碰碰,到了外头环境也差,更是缺医少药,瞧见那些老人孩子病了也只能生生捱过着,有时她真觉得,万一捱不过去了,反倒是解脱。 故而就在看见有医馆的时候,下意识便要记在心里。 小姑娘此时有些懵了,居然就这么丝毫不反抗地被带到了医馆里。 医馆的老医师骤然瞧见三个湿漉漉的姑娘,还以为是什么大案子,吓得几乎没拿稳手上的杯子,结果听闻这三祖宗是因淋雨弄成的这幅尊容,便又是吹胡子瞪眼地给数落了一番。小姑娘淋了雨发热,便被老医师叫女徒弟带到了屋里发汗,留了兰玉胭和兰恬被摁在厅里,叫老医师盯着喝散寒的茶水。 要说兰恬其实是拒绝的,但老医师仿佛不会看人脸色,又或是压根不打算纵容着小妮子的小性子,眼睛一蹬,碗往小几上一撂,捋着胡子就这么开了腔:“习武之人不畏寒?你习武能习出个铜皮铁骨刀枪不入是吧?老头子这些年看的人多了,十几岁小姑娘家家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爹娘给你身子是叫你作践的?你们现在仰仗着年轻,到老了还得拖累人照顾……” 老人大抵是将自己调养得十分好的,老当益壮中气十足,数落了一长串还不带喘的,兰恬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完全低估了老人家的战斗力,竟然就这么愣愣地听完了。一旁兰玉胭等老人终于想起来要喝口茶再继续讲道理的时候,赶忙截住话头:“老前辈,我们知错了。” 说完就示意兰恬喝茶,兰恬这会儿还有些懵,在反应过来之前便顺着她的意思将老人给的散寒汤一口给灌完了,自然是苦的咧牙咧齿,回过头又瞪兰玉胭。 鉴于这两位认错态度良好并乖乖喝了汤,老人面色稍霁,却还是念了句:“年轻人啊……” 兰玉胭没管兰恬,只思索着遇到的小姑娘是个什么状况,方才在湖边的视觉冲击太强,她压根就没多想,后来缓过神来,才想起了小姑娘的一身装扮,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这样年纪的一个孩子,却没有出门要撑伞的念头,那算起来怕就是非富即贵的身份了。 这样一个姑娘,出现在这里张望,又会是什么状况? 一些不大好的想法便从兰玉胭心里涌了出来,此刻她恨不得立刻去找女孩问清楚,帮她逃出龙潭虎穴。 但老人就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过尽千帆,只消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兰玉胭心中所想,他摇了摇头,不赞成兰玉胭的做法:“会有人来接她,剩下的,便不需要姑娘操心了。” 兰玉胭一愣,与此同时,门口一声响动,小小医馆迎来了第四个冒雨而至的客人。 八尺大汉生了一张坚毅的面孔,身上的气质叫兰玉胭下意识就有了敌意——当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也是这样的气质,那种通过训练打磨出来的忠诚——来人朝老人一拱手,丝毫不敢僭越:“前辈,公子命我来接小姐回去。” 气势逼人,老人却没被吓着,安之若素,依旧是忒不讲究地逮着个人便要教训:“急什么,怎么说也得等小丫头退了热,我说你们也太疏忽了,居然就让她自己跑出来,若淋出了问题是你们能担得起责任的?也亏得那小子机灵,就他那体质,若还敢冒雨过来,今日是谁也别想走了。” 汉子挠了挠后脑勺,被老人训得无措,面上流露出了与兰玉胭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大相符的憨厚,讪讪道:“主子原本也是想亲自过来的,但前辈说的话,主子他记得,也不敢忤逆……” 老人哼了一声,中间带的也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汉子只能是闭了嘴,乖乖站着。 老人朝着兰玉胭和兰恬那头努了努嘴:“她们把人带过来的,不然再在外头淋一会儿,你们看她受不受得住!你跟那小子说,她们两个的药费也归你们结了。” 汉子诺诺地称是,又憨笑着看向兰恬和兰玉胭:“今日多谢二位姑娘了,主子他不方便见外人……” “不过萍水相逢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 几乎是生硬的语气,兰玉胭说得也不大自在,只是,联想到小姑娘那怕是很复杂的身份,兰玉胭便想着离这一类人越远越好,身边还有个兰恬,而兰恬说话做事全然看心情,她不希望得罪任何得罪不起的人,既然对方也没有见面的意思,不如便撇干净了,横竖还有个恩情在,面前的汉子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便先就这样吧。 兰玉胭起身,拉住了兰恬,也不管兰恬满面的愕然朝老人行了个礼:“多谢前辈,若无事,我与妹妹便先告辞了。” 汉子愣了愣,才如梦初醒道:“等等!” 兰玉胭整个人一僵,看向汉子的目光变得不善,汉子却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递给了看起来没那么抵触的兰恬,话语间还有些踟蹰:“那个……这个蜜饯,是公子和小姐平常用的,能解药苦……” 话一说完他就叫老人瞪了:“有本事嫌苦有本事别喝。” 汉子朝他傻笑。 兰恬和兰玉胭都有些愣,全然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状况,老人虽说一言不合便是吹胡子瞪眼,但嫌弃之后仍是瞥向了兰恬:“他给你你便接着,横竖那双兄妹能拿出手的东西都是不差的。” 兰恬愣愣地接过了,茫然道:“啊,谢谢啊。” 汉子挠头:“是我该谢谢你们救了我家小姐。” “谢谢谢都要谢个没完了,”老人不耐烦道:“你们要不打伞不回去明日又是我这儿的客。” 兰恬和兰玉胭这才想起自己来到的时候浑身湿透,衣裳还是换得这儿的现成的。老人显然不肯轻易放过那位“公子”,继续道:“她们这两身衣裳的钱也叫小子出了。” 汉子不敢违抗,这下子兰恬和兰玉胭都过意不去了:“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出。 “银钱不过身外之物,那小子不差这些。话说他上回还在 分卷阅读9 我这儿留了把伞,你们拿走便是了。” 好吧又给堵回去了。 汉子听了也连忙符合:“是了是了小姑娘可不能淋着了。” 兰恬及兰玉胭皆没能找到话来回,于是就被塞了一把伞,连回绝的余地都没有。 直至回到了客栈,兰玉胭也还是出于茫然状态,于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 兰玉胭生得高,故而是她打伞,幸而伞够大,雨也小了,两个人都不必淋着。 茫然之间,却忽然被人从后拍了拍,回头一看,兰恬已经将油纸包拆了,摊开在她面前,里头果然是蜜饯。兰恬扬了扬头:“你也吃吧,确实解苦。” 全然不在状态的兰玉胭就这么捻起一块蜜饯吃了,蜜糖的清香在口腔中荡开,确实是不曾尝试过的甜味。 “诶,你好像不太喜欢跟那几个人接触,为什么?” 兰恬突然就发了问,问得兰玉胭一懵——她从未想过兰恬居然也会“关心”自己的想法。 而事实上兰恬这也不算是特别关心了,在她眼中,兰玉胭一向是不喜欢跟人接触的——她将此归结为假清高,自命不凡——可这一回,兰玉胭仿佛格外抵触,尤其是在知晓对方身份不一般之后,总不至于是愤世嫉俗厌恶权贵,那同样是兰家长大的,兰玉胭之前大抵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外头的“贵人”,这样反常的情绪,着实奇怪。 她问到了,兰玉胭却答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 兰恬不需要她的答复,自顾自道:“不管你怎么想的,你总不能防备所有人,哪怕中间存在身份差异,阶级不代表品格——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父母双亡就对所有人都以恶意揣测。” “我没有……” 兰玉胭说到一半便是悚然一惊,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兰恬说的是兰家的一个客观事实——兰玉胭确实是个孤儿,可兰家的孤儿,显然不止她一个。 兰恬并不打算她的解释,自顾自又捻起一块蜜饯,走到屋子另一边擦拭自个儿一双弯刀去了。 医馆之中,老人瞧着门口的雨幕,道:“很有意思的姑娘,是吧。” 可没见过这样子第一次见面便对不清楚身份的人显现出如此敌意的姑娘,尤其是,这姑娘,看着也不过十五六岁。 汉子却是茫然:“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老人看了他一眼,抓药去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也罢休,只安安分分等着接小主人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恬恬和玉胭的第一次行侠仗义——帮助走失儿童。 持续挖坑中,以后记不记得就看造化了 直觉告诉我这一篇的剧情线可以走得快一点o(/▽/)q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6章初晴 安宁总是要叫人打断的。 不想白白受了人好意故而第二天天晴时候便带了钱要去给老人的兰恬和兰玉胭刚进门便见一个年轻姑娘跌跌撞撞从昨日安顿小姑娘的内室里闯了出来,直直跪倒在老人脚边:“求您让我回去找夫人吧,小姐她等不了了!” 老人却甚至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朝里头吩咐:“小曼,把她拖回去。再吵信不信老头子一针把你扎傻了!” 后面这句话自然是恐吓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用的。 老人的女徒弟闻声出来,三下二除五制住了挣扎不已的姑娘,低头道:“是我疏忽了……” 兰恬虽说没怎么见过医师,但意识里也明白正常来说不该是这个状态的。然而老人瞪了她一眼,顺势数落:“看什么看看什么看,这年头的年轻人,个个都不要命似的,也不看看父母养你们那么大多辛苦!” 兰恬这回倒没叫老人挑起火,也没跟老人理论,只看着那个被老人的女徒弟制住的姑娘,道:“我可以跟她说几句吗?” 话音没落,那姑娘仿佛遇见了救星:“姑娘,您帮我劝劝这位前辈,小姐她真的等不了了,那些贼人也不知会如何为难她……” 兰恬与兰玉胭皆是一愣,兰玉胭还没反应过来兰恬便问下去了:“姑娘你仔细说,什么贼人?” 在老人的冷眼中,姑娘总算是将前因后果说完整了。 姑娘名叫初晴,是邻县一户姓霍的人家的大小姐的陪嫁丫头,那霍小姐霍萋萋原本是要远嫁北城一处大户人家,结果这送亲中途便叫山贼强抢了去。然而霍萋萋未来夫家那些人慑于那伙山贼的名声,竟打算就此揭过,叫初晴冒充霍萋萋嫁过去。 说起霍萋萋这门亲事原本就是高攀的,霍家不过是小户人家,在霍萋萋母亲嫁过去之前,原本是连仆人都没有的。霍萋萋的母亲秦氏出身书香门第,其母从前欠了霍家爷爷一个恩情,是说好了要将女儿嫁过去的。 女儿远嫁,许多事情自然难以顾及,霍家爷爷去得早,儿子被纵容着长大,头几年尚好,到后来秦氏生下了霍萋萋,身体没调养好,再难怀上第二胎。 霍家奶奶原本便不喜欢这个大户人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娇气小姐,这会儿更是怨怼,起初不过是撒气、无理取闹,到后来发觉秦小姐软弱,外家又离得远,更是变本加厉,逼着秦小姐拿嫁妆给她儿子买了个能生儿子的填房。 秦老夫人自然是心疼女儿的,只是她年纪大了,秦老爷又是到了灯尽油枯的时候,有心无力。 世上人家并非都是兰家这样的异数,能用拳头绝了外人那些个无事生非的指点,事实上,世事对女子也还是过于严苛了,秦老夫人再怎么心疼女儿,也是做不到叫女儿直接回娘家的,她只能是在外孙女七八岁的时候,替外孙女说了一门好亲事,从家中拣了个乖顺懂事的丫头送去给外孙女作伴——至少将来还能有个陪嫁。 那个被送来的丫头,便是初晴。 而那一门好亲事,便是北城李家,传闻与京中权贵沾亲带故的。 前两年秦老夫人和秦老爷相继过世,与秦老夫人定下两个小辈婚约的李老夫人也到了人事不知的时候,唯独念着的便是叫两个小的成亲。 可这有婚约的李家小儿子偏生长成了个纨绔,听着要娶一个村姑也是百般不情愿,那头李老夫人管不了事了,故而霍萋萋被劫,那边李公子的人一合计,居然就想出了这么个桃代李僵的计策——霍父和霍家奶奶的意思明显,收了聘礼,霍萋萋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大有钱货两清的意思。 横竖李老夫人不曾见过霍萋萋,便是随便挑个闺女,她都老眼昏花的人了,又哪里认得出来? 李小公子是从不打算好好对待这门婚姻的,初晴姿色也算不得差,叫初晴顶替了 分卷阅读10 霍萋萋,哪日实在是不顺心了,将这事捅出来,全然可以说是这背主的奴婢鬼迷心窍害死小姐瞒过众人,意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此前自然是好话哄着初晴的。 所以,何必与那伙名声在外的山贼不对付?不过一个无关要紧的女人,送他们便送他们了。 只是他们唯独没想到,初晴是个衷心的,发了狠要回去报信,即便与她说没人会管,她却还是寻死觅活。 那些人便想着要将她毒哑了,只说是霍萋萋先天不足。 “她活不久。” 沉默是老人打断的,用来打破沉默的消息却不比原来的轻松。老人无喜无悲,仿佛是看惯了这一切:“虽说及时吐出了毒,身上的暗伤与不记日夜的奔劳已经伤及根本,便是活着,也就是个病秧子。” 兰玉胭与兰恬对视了一眼,又一同去看初晴。初晴却是不为自己的身体状况动容——在做出选择那刻,她其实也是心中有数了。她只是带着恳求看着兰恬和兰玉胭:“姑娘,求您,求您帮我去找我家夫人,求她救救小姐!还有老爷,小姐也是他亲女儿,老爷不会真的狠心不管她的。” 她说的夫人自然是指秦氏。 可又有什么用呢?秦氏能做什么?都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指望她去山贼窝里将女儿抢回来,还是指望她只身一人前往京城诉冤? 不过徒增伤悲罢了。 兰玉胭下意识就要错开视线,不敢再对上初晴灼人的目光。 怎么会有人那么傻呢?明知不管在哪一边霍萋萋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放弃,何必还要豁出性命回来做无用功? 兰玉胭是带着悲哀想回避,兰恬却不可能如此,她沉吟片刻,看着初晴:“你说那叫归雁寨,是吗?” 兰恬这话问了出口,兰玉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脱口道:“兰恬,你要做什么?” 兰恬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就那一刹的目光,刺得兰玉胭无处可避。兰恬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一贯的理所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不是这些年掌教师叔教过的事情么?白白练这一身武艺,可不是叫我们不论何时都能事不关己独善其身的。” 兰玉胭一时无言以对,兰家放他们出来历练,未必盼着他们能惩恶,却教他们扬善——修炼一身好武艺,从不单只是叫他们能独善其身的。 护佑至亲。 可面前肝肠寸断的姑娘,和那被掳走的女子,哪个不是是旁人的至亲? 可终究,两个乳臭未干刚出山的姑娘,贸然去山寨救人,可不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么? 这,便也还是血统上带来的不同吧,处处顾虑,处处不安,便是受着同样的□□,教出来的却还是不一样的人。兰玉胭丝毫不怀疑,如若今个儿站在这的不是她,而是兰双双或随意一个其他兰家人,也会果断选择帮助初晴。 “你不想去也便罢了,”兰恬没抬头,“我不过想着,总要尽力试一试……你送初晴姑娘回一趟霍家吧。” “霍姑娘是秦夫人的女儿,女儿遇险,作为母亲,她该知道这件事。” “作为外人,我们没资格瞒着她。” 兴许瞒下来也是为了她好,可秦氏一辈子,就指望着闺女好好的,不管儿女遭受了什么,当母亲又怎会不想知晓?非要一个人担着,将一切瞒过将你捧在心上舍不得你磕着摔着的人,那也是残忍。 不管生死,不管结局好坏,秦氏理当知道霍萋萋的消息。 “我跟你一起去,”兰玉胭看着兰恬,“我们先找秦夫人,然后一起去找霍小姐。” 兰恬没什么波动,仿佛一早预料到了她会做这样的决定。鬼使神差的,兰玉胭又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一起,不至于失了分寸。” 兰恬没说话,兰玉胭也有些懊恼,硬着头皮继续道:“……家主她很看重你。” 所以兰恬不能出事,尤其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 兰恬没答话,嘴角轻轻一牵,便马上又压了下去。她看着初晴,耐心道:“初晴姑娘,你能不能为我们指路?” 初晴感先动的手&1t(`′)&gt(啊时隔多年我终于学会用搜狗的颜文字了,怕不是个傻的) 默默看了眼开坑后自行重组的主线…… 先更着吧,如果我状态稳定的话,晚上还 分卷阅读11 有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7章行侠 这会儿方才柔柔弱弱旁边装蒜的小妾可装不下去了,她抬眼看着秦氏,小模样楚楚可怜:“夫人这是要救萋萋?” 这问题问得却怪了,受害者是霍萋萋,怎么救个受害者倒像是跟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兰恬与兰玉胭皆是皱了皱眉——也是这会儿,她们才注意到,有的人明明连侧室都不是,主母尚且朴素,她却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么些年相安无事,秦氏也不是易怒不容人的性子——反倒是太能容人了,闹得什么魑魅魍魉都敢爬到她头上——只是此刻亲女儿出事,秦氏实在耐不下性子与她虚与委蛇。 她凉凉地看了一眼那小妾,过往总叫温柔浸润的眉眼间头一回显露出冷意:“我的女儿,我还救不得了?” 哪怕是稍重的语气,秦氏从前都不曾用过,如今陡然搬出了主母的架子,疾言厉色起来,那小妾哪里受得住?也是从前作威作福惯了,一向母凭子贵,压根想不起来这形同虚设的主母,她也不全是个傻人,此刻哪里还看不出二人本质上的区别?故而心中更是恼羞成怒。 只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凭着什么得了霍家母子的青睐,便还是保持了那矫揉造作出来的识大体与柔弱:“夫人的女儿夫人自然救得,我也是看着萋萋长大的,萋萋出了事我也着急,可这发生都发生了,难道夫人还打算去与归雁寨那些个粗人对上吗?” “再说,便是能找回来,萋萋那样懂事的一个孩子,坏了清白,又自知拖累了家中名声,她能安心?” “夫人便是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还在的人,想想咱们这个家娘她年纪大了,宝根又是那么点岁数,家里哪个是经得起折腾的?赔进去一个不够,还得全家赔进去?” 这样知轻重识大体的言论,甚得霍家奶奶心意,那小妾话音才落,她便赶着帮腔:“就是这么个道理,你一个大户人家小姐,怎么就还没咱们地里出来的明白,一个丫头出了事,难不成还得我们全家给她陪葬?” 红口白牙,说出的没一句是人话。 却见秦氏按了按气到面红脖子粗的初晴,瞥向了那小妾:“那不如说说你的高见?” 往常也是秦氏妥协,本着礼节询问她意见,可这一回她偏生就听出了些不大一样的意味。她踌躇着侧头看了一眼霍家奶奶,确定对方是站在自己一边、与自己利益相同之后,咬咬牙将那想法说了出来,说得理直气壮:“李家那样的势力都不敢与归雁寨硬抗,既然他们给了我们台阶下,我们不如……” 顺着李家的意思,随便找个姑娘充作霍萋萋嫁过去,这样一来霍萋萋的名声也保全了,秦氏也还是“李家少夫人”的母亲,霍家也还与李家有着那么一丝联系,不管对哪边而言,都是不错的结局。 只是她话没能说完,便被秦氏的眼神逼得冻在了喉间,小妾本能地颤了颤,茫然无助地想去寻求庇佑,而秦氏却已经收起了看向她的目光,心道有些人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紧接着转头看着初晴:“初晴,先回屋,莫要叫旁人觉得我待客不周。” 之后又转向兰恬和兰玉胭:“门风不正,叫两位贵客看了笑话,若二位不嫌弃,不若借一步说话。” 兰恬和兰玉胭没有推辞,兰恬只最后看了那小妾一眼,跟在初晴身后走了。 门方掩上,秦氏便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方才在门外那有主见的模样荡然无存,初晴赶紧扶住了她。她摆摆手,勉强牵了牵嘴角,朝兰恬与兰玉胭道:“多谢二位送初晴回来。” 初晴好容易才平静了些,听着秦氏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眼眶又红了,再看着兰恬和兰玉胭时已经是泪流满面:“两位大侠,求你们救救小姐,夫人她只有小姐了……” “初晴,”秦氏强打着精神呵斥了一声,转过头又是道歉,“抱歉,这孩子跟萋萋感情好,心里着急,说话没个分寸……” “夫人,”兰恬打断了秦氏,“我们会尽力。” 兰玉胭对此没有异议。 秦氏愕然,看了她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那是归雁寨,你们都还年轻……” “夫人,我们会尽力。” 同样的话,交由兰玉胭来说,莫名就叫人多了几分信服,兰恬也未料到兰玉胭居然也能这么笃定地去“冒险”,愣了愣,也一同看着秦氏,问道:“夫人放心,我们有分寸——况且家里长辈说过,练了十几年的武,不是叫我们去冷眼旁观的。倒是您,这之后,有什么打算?” 是不是,还要这般忍声吞气地留在霍家。 提到这一点,秦氏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姑娘也放心,我心中有数。” 那样的阴沉也不过存在了片刻,秦氏再抬头时只道:“不管如何,你们要看顾好自己。” “两位姑娘的恩情,婉芸记下了,来日若有缘,秦婉芸听凭二位姑娘差遣。” 从前兰恬未曾出过兰家,兰玉胭上世也不曾有心思打听过外界之事,未免有些孤陋寡闻——这归雁寨确实是名声在外的,来处与兰家相似,也是不知何处的人物,在北城以南一座名为归雁山的山上落草为寇,便有了这归雁寨。 只是归雁寨没有兰家的底蕴,也没有兰家的讲究,归雁寨,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匪山寨,强抢民女拦截过路车马的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做了,偏偏归雁寨仿佛是对那些权贵的套路熟悉透了,不管是官府还是达官贵人请来的大手都不能奈他们何。 归雁寨寨主说神秘也不神秘,也是曾出现过的,可说不神秘吧,却没人见过他的脸,武林中不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而这人的手段也显然不同于那些江湖侠士,故而,真没人晓得哪里就蹦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十几年积威,十几年无计可施,故而人们都选了相安无事,若是哪个不巧被盯上,那便只能自认倒霉。 敢闯归雁山的,也都是像兰恬和兰玉胭这样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无一不是落败而归,甚至都见不着归雁寨寨主。 兰恬和兰玉胭这也是赶巧了,归雁寨寨主这段时候正巧不在。 都是不谙世事的姑娘,但也晓得直接打上去未必讨得了好,便想着在山脚下打听些消息,想看着能不能混上去。 结果便直接漏了陷。 被拉住打听消息的汉子看着耿直憨厚,结果却是一脸的“小样儿我还看不透你么”,直直道破了二人身份,打发小孩一般道:“小姑娘便别学着那些个不稳重的小子,咱这地方也是你们能随意闯的么,就不怕叫不长眼的伤了?” 说来,一个土匪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有些奇怪了。 分卷阅读12 兰恬与兰玉胭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兰恬腰间双刀叫她手指一提便取了下来,握在手中万分灵巧,兰玉胭是使惯了弓箭的,此刻地方小,施展不开,她便也直接飞身捋下一把叶子,借着身法封锁汉子的退路。 汉子有过片刻的愕然,而后朗声大笑:“好有趣的小妮子,正巧爷爷今日得闲,便陪你们玩玩。” 兰恬心下一惊,便看着汉子几个侧身躲开了她的攻势,再一回身劈手便要卸掉她武器,只是尚未得手,瞳孔便猛地一缩,当机立断往后退开,兰恬也顺势往原本的方向一扑,以手撑地凌空一跃,稳稳落在了地上。 只见汉子原本站的地上扎了一支箭,入地不深,而不远处,兰玉胭长弓弓弦震颤,原本包裹着长弓的黑布落在一旁,她手指慢条斯理地搭上了箭筒里另一只箭,汉子当机立断,直接攻向了方才没当回事的兰玉胭,同时居然还甩出了一条,直直缠上了兰恬削过来的弯刀,兰恬叫他带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重心,借力与他抗衡。 而汉子还有余力,眼见着一圈就要砸下,兰玉胭只能端起长弓格挡,拳头落下时只觉得虎口一震,竟有些麻了——兰家给她的这把弓也不知是个什么状况,这样的力度,却是连变形都没有的。 只是如今也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兰恬,收回视线的同时便要借着体型的优势从空隙里躲过,兰玉胭手上力道也是顺势一松,趁着铁链片刻的松动猛地将到抽出,二人不退反进,不怕死一般再次要缠上汉子。 汉子许是得了乐趣,笑了一声,道:“来!” 他这话音未落,却是跟兰恬与兰玉胭一同愣住了,齐齐看向某个方向。 站在高处的白衣公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扇子一扬,三条游蛇一般的白色丝线便就这么收了回去——原本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便要割破喉咙,血溅当场。 白衣公子看了一眼那汉子,道:“老三,谁许你轻易动手了?” 老三没答,在这位面前安静得像夫子面前的学生。白衣公子没再搭理老三,转向了兰恬和兰玉胭:“老三为人冲动,冒犯之处,还请二位姑娘莫要怪罪,不知二位姑娘贸然闯我归雁寨,所为何事?” 兰恬挑眉:“你又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扇子一收,笑道:“不才白适,蒙寨主青眼,在这归雁寨中,也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老三闻言露出一个牙酸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地名什么的全是假的,胡诌,所以老是一走神就打成黑风寨(不你)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8章萋萋 兰玉胭与兰恬对视一眼,对白适的话皆是存疑,到底还是兰恬果决,也有那么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她看着白适,丝毫不为他气势所压迫:“你们劫霍萋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人找上来?” 白适一点头,丝毫不在意她话语中的挑衅,了然道:“原来是霍小姐的朋友。” 乍一看他说的极为坦然,就仿佛霍萋萋不是叫他们掳来的,却是个造访的客,而兰玉胭和兰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顺路看看恰巧在此处的好友。 再度无视了兰恬几乎实质化的愤怒,白适转向了一直表现得较为镇定稳重的兰玉胭:“近日当家的有事外出,在下暂且代理寨中事务。拦截霍小姐的送亲队伍实非在下本意,那自作主张的小孩子也领了罚,若二位姑娘不放心,也可随在下去看看霍家小姐。” 他这话说得绕,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兰玉胭隐约觉察出了中间仿佛有些不对劲,旁边兰恬已经心直口快地指了出来:“看你们的意思,是不打算放人了?” 是了,白适说带她们去看霍萋萋,却没说让她们带走霍萋萋,就仿佛,只是让她们看一眼,确定霍萋萋过得不错,此外再无其他——全然将霍萋萋当了自己人。 听了兰恬的话,白适也是愣了愣,接着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姑娘,旁边老三已经耿直地开口问了:“为什么要放人,我们……” 白适看了他一眼,他又自动闭了嘴,白适笑眯眯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二位也晓得咱们是土匪了,既然是土匪的行事做派抢都抢了,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诶——不必急着动手,二位加起来都打不过老三,况且你们觉得我看着竟像是孤身过来的么?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伤着便不好了” 直至跟着白适上山,兰恬也依旧是不满的,兰玉胭只抿着唇不说话,也确实,每一回知难而退,做出妥协的都是她,大概这也就是血脉吧,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生怕就这么为了旁人眼中的“正义”死在了外头。 可是凭什么呢?拔刀相助也讲究个力所能及,没人活该将自己赔进去。 但但若人人这么想,又有谁还会来维护公义?是不是世上的恶人便都能肆无忌惮了? 兰家教子孙后辈习武,让他们出来游历,当然不只是教他们将外头的美好或险恶走马灯似地看一遭便回来的。她练了这么些年的武艺,吃了这么些时候的苦,自然也不只是为了自保。 所以,为什么呢? 她们是在路上遇着霍萋萋的。 霍萋萋与秦氏生得其实不算特别像,但身上的那股气质却是同出一脉,只一眼,便叫人觉得她们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骤然被叫住名字,霍萋萋也是愣了愣,转头便看见两个不认得的姑娘,登时疑惑地看向了白适——这也是不寻常之处了,一个被掳来的姑娘,为何会用那种并非出于恐惧的寻求意见的眼神看着山贼头子之一,便是这山贼头子生得齐整,那也是不应当的。 白适却仿佛与她熟络:“去给骆鳞送饭呢?你这般,他就不长记性了。” 霍萋萋并没有答这句话,只是颇为局促地看向了方才开口喊她兰恬,生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这是新的客人吗?” 兰玉胭闻言皱了皱眉,白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们一眼,摊手:“这两位姑娘受人所托,前来探望你。” 肉眼可见地,霍萋萋抖了抖。 到霍萋萋住处之前,霍萋萋还是去给那个叫骆鳞的少年送了饭,自始至终,霍萋萋对她们都没有好脸色,或者说干脆便是面无表情。 霍萋萋在抵触她们,却没带恶意,这一点,兰玉胭与兰恬都不大想得通。 到了屋中,霍萋萋给她们倒了茶,掩上了门,也勉强算是礼数周全挑不出差错,只是依旧是不说话。最终,还是兰玉胭斟酌着开了口:“我们在槐花巷遇见了初晴姑娘,她托我们来——托我们来看看你。” 提到初晴,霍萋萋面色缓和了几分,也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担忧: 分卷阅读13 “初晴她还好吗?” 兰玉胭也拿不准霍萋萋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心里迅速组织着语言,道:“她……” “你被掳走了,李家那些人想毒哑她,叫她桃代李僵,”兰恬直接打断了兰玉胭的话,“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 她直视霍萋萋的眼睛,说出的话带了压迫性:“霍小姐,你在怕什么?” 霍萋萋叫她一句话问得勃然色变,仓促地移开了视线,说话时也是在嚅嗫:“我……我阿娘和初晴……” “霍姑娘,秦夫人很担心你。” 兰玉胭心下叹了口气,也没在躲躲闪闪,就这么直白地,平铺直叙地将话摆在了台面上。霍萋萋也仿佛叫这句话抽去了仅剩的粉饰太平的勇气,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大概是自己娘亲求来的不速之客,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嘴角翘到一半,两行清泪却生生滑落下来,将她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自个儿就这么哭了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兰恬和兰玉胭都叫她这阵仗闹懵了,兰玉胭从前遇事的时候连孩子都在强忍着眼泪,而兰恬就是个大小姐,没一个是会哄人的。 歪打正着,这会儿霍萋萋也不要人哄,她哭了一阵子,便自己收住了,收住之后反倒比之前镇定,仿佛哭了这么一场,也终于将那点儿不安连同着泪水收了进去,她看着兰恬和兰玉胭,眼角微红:“能请二位姑娘帮萋萋个忙么?萋萋必然感,萋萋做牛做马来报答……” 说着,霍萋萋声音却小了下去,看着兰恬,最终没了声音。 兰恬也看着她,等她停了,隔了一会儿,才问:“说完了吗。” 霍萋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兰恬坐直了些,依然看着霍萋萋,仿佛要从她脸上盯出个洞来:“你说完了,那就到我了。” “我方才说了,初晴她拼死逃了出来,心心念念是叫秦夫人救你。” “我听初晴说你娘向来软弱,她这一回公然跟你奶奶和你爹的小妾叫板,直接说出了要救你的话。” “然后,你说让我们告诉她你死了。” 她这么几句话一出来,霍萋萋眼眶便又红了些,但也不过片刻,她猛地闭了闭眼,陡然提高音调:“不然呢,叫我回去,回到我娘身边,叫她一辈子落人话柄,教所有人都晓得她教出了这么个不干不净的女儿吗?” “这儿的人都很好,比山下的人都好,我是没有受委屈。” “可土匪窝里走过一遭的姑娘,出去说是清白的,谁信?”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能料到会是这么个反应,说到底也是兰家的环境过于干净,她们从不知晓这世道对女子到底是有多苛刻。 质疑、抛弃、一世骂名,谁都能泼一盆脏水,人人得而诛之,对于平常女子而言,确实是不如死了。 兰玉胭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喉头有些发涩,她看了看霍萋萋,逼迫着自己平定情绪,也不敢再刺激她,连带着声音都放轻了不少:“萋萋。” 她没叫霍小姐,也没叫霍姑娘,她道:“萋萋,可你是她的女儿。” 想了想之前秦夫人的话,她说了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她的女儿——李家是给了你们家台阶的,可秦夫人发了火。”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眼见着霍萋萋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她娘亲发火的,那个书香世家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仿佛天生带了一种优雅,便是怒,也讲究不形于色,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柔柔弱弱女人居然还会当面与人撕破脸。 兰玉胭观察着霍萋萋神色,继续道:“秦夫人说我们年轻,叫我们不要冒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过来吗?因为秦夫人的眼神,她当时的眼神太挣扎了,她是盼着有人能将她女儿带回她身边的。” “我没有娘,也不知道一个母亲会怎么想,但如果是我家里的姐妹,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在外头闯了什么祸事,她就是我家的人,一辈子都是,我会希望她好好活着。” 就好像当初兰恬为兰家引来祸事,兰家却从未苛责她,只是一起面对。兰玉胭自认自己学不来这心胸,可她明白,该学的。 那是家人。 她看着霍萋萋,低声道:“她是你娘,她也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活着。” 不管他人如何看待,那都是她的女儿,她和她女儿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过错也不该由她们承担。 秦婉芸希望霍萋萋活着,她只是希望她活着。 也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沉默良久的兰恬看着霍萋萋,声音里也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霍萋萋,你娘她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向这么迷,我错了…… 下一章这个插曲收尾,我们还是安安分分打怪闹别扭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呀,么么哒~ 第9章母女 兰恬和兰玉胭带着霍萋萋回到镇上的时候,县里可就出了桩大热闹,多年前高娶低嫁的一户人家的主母带着丫鬟找到了县老太爷门口,说的不是和离,而是休夫。 霍家和秦婉芸这一茬当年也是颇为轰动的,一干人看着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也算是村头王屠夫李猎户之流摇身一变就过上了能娶小妾的日子,感慨有之,眼热有之。 秦婉芸到不是声泪俱下地去人家门前撒泼了,她既说了心中有数,这一回要的便是个了断,县老爷的夫人与秦婉芸交好,对她家中那些个腌臜是也是略有耳闻,加之邻县据闻来了个京中的贵人,今上是嫡长,当初却在个妾生子手上吃了亏,如今跟皇后是琴瑟和鸣,风向都是最恨那些个宠妾灭妻的,私下里藏着还好,这捅了出来,可就注定不能善了了。 况且霍家也就仰仗着秦氏下嫁才有如今的体面,一朝翻脸,能看谁的面子,有些门路的人都是心中有数——能混个一官半职的,可都不会向着条不思进取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去上诉的当日,秦婉芸便被县老爷的夫人安排着在府中住下了。 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一宿的功夫,当初那天仙似的美人秦家小姐受不住委屈终于要休夫的消息竟 分卷阅读14 就这么传遍了,自然有说秦婉芸闲话,讽刺她生不出儿子、虚荣不守妇道的。 但更多的人,却也乐于去看因着娶了个好媳妇而一朝登天的霍家人重新坠入凡尘。 云泥之别,永远是值得议论的话题。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当年便知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不会有好结局;有人道天道好轮回没那样的命便别想着入赘吃软饭——他们仍当姓霍的是为了钱娶的秦婉芸;更有人说是霍家奶奶贪得无厌终究逼走儿媳妇,生生砸了自家阳光路。 霍家奶奶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她一向觉得入了他家门便该是他霍家人,是生是死,都由他们裁决,这一点秦婉芸从前一向做得不错,就只是会袒护着霍萋萋,不叫其他人苛待她,如今却是整出了这样一桩事,叫他们颜面尽失,连当初那些个不如他们的东西都能踩一脚。 既然不能听话,那便谁都别想好。 霍家奶奶大清早的便跑到了县老爷府邸门口,赖在地上哭喊,说是秦婉芸教出了个没点礼数的丫头,原本有机会嫁到那高门大户里头享福,却中途除了幺蛾子,连累一家人受罪。 她说得含含糊糊,却给了旁人足够的空间填补。 迎亲路过那一处的人那般多,为什么光掳你不掳旁人? 一时间流言四起。 霍萋萋出嫁这事因着霍家奶奶的宣扬,也是有不少人知晓的,当初她也觉得越多人知晓越好。 女孩嫁了好人家,理所当然是要提携家人的,这样一来,他们家便更是高人一等了,那妾生子也有望找个好闺女,攀上门好亲事,而不是娶个村姑碌碌终生——从前看不惯读过书的秦婉芸,如今倒是觉得那高门大户的女孩子好了。 如今这婚事成了丑闻,当初被炫耀过的人自然乐于去落井下石,便什么话都出来了。 霍家奶奶成功拉了秦婉芸下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扬眉吐气,更是叫嚣着要帮儿子清理门户,将生了儿子的小妾扶正。 兰恬她们回来时,这事已然发酵成了这般模样,声声议论,俱是不堪入耳。 白适拦着不叫她们直接去找秦婉芸,而是让兰恬先将秦婉芸安置在了她们之前住过的客栈,然后叫兰玉胭去请秦婉芸和初晴过来。 白适的安排不是没有道理的,兰玉胭是正大光明地走去了找秦婉芸,在霍家奶奶的添油加醋中,她这个异乡女子,也成了那身负怪力帮着秦婉芸仗势欺人的存在。 这自然不算是过分的,不过一个异乡人,这点儿谈资,来得远不如那认得的人的琐事有趣,那些个对霍萋萋的讨论,字字诛心,未料竟也配称作人言。 连带中途路程,她们来回用了四日整,秦婉芸与霍萋萋相见已经是第五日。 四日里,秦婉芸自然能听见那些个流言蜚语,在秦家当小姐时的尊严硬气与如今压在她身上的各方面压力,愣是叫她一滴泪也没空流,直到母女相见,一句话尚未说上来,便相拥着泪水决堤。 秦婉芸抱着自家闺女儿,好半晌只说出了一句:“娘还能见着你。” 初晴也是在旁边无声落泪。 无关其他,只要能见着你,见着你完完整整站在这儿,那便够了。 剩余三人没打搅她们说体己话,退到了外头,兰玉胭斟酌片刻,还是将在邻县听见的东西讲了——到时候秦婉芸回霍家清点东西,兰恬也会跟着去,提前说了,总不至于像突然知晓那般大的反应。 说到底,兰家的环境太好了,若不出来,永远无法想象外头是怎样的险恶。 兰玉胭也不由好奇,上辈子,兰恬一个人遇着了这些东西,是怎样处理的?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么? 兰恬听完了这些,倒没像兰玉胭所想得那般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兰家不论是男先生女先生,都是兰家的长辈。 但若果真如此,秦婉芸的出身学识,大抵也还是当得起这一点的,便是不适合,兰家也不会在意多养几个人--岭南那些个村庄里,不也有不少落脚的人是兰家收留的? 只是如今也不是收留不收留给不给这口饭的问题了,南蛮南蛮,南边多草寇,很多人即便不说,却是打心底里觉得南边落后,纵然安居乐业,也有人偏要将你妖魔化的。 未出家门的女孩子自然不懂这些,可兰玉胭上辈子,很不巧就接触过那么几个“外人”,而他们中间,正巧就有那么一位是有某种优越感的。 --当今太子齐昕,便是那个觉着自个儿肯娶兰恬,“救对方于水 分卷阅读15 火之中”,兰恬合该感激涕零的。 兰玉胭也拿不准秦婉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今这状况,真是土匪草莽二中选一了。 只是秦婉芸还未开口,白适便道:“不想兰姑娘竟是岭南人士,久仰,久仰。” 兰恬一头雾水,全然没想到一个山寨里的小头目居然会对出了岭南没几个人在意的岭南兰氏说“久仰”,这也是在算不得好事,仿佛兰氏也是个什么耸人听闻的土匪山寨一般,听着怪膈应人的。 只是白适这话说得还颇为真心实意。 秦婉芸也是一怔,瞧着兰恬的目光带了茫然:“岭南,是那个兰氏?” 一个知晓不稀奇,有了第二人知晓却是稀奇了,像秦婉芸这样深闺之中出来的大小姐,按理说是不应当知晓兰家的。秦婉芸却很快给她们解了惑,声音依旧是那样子的温婉平淡,却藏了些许多年前就埋下的敬仰:“家父曾说起过几名同僚,但凡是兰家出来的,都以兰家为傲。” 一日是兰家人,一辈子都是,兰家人永远不会背叛兰家,兰家也不会轻易舍弃家人。以彼此为傲,终身维护,无疑是极好的关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婉芸的选倾向,也就很明显了。 霍萋萋跟着自家娘亲,而初晴追随这双母女。 一切敲定,既然如此,白适也不会再去多做挽留,他对兰家表现出了兴趣,却也没多嘴来问起,只叫她们路上小心,并表示霍萋萋随时可以上山取回自己的东西。 第1o章妖魔 秦婉芸休夫,原本便是单方面做主的,任凭霍家撒泼打滚不同意,她的想法也未曾改变,之前是没想到去处,如今有了去处,也没必要留在这地方,与县老爷的夫人到过谢之后,秦婉芸等人便在兰恬和兰玉胭的陪同下回霍家取东西——倒不是秦婉芸不大度,只是他们偏心道这样的地步,万万没有平白叫他们再占了便宜的道理,兰恬和兰玉胭跟着,也是怕剩下那几个暴起伤人。 一路回去,难免会有指指点点。 一些人仗着“做了变活该叫别人说”的道理,毫不避讳地就这么当面评说,一时间仿佛人人都是洞察世事的。 为何不劫旁人光劫你?自然是因为你抛头露脸叫人看了去。 明明从前都不过是极为寻常的一个人,与其余姑娘一样乖巧温顺,除了天生生得漂亮,读过一些书,也就没别的不同了,可一朝出了事,人人都从你那些个正常不过丝毫不出格的行为了看出了“这就是不检点的一个人”。 兰玉胭的弓重新裹好了,却还能看见轮廓,兰恬的一双弯刀更是大喇喇挂在腰间。早知道了一些人是什么样的德行,她们自然也做不到去可以摆出好脸色,兰玉胭尚且隐忍,兰恬的厌恶鄙夷甚至是挂到了脸上的,整个人身上蒙了一层冷意,就这么将那些人慑住了——可哪怕不敢靠近,也是没人觉得兰恬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杀人的。 故而就连兰玉胭和兰恬都成了他们嚼舌根的内容。 不敢直接指责,却是明里暗里说霍萋萋被欺负狠了,早早勾结了土匪,如今更是成了,将霍家逼得一蹶不振,要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兰玉胭看向了那些两窃窃私语的姑娘,又看了一眼霍萋萋。 霍萋萋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场面的,现下跟秦婉芸一样,面上无喜无悲,仿佛听不见那些话语,周边不过一群萝卜白菜,初晴低着头,大抵是哭了。 “嘁,从前不是都说她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样好的前程,怎么还不满足,非得落人笑柄。” 说话的人脸上是嗤笑,她身边的人看着却老实巴交:“霍家那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看着都是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生得干干净净的姑娘,心里却仿佛养了蛇蝎,噬咬出了一身的毒。 “你懂什么,看人家漂亮就舍不得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呢……啊!” 不过一个不留神,一边弯刀出鞘,折射出的寒光刺入了那出言不逊的姑娘的眼,兰恬站在她面前,却没流露出怒意,反倒是牵了牵嘴角:“你再说一句,看我敢不敢割了你的舌头?” 所有人都叫她吓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就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将刀架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那姑娘无疑是吓得最狠的,连说话都忘了。 兰恬其实也无意杀人,她冷冷地看了姑娘一眼,将刀撤了,也不急着收入刀鞘之中,就这么环顾一圈,仿佛在思考要不要寻个人出来将舌头隔了。 又是一阵骚乱,方才被威胁的姑娘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兰恬倒没再作妖,走回到兰玉胭身侧,平静地对上了霍萋萋母女的视线:“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这会儿,已然是在霍家门口了。 有了方才那么一出,惜命的围观者都散了,霍家那小妾也是大气不敢出,唯有霍家奶奶还要远远指着霍萋萋骂:“你个杀千刀的,我们家是怎么亏着你了,自个儿不检点出丑闻还不够,还要将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带!造孽,造孽啊!” 霍萋萋充耳不闻,只跟着秦婉芸回房收拾细软。 实际上秦婉芸撑着一个家撑了那么些年,剩的东西也不多,就是一些成亲之时置办的首饰,还有一些个收着的体己,甚至都用不上箱笼。至于旧衣,除却换洗之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收拾好之后,兰玉胭和兰恬又陪着霍萋萋去了一趟归雁山——也是霍萋萋的私心,她想与那个好心坏事的莽撞少年道别。 白适如同一早料到了她们会来,备了茶水招待并不打算逛的兰恬和兰玉胭,兰玉胭看了白适挺久,问起了一个兰恬并不会想到的问题:“北城李家那边,会怎样?” 兰恬之前一门心思全扑在土匪打劫身上,后来又叫那些个恶言恶语扰乱了心境,就一直不曾想过,闹出这样一件丑闻,作为权贵的李家会如何?他们当真愿意咽下这一口气吗? 兰玉胭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问白适,白适却笑得高深莫测:“但凡做出的事,都得自个儿担着,传闻邻县来了贵人,这事,便轮不到兰姑娘操心了。” 来了归雁寨还能完好无损地离开,这其实也是件稀奇事,之前与那两位动过手的老三看着兰玉胭的背影,忽道:“老二,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 “卫擎,”白适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大当家的不会想听见你接下来的话的。” 这话一出来,卫擎就闭了嘴,没再往下讲,白适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卫擎,你得明白,天底下苦命人太多,我们救不过来的。” “你纵容骆鳞这一回,又有什么用呢?” 卫擎没言语,以沉默表明自个儿的态度。 白适停了 分卷阅读16 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不过也不算是全然无用。” “岭南兰氏,不知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因着多带了三个柔弱女子,兰恬与兰玉胭回程的路便走得慢了许多,哪怕雇了马车与车夫,她也是适应不了那逼仄的环境的,多数时候,仍选择了坐在车顶。 兰玉胭顾着秦婉芸三人情绪,偶尔也出来看一眼兰恬。 这几日兰恬话少,到了落脚的地方,也没再嫌弃兰玉胭安静,只是寻一块空地,一刀刀发泄一般利落挥出,听着沙尘起落的声音,等同的时候,兰玉胭则是擦拭着自己的弓,并回答者霍萋萋和初晴提出的一些问题。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去放松去遗忘,去告诉自己的亲人好友自己没事,过得很好。 直到进入了山脚下的村庄,兰恬和兰玉胭才真正感受到了放松。 马车不进山,此前兰恬联系过姜昊,秦婉芸母女便暂时由姜县令安置。 安顿好她们之后,兰玉胭与兰恬也顺带着回了一趟兰家,兰情虽没想到她们会中途归来,也是有些欣喜——只是欣喜在看见了兰恬和兰玉胭的脸色之后荡然无存了。 外头的事兰玉胭在信件中简单交代过,兰情也能大概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捧在手心宠着的妹妹,头一次出门,便看见了那样不好的事情,她自然是心疼的,同时也欣慰——两个孩子,居然能将这件事好好地处理了。 她留了兰恬和兰玉胭吃饭,也是打着开导一下她们的主意——诚然兰情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能做到多少也未可知。 兰恬憋了好几日,此番看到自家姐姐,终于是将自己的见闻与疑惑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地塞给了自己愿意信任的人,就连兰玉胭尚且在场也顾不上了。 兰恬是不明白的,不明白世上为何还会有那样的事,颠倒是非,只凭着一张嘴,便要将无辜者去伤得体无完肤——那再普通不过的人,居然要比胡作非为的山贼还恶毒,如同霍萋萋最早时宁可说自个儿死了,也不愿下山去给母亲抹黑。 事实上,若是兰恬一早晓得是这样的境况,她也不会叫霍萋萋下山,在外头如何便不管了,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哪怕那样的轻松建立在一无所知上,也好。 所以说,人的皮囊之下,是不是也藏着妖魔? 兰情向来是好耐心的,她看着兰恬,问道:“如若当时那些人继续说,你会将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吗?” 那一句“割了你的舌头,也成了兰恬心中一个坎,哪怕她高傲,总不肯去在意那些无关要紧的人的死活,将一切归咎于能力不足,就那一句急怒之下的威胁,却违背了她心中的道。 兰恬看着兰情有些茫然,良久,她喃喃道:“我想的,阿姐,我想的。” 她想的,相隔了那些不肯好好说话的妖魔的舌,叫他们再不能恶语伤人。 只是妖魔披了人的皮囊。 那终究是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兰玉胭便不晓得了,她看着气氛不对,也不好打扰人家姐妹,吃过了饭,就这么告辞,去到了她平日里练武的地方,搭弓引箭利落射出,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漂亮得不像话。 仿佛是将自己压在心口的气射出,力量骤然被抽离,她感觉到了疲倦,累到即便想再射一箭也抬不起手,想要坐下,却还是强撑站立,茫然地看着湖对面。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呢?不管是事关皇位还是鸡毛蒜皮,总有人要为这些个事受到伤害,为什么呢? 一声“好”打断了她的思路,阻止了她继续放空,她侧头,看见了齐飞和霍萋萋,身边还跟了个兰双双,也不知齐飞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叫霍萋萋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信任他,跟着他上山,霍萋萋朝兰玉胭行了个礼,笑道:“我想上来拜见家主,也找你和兰姑娘,王爷人好,便带了我过来。” 兰玉胭点头,想了想,道:“兰恬和家主现下大概都不大方便,你如果想见她的话,应当需要明早。” 霍萋萋点头,看了一眼齐飞,便转向了兰双双:“那便麻烦双双姑娘了。” 兰双双笑吟吟地表示不麻烦,就这么将霍萋萋领走了——她一向好客,既然路上看见了,便揽下了带着霍萋萋去找主事借宿的活儿。 兰双双和霍萋萋走后,齐飞叹了口气:“我今个儿怕是见不着小恬了。” 兰玉胭有些疑惑:“王爷有事?” 齐飞没正面回答,只走到她旁边,看着湖对岸,道:“我跟霍姑娘聊了聊,她与我说了那些事。” 兰玉胭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飞,心里猜不出他又想干嘛,只听他继续道:“你说的很是,不关遇着什么,唯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很多人说死者为大,不说已故之人的闲话,其实也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 多少人一句“死者为大”,将人盖棺定论--我晓得你做了,可我尊重你,不说你。 可分明是清白的。 只有活人,才有能力去辩驳,去为自己正名,轻易地死了,便只能任人泼污水了。 兰玉胭默了片刻,忽道:“也不全是这样的。” 她这样的反应,也不晓得当算是齐飞的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只见齐飞看了她一会儿,便换了个话题。 但兴许也是兰玉胭的问题,终究聊不长久,看着天色渐暗,又是匆匆告辞,各奔东西。 看着齐飞离开,兰玉胭很显然是松了口气的。上辈子不了解,便也没有疑惑,这辈子真正接触了,她其实不大明白齐飞是个什么状况,也不明白齐飞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只觉得这人实在奇怪。 奇怪的人,便干脆远离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说这是一篇缘更文,但断了那么久实在抱歉,最近确实有些忙过头了,过了下周应该就会好一点,但确实也说不准,我闲下来的时候就尽快吧 以及这个故事终于告一段落了,感觉松了口气呢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晚安~ 第11章再往 齐飞的性情其实不算差,哪怕相识的时候不长,他与兰玉胭说过的话却还是多过了许多人,甚至多过了成日往兰家跑的姜昊,哪怕兰玉胭仿佛不大乐意接纳他,可齐飞总是想着法儿找话说,总不会叫人受冷落。 不过他怎么着是他的事,兰玉胭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寻了托辞道别,便兀自要收拾东西回住处——她也不晓得是为何,明明前世齐昕做出了那样的事,叫她连带着对那些玩弄权术的人生了阴影,齐飞也是皇宫出来的,作为康王的嫡子,哪怕今上再怎么仁厚,能安安稳稳活到这样的年纪,并在及冠之后仍被多留了一年, 分卷阅读17 齐飞不可能是个不谙世事的存在,可她却没对齐飞防备起来,态度仍是待寻常人的态度。 正常来讲,便是明知自己做不到滴水不漏,也总要小心翼翼,但齐飞当真是叫人小心不起来。 姜昊那样的老实人都被逼到要以下犯上了,可见齐飞着实是个坑货。 至于别的,兰玉胭没兴趣深究,她将弓背好,又去湖边的坡上一般放东西的树下拾起了自己带回来的因还没来得及回住处故而仍随身带着的东西。 齐飞在看见她拿起一把伞的时候,瞳孔缩了缩,脱口道:“这伞……” 兰玉胭望了过去,却只听他笑道:“真好看,是在哪儿买的?” 兰玉胭看了一眼手中的伞,默默回想了一下伞面的图案,觉得大约是真的算得上挺别致的,质量也不差,不过她确实不晓得是在那儿买的,只如实道:“不知道,别人送的。” 齐飞了然点头,没再提起这茬。 二人心照不宣,仿佛都没注意到齐飞那颇为生硬的改口——一把收起来的伞,不过远远看了一眼,除非齐飞眼神好到能看清楚是什么木材以及露出来的那一点点伞柄上极其细致的雕工,不然,真是神一般的一声“漂亮”。 所以,何苦多生事端?哪怕那位贵人当真是齐飞那一个圈子的人,不管是齐飞还是兰玉胭,因着人趋利避害的本性,都不会表现出有兴趣。 道别之后,便是各怀心事回到各自住处,只等着次日天明,就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次日,兰情接见了霍萋萋,同意了叫霍萋萋留下来。 秦婉芸留在了山下,帮忙教一些村里愿意叫姑娘读书识字的人家的姑娘,初晴跟在她身边,助教的同时,也是陪着她——原本初晴还有些摇摆不定,只是霍萋萋不乐意叫母亲孤身一人,便让初晴留在秦婉芸身边,自个儿承诺了得闲之后必然会下山看她们。 霍萋萋却选了进山,见过兰情之后,成了兰家的外姓弟子。虽说她如今年纪不算小,却还是能练个皮毛,权当强身健体,更多的时候,便是去跟着学习编撰书籍之类——人总该有一技之长,兰家的环境相对外头,也对霍萋萋这样的年轻姑娘更为宽容。 故而都是皆大欢喜。 霍萋萋一事原本便是个插曲,如今人都安顿好了,兰玉胭与兰恬在兰家住了两天,便又要继续去看外头的世界。 也不晓得兰情是与兰恬说了些什么,横竖兰恬来找兰玉胭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已经变回了从前的模样,一扫那几日流露的茫然,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骄之女。 只是中间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的。 不管怎么说,俗世间险恶,也不是一个人闭门不出止步不前的道理。 总是要走下去的,况且,一条路上,总不可能真的就一丝光亮都透不出来的,很多时候真正相反,就是因为有了光,人才看见了暗。 这一会再离家,便没有了先前的雀跃,没了早先时候的满怀壮志,只是安安稳稳地一路走去,若说还有什么不同,便是兰恬没从前那么闹腾了,直至安安全全走了好几日,接连遇到了好几个对她们这两个背井离乡的异乡姑娘充满了善意的大婶,兰恬才重新放松下来,也想起了调侃兰玉胭——毕竟二人相处时兰玉胭实在是太闷了些。 也不知是图什么,她们这一回仍走了原路,去到从前遇着初晴那一处县城时,还刻意去拜访了从前那家医馆里的老人,恰巧有客,老人分明一副“有病等没病滚”的态度,摆明了不待见她们——也不但是她们,看情况,这一位基本就不怎么会待见谁。倒是那女学徒带着笑将她们送出了门,说是老先生便就是这样的态度,便是都城里的贵人来了,也不见得能给个好脸色。 兰玉胭但笑不语,这样的话,难免会有些夸张成分,只是老人这样的性子,也是颇为难得的,大约,便是哪一家有能耐的长辈大隐隐于世,一辈子骄傲故而恃才傲物吧。 都是能耐。 她们是打算往北城去的,也说不清楚是什么道理,总觉得,要去看看才能心安。 白适说来了贵人,北城李氏不劳她们费心,所以,贵人又会做到什么地步呢?是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还是与上辈子齐昕对待兰家一样,借题发挥,将容不下的那一个家族,连根拔起。 一切的一切,兰玉胭都不得而知,她甚至连那“贵人”是谁都不知晓,即便去看了李家的下场,也不可能去规避,只是,就求个心安。当她提出要继续前往北城的时候,兰恬也就这么同意了。 这话是在清晨买饼的时候讲的,兰恬点过了头,便又问卖饼的大娘:“您知道去北城的路,哪一处人最少么?” 兰玉胭看了兰恬一眼,也没阻止她。那大娘大概也没想过两个姑娘家居然想挑人最少的路,愣了愣,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门都没怎么出的,哪里晓得城外有什么路哟。倒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独自进山,走那么险的路,就不怕叫虎叼了去哟?” 兰恬喜笑颜开:“我门不怕的。” 说着还拍了拍兰玉胭的肩:“你莫看她清瘦,她一剑能将老虎喉咙射穿喽。” 大娘诧异地看了兰玉胭一眼:“女娃娃这么厉害嘢。” 兰恬笑着点头:“她在家里,比一干兄弟都能打。” 突然被拖到了某种奇怪的语境里的兰玉胭有些郁闷,也不明白兰恬怎么就在恢复了活跃之后愈发喜欢开自己玩笑了,但当下,也只能给大娘陪个笑脸,不过是随意的一瞥,她愣了愣,仿佛看到了什么转瞬即逝的东西,当她再仔细去看入大娘的眼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找不见了。 她收了视线,解释道:“我们都是山里人。” 一向是在山里出入的,不在意路险,又有武艺傍身,故而,没在怕的。 大娘点了点头,将包好的饼递给了她们,又接过了兰玉胭递来的铜钱,道:“城外有什么路我是不晓得,不过我男人日日进山打柴,你们可以去我家坐坐,他天黑就回来。” 兰玉胭下意识看了兰恬一眼,发觉兰恬也在看它。也就是一刹那的对视,又立即错开视线,兰玉胭看着大娘:“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大娘便明白了她们是愿意的,大抵也是好客本性使然,晓得客人愿意光临,将一双眼笑成了一条缝:“哪会,我从前也认识个姑娘,应当是与你们差不多年纪,生得不及你们漂亮,但也是乖巧心善——我这也该收摊了,你们要是不嫌弃,便陪我这老婆子吃顿饭,成日一个人,怪闷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了,按大娘这年纪,若是膝下没个儿子,闺女也应当嫁了。 过去一趟,陪着老人说说话,也是举手之劳。 没再多说什么,兰玉胭 分卷阅读18 与兰恬帮着大娘收拾好了东西,兰恬率先接过了大娘的篮子,示意兰玉胭去扶着大娘。兰玉胭忧心忡忡看了一眼那个其实还是装了不少饼的提起来稍嫌沉重的篮子和娇小的兰恬,在对方的笑容中无奈地牵起了大娘的手。 也是同一时候,感受着大娘愈发雀跃。 大概就是希望,能有一个年轻孩子,如同他们的孩子过去时候一般,主动牵上他们的手,而非倔强地去甩开。 孩子不独立,忧心的是父母,孩子独立,忧心的却也还是父母,孩子,说起来大概真的就是父母前世欠的债。 在一个应当是母亲的女人面前,兰玉胭再一次想起了秦婉芸,也终于,分出心思想了想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双未曾谋面不知身份甚至不知生死的父母。 如果他们还活着,是不是也会想起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那么小。 是不是,也曾试过去找她? 这样的想法不过过了一阵,便叫兰玉胭再度跑到了脑后——其实都这么些年了,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的,若是身边骤然多出了个“亲近”的人,对彼此来说才是最大的麻烦吧。 不问生死,最幸运不过各自安好。 就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先过度一下,当然里面该说的也都说了【不晓得会不会太明显(/\) 最近有点忙乱,又有点卡,想了好几个事件都觉得不大对头,然后更起来就真的特别缘,这一点十分抱歉 现在虽说签证什么的不用继续慌了,但考试月又到了,且想在高考结束前把礼物准备好,所以接下来大概,还是缘……不过为了假期不用死于赶稿,我会尽快,剧情也尽量做到不拖沓 啊我发现自己真的是废话特多……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2章为娘 一路上,也有不少与大娘相熟的人打招呼,看到兰玉胭和兰恬都挺诧异,也有个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老周他媳妇,又把人家十几岁的姑娘往家里领呢?” 听着情况,周家大娘还不是头一回往家里领人了,领的还都是年轻姑娘。 周家大娘听了这话却突然僵了僵,之后才不自然道:“异乡姑娘,总得叫人家好好歇歇脚。” 待到了周家,大娘将她们安排在了院子里纳凉,自个儿不肯闲下来,非得又跑去了厨房热了几个饼给她们。 普通农户的小院,自然不会是几丈高墙看不到头的,不过是一圈矮篱,角落里劝了几只鸡鸭,院子平地上晒了不知什么的种子和一些兰恬和兰玉胭说不出名字的菜——未必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生的。 再平常不过的小院里忽然就迎来了两个一眼看过去便像是体面人家出来的小姐儿,路过的大娘的邻居都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张望,甚至还有两个年纪尚轻不大稳重的小姑娘在交头接耳。 纵然无意偷听,耳聪目明却叫兰玉胭与兰恬对那些不算太小声的悄悄话避之不及。 “周家婶婶又带了两个跟小翠姐一样年纪的姐姐回来,你看到那个矮一点的姐姐腰上的刀了吗?还有那个高一点的背上的那个形状是弓吧,你说她们是不是那些个很厉害的大侠呀?” “大约是吧,不过这两个姐姐真好看,比从前见过的每一个姐姐都好看。” “可不就是吗,二柱子还说李老爷家里的姑娘生得跟天仙似的,叫我说啊,天仙都比不过她们俩。” “诶诶诶你小声点,人家要听见了!” 两个女孩互相推搡了一下,对着终于抬起头看她们的兰恬和兰玉胭招手笑了笑:“你们可好看了,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好看的人!” 说完就相携跑了,留下兰恬和兰玉胭面面相觑。大娘听见了声音出来正好瞧见这最后一幕,也是咧开嘴笑:“那俩是隔壁周老四家的丫头,闹腾,心是不坏的。你们俩闺女也确实是咱这乡里见过的最漂亮的了,她们这是羡慕我家能招待你们。” 说完又乐呵呵进了厨房继续忙活,留着兰玉胭与兰恬面面相觑。 半晌,兰恬皱着眉开了口:“喂,你有没有觉得……” “嗯。” 兰玉胭打断了她,自然也是明白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有没有觉得奇怪。 确实是奇怪的,就譬如很多其他的人看见了她们,虽然好奇却也没直接接近,只是偷偷摸摸地看,叫人发现了就赶忙跑开--如同方才那两个姑娘。 异乡人,会武,且好看得过分,这样的条件哪怕能叫人心生好感,却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信任,周家大娘居然就这么将她们请回了家,且听那两个姑娘的说法,周家大娘不是第一回往家里领人了。 兰恬没再跟她说什么,却是对着端着饼出来的周家大娘笑了:“大娘,城外那山路是当真险要么?我们这样的年轻姑娘会不会有去无回呀?” 兰恬对比起兰玉胭本身便要生的甜美讨喜,再用这么个小姑娘撒娇一般的嗓音问了个问题,周家大娘也是心生喜爱,笑道:“这会儿晓得怕了?那山路自然是极险要的,便是成年男子走着也要当心莫……” 说着人却忽然噤了声,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们怎么就会想着走山路?” 兰玉胭看了兰恬一眼,二人不动声色地朝对方微微点了点头,兰恬继续笑道:“我跟她从小住在山里,走在大街上反倒是不习惯,出来也有段时间了,便想着找座山看看。” 兰恬的话是真是假兰玉胭不晓得也暂且没心思去在意,但周家大娘的态度,是确确实实有问题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门都没怎么出的,哪里晓得城外有什么路哟。倒是你们两个小丫头,独自进山,走那么险的路,就不怕叫虎叼了去哟?” 既然不曾出过城,又是如何得知山路险要的--若是只凭他人告知,便不该说得这般笃定。 周家大娘应当是说了谎的,只是,为何要说这样的谎?不像是恶意,却也还是会叫人不安。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有说穿,只是警惕着的同时,任然陪着周家大娘唠嗑,说那些所知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就譬如,周家大娘经常带一样年纪的异乡姑娘过来坐。 周家大娘对此也是乐呵呵地去讲,总是记不清名字,也对曾经接待过的一些姑娘如数家珍:“……你们这些孩子啊,都是好孩子,背井离乡的也没个倚仗,太招人疼了。” “你们家里头父母也肯定记挂着你们,生怕你们受了委屈,便是未曾谋面,父母心思哪个不是一样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便也该帮着人家顾着些闺女儿。” “你们也莫嫌我唠叨,你们家里比起你们出息,肯定是更盼着你们好好的,你们啊,可莫 分卷阅读19 要辜负了他们一份心。” 从前教育旁人用的话落到了自个儿身上,兰玉胭也只能呐呐地应是,倒是兰恬平日在兰家不怎么与兰情兰双双之外的人亲近,更不会去接触兰玉胭这样育婴堂出来的起初家族地位低下的人,如今面对着一个农妇,却是耐心得很,毫无心理压力地就将自个儿不大靠谱的爹娘抖了出来:“我们家总觉得不管小子闺女都得历练——我阿姐十六那会儿,阿娘就将整个摊子扔给她,跟阿爹云游去了,这么些年,我愣是只见了他们一面。” 周家大娘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家,一时间也回不上话,倒是兰恬自个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您说的也是,阿娘走之前叫阿姐担着,但也叫她若受了委屈,前往别忘了找他们回来找场子。” 这话说得粗了些,但前家主也确实是这样的性子,不只是对自家儿女,对其余的兰家人也是一样,兰家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在外头受委屈。 兰恬的自豪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周家大娘应了一声,又转向了兰玉胭:“你们是一家人吧,这样的家族,倒是颇为难得的。” 兰玉胭也不会去否认自己遇着了不错的人,当下兰恬不知她根底,她也乐意被人当做兰家人,只笑道:“我跟她是一个家族的,只是我爹娘没再身边,家里待我们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资源一样的教育一样的关怀,从不会说因着出身不对便去忽略。 只要不涉及原则,一律视如己出。 兰恬似笑非笑瞧了兰玉胭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周家大娘却仿佛觉得自己冒犯了,一叠声表示抱歉,不该提起兰玉胭的伤心事,闹得兰玉胭也有些尴尬,只生硬道:“大娘,没事的,我生来便不曾见过他们。” 所以不至于那么伤心,真正能叫她伤心在意的,从来都只是兰家。 周家大娘也点头:“是了,也总有会在意你们的人,若是平白无故添了伤痛,难受的也是那些个在意你们的人。” 兰玉胭与兰恬点头称是。 又扯了几句,忽听兰恬问道:“大娘,之前听到那两个姑娘好像提起过一个叫小翠的姑娘,怎么没听您说到过。” 兰玉胭看了一眼兰恬,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就问了出来,兰恬只是执着地盯着周家大娘,只等她给出个答案来。 周家大娘很显然也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当即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道:“小翠不是异乡人,她就是我们这儿的姑娘,人生得不及你们漂亮,但也乖巧孝顺,她阿爹要进山采货,她便做好了饭给她爹送去。” “跟你们一样的年纪,走那些个路,都没在怕的。” 说着,就又停住了,兰恬骤然收回了视线,没再看着周家大娘,只玩着自己的指尖,隔了一会儿,兰玉胭听她问道:“后来呢?” 后来呢,后来,那个乖巧听话孝顺的小翠怎么样了? “我从前也认识个姑娘,应当是与你们差不多年纪,生得不及你们漂亮,但也是乖巧心善。” 那个跟她们差不多年纪的乖巧心善的姑娘,后来怎么了? 周家大娘却没像他们想象中那样再次愣住,只道:“也走啦,跟你们一样往外跑,也不晓得回来看看家人。” “大娘,”兰玉胭骤然出声打断,“饼很好吃,谢谢您。” 兰恬一抬头,便看见兰玉胭拿着张饼,极其认真地看着周家大娘。 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滞,直到兰玉胭又咬了一口饼,才堪堪回过神,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开的口,才逐渐又热络起来。 她们没等到周家的男人回来便跟周家大娘辞行了,临行前,兰恬表示自己改了主意,不进山了。 好容易走出了一些距离,兰玉胭侧着头,发现兰恬也在看着自己,神色复杂,她没说什么,只回过身,看向了今日在院子外讨论的两个小姑娘之一,那小姑娘一怔,迎上了兰玉胭的目光,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姐姐,周伯母她……您别太在意,自从小崔姐姐走失了,她就这样子了。” 兰玉胭一怔,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们心中的想法也得到了印证,小翠,根本就是周家大娘的女儿,在十几岁的年纪,为自家进山采货打柴的爹送饭的时候,有去无回。 失足落崖,遭遇猛兽,甚至是遭遇贼人,不管是哪一种,那个乖巧孝顺的姑娘,已经回不来了。 所以说山路险要,小姑娘不要忽视了安危;所以说爹娘不盼着你多出息多懂事,只盼着你平平安安,一生到老;所以说要小心,顾着那些在意自己的人,别叫她们伤心。 走到了城门外,看着前方一片苍茫,兰恬忽然回头,问一个路人:“进山是走哪一边?” 路人指了一个方向。 兰玉胭无言看着兰恬,兰恬笑了笑:“我们会坚持涉险吗?” 兰玉胭没答话。 “若出了意外,我们会抛下另一个人吗?” 兰玉胭也没答话,只是看着她。 兰恬一歪头:“这便够了。” 会小心行事,会平平安安回来,正因为世上有着爱自己在意自己的人,才更不能畏畏缩缩原地止步不前。 她们都想变强,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而非一直生活在兰家的羽翼之下。 幼崽初离巢穴,总会是踌躇满志的,前行兴许会后悔,但止步不前,却是一定会后悔。 故而,阳关道在前,却还是会选一选那条兴许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错了,又拖了那么久啊……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3章山林 山路果真险峻,必经之路上,峭壁之侧连的是深涧,若非行惯走惯对地形极其熟或是功底扎实,稍有不慎,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容易尸骨无存。 若说原本还对周家大娘的话存了疑虑,当她是因着姑娘的死才对山路这般怨怼惧怕,如今却是信了 ——甭管是岭南还是归雁山,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峭壁。 过峭壁之时,兰玉胭将自己的弓取了下来,与兰恬一前一后拽着,二人都是十二分小心——谁敢说就不会有个意外呢?显而易见,这样的意外,兰恬和兰玉胭都不会想看见。 有实力而不去轻视什么,每一步做到小心翼翼,自然便不至于真的就一步踏错而万劫不复。 峭壁悬崖,无惊无险,过后便又是山林,夕阳西下,暮色渐沉,周遭愈静,反倒衬出了些不大和谐的声音,兰玉胭攥紧了长弓的同时也下意识止了步,紧接着便听兰恬道:“先停下吧。” 天黑之后,山上确实是不合适赶路的,就如同哪怕是兰家,天黑之 分卷阅读20 后也一般会直接叫客人留宿一夜,次日再走——毕竟山林之中危机四伏,而人的眼力在入夜之后,显然是不占优势的,没有人会想在不明不白的时候葬身虎狼之腹。 这一些,也是在离家之前便有长辈叮嘱过的。 若是运气好,兴许能找到些山洞之类,但若运气不好,便只能是做个火堆,轮流守夜——同样是风餐露宿,其实也是有着莫大区别的。 若是运气实在不济,再下场雨什么的,那便真的只能不知所措了。 时至今日,兰恬和兰玉胭终于也意识到,即便她们相互看对方不顺眼,认为对方过于娇惯。而在本质上,她们其实都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在兰家哪怕不仰仗着别人伺候,也一直被前辈与长辈们照顾得极好。 至于野外生存什么的,不需要的统统没学,最终,就是空有一身好武艺。 兰玉胭不晓得上辈子兰恬是怎么克服这些个问题的,只是如今既然选择了出来,便不可能真的等着兰恬自己摸索。 也不晓得她们运气算不算好,原本白天还是不错的天气,这夜幕降临之后却是一声惊雷炸响,紧接着,雨便淅沥沥落了下来。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之下,继续走下去只是嫌命长,留下来仿佛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状况已经不可能说是光靠着拉着长弓的两端去不走散了,也不晓得是谁先伸的手,无知无觉中,两个不大对眼的少女的手已经紧紧牵在了一起。 兰家人不可能抛弃兰家人。 于是也不晓得谁先踩空,山林之间暴雨之下,泥泞之中草叶之上,两个人就这么从手拉手变成后来的你抱我我抱你滚下了小山坡,摔了一身脏污,直直撞在了石壁上,顿时眼冒金星。 好容易缓了半天相互扶着爬起来,兰玉胭下意识要摸长弓,却摸了个空,顿时大惊,与此同时,兰恬脊背骤然绷紧,随后瞳孔一缩,毫不犹豫朝着兰玉胭出刀,擦着她落下的发丝,将两片叶削成了四瓣,另一把弯刀也出鞘,被兰恬直接塞到了兰玉胭手中,也根本不去问她会不会用,厉声道:“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回应她的是夹着风雨呼啸而至的游蛇一般的长鞭。 耳边仿佛听到一声轻笑。 粗壮的闪电劈下,刺目白光之中,兰玉胭看清了手执长鞭袭来的人。 扰扰绿云,却缺珠玉缀;楚楚粉面,不见螺黛妆。 来人竟也不过是个少女。 兰玉胭一惊,兰恬已经带着刀迎了上去。 兵戈相见,交战的声音在大雨之中听着格外况下少女仍然能够与她们斗个旗鼓相当,凭借的便是诡。 少女的一招一式,乍一看是完全没有章法的,但联合起来,却是逼得她们这些规矩里学起来的人毫无应对之策,只能被对方带着走。 上辈子兰玉胭听过一些外头的传说,江湖中门派甚多,魔教为众矢之的,而魔教的圣主,也是外头说的那 分卷阅读21 位“妖女”,喜怒无常招式奇诡,且下手狠辣无比,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便杀人如麻,甚至将不知哪个门派的掌门的亲儿子的手脚打折,眼睛生生剜去。 若是这个“诡”字,确实是能与兰玉胭印象中的那个人对应起来,可少女却又没有那个人传说中的那种“自年少时便狠辣无比”的感觉,且若是按推断,故而兰玉胭依然不能确定。 最令她不安的只有一点,上辈子,兰恬与那位妖女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寻常情况下正道与魔教之间的水深火热。 正走神之间,前面的少女已经停下了脚步,抬手撩起了一片藤蔓,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里依稀有着光亮。少女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表情算不上友好,也言简意赅:“进来避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 感觉太缘了实在是有些不靠谱,明明说好是要速战速决的然而总卡文 这样吧,让我浪完这几天,下周开始,逢周日周一周二周三周四更新(也就是周五周六休息),写不完或是有特殊情况的话会提前一天或是当天带一千字左右挂请假条,当日更新时间依然不定,缺了会抽空补 大概就是这样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4章新友 “喂,我说你们俩啊,都不带个吭声的吗?” 火堆生起来,驱散了一些山洞里的寒意,少女自顾自将外衣除了架在火堆边晾着,自己也顺势坐到了火堆旁边,又看了一眼兰恬和兰玉胭,正巧看见她俩皱着眉,顿时又不乐意了:“不把身上烤干,半夜烧起来谁也救不了你们——都是妹子,没那么讲究吧?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大小姐啊!” 兰恬先有了动作,她三下五除二也把自己外衣脱了,脱完又去扒兰玉胭的,手指刚触及兰玉胭的衣襟,兰玉胭就猛地一退,兰恬顿时没好气:“我说大小姐,您穿着这湿哒哒的衣裳,舒服?到头别烧死了我回去还得被姐姐骂。” 兰玉胭那一下全然是下意识的,听了兰恬的话一愣,垂眸摇了摇头,道了声抱歉,自己将衣裳脱了。 兰恬懒得理她,走到火堆边就要学者少女的样子把衣裳架起来烤,结果试了几回,都没能成功架好,少女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样子。兰恬也不恼,不会的,就该自己学,怨不得别人,兰玉胭看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抽走了兰恬手里的木条,兰恬瞪着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她娴熟地将木条搭好,并抽过她的衣服铺了上去的时候哑了声。 直到看着兰玉胭把她自个儿的外衣也架好了,她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兰玉胭看了她一眼,发现现在因为惊讶而瞪大了眼睛的兰恬看着有点傻。 她收回了视线,没有回答。 什么时候学的?自然是上辈子逃亡的时候,那样的境况下,老弱妇孺一群,担子全扛在了她们这些年轻的身上。 那会儿的兰恬,也是兰家的主心骨顶梁柱,外出数年存下来的技能,不晓得比她们这些没出过门的强了多少。可到底,还是会有怨怼的。 人在恨自己无能为力之后,也往往会恨上一些兴许犯的错误也没那么大的“罪魁祸首”。 兰玉胭陡然消沉下去的情绪,兰恬自然是能发觉的,当下只觉得莫名其妙,想翻个白眼又觉得不雅观,叫兰情知晓的准又得说她,便生生给压抑住了,干脆就侧了头不看兰玉胭,哪承想直接对上了少女笑吟吟的一张脸。 “你们可真有意思。” 少女侧着头,抱膝而坐,下巴抵在膝盖上,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 兰恬叫兰玉胭惹出了气,换了寻常这会儿大抵会与少女贫嘴,可一想起来她们是怎么跟少女打照面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深深觉得兰玉胭都没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伤眼。 少女遭了两回冷眼,几乎就要跳起来,瞪眼气道:“好不讲理的人,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样的态度?” 兰恬转回来跟她对瞪:“最早偷袭我们的是谁?” 少女似乎又那么片刻的僵硬,也不晓得是不是心虚,横竖说出话来的时候依然理直气壮:“我一个弱女子,不出去看看先发制人,万一来的是强盗山贼怎么办?” 兰恬上下将少女打量了一回,满脸都是“我信了你的邪”。 且不说少女全然不能属于“弱女子”的范畴,就是当真是,寻常女子听到不大对的动静难道不该是小心翼翼躲好,尽量不发出声音么?怎么到她这儿就得“先发制人”了? 眼见着兰恬不吃这套,少女戏也演足了,便没打算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率先服软道:“好啦好啦,是我捡到了你同伴的弓,有些好奇,就想试试你们。算我错成不?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 仿佛为了表现诚意,少女将腿侧到,一只手在地面上撑着,支撑自己身体朝兰恬前倾,率先朝兰恬伸出了手:“我叫江珮儿。” 兰恬是一早说了江珮儿没有恶意的,而除了最初时候的戏弄,江珮儿也确确实实是收留了她们,兰恬自然也不会真的就因为一个其实也是点到即止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嫌恶江珮儿,这会儿江珮儿态度都这么明显了,性子其实又是个对她胃口的,兰恬自然不会端着,当即也牵住了那只手,道:“我叫兰恬,她叫兰玉胭。” 手轻轻触碰之后又松开,两个姑娘同时笑了起来。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仇怨,只要解释开了,自然是冰释前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欢畅,兰玉胭虽然不愿,兰恬却已经自作主张帮她也介绍了,不过即便兰恬不说,她也不可能真的就连名字都不肯说的。 不过说到底,她也是实在不明白兰恬和江珮儿到底是如何能这么快建立友谊的,现下便也是呆愣愣地坐在旁边看着她们聊,好半天终于想起了些什么,从包裹里取出了三块饼子,找小树枝串了,架在火堆旁边烤——包裹里包了油纸,自然也就湿了内层,至于饼,还是烤热了好吃些。 包裹都拆了,兰玉胭也终于后知后觉记起了一件被她们忘记的事情。 于是乎她拿着一包干衣裳跟兰恬和江珮儿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对面两位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隔了一会儿,江珮儿才上气不接下气道:“算了,横竖都烤干了,你们这衣裳还是留着下回换吧——这会儿就算换了也没地给你洗去。” 兰玉胭便又默默将衣裳放到了一边,没再说话,专注地烤着饼子,偶尔也抬头看兰恬和江珮儿一眼。 因为淋湿了的缘故,兰玉胭自己连带着对面两个姑娘都打散了头发,就这么披着 分卷阅读22 ,垂到地上沾上了尘土也不怎么理会,对面两个聊着天,偶尔说到一句寻常不过的话,居然也能笑到岔气。 也不知是聊到了什么,江珮儿撇了撇嘴,指责着某个人,却是带着笑,没有丝毫的义愤填膺:“我哥也是,我这都十六了,又不是小孩子,武功也算不得太差,他还处处管着我,我气不过跑出来,结果就流落到这儿了。” 顿了顿,她又看着兰恬和兰玉胭:“恬恬你连生火烤衣服都不会,应该也不是普通小人家出来的,玉胭武功又算不上好,怎么家里就这么放心你们吗?” 兰玉胭:“……” 兰恬也被江珮儿明明白白的嫌弃闹得愣了愣,顿时哭笑不得,只捡了能反驳的去怼江珮儿:“你这还有脸说玉胭,你自个儿还是个‘弱女子’呢!况且玉胭从前都没用过刀的。” 江珮儿活泼,认识不到半天恬恬玉胭地就喊上了,连带着兰恬都受她影响直接喊兰玉胭作玉胭。 而兰家人向来是最护短的,哪怕自个儿看兰玉胭不顺眼,也轮不到旁个来嫌弃,况且兰玉胭的实力,可真不能算是“一般”。说完了上头的话,该护的短也护了,兰恬便开始为自己家里正名:“我们家的男孩女孩到了十六都可以出来历练的——不过我今年刚过十五,算是破例,说起来你都十六了啊?看不出来呢!” 确实是看不出来的,江珮儿生得稚嫩,骨架大抵也要比同龄人小上一些,最初的时候,兰恬还以为她不过十三四,哪承想居然是十六了,还比自己大上一岁。 兰恬说完了,江珮儿才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们都姓兰,怕不是岭南那个兰家?” 她这话说完,兰玉胭倒是抬了抬头——真是奇了个怪了,这中原大地,怎么就这么多人晓得岭南兰氏,连个十几岁平常被哥哥看顾着的小姑娘都晓得。 兰恬也有些诧异:“是啊,你怎么……” “哎呦你可别提,”江珮儿深吸了一口气,捂着心口道:“你们兰家出来混江湖的,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兰恬和兰玉胭一脸莫名。 直到江珮儿义愤填膺将一些兰家人的传说说了一遍之后——这回终于是义愤填膺了——兰恬和兰玉胭也是非常无奈。 “你们兰家人都板正得要死,明明不是江湖门派吧,偏生认定了自己姓兰就不去招惹其他人,特立独行的实在是叫人没办法。偏生每年都还能出几个不错的苗子,将那些个掌门逼得都快疯了。” 看着两个人的表情,江珮儿恶狠狠道:“你们可别不信,他们都商量着不叫你们兰家的人参加武林大会呢——万一那一回真不小心弄出个夺魁的,其他人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说得煞有介事,直接将兰恬都笑了,登时气急又无奈,若是人能变形,江珮儿怕得原地鼓成个球。 不管怎么说都可爱得紧。 眼看着兰恬从忍俊不禁笑出声到为了逗江珮儿特地不停下来再到真的停不下来,江珮儿瞪了她一眼,便听兰玉胭道:“江姑娘也是门派里出来的么?” 江珮儿笑道:“师门揽蕙,小门小派,你们大抵都没听说过的。” 确实是没听说过的,兰玉胭只道:“很独特的名字。” 江珮儿摊手:“人之生于世间,仰月承霖,当记天地之恩。天地生养万物,一视同仁,却能养出不一样的品性,祖师也应当也是希望我们这些不肖子弟能记得蕙兰之品——可惜了,总没人能挣个前程出来,如今大概是叫他老人家失望了。” 说完还没等兰玉胭给个反应,直接又转了个话题:“话说从前都有兰家人在的,这一回你们有打算去武林大会看看吗?还有三个月时间,很多人都往这边赶了。” 武林中人,总是想凑个热闹的,譬如兰恬,出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大千世界,以及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但兰玉胭却总也想不明白,她出来,是为了查一查自己到底怎么就“非池中物”了,只是这毫无头绪的,因果都找不到个头,便是去打听,又该从哪儿打听起呢?兰情不可能去瞒她,真要找起来,当真是随缘。 故而留不留,其实还是看兰恬的意思。 兰恬也仿佛终于笑够了,缓过神便直接道:“如果有机会,自然是要看看的,珮儿你和你哥也是来赶武林大会的吗?” 江珮儿一笑,眉眼间俱是狡黠:“我是,我哥不是。” 联合着之前偷跑出来的话,兰恬和兰玉胭登时理解成了江珮儿要偷偷参加武林大会,兰玉胭想了想,到底多说了一句:“别叫家里人担心。” 谁知江珮儿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语调里满是沾沾自喜:“我有自保的手段,那些人都是名门出来的又怎样?我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我就是刻意接近兰恬的,那又怎样?” 骤然出现在脑中的一句不知何年何月何时听见过的话语,惊得兰玉胭就是一颤,江珮儿和兰恬顿时都看向了她,只见兰玉胭垂下了视线,道:“我就是想起来饼该烤焦了。” 兰恬和江珮儿一看,果真如此。 赶紧一人一个分了,趁热吃着,比什么都香甜,一个话题,便又这么草草被带过了。 山洞隐蔽,又是江珮儿布置过的,倒不用担心说夜间不明不白叫人一锅端了,三人各自睡下,却也都算不上安稳——有的是在警戒外界,有的也有自个儿的思虑,横竖是各自心事,但总算是休息过了,又都是十几岁的年纪,第二日还算是有精神。 少年人,一处相安无事睡过了一夜,便都成了自己人,就连兰玉胭态度都仿佛软和了不少,兴高采烈商议着要一齐上路——山林中危难重重,多一个人也好些。 兰恬后半夜是真正沉沉睡去的,乍一看兰玉胭居然就在江珮儿提出同行的时候点了头,也是有些茫然,但也不至于想太多——和谐些,总好过针锋相对的。 兰玉胭与江珮儿对视一眼,却是各自心知肚明。 昨夜等着兰恬的呼吸渐渐变得和缓绵长后,江珮儿就坐了起来,看着兰玉胭的背:“玉胭,你也睡不着吗?”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一抽没弄格式就发出来了,抱歉打扰了 啊这一段怎么说呢,恬恬她们其实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真要算起来她们自幼长在那样的大宅院里,什么复杂的东西都没接触过,就是一张白纸,弯弯绕绕的统统没有,所以说和江珮儿之间只要感知到对方没有恶意,就很容易成为朋友 就,恬恬现在的感情真的就特别纯粹特别简单,我个人是这么觉得的 明天一天有课,下课后要上班,回来有点晚,所以更新应该会晚,甚至就是更一千多字剩下后天 分卷阅读23 补,所以建议后天一起看吧,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5章珮儿 既然被识破,也便没有装下去的,兰玉胭起身,却见江珮儿起身披上了外衣,朝睡着的兰恬的方向努努嘴,掀开遮掩的藤蔓走出了山洞。 她怕吵着兰恬。 兰玉胭一时不知道该给个什么样的反应,只能是跟着她也走出了洞口。 之前下过一场暴雨,这会儿自然看不见月朗星稀的景致,不过正好她们也不是出来看风景的,待兰玉胭暂定了,江珮儿也不与她绕弯弯,抱臂站着,直言道:“玉胭想问些什么?” 便是气氛不大对劲,江珮儿也能将“玉胭”两个字说得亲昵且自然,仿佛她们就真的是夜半躲开旁人出来说体己话的小姐妹。这样子的境况,是兰玉胭不能理解的,同时她也无法理解江珮儿这么个人,怎么就看这个人就能上去招惹呢? 既然是江珮儿自己开口问了,问得也直白,兰玉胭便也回得直白:“你是魔教的圣主吗?” 江珮儿目瞪口呆:“你怎么想的,魔教的圣主能是我这么个丫头片子吗?” 神色不似作伪,而很显然一个正常的门派的管理者,不至于就像兰家历任家主一样,继承人养得差不多了就直接撂挑子,代代家主都是十几二十岁。看着兰玉胭懵了好一会儿,江珮儿才继续道:“不过如果你说的是那个魔教的话,现在的圣主,是我师父。” 兰玉胭一口气没来得及松下去,就差些卡在喉咙里将自己呛着。江珮儿倒是看热闹看得开心,全然不顾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幸灾乐祸完还不忘给自己正名:“不过我也没骗你们,我们门派的名字,确实就叫揽蕙,只是没人记得罢了。” 说完摊摊手,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没有丝毫怨怼。 实在是在意了也没用,被推为众矢之的之后,谁还管你的初衷是什么?没人管,便只能是自个儿记着了。 兰玉胭也想不到这其中还能有这么个关节,消化了好半晌,才提取出了重要信息——江珮儿确实就是上辈子所知的那个“妖女”。 一时间更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江珮儿了。 平心而论,现在所遇见的江珮儿尚未得罪过她们,甚至还收留了她们,总不能去恩将仇报。 可上辈子江珮儿又仿佛说过自己是刻意接近兰恬,此时她们不过偶遇,那句话是真是假暂且没有定论,兰玉胭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放心。毕竟,江珮儿确实是太活泼了些。 心中一旦开始怀疑,便会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哪怕当真觉得没那么多龌龊,心里却仍然忍不住要提醒自己长存防人之心,不要随意去相信旁人——也就是这时候,兰玉胭突然有点羡慕兰恬的心大了。 她两辈子情绪都算不得明显,自然没学过隐藏情绪,这会儿纠结起来,自然没能逃过江珮儿的眼睛,江珮儿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说吧,这回确实是偶遇,但我之前,也有观察过你们兰家。” 江珮儿相当坦白,说出的话兰玉胭全然接不上,不过她也不需要兰玉胭接话,兀自继续解释:“我有个姐妹,自幼流落到那一带,传闻是被兰家人抱走了,我便想找找看。” “不过,也说不定早就死了。” 短短几句话,听得兰玉胭胆战心惊,出口的时候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有些许颤抖:“你希望她活着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且怪异,还极其失礼,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问出来了,问出来那一刹,兰玉胭瞬间白了脸色,垂眸道:“抱歉。” 江珮儿却似乎没听见她那声抱歉,皱眉思考了片刻,也不晓得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横竖那音量叫普通人来听的话实在是困难:“唔,我也说不准吧。” “如果她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她在,那娘大概就不会留我了。” “大概,就这样子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留着个念想比较好吧。” 呢喃完了才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兰玉胭,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反正一直都是分开的,就这样假装各自安好,也不一定要相见的。”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就当她活着吧。” 她这会儿的笑容落在兰玉胭眼里就有些刺人了,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样的意味,叫兰玉胭下意识去回避,到头来只挑出了一个特别的字眼:“娘?” 江珮儿“啊”了一声,随后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兰玉胭问的是什么,笑道:“忘了说了,我师父就是我娘,江秋兰。” 说着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天:“也差不多说明白了,我确实是目的不纯的,不过现在倒不打算跟恬恬打听什么了,睡吧,明个儿还得赶路呢。” 说完也不等兰玉胭的反应,直接进了山洞,等兰玉胭也进去,便看见她在自个儿位置躺好了,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打算。兰玉胭不好强行将人揪起来,哪怕是满腔郁闷,也便只能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闭着眼想着江珮儿方才那些话。 江珮儿承认了自己是魔教,或许该叫揽蕙门的弟子,而她一招一式奇诡,为人自然也不可能像表现出来的这般纯粹,话语中几分真几分假,兰玉胭不得而知。 江珮儿说,接近兰家人是为了找自己自幼失散的姐妹,而很不巧,兰玉胭是兰家捡回来的,只是如果江珮儿不曾谎报年龄,她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如果是双胞胎,不可能说丝毫看不出相似——诚然也有可能是各自不大熟悉自己相貌。 但就这一点,实在是有些对不上。 况且,连兰情都不知道她到底来自哪里,如果是她的父母要护着她,刻意抹除了一切可能证实她来处的印记,那就算她有姐妹,也不可能知晓她的存在。 再说,怎么会扔一个留一个呢? 至少在在兰家长大的兰玉胭的心中,父母总是会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还有江珮儿提起那个姐妹的时候的语气。 “如果她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她在,那娘大概就不会留我了。” “大概,就这样子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留着个念想比较好吧。” “反正一直都是分开的,就这样假装各自安好,也不一定要相见的。” 江珮儿对她这个姐妹的感情很复杂,谈不上怨恨,却也谈不上喜欢,说不清她到底希不希望这个姐妹还活着,而那些话语说得也奇怪,一个人的存在是否有意义,又为什么要叫另一个人来决定呢?人不该是为自己而活的吗? 可也无法否认,不管是真是假,这个消息,让兰玉胭对江珮儿的感情更复杂了些。 哪怕知道不可能,从前也一直告诉自己没关系,就如同江珮儿所说的那样,各自安好。可私 分卷阅读24 心里,却忽然就希望确确实实还有着这样一个姐妹,有着一个娘,不管她们是什么样的身份,不管她们愿不愿意见她,她只希望着,世上还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并且血脉相连的亲人能安安稳稳过着。 至少这样的话,她还不至于真的就是孑然一身。 便是带着思虑,做了一夜光怪6离的梦,梦里仿佛有一张看不清晰的脸,以及一声不知来自于何方的渺远的啜泣。 现下天光大盛,昨日因大雨不曾看见的景致也在眼前铺展开来,树下的不知名的花大抵是吸足了水,一夜之间连片次第绽放美得如同无人能够触及的幻境,古木腐朽的根段上也钻出了一朵又一朵的小伞,有的白白胖胖憨态可掬,有的却是要与众不同些,各自艳丽的色彩,彰显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隔了一夜,江珮儿依旧是昨日相识时的模样,热情,与谁都亲昵,昨夜谈过了,如今更是连兰玉胭的冷脸都不惧,活像要豁出面皮去粘到兰玉胭开窍。 只是这注定是无法实施的,不过走了半日,居然就脱离了深山老林,眼前愈发开阔,也终于能遇见进山打柴的樵夫了。 再走了不到一刻钟,她们就顺利走到了山下的市集。 不久前熟悉起来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再次响起,在一夜风餐露宿之后再次显得不大真实,几个姑娘也饿了,兰恬正提议一块儿去吃碗面,却听身后一个熟悉的语调道:“珮儿。” 兰恬和兰玉胭骤然停住脚步,才反应过来声音是陌生的,便见江珮儿已经嬉笑着迎了上去:“江云哥!” 原本还因为熟悉的体型产生了些许疑惑的兰恬和兰玉胭这会儿将疑惑吞了,来的便是那位总管着江珮儿的“哥”,应当是叫江云。 江云也不晓得是什么毛病,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撂大街上眨眼得很,这人偏生还是个有些一言难尽的性子,瞧见了江珮儿的伙伴,不忘打招呼:“珮儿顽劣,冒犯之处,还请二位姑娘莫要怪罪。” 江珮儿自然不依:“江云哥,你怎么就知道我冒犯别人?” 江云朝她那儿偏了偏头,大抵是瞥了她一眼,随后嫌道:“就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净会给姨母捅娄子,向来只有你坑人没有人坑你的,人家两个正经姑娘,不是你上手招惹,怎么就跟你一道了?” 语气之熟悉,直叫兰恬与兰玉胭汗颜,配上这造型,简直诡异至极,江云训完了妹妹,又转向她们俩:“两位姑娘大抵是初出家门,未曾见识这江湖险恶,便是信人也该清楚底细——万一我们兄妹俩也是联合着来坑你们呢?” 这话没法接。 江珮儿却不气恼,只拉了拉江云的袖子,小声道:“江云哥。” 江云原本还是要继续发表长篇大6的模样,被江珮儿这么一喊,陡然止住了话头,歉然道:“家里叫我找着了珮儿就赶紧回去,失陪了。” 兰恬和兰玉胭木然点头,实在是不晓得该给什么表情了,倒是江珮儿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就这么杵了半天,兰恬看了一眼兰玉胭:“你觉不觉得,这个江云很奇怪……” 自然是奇怪的,谁大白天包成那样上街,明明还是那样的性子,怕不是有什么不能见光的隐疾。 兰玉胭也觉得奇怪,这个奇怪却不单是这个方面的。 江云的作风,实在太熟悉了些。 ——“你们这状况,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你们坑上来,万一是设好了圈套等你们的呢?你们这样子真要出去了,岂不是要被坑到渣都不剩?” “姜昊,没想到你这捡来的小师弟还有成为登徒浪子的资质。” ——“就我还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净会给姨母捅娄子,向来只有你坑人没有人坑你的,人家两个正经姑娘,不是你上手招惹,怎么就跟你一道了?”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语调相似不是什么问题,一家人通常一脉相承,然而这个江云,从身形到气息上给人的感觉,都太像齐飞了。 兴许,也就是个巧合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告诉我不该在走神的时候想剧情,不然的话发展会很迷,感觉十万字完结不了…… 埋了些线,总感觉没掌握好分寸,太明显了容易猜着,太隐晦了又怕后面解释不清楚 提前说一下吧,江珮儿跟兰玉胭不是姐妹,以及有一些人的关系会比较扭曲(也就是我回校路上发呆发出来的很迷的走向) 我当初,真的就只是想让女主好好谈个恋爱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6章不速 分道扬镳不久后,兰恬和兰玉胭便明白江珮儿这回到底惹了些什么事,据闻,名震一方的魔教妖女的大弟子把不晓得哪一家的大弟子勾引了,如今那大弟子被骗财骗心,自觉对不住师门,正心如死灰寻死觅活。 自然,道途听说的事,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添油加醋的部分。有说是那大弟子因被骗失了颜面故而如此,却也有人说他是对江珮儿动了真情——可笑的是那位大概至今不知江珮儿真名。 只是兰恬和兰玉胭也实在没办法理解这神奇的操作,或者说,她俩至今也无法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要死要活。 不同于亲情与一个家族一同长大的归属感,这段故事里的爱情,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于其中一方是全然不会上心的,也至于寻死觅活? 不管是兰恬还是兰玉胭,都觉得这样未免过于轻佻,只是若是十几二十岁便要求稳重,那也便不需要存在所谓“少年心性”的说法了。 至于外头如何去声讨江珮儿的不是,她们也谁都没开口。 兰玉胭是因为没兴趣也没心思,以及内心里知晓江珮儿不至于出事,兰恬则是压根不晓得他们在骂的就是江珮儿本人,只对这不大符合逻辑的感情表示诧异——不知晓对方家底的情况便要去交付真心,怕不得是见色起意。 大山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兰大小姐认为,外面的人大抵也未必都像之前遇到的好心人们说的那般细致心机,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 也像江珮儿说的那般,兴许是因为武林大会在即,很多人已经在路途上,这一处其实又离大会的地址不远,久而久之衍生出了十分不错的住宿服务,连同江云与江珮儿都能在此处落脚,连同和兰玉胭也就不至于非得往别处去找。 故而就这么挑了处地方住下了。 出来这么段时间,彼此都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占地儿,也不需要避嫌,考虑着不想花去太多盘缠,且彼此间好照应一些,便一直是住一间屋的,从最初的尴尬,也走到了如今的适应。 不知为何,经历了前一日的疲倦之后,突然 分卷阅读25 安逸下来,两个姑娘倒是都睡不着了,只是现下没了江珮儿这么个不需要看场合的,兰恬又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憋久了更是看兰玉胭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巴不得同行的人是江珮儿那样活泼投缘的。 兰玉胭倒猜不到兰恬心里怎么想的,她自个儿心事原本便多,如今更多了些,便还是一直茫然地擦拭着从兰家随身带出来的长弓——这张弓据说还是有些来历的,只是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历,据兰双双称,这就是一个去过京城的师兄给顺手买回来的,所谓的“来历”,大概也就是出自某个名家的弟子之手,据说还是遗作。 依正常人之见,这位师兄大抵是被坑了。 只是兰玉胭对这弓是有感情的,哪怕时隔久远,兰玉胭仍能记得,上辈子第一回走进兰家的藏珍阁的时候,年方八岁的小不点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张长弓移不开眼——旁个选的都是些剑啊鞭啊之类常见的武器,姑娘也有些挑了暗器,她偏生选了那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颇嫌笨重的弓,一旦被近身,便有诸多限制。 当初的兰玉胭不明白为什么,如今的兰玉胭却能记得,看见那张弓的时候,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是悸动,仿佛有什么被藏在了往事里不见天日的东西,会在某一个时刻,从这张弓里澎涌而出。 次年,小她一岁的兰恬进入藏珍阁,取出了一双长相形状与地里割草的镰刀看起来别无二致的落灰的弯刀,开始了自己离经叛道的少年时期,也叫兰家的男弟子过上了鸡飞狗跳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直到后来那一天,湖边的树干上不知多了几个叫箭扎出的孔——自打兰玉胭开始用那把弓后,兰情与管事的一商量,干脆将那排树换成了沉香,物尽其用。 而兰家年纪差不多的男弟子也不知第几次被兰恬挑落了擂台,兰恬和兰玉胭终于正式见面,并在兰情的撮合下,一同走出了兰家的大门。 兰玉胭摩挲着长弓上的花纹,正走着神,却忽然坐直了,侧过头去,便发觉兰恬也正好侧头看向了自己。 所以当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破窗而入的时候,迎面撞上的便是正对着自己的冰冷冷的剑尖,而他身后的人甫一落地,便感觉脖颈一凉,身侧一个少女冷冷地审视着他,淡定得仿佛下一刻就能面无表情地割断他的喉咙。 他们是心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居然就破口大骂:“小小年纪便当了魔教的走狗,你们就不觉得愧对自己的父母吗?” 他怒视着兰恬,却发觉兰恬一脸莫名,兰玉胭更是保持着一种看死人的表情,无喜无悲。 这叫他生出了一种是自己搞错了的荒谬错觉,但不过一瞬,便清醒了过来,怒道:“我师妹亲眼看见你们跟江云混在一起,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别想凭着装傻狡辩!” 兰恬与兰玉胭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回话,兰玉胭震惊于江云居然是个有名气的,而兰恬则是从头到尾一头雾水,此刻没手抖还真是多亏了她不错的定力,神游天外,居然也没手抖——显然是小时候举着刀扎马步给练出来的。 兰玉胭也是个脑回路不大寻常的,故而这提心吊胆的还真就只是两个被指着的不速之客。 哪承想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窗外居然还响起了鼓掌声,随着掌声响起的是一个有些欠打的轻佻声音,似笑非笑:“大半夜闯姑娘闺房,贵正派倒是好规矩。” 哪怕蒙去了大半张脸,兰恬仍能看到对方脸色就是那么一黑。 这两位在想不到两个姑娘家半夜不睡觉的同时,大概也不可能想到居然能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状况。或者说这也不准确,说清楚些应当是想不到两个姑娘居然还有同伙。 几乎是同一时刻,姑娘的“同伙”从他们翻进来的窗户的同一位置翻了进来,顺手一个手刀将被兰玉胭箭头指着的那位拍晕了。 不请自来的同伙顶着姜昊的脸,转向了还挟持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兰恬:“没事。” 兰恬福至心灵,手一起一落,剩下那位也即刻软到了地上,刚翻进来齐飞一只手堪堪抬起,一声“住手终究是没能赶上”,兰恬一脸莫名地看着他,齐飞扶额:“都弄晕了,一会儿是你给他们把人送回去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待两位不速之客之一悠悠醒转之时,一睁眼便看见四个人八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差点儿没吓得背过气去。 四个人凑一处的时候自然是齐飞先开的口:“大兄弟,这样都能吓着,不行啊。” 骤然出声是最引人注意的,加之齐飞那腔调实在是叫人很难不生出气来,被吓着的大兄弟顺着声音望过去,结果一眼就又给愣住了,说话的声音都应当是变了调,听着极为扭曲:“江云?” 齐飞挑眉:“江云哪位,有小爷帅么?” 他问得太过自然,那大兄弟被他堵得一句话没说全,这回也没再那么笃定了,诧异道:“你不是江云?” 齐飞反问:“我就一个过路人,所以说江云到底哪位?” 那位大兄弟终于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是认错人了,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考虑到屋里两个姑娘是跟江珮儿又接触的,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便又梗着脖子道:“你生得跟那魔头的侄子一个模样,认错还能怨我不成?” 齐飞没跟他计较,饶有兴味地笑了笑,侧头对姜昊道:“我这倒还没见过跟我生一样的,不如明日瞧瞧去?” 那大兄弟顿时又不那么笃定了:“也、也不一定就一样了,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脸……就是你们的身形语调都实在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齐飞顿时一脸嫌弃:“看见一个身形相似的就能吓成这样,你们也是挺出息的。” 大兄弟无从辩驳,只能瞪着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的齐飞,齐飞倒是好笑:“瞪我做什么,敢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闲人你们就不窝囊了么,光天化日也就罢了,大半夜闯两个姑娘闺房,出息?” 大兄弟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自个儿是干什么来了,顿时转移火力,伸手指向了兰恬和兰玉胭,登时又是一愣——他这才发现这群人居然没将自己五花大绑——就这么一顿的功夫,姜昊已经皱着眉看向了他那根手指,齐飞笑道:“这位兄弟真是好教养。” 大兄弟只能讪讪地将手指收了,收了之后又反应过来自己不晓得为什么要听这群人的,气道:“她们两个跟那妖女不清不白,我们自然要为民除害!” 齐飞顺着他的话道:“那位又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大兄弟大抵也是初出社会,又是在气头上,居然就跟齐飞一问一答说了下去:“我们大师兄不知她身份,对她千依百顺,一颗真心赔了进去,哪想到她竟是 分卷阅读26 为了戏耍于我师兄,将大师兄一颗真心践踏到泥地里,害得我师兄日日借酒消愁,差些要将身子喝坏。” 齐飞:“……” 好半天,齐飞消化了这句话,道:“令师兄真是情深义重。” 大兄弟对这句话很是赞同:“那是,大师兄小时候死了只兔子都得哭上三天,那妖女怎么能那样骗他!” 兰恬终于是听不下去了,趁着齐飞一时半会儿卡壳没说出话来,问道:“那你不是更应当好好安慰你师兄吗?” 齐飞眼前一亮,以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看了兰恬一眼,又转回去看着大兄弟,苦口婆心:“我这位妹妹说得极是,你纵然抓住了那位又有什么意义,她还能跟你们回去陪你师兄完婚不成?人该明白一个道理,一辈子不能挂死在一棵树上,你尽快叫你师兄明白芳草处处都是,帮你师兄走出阴影,岂不美哉?” 兰玉胭旁听着,总觉得这话哪哪都不对,可有具体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对,便依然没开口说话。大兄弟受到了启发,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终于也有心思管兰恬和兰玉胭了,他朝着齐飞一点头,道:“二位姑娘既然是这位……” 齐飞善解人意,提醒道:“我姓姜。” 大兄弟恍然大悟:“这位姜兄的友人,那定然不会与魔教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瓜葛,向来是叫那妖女迷惑了,那妖女和江云都不是什么好人,二位姑娘还是多提防着些。” 兰恬和兰玉胭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明白这走向,倒是齐飞自来熟得很,冒充了姜昊的姓之后也就与墙头草一般的大兄弟热络起来:“兄弟哪里话,小姑娘没出过门,照料她们自然是我们这些当兄长的人的指责。倒是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待天亮了,你师兄发觉少了人,让他担心就不好了。” 大兄弟恍如醍醐灌顶:“姜兄说得极是。” 紧接着他看向了自己的另一位同伙,顿时又僵住了,旁边的姜昊头也不抬:“他睡着了。” 大兄弟:“……” 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门口了。 待送走了脑子里怕是不止一个坑的极其好忽悠的大兄弟和他居然心大到能直接睡过去的同伴,兰恬与兰玉胭无言看向了另外两位,十分不明白这两位为什么会一儿出现在这么个地方。 齐飞笑道:“姜昊白天瞧见了他俩跟踪你们,正巧我们住他们隔壁,半夜听到动静就跟出来了。” 说完又走到了门边,抬手开门的同时道:“我来这边主要是为了找一个人,哦,就是江云。” 话音落,门被推开,门外竟然站了两个人,齐飞笑容不改,视线越过了站在前面的姑娘:“江公子,好巧啊。” 被江云拉着手臂却不肯离开的江珮儿跟齐飞打了个照面,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齐、飞!”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补齐啦~然后今晚的果断写不不完了,明天一起吧,真的真的十分抱歉…… 沉香木植物树心部位受到外伤或真红油菌感染刺况下展现的沉稳性子,江珮儿大抵是迁怒了她们,只红着眼不肯主动与她们说话。 到底,还是兰恬先开的口:“虽然不晓得你们从前有过什么恩怨,但……殿下他不是坏人。” 江珮儿看了她一眼,没反驳,只是扭过了头不肯理她。 打断这令人难堪的沉默的,也便只能是齐飞和江云的归来了。他们离开的时间其实不长,被剩下的这几位也都没有偷听的概念,故而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都是无人知晓的。 江云才进来,江珮儿便迅速过去将他检查了一遭,生怕他受了委屈,闹得齐飞哭笑不得:“江姑娘,我又打不过他,该吃亏也是我吃吧。” 江珮儿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齐飞在漂亮姑娘面前吃了闭门羹,便只能是讪笑着不去计较了——毕竟计较了也没用,这一处的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不讲究,叫他撂着一身翩翩风度派不上用场,还多亏了一张生得挺规矩的脸,要生得再随意些,他自个都得怀疑自个是哪儿来的地痞流氓。 江云摸了摸江珮儿的头,歉意地冲着齐飞一笑,随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遮住了脸,只能是一点头,又将注意转回到江珮儿身上:“珮儿,我们回家。” 嗓音温柔,一听就是个善待妹妹的好大哥,若不然江珮儿也不至于这么紧张他。 江珮儿对这个大哥大抵一向是千依百顺的,且又是真的一点儿不想看见齐飞,听了江云这句话,哪还可能会有反对的意思。 送走了这两位,这回才真真正正算是没了外人。 ……其实也不准确,只见兰恬和兰玉胭难得在打架之外的啥时候有了默契,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另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姜昊叫她们看得后背发麻,干脆挪开了视线,兰恬于是毫不客气地将目光投注到了齐飞身上,牵起了一个算不得友好的笑容——任谁半夜这么大起大落地被打扰,心里都不会好受——兰恬看着齐飞,深切体会到了之前姜昊明知齐飞身份却做不到好声好气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殿下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齐飞虽说不曾领教过兰恬的刀,但却凭着敏锐的直觉觉察到了危险,果断放弃了了故弄玄虚,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神态:“你想知道什么?” 兰恬直接就看向了兰玉胭,无言间将“你来问”的意 分卷阅读27 思表达得十分清楚。 兰玉胭默了一默,干脆也没推让,顶着齐飞不知为何变得奇异的神色,说出来的话牛头不对马嘴:“江公子跟您有点像。” 齐飞是在第一时间便明白了她指的到底是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但片刻之后,仍是摊了摊手,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你们想听一些宫闱秘史么?” 原本是挺正常的一句话,到了最后一句不知怎的听起来竟有些阴森森的,只不过在座的不晓得是都不是寻常人还是咋地,居然就没给出什么类似于“打了个寒颤”的正常反应,兰恬和兰玉胭看着齐飞,姜昊依然目不斜视,也不晓得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很多时候,并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有些没什么人知晓的事情,反倒是不去追问会更好。 毕竟,谁也不晓得那是不是被人刻意瞒下来的。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眼前这三位撂齐飞眼里可就真是一无所知所以一无所惧了,尤其兰玉胭,齐飞就不明白了,怎么从前看着挺明白的一个姑娘这会儿就问了这么个问题呢?只是问都问了,他继续瞒着,任凭对方自个儿追溯或是胡思乱想,倒是更为不妥当。 再者,发生过的事,是不可能永远无人知晓的。 也不知是隔了多久,兰玉胭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再看齐飞,却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康王正妃姓江,全名江辞。” “江辞有个姐姐,叫江秋兰。” 他语气平淡,仿佛说出来的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其非本人却没觉得这样的太对有什么不对,只继续道:“康王之母还曾诞下一个公主,封号为南公主,南公主体弱,三岁时被一名高人相中,带出了皇宫,之后便一直养在外面,没有回过皇宫,后来,康王娶了南公主的一位师姐作为正妃,诞有一子。” 他说得其实含糊了,南公主齐瑄,天生体弱,三岁时发了一场大病,还是遇着了一名不曾交代来处的老仙人才捡回了一条命,老仙人表示小公主天赋异禀,只有养在某个地方,才能活命,南齐瑄的母妃心疼女儿,自然是答应了,自此,齐瑄拜了老人一位徒孙,也就是当时的揽蕙门掌门为师,江秋兰和江辞的师父,自幼跟在掌门身边学习。 到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主,齐瑄及笄的时候,其实是在江辞和江秋兰的陪同下回了京城的。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姑娘早已不是当初瘦弱可怜的样子,本该是人间富贵花的形容,偏生受了十几年无欲无求的熏陶,生生养出了一身叫寻常人望尘莫及的气质,往那儿一杵,便诠释了什么叫绝代风华。 出了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闺女,皇帝自然是龙颜大悦,连带着齐瑄的同胞兄长康王也得了极好的奖赏。 齐瑄最终是没有继续留在皇宫之中,而是选择了回到江湖,但就这一次露脸,已经为康王争取到了皇帝的青眼,之后几次有派下的事务,康王都完成得极好。 今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便开始慌了。 这一种慌张在康王娶江辞为妻的时候上升到了极点。 江湖人自在惯了,但不会无端端就选择了嫁入皇城,只是皇帝虽对自家闺女的成长表示欣喜,却也就此生出了野心——庙堂之外的江湖,他也想收入囊中。 什么亲上加亲的不过是个借口,他叫康王迎娶齐瑄的师姐,全然是为了留个“人质”,逼揽蕙门束手就擒。 他们没有能耐跟皇帝硬抗,最终在商量过后,江辞自己站了出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姐姐这一生若是没了自由,也便没有意义了,反倒是她什么都学不好,就此嫁了,倒也不错。 江秋兰哪里不明白自家妹妹的心思,京城之中处处与人掣肘,江辞不过是担忧她受人欺负,埋没了能力。 就此,江秋兰认定了江辞是代自己受过。 夺嫡之争,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虽说很多时候立嫡立长可以让这个过程更和谐一些,但当作为嫡长的太子无功无过的时候,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颇为嚣张的兄弟就这么骑到了自己的头上。 软弱与被迫害妄想症加剧了这场冲突,最终,康王败了,却给太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康王和康王妃犯下重罪,自然是不得善终,齐飞当时不过三岁,今上缓过来之后也不可能对这么个孩子痛下杀手,加之皇后劝阻,齐飞便被养在了皇后膝下。 寄人篱下,难免要敏感些,齐飞倒算不上是真正的不学无术,只是什么都学得一般,并不出彩平日里也会像那些个纨绔子弟一般,为了听只小曲儿一掷千金。 旁的究竟是不是真学得一般别个不知晓,只是齐飞的武功,是真的很一般,故而除非旁人吹捧,不然他这辈子是做不到文武双全了。 京城里有个长辈面前十分乖巧背后做事也不至于太出格的浪里小白龙齐飞,江湖之远也同样有一个地位超然小事不断的江云,只是乍一听这两个人区别实在太大,从没有人想过要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齐飞说完这些之后,顿了顿,道:“江秋兰养出江云,大概是为了给我找个替死鬼吧。” 提防着那天今上容不下他了,便可以将江云推出去,留下来的齐飞正好还可以借着江云的身份,继续浪完这一生。 哪怕震惊于齐飞对这件事的平淡,兰玉胭依然选择了先指出另一个问题:“那江云的长相……” 齐飞牵了牵嘴角,牵出了一个颇为怪异的笑容:“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兰玉胭一愣,立即明白了齐飞的意思,就是不大懂齐飞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能开出玩笑。她默了默,疑惑道:“可世上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怎么会有两个人……” “兰玉胭,”兰恬骤然打断她,“别问了。” 她没有看兰玉胭,低着头,任谁都看不清她神情:“不要再问下去了。” 兰玉胭有些莫名,但还是闭了嘴。她是想不明白的,世上怎么就会有这样一个人呢?哪怕气质什么的可以模仿,可身形、相貌,又怎么可能做到全然一模一样? 齐飞却是不顾忌什么,他看着兰玉胭,神色意味不明:“谁说过,一定要生下来就一样呢?” 说完,他看着兰恬,满满的都是不赞同:“有些书,你们没必要看的。” 不知为什么,兰玉胭忽然就感觉后背有一阵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又忘了格式…… 昨晚的……嗯今晚也迟到…… 以及明天就周五啦,突然开心,为了我的假期我会尽快把今天的放上来的~ 啊要推主线剧情了,想泼狗血……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8章事实 齐飞就这 分卷阅读28 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向来不长心的兰恬心里不大好的想法得到了印证,脸色又是一白。 也不是刻意去看的,只是小孩子难免会有好奇心,兰情将她扔进藏书阁里的时候,她曾经在某个落满了灰尘的角落,翻到过一些抄本,上面写的东西一向是被归入邪术的,割肉削骨换皮,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竟然真的能有人会付诸实践。 她却还有一些不知晓的,要将一个人完美地伪装成另一个人,又哪里只在形貌上这么简单?江云的幼年,是长在京城的,他在暗处,看着那个肆意张扬的小皇子,一点一点去描摹对方的音容笑貌,然后,将这一切,牢牢地刻在了自己身上,待到年纪大一点了,便要开始两地奔波,在制造出一个属于江湖的“江云”的角色的同时,也在更努力地成为另一个齐飞。 从选择了这条路的那一天起,他便注定了要活成一个影子,生不是自己,死,也不是自己。 齐飞的内心其实也不如他现下所表现出的那般坦然,任谁看着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就成了自己的替死鬼,都不可能去做到完全坦然。 只是他又能如何?难道就这么站出去,揭穿这一切,让江秋兰的苦心付诸东流,然后叫皇帝明白江秋兰早生异心,再凭着这个理由对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揽蕙门赶尽杀绝 他是否会带有负罪感这件事从来都不是重点,江秋兰是一意孤行,江云是心甘情愿,江珮儿哪怕是心疼江云,也不可能左右江云的想法,更何况她本身也是身不由己。故而,齐飞也只能是心甘情愿地去成为那个被保护的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一切发生,只要齐飞还是齐飞,江云就还能是江云。 不算漫长却也没人会认为是短暂的沉默之后,兰恬道:“那江珮儿呢?” 江秋兰养大江云的条件是叫他代替齐飞,那江珮儿呢? 其实人本是不该以这样的恶意揣测旁人的,江珮儿也可能真的只是被作为揽蕙门的继人人养大,只是江秋兰的行径,已然叫兰恬和兰玉胭都将她当成了一个疯子,疯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兰恬甚至想要猜测,江秋兰心中其实已经没有揽蕙门了。 可恶意未必都是真的,那也未必都是假的。齐飞的目光在她和兰玉胭之间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南公主齐瑄与驸马林晗出事之后,南公主逃亡路上诞下女婴,随后母女失散,生死不明。” “如果那个孩子好好长大,到现在,应当也是十六岁。” 齐飞说得简单,其中的意味却已足够叫人不寒而栗。 或许也是幸运,那个孩子不知是生是死,故而江珮儿不必如江云一般,被强行塑造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只是她这条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了。 “我有个姐妹,自幼流落到那一带,传闻是被兰家人抱走了,我便想找找看。” “不过,也说不定早就死了。” “如果她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她在,那娘大概就不会留我了。” “大概,就这样子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留着个念想比较好吧。” 江珮儿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兰玉胭无法想象女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的,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任然做了徒劳的挣扎:“江珮儿知道这件事吗?” 这一回,齐飞眼中带上了她曾经见过的那种悲悯。他问:“你觉得呢?” 如果不知道,那又怎么可能说得出那样的话,从一开始,江珮儿就明白江秋兰将她养大是为了什么。 江秋兰不曾婚配,与妹妹师妹关系都极好,江辞和齐瑄相继丧生,且这事都与同一个人脱不开关系,江秋兰怎么可能不恨,只是单凭她一人的力量,却实在是做不到什么,她唯独能想到的,便是不计一切代价将妹妹的儿子和师妹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女儿保住。 一个养子一个养女,教养女唤她自己娘亲,教养子唤自己姨,传入了知根知底的人耳中,顶多就当她是疯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兰玉胭再次多了句嘴:“南公主的孩子,真的还在吗?” 如果不在,那哪怕担惊受怕些,江珮儿也能好好活着——即便是有所图,可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真的没有感情。 齐飞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讥诮:“如果不能确定是活着的,江秋兰为什么要下那么多功夫呢?” 任何事情都是能查出来的,不去接到自己身边,是为了保护,保护的同时也留了第二手准备。况且,从一开始将无亲无故江珮儿养在身边,也是作为一个幌子。 兰玉胭也知道是自己问错了,应了一声之后,也向兰恬一般,没再抬头,齐飞又叹了一声:“你不妨换个角度,江珮儿如今活得还算是恣意,若非江秋兰养大她,她怕是连作为替身活这么些年的资格都没有。”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有言语,倒是沉默了一晚上的姜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出言提醒:“天快亮了。” 他们居然就这么聊了一宿。 齐飞“啊”了一声,丝毫没有占用了姑娘睡眠时间的负罪感:“那一会儿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是要在这儿等武林大会吗?” 兰恬和兰玉胭对视一眼,兰恬点了点头。 既然都到了,又赶巧,自然是要见识见识的,哪怕不参加,也能看看。 齐飞感慨:“出来一趟,你们都变了不少。” 兰恬与兰玉胭没接话。 任谁十几岁出一趟门,经历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可能做到全然淡定,更何况方才还得知了这么些事情。这会儿兰玉胭居然都隐隐希望自己没有多嘴问了一句。 不过,齐飞和姜昊并没有对他们的选择表示诧异,只点了点头:“见识一下也好,只是你们都小心着些,要变天了。” 具体什么状况,齐飞连个语焉不详的解释都没有,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带着姜昊匆匆告辞,临行不忘嘱咐她们好好休息。 ……休息个鬼。 目送着他们出了门,兰玉胭坐回原位,下意识又拿起了自己的弓要擦拭,哪承想兰恬一只手压了下来,她抬头,便看见兰恬看着她,鬓边发丝滑了下来,倒是添了点儿柔弱的意味。 兰恬现下的眼神她见过,上一回看见,正是在霍萋萋那件事情之后。 ——所以说她现在是不是该准备一些措辞来安慰一下这位大小姐。 然而兰恬说出的话却出乎她意料。兰恬按着她的弓,问得很认真:“兰玉胭,你后悔出来吗?” 后悔走出家门,看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发现原来世界真的不是那么的美好,很多人都会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你后不后悔? 兰玉胭叫她 分卷阅读29 问得一愣,旋即下意识摇了摇头——却也正好对上了她的答案:“不后悔。” 反正不管看没看见,这些事情都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她在不在而改变,就好比,世上纵然没有她兰玉胭这个人,霍萋萋也不可能就不必遭遇不幸,江珮儿也还是会被作为替身养大。 既然她不是一切的主导者,便也就不需要有什么类似于后悔的情绪了,她反倒还有些庆幸,譬如霍萋萋遇见了兰恬,哪怕故事过程依旧没有那么美好,结局却胜过了本身。 所以,没必要后悔啊。 可没等她将这些话说出来,兰恬就松开了压在她的弓上的那只手。 “我也不后悔。” 说完这一句,兰恬就在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用着与兰玉胭一样的姿势,将一双弯刀放在了膝盖上,而后顿了顿,抬头看向了兰玉胭,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兰玉胭跟她对视着,一脸的不明所以。 兰恬道:“你有多余的帕子吗?我的好像掉了……” 兰玉胭:“……” 兰玉胭掏出了另一方帕子,递给了兰恬,她也不太明白,难道出门之前兰情就没嘱咐过兰恬多带一方帕子? 尴尬的交集之后,两个姑娘再次安静下来,擦试着自己的武器,也是各怀心思。 兰玉胭总觉得自己大概是忽略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终究这样的念头还是被她自己给压了下去--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太多了。 要变天了。 可当在齐飞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慌张。哪怕不知晓具体状况,总是会变天的。 原因无他,今个儿听了齐飞说的故事,兰玉胭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太子齐昕,实在是太像他父皇了,明明作为嫡长,哪怕不算出彩却也没有大过错,却偏生觉得非嫡非长的兄弟会威胁到自己,甚至于连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堂兄弟也容不下。 兰玉胭无心也无能过问庙堂之事,她只想保住兰家,而这一回,她终于在风暴来临之前,有了应对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迟到了…… 本来以为玉胭和恬恬之间的感情会比较麻烦,后来发现是我想多了…… 啊到周五了哟,周五周六休息呀,更新什么的,凭良心吧,然后应该就是周日见啦,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19章遗珠 并非所有的不为人知的对话,都会发生在夜深人静之时。 正午时分,平日里也是颇为热闹的街上显然多了不少异乡人,故而背着长剑的爽利女儿与身高八尺的壮汉也算不得常见,兰恬与兰玉胭那样的气质混在其中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充其量不过是姐姐带着妹妹。 街上骤然一回头,居然就仿佛看见了熟面孔,只是闪过去的太快,又未必是今生相识之人,兰玉胭到没多大在意。 那熟面孔确实也就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当初在遇见初晴的小县城去老医师那儿接小主子的那位汉子,汉子在街边一位老人那儿买了副糖画,想了想之后,又拦了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根糖葫芦,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旁边倒是有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姑娘转头看了他一眼,震惊于五大三粗的男人居然也会买这些小东西,好半晌,自个儿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好哥哥。” 这一切汉子并不在意,他买好了东西,正大光明走进了一家客栈,径直上了第二层,推门进了屋子,屋里没有爱吃糖的娇俏小姑娘,倒是坐了个清雅的公子。公子瞧见了汉子手中的东西,眼角抽了抽,终究是没在这方面说什么,只道:“嫣儿没事吧?” 汉子掩了门,极其自然地将包着糖葫芦的油纸包放在桌上,而后将糖画插到了桌上一个小缝隙里,才后退一步道:“小殿下无事,就是闹着要找您,卫卫本也想跟过来,我没应。” “自作主张,请您责罚。” 公子笑吟吟看了他半晌,见他依旧那副模样,无奈道:“徐棁,出到这外头,便不必在顾着里头那些规矩了。” “卫徵留在那边也好,我晓得你记着他兄长的话,帮他顾着弟弟,这是你也不必太过勉强,卫徵比你想象中知晓得要多——还有你喊人家乳名这习惯怎么还改不过来?” 说完又从那两根冰糖葫芦里顺走了一根,撕去油纸的同时还不忘嫌弃:“吃这样多甜食,你倒是不怕牙疼,从前也不见你有多喜欢……” 徐棁没在意他的调侃,便是在意了也不会去反驳,只自动自觉拿起了剩下的糖葫芦,真打算吃,又顿了顿,想起了自家主子叫他别顾着里头的规矩,便换了个称呼:“大公子,我来的时候,遇着三公子了。” 徐棁口中的大公子,也就是当今大皇子,皇帝最大的庶出子齐朝歌。齐朝歌闻言一怔,眉眼间染上了询问的意思。徐棁连忙解释:“他们没看见我,您也晓得我的耳朵——我等糖画的时候听见楼上有个声音,觉着像,就多听了会儿。” 一时间齐朝歌也不知是该给出些什么反应,徐棁天生听力强于常人,这一点他是晓得的,现下这状况,大抵就是徐棁去买糖画,不巧就停留在了齐昕附近,正巧隔音隔得住寻常人却隔不住徐棁,徐棁就顺理成章听了个墙角。 齐朝歌是在将齐嫣送回去之后,领了命彻查李家以及顺路来探查这一带的,他也不晓得齐昕山长水远跑到这旮旯来做什么,倒也不需要他多问,徐棁直接就将听见的说了:“三公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果真是偏袒于您与二公子,全然不将他这个嫡长子放在眼中。” 齐朝歌是提前了出来处理李家一事,而徐棁期间又被齐朝歌支使去了做些别的事情,也不承想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居然就跟京中消息断了层,完全不晓得齐昕又在犯什么毛病,况且说偏袒与他也就罢了,至于齐飞,是个明眼人就晓得齐飞这回是被发配南蛮自生自灭,偏袒?偏袒个鬼! 徐棁想了想,道:“我听到他们说了一句‘有明珠遗于南,定国安|邦’。” 徐棁兴许还没想清楚,齐朝歌却一下子便明白了。 有明珠遗于南,定国安|邦。 齐飞封地在岭南,他又被扔到江南一带视察,有了这么一句话,落在齐昕眼中,可不就是明目张胆的偏袒了吗?况且齐昕一向不大喜欢他和齐飞,他且不说,纵然齐飞不露锋芒,立志将自己的前二十年活成一个听话的废柴,单凭着他有那样的出身却还是能被接入宫中养在皇后膝下宠着这一点,就足够齐昕认定皇上是偏袒齐飞了。 更别提齐飞受到的宠爱包容更是作为嫡长子的齐昕可望不可即的。 不管齐昕是用了什么借口跑过来,他 分卷阅读30 都是认定了那句话的。 齐朝歌再看向徐棁的时候,面容沉肃:“你吃完了糖葫芦,便传信叫卫徵也查一查这话到底是哪儿流传出来的,以及盯着齐昕。” 徐棁一怔:“您的意思是……” 齐朝歌看了他一眼,徐棁适时地闭上了嘴。 齐昕兴许脑子有坑总觉得亲爹要坑自己,齐朝歌却明白,同样作为嫡长子却受到过庶出子威胁的今上不可能做出什么为了庶出子而去排挤嫡长子的事情,甚至于连宠妻灭妾的事情都恨之入骨,后宫不敢不以皇后为尊,故而齐昕的太子之位是稳得不能再稳。 这消息若不是是今上给的,那放出这消息的人究竟想利用齐昕做什么是个不能不弄清楚的问题;若是,那恐怕也就是要给嫡长子理由去清除这些“受宠”的兄弟了,尽管齐朝歌也不想这般揣测,只是,康王那样的事情留给今上的阴影实在是厉害——再怎么规矩一个人,你都说不准哪天他就会丧失理智。 齐朝歌闭了闭眼,又吩咐了一句:“既然出到了外头,江湖事江湖了,规矩都记住了。” 徐棁一怔,连声表示记住了。 说完将糖葫芦吃了,又拿着糖画走到了窗边,探头一看,结果又是一愣。 齐朝歌注意到了他这个异样,道:“怎么了。” 徐棁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见了上次那个小姑娘。” 以及听到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此时他们楼下,兰玉胭再一次因着一个熟悉的侧影直接停在了当街,魔怔了一般死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了转角之处也不肯收回视线。 这一位她不可能认错,太子齐昕,直接导致兰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所以说上辈子齐昕与兰恬就是在这一处认识的吗?齐昕好好一个太子跑到这儿做什么,参观武林大会吗?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被兰恬拿着手在眼前晃回了神。兰恬皱着眉,面上是极为常见的不耐烦:“兰玉胭,你又怎么了?” 兰玉胭骤然醒悟,齐昕那种目空一切的,不可能一下子就注意到兰恬,若单说跟齐飞关系亲近,那也该是兰情,必然是兰恬做了什么引起了齐昕注意。兰恬一个没留神,就叫兰玉胭拽住了手腕,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以及几道的看过来的异样目光,兰恬挣了挣,没能挣脱,顿时怒从心中起,一句“兰玉胭你是不是有病”都到了嘴边,却生生叫兰玉胭的表情憋了回去。 兰玉胭看着她,神色忽然软了下来,带了些哀求的意思。 “兰恬,他们齐家人都不是东西,”兰玉胭的声音不大,兰恬却听得很清楚,“所以你不要理他好不好?” 只要不去招惹齐昕,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就不会成为齐昕的借口了,更不用背负着愧疚,连累一整个兰家。 上辈子的兰恬,其实也是不好受的吧。 兰恬就这么被他看得忘了词,好半天忽然回过神,疑惑道:“齐飞怎么得罪你了?” 姓齐的人,兰恬也就认得齐飞一个了,所以齐飞到底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天地不容的事才叫兰玉胭这么含蓄话少的人给出了“不是东西”的评价? 虽然说齐飞有些时候确实有点儿不是东西,譬如上次找个小孩坑她们,这是人能做出的事? 兰玉胭叫她说得一怔,转瞬明白自己是失态了,一时间是相当的尴尬,她呐呐地放开了兰恬的手,看着上面的红痕半天只憋出一句“抱歉”,然而兰恬却像完全不上心一样,也没去质问些什么,只道:“齐飞那人虽然看着忒不靠谱,但表哥既然跟他走得近,心里肯定能有自己的判断。” 说完又用一贯的嫌弃语调道:“况且你看我什么时候理过他?” 兰玉胭一愣,发现无法反驳,不管是兰恬还是姜昊,貌似不都太爱搭理齐飞,然而齐飞却一如既往对他们有好脸色,可见某位被放逐的殿下并不是喜欢计较的人。 然而还没等她顺过来中间的一些东西,兰恬又往另一边去了:“那边又有人摆小擂台了!” 每一回武林大会开始之前,因着人数众多,难免会遇上些有仇的,或是恨对方恨到不想让对方参加武林大会的,武林大会又讲究“点到即止”,不能弄出人命,故而也就有人摆了小擂台私斗。 兰玉胭跟过去,却发现兰恬忽然停了脚步,直直看向了擂台之上,兰玉胭顺着她视线一看,反应也与兰恬一般无二。 旁边已经有好事者出声了:“这妖女好大的威风!” 作者有话要说: 兰恬:兰玉胭,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 楼上的徐棁:o(≧▽≦)ツ 明天可能会晚,只能说尽量吧 啊对不管怎么说还是想友情提示一下,首先我觉得当初开文的自己脑子有坑,因为时间实在是太尴尬了,正好就撞上了考试月,然后更新基本上就很难做到稳定,更不可能说用复习时间来加更,七月十号考完回家考科三,七月十六号飞,大概要在那边停留二十多天,所以很大可能就是那段时间又无法更新,等回国之后剩下二十几天还有可能又要出去一趟 现在只能说是尽全力看看闲下来的时间拼一拼,争取在九月前完结吧,心疼我自己的头发 然后主线不会更改,该有的剧情依然会有,只加不减,但更新时间十分坑爹,后期如果半夜写的话走向可能会更迷(白天的我不知道半夜的我到底怎么想的),虽然现在已经很米了,所以各位小可爱如果有收藏的意向的话,请千万慎重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づ ̄3 ̄)づ~ 第2o章比斗 “啪。” 长鞭与地面短暂接触后再次被收到掌中,响声清脆。 江珮儿立在那,依然是稍显稚嫩的面容和看上去过于瘦弱的身材,却偏偏能叫人从挺得同隔壁酒家上头的旗杆一般的腰板及抬起的下巴上看出一种睥睨的傲气。 傲,一向是兰玉胭最熟悉的,兰恬的傲,是生而为天之骄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全无后顾之忧,江珮儿的傲却有些不同,其中多了些兰玉胭看不懂的狠——若是过个年,她大概就能明白那是一种专属于亡命之徒的气息。 有的人,从不在意一时失败会如何,他们从不知道哪一个明天就会成为下辈子。 所以一直都做好了准备,迎接那个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到来的明天。 此外,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没有了顾虑的江姑娘一向过得恣意,今个儿又甩脱了作为自己为数不多的牵挂的江云,跑到了大街上挑事——等江云回过神,这局面都发展到不可阻止的地步了。 首先的震惊过后,兰玉胭发觉 分卷阅读31 这站在江珮儿对面的虽说是生面孔,跟在那生面孔背后的却是熟面孔。 正是那位夜闯姑娘闺房的仁兄。 这位仁兄现下看着倒比那会儿还要狼狈,可见鼻青脸肿的地方必然不是兰恬和兰玉胭直接导致的。至于齐飞和姜昊后来有没有套过这人麻袋便不得而知了。但衣服上一些破口倒是说明了这一回跟江珮儿脱不开关系。 挡在那位仁兄面前的倒是一位还看得过去的公子,收拾得颇为利索,看上去理当是个正人君子,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的资质,对面江珮儿显然是来意不善,他却依旧保持了不晓得哪个教给他的风度,慢条斯理温声细语:“江姑娘,本次是小泽冒犯在先,只是他年纪尚小,不大懂事,还请江姑娘海涵。至于你我二人恩怨,不妨与我单独解决。” 兰恬也不晓得江珮儿是什么感觉,横竖她是听得牙疼,完全不晓得这位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什么叫年纪尚小?年纪再小还能小过江珮儿?这话说得叫她只想一掌过去叫对方清醒清醒。她侧头看了一眼兰玉胭,发觉兰玉胭也是不自觉间流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的模样,顿时觉得确实不是自个儿苛刻了。 很显然,江珮儿对这位也是极其不耐烦,若非周围堵着以及烦透了,她大概也会选择甩袖就走。 若换做兰玉胭或兰情,此刻应当会按捺着心中那股气,好好讲讲道理,可江珮儿不是这样的性格,能与兰恬一见如故的人,自然在某些方面是相像的,只见她分毫不动,气势却陡然上涨了一截——多半是气的——瞪着对方就是一声冷笑:“恩怨?纪和你倒是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最开始的时候说得还不够清楚么?我跟你就不是一路人!” 纪和依旧一副老好人的姿态,没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好脾气道:“便算是我一厢情愿吧,只是江姑娘打伤我师弟这一点,总是说不过去的。” 江珮儿没个好气,半天克制住没做出什么不大雅观的事情,意有所指道:“半夜三更闯姑娘闺房还没被打死,你师弟倒是好大能耐!” 被闯闺房的两位兰家姑娘听着周围渐起的话语声,一时无话,那位闯姑娘闺房的仁兄先是明白自个儿不占理,又挨了江珮儿一顿打,紧张之下也不晓得脑子里哪根弦打了个死结搭错了位置,脱口就是一句:“也胜过你明目张胆坑骗良家姑娘!” 说完回过神,忽然发觉自个儿貌似说了句奇怪的话——江珮儿再怎么坑蒙拐骗,姑娘对姑娘,总也好过了他夜闯闺房,毕竟那些个采花贼登徒子才是旁人最看不上的。 江珮儿:“……” 大抵是这位大兄弟的反应太过不堪入目,江珮儿直接转向了纪和,绕过了这个因为牵涉了两个半个友人而不大方便继续下去公之于众的话题:“纪和,这小擂台原本的规矩便是生死不论,姑奶奶没将他打死都算是留情面,你若不服,大可与我打一场,看看能不能讨得便宜。”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江珮儿手上那鞭子就已经游了出去,直接咬上了纪和用于格挡的三尺青锋——不承想纪和竟也是早早准备好了要出手的。 江珮儿对这事倒是预料之中,也不是在讽刺,只笑了一声:“看来你作为正派大弟子,也与我这魔教妖女所见略同!” 话语间,江珮儿将鞭子猛然一抽,转瞬又扫了出去,直取纪和脚踝,纪和依旧是早有准备,一个后翻躲过之后,将原本跟在身后的师弟师妹扫开,长剑一横,便向江珮儿刺去。 周围的人大抵是早已习惯了这说着说着文斗不成直接转武斗的场面,早已自动自觉散开了一个圈,将二人围在中间。 或许人便是如此吧,明知刀剑不长眼,却还是舍不下爱看热闹的心。 等同的道理,既然敢公然挑事,再去担忧被人看了热闹则毫无意义。 也不知若是没了那些个约定成俗的规矩,江珮儿会不会想先教这些看热闹的人做人。 事实却是身处战局的人,却没心思管你看不看热闹,江珮儿是没心思管,一脑子全是速战速决别跟碍眼的纠缠,纪和则是分不出心思——都是各派一等一的弟子,纵然有实力差别,可江珮儿打小跑出来混,阅历是差不了的,加之她长鞭学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正规招式与小把戏做到了融会贯通得心应手,收放自如之下纪和被逼得不比当时的兰恬和兰玉胭利落。 也不晓得是不是歪打正着,他师门的剑法是以力为上的,少去了拼那些个轻巧灵活,面对面毫无章法地打起来居然不落下风。 这会儿兰恬和兰玉胭倒都没别的心思了,当日是身在局中,如今当个局外人,见着江珮儿一通不知是否有章法却又似乎暗藏玄机的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刺撩,带着想到哪儿打到哪儿的江珮儿式有条不紊一次次封住纪和的去路,愣是给惊出了一身汗。 当晚也是这样的情形,也就江珮儿还算是打得漫不经心,明明已经是先机占尽,如若她想取人性命,也不知该是怎么难缠。 诚然现下的江珮儿也是不好惹的,也是纪和先招了她,叫她恼了,打到后来一招一式横冲直撞,撒气一般都去往纪和脸上招呼,打得纪和措手不及。 兰玉胭震惊之余也终于生出了些无奈--她总觉得若站在那儿的是兰恬,也会做出这样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来。 不过这也确实是她误会兰恬了,兰恬早看得入了神,心里忍不住要去分析江珮儿的招式--便是打脸或挑下三路下手这样某些人看来上不得台面的阴狠招式,与兰恬而言也不过是应对之策,哪怕她不会这样用,也决不至于对此表示轻视。 毕竟江珮儿也不过是顺手之时补上一下,不是那些个只会用这等方式投机取巧的人。 况且,在兰恬眼里,是将江珮儿当作对手来演练的,你永远不晓得对手会如何,想当然的态度,只会叫自己折在难以想象的地方。 也是偶然一侧头,兰玉胭就撞上了兰恬面上流露出的跃跃欲试,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结果兰恬是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我要再跟她打一场。” 兰玉胭算是体会了一回什么叫眼前一黑--果然某个姓兰的祖宗压根就不存在令人省心这一状态。 不过兰恬也没有叫她费心的意思,真情流露之后,便又继续认真观战了。 兰玉胭一口气堵在喉间,又向来不是个多嘴多舌的唠叨性子,全然不知该怎么开话题,只能憋了一口气,将目光也转向中间的战局。 这会儿也说不上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到更像是礼尚往来--不过这礼尚往来来得着实有些许残暴。 纪和出剑的速度愈发快了,带着寻常弟子能拿出去炫耀的残影,仿佛憋了一口气要将江珮儿钉死在地上。 江珮儿 分卷阅读32 自然不与他拼蛮力,侧身后仰,堪堪躲过逼过来的剑风,脚一蹬,整个人退开了数尺远,手上也是不甘示弱,手一扬一扫,鞭稍截住纪和追过来的青锋,猛然一拉,借着力猝不及防朝纪和扑去,鞭子一收一放,又是新一轮攻势。 纪和早有准备一般,提剑迎上,已然酝酿好了再一次的难解难分。 周遭的窃窃私语仿佛也被这俩不讲道理的打法给镇住了,一点点弱下来,直至消弭。 打斗产生的声音在此刻便显得格外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那多出来的过于突兀的出鞘声。 兰玉胭瞳孔猛地一缩,还没来得及分析状况,旁边便有人更快地给出了反应。 弯刀“刷”一声被其主人拔出刀鞘,毫不留情地架上了那把企图加入战局的剑,兰恬对着面前目瞪口呆的仁兄,给了个带着寒意的笑:“先是半夜三更扰人清梦,再是恶意破坏比斗。” “你若真那么想打,不如我陪你过一过招?” 一众哗然,可兰恬丝毫不打算给人劝的机会,左手利落一抬,另一把弯刀出鞘,直直劈向了企图偷袭江珮儿的这位仁兄的面门。 既是行侠仗义,兰恬大小姐便从未想过要顾及场合。 作者有话要说: 江珮儿的招式请参考高考数学:各路考点融会贯通,偶尔出现一些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总能坑死一部分人的小陷阱,一道大题中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知识点灵活套用,倚仗的就是一个词--熟能生巧。 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礼记·大学》 本意是穷极一切去做到尽善尽美。这儿就用这个意思吧,不妥当的话我之后再改。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1章巧遇 不可避免地,兰玉胭再次怀疑起兰恬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活那么大的来,按这位大小姐这样的性子,难道不是最容易招惹一箩筐仇家然后死得不明不白的么? 然而话是这么说,兰恬终归是兰家人,又是兰情最看重的妹妹,加之这些时日下来也生出了些同行的情分,心里明白很多事也确确实实只是孩子的天真,说到底,兰恬还没犯过什么原则性错误,反倒是每每遇着了事,二人之中能守住兰家教导的那份忠孝与纯善的,也还是根正苗红的兰恬。 眼见着兰恬一双弯刀迎上三尺长剑,不多时便占了上风,不负天骄的说法,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便出尽了风头,惹得终于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骚动,纷纷打听这尚且稚嫩却难掩日后风华无双的姑娘究竟何方神圣。 兰恬和兰玉胭一向没有遮遮掩掩,兰恬遇着了话语投机的人也乐意聊几句,故而“岭南兰氏”、“嫡出二小姐”、“兰恬”等字眼不多时便传了出来。 兰玉胭就这么看着兰恬干着急,倒没再担心她打不过,只怕她这一下子又招惹些什么不得了的势力。 不得了的势力还没个影子,便又有按捺不住想干涉斗殴的人出现。白芒一闪的瞬间,兰玉胭有了片刻的茫然,再回过神的时候,依然是搭弓搭弓引箭一气呵成,离弦之箭钉在地上,尾羽震颤,已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被拦下的人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几乎就没能握住剑。 兰恬和江珮儿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动静,正打算嗤笑一声,却叫一个突然站出来的不晓得是那一处的生面孔给打断了。生面孔自我感觉良好,也是端了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既然敢偷袭,便该做好了被偷袭的觉悟,怎么,这便要吓得拿不稳剑了?” 兰恬目瞪口呆,她确认自己跟兰玉胭都不认得这个人,箭分明是兰玉胭射出来的,兰玉胭都还没说话呢,这人抢什么功劳凑什么热闹?兰恬差些就一句“兄台你哪路神仙”给他甩过去,结果一看兰玉胭,直接给吓得没了词。 兰恬不认得这个人,但兰玉胭认得,五官端正,右眼下有小痣,发尾天生微蜷,正是太子齐昕。 兰玉胭不明白这尊大神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仅仅是在对方公然露面,冰凉便沿着她的指尖攀一路到了心底。 不是刻骨的恨意,也不是别的什么,前世种种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过着,逃亡途中,那些孩子或是慢慢成长,或是折在了花一样的年纪,甭管是知足常乐还是强颜欢笑,每一种姿态,都是戳心的。 齐昕出现了,齐昕注意到了兰恬,齐昕会为了膈应齐飞而接近兰恬,兰恬会惹怒齐昕…… 不是对齐昕刻骨的恨意,而是眼见着宿命轮回渐渐逼近,自己却依然无能为力。 出来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看看自个儿到底有些什么过人之处,能不能凭着那么些自己都不晓得的过人之处去阻挡这一切?结果,兰玉胭依然还是兰玉胭,弱小无能…… “玉胭!” 偏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兰玉胭陡然一个她不愿,又为何要 分卷阅读33 这样为难姑娘,若非这位姑娘仗义,堂堂正派做出偷袭的手段,哪怕得了手,说出去岂不是要叫人耻笑?” 兰玉胭:“……” 兰玉胭看了眼“仗义的姑娘”兰恬,发觉兰恬全然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齐昕,至于江珮儿,仿佛是刻意压下了冷笑,一眼过去只觉得她面无表情,脸色差得可怕——这样的脸色被齐昕自动解读为受了委屈难受。 结果江珮儿并不想给他什么臆想的空间,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个人恩怨,这一带长于饮食,这位公子看着是客,并未了解此地风俗,若是无事大可沿街尝一番,何必浪费时间掺和进来。” 典型吃饱了撑的。 再看她眼神,却也是冷得可怕,仿佛叫冰渣子冻过,叫不知晓的人觉得这怕是什么豺狼虎豹,想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然而不过转瞬即逝的一个表情,齐昕没能看清楚,却还是听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大庭广众又不好怒骂不识好歹,只能硬生生担了这份尴尬,结果一回头兰恬朝他一拱手,留了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干脆转身离开,回到了兰玉胭身边,拉起兰玉胭手腕便要离开人群。 兰玉胭也没心思在这地方逗留,想的都是赶紧离开,兰恬这一行为,无疑是送枕头。 没人去管齐昕,兰玉胭走得急,自然也看不见齐昕阴沉下来的脸色和慢慢握紧的拳头。 兰恬拉着兰玉胭,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小巷的小摊子面前,看着人多也不介意,随意到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回头喊了声:“两碗馄饨。” 伴着一声此前不知喊过多少回的“好嘞”,兰恬转向兰玉胭:“珮儿刚刚跟我说这一处的馄饨可好吃。” 兰玉胭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兰恬和江珮儿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交流并准确无误地找到位置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瞪眼瞪得太诚恳,兰恬才后知后觉忘了自个儿到现在还拉着别人手腕,赶紧松了手,补了个笑容:“我就是看那个人不大顺眼,太吵了。” 兰玉胭没忍住点了点头,确实是太吵了,结果对面忽然就传出了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就是话说得含含糊糊:“齐昕那小子那点儿心思就没用在正道上,大道理一通,要当真能做到最好,也用不着这样疑神疑鬼。” 兰恬和兰玉胭齐刷刷看向了对面,发现方才竟没留意到对面已经坐了人,正是之前在归雁寨交过手的“老三”,对方面前摆了碗馄饨,重重压上了一层香菜,娇艳欲滴。 兰玉胭皱了皱眉,说出了来到之后的第一句话——是对着店家说的:“能不加那个叶子么?” “欸,都没加的。” 汉子也指了指里头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盆,言简意赅:“爱吃自己加。” 又三两口嚼完了口中的馅儿,疑惑道:“小姑娘咋不吃芫荽呢,多好吃。” 兰恬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汉子,挤出个极其乖巧的笑容:“我觉得甜豆花可好吃。” ——虽说不晓得兰恬打哪儿晓得那么些差异,这开口就挑事的风格兰玉胭还真是敬谢不敏。 眼见着汉子又嚼完了一回要开口说话,店家及时救了场,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哐”一声给撂在了桌上,泛着浓香的汤水愣是没溅出一滴。 “客官慢用嘞!” 汉子还不死心:“你们真不打算加点芫荽提提味?人间珍馐啊。”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理他,只默默拿起筷子勺子,尝一尝江珮儿所说的极其好吃的馄饨同家里自个儿包的有什么区别。 吃到最后,汉子坚持帮她们将钱也给了,还笑出了一口大白牙:“相逢是缘么。” 兰恬毫不留情面地给他指了出来:“我们连你名字都不晓得。” 她大抵自己还是不晓得的,每每她假意板起一张脸说话,或是用上现下这样的语气,便说明她是认可了对方的。 汉子听她这么一提,才猛地一拍脑门,丝毫不怕将自己拍傻:“瞧我都给忘了,都是老二给闹得,我叫卫擎。” 兰恬和兰玉胭都不过是从山里出来的小姑娘,对那些早已被禁言的事是不可能知晓的,故而听了卫擎这个名字,也不可能明白单单一个“卫”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就算明白又如何,天下之大,叫卫擎的可多了去,打渔的,从商的,耕田的,读书的,甚至于乞讨的,谁都可以叫卫擎。 得知了名字,兰玉胭却还是看着他——平白占人便宜,难免叫人觉得不安。 卫擎倒是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了,手一摊:“说来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能识得京里来的大人物,你们打算进京么?” 前言后语串起来,兰玉胭因为齐昕出现而被惊得麻痹了的神经终于恢复了知觉,看向卫擎的眼神一瞬间便变了。 卫擎不遮不掩:“我么,有个兄弟在那边,叫卫徵来着,哦还有个弟弟叫徐棁,特别腼腆,逗一逗就容易急,若哪天遇见了他们,不妨帮忙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皮糙肉厚,不愁吃不愁穿,过得很是不错。” 此时便是兰恬,也觉察出了其中有些不对,卫擎依旧是坦然:“落草为寇么,你们兰家不也是落草为寇?” 他是真的不在意,什么都就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 甭管回去了白适又要怎么发火,有些事,总是要说出来的。 而其中的意思,兰玉胭也听明白了,落草为寇,近年能扯上落草为寇的,不就是南公主齐瑄一事么?而再过些时日,太子齐昕会叫那些个原本已然安居乐业的人重新冠上这样的罪名,赶尽杀绝。 一刹那的状态不对,便被卫擎的道别打破了,兰玉胭回神,也不需要跟兰恬讨论,不约而同决定回客栈休息。 话说卫擎心情也有些复杂,兰玉胭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神,这一点他是注意到了的,这姑娘给人的感觉实在过于怪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信任…… 拐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猛然刹住脚,连同思绪也停住了,一声“大哥”差些便脱口而出,然而杵在阴影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下不为例。” 之后便又隐没在了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而卫擎也只不过是发了个呆,又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往前走去。 下不为例么,这都记不清是第几个下不为例了。 果然大哥才是那个口是心非最严重的人啊。 不过也没关系,荒野里被掩埋的白骨,总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后露出原貌的。 终有一日白骨生花,莫说是无心,便是有心,又哪有人真能做到天衣无缝? 毕竟都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人齐了…… 齐得我猝不及防一脸懵 分卷阅读34 逼…… 嗯明天会晚,然后周四的更新挪到周六,要考试了,我害怕o(╥﹏╥)o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2章相处 直至回到了住处,兰玉胭才想起跟兰恬计较贸然动手的事,谁知这才一提,兰恬便满是震惊地看着她直直看了好半晌,闹得兰玉胭不明所以,才听兰恬叹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姐姐要是晓得一向高高挂起的兰玉胭居然也开始管人了,不知得多开心。” 兰玉胭顿时晓得自己又不知情识趣了,本想解释,最终还是闭了嘴,低低地道了声抱歉。 兰恬这还么稀奇完,就看见兰玉胭打回了原形,诧异道:“诶诶诶你抱歉个啥?我就是觉得稀罕,你这样挺好的,家里那群人要是晓得了你居然还会管我,不晓得得多稀罕。” 兰玉胭没应,敢管兰恬,确实是稀奇,整个兰家能管住兰恬的也就是她亲姐姐兰情了,剩下的不管男女,都只有被兰恬教做人的份儿。故而纵然兰恬这么说了,兰玉胭还是明白自己逾越了。 再说,连自己都没能顾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管教别人? 然而今日兰恬也不晓得是吃错东西了还是怎么着,居然一反常态因这一句话就直接缠上了兰玉胭,完全没了之前爱答不理嫌弃至极的姿态,看着兰玉胭又逃避一般取下了自己的弓,赶忙伸手拦在了兰玉胭面前:“不是,我是真觉着这样挺好,姐姐出来之前怎么说的来着,说希望你这趟出来能活泼点,别成日跟个神仙似的不沾人气。” 这一路跟兰玉胭可真是闷死她了,虽说偶尔也能遇着话语投机的人,但也不能总指望着偶遇旁人,要不然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真的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了,难不成她还得自个儿给自个儿唱曲儿? 一连几句说完,迎上了兰玉胭一脸的茫然,兰恬才意识到了一个颇为悲哀的事实:她兰二小姐向来是不要人管教的,对长辈自然要存一定的尊敬,但此外同辈人除却兰情的劝说,她向来是高兴了听两句不高兴了就自己麻溜儿滚,结果跟这么个锯嘴葫芦处久了,居然还盼着对方说话盼到是管管自己也乐意。 兰恬盼着有人管,传出去的效果应当是与兰玉胭管别人没什么差别的。 说起来兰玉胭管的内容,也是从前就表现出来过的。兰恬一向嫌兰玉胭怕事避事不沾事的态度,惯常没个好脸色给她,这回倒是难得没直接跟兰玉胭杠上,劝兰玉胭多说话的话说了一圈,才又绕到了兰玉胭关心的问题上:“你怎么就晓得我不找事事就不会找我了呢?” 兰玉胭一噎,总算是从兰恬身上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 兰恬停顿了片刻,看着兰玉胭不自主流露出的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神态,心里顿时升起了些许疑惑——兰玉胭怕是对她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误会--然而不晓得到底哪里不对的兰恬并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就算知道也还不至于赶着上去解开旁人对她的误会,故而她只继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家里可没教过我们袖手旁观。” 在兰恬心里江珮儿算是半个好友了,哪怕不是好友,有了收留躲雨的恩情,也没道理就这么不管了--江珮儿和纪和的私人恩怨另说,别个私自介入偷袭什么的,兰恬还真就看不入眼。 她自问无愧,故而哪怕之前有意鼓励兰玉胭多说话甚至是管教她,到底要不要听,还是得带上她自己的判断。 兰玉胭原本便懊恼自己说多了话,听了兰恬后面这一句,更是恨不得自己当初就没开口。也不是说心中就没了不忿,只是兰恬所言,也不算全然不在理,兰家的家训,从未教过她们因“明哲保身”而对原本能出上一份力的事情袖手旁观。 况且,兰恬大概也根本不晓得自己不过是出手帮助朋友,就能叫当朝太子给惦记上。 兰玉胭忽然一愣,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开口道:“后来的那个人是太子。” “其实你也出手了,不是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的声,兰恬愣了愣,之后疑惑道:“太子来这干啥?闲的?” 顿了顿又接着道:“算了不管他,兰玉胭,其实我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实际上,你很多时候也在做跟我一样的事情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觉得我错了,你不可能忍我到现在。” “今天就算我不在,你也不可能对这事坐视不理——后来你不也出手了吗?” 一时间兰玉胭都不晓得该把重点放在哪里,想不出来是该先跟兰恬解释一下她第一句话已经进入了大逆不道的范畴,还是该感慨自己在兰恬面前居然是这么个形象。 她倒是没想过兰恬居然还能记挂着那支箭。 可兰恬说得也不算对,兰玉胭想了想,没去看兰恬,自然也错过了那认真得近乎偏执的视线——仿佛想穿透这个人,直至看见背后的灵魂。她道:“兰恬,你不一样。” 她没明说,兰恬却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意思,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呢?因为我是兰家人吗?” “兰玉胭,你问问你自己吧,眼前的不是姓兰的,你就能放任对方去死了吗?你做不到的。” 兰玉胭也不晓得兰恬哪里来的底气,将旁人的事情说得这般笃定。仿佛自己能有多了解别人似的——大抵这也是兰恬的特性之一,过于自以为是,将人看得太简单了。 不过想出了那么些时日,兰恬又怎么敢将她归入了“路见不平的义士”一类呢。 可她还是没忍住顺着兰恬的思路想了想。 她不能容许旁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兰恬出手,自然是因为兰恬是兰情的妹妹,兰情于她有恩,兰家于她有恩,她不可能放任兰家的明珠毁于跟前,可扪心自问,如若面前的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她真的就能见死不救么? 得出来的结论叫人悲哀。 真的,她能。 像兰恬这样子自己挑事的,在有可能引起注意影响兰家的情况下,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救人,哪怕时候午夜梦回忘不去血迹斑斑,她都不会赌那一分可能。她不是兰家人,做不到兰恬那般的单纯率真。 可这一刻,她到底也没能记起来自己是活过了两辈子的人,自然不会将失去过的东西拿来做赌注。只是上辈子的兰玉胭,是否也像兰恬这般一心只求无愧天地,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认为对的一方呢? 她不记得了。 虽然不过区区四年,她记不得了。 “兰玉胭?” 兰恬的沈源将她拉回了现实,一抬头,便看见兰恬皱着眉,但依旧是一副对一切事情不大上心的样子:“兰玉胭,你又怎么了,我发现你一不小心就总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啊,别是中邪了吧。” 兰玉胭:“……” 分卷阅读35 兰恬把这理解为中邪,她还是挺意外的。只是意外完便又凝重起来,她自己这个状况自己也明白,如今是闹得有些草木皆兵,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便容易陷入那个如临大敌的状态,不管发生什么都爱揣测个半天。 这样的情况不好,她一直都知道的。 换到兰恬眼里,瞧着她愣了一下便再次陷入了低迷,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有些不安,想着兰玉胭很可能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这样的,兰恬便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到底,兰玉胭这么个生怕来事的,还是为她射出了那一只箭,要不是被个不晓得那个窟窿里钻出来的什么太子,估摸着还会因为有人偷袭她而公然与人动手——故而她端了好耐心,先行示弱了:“诶你别恼呀,我这不是开玩笑么。我姐也说了,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你要是没那么不待见我,也可以跟我说说。” 倒也不是说兰恬觉察了兰玉胭不待见自己,而是她眼里兰玉胭压根就没待见过谁,所以后头这句话其实也就是个添头。 结果她这话一说完,兰玉胭也不神游了,抬眼直勾勾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又藏了些兰恬看不大懂的东西,直教她脊背发凉,顿时如临大敌:“我这,也没说错什么吧。” 兰玉胭纵然之前有千般情绪,被她这没头没尾地一闹,顿时也都烟消云散了,之前那么些年,兰二小姐的骄横不讲理不拿正眼看人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结果到头来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旦熟悉了,整一个活宝出来现世。 她笑了笑,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没,我就是觉得,我从前可能误会你了。” 兰恬一下子瞪大了眼,隔了一会儿才又咋呼道:“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笑得挺好看啊!” 兰玉胭也不是没笑过,只是极少像现在这般是叫人逗乐了,如同初春时节冰雪消融,被掩盖住的溪流春草的现了真容,干净得不晓得该拿什么词语来形容。 然而这也就是昙花一现,兰玉胭愣了愣,忽然就低了头,不自然地撩了撩耳后没来得及垂下的的头发,声音不高,话说得也生硬:“你笑着也很好看。” 这样的反应更是将兰恬逗乐,再留意到她忽然就染上了一层粉色的耳根,兰恬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但终究没得寸进尺,只仗着兰玉胭没抬头,笑得意味深长,说话也不自觉用上了惯常撒娇的语调,愈发甜得腻人:“没你好看!” 兰玉胭自然能听出来兰恬高兴,可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兰恬到底为什么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又忘了格式…… 卡文,尬一下感情戏吧 啊今晚补一下周四的,肯定会晚,打扰了,十分抱歉o(╥﹏╥)o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3章梦魇 这一整天过得实在算不上平静,且不平静中又透露着些许诡异,不平静是因为某位兰小姐多管闲事以及齐昕贸然出现,诡异的则是兰恬这态度。 但非要说的话,兰玉胭也说不出该有哪儿不太对,归根结底,兰恬说她不明白兰玉胭在想什么,兰玉胭何尝又不是?她总猜不透兰恬的好恶,若说兰恬眼高于顶,其实也算不上,倒是反过来,兰恬交友相当不讲究,不及出身不计立场,不搭理人大概也就是觉得对方没意思。 都不过是孩童心性。 她一向不太容易睡着——上辈子颠沛流离,除了不经世事的婴孩,也没人能轻易睡着。 只是身边兰恬的呼吸已然变得安稳绵长,兰玉胭也不好辗转反侧,只这么静静地躺着,躺的僵硬了,便也小幅度动一动,生怕惊了兰恬好梦说来也怪,兰恬同样是个习武的,看上辈子警惕也不是没有,只是出来这段日子却每每能睡到人事不知,真就不怕兰玉胭那天发了狂给她一刀——虽说这种假设不可能存在。 虽说也是少年心性喜爱玩闹,兰恬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于热闹的人,相反,她自儿时起便比旁的孩子要有定性,不然也不至于在一众兰家孩子中脱颖而出。哪怕她从前曾因闷得慌问过兰玉胭“是不是哑巴”,但实际上,给她一把刀,一块空地,她就能自个儿待上一整日,不吵不闹,潜心钻研。 原本便不比兰双双爱闹,睡着了更是安静温顺,白天那点儿倨傲全随着眼睛闭上给掩住了,整个人只静静地蜷在兰玉胭身边,乖得叫人想象不出这人有时候还能摆出什么样趾高气扬的姿态。 是了,趾高气扬,这是兰玉胭对兰恬的第一印象。 事实上,大概也得追溯到上辈子了。 上辈子兰玉胭没离开过兰家,见到兰恬的第一面自然也还是在兰家,倒不是刻意,只是她一向又坐在湖边拭弓的习惯,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兰恬被另一个姑娘拉到了湖边,那姑娘也是兰家的旁支,一向是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她对兰恬说了些什么,兰恬打量了姑娘一会儿,声音里带上了戏谑的笑意:“你凭什么?凭出身,还是凭相貌?想着攀高枝,也总得有个资本吧。” “你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自己这样子,配吗?” 兰玉胭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只是兰恬那话实在倨傲,单独拎出来,简直就是将一个姑娘的自尊扔地上踩——兰玉胭是育婴堂出来的,故而有些东西她很明白,譬如出身、相貌,甚至于天资,都是没得选的,有些人生来就有的东西,确确实实是旁人努力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资本”。 兰恬这种生而有之的天之骄子,自然是不会懂的。 那会儿兰恬也时期了,绝对不能算是年少不更事,出去混了两年,也不可能还是不谙世事,说出这样的话,是算得上恶毒的。 兰恬还说了些什么话兰玉胭记不清楚,也没必要记太清楚,那姑娘是哭着走的,姑娘走了之后,兰恬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满满的不懈。之后,兰恬就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停在了她五步远的地方,看了她片刻,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兰玉胭?” 兰玉胭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思及自己是不可能犯了事惹到她的,只坦然回视:“二小姐。” 兰恬看了看她手里的弓,道:“打一场?” 兰玉胭被她一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晓得这位二小姐又在作什么妖,只是她跟兰恬无冤无仇,也一向不喜欢跟人动手,更莫逞论这样不知根不知底的状况,兰玉胭一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拒绝了。 兰恬对此仿佛也没觉得意外,只看着她,眼神里多了些轻蔑:“我姐姐看好的,原来就是一个连跟我打一场都不敢的人。” “我是真不明白,她到底看好你哪里。” 之后 分卷阅读36 兰恬就没再挑事了,兰玉胭也没把这当做一回事,说起来,她也不明白兰情到底为什么会看好她,哪怕是“兰情看好她”这件事,兰玉胭也是这才知晓。 故而第一次见面,是真的就很不愉快,她从前没怎么留意过兰恬,留意了才发觉兰恬这人很多时候确实不太讲道理,也没见过她与谁走得近,哪怕是成了兰情左臂右膀的兰双双也没能跟她凑到一块儿。 更多的时候,兰恬便是一个人,成日成日地练刀,有旁人找她过招,她也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摆明了看不上对方的实力。 兰家不是没有过人向兰恬示好,兰恬本身长得不差,实力突出,而她的傲气更容易和兰家其他人甚至都没怪罪兰恬分毫,只是就这么安安静静,开始了对抗,为了兰家的尊严。 兰恬最后也是跟兰玉胭一样被安排了护送老弱妇孺,至于作为家主的兰情,兰玉胭最后一次见到她,便是在兰情在她执意留下捍卫兰家时劝她跟兰家划清界限独自出逃的时候,之后如何,便全不知晓的。 据闻,是无一生还。 遭了难之后,兰恬仿佛也懂事了许多,不怕苦不怕累,任劳任怨,尽职尽责地当着一干老弱妇孺的顶梁柱,而她对兰玉胭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兰玉胭不晓得这样的变化来自于何处,但到了那个时候,她对兰恬的印象,实在是无法再改变分毫了。 这辈子再遇见兰恬接触到兰情是在更早的时候,可总是无法改变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一直看兰恬不大顺眼,而兰恬一开始仿佛也看不上她,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态度就缓和了不少,可能就是因为还是孩子,相处久了,总是会软和的。 就譬如霍萋萋一事,也能看出兰恬不会是那种心硬如铁的人,若当真怀了一腔的恶毒,便不可能在旁人非议霍萋萋名声的时候大动干戈,若当真执迷不悟,也不可能在周大娘面前保证走安全的大路——哪怕最终还是走了小路,态度总是摆了出来的,兰恬不是在意旁人眼中自己形象的人,能说这么句假话,便说明她总还是上心的。 脑子里混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乱成一团,思来想去竟然就这么入了谁,或许也是睡前想得太多,兰玉胭睡得并不安稳,一整夜,睁眼闭眼,都是光怪6离的梦,时而看见十七岁的兰恬站在面前,满是冷漠轻蔑:“兰玉胭,就凭你这样的出身,又凭什么护得住兰家呢?胳膊拧得过大腿么?” 时而又看见十五岁的小姑娘笑得狡黠:“兰玉胭,我忽然发现,原来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最稀奇的竟是十九岁的兰恬背对着她,正跟兰情说着话,兰玉胭看不清兰情的脸色,只下意识觉得兰情脸色不会好,而兰情的语气也轻飘飘的:“小恬,你想好了么?他并非良人,若你不愿,兰家护得住你。” 兰恬也不知是不是笑了,却没有她平常带得那种气质,淡漠疏离不晓得是像谁:“姐姐,那是太子,他们很早就视我们兰家作眼中钉肉中刺了,难道我们还得给机会他借题发挥么?” 之后是红绸遍地锣鼓喧天,周边景致看不清楚,只知晓必然是富丽堂皇的,兰玉胭从未到过京城,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就那么笃定那里是太子府。 喜轿被抬着从长街走过,齐飞不知怎的就成了帮着接亲的人,高头大马而不见意气风发,倒是太子府门前的齐昕红光满面,看着齐飞满是挑衅。 太子齐昕,太子妃兰恬,红妆十里羡煞旁人,却总有人如丧考妣。 场景变幻不曾停歇,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兰恬依旧漂亮,却漂亮得带了一种颇为熟悉的狠——梦里头,兰玉胭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样的狠——她死死瞪着齐昕,若非有人压着,便要这么扑上前去将齐昕的心肝挖出来,瞧瞧是不是黑的。 齐昕看着她,仿佛看着蝼蚁,本身便不曾真实存在过的夫妻情分此刻更是无迹可寻。 “太子妃兰恬妒忌成性,勾连兰氏族人谋害皇子王孙,失德至此,其罪当诛,本宫念多年情分,只求父皇将你贬为庶人,流放北疆。” “至于兰氏,教女无方,盘踞山头多年,目无尊长,父皇说了,自然会给他们安排个好去处。” 之后兰恬是否喊了一句“齐昕你不得好死”兰玉胭是听不清楚了,她只感觉又一股大力在摇晃自己,生生将她从梦境中拽了出来,回过神,才惊觉已出了一身冷汗,身边是同样被吓到魂飞魄散的兰恬。 兰恬到底是年轻,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兰玉胭是真醒假醒,扣住兰玉胭肩膀的手依然不自觉用着力,掐得兰玉胭生疼,迷迷糊糊之间也疑惑兰恬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有这样的力度,听着兰恬又是一叠声的:“兰玉胭你怎么了,是不是给魇住了?” 兰玉胭思绪猛然归到一线,骤然翻起反手拉住兰恬手腕,一句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兰恬,你不要嫁给齐昕。” 兰恬先是给吓了个半死,然后又被她这句话吓得活了过来,一双眼居然也能体会一番瞪成铜铃是个什么感受。她也是脱口而出:“你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兰恬:我觉得我是不是该带兰玉胭去治治脑子? 兰玉胭:等等我可以解释……算了我还是不解释了…… 周日的应该要晚,我得先赶个作业……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4章心念 那声你有病自然是兰恬最真实的感受,任谁突然被拽着手说不要嫁给某个人,尤其是那个人跟自己还只是一面之缘,都不会觉得说出这话的是个正常人。 更别说兰玉胭脱口而出的还是当今太子殿下。 别管是被当作山匪还是江湖门派一样的存在,横竖兰家就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嫁给太子?连兰恬都晓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于是大眼瞪小眼间,兰大小姐换了个较为委婉的说辞:“你是不是不小心撞着哪儿了?” 一定是,撞着头了。 兰玉胭骤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兰恬居然从她这表情里看出了些可怜巴巴的意味,顿觉新奇,注意力一转移,就懒得追究兰玉胭究竟是哪根筋给搭错了。 等她终于缓过来,跟兰恬面对面坐着,把一切推给那个诡异至极的梦的时候,兰恬陷入了沉默。 兰玉胭其实没说全,关于兰家的,她都没告诉兰恬,兰恬对兰家感情不 分卷阅读37 浅,哪怕是个梦,那些个颠沛流离也足够骇人。 她不太想叫兰恬膈应。 兰恬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重点也全然不在那边。从齐昕一出现,兰玉胭情绪就不对了,她记得兰玉胭不久前还失态过一回,说姓齐的不是东西。 那会儿她还以为是齐飞,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看见了齐昕。 说来兰恬也好奇兰玉胭怎么就认识齐昕了,而且还能讨厌对方讨厌到了那种做梦都梦见对方强抢民女的地步。 虽说另一个主角就是兰恬自己。 不过打的也是脸像了。兰家本身便不提倡这样的婚姻,而兰家儿女更不可能说因着被威胁就妥协——妥协有一便有二,头一回交付了终身,等第二回第三回,又该那什么做筹码?很多事兰恬是没见过没经历过,可也不代表家里不会教。 可兰恬也并不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因为没什么意义,她不明白兰玉胭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但兰玉胭现下的表现无疑是叫人失望的,她将自己的手腕从兰玉胭手里挣开,退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兰玉胭,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兰玉胭,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有些东西你不可能不知道。” “兰家祖上前朝曾效力于皇帝,位高权重,忠贞不二,帝王猜忌之下寒了心,才至于怒而出走落草岭南。之后有同僚来请,先祖却终生不出兰家,老死岭南。” “先祖临终前曾留下□□,凡事有一则有二,兰氏子弟,之中心中认定当忠之人。至叔祖一辈,曾有皇子幕僚垂涎兰氏在岭南威信,试图劝兰氏投诚,许以子孙安定官运亨通,叔祖不惜与此派交恶,拒之以无能。” “兰家世代与外界相安无事,你真当只以为是地处偏远吗?” “兰玉胭,但凡你还是姓兰的,你便也不该为着一时的安稳向不愿之事妥协。只有变通和妥协是护不住你在意的东西的,你必须变强。” “我出来,就是想变强。” 每字每句兰恬都说得及郑重,说了一大串之后,兴许是有些渴了,兰恬自个儿去桌边斟了杯茶,坐下来一口口抿着,直至将一杯茶饮尽,她抬头看着兰玉胭,说得笃定:“兰玉胭,几百年了,兰家没那么容易倒。” “兰家不会倒。” 恍惚间,兰玉胭仿佛能透过十五岁的兰恬尚嫌稚嫩的面容,看见那个十九岁的兰恬。 当时兰情带着稍微年长的、以及家中管事的守在了老宅,而兰恬和她都被委以领着年轻一辈带其余人迁移的重任,刚经历过变故的兰恬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心硬如铁,看起来竟沉稳了不少,她站在雨中,等着年轻一辈清点好人数。 大雨之中,伞都匀给了长者幼者与病人,故而兰玉胭这些个身强体健的都能感受得到雨水的刺骨,并想方设法为瑟瑟发抖的孩子将这样的刺骨隔离。 兰恬看着这一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她说:“兰家不会倒。” “只要还有我们在一天,兰家就没有倒。” 哪怕今日狼狈逃窜颠沛流离,哪怕接下来更名易姓四处藏匿,兰家不会倒。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自己姓什么,兰家就不会倒。 兰家不会倒,因为,薪火相传。 兰玉胭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她不知道兰情有没有还活着,剩下的人有没有重建兰家,她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她死在了二十岁,引开官兵的时候,那流矢仿佛长了眼,兴许能躲过一时,可混乱之中,有人射出了那不应当属于流矢的一箭,正中后心。甚至都没有更多的痛苦,眼一睁一闭,她正坐在兰家后山的湖边小憩。 十四岁,那个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 兰家人生于兰家长于兰家,譬如兰恬,心里早将兰家当做了信仰。 兰家数百年不倒,倚仗的便是这每一代每一个人的倾心相待与勉力支撑。 现在,十五岁的兰恬对她说,但凡她还是姓兰的,便也不该为着一时的安稳向不愿之事妥协。只是,她不姓兰,身上流的也不是兰家的血,她爱着兰家,却学不来兰家人对堂堂正正的偏执。如若说兰家可以为了兰家人,为了兰家的尊严成为那把锋利雪亮的刃,她一个外人,却万万不该拖累兰家。 她没有这样的资格。 兰恬能不明白怎么整合麽一会儿的功夫,兰玉胭的表情能变了又变,最终停留在落寞上,但她也不想劝了,她没欠了兰玉胭什么,若是兰玉胭固执,其实这其中也没什么事,只是既然莫名其妙提到了齐昕,兰恬难免会想到另一个人:“你要是想防着那位太子殿下,倒不如直接问齐飞。” 兰玉胭一愣,才想起来齐飞走之前给她递了张纸条,以及那句“江湖是江湖里了”。她将那张纸条摸了出来,下来递给兰恬:“殿下说他不方露路面了,江湖事江湖了。” 纸条是从边上撕下来的,写的是一处客栈的房间。 兰恬点头,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那些个姓齐的中间有什么龌龊,其实她是没什么兴趣知晓的。太子又管她什么事?岭南天大地大难道还不够她浪么? 只是事实上有些个事不是想不知晓就能不知晓的,万万没想到不过是晚间下楼吃顿饭的功夫,都能“碰巧”遇见齐昕跟一个跟在他身边的不晓得什么人。其实也不稀奇,一国太子,出行怎么可能不带什么高手,纵然不是高手,也得是一时能保住他性命撑到有人护驾的,只不过他身边这位着实年轻了些。 齐昕态度是算不上差的,他站在边上,也可以算得上中规中矩——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大讨兰玉胭喜欢了:“周围没了空位,不知二位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兰玉胭余光看了一眼,周围果真是没了空位,只是好端端的为何非要找她们? 兰恬已然将她心中所想的直接说了出来:“只是周围不止我这一桌没坐满,你怎么不去找别个拼桌,再说我们这两个姑娘家,也不合适吧。” 跑出来抛头露脸,却硬生生说同桌吃饭不合适,这还是在不久前刚与人同桌吃过一碗馄饨之后。也算是睁眼说瞎话了。 兰玉胭一时有些头疼,果然兰恬即便知晓了对方身份,也是不可能小心说话的。不过,既然齐昕不知道兰恬知道他的身份,一时半会儿不客气一点貌似也并不至于就以下犯上了。 这个道理齐昕明白,况且又是他冒犯在先,故而纵然此刻脸色不大好看,他也没有贸然指责兰恬的立场。他都打听过的,面前这两位跟齐飞走得也算近,兰恬就是兰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兰玉胭家主兰恬看好的人,兰恬更是兰情亲自交代兰玉胭照顾的。有明珠遗于南,“明珠”未必就是珠子,在他看来,那颗遗于南的“明珠”很可能就是自前朝怒而出走之 分卷阅读38 后在没有站过位的兰家。 如若能拿下兰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或是兰家家主未来的左臂右膀,那让兰家效力于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正是因为兰家是出了名的不好搞,齐昕才会跃跃欲试,在这同时也当真觉得父皇母后实在偏心,那齐飞明明就不是亲生的,说难听点更是逆臣之后,怎么就非得给他这个拉拢南方势力的机会?说白了也就是偏爱齐飞,纵然不能让齐飞光明正大继承大统,也给他找了一会据一方势力,自立为王。 而齐朝歌一向照顾齐飞,齐飞必然也会念着齐朝歌的好,这也是提前给齐朝歌找好了下家。 对待庶长子和侄子都能这般尽心尽力,他们怎么就不能多为他这个嫡长子想想? 小姑娘总不至于知道这些龌龊,既然她们能喜欢齐飞那样的德行,自然也不该就这么讨厌他的,想通了关节的齐昕缓了缓因为兰恬一句话几乎黑成碳的脸色,找回了自己的风度:“是我们冒昧了,只是那日见了姑娘的身手,找人打听了姑娘身份……在下对兰氏仰慕已久,带来的这位小兄弟也盼着能与姑娘交流一二……” 兰恬仿佛不会听人话,诧异道:“要切磋明日来摆个台子不就好了?怎么就还得浪费时间说些有的没的。这样吧,明日这个时候,就早上那条街,不见不散,如何?” “我和姐妹吃饭的时候也不大喜欢有人打扰,还请两位公子行个方便。” 齐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是兰恬话说到了这份上,再去纠缠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眼见着齐昕被兰恬挤兑得忍声吞气离开,兰玉胭却不觉得畅快,好不容易才不再出现的对兰恬的怨气又冒了出来,平白无故叫她不安,兰恬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还是那般随意:“你不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吃么。” 兰玉胭一愣,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理由,只听兰恬接着道:“不想一起就不一起,估计那么多干嘛?不是跟你说了,你是兰家人,别的东西,都比不上你自己的原则。” “我们没必要畏首畏尾地去低头。” 本来是好好一个道理,从兰恬嘴里说出来就怎么听怎么像歪理。 只是到底还是为了让她不必对着齐昕等人赔笑脸。兰玉胭看了眼兰恬,问道:“你明日当真要去?” 兰恬诧异:“难不成还能食言?” 就此一句,兰玉胭便明白了兰恬是认真的。不过不管兰恬是怎么想的,她在旁边看着,不出篓子便好,倘若食言,才是真正下了齐昕脸面。 殊不知,兰恬与人约战的消息,就这么在满堂客的宣传下,不胫而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晚的,今晚的会补上,时间不定,建议明天再看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5章彩头 鉴于兰恬前一日出手帮江珮儿实在是过于果断利落,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她的出身也过于引人好奇,这兰恬要与人摆小擂台的消息一传出来,便有不少人盼着要看热闹,其次也是想看看兰家这颗“明珠”的底子。 故而第二日兰恬与兰玉胭到地方的时候,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人,昨个儿跟在齐昕身边那位也是刚刚好到了,提了剑站在那儿,也是十足的气势。这倒也是中规中矩,归根结底,好用剑的人仿佛总是多一些,尤其是那些个有权有势的——就这么提一把豁口大砍刀,终归是不那么好看,凭你什么样的气质,也很难显得贵气。 至于兰恬那一双镰刀一样的弯刀竟叫她耍得行云流水自成一幅画卷,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亏着小祖宗还是个实用派的,从不搞什么花架子,大概好看就是好看在那份利落与轻巧吧。 兰恬向来是不会输了气势的,对方既然站好了,她便也提着刀进去,走得还算是随意,往那儿一站,四平八稳,若没昨日那场,落在人眼里妥妥的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故而哪怕她昨日露了一手,这模样还是叫人有些轻视,对面自然也是觉得这就是个小姑娘,昨日那位大兄弟输得惨全然是因为他自个儿太水了——诚然这也是一个缘故。 可同一辈分的,当真成了那“精”,又怎么至于跑到这儿来欺负小姑娘? 欺负小姑娘也不能欺负得太难看,加之上头齐昕是有过吩咐的,这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京城杨氏子,杨聂,请姑娘指教。” 摆出的都是京城那套规矩的姿态。 周围顿时一阵交头接耳,显然是有人听说过京城杨氏,可到底,最出息的不可能是杨聂,不然他可没机会跑到这儿来浪,早该上前线守着或者到御林军里头占个位置了。 兰玉胭也是瞳孔一缩,上辈子杨聂也是齐昕的左臂右膀,她生前所经历的最后一场,带头人正是杨聂。 兰恬却是个“孤陋寡闻”的,完全不晓得杨聂是哪根葱,这会儿也是有样学样,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岭南兰氏女,兰恬,请杨公子赐教。” 兰玉胭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当,不晓得藏在哪个旮旯里的齐飞却是嘴角抽了抽,看向姜昊的眼神里满是“孺子不可教也”的绝望:“我这不是告诉她们江湖事江湖了了么?” 报什么名号提什么家族,就该一刀上去干他丫的呀! 姜昊表情没有变动,只默默看着那边,同时也注意着四周动静:“能赢就行……谁?” 他出手快,截住他的人却更快。 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汉子背后走出了个看着忒弱气的公子,公子看着齐飞,笑了笑:“二弟,好久不见。” 这头兰恬和杨聂报完了家门,杨聂笑了笑,指了指地上那个不知何时画出来的圈,很是嚣张:“不过是切磋,也不必搞得太难看,一炷香时间,先出圈者败。” 这也就是按着武林大会的规矩了,兰恬不管规矩,一应都说好。 再往后自然而然就是动手,动手一事上,兰大姑娘向来不会虚,一双刀仿佛跟她是一体,指哪儿打哪儿。 杨聂不同于江珮儿,他自诩是个贵重的,在家里又是规规矩矩地剑法兵法学出来,可以说跟兰恬一样都是走的中规中矩的路数,故而这场比试原本该是兰恬在家中的时候与兰家同辈少年动手的模样,只是很不巧,兰恬不久前跟江珮儿交过手,且前一日又观摩了一场。 十五岁的姑娘,即便稳重也不可能说全然不轻狂,甚至自打在江珮儿手中吃过亏,兰恬便开始琢磨了,昨个儿一看,忽然就通了些关窍,此刻使出来哪怕生疏,也说不好是不是完全没用处。 至少,单论实战经验,她与杨聂还真说不好谁更多些。 都是轻狂的年岁,兰恬不惧,杨聂也不可能 分卷阅读39 乐意在个身量不到自个儿肩膀的小姑娘面前吃亏丢脸,可兰恬这人,本身便不能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此时新学了些伎俩,没经过旁人纠正,用起来尚有错漏,却正好能对付杨聂这种没与人动过几次手的。 原本大抵能算上旗鼓相当,奈何经验不足,一下子乱了阵脚,等着的便只有败绩了。 周围一圈人,原本还想着看个热闹,哪承想这热闹越看越乏味,倒叫人巴不得推开杨聂自己顶上去,试一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东西都敢学的小姑娘。 杨聂败绩是情理之中,此刻他脸色是确实不好看,大抵也是被刺愿将点心让给了齐昕闹得齐昕牙疼了许久,又挨了骂,再不肯与他们一起玩闹。 到后来,齐朝歌诓不了齐飞了,齐飞也利落地成长为了京中小霸王,将人卖了对方还给他数钱。 至于那位来历不明的无名游子提出的条件,则是叫兰恬当场炸了。 她看着对方,一脸听错了的模样:“你说啥?” 对方脸色不变分毫:“我想堵兰姑娘的弓。” 一众哗然,齐齐看向了兰玉胭背上的包裹。 原本这位无名人士说读个彩头的时候,周遭的人还是颇为兴奋的,都以为是要以身相许造就一段江湖之上酣畅淋漓的爱情绝唱,结果这一出口,竟然是为了一把弓。 有昨日围观的想起了那支扎在地上的箭,不由好奇这是怎样一把弓,才能叫人大费周章来要过去。唯独作为知情人的兰恬和兰玉胭生了一腔疑惑。 只是兰玉胭还没应下来,兰恬便不可能叫自家人输了阵,或惹了红眼,故而一笑:“我倒是不晓得我家表叔街边买回来差些蒙尘的一把弓,倒好似有什么大来头。” 那位无名人士缺是笑了:“也没什么大来头,只是制作这把弓的人与我而言意义非凡,我不忍叫其流落。” “那可不巧。” 兰恬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兰玉胭开了口。 兰玉胭将背上包裹取了下来,一层一层打开,露出了里头做工也算精良,但实在没什么特色的长弓:“我也很喜欢这把弓。” 对方面色一僵,却很快恢复自如:“既然如此……小生还是想求姑娘割爱,公平比试,若姑娘败了,小生愿以虞老先生的手艺换姑娘这把弓,若姑娘赢了,弓还是姑娘的,且小生任凭姑娘差遣,如何?” 他这话出来,周边的热闹比方才更胜。 虞老先生名号,即便放在江湖也是如雷贯耳。这位虞老先生出身江湖一处炼器世家,人称鬼手,最擅炼器,后来不知为何,年纪轻轻退隐,退隐之后定居京城。 他的手艺,可谓是千金难求。 兰家地处偏远,可从外出归来的弟子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中,也知晓这位老先生地位不凡。 兰玉胭对于对方给出的这个条件自然是诧异的,她看了对方一会儿,道:“不必。” “如若我负,这把弓归你,不需要换;如若我胜,也不用你听我差遣,你与我讲一讲制作这把弓的人。” 一时间视线再次聚集,仿佛在看个傻子。 只有兰玉胭晓得,她是在冥冥之间,仿佛摸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兰玉胭最多话的一次…… 嗯这是前天的……昨天有些事……不晓得什么时候补得完……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6章动手 对方也没能料到是这么个情况,一愣之后,狐疑道:“兰姑娘确定?” 兰玉胭好容易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思忖着意思都表达的明白了,点头道:“是。” 对方也一点头:“那便先谢过兰姑娘成全。” 无形之中,兰恬感觉到这人身上仿佛有什么态度变了,仿佛是将兰玉胭审视一番之后,放到了一个新的定位上。只是这两人既然连彩头都说好了,这也实在是没她什么事了,故而主 分卷阅读40 动退开,给人腾了地方。 双方约好,也都不能算是杨聂那样注重排场的人,便都没了话,不过一个眼神确定,便动上了手。 对方是万万不乐意伤了弓的,兰玉胭也有此意,不过是动手的片刻,便重新将弓背好了,赤手空拳应战,正巧对方也是个不用武器的,就这么实打实交上了手。 话说这倒也不是兰玉胭第一回赤手空拳与人动手了,上一回与卫擎动手也是没有趁手武器,不过当时还有个兰恬在,并没多大感觉。 此刻场中心就剩了两人,全然自由发挥,拼的除却劲道身法,更有内力。 不过是头一回对掌,两人便都暗暗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对视暴露了彼此内心的想法。 兰玉胭活过了两辈子,虽然重生过来便已经是十四,但她自幼功底扎实,自打选了手上这把弓,近战便没想过要依仗武器之类。 又带前世记忆活了,两年的功夫,虽说不可能去达到轻易空手夺白刃的地步,同辈人却轻易伤不了她--这也是兰双双亲自鉴定过的。其中并无恶意,只是兰双双喜爱玩闹,见着兰玉胭总不肯下场,便存心要试她一试,结果愣是没得过手。 兰双双也撺掇过能将一干男弟子揍得满地找牙的兰恬,只是兰恬嫌她无聊,又厌恶兰玉胭清高不理人,就没趟这趟浑水。姜昊又是个穷讲究,绝不主动招惹姑娘。 兰情大抵还是有兴趣的,只是她堂堂一家之主,也实在不方便与人动手。 兰玉胭也大了,便没前辈再去盯着她。 故而这么些年下来,兰家居然就真的没人晓得兰玉胭的内力与实力都提得有些快了,生生高出寻常人一截,能与天赋好得有些过分的兰恬平分秋色。 不过便是知晓了也无妨,顶多,天才从一个成了两个。 旁的兰家人会怎么想还未可知,兰恬眼神却是越来越亮。她从前只当兰情是抬举兰玉胭,到后来一起动过几次手,兰恬对兰情的实力也有了认可--至少不会拖她后腿。 到今日,兰恬才明白,兰玉胭能做到的,可能比她所想的要有意思得多。 自此,兰二小姐得找机会打一场的名单里除却江珮儿之外,又多了一个兰玉胭。 兰玉胭还不晓得自己被兰恬给惦记上了,对面的这位无名人是看着清瘦,换件道袍怕也能冒充出仙风道骨的意味,哪承想动起手来力道却大得吓人。 这一场比方才更为野蛮,可观赏性却还是不能算低,这大抵是靠双方面容支撑起来的。 以上不过玩笑话。 诚然双方都生得赏心悦目,只是你便是出来两个天仙,若单凭蛮力拉扯厮打,那看起来也不过是泼妇骂街。支撑起整个场面的,还是各自的气度。 与方才兰恬杨聂不同,兰恬不守规矩,兰玉胭却是习惯了按部就班的,那位无名人士竟也是规矩里出来的,一招一式都不比他自报家门时散漫。 若是兰恬生在后世,便能知晓世上还有种东西叫教学示范,上头现下便是这么个状况,还得是后期做得极其不错那种。 只是这也不是重点了,天边一道寒光掠来,场上二位、场下兰恬以及楼上围观的某几位同时一僵,兰恬率先有了动作,提刀便上。 “琤”一声弯刀撞上长剑,兰恬竟几乎被击飞出去,只是对方仿佛并没有下杀手,故而兰恬只是退了几步,堪堪站住,挡在了兰玉胭和另一位的中间。兰玉胭他们也没再打下去,纷纷看向了方才轻盈落地的女人。 若单论五官,女人生得清丽,只是身上的煞气与她相貌显得格格不入。 在女人出现的同时,周遭便静了,几乎落针可闻,说是噤若寒蝉也不过分。 女人没管兰恬,只将兰玉胭上下打量了一番,勾起了嘴角:“小丫头,将你背上的弓给我,我便可饶你不死。” “江秋兰,众派弟子在此,你休要嚣张!” 有人喊破了女人的名字,随之而来的便是七嘴八舌的声讨。 兰玉胭也惊讶,任凭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不可能说就想到了江秋兰居然会为了一把弓大动干戈。 只是江秋兰仿佛聋了一般,不顾四周虚张声势却不敢动手的一干人,见兰玉胭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抬手作爪,直接袭向兰玉胭后背。 是要强夺。 兰玉胭自然不能让她轻易得手,脚一蹬地猛地往后退开,同一时间兰恬与那位无名人士同时动作,皆要拦住江秋兰。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江秋兰还不至于放在眼里,长剑一挑一震,就这样同时叫两个人提起一口气全心招架。 兰恬是个猛的,尚未站稳便又要欺身上前,兰玉胭自然不能眼睁睁见她受欺负,要上去帮忙,却见兰恬头也不回斥道:“冒冒失失赶着上来给人送弓么?” 那无名人士也道:“护好你的弓便够了。” 一时间被两个人嫌弃的兰玉胭有些懵,不太明白这两个哪来的自信觉得可以斗过江秋兰。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斗不过,倒是江秋兰是不是吃准了兰玉胭不会趁着有人拖住她而逃跑,或是觉得就是兰玉胭跑了自个儿也能把人逮回来。见了兰恬那二人这般齐心,露出了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好奇的表情,居然还分出了心思应付他们。 年岁和阅历的差距摆在那儿,兰恬二人自然是不敌江秋兰,甚至于,这是兰恬头一回真真切切感受到生命受了威胁,手下竟也利落了几分,不知是否急中生智,原本仿着江珮儿仿的还不大顺畅的打法忽然间就顺了,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保命至紧的时候难免也过于随心所欲。 倒是江秋兰仿佛还挺欣赏她这活学活用出来的随心所欲,往她身上多费了点儿心思试了几招。 只是这强弱之分原本便不是什么小伎俩能化解的,兰恬连打带躲堪堪躲过了十招,正盘算着要如何脱身,顿时便是一僵。 江秋兰的剑尖停在了她喉间。 另一位的动作也顿住了,满是肃然:“江前辈!” 江秋兰是头一回被外人叫前辈,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还是将注意转回到兰恬身上:“你莫怕,你帮过珮儿,我自然不会杀你。” 兰恬却是一笑:“原来江前辈竟是真心实意待珮儿的么?” 这自然是嘲讽了。 自打知晓了江秋兰养江珮儿是为了什么,兰恬对江秋兰便不可能有什么好感。她这话一出,兰玉胭心里便是咯噔一下。 在旁人能看见的地方,江秋兰未动分毫,可兰恬却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异样--兰玉胭看不见的角度里,兰恬的脖子已然被划开了一条血线。 下一刻,江秋兰将剑往后一收:“说了不杀便不杀,只是小姑娘,你若说话再不注意着些,想要你命的怕 分卷阅读41 br/>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27章纷争 那声“为什么”轻而沙哑,带着茫然,听着仿佛是难过,又仿佛强弩之末。若非场景实在不合适,则更像是质问着什么人的背叛。 兰恬知道,江秋兰不可能背叛过兰玉胭。 兰玉胭真的只是茫然而已。 不过一把普普通通的弓,为何就要沾上这样乱七八糟的是非呢?上辈子兰玉胭不曾出门,也不曾经历过这些看着极其诡异的事情,她忽然就有些怀疑自己出门到底是对是错了。 至少,若没有出来,兰恬大概就不至于招惹江秋兰了。 为什么明明不曾惹事,事还是要找到头上来呢? 为什么不能相安无事呢? 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就这么想着,竟然就呢喃了出声。 可这声“凭什么”落在江秋兰耳里,就好似一个天大的笑话,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说出的天真话语,她看着兰玉胭,嘴角的笑意加深成了戏谑,染上了几分疯傻模样,忽然,就不那么违和了。 她道:“凭什么?就凭我看不惯这把弓,不想叫它存留于世。” “就凭,你斗不过我,也护不住你觉得该护的东西。” “可是,”兰玉胭仍然看着江秋兰,仿佛江秋兰愈发显得咄咄逼人的气势并不存在,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有什么东西存在便是错误呢?” 这句话显然比方才那句凭什么还要更可笑些,江秋兰却是好耐心:“怎么会没有呢?有些东西本身便不该存在。” “人也一样。” 说到后面这一句,江秋兰的笑容忽然变的有些奇怪:“你不理解,本座不介意亲自教你!” 话音方落,兰玉胭便能看见一道白光带着周边翻涌起来的气流直直逼向自己。 江秋兰突然发难,兰玉胭避无可避。 兰玉胭下意识的反应,便是闭上了眼,甚至都没有想过用背上的弓去挡一挡。 明明就是一把不知道到底有哪儿不平凡的功,居然在潜意识里真的就那么重要了。 当初一眼相中,如今还舍不得用来挡灾,天晓得这不明不白的羁绊是哪儿来的。 都死过一回了,这辈子是偷来的,其实生死也确实没那么重要,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护住兰家,也不知兰恬经过了这么一档子事,能不能成熟稳重点……罢了,也不求她如何学会隐忍了,只盼着她别因为心里那份“拔刀相助”的偏执冲上来与江秋兰动手,平白无故搭进一条命去。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兰玉胭在疑惑中睁眼,只见有人站在了她与江秋兰中间,浑身上下叫宽大的黑袍罩住了,脸上又戴了烫金面具,看不出身形模样,唯独露出来的是一只手,看上去轻轻巧巧地夹住了江秋兰未能斩落下来的剑刃。 “不过一把弓,何必为难人?” 声音低沉沙哑,无论如何都不能算在好听的范畴,旁边的兰恬却仿佛听见了天籁--若换做从前,兰恬是万万不可能觉得自己会因为旁人的救场而感到欣喜的,可她无法否认,若没有这个奇奇怪怪的人,此刻可能就要有一个兰家人死在她面前了。 而这个声音与作风,也叫所有人确定了这不是江云,况且江云也不可能徒手接住江秋兰的剑。 江秋兰与对面这人怕是旧相识,从这人出现到他发问,脸色变了好几遍,最终停留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表情上,倒是话语间有几分讥诮道:“归雁寨什么时候还开始多管闲事了。” 黑袍人不为所动:“老三与这两位小友有交情,我自然不能不看这个人情。” “况且,我能管的事,为何不管?” 这话便与方才江秋兰答兰玉胭的“凭什么”的第二句异曲同工了。江湖之上本身便该强者为尊,强者管不管事只凭个人意向,不够强的,便是想管也管不了。 而强弱原本便是相对的。 江秋兰自然明白这个意思,故而下一句也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堂堂归雁寨寨主管这小事,怕不是为了三当家,而是因为这位兰姑娘的脸生得合意吧!” 这话便有些侮辱人了,譬如英雄救美,即便是真的为了美的那张脸,你也不能直说人家是垂涎美色,多少还得恭维一句义薄云天。 周围还有旁人,此时也不免好奇这神秘的归雁寨寨主被江秋兰激怒后会作何反应。 只是归雁寨寨主竟没怒,也不多看兰玉胭一眼,直接道:“是又如何?” 那语气,与说“今个儿中午吃什么”也没差了。 一种哗然--也确实没哪位救美的大侠会这么爽快地承认自己是为了美色而非正义的。 兰恬也是目瞪口呆,原本她还疑惑过归雁寨的人怎么看着不像是兰双双念过的话本里写的土匪,如今倒是对“归雁寨是个匪窝”这个事实更信了些。 分卷阅读42 所以说应付完江珮儿还得应付一个想将兰玉胭抢回去,哦不,救回去当压寨夫人的土匪? 一向脑回路清奇不在乎八卦的兰恬终于跟远在兰家的兰双双的想法相近了一会。 若当真是这样,其实也挺困扰的。这归雁寨寨主,年纪怕是不小了吧? 估摸着都够得上当兰玉胭的爹了…… 这头兰恬兀自偏题偏得远,那头归雁寨主手却是轻轻一动,江秋兰猛然瞪大了眼,当机立断松了手,却还是难免叫内劲波及。归雁寨主也不稀罕她这把剑,一扬手给甩了回去。 江秋兰接了,恨恨地瞪着他,却没再轻举妄动。 归雁寨主的视线在几个人身上逡巡过一回,在已许久没得到注意的无名游子身上停了片刻,仍是落回到了江秋兰身上:“兰家女,凌云弟子,这不管是哪一个,可都不是你能动得的。” “江姑娘,好自为之。” 江秋兰的脸色随着这声“江姑娘”又变了两回,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放空,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茫然还是什么。 最终,她咬了咬牙,足上使力的同时一扭身,分明是要跑。 归雁寨主不为所动,只眼睁睁放任江秋兰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身。 原本噤若寒蝉的围观群众这会儿终于是七嘴八舌地炸开了,有胆大的高声质问:“寨主为何就这么放这魔女跑了?” 附和者甚众,都觉得归雁寨主不该如此放虎归山。 归雁寨主往那最初说话的人的方向一看,霎时间又是极静,只听归雁寨主道:“我却没发觉原来这一处还有这么多人。” 质问的人顿时闹了个红了脸,梗着脖子还想说些什么,却忽听一声厉喝:“胡闹。” 有些人一听这声音,顿时蔫了。方才质问的弟子讪讪地看着走来的老者,一声“师祖”在经过百转千回之后终于喊了出来。 老者眉毛高高扬着,大抵是被这不肖弟子气得不轻,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你师父教你十几年,就教会了你出来丢人现眼?都给我滚回去跪山门!” 一溜儿弟子麻利滚了,完全不敢触怒这位祖宗。老人转过来又表示是自个儿管教不力,向归雁寨主赔罪,归雁寨主自然是道不敢,并与来人客套过几句。 周遭围观者见了有德高望重的人来,自然也怕自家长辈知晓,一个两个趁着火一个两个趁着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都悄悄退了。 剩下的便是无所畏惧的齐昕与他的人,孤零零站在那儿好不显眼。 到没人注意他,连带他自己也是看着那位被归雁寨主到破了身份的无名游子皱起了眉。 另一边兰玉胭同样注视着那位被归雁寨主点名了身份的无名游子,之后想起了些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怪异--她想起来的,那个被打折手脚剜去眼睛的人倒也不是哪个门派门主的亲儿子,而是养子兼嫡亲弟子,那位正是凌云阁阁主,凌云阁也不算是门派,说起来,更像个组织。 凌云门少门主,尚听雪。 兰玉胭看着他,却见尚听雪仿佛魔怔了一般,双目放空站着,忽而眸光一闪,呢喃道:“凌云阁,是了,我是凌云阁的人。” 仿佛醍醐灌顶,清醒之后的尚听雪看向兰玉胭,或是说兰玉胭背上的弓。片刻之后,他眸子一弯:“在下离家已久,家妹怕是要忧心了,今日便先告辞,改日若有机会,再找兰姑娘讨教。” 说完也没打算等兰玉胭反应,就这么转身下场了,留下兰玉胭与兰恬面面相觑,而后又不约而同看向归雁寨主。 归雁寨主也没打算久留,转身便要走,兰玉胭鬼使神差道:“公子等一下!” 全然是冲动而为,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一开始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归雁寨主闻言果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兰玉胭,低低笑了一声:“怎么,小姑娘当真想跟我回……” 正说着却戛然而止,又转过了头,闷不做声继续走自己的路,兰玉胭茫然中终于想起了自己可以做什么,于是两辈子里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扬声说话:“多谢公子搭救!” 归雁寨主却再不理她了,径直离开。 兰玉胭回头看了一眼兰恬,兰恬还沉浸在某种不大了得的想法中,骤然叫兰玉胭一看,也有点儿搞不大清楚状况,隔了会儿才道:“他就这么走啦?” 兰玉胭并不知晓兰恬是怎么想的,只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吧。” 兰恬恍然,看见了兰玉胭愈发苍白的脸色,终于想起来了更要紧的事:“是了,还得回去给你疗伤。” 兰玉胭没再说话,方才喊归雁寨主的那一声也不晓得牵动了哪儿,这会儿说不难受也是假的。 她往兰恬那边踏出了一步,却是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后叫同一时刻飞身上前的兰恬扶住方才站定。人是在兰恬跟前出的事,兰恬又一向以保护族人为己任,此刻担忧之余更有愧疚,蹙眉道:“莫急,当心你的伤。” 兰玉胭摇了摇头:“无妨。” 正打算要走,却听齐昕终于出了声:“兰姑娘。” 兰恬知晓兰玉胭不喜欢这人,对这人纠缠也不耐烦了,直接便是怒目而视:“没空。” 齐昕一噎,也没跟她计较,倒是看向了兰玉胭,斟酌着改了个分辨性更强的称呼:“玉胭姑娘,我那儿有上好的药,也识得一位不错的医师,你这样的状况……” “小恬,玉胭!” 没说完的话骤然叫人打断,打断的人却不是一早准备好要打断的兰恬,而是不知何时过来的姜昊。姜昊实打实上演了一出什么叫心中只有母家姐妹,结结实实忽略了齐昕和杨聂等几个大活人,直奔兰恬和兰玉胭,焦急道:“我听闻你们这边出了事才赶过来,怎么就闹成这样了。你们现在怎样,可是受伤了?” 兰恬虽诧异姜昊竟然也会说这样多的话,但依然配合道:“表哥,我回去再给你解释,先带玉胭回去疗伤吧。” 两句话说完,直截了当将齐昕一行人扔在原地,兰恬硬扶着兰玉胭上了姜昊的背,自个儿在旁边给护着,就这么走了。 兰玉胭原本没觉得自个儿严重到了不能走的程度,结果兰恬却是坚持,她便也没心力去与兰恬争。 就这么一场,可将齐昕气得够呛。 作者有话要说: 啊晚上好,这更是周三的,周五没有 最早以为的十万字居然连第一卷都完不了,绝望 尚听雪这人今天突然想到的(虽然不是好习惯但真的改不掉),应该不会存在太久,不过我觉得他特别好玩儿(≧≦)/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8章所图 兰恬和姜昊带着兰玉胭回到齐飞所在的客栈的时 分卷阅读43 候,齐飞也已经回来了,齐朝歌和徐棁自然是没跟过来的。 面对兰玉胭的惨状,齐飞难得没废话,只等着兰恬帮兰玉胭调息好了,才道:“若归雁寨主不过来,昊哥就下去了。” 其实当时一同要下去救人的还有徐棁,只是既然归雁寨主除了手,没劳动他们,便也没必要平白无故暴露齐朝歌身份行踪--说起来这各路人马各怀心事齐齐聚集在这儿,也是叫人头疼的。 兰玉胭对这样的做法自然不赞同,她不晓得有旁人在,江秋兰的实力,单凭姜昊自然不会是对手,何须白白送命? 她没说出来,齐飞也没看她,便注意不到她那点儿细微的神色,继续道:“不过其实也无妨,齐昕必然会叫人救下你们,堂堂太子,出门在外总不能光棍一条只带个学艺不精的。” 他不说还好,他才提齐昕这个名字,兰玉胭和兰恬的脸色同时变得不大好,对此齐飞也是啧啧称奇:“我说齐昕怎么就得罪你们了,按理说你们也不可能熟悉,这态度,不应当啊!” 兰恬心说你不晓得兰玉胭反应多大,平时多拘谨的一个人,直接就来了句“不是东西”。 兰玉胭心虚,明知道齐飞是个心眼多的,自然不会多说了平白暴露自己,倒是兰恬很诧异:“莫非凭他的性子在京城还能很受欢迎?” 齐飞便喜欢这样傻得可爱的,听了这话笑的恍若个看着自家傻狍子的慈母,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解惑道:“他的身份很受欢迎啊。” 说罢又换了个浮夸得有点过的哀怨语调:“像我这种朝不保夕的,才是人人避之不及。” 姜昊没忍住看了他一眼,端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倒是兰恬爽快,道:“可我一向听闻,王爷在京城是个风流人物,惯会招人欢心的,不管是世家公子还是小姐,但凡纨绔,总爱与王爷结交。” 这名声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与江云一样,得了八字批语:沾花惹草,不务正业。 平心而论,作为与二人都接触过的人,兰恬觉得江云的传说兴许是有水分,可齐飞确实是个不靠谱不正经的。 仿佛窥知了她想法,齐飞一脸哀怨,几乎要指天立誓赌咒:“那是年少轻狂,我如今可稳重得很,不信你问昊哥!” 姜昊默默别过了脸,给出了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姿态。 开玩笑,若这位大爷当真稳重,怎么可能还这样没大没小不知尊卑地跟他一个平头百姓称兄道弟?也不怕给人折寿 这事叫教授他礼节的夫子晓得了,怕是得气昏过去。 而且,连着兰情那样温和的人都快被“委婉劝说”的弟子烦到要思考如何礼貌地将齐飞拒之门外或是给他找点别的事做了。 除却同样荣登兰家子弟心头大患之榜的兰双双,还真就没谁觉得是与齐飞投缘的。 单个还好,若叫这两个凑到一处,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这个问题没有持续太久,自认为还是要脸的宁王爷怎么会叫自己被人取笑太久,便又换话题带过了。 兰玉胭旁边看着他们东拉西扯,也是佩服他们的心大,隐隐之间还有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羡慕。 待感觉好些了,她便想着问问尚听雪的事情,谁知刚一动,便叫兰恬发觉了。兰恬当即抛下还在信口开河的齐飞,凑上前去关切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渴了?是的话我给你倒水。” 兰玉胭叫突如其来的关切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完全不能适应这样状态的兰恬,好歹将“你是不是中邪了”或“你是不是被齐飞烦得受不住了”这样的想法压了下去,她摇了摇头,避开了兰恬打算扶她的手:“我就是有些事想问问王爷。” 作为一个王爷,齐飞显然也锻炼出了些实际上并不需要的能耐,譬如说随叫随到。 原本还是在与兰恬插科打诨的,下一刻便能自由转换,问出了个问题:“你是不是在想,齐昕最后的态度很奇怪。” 兰玉胭疑惑的倒不是这个,齐昕之前便表现出了接近兰恬的心思,后来那段话,大概也是想着通过她来接近兰恬。 然而齐飞继续道:“不管他之前的目标是不是兰恬,他现在的目标是你了。” 兰玉胭一愣,完全没想到这层面上。这样一来她倒是更不解了,接近兰恬还能图恶心齐飞,接近她又能图什么? 不过说起来现下兰恬与齐飞也算不得亲近,齐昕接近兰恬又是图什么? 齐飞盯了兰玉胭片刻,见兰玉胭实在是太茫然了,便道:“他接近兰恬图什么我晓得,无非就是兰家,可接近你能图什么我却也不大明白。家主的亲妹子说话难道不比家主看好的孤儿有用么?” 兰玉胭心里“咯噔”一下:“兰家?” 如果说齐昕自始至终图的都是兰家……那也未必不可能。 齐飞也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全然没想过自己本身挺看好的人居然没绕过这个弯来。这下可好,傻狍子又多了一只。他诧异道:“不然他还能图什么?” 难不成还能图兰恬美色? 说完又想起来正主是个姑娘,且就在跟前,当即便改了口:“他要是想找姑娘或是保镖,皇叔是万万不会短了她人手的,且太子妃必然要经过精挑细选,齐昕不可能叫没价值的人坐上那个位置。故而,实在没必要寻个小恬这样上得厅堂下得武场的……天仙。” “而对于齐昕而说,小恬身上最具价值的,不就是兰家么?” 兰恬与兰玉胭悚然一惊。 上辈子兰玉胭不曾出家门,也不曾了解过多东西,等后来齐昕借故下手,也想了许久才想明白齐昕和那位大概一早便想动兰家了,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手,原来齐昕最早的目的,竟然是收服兰家么? 齐飞继续道:“有人给我带了句话。” “有明珠遗于南,定国/安/邦。” 这回兰玉胭与兰恬都反应过来了,兰恬道:“齐昕觉得兰家就是那颗遗于南的‘明珠’?” 齐飞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你们兰氏也算前朝重臣之后,且近百年来岭南一带虽传闻山匪众多不服管教,实际上却是安居乐业自成秩序,连同这一处的‘匪首’兰家也是人才辈出,甚至于近年有不少子弟在江湖或是文坛崭露头角。” “齐昕想站稳脚跟,若是收服兰氏,岭南一处民心向他,那可不是小功劳。” 他说得算是明白了,兰恬和兰玉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隔了片刻,兰玉胭低声道:“如若兰家不从呢?” 齐飞微笑:“神兵利器,便是毁了,也好过落入对手手中,尤其是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对手。” 兰玉胭不知何时攥起的拳头又是一紧。 试问普天之下,有谁能比皇帝和作为嫡长的太子更名 分卷阅读44 正言顺? 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要毁了吗?这个强盗一般的逻辑,叫人如何去理解? “故而,被盯上的人必须慎之又慎。” 说这句话的时候,齐飞的目光落到了兰玉胭身上:“齐昕原本是要从小恬身上下手,至于为何转成了你,我这儿也仅有一个猜想。” “惹人忌惮的不只有兰氏,更有归雁寨,如今归雁寨寨主公然出手相助,且承认看上了你的脸,加之凌云阁也卷了进来,你身上的牵扯,明显要比兰恬多得多。” “我不晓得齐昕怎么长到这么大还这么没眼力见,多少事情不明不白,便敢盲目做出决定。看来果真是有靠山的人无所畏惧。” 兰玉胭与兰恬相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神情中的凝重。兰恬一向强调注重兰家人的骨,即便兰玉胭能妥协,兰家也不会侍奉自己不喜欢的主子,倒是有可能舍弃那个率先兰家的人。 太子齐昕……怎么看都算不上能打动兰家的主。 故而不管如何选,最大的可能,依旧是齐昕铁了心除掉兰家。 难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二人心中生出,被兰玉胭摁灭,同时兰恬也头一回学会了慎言,终究是没将话说出来。 兰家有傲骨,不肯叫兰家人轻易低头,却也没人教过兰家儿女去大逆不道。 如若不然,上辈子何须跟被污蔑有异心的齐飞分别狼狈逃窜,孤注一掷随其所愿便是。 兰家有兰家的原则与坚守,再者,当真乱了,对兰家子弟,对岭南的百姓,都没有好处。 一干人沉默良久,兰玉胭率先开口,却绕过了这个话题:“王爷可以说一说凌云阁的事情吗?” 齐飞了然:“你是说尚听雪吧,这人我不熟,关于他的事情,也不过是略有耳闻,你若想知晓的话,我说一说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走向好像真的越来越迷了…… 周四的,周日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得出来o(╥﹏╥)o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29章知春 凌云阁少阁主尚听雪,在京城名气倒也算不得小,只是但凡人提起他,总是不大看得起的模样。 原因无他,尚听雪其实是双生子,与他一道出生的还有位姑娘,名为尚知春,凌云阁阁主夫人在怀这两个孽障的时候到没受多少苦,只是这两个竟是齐头并肩出来的,叫阁主夫人熬去了半条命,差点没能出得了月子。凌云阁阁主心疼媳妇,便再没要其他孩子。 可仿佛天意捉弄,尚听雪幼时尚好,到大些了,却忽有一日失踪了一整年--此前尚听雪也有外出,可从未一声不吭离开这般久--等被人找到时,却仿佛魔障了一般,神智倒还是清醒的,只是当面不识,待到有一人提起了凌云阁,适才恍然大悟一般。 自此,这样的状况便时常出现,偶尔出门久了,骤然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只顾着自己偏执的东西,等有人叫破他身份,又如同无事人一般。 也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 总之大家还是惋惜的。 至于他的同胞姐妹尚知春,那倒是个正常的,虽不能称第一美人,却是京城第一有才情的姑娘,一手筝一把嗓子,皆是妙绝,舞起来的身段更是惊为天人,叫最好的舞伎都被比了下去。 按理说这样的姑娘是要入宫的,可这姑娘却到了二十出头还无人问津。 也不是因为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倒是识得的人实在太多,明明是良家女,偏生学了风尘里的姑娘卖笑,只要给了钱,便能见她一面,听她弹支曲儿,唱首歌。倒是还没人见过她舞起来的身姿。 对这么个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姑娘,凌云阁主和阁主夫人居然也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倒也不知这姑娘是如何保全自己的,竟然这样都不曾生出祸端。 以上这些确实打听尚听雪时候的道听途说,不是齐飞的说法。 齐飞作为当仁不让的第一号风流人物,自然是见过尚知春的,可他没细谈,只说尚知春极其看中尚听雪,且是个妙人儿,叫兰玉胭与兰恬若是遇上了的话,莫要看轻她。 当初还有些好奇,如今兰恬很是不以为然--这尚姑娘是要收钱才露面的,她跟兰玉胭怕是没那个资产。 当时问完齐飞,次日她们就动身前往京城了。 其一是为了兰玉胭手中的弓,一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弓便这般引人窥伺,别说新引起注意的人,单单江秋兰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动手,她们却还是不明不白搞不清状况,总不能盼着归雁寨主一路护着。 其二便是因为江南如今实在太乱。这会也是诡异,好端端的武林大会,从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归雁寨主,人人喊打喊杀得而诛之的魔教圣主江秋兰,甚至于太子齐昕和偷偷跑出封地的宁王齐飞,一个两个纷纷跑到一处来,如今也不知有几方势力齐聚一堂。 而齐昕的目标又是兰玉胭和兰恬,这样的状况下,兰恬和兰玉胭便决定先找尚听雪问清这把弓的状况。 齐飞先前是有说过的,叫她们有机会定要去京城瞧瞧,如今虽看不见齐飞所说过的上元灯市时的盛况,所闻所见却也已然与之前不同——大抵也是到了目的地,终于不必过于匆忙,能好好看一看这儿的景致了。 而这街巷里,尽管没有话本里所说过的宝马香车满长街那样繁盛的景况,却也是熙熙攘攘不同凡响,更莫提那绫罗绸缎包绕者纵马的富贵少年。 到这儿的第三日,问到了些许消息,兰恬和兰玉胭也有些许坐不住了——她们的盘缠,也不容许她们就这么一直耗下去,若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找不着人,她们俩怕是得想着法儿去挣钱,若一个不巧,叫那些个不安好心的哄着签了卖身契,自此为奴为婢可就尴尬了。 凌云阁其实也不算难找,他们生意囊括的行业多,门面也是人人都知晓,只是要见着凌云阁少阁主,便没那么容易了。 说到底,这少阁主尚听雪,便是他亲爹要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天晓得他哪一日便会自个儿跑出去,然后忘了回家路。只是到底都是成年男子了,凌云阁主和尚姑娘便是在心疼担忧,也不可能将他就这么困在家里。 故而若要见尚听雪一面,只能随缘。 不过兰恬和兰玉胭与尚家人大抵真的就是十分有缘了。 兰恬一向是喜欢打抱不平的,结果便是追那么一个摸荷包的小贼的功夫,居然也能遇上尚知春。 只是二人都是对容貌不上心的,自然不可能说第一时间便将只有一面之缘的尚听雪的孪生姐妹认出来,倒是尚知春叫她们帮着追回了荷包,先是道了谢,而后在与兰玉胭打照面的时候一愣, 分卷阅读45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o章听雪 说是要等上一等的,可实际上也没多等,尚听雪大抵是惦记着的,这近来都没往远处跑,一时间不在家,也不过是去了吃茶,待回来的时候,堪堪能赶上午饭。 兰恬与兰玉胭的午饭是跟着尚知春吃的,尚知春吃得简单,都是些清粥凉菜,兰恬与兰玉胭也不至于说不习惯。 三人聊过了一轮,便见着有丫鬟将尚听雪领进了院子。 今时的尚听雪又是另一番气度了,不似当时粗布麻衣不讲究的浪子模样,见他叫绫罗绸缎裹着,腰间玉佩坠了个祥云结,挂着两把流苏,倒真像个人样。 若他一向这个样子,兰恬与兰玉胭怕是得膈应许多。 凌云阁不是门派,江湖庙堂各插一脚,却什么也不看重,尚听雪也本不该是江湖人。 可就是京城本该混迹于那个圈中的翩翩贵公子,一个躲在幕后的少阁主,偏生一不小心便容易忘了自己何方人士,也不晓得凌云阁主是造的什么孽。 知晓自己姓甚名谁的尚听雪显然要规矩许多,笑吟吟朝自家不知该是姐姐还是妹妹打过了招呼,又朝着兰恬与兰玉胭施了礼:“兰二小姐,兰姑娘。” 兰恬挑眉,尚听雪继续道:“凌云阁偶尔也查探些情报。” 故而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也实在不难,况且她们也从未隐藏过。 尚知春倒是嫌弃他废话,直接道:“你若要留在这儿吃,我便叫人添一副碗筷。” 尚听雪浅笑,眉眼中带着几分无奈,无奈中又藏了些宠溺:“这不合规矩呢,知春。” 尚知春更是嫌他事多:“那你到偏院去,我们吃好了便叫你。” 这回尚听雪没反驳,朝着兰恬与兰玉胭告了 分卷阅读46 个罪,便就这么离去了。 他打搅不过片刻,碗中粥尚温,尚知春便再次招待着兰恬与兰玉胭落座,再提起这个兄弟的时候还是嫌弃,嫌弃中也是带了些无奈,至于无奈里是否还有别的什么,那便不在兰恬与兰玉胭的理解范畴里了。 兰恬对他们这相处模式倒是有几分好奇,问道:“之前他说你是妹妹,方才你又说他是弟弟,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分的?” 也不怪兰恬诧异,她自个儿不是双生的,从前又没听闻过有齐头并肩出来的,见过的每一家自然都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明明白白地分出来,从来都没有像尚家不晓得是兄妹还是姐弟这样的。 她这个问题也将尚知春逗乐了,她笑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倒是不重要,在外乐意怎么喊怎么喊,家中的话你也听见了,他向来喊我知春,我也习惯唤他听雪,平常称弟弟妹妹也不过是喜欢口头占占便宜,不能作数的。” 说完,尚知春舀起了一勺粥,放唇边轻轻吹了吹,抬头笑道:“先吃罢,这些事什么时候聊不成?倒是粥凉了便不好吃了,姑娘家,总该吃些温的。” 兰恬和兰玉胭都没反驳她。 兰家人在饭桌上话都不多,尤其在吃着东西的时候,是最不爱说话的,故而本该最热闹的餐桌因着三个姑娘都吃得认真,就这么静了下来。 不过三个也都不是吃饭慢的,兰恬是向来快,兰玉胭则是上辈子逃亡时生生被逼成了习惯,再怎么细嚼慢咽,也不比画本里的姑娘数珍珠那般精细。 她们对彼此是心知肚明的,故而瞧见尚知春几乎是同一时刻撂下碗筷的时候,心里也惊讶--哪怕尚知春在传闻中再怎么不合规矩不拘世俗,她也终究是京城里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大小姐,大小姐不都该特别讲究,恨不得将每一粒米掰开两半吃的么? 兰恬到底还是情绪外露,尚知春又是个阅人无数的,如今见兰恬将诧异就这么明晃晃挂在脸上,转念一想,哪里还不知道兰恬是个什么状况。 她接过来丫鬟递上来的湿帕擦过手,笑道:“吃慢倒也是能的,只是吃慢到还比吃快更费心些,若心无旁骛,吃饭快也不过是寻常事。” 兰恬眼睛一亮表示赞成,兰玉胭见尚知春笑得温温和和,却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大对--不是说尚知春诓她们,只是兰玉胭隐隐觉得这话仿佛有什么不对,什么叫吃慢还比吃快更费心些? 只是她也没在这问题上多纠结,她们都擦过了手,也看着丫鬟将一桌残羹冷饭撤了,不消一会儿,尚听雪便再度光临。 这一回尚知春没再多言,直接起身道:“我乏了,去歇歇,你一会儿记得叫我,我可还有话要与恬恬说的。” 说完便径自入了屋子,顺手掩上了门。 尚知春离开,这院中的的气氛便又变了一变,尚听雪看着她们,兰恬与兰玉胭便也瞧着尚听雪。 兰玉胭平淡,兰恬提防,尚听雪更是笑得无奈。 上一回的比试因着江秋兰打断,并没能分出胜负来,故而赌注自然也做不得数,兰玉胭倒是无妨,只是兰恬还记得兰玉胭身上的伤,生怕尚听雪乘人之危--她却没意识到这是她头一回提防一个观感不算差的人,乐意结交,却也不肯尽信。 到底是尚听雪先开的口:“兰姑娘有伤在身,那赌注便也不必作数了,再者也是我技不如人,耗着没意思。况且,姑娘与这把弓有缘,我不能夺人所爱。” 这与当初已经全然是另一番措辞了。 兰恬连眼神都变了变,仿佛在看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话说尚听雪也是冤,他不晓得自己是谁的时候的状况下,事情倒是记得的,想法也明白,说到底无非偏执,故而也因此,每每回想起自个儿疯魔时出的状况,尚听雪总觉得万分尴尬。 可自个儿做出的事,总得自个儿担着。尚少阁主略一思索,果断找出了能背这个锅的人:“我师父说,想见你们一见--这弓原本是半成品,他指导着一位前辈做的,最后收尾时仍是他动的手,后来便卖给了一位南方来的小兄弟。” 兰玉胭恍然,自然而然想起了当时尚听雪说过制弓之人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尚听雪继续道:“若你们愿意去,便先在我妹妹这儿住下,过两日师父待客,我便领你们上门--此外有关这把弓的事,我也打算与你们说一说。” 说着,尚听雪顿了顿,看定了兰玉胭:“兰姑娘听完之后,若是还愿意要这把弓,便请千万好生对待它。” 兰玉胭下意识便与兰恬对视了一眼,双双明白这把弓的故事怕是不那么简单。 纵然对于尚听雪这安排好一切的做派还有些许抗拒,兰恬却还只是看着兰玉胭,兰玉胭一点头,她便附和着点了头。 “那便叨唠尚姑娘了。” 尚听雪笑道:“无妨,我这妹妹最耐不住寂寞,有人陪着也好,总胜过那些个不伦不类附庸风雅的。” 这话兰恬与兰玉胭都接不了,她们在兰家虽不至于耽误了课业,但既然选了以武为主,又潜心其中,还真是不知“风雅”二字怎么写。 花前月下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可饶了她们吧。 尚听雪看她们神态,猜出了半分之后很显然也是默了默,片刻之后道:“你们若要切磋倒也有地方,只是兰姑娘这情况……” 兰恬淡然:“我打,她看着。” 兰恬忽而想起,虽说现下不方便与兰玉胭动手,但眼前这个与兰玉胭平分秋色的可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到时候她与尚听雪切磋,叫兰玉胭与尚知春聊一聊京城女儿的生活,仿佛也不错? 也是这么一想,兰恬忽而觉得,就兰玉胭从前那不大合她眼缘的自命清高的姿态,若是放到另一个环境中,倒是与京城姑娘端着的“雅”歪打正着了。 于是便就这么在尚府住了下来。 到次日,兰恬见着尚听雪又跑到尚知春院子里来与兰玉胭撩闲,便干脆利落下了战书,见着尚听雪目瞪口呆的模样,尚知春竟还胳膊肘儿往外拐,尽在那儿煽风点火助纣为虐。 兰玉胭看得新奇,心里又觉得尚听雪算不得不能结交的,便也没阻止。 两人的放纵,便害得尚听雪只能变着法儿给自己开脱,到后头兰玉胭意识到尚听雪大概是真有不能动手的理由,也与尚知春一同阻止了。 尚听雪登时如蒙大赦,凑到兰玉胭跟前道:“说来我还没与你们说这弓的故事,不如便趁着现下讲一讲罢。” 兰玉胭哪里会有异议? 而兰恬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追着尚听雪多半也是逗他,这会儿听见尚听雪要说正事,便安静了下来,只是到底还是觉得尚听雪老往兰玉胭那儿凑也不大妥当,生生挤了过去,占了 分卷阅读47 兰玉胭身边的位子。 兰玉胭虽说诧异,但心里头放不下这么多桩事,也便干脆由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晚安 第31章因缘 曾有位世家公子,外出游历时遇见了个姑娘,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恰巧二人也都是合得来的性子,便就这么谈上了。 公子不能长时在外,恰逢家中来信,变要走上那么一遭,临行前,他与姑娘相约书信往来。为了讨姑娘欢心,他便问了姑娘的师姐姑娘喜欢什么,得到的答复是弓。 那时的公子不晓得那是师姐诓他,只是单单诓他也就罢了,他不想娶世家女,总要给出个理由,这半年,除却拜托师长教他制弓,更是潜心提升能力与地位,只盼着哪一日能自己做主,去向姑娘提亲。 便是在那把弓即将制好,书信断了,姑娘杳无音信,姑娘的师姐只说姑娘回家了,连带姑娘不能用弓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公子这会儿也没心思计较姑娘师姐的捉弄,他想着要去找姑娘,只是尚未来得及启程,便被一张圣旨砸懵了头。 公子会是驸马,也只能是驸马了。 这样的状况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就如同,公子也想不到偶然遇见的姑娘竟然就是那名噪一时三岁离宫拜师学艺的南公主齐瑄。 公主上几次归来时,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驸马的林晗地位不够,是没机会见公主面的,诚然林晗也从未想过要去讨公主欢心。 不管大婚当日是如何进展,之后的南公主与南公主驸马自然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到后来公主得知了有一把弓的存在,也是惊讶不已,兴许便是爱情所致,说起这事时也不显得抗拒,还开玩笑说不如叫将来的儿女看看学不学。林晗想起了不过是半成品,一时间自然是拿不出手的,只能呢想着等有空了再去收个尾。 只是这想法尚未能够付诸行动,公主与驸马便双双卷入了一桩旧案,岭南以北有人以驸马之名叛乱,林晗与齐瑄猜测这是新帝赶尽杀绝,恰巧公主有孕,面对着格杀勿论的说法,林晗思索过前两年康王的下场,也是暗自心凉。 比林晗更快做出反应的是林家,林老夫人也不知是怎样狠下的心,当场给了林晗一个耳光,三击掌断绝关系,直接将人逐出家门,是死是活无关林家。 逃亡之中遇刺失散,林晗坠崖,齐瑄继续南下,落水后音讯全无。 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弓,在承载了这个故事后,便变得烫手了。 倒不是说故事如何,只是林晗与齐瑄的名声仍是没洗过,这把弓姑且能算作他们的信物,也是哪个不知是否顺利出生的孩子将来的武器,若这消息传出去,对这把弓现下的持有者兰玉胭而言,实在不能算是好事。 “林公子自然不会是那样的人,只是世上都是这么说的,留不留,全凭兰姑娘意思。” 到底是涉及这把弓的,尚听雪显得有些失态。 别人的事情,兰恬也不想多管,想起尚听雪的个人情况,她还是道:“尚听雪,你跟林公子是好友吗?” 尚听雪先是听见了兰恬直呼他名姓,愣了愣才明白兰恬的用意,无奈道:“我记得我是谁,姑娘不必担心我犯病……我与林公子自然不会是好友,他出事那会儿,我也不过七八岁,字都没认全呢。” 只是仅仅如此的话,又怎么至于意义非凡? 尚听雪不卖关子,继续解惑:“我小时候,他抱过我。” 兰恬:“……” 这什么鬼理由?怎么听着跟一些长辈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有种诡异的相似感。 不过很显然林晗跟尚听雪并不只是抱过孩子这么简单的关系,尚听雪继续道:“我小时候,经常见他,也很佩服他,江湖的事,便是他与我讲的。” 便是从小熏陶到大,尚听雪才会下意识去相信林晗,哪怕林晗确实不能做到全然忠诚,但纵容作乱这样的事,林晗是做不出来的,况且,他们这些规规矩矩里学出来的人,最看不上的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林晗即便不喜欢新帝,也不可能说支持康王去成为乱臣贼子,也就更不可能想着自己取而代之了。 况且,谁都明白,林晗没有那样的能耐,生平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个话题尚听雪其实也并不想多言,见着兰玉胭并没有就此放弃这把弓以免惹火烧身的念头,便笑了一声:“我师父明日便能见客了。” 兰玉胭应过了,也托词离开,实际上回到借宿的地方,却还是与寻常一样将弓取下来放在膝上,却没与寻常一样细细去擦拭,只是瞪着这把弓出神。 故而等兰恬回到屋中,看见的便是兰玉胭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发愣。 处得久了,有些个事儿再不习惯也是会习惯的,更别提兰恬几乎被兰玉胭带得也染上了一想事情便擦刀的习性。只是如今兰玉胭顾虑的是什么,兰恬也能猜着了。 兰玉胭是坐在桌边,她走过去,也不坐下,就撑着桌子站在那儿,暗自遗憾时候不巧,没能挡了兰玉胭的光,自个儿身量又不够,显不出太强的居高临下的气势。 只是面前站了这么个大活人,又凑得近,两人之间距离几乎要显得逼仄,兰玉胭自然不至于觉察不到。她仰头,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兰恬,想不清楚兰恬这兴师问罪的模样是个什么状况。 兰恬倒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看了兰玉胭一会儿,又瞧了瞧那把弓,才端出了认真的架势:“兰玉胭,你是兰家人,若你想留着这把弓,那便留着。” “即便没这把弓,齐昕也还是会找我们麻烦。” 总不能听风是雨畏首畏尾,这也是兰恬一直以来强调的。 可哪怕兰玉胭承认她所言并不全然没道理,她也无法去认同兰恬的心态。 明知过刚易折,总是要避祸的。 另一方面的担忧,便又得绕回到她的出身上了,纵然都当她是兰家的孤儿,可世上一切事情,总不能将痕迹全然抹灭,而对于那些个有权有势的人而言,要栽赃给一个孤儿,为一个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打哪儿来的孤儿编造出一个无法求证的身份,是再容易不过了。 兰玉胭无父无母,兰家自然也不至于给她硬是安上双亲,万一哪一日这些消息叫有心人知晓了,说不准又得是一场鸡飞狗跳,她甚至连证明自己是兰家儿女的证据都没有。 确实也是草木皆兵,可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兰家出过一次事了,如今知晓若兰家不归顺,今上与齐昕必不放过,又怎么可能去安心? 已经不是第一回恐慌,只是这一回慌张太过,因着这些日子与兰恬朝夕相处,也明白了兰恬并非真的就不过脑 分卷阅读48 子,随意找个人都能将她骗了去,建立了最基本信任后,和兰恬估摸着也不屑如此。 一时冲动说了出来,也不晓得该如何跟兰恬解释,兰玉胭便也有些许懊恼了。 谁知兰恬不过一愣,诧异道:“那又如何?” “你姓兰,那便是我们兰家人,我们家的人,他还能硬抢去不成?” “纵便姐姐与我打不过,我爹娘可还健在呢。” 这回换兰玉胭诧异了。 兰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知晓她以血统来说不姓兰,可一路过来,兰恬也向来是将她当兰家人强调的。兰恬也不明白她的诧异,只道:“怎么说我姐姐也是家主,关于兰家的事,她不会瞒我。” 她们姐妹之间,也真没有那些外人想着的争夺权势之类的龌龊,相反兰恬还担忧哪一日若是她姐姐成亲了,想着要过二人世界,怕不是得跟她爹娘一样直接撂挑子,她娘是最小的,叫她娘舅坑了,她姐可不是! 说着,她又扫了一眼兰玉胭:“兰家没人关心你来处是什么,但你生在兰家养在兰家,学的是我兰家的规矩兰家的才学,跟的是我兰家的名姓,兰家便不可能不认你这个兰家子弟。” “但若你执意断了这份因缘再不姓兰不要兰家护着,兰家人也没资格拦你——这一点上,纵然你是兰家亲生血脉,那也是一样的。” “只是兰家没了你,就不会遭人惦记了么?我认得的兰玉胭,还不至于这般自以为是吧。” 兰恬说话也没留什么情面,强调的内容却与兰情当初一般无二,兰家认同兰玉胭,除非兰玉胭自个儿不想当这个兰家人。而兰恬条件上还加了一点,纵然兰玉胭离开,也许会发生在兰家的事情照样会发生。 罪魁祸首,从来都不该是被加害者作为作为幌子的受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2章态度 兰恬的态度是兰玉胭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兰玉胭认得的一向是这样的,对于自家人,对于愿意结交的人,不问来处不问去路,一味只求仗义,不计得失与后果,莽撞得很。 可但凡这样莽撞的回护落到了自己身上,总叫人心里要不情不愿地生出几分暖意。 于是就很难再去苛责了。 也显然,纠结于这个问题并没有丝毫益处。 静了一会儿,兰恬道:“你并不想放弃这把弓,是不是?” 兰玉胭许久没有答复。 便是在兰恬以为她不会开口,想说“那便是默认了”的时候,兰玉胭抬了头:“是。” 哪怕答案来得迟,却也说得无比笃定。 兰玉胭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明知这把弓来历不大干净,明知这或许是属于另一个身份敏感的人的东西,明知偏执会引来祸患,却还是想留着这把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哪怕自己也说不清理由,她却隐隐觉得不能将这把弓交给别人,每每想着要放手,便宛如要从她身上割肉放血。 ……诚然这比喻夸张了,可便是那种不愿放手的感觉,那种明知不该如此,却还是忍不住要偏执的感觉。 算上上辈子的年月,兰玉胭活了二十二年,今个儿头一遭发觉,自己大抵确实是没资格去言说旁人因偏执而犯下的错的,因为,她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一己之私,居然也有了放弃大局的念头。 可她想留下这把弓。 很想很想。 她这样子笃定地答了,兰恬显然很是赞赏,也终于流露出了笑意:“那便留着。” 哪里来那么多的顾忌讲究。 既然喜欢,那便留着。 次日,尚听雪果真是带她们出了门,去的是城郊一处庄子,地方之偏僻,叫兰恬甚至都忍不住怀疑尚听雪是不是藏了娇。 自然是没有娇的,有的只是一位年过半百的白胡子老头,身上带的并非是得道高人仙风道骨的气质,反倒像个普通农家老汉,岭南山脚下村庄一抓一大把那种。 可中间总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说了是今日见客,老人自然不至于过于随意,一早是收拾妥帖了,坐在院里等人。 尚听雪在这位面前是万分恭敬:“师父。” 兰恬与兰玉胭也道:“前辈。” 这老人倒和蔼,招了招手叫兰恬与兰玉胭过去,一个个看过了,竟还说出了她们名字:“兰恬,兰玉胭?” 能说出名字不稀奇,多半是尚听雪告知,只是能这样准确地说出哪个是哪个,总不能是运气吧。 也显然不是,老人看了兰恬一会儿,道:“你与你娘生得像,性子看着却像你爹。” 兰恬生得像娘,可性子像爹这一点还有待考究。 只是兰恬也顾不得老人是如何能凭一眼去断定她性子如何了,她的眸子也叫老人这一句话点亮:“您见过我爹娘?” 老人道:“兰兰是个好姑娘,兰城与她也是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此兰恬不可能有异议,更是随着这句话笑逐颜开:“爹娘一向很好。” 老人与兰恬说了两句,便又转向兰玉胭:“听雪想来没与你们说过我,我姓虞,虞有常,小恬手上那刀,说来也是我打的。” 兰恬与兰玉胭皆是一愣,也不晓得虞有常的身份与“刀是虞有常的手笔”这两个消息哪个更叫人惊异。 虞有常的名字兰恬与兰玉胭从前或许不过略有耳闻,这一路打听下来却真是成了如雷贯耳。 虞老先生打出的刀剑,甚至还引起过两个门派的血拼后来还是虞老先生重金雇人寻回那一把好刀,生生熔了。 而今兰恬随意带在手边的,居然就是虞有常的手笔,连同兰玉胭的弓也是过过他手的。一时间腰上别了万贯家财,还真是叫人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虞有常倒不要求他们接受,只说帮兰恬看看那双刀,而后便拉起了家常,先是聊着兰恬的母亲兰兰及父亲兰城,之后才提起林晗与齐瑄。 虞有常不了解齐瑄,对林晗的事情却是如数家珍,字里行间也带有一些遗憾,只是更多的还是寻常。 譬如说到林晗的“事迹”之时,老爷子还有几分愤懑:“小兔崽子唯独一次求我,居然是为了追姑娘,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虞有常一向是看重林晗,想将其收在身边好好教导——自然不只是教他煅剑之类,虞有常能留下这样名气而不受制于人,且在京城也有不少人愿以千金将他求入府中奉为在座上宾,必然也有 分卷阅读49 他的过人之处——可林晗居然就没乐意,虽经常在他这儿走动,却死活不肯踏踏实实拜师学艺,倒是自个儿跑出去浪去了。 虞有常不可能去拉下面子求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当时便吹胡子瞪眼表示要等他后悔。 只是林晗十年如一日的不开窍,一来二去,二人只能是成了忘年交。唯一能叫虞有常在头疼的同时也带点儿安慰的,便是林晗对谁都是一样的不识抬举,并不搭理那卷入夺嫡的人的示好。 直至后来林晗头一回低头,居然只是想学做一把弓,可将老头子气得,几乎要将他扔出门去。 但到底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孩子,虞有常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晗一直打光棍,便也同意了,单页要求林晗跟着他学些东西。这一回林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拒绝,学得也踏实。 再往后,新帝召回南公主齐瑄,赐婚林晗。 那是虞有常头一回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孩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也不知怎的,虞有常那会儿想起的第一个词,便是情深缘浅。 说得多了,虞有常忽然便住了嘴,看着兰玉胭:“玉胭丫头,你晓得今个儿你到我这来,意味着什么吗?” 兰玉胭一愣,转瞬间忽然明白了虞有常指的是什么,慌乱在心中一闪而过,缺叫另一种叫兰玉胭更难以启齿的心绪压了下去。 虞有常看重林晗并及林晗与虞有常交好非什么隐秘之事,虞有常不能为帝王所用帝王却不好动他也不是什么秘辛,一切都正大光明,可也正如此,便有人造谣说虞有常对今上心怀怨怼,因着这样的缘故,而今敢亲近虞有常的,除却尚听雪这么个半疯,也没几个人当真敢大张旗鼓向虞有常示好了。 ——纵然有立功的心,也要担忧这今上是否会以为自己是作为康王遗后与虞有常勾搭成奸。 虞有常定居京都,虞家却还混迹江湖,当今对江湖的顾忌,也是愈发深厚了——归根结底,也是因着有个长于江湖深受先帝喜爱的南公主齐瑄。 当今甚至还在齐飞少年时候,将齐飞送到虞有常面前,试探虞有常与齐飞,只是事后又后悔了,生怕虞有常跟齐飞说些什么不当说的,叫齐飞好好一个孩子生了异心,便在皇后的催促下寻了个由头,匆匆忙忙将齐飞领回去了。 堂堂皇帝,又本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落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知该说是可笑还是可悲。故而兴许也有过因赶尽杀绝而产生的愧疚与不安,想过当初是否能平顺地去完成这一次夺嫡,可说到底,与当今而言,觊觎过皇位的康王,才是那大逆不道的罪魁祸首。 兰玉胭与兰恬公然亲近虞有常,并留下了林晗为齐瑄所制之弓,加之姜昊又与作为康王血脉的齐飞亲厚,这无疑是说明了兰家人的态度。 如此一来,于齐昕和今上而言,清除兰家怕是势在必行。 可笑的是即使明白了这样的缘故,兰玉胭也不太想放弃这把弓。 原来当初说过那么多,心中立誓要拼尽全力回报兰家,也不过是个笑话。 她还怨过兰恬不知轻重给兰家引来祸患,想着要看好兰恬,不承想这回给兰家引来祸患的却是她兰玉胭。 也不知当初将她带回兰家的哪位姑娘是否觉得后悔,后悔带回了这样一个随时会被当成把柄的灾星。 她没答话,虞有常便转向了兰恬:“兰丫头,那你可晓得现在该怎么选?” 兰恬不傻,哪怕不似兰玉胭经历过两辈子,可之前齐飞也给她们分析过,她在意兰家,在意兰氏族人,便不可能对此不上心。 虞有常说的,兰玉胭懂,她也懂。 若是此刻与兰玉胭断绝关系,或是逼迫兰玉胭放弃这把弓,那也许一切也还来得及,今上与太子最想要的,其实也不是战,而是不战而胜,若兰家归顺,以历代子孙的才干,不愁混不出头。 只是,兰家终究是兰家,而兰恬是兰家人。 她笑了笑,反问道:“有什么好选的?” “玉胭是兰家人,这些年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这把弓在十数年前便被您卖给我们家了,玉胭不过是一眼相中了它。” “所以,中间又有什么问题呢?” 她顿了顿,忽然定定看着虞有常的眼睛,嗓音不大,却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兰家安居乐业数百年,兰氏子孙恪守家中规矩,忠于天下,从未作乱。” “既然没有做过亏心事,那我们何必畏首畏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3章公主 谁都不曾想过车马劳顿来得这般迅速,山林间跋涉,兰恬想起不久前在虞有常面前大放厥词的自己,也不知该不该自嘲两句。 可谁能猜到齐昕会忽然动手呢? 想到兰情不知动用了多少渠道传到她耳中的那句“带玉胭速归”,兰恬还是觉得玄幻。她在岭南安逸了十五年,向来只知天气瞬息万变,却想不到有些时候时势竟比天气还要善变。 几乎是兰玉胭与兰恬见上虞有常的同一日,关于“遗珠”的说法又有了变更,在“遗珠归而天下安”的传言之后,又多了句“遗珠在而时局乱”。 这无疑就是齐昕最为不放心的一点。 他现下是更坚定地认为“遗落的明珠”代指的是岭南兰氏,如若兰氏归顺他人,于他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堂堂太子,寻常情况下无功无过也就罢了,至少还能指望他守业,若是有了别个对比,无才无能却也成了罪过,当今在先帝在位时不也是这样的状况? 君臣之间尚且担忧功高盖主,若是同为皇子,资质平庸者却因着会投胎,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位,别个更优秀的又怎么可能甘心--纵然也许确实不在意皇位,也不可能叫那个不出彩的全然安心。 且不提齐朝歌,作为康王遗孤的齐飞一向是最特殊最受宠爱的,仿佛除了身份地位,齐飞得到了一切齐昕求而不得的东西。 就譬如兰家人的青睐。 如若是这样,齐昕不介意毁了齐飞和兰家。 一把不错的刀,若是被别人用来对付自己,可就没意思了。 至于兰家,别说是兰情,哪怕是更多见多识广的年长者,大抵也想不到兰家有一日会被扣下“勾结贼子,私扣一国公主”的罪名。 找人查过了那把颇受欢迎的弓,得出的结果也是个意外之喜。 林晗与齐瑄两个罪臣之间的信物,尚听雪去争,是因为他疯。江秋兰要争,则是因为齐瑄就是她师妹,那归雁寨主横插一脚,可能就要有更多的缘由了。 至于兰玉胭,在得知了那把弓的背景之后,不仅不放弃,还执意入京拜见虞有常, 分卷阅读50 虞有常还见了她,这能说明的东西,兴许就更有意思了。 人生一张嘴,后来便有种了不得的能耐,你寻个巧舌如簧的人,能将活的说成死的,假的说成争的,加之关键的几个人又叫那两句话闹得惶惶不可终日,不过一些风吹草动,便要惊个半死。 流言一起,最坐不住的自然就是当今。他既然能收留齐飞,得个仁厚之名,便不可能盼着齐瑄之后流落民间,不管兰玉胭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这事既然已经传出了三分真,那兰玉胭必然是要接回来的。 至于公主流落民间无人觉察的罪过,那自然得有人担着了。 事发突然,兰家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事先想好的应对之策。兰情与家中长辈开了半日会,出来之后便寻了各种途径,将叫兰恬带兰玉胭回来的消息发了出去。 兰恬虽然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认为兰情会将兰玉胭送给虎视眈眈的齐昕,也不可能说借此搞些什么“将功折罪”的幺蛾子。 她也问过兰玉胭愿不愿回去,可兰玉胭在跟虞有常单独谈过之后,却仿佛丢了魂魄,整个人迷迷瞪瞪,比之前还叫人不可理喻。 兰恬无法,只能是顺着兰情的意思,直接将兰玉胭带上了回家路。 虞有常与兰玉胭单独谈过,当时兰玉胭还纳闷 只是虞有常说出的第一句话便叫她如遭雷劈。 他说:“你生得很像齐瑄。” 兰玉胭一时没反应过来虞有常究竟想表达什么,便听虞有常继续道:“我听闻你见过太子?” 兰玉胭下意识点头。 虞有常叹了口气:“太子当时年纪小,未必记得清楚,可若叫当时稍年长一些的记得齐瑄的人见了,必然是能看出来的。” 兰玉胭给不出个答复,便听虞有常说了下一句话:“你不该来京城。” 若这话说在先前,便是一语成谶。 何止不该来京城?她就不该踏出兰家的大门。 虞有常的最后一句话,却没劝她回去,只道:“只是既然出来了,便想着该如何护着自己,你没人能信了。” 横竖兰玉胭是没能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兰情便催她们回家了。 那些人说,她是公主的孩子,也该是本朝的小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然而个人觉得断在这儿比较合适一些,所以就先断了 晚上还有,具体时间不定 第一卷快完了,然而接下来场面可能相当混乱,让人头疼(′??)?(_`)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4章身世 兰恬与兰玉胭也从未想过不过回个家也能再出波折。 她们不过两个寻常姑娘,哪怕明白自己打的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里,也没想着居然真会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就遇见了一波刺客。 拖着一个伤未好全的兰玉胭,她们固然不是对手,全程只求保命逃脱。 这中图却还能杀出个人来退敌护着她们。 兰恬不过一眼看见那人的背影,登时便怔住了,亏得人是帮她的,不然出这样的神,这会儿便是有九条命也救不了她十回。 退敌之人是个妇人,大抵内功深厚,不过是一掌推出,竟生生将逼过来来个刺客掀出几丈,更莫提还有另一人展臂一带,长绫便将兰玉胭与发愣的兰恬拖出了战局。 那些刺客应当也不是什么正经杀手,眼见着对方实力莫测,己方不敌,竟就这么干脆利落退走了。 救下兰玉胭与兰恬的两位也不去追,倒是都凑到了她俩跟前,那妇人道:“如何,没受伤吧。” 兰玉胭觉得这声音貌似有些耳熟,却记不真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听过,正待仔细去看看两位恩人的面容,却见兰恬已经一头扎进了将她们拉出战局的男子的怀中--也是这一时刻兰玉胭才发觉用长绫的那一位竟然是个男子--兰恬扎入他怀中,死死地将人抱着,哪怕是兰情,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爹,娘,我好想你们!” -- 作为在场唯一的男丁,兰城往火堆里添了把柴,专心给妻女及兰玉胭烤着肉。兰玉胭跟兰恬一左一右坐在兰兰面前,此刻正悄悄看着这位当真是很多年不曾见过的兰家前任家主。 说到底,不动手的时候,兰兰也不过是个寻常母亲,她看了兰恬与兰玉胭许久,温声道:“这些日子,叫你们受委屈了。” 兰恬已然没了方才的失态,纵然那一声“想”确实有一部分来自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她此刻也不想去赞同兰兰的话:“分明是齐昕欺人太甚!” 不知是否因着这些年见到的东西多了,心境变得平和,兰兰不复当初执掌兰家时的雷厉风行,只揉了一把兰恬的发:“小恬,那是太子。” 兰恬骤然抬头看向兰兰,看向这个几年不见忽而变得有些陌生的娘,冲口道:“他是太子,他做的便都是对的了么?” 兰兰无奈,干脆顺着这个揉头发的姿势拍了一下兰恬的头:“你呀,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的,我不过是想与你说一声,直呼太子名姓可不是好习惯。” 兰恬恍然,登时换了个方式指责:“娘,分明是太子殿下仗势欺人!” 旁听的兰玉胭:“……” 所以称呼的问题是重点吗?难不成换个称呼你们这话这态度就算不上大逆不道了? 一转头,她就对上了兰城同样无奈的眼神,兰城朝她摊了摊手,而后将烤好的肉串逐一递给了三名女性,而后才挤了兰兰边上的位置席地坐下:“如今也不是议论太子殿下的时候了,明日天一亮,我与阿兰便会回去寻小恬姐姐。” 兰恬眼睛一亮,却听兰兰道:“小恬与玉胭不能回去。” 兰恬与兰玉胭登时齐齐看向兰兰。 兰玉胭心中慌张更甚,她甚至忽略了兰兰不让兰恬回家以为兰兰是要将她逐出家门。 兰城注意到了兰玉胭神色忽而变得悲恸,却没声张,只解释着兰兰的话:“太子如今会盯着兰家,玉胭顺利认祖归宗,对太子没有分毫好处。” 兰城说得委婉,兰玉胭却也能联想到当年的的齐瑄。 如若兰玉胭以公主的身份认祖归宗,那当今和皇后会不会像偏向齐飞一样,偏向兰玉胭这个“可怜”的遗孤,如若是,兰玉胭又不喜欢他,那兰玉胭的存在于他而言无疑就是威胁。 齐昕生于皇室,长于权势中心,不说草菅人命,可骨子里,总是会留下一些“死人不会说话”的根源。 死无对证,无疑是甩锅的最好方法。 齐昕想要兰玉胭的命。 兰玉胭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皇帝会护着自己,上辈子齐昕为难齐飞,可不就是皇帝默许的? 养大 分卷阅读51 一个齐飞就够糟心的,如今还得有个不晓得是不是齐瑄血脉的兰玉胭去享荣华富贵,可不就是给他老人家添堵么? 齐瑄死后,揽蕙门正式沦为魔教,这其中,也不知有没有今上的顺利插手。 故而当今怕是比齐昕还盼着兰玉胭去死。 可不回兰家,又能上哪儿去? 兰城也给出了答案:“有人说,林晗当年没死,而是落草为寇,专职给朝廷添堵。” 兰玉胭与兰恬没多大反应,都是用的一样的手段,只是矛头指向了归雁寨主罢了。一个手段坑不同人,哪怕效率高,最终能成功,委实都不能算高明 结果兰城的下一句叫兰玉胭与兰恬那口没提起来的气哽在了喉间:“他这回到时没猜错,林晗确实没死。” 说完又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兰玉胭:“玉胭,你怕是得有个爹了。” 兰玉胭一愣,转而想明白了兰城说的是什么。 如今她是齐瑄闺女,林晗是齐瑄驸马,可不就是她爹了么? 只可惜爹是亲爹,闺女却未必是亲闺女。 如今这境况,多个爹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兰城却没放过兰玉胭:“玉胭,当初阿兰将你抱回来的时候,确实不曾想过太多,只是那天我是不在家中的。” 兰玉胭屏息,等到了兰城接下来那句话:“我遇见了江秋兰。” 兰恬猛然起身,瞪着她爹。 兰城看着兰玉胭:“我当时也没觉得这多重要,可那之后,江秋兰甚至于收养了江珮儿与江云,且整个人疯疯傻傻。” 兰恬干站着,看是思考现下冲上去捂住她爹的嘴还合适不合适。 只是确实是来不及了,兰城一字一句说得清晰:“齐瑄是江秋兰师妹,齐瑄嫁给林晗,最得意的是江秋兰,最失意的也是江秋兰。” “只要有可能,江秋兰就是豁出命去,江秋兰也能将齐瑄的孩子护着。” “江秋兰对齐瑄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师姐妹,如若齐瑄的孩子还活着,那江秋兰必然会护她周全。” 兰恬没能阻止兰城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玉胭,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的很像一个人。” “南公主,齐瑄。” 兰玉胭如坠冰窖。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一个本该早已死去的人。 那句“非池中物”也得到了印证。 非池中物,强融池中,只是搅乱了一池水。 “我有个姐妹,自幼流落到那一带,传闻是被兰家人抱走了,我便想找找看。” “不过,也说不定早就死了。” “如果她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她在,那娘大概就不会留我了。” “大概,就这样子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留着个念想比较好吧。” “玉胭认祖归宗,对太子没有半分好处。” 她的存在,不被大多数人期待,也不该被期待,毕竟,那些个关照过她的人,都叫她连累了。 可如今的境况也容不得她陷入自己那个世界里了,自兰城开口后便没怎么说过话的兰兰道:“太子会对归雁寨动手,林晗既然见过了你,你又是齐瑄和他的女儿,他必然会拼尽一切护着。还你一个岁岁平安。” 不顾一切,甚至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这个节奏又跟大纲挥手说再见了…… 我是后天中午的飞机,明天会先去香港,断网两天,就先不更了 本来是说八月十号之前先不写的,但这个节奏真的很让人头疼,所以到了那边我再看看情况,如果能写的话就缘更,更新时间应该也会比较迷 嗯悄悄问一句有人扩列吗,小咸鱼不吵不闹超安静基本活在空间,偶尔也可以聊聊脑洞什么的qq 好的划重点,失联两天,之后一个月断更或缘更,更新时间很迷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35章将来 也许也是冥冥之中扎根下来的某种念想,也许是鬼使神差,当再次看到了归雁山的影,兰玉胭心中的偏向也强烈到了再无法忽略的地步。 附近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兰恬甚至还看见当初那好心办坏事的骆姓少年嬉笑着打酒。 林晗不知归来不曾,归雁寨却不似知晓齐昕要针对他们。 兴许是她往一个方向看得太久,兰恬忽道:“如若是我的家人,我会义无反顾的过去。” “兰玉胭,你是兰家人,那也许是你的血亲,兰家人不会抛弃亲人。” 一者兰恬与兰玉胭是中途改道,又是兰兰与兰城亲自打的掩护;二者江珮儿高调作乱,声称不晓得哪儿来的野丫头也敢冒充公主,因着江珮儿是养在江秋兰身边的,又一向是这样的性子,便也成功引起了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的齐昕的注意,分散了兰玉胭这边的人手。 好在当今对南公主齐瑄讳莫如深,不曾四处宣扬过,齐瑄过去的画像也算不得多,故而生得很像齐瑄的兰玉胭的相貌并不至于过于引人注目。 不过是稍稍乔装打扮,便能掩人耳目。 有了兰恬的怂恿,兰玉胭挣扎了片刻,依然是在山脚小镇上的客栈里住下了。 便是这一住,便觉察着气氛不对,原本因着有归雁寨叫人避之不及而得以安居乐业小县城,自某一日起,便多了些生面孔。 也有半生不熟的,俨然是在不久前见过--怎的放着武林大会不管,都跑这儿来了? 直至后来,竟跟乔装过后江秋兰打了个照面。 倒也不是兰玉胭与兰恬认出了江秋兰,原本不过最寻常的擦肩而过,谁知江秋兰一见兰玉胭,那眼珠子仿佛要生生瞪出来,也不知为何就下意识一般拉住了兰玉胭的手腕。 这一来二去,说是认错兰玉胭也不可能信。 见兰玉胭居然反手拽住了她腕子,江秋兰也干脆不与她装,压低声音斥道:“你们上赶着找死?” 非常时期,江秋兰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是有她的道理,兰玉胭不在意她语气不好,只道:“江前辈,要出什么事了?” 江秋兰忽而冷笑了一声:“死了也罢,活着净成累赘。” 说完硬是甩开了兰玉胭的手,又一头扎进了人群中。 兰玉胭与兰恬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几日的时间,江秋兰居然看着比上一回更为疯魔。 等再找不到她身影,兰玉胭才想起江珮儿的事没问。譬如江珮儿出来是不是她授意?为什么就非得叫一个无辜的人去代人受过? 却不管如何,江秋兰出现在这里都不是个好兆头,况且江秋兰也说得很明白,兰玉胭来这儿,就是自寻死路。 归雁寨上那位是她亲爹,归雁寨是她亲爹的地盘,里头的是她亲爹的兄弟。 要她就这么离开,是 分卷阅读52 万万不可能的,只是她身边还有个兰恬,兰家养她这些年,她总没有连累别人家二小姐的道理,况且这一回她才是所有事情的由头…… 于她而言,回兰家是羊入虎口,可兰恬不是,兰恬是兰家人,跟兰家长辈在一起,才能被护着。齐昕一派已经公然与兰家交恶了,兰恬留在外头反倒危险。 至少,她得把兰恬送回兰家。 这会儿已经在落脚的地方了,兰玉胭斟酌的时候仍下意识擦着手中的长弓只是自打明白了这长弓与她自个儿的来历,意义也就大不相同了。 兴许就是缘分吧,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兜兜转转的就又到了她手里。 曾经唾弃过兰恬不问时机的仗义,可到这会儿也由不得她不承认了,其实自己也就是那样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爹,她也想不问后果地跟对方一块儿担着呢。 毕竟那是她爹。 只是暂且不行。 兰恬不该同她一起受过。 心里有了主意,兰玉胭扭头便找上了兰恬:“兰恬,今日夜里,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抱歉 就是我所在的地方超偏僻,有空的时候没网有网的时候在上课那种,就很绝望qq 行程超满作业超难睡眠不足,蒙圈的我都在空间说胡话了qq 啊说起来企鹅有个昵称是小情歌的姑娘加我,是小天使中的哪一位吗,有点方qq 缘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36章别离 兰恬等得焦灼。 总有些事是必须要去做的,故而她不可能去阻拦兰玉胭,也不可能非得跟着给兰玉胭增加压力。 她只能等着兰玉胭回来。 约莫是在子时,不只是何处刀戈声渐起,随后变得繁琐嘈杂,刀戢相击之声,尖叫声,骂声,不绝于耳。 猝然间每时每刻都变得极其难熬,仿若学不乖的猫儿,扑在身上抓心挠肝,分分秒秒不得安宁。 “三更,同归。” 兰玉胭与她约的就是此处,连着时刻带在身边的弓都留给她了,她得守着等兰玉胭回来,不能叫她找不着人。 又是一阵惊呼,沉沉长夜里忽而有了光,兰恬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归雁山一处,火光冲天,映得天幕泛出了一层诡异的白。 仿佛在冥冥之中昭示着什么。 也好似是听见了打更声,渺远而不真实,有如是在虚幻之中传出,难辨真假。 惊雷乍起,随着嘈杂愈盛,火光猝然弱下,紧接着又窜起,只是不如最初时骇人,压去了势头,是与什么达成了势均力敌的较量。 兰恬骤然起身。 脸上沾上了冰凉的水渍。 原来是雨。 窗叶大开,暴雨瓢泼。 是几更天了? 兰玉胭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兰恬心里终于后知后觉地生出了疑问。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与第一回从归雁山上下来时一样,再次感到了茫然。 门开的那一刻,兰恬仿佛是抓住了最后的救赎一般,猛然转过头去--兴许她自个儿也不晓得自个儿那一刻眼中的光有多亮。 只是这亮光马上便暗了下去,连带着迁怒了破门而入的姜昊:“怎么是你?” 姜昊道:“回家。” 兰恬自然是不愿:“我等玉胭,她三更会回来。” “齐飞去找玉胭,”姜昊顿了顿,终究将话说全,“已经三更了。” 齐飞与姜昊约的,也正正是三更,只是内容有所不同。 齐飞说:“三更,如果我没回来,带兰恬走。” -- 此刻归雁寨中,兰玉胭也是一派茫然。 她遇上了江珮儿。 正正是在江珮儿与那些个不知该属于哪方势力的人起冲突时遇上的江珮儿。 叫江珮儿指着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她鸠占鹊巢冒充公主。 也是极力撇清。 她是在暗处,那伙人兴许没发现她,可江珮儿分明是看见了的。 匆匆一眼,便又挪开目光。 江珮儿是看见她的。 兰玉胭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想问江珮儿一声你何必,只是江珮儿此刻就好似个泼妇,全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甚至于,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而她竟也真的就没有迈出那一步,去给江珮儿澄清。 或许也有人是看见了兰玉胭的,却是提防地看了两眼,见她完全傻在了那儿,便又不管了。 江湖上不少人愿意置江珮儿于死地,却不大乐意搭理兰玉胭--毕竟若兰玉胭当真是公主,只叫齐昕自己去解决便好了。 江湖中较太子身边而言,那当真是逍遥自在,但凡是有想过的,都不大乐意趟这趟浑水。 他们咄咄逼人,什么道貌岸然不以多欺少的规矩也不管了,只冲着江珮儿一个人去。 江珮儿也向来是个硬性子,见势不好也不肯逃,长鞭带起了风,被她甩出了千百种形状,所及之处目光难随。 如舞者掌心彩绫般华美,也似苗女腕上灵蛇般歹毒。 江珮儿骤然一侧身,源头不知何处的一枚飞针便挑断了原本便松松垮垮宛如摆设的发带,墨发随月光倾泄而下。 刹那间,兰玉胭只觉得自个儿看见了火中飞舞的蝶,艳丽得非同寻常。 只是最为艳丽的也通常是带毒的。 只见那鞭子一卷,舔过了某一人的喉咙,那人还持续着瞪大眼的惊愕。 片刻之后血液喷溅而出,那看上去的轻轻一扫,居然就扫出了那样一个裂口。 便是方才偷袭的人,当场毙命。 江珮儿不为所动,只将染上了血色的鞭子牢牢拽在手中,冷冷地瞧着周围的人。 她的目光定在了一个方向。 良久,只道:“滚。”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十几岁的一个丫头片子,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杀了人。 居然还敢挑衅。 随着不知谁的一声“魔女杀人啦”,自然又是群起而攻之,带了恐惧和愤恨,狠厉较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江珮儿又怎么可能像他们所想的那般轻松,都不过是硬撑罢了。 兰玉胭却明白那声“滚”不是挑衅。 那声“滚”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去躲自己的安宁。 只是她怎么做得到去心安理得叫江珮儿一个人顶着? 那些人会杀了江珮儿,一定会。 兰玉胭下意识摸了摸身后,想起来自己把弓留给了兰恬,这样要紧的时刻,居然是真真正正的手无寸铁。 手无寸铁,那便抢了来。 这样疯狂的念头,兰玉胭从前是不会有的。只是若在这儿的是 分卷阅读53 :3∠)_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7章落定 “蕙儿可是身体不适?怎的这片刻功夫便出神好几回。” 兰玉胭骤然回神,瞧见的俨然是皇后一张无喜无悲的脸。她垂眸,没来得及言语,便听皇后继续道:“你今日先回去吧,嫣儿必然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兰玉胭一愣,顺从地告退了。 自然是会心不在焉的。 眨眼间入宫已三年有余,每月十五仍是齐飞回宫述职的日子,而她依旧是不能见到人。 当初与林晗最后一面,二人皆是心神大乱,林晗受了一掌,兰玉胭滚落山崖叫水冲走,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张好生熟悉的面孔。 小姑娘掀帘进屋,与她一打照面,便是一愣:“是湖边的兰家姐姐?” 正是兰玉胭与兰恬离开兰家后,救下的第一个小姑娘。 兰玉胭也没明白怎么会遇见,心下狐疑,依稀记得这小姑娘的家长还是位藏头露尾的贵人,想着大抵是叫这贵人救了一命,正想撑着身子坐起来道谢,顺带问问外头情况,缺叫小姑娘飞扑过来一把摁住了手,尚且稚嫩的小脸儿端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老成模样:“姐姐还不能起身,师父现在在外头煎药,一会儿便进来。” 她话音方落,便有人进来了,来的是一位年轻公子,眸中含着笑,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温润如玉,可兰玉胭却分明觉得他这笑意里确实没什么喜色。 小姑娘瞧见他,便是眼前一亮:“大哥!” 接着又道:“兰姐姐这是怎么了?” 原来也不是那位师父。 公子上前来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又看了一眼兰玉胭,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道:“我介绍一下。” “齐朝歌,齐嫣儿,算是齐飞的大哥和小妹。” “嫣儿,她不是什么兰姐姐,她是你林家表姐,尘埃落定后,便会成为你皇姐。” 直到齐嫣儿的师父端了碗药进来,齐嫣儿也没能再说出第二句话,只保持着这瞠目结舌的模样。 那位师父倒也是个老熟人,便是最早遇见的医馆的老人。齐朝歌待他极其恭敬,道了声“虞老”,伸手要接过药碗,却叫老人躲开了。 老人亲自端着药走到兰玉胭床头,往小几重重一叩,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些个姓齐的后生,真是惯会找死。” 兰玉胭真的十分想反驳一句自己姓啥都不姓齐,只是没敢。 毕竟齐嫣儿和齐朝歌堂堂公主皇子在老人面前这样心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兰玉胭却是心念一转,又将齐朝歌对老人的称呼默念了两遍,终于觉得老人除了原本见过的熟悉之外还有几分余的面善,脱口道:“敢问前辈与……” 虞老瞪了她一眼,每个好声气:“舍弟不肖,见笑。” 用得倒是恨不得将人逐出家 分卷阅读54 门的语气,缺叫兰玉胭莫名品出了几分不情不愿的骄傲。 齐朝歌适时插话:“虞老前辈也是记挂着您的。” 然而老人很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了一声,留了个眼神叫他自个儿体会。齐朝歌也心虚,这两位老人家都是一样的脾气,城东破庙门口苹果树上拴的那头驴都不好说有没有他们俩犟。 ——分明都是相互想念,却从未提及一句,更拉不下脸面走动走动看一眼,这也不晓得是谁随了谁。 齐朝歌没留太久,虞老不许兰玉胭出门,齐嫣儿也不知是因什么缘故被留在了这儿与兰玉胭作伴。 期间兰玉胭三翻四次跟虞老旁敲侧击问起外头的事,虞老都毫不含糊,几次声称再吵就一针将她扎成个哑巴,威胁的手法与当初威胁初晴的别无二致。 后来那从前遇上的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来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包冰糖葫芦,原本中间也有兰玉胭的份,只是叫虞老以忌口为由截下了,兰玉胭便只能是端着碗白水看着这一个老头子一个糙汉子还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子一同吃着冰糖葫芦。 齐嫣儿与汉子不算生分,也就是这时候兰玉胭才晓得了汉子原来叫徐棁,与林晗身边的卫擎原本是竹马竹马的关系,与林晗也是熟识的,故而对着林晗和齐瑄这闺女儿,也有了分待妹妹的意思在里头。 只是外头的事,齐朝歌没有吩咐过,他也不好多说,只叫兰玉胭继续等着,等到尘埃落定。 可尘埃落定了又如何呢? 他看着年轻的姑娘,心里也是感慨。 当了公主,成了旁人眼中的千金之躯,便一定能过上旁人钦羡的日子了么?卫擎当年执意追随林晗,当真就没有为了自在的意思在里头? ——诚然那人不管留不留都会成为卫家的累赘。今上能因一重伴读的身份疑心林晗,对其赶尽杀绝,便也未必就会对自小将林晗当做榜样的卫擎网开一面。 所以,一切到底是怎样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呢? 这个问题,即便是扔给齐朝歌,他也未必能说清。 这一场尘埃落定,兰玉胭等了三个月。 三个月前今上龙体抱恙,每况愈下。 同时,太子齐昕下令封山,四处搜寻林晗等人踪迹,未果,得宫中急报,与齐朝歌齐飞先后赶回,侍疾。 皇后原本意图将齐嫣儿接回,遭今上反对。 太医院对症下药,却每每无用,不得要领。 二月前,今上终日头疼,夜间每每见康王胞妹南公主齐瑄入梦,并无言语,只垂泪看着他,再往后,康王妃江辞亦入梦。 不见此二人,则见尸山血海,火光冲天,宛若红莲地狱。 至夜间惊起,须有人诵经方能缓解头疼。 半月前,有梦一仙人,空茫之中与他遥遥相望,之后却又转身离去。今上大惊,伸手挽留:“仙人!” 那人步履未停,口中念念有词,依稀能闻是“遗珠”“未解”“因果”等词。 是夜,宗祠惊现一道金光,转瞬即逝,派人查探,蒲团上多一纸条,上书:“家和万事兴。” 似是先皇笔迹。 今上大骇,次日寻高僧解梦。 之后半月,京中消息全然封锁,齐嫣儿没等来自家异母长兄,兰玉胭也没能再见到徐棁。 而在一次见着齐朝歌的时候,他却是奉命来接两位公主回宫的。 两位公主,那多出来的一位,自然就是兰玉胭。 林氏女虽非齐氏正统,念其孤苦,加之其生母齐瑄无辜早逝,其父下落不明,破格将其接入宫中,由皇后择人教养。 林氏女情深义重,受兰家恩惠,毕生不敢忘,故赐名蕙,全齐心愿。 此外,太子禁足,皇后自认教导无方,欲剃度出家,为皇帝祈福,被齐朝歌等人苦劝,最终不过带发修行。 而兰玉胭则是在半年后自请侍奉皇后。 倒也不是说就此心灰意懒,只是今上依旧是不肯信这些事的,纵便天下人信了,他已是人中之皇,又怎么肯叫这些莫须有之辞左右。 但到底是怕了的,故而善待兰玉胭的同时,却不敢再叫她接触外界,生怕又出了当年齐瑄一样的事,更忌惮着当初那些个破事留下的隐患。 偌大一个皇朝,还轮不到叫一个小小公主左右的地步。 也不过是粉饰太平。 最初兰玉胭还有过念想,后来发觉自己几乎连齐朝歌都见不着,便明白有些事果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而后这宫门一关,便关了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在倒时差…… 然后二次元出了点事,很抱歉回来迟了 中间一些乱七八糟的希望下一章能交代清楚qq 好的我今天可能要先写一写别的东西(写得出来的话),就先这样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38章缘由 “只闻一声惊雷炸响,刺目白光之后,一张纸条飘飘摇摇落到那巡逻过来的侍卫面前,写的赫然是‘家和万事兴’五个大字。” “说来也怪,这样几个字,竟也是血淋淋的,凑近去看竟还叫人能觉察出些许阴冷……” 酒楼里,说书人仍对这早已算不得新闻的新闻津津乐道,不过是一张纸条,居然也传出了这样离奇的版本,从先祖震怒显灵到冤魂申述,各不相同,却毫无例外传得像是真的一般。 齐飞身后跟着姜昊当初捡回来的小师弟姜祺,姜祺如今也是七八岁了,正是对这些事最为好奇的时候,想着要多听几句,却还是怕落了单,只能急急跟上齐飞的步伐,心里有些郁郁。 小孩子惯常是问题多的,等到离了这长街,慢慢到了上山的路,齐飞才终于放慢了脚步。 姜祺练的是童子功,又是精力多到用不完的年龄,这一路连跑带跳都不带喘的,几步上前拽住了齐飞衣袖,稚嫩童声问道:“宁王哥哥,那说书的爷爷说的是真的?世上果真有鬼么?” 齐飞一面纳闷这孩子怎么就不见有累的时候,一面腹诽若是叫看着不过三四十的说书人听见了姜祺这称谓是不是得气疯,到底还是没忍心叫孩子失落:“纸条是真的,至于鬼怪,若人一生行得正走得直,自然是不会去怕这些东西的。” 其实纸条也是假的,谁不知道这从头到尾只是一出戏呢?只是不知因谁而起,又不知谁将计就计,最后仿佛都没落得好。 小孩皱着眉想了想,也不知是想明白没想明白,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太子被废,就是因为行不正走不直么?” 齐飞一愣,没想过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居然也会问起太子被废的问题,心说这事还真是闹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娘也当真是狠得下心。 姜 分卷阅读55 祺见他没言语,又道:“是因为毁了遗珠么?” 齐飞转头看向小孩,小孩吐了吐舌头:“是家里洗衣服的两个姐姐说的,我也听见说书的爷爷讲了,‘遗珠主和,父子不和,兄弟不睦,大祸矣’。” 瞧见小孩小大人一般的模样,齐飞不由失笑:“这话你听得懂?” 小孩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懂的,老师教过我啦!” 说着往前蹦了两步,摇头晃脑也不知学的是谁:“为人之子,当以孝,为人兄弟,当以敬,一家上下形同手足,手足断而不可续,误人终身……所以我说的对不对呀?” 齐飞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对,小祺最聪明了。” 姜祺对这样的称赞欣然受之:“那是自然,老师也总夸我是同龄人里最聪明的呢!” 齐飞自然不觉得这是错的,只是到底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就真将事情始末猜清楚?若真能办到,也未免太过骇人。 “遗珠”与“家和万事兴”自然是有牵扯的,只是齐昕并非真正毁了“遗珠”,他便是一直存了那份心,如今也没那份力了。 那句有关“遗珠”的话,最早,竟是从皇后娘娘那儿传出来的,皇后娘娘所指的遗珠,便是齐昕那堪称被流放到岭南的堂兄,也就是齐飞本人。 齐昕妒忌齐飞,妒忌自己的亲生母亲对齐飞视如己出,更妒忌胞妹亲近齐飞和齐朝歌却独独不愿亲近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兄长。这一切,皇后娘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齐昕是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孩子自小便有些许偏执,今上认为无伤大雅,皇后却是怕的。 齐昕是嫡长,理所当然的太子殿下,她怕儿子重蹈今上覆辙,怕今上和自己百年之后齐昕不会放过儿时与自己争宠的齐飞与那个独独不肯亲近自己的妹妹齐嫣儿。 或许一开始皇后不过是想暗示齐昕要重手足之情,只是原本便神神叨叨破绽百出的局,哪里瞒得过今上。今上对齐昕稍加透露,更做好,也顺带,徇私除掉不该存在的人。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些事那就是天意——可哪来这样多的天意? 大病一场,梦里冤魂索命,甚至病好后又是天灾,事情接二连三地来,今上便是不信,也是会怕的。 他也想不明白,她待皇后一向是掏心掏肺,荣华富贵地养着宠着,他所维护的发妻为何还不与他一条心。 明明看到过康王和齐瑄是如何差些将他害死,却还是妇人之仁,狠不下心来培养齐昕作为君王的果决。 有些个事儿,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齐昕对齐瑄遗孤的杀心是真的,这一点,也未免狠得有些许过了,更莫提当初他还是下令过搜寻齐瑄,保齐瑄一名,以继续维持这个仁慈的名声的。 今日欺君罔上敢自作主张对表妹赶尽杀绝,改日是不是便敢弑君夺位了? 禁足,除却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是真的想叫齐昕反省反省。 叫他明白,什么叫做君命不可违。 即便是太子,也是一样。 不,正正是太子,才更该明白。 越庖代厨,从来都是最不该被容忍的罪过,这一点,比擅离职守更为可怕。 齐飞带着姜祺上到兰家的时候,正好瞧见了游历归来的兰情。 兰情与当初也大有不同了,原本她是想着一辈子留在兰家的,只是三年前兰恬被姜昊带回来之后,苦等数日,一蹶不振数月,闭关一年,而后接了她身上这担子。 当时不到十七的姑娘站在她面前,身上少了最初时候的活泼,倒是不知何时添了几分她所熟悉的稳重与淡然:“外头名山大川风光无限,姐姐若是想,不妨便出去看看。” “家里我会看着,族中前辈也会教我。” 然后兰情真的就扔下兰恬跑了个没影。 虞有常当初说兰恬性子像爹,其实是没错的,兰情与兰恬两姐妹,实际上一向看起来稳中有担当的兰情才是更为跳脱的那一个,而兰恬只是需要时间成长。兰情自告奋勇担起一切,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姐姐。 如今兰恬提了出来,兰情也了解自家妹妹,兰恬虽说又是任性胡闹,却也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况且她也不是什么遇了些事儿便要叫人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类型,倒是叫她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大抵还要比闲着好些。 于是族长之位就这么交接了,兰情撒欢一般扑进了名山大川的怀抱,兰恬则是在一点点的学习中,带领着手下去将偌大一个家族与其余附加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此刻遇着了,兰情笑着摸了摸姜祺的脑袋,给小孩递了一把糖果,瞧着姜祺满是嫌弃地收下之后,才慢条斯理转向齐飞:“你这回回来,见过小恬了么?” 自然是还没有的,说来齐飞如今也有些怕见着兰恬。不知为何,哪怕兰恬一直表现得淡淡的,对兰玉胭的事甚至不如兰情关心,齐飞却总觉得兰恬分分钟能提着刀便上京劫人。 他分明记得当初兰恬与兰玉胭关系没这么好,如今表现出来的也没这么好,故而这感觉真是诡异至极。 而齐飞虽然莫名其妙成了兰玉胭的表兄,成了兰家一干人之中最有可能接触到兰玉胭的人,他却当真连兰玉胭的一面都不曾见过,为数不多的消息,还得去托关系打听。 左右一闹,他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兰恬的不闻不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齐昕就是个心理扭曲,别太在意他 然后上一章太子被废改成了禁足,一会儿再废 今晚还能爬上来是因为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爬上来了,二十号考科三,要练车o(╥﹏╥)o 我尽量吧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39章三九 兰恬见到齐飞,毫无意外的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加之兰情回来,更是表露出了这两三年里难得的活泼。 ——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从前了。 兰玉胭离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归根结底,除却知情人士,从前便没人想过兰玉胭竟不是兰家人,而兰家还能捡回来一个公主。 哪怕没到落叶归根的地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也都还是天经地义的,别人血脉至亲要将妹妹的骨肉领回去,他们还能拦不成——也真真是可笑,在兰家出来的人面前,兰家人竟头一回成了插不上话的外人。 分卷阅读56 诚然即便不是外人他们也插不上话。 可思来想去,家里头忽然少了这么个人,哪怕少了的人从前总是安安静静不打眼,埋没在人堆里平日基本看不见,这会儿总是有些怪异。 最显然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大抵就剩下兰双双一人了。 饭后也不晓得是谁提起的兰玉胭,便听兰恬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那样小心翼翼的谨慎性子,配这样的出身也不稀奇。” 这话齐飞不置可否,便也干脆没接,心里其实并不那样赞同。 兰家出来的人,甭管是谨慎的还是张扬的,个个都是傻子,况且兰玉胭那样看着规规矩矩的人,未必就当真适合处处是规矩的京城。 这没人接茬,兰恬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妥当,继续道:“也不晓得一干子人是撞了什么邪,兰家这些年少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少了她怎么就不对了。” 这话齐飞还是没法子接。 万幸是与姜昊约定离开的时候也到了,正好与不知为何打算入京一趟的兰情同行。 这一出了兰家,没当着兰恬的面,兰情的说法倒也算是中肯。她一向是关心妹妹的,兰恬的变化不可能是看不见,只道:“我不晓得小恬和玉胭外出这些日子是经历了什么,一家人感情好从来都不是坏事。” “只是小恬大概还不晓得,其他孩子对玉胭离开有这样的反应,除却是兰家人感情深厚,还因为她自个儿的态度。” 齐飞连同姜昊都没反驳,只是没人在连同面前提过这件事。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兰家人有出门历练的,有经年在外不归家的,连同兰情与兰恬的父母也是不着家的类型,只是大家都明白他们生是兰家人死是兰家鬼,不管到了哪儿终究是兰家的,可兰玉胭不同,更名改姓,这种事在也还是头一回。 故而最初听齐飞说起“南公主遗孤林氏女蕙,封明公主”时,愣是没几个人是觉着对劲的。 不同于旁人的落叶归根,兰玉胭是真真正正的一去不回。 然而这事也不是他们能控制的,总不能真的就撺掇着齐飞去篡位,即便皇后偏爱他,即便他也姓齐,这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大逆不道的事儿。 兰家不都管教,可若齐飞当真要谋权篡位,想煽动兰家站自己那一边,那兰家非但不可能与他站一边,连同姜昊在内,眼中都不可能容下这么个乱臣贼子。 虽说最终目的都是京城,齐飞中途却还要改道走一遭去探望一位老人。 如今齐飞也能算是自由身了,付出的代价是终生不娶——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承认了自个儿不喜欢姑娘。 也顺带调戏了三两个要反驳的官员。 横竖即便他将来反口,也是不可能攀上什么能为他助力的好姻缘的了。 瞧着皇帝的意思,甚至还有给他挑个男王妃的意思。 至于他是怎么拒绝的,这就不是个重点。 甚至于齐飞这个人原本便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总归这样多的皇子,并非个个都是被迫害妄想着也并非个个都不长脑子,皇位这等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齐飞。 这回绕路,也因着某位隐姓埋名多年的老人家因救了明公主林蕙一命,身份瞒不住,齐飞也终于是有了机会去探望他,以及某位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成了老人关门弟子的小公主齐嫣儿。 话说齐朝歌原本也是在这一处的,只是齐飞前脚刚到,他后脚就不见人了,当初要避嫌那会儿都不见他跑这样快的。 旁人那儿得不到兰玉胭消息,齐嫣儿这儿却是可以——好容易等到有人给自己作伴,加上皇后又吃斋念佛去了,轻易不见人,小丫头在宫里的时候更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兰玉胭身边。 说起来也不晓得这小姑娘是怎么看人的,从前便不亲近亲哥反倒亲近齐飞与齐朝歌,如今多了兰玉胭这么个素昧平生来路不明的表姐,居然也是亲近,总不能说是光凭救命之恩吧。 皇后是请了尚家大小姐去教兰玉胭那些个贵族里女儿家该学的东西的,齐嫣儿也爱缠着去听,偏生尚知春实际上还是个嘴上没把的,瞧着齐嫣儿亲近兰玉胭,对其余人却戒备,逗过了几回,得知了这么个阴差阳错的救命之恩,玩笑道:“要不是亲姐姐,小公主怕不是还想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呢么。” 兰玉胭眼见着她这掰不出逻辑的一段话一气呵成,整个人目瞪口呆。 原来疯的不只是间歇性忘记自个儿是谁的尚听雪,还有这什么话都敢说的尚知春么。 尚知春面色不改,好整以暇:“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殿下觉得这竟是稀奇事么?” 以身相许不是稀奇事,稀奇事是你明知面前这个小的是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却还敢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胡说八道。 也不晓得皇后娘娘到底是怎样挑的人。 尚知春与她的重点却不在一处,她恶作剧一般揉乱了齐嫣儿的发,丝毫不打算思考自己这个动作到底算不算是大逆不道:“那莫非殿下觉得两名女子在一起是接受不得的事?” 明明神情姿态不曾变动分毫,兰玉胭却觉得尚知春身上的气息陡然变得锐利。 她几乎忍不住要扶额。 从前便是木讷寡言的性子,话不多说,向来直接办事,可这三两年与尚知春相处久了,真真是要教她逼疯。 兰玉胭定了定神,将齐嫣儿拉回了自己身边,忽而伸手捂住齐嫣儿耳朵,轻声道:“并非玉胭认为两名女子如何如何,只是尚姑娘,嫣儿还是个孩子。” 说来也怪,有些事并非主流,可兰玉胭每每听闻却不会觉得排斥,归根结底,两个人之间的事,容不得第三人置喙。 一个外人,管得着那么多么? 谁又不是平等的呢? 只是不去反对,却不代表兰玉胭会赞同尚知春在尚且是个孩子的齐嫣儿面前去用引导意味这样强的方式讨论这样一件事。 她所支持的只不过是顺其自然的,而非刻意引导的。 尚知春听了她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居然笑到不能自已,好一会儿才伸手虚虚抹去了并不存在的笑出来的眼角的泪珠,乐道:“殿下,小公主可不同你,人家是皇宫里长大的。” 深宫之中,被保护得再怎么好,长到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是什么都不知晓的。 就更别说这两年那些个风言风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也差不多该重逢了 这几天老是中途出事o(╥﹏╥)o 明早去练车,不打台风能用电脑的话下午开始赶进度o(╥﹏╥)o 预警,走向真的很迷,还很雷,可能会搞个比武招亲什么的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o章 分卷阅读57 四零 传风言风语的人吃的大抵也是熊心豹子胆,皇后是公然偏帮齐飞,也是打齐飞小儿时便偏宠他,如今兰玉胭回来了,皇后虽对她也不差,却终究不如对齐飞那般亲近。 若放在别个身上,大抵会造皇后与康王的谣,可皇后与康王又实在是没有交集的,无恩更无仇,在皇后成为康王皇嫂之前二人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某个王爷与某个朝廷命官家的大小姐,况且以皇后当初的身份,大抵也配不上康王当时的风头,正如同在江辞出现之前,呼声最高的皇子妃其实是另一家的小姐。 况且今上不是没心机的,又最爱将计就计,若皇后跟康王之间有龌龊,也不会叫他心甘情愿娶作正妻立为皇后宠了这么些年。 结果就不晓得是哪儿跑出来的机灵鬼,指出皇后与康王虽是八竿子打不着,却也与当初康王府上另一人极其亲厚。 彼时江辞也是个天真率性的姑娘,学的也是容不下大逆不道的规矩,今上地位又不必如今,后宫设宴的时候若皇后叫人暗讽了,她总会不明所以顺势拆台,为此甚至还不小心得罪过人。 皇后年长于她,见她真心,自然也善待她。 但事实上,直到康王因谋反下狱,江辞在牢中过世,她们之间也没真正出过什么事。 后来皇后问过,问到的太医却无一例外是说江辞月子没坐好,落下了病根,牢中环境不好,饭菜简陋,故而没能撑过去。 ——都是极其有道理的。 可江辞自幼习武,齐飞又是顺产儿,江辞又不是不肯安安分分将养的人,以她原本的体质,又怎么至于在月子里落下病根?而康王一家下的是天牢,天牢不是关那些个乱七八糟犯人的地方,环境再怎样差,又怎么至于生生熬死一个并非十分娇贵的姑娘? 后来皇后养了齐飞,也是发觉这孩子先天缺陷,即便聪慧,在武学之上却不可能有什么造诣,若扔进江湖里,便只可能做个绣花枕头。 不管是不是人算计,这账,皇后是记在了今上头上。 她没能见着江辞最后一面,只是在后来求了皇帝,将齐飞领到了自己身边。 她亲手帮孩子换下了脏得不成样子却已很长时间没人在意过,甚至于有人以为将来也不会有人在意的脏衣,亲自帮着孩子洗干净了身上的污垢,换上了原本属于亲子的新衣。 小小的孩子不言语,只是看着她,任她摆布。 满心满眼都是戒备。 与他娘亲一点儿都不像。 江辞的孩子,江辞一手教养出来的孩子,原本是该与她一样,温和率性,不去争些有的没的,却也不会任人颠倒是非恃强凌弱,他该健健康康长大,长成那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夫妻二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娘娘怎么哭了?” 小小的孩子没忍住出声询问。 皇后忽而一愣,为这一声娘娘,也为这一声询问里的关切。 这是个早慧的孩子,原本一声亲亲近近的婶婶就这样成了娘娘,定然不会是江辞教的,那就只能是孩子自己察言观色,明白今夕不同昨日。 可那稚嫩声气中藏不住的关切…… “呀,雲曦姐姐可算是笑了呢!” 音容笑貌,如昨。 或许最初时候皇后也没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想着要将江辞的儿子养在身边,小心翼翼护着,她只当是不忍,不忍叫江辞的孩子流落在外,受人欺侮。 可谁就没点儿私心呢? 待齐飞与齐昕年纪见长,关系也愈发不和谐,她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偏心的,偏心到,生怕亲儿子会像他老子一样,叫江辞的孩子也像江辞一般,明明无辜,却为人不容。 也是那个时候,她发觉,自己确确实实是怨着今上的,怨他没留江辞一条活路,怨他多疑,将齐昕教成了那副模样。 但这又何尝不是她疏于管教? 最初听皇后讲起这样的事的时候,兰玉胭倒不惊异于皇后对江辞的感情,替旁人养孩子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听说,皇后也不过是冷落了自家孩子,还有个养得更疯的——江秋兰不还连替死鬼都养好了? 就譬如兰家,也不是去咒谁,不论是谁的孩子,兰家人都不会叫兰家后人流落在外。 假使,假使当真有那样一天,她和兰恬难道就会对彼此家人置之不顾么? 虽说这例子确实是太过奇怪了,兰恬将来会嫁给什么人,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兰玉胭是想象不出的,不过,如果孩子生得像母亲,那总归一定是玉雪可爱的。 只是皇后只知是子肖父,怎么也不想想若是自己好好教导过齐昕,齐昕又是否还会长成如今模样? 从一开始也不过是偏见,如此一来,兰玉胭倒觉得齐昕确实是可怜了,原本该是名正言顺的东西,却没人告诉过他如此,倒是旁生枝节,害人害己。 不经意便聊到了这样扫兴的话题,尚知春倒是忘了自个儿有多疯,看着时候差不多,居然就主动告辞了,留兰玉胭自个儿哄孩子。 兰玉胭也是为难,谁料齐嫣儿是个鬼灵精的,她看了看兰玉胭,忽然道:“是母后和哥哥不对。” 兰玉胭一愣,只听齐嫣儿继续道:“母后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该一心一意,她说她对不住父皇与哥哥,但哥哥要害二哥哥和大哥哥,也要害皇姐你,所以他也错了。” 对上了小姑娘清澈而坚定的一双眼,兰玉胭忽而就有点虚了。 她说不好齐嫣儿究竟知道了多少,又还有多少是不知道的,皇后又为什么要在这些方面都对年纪尚小的女儿毫不遮掩。 她是想着该护着小孩不叫小孩知道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如同在兰家兰情以及一些长辈他们护着很多人,可她却忘了,兰情也说过,没必要瞒着的事情,也不必瞒着。 什么都不知道,对齐嫣儿来说未必就是好事情。 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孩子,年纪不大,敏慧,心如明镜,是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澈。 只有对错,却无爱恨。 正如如今进了佛堂的皇后。 也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谁都不晓得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至少,兰玉胭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的。 若是自己的亲妹妹,她一定不会叫亲妹妹变成这般模样。 同时也庆幸兰家不是这般模样。 兰兰夫妇知道的东西不会少,兰情成为家主之后知道的东西也不可能少,可他们从未将这些过早地告诉兰恬,所以啊,最初的那个兰二小姐,才有着那样不经世事的嚣张高傲,而不会像齐嫣儿这般,明明都是众星捧月的命,却懂事得叫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58 感情苦手…… 我也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晚上还有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1章婚事 只是过了这一日,便有如同无事发生过一般,尚知春照旧是来教兰玉胭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齐嫣儿也照旧要缠着兰玉胭,兰玉胭也没再提什么,就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齐嫣儿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公主,尚知春也没提过什么要命的话,兰玉胭更没从皇后那一处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 再到皇后身边服侍,听了什么也只当做没听见过,被皇帝问话也是一问一答没多余的话语。 反正,她也是惯会粉饰太平的不是?很多事,没必要刨根问底。 日子便还是这样一日一日地过,直到某一日,尚知春入宫时带了个叫兰玉胭一时间都不晓得该怎么反应的消息:“你晓得么,大皇子要娶妃了,婚期就在八月。” 兰家那边也是震惊的。 原本兰情往外跑是要半年不归的,这一回不过是三个月,兰恬便又一次看见了自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又跑了回来的姐姐。 兰情看起来相当心虚,问她,却又是没做什么亏心事。 倒是第三日,兰兰与兰城双双回到兰家。 当晚,兰家长辈召开紧急会议,挨训的人头一回成了一向叫人省心的兰情。 兰恬也是想不到自家姐姐叫人不省心起来能这么不省心——头一回搞事,直接就是私定终身。 还是门不能退的婚事。 不管别人是个什么反应,兰恬得知兰情是直接拎了张圣旨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 好在这回当爹娘的在场。 兰兰与兰城倒是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下去赶紧准备。 到第五日,宫里头的东西也到了。 兰情因自作主张,领了禁足的惩罚,正好是蹲在屋里绣嫁衣。 兰兰与兰城都没如何说,兰家也一向是包容孩子的,自然也就没人多说了,唯独兰恬等着没人了,悄悄跑到她姐姐房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是不是他逼你的?” 兰情先是愕然,愕然之后又是好笑。 兰恬是不认得齐朝歌的,只知道兰玉胭是齐朝歌给带回了皇宫里。可从前齐昕给她的印象也实在是过于差了,齐飞又没否认过齐家儿子娶个兰家人的好处——即便兰情现在不是家主了,可家主是兰情最为亲近的妹妹,都是一样的。 兰情是打心底疼这个妹妹,也明白妹妹是真紧张她,愣了一下之后只是摸了摸兰恬的头:“小恬,有个事我一直没说过你。” 兰恬洗耳恭听,兰情便继续说了下去:“你看人看得太绝对了,如同过去,我也晓得你一直看玉胭不顺眼,觉得她清高、做作。” 这也确实是兰恬最初时候的看法,兰只是兰恬是不屑于背后嚼舌根的,便也只是自己这么觉得,对于兰情居然能说出来,她也是惊讶。可想处过一年,她也明白事实并非如此,登时便道:“可我后来知道玉胭不是这样的了。” 兰情摸了摸刚补完最后几针的一朵花,确定了平整,才道:“你与兰玉胭相处许久,明白她只是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只是你没有见过朝歌,又怎么能断定他是怎样的人呢?” “小恬,一样的错误,你还要再犯吗?” 兰恬没能说出话来,每每遇着跟兰玉胭有关的事,她便容易魔怔。 说来也是恍惚,怎么就从最初的互看不顺眼,到后来好容易成了能并肩的朋友,她原本还想过回到兰家后便与兰玉胭道歉,想兰情引荐兰玉胭。 人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一起经历过那几个月,就好像一场梦,她的朋友,她认可的人,忽然就变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也是回到了兰家,兰恬才发觉,原来到头来,兰玉胭居然也成了特殊的那一个——除却家人,还没有谁与她是那样亲近的关系。 忽而就后悔了,后悔当初自己狂妄,没有趁早与兰玉胭结识,白白错过了这么些光阴,到头来又是孤身一人。 也不是交不到朋友,兰双双与她总归是能算上朋友的,可不一样。 至于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兰恬却又说不出来了。 兰情见了妹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无奈,只说了几句将兰恬支走,话里话外是叫她放心,相信齐朝歌人品。 说来她当初识得齐朝歌时,哪里又知道对方竟是这样的身份——若知晓,也就不会有后续了。 两人是不打不相识,兰情原本不是武艺见长的,但收拾个贵公子还不是问题,结果齐朝歌不过比她稍弱,与典型绣花枕头齐飞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也就是他们都不过规规矩矩学的理论招式,江湖气不中,任凭二人中随意一个遇着了真正的江湖人士,都讨不着好处。 兰情不是靠着伶牙俐齿的,齐朝歌也不是齐飞那个满肚子歪理不说不痛快的,随意聊了几句,发现性情相投,也便一同走了几日。 分道扬镳之后,兰情想的是到京城看看能否探听些许兰玉胭的声音,哪承想在遇着麻烦时又一回遇见了齐朝歌,也是这回,兰情才晓得对方身份。 只是兰家人相交向来也不在意身份之类,兰情也没隐瞒什么,依着齐朝歌暗中对兰家的了解,有兰情这个名字,也便够了。 二人依旧是保持了来往。 时日长久,郎有情,妾有意,却谁都没打算捅破那层窗户纸——都不想对方难堪。 原本以为就这样了,结果便是上一回如今,齐昕手下也不知什么人狗急跳墙,直接将“大皇子与兰家前任家主私交甚密一事”捅到了皇帝面前,企图给如今算是春风得意的齐朝歌安个什么罪名。 结果先是齐朝歌被单独叫去问话,而后暂住京城的兰情莫名其妙被带进了宫,在之后,就是一份赐婚的圣旨直接给砸了过来——皇帝说了,既然两情相悦,不如成亲。 这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兰恬在家里懵圈,兰玉胭则是在京城懵圈。 尚知春是个想得多的,即便她想得不多,虞有常看好兰玉胭,自然也会要尚听雪教尚知春其中的关联。 要将齐昕的禁足解除,便总要有个由头。 皇长子大婚,且这皇长子一向是踏踏实实做事的,齐昕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又是他给稳住的局面,皇帝为了响应那一句“家和万事兴”,为了给长子积些福报,便也总不能一直将嫡长子关着。 也等同的,齐朝歌大婚那一日,兰玉胭应当是能见外人的——再怎么说,兰家将她养大,兰情又将与齐朝歌成亲,不让兰玉胭出来,总也是说不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结果……还是没见上…… 分卷阅读59 下一章肯定能见上了,但下一章的时间又不敢保证o(╥﹏╥)o 我尽量快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2章重逢 直到新年方过,一干人提前动身到了京城,兰恬也还是觉得魔幻。 且不说好好一个姐姐怎么就要成为皇子妃跟齐飞沾亲带故了,她爹妈两个作为疑似土匪,又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京城有房产呢? 话又说回来了,在兰兰和兰城表示有房产,可以叫兰情再京城出嫁之前,齐飞也曾表示过都是自己人,可以提供一处房产叫兰情有个出嫁的地方,结果毫无疑问是叫兰恬抽了一顿。 而齐朝歌大喜的日子将近,齐飞作为兄弟,也必须是得回京的。 只是大抵这些年实在是叫兰恬吓着了,在岭南时尚好,来到京城真是能躲则躲。更多时候他想找姜昊,姜昊还非得蹲在姨父姨母跟前,替他两个不算熟悉京城的表妹鞠躬尽瘁。 原本还有个齐朝歌,只是齐朝歌最近实在没空也没心思搭理这个便宜弟弟。 闲到无可奈何之下,齐飞干脆自告奋勇带孩子,齐嫣儿原本便亲他,皇后对此倒也是颇为赞同。 到齐嫣儿缠着兰玉胭去听尚知春讲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时,齐飞便去寻尚听雪。不巧尚听雪其实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烦不胜烦之下,便三番四次撺掇齐飞去喝花酒,活生生将人吓退了。 到后来尚听雪忽而主动找齐飞,齐飞听着通报还给下了一跳,下意识瞧了一眼好容易来一趟他住处的姜昊——齐飞虽说一向养在皇后身边,后来及冠之后直接到了南边,但他偶尔也会回京城住,哪怕没专门建府,房产总还是有那么几处的,如今在的,便是皇帝赏赐的,他惯常住的一处。 府里管事的老人原本以为来姜昊一位贵客便是极其难得的了,哪承想就这同一天居然还能迎来第二位贵客。 只是这第二位贵客仿佛不那么受欢迎——诚然一个成天想着怎么坑主人的贵客是很难受欢迎的。 只是这次尚听雪过来,可不是为了坑齐飞的。 喝过了一壶好茶,与姜昊聊了一会儿,尚听雪才极为吝啬地将目光投向了齐飞:“我妹妹说……” 齐飞假意一愣:“那不是你姐姐吗?” ——这对双胞胎,向来是尚听雪管尚知春喊妹妹,尚知春管尚听雪喊弟弟的,齐飞这回儿被晾恼了,是刻意要给尚听雪添堵。 而事实上尚听雪其实也不大在意这大小的问题,对着齐飞的挑衅,也是微微一笑:“你听我说便是了。” 倒衬得齐飞幼稚。 这头齐飞还掂量着怎么给尚听雪添堵,那头尚听雪已经说出了要带到的消息:“我妹妹说接下来直到大皇子大婚,她都不必再入宫给公主殿下教习了。” “陛下许了殿下上元出宫看灯,且允许她外宿。” 齐飞一愣,转头便见姜昊谢过了尚听雪,拱手告辞:“我回去跟小恬说一声。” 尚听雪乐道:“我与你同去……你们别那样看着我,我跟兰姑娘也算是旧识,她进京这么些天了,我都还没拜见过,显得多生分。” 纵便嫌弃,齐飞与姜昊倒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兰恬又不是个小孩子,她的交际圈,她自个儿能做主,况且这几年兰恬武艺精进了不少,若有什么不乐意的,叫她直接将尚听雪打出来便好,反正尚听雪不管记不记得自个儿是尚听雪,都不见得是个要脸的。 ——却不知这货是有备而来,一句“届时担任公主护卫的是我”骗走了兰恬的注意以及好招待。 吃饱喝足并承诺透露兰玉胭行踪后,又得了兰恬一个不知什么的承诺,尚听雪便心满意足离去了。 倒是齐飞好奇,等兰兰与兰城也离开,便拉着兰恬问尚听雪到底想要什么——毕竟可没见尚听雪找人提过什么要求,他还当这大少爷无欲无求只图好玩。 哪承想兰恬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尚公子说,毕生所求,便是听宁王殿下唤他一声相公。” “正巧我没什么擅长的,唯独这一项,可以不服打到服,便答应了。” 说完话,也不理会瞠目结舌的齐飞,兀自回了卧房。 齐飞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姜昊,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这又是哪儿开罪这祖宗了?” 姜昊没言语,唯独兰情在边上笑:“小恬是真的很开心。” 难得轻松,都没忍住打趣齐飞了。 这会儿兰玉胭还不晓得自己已经被好友的兄弟卖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被指派来服侍她的宫女翠儿瞧见她愣愣的模样,忽而便无由来地觉出些心疼。这个半道跑出来的的公主的事情她多少是听说过的。 原本是山林中无忧无虑的鸟儿,只因为那一点不同寻常的血脉关系,便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儿,在深宫之中困了三年。想来是习惯了舞枪弄棒的姑娘,却要学着大家闺秀,成日只在诗书与女工间沉浮——倒不是没有琴棋书画,只是陛下和大皇子听过一回公主练琴后,大皇子便求着陛下免了公主这方面的功课。 其实她也觉着摊上这么个主子是命好,主子心里没那么多高低贵贱,想不起来的时候都是无视她,想起来的时候只将她当成妹妹顾着,平日里她有什么疑惑,不许多问公主自己就说了,都是难得宽厚的主子。 看着自家主子大有发愣发到地老天荒的趋势,翠儿没忍住上前道:“殿下,您能出宫了。” 兰玉胭一抖,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之前是有皇帝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少赏赐,说明日起,她便能出宫走走,叫尚家公子带着她在京城好好转转。 以及上元节将至,,也是该好好玩玩了。 所以说,她这是可以出宫了? 直至到了尚听雪来接她那日,兰玉胭也依旧觉得恍惚。尚听雪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原本公主的规矩是多些,只是殿下是江湖出身,自然就没那么多东西束缚。” 就如同当年齐瑄,也是不受这些有的没的牵绊的。 同来的不只是尚听雪,还有一早等在了尚府的尚听雪——倒也是,两个姑娘结伴同行还好说,尚听雪和兰玉胭本身都是名人,这俩要是在上元节明晃晃走一块,那意味着什么? 虽说与尚知春走太近也不见得能避嫌就是了。 上元佳节,原本便是不少男男女女期盼过一整年的节日,不管是豆蔻少女或是垂髫小儿,都能玩得开心,便是那成婚多年的夫妇,支开了已然成人的孩子,也忍不住要过来讨个好彩头。 ——这话可不是空口说出来的,兰玉胭叫尚知春挽着走,便是匆匆一眼,忽觉得那卖灯的小摊前站了一对熟悉的璧人,妇人的侧脸俨然是兰兰。 只是转头便叫尚知春拉着走开了, 分卷阅读60 再回头,哪里还有兰兰与兰城的踪影? 再回神,已经是叫尚知春拉着站在了一个卖糖画的老人面前,老人挥着那盛满糖浆的勺,手动如飞,案板上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的面容——正是兰玉胭自己。 愣神之间,尚知春已经从老人手中接过了糖画,顺理成章塞到了兰玉胭手里,笑吟吟道:“你也是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手艺了罢。” 宫中哪会有这样有趣的东西? 老人手艺也是极好,一幅糖画,居然也做到了惟妙惟肖。 身后忽而炸起一声欢呼,原来是烟花冲天而上,夜空之中,开出了一片绚烂,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兰玉胭不自觉往前迈了两步,同时捏紧了两只手上的棍子。 是了,两只手,一只手上是刚做好的糖画,而另一只手上,也是尚知春送她的花灯——都当做是补给她,去填补她这两年困于深宫的缺憾。 尚家这一双儿女,原本都不是什么不细心的人。 人潮在往河边涌着,为了跟接近那烟火,也为了放河灯。 不论如何,美好的东西,总是更值得人去相信的。 已经是河岸了,正打算着回头招呼尚知春一同去看河灯,兰玉胭却忽而浑身一僵。 有人在喊她,喊的不是别的,而是“兰玉胭”。 声音,也该是最熟悉的那一把。 兰玉胭僵硬着回头,动作一点点放缓,仿佛担忧去惊醒一场梦。 便是片刻的晃神,提灯的那边手手肘叫不知谁撞了一下,兰玉胭又是心念不稳,登时趔趄了一下,手上一松,灯就这么落入了河水里,随着水流缓缓飘离了岸边。 兰玉胭有些茫然,之后猛地回头——当初传来声音的那处方向,哪有什么熟悉的人,不过一片灯火阑珊,而近处灯影憧憧下,不过是一片看不清面孔的人。 “你没事吧。” 有人扶了她一下,是尚知春。 兰玉胭摇了摇头,却不大想说话,尚知春也明白她意思了,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 兰玉胭无由来的就有些愧疚,想起来灯掉了,低声道:“我没拿稳灯。” 尚知春哪里会在意这个,只道:“灯没了还可以再买,人在就好。” 若是人没了,她上哪儿哭去? 尚知春还想着给兰玉胭再买盏灯,正打算问兰玉胭喜欢什么模样,抬头却叫兰玉胭的脸色吓着了,惊道:“你怎么了?这灯掉了不要紧,再买一盏便是了……” 兰玉胭却摇摇头:“知春,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继续玩吧。” “对不起。” 尚知春叫她这态度闹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怕不是触景生情。 只是这是兰玉胭自己的决定,她也不好干涉。 兰玉胭不想叫人跟着,她总不能硬是跟着,这上元节既然能办这么一场灯会,自然是准备好了不担心有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的,客栈又是尚听雪之前便打点好的,兰玉胭一个人,倒也不用担心出什么事。 尚知春知情识趣,便也没拦兰玉胭,只盘算着一会儿早些回去,依然是要给兰玉胭带些有趣的玩意儿,看能不能将人哄开心。 莫名扰了人兴致,兰玉胭其实也是过意不去,只是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那一刻,难受得仿佛要窒息,看着周遭众人言笑晏晏,居然也那样刺眼。 她只想寻个安静的角落,自己一个人,好好平复平复。 客栈是下午放东西换衣裳时便到过的,房间也是单独一间。兰玉胭走进去,借着窗外的光将灯点上,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糖画。 因为天气冷,糖画居然也没化,签子上的姑娘低眉浅笑,一副温和神态,与突然发疯一般的她判若两人。 兰玉胭颓然,只将糖画插到了桌子缝,自己踱到了窗边,看着外头游鱼似的灯火,又是一阵懊恼。 这都算什么事儿? 还没懊恼完,又是悚然一惊,脖子上贴上了凉意,也不知是什么利器。 方才心神大乱,居然没觉查出屋里有人。 幽幽的一把女声在耳边响起,带了意料之外的熟悉:“三更青檐雨落,未见故人来。” “兰玉胭,你骗我。” 兰玉胭猛然转头,叫来不及撤回的弯刀在脖子上划出了一丝血线。 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只魔怔了一般盯着持刀人那一双无波无澜却微微发红的眼。 兰恬看着她,带着一股她从未见过的狠意:“兰玉胭,当初是我没能耐,如今倒不如看看,我手中这把刀,能不能留下你!” 兰玉胭瞳孔骤然一缩,危机意识叫她下意识往侧边一闪,再回头,对上的便是兰恬意味不明的眼神,与那一双弯刀上的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一口气,也要写到重逢! 然后就困到不行了=_= 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晚安~ 第43章心声 眼见着刀光逼近,兰玉胭是万万想不到兰恬竟然一声不吭直接动手,当下着急,手上有没有能抵挡的东西,便是有空手夺白刃的胆子与技巧,也没有直接卸掉兰恬武器的把握——这些年困于宫中,即便不敢懈怠了武学,也是不能与勤加修习的兰恬比的。 况且,兰恬的天资,从来也都不是说着玩的,从前的兰恬虽说骄傲到了幼稚的程度,可她确实也有骄傲的资本,不然最初也不至于说连兰玉胭都看不上了——正正是因为自己有着,才不迷信什么天资决定一切。 更何况兰玉胭确实是不想跟兰恬动手的,当下她便只能是躲避,偶尔还得趁着松口气的功夫见招拆招,不多时,便直接叫兰恬逼到了角落,脚下一绊,紧接着余光瞥见刀光一晃,耳边一声钝响,弯刀就的刀柄这样叫兰恬敲在了床板上。 兰恬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手隔着刀按在床板上,另一手则是松了松,重新调整了另一把刀的位置,架在她脖子一侧,却是避开了一些距离。 兰玉胭侧开头,不大想在这样的状况下跟兰恬对视。 兰恬却是开口说了话:“兰玉胭。” “我用这把刀,留下你,好不好?” 语气平淡,满不在乎。 而这又哪里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 兰玉胭猛然看向兰恬,却猝不及防叫一滴水砸了个正着,定晴一看,兰恬眼里已经蓄满了水雾,接二连三地就要砸下来。 这一下子,兰玉胭算是完全慌了。 见面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是兰恬,将她摁在这里的是兰恬,现在哭的也是兰恬,至于兰恬是怎么想的,她确实是一无所知,连安抚都不知该从什么开始安抚 分卷阅读61 。 兰恬这情绪转换也是全然不打招呼的,不过这片刻功夫,兰玉胭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兰恬便又起了身,抽刀入鞘,猛地抹了一把脸,狼狈转身,却又在看见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僵住了。 是桌上的糖画。 兰恬僵了片刻,终于是缓缓转过身来,兰玉胭下意识做出了戒备的姿态,生怕兰恬又要发疯。 而这份戒备落在了兰恬眼里,便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她道垂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 “我这就走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话里分明是叫兰玉胭不要生气,可她甚至都不等个结局,便要走出房间。 平白无故闹了一场,兰玉胭又怎么肯就这样将人放走? 只见她猛一步上前,直接拽住了兰恬手腕,兰恬下意识一挣,居然是没能挣脱。 而兰玉胭冲口而出的一声唤居然也罕见地染上了几分疾言厉色的意味:“兰恬!” 兰玉胭深吸了一口气:“你便是想走,也该把话说清楚!” 兰恬猛然回头,一双眸子中的偏执已然褪去,徒留下遮掩不了的水色,与水色下愈发明显的惊惶。 分明是在慌乱,像打碎了娘亲最爱的玉簪的娃娃。 也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兰玉胭说出话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 这一回相见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样莫名,仿佛都受了什么人的气,铆足了劲去演一出无理取闹。 冷静些了,便更觉得难以面对彼此。 原本分明是相互想念着的好友,重逢本不该是这样的。 “兰恬,”兰玉胭放软了语气,下一句话甚至都不曾过脑,就这样叫她说了出来:“我很想你们。” 很想她们,所以并没有说什么打扰,更不想接受兰恬那一声“对不起”。 哪怕见面后的一切发生得莫名其妙,兰玉胭也还是开心的。 只为重逢。 兰恬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料到这样一句话能从兰玉胭口中说出来。 哪怕是兰玉胭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后也意识到了仿佛有什么不对。 --前世今生,她是从未说过这样肉麻的话的。 不是没有过想念,只是她这人大抵天生性冷,便是再难受再想念,也不肯流一滴泪,或说出一句示弱一般的话。 纵然如此,兰玉胭也还是将下一句说完了:“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兰恬也没能反应过来是个什么状况,好半晌,才呐呐道:“玉胭,你变了。” 兰玉胭:“……或许吧。” 也罢,不计较一次那就不介意多不计较一次,总归要有一个人用正常人的思维做事。 门口忽有人咳了一声,兰恬与兰玉胭齐齐回过头去,看见的便是尚知春不知是尴尬还是耐人寻味的一张脸。 见她们看过来,尚知春牵起嘴角笑了笑:“二位要是饿了,记得下楼吃些东西,我便先歇下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故作镇定,惹得兰恬与兰玉胭面面相觑。 又隔了一会儿,兰恬忽道:“玉胭,你这几年……过得怎样?” 兰玉胭一愣,兰恬继续道:“我看见了,你们一起看灯,糖画也是她给你买的吧。” “你好像很开心,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原本一向担忧兰玉胭过得不好,怕那样孤僻不善言辞的人走到哪儿都叫人排挤,怕她被那些个便宜兄弟姐妹刁难,怕她融不入这个圈子。 结果千里迢迢跑来一看,却没错过那人回眸展颜一笑。 华灯初上,繁华未央。 灯下的姑娘穿的是制作人费了不少心思的绸缎,头上带着的不显眼的珠钗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都是齐朝歌与皇后为她准备的,却也说明了即便没有兰家,也有人去乐意护着兰玉胭。 而这样低眉浅笑的兰玉胭,兰恬也分好不觉得熟悉,兰玉胭一向清冷,便是内心仍有未曾熄灭的火,也不会放到人前。 这样子轻松舒畅的笑,兰恬不曾见过。 其实大抵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兰玉胭身上流的是这一处的血,她是个真真正正的皇族之后,公主遗孤。 天生便属于这一处的人,有哪里会无法融入环境呢? 大抵只有在兰家时候的格格不入,才是与生俱来的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就不开了心,尤其在尚知春自然而然挽走兰玉胭那一刻,心里有些什么便叫嚣着要喷涌而出。 也是那一刻,她才明白过来,兰玉胭对她而言是特殊的,她对兰玉胭而言却未必。 大抵,就是嫉妒吧。 嫉妒旁人也能如她当初一般站在兰玉胭身边,甚至于举止更为亲密。 原本以为兰玉胭是被困在京城,如今一想,兴许人家就没有想过要回去呢? 本就不是故乡。 兰玉胭却无论如何不能知道她居然想了这样多,听到她提糖画,便道:“知春是我平日里能见到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我这几年……一直在跟着她学规矩,她人很好,所以也就熟悉一些。”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兰玉胭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你们不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的,说起来兰恬与兰玉胭相处的时间不比兰玉胭与尚知春相处的时间长,可哪怕在最早相看两生厌的那段时间里,兰恬与兰玉胭都是同吃同住相互扶持。 可尚知春是在京城,她认识的不是兰家收养的孤女兰玉胭,而是南公主齐瑄与驸马林晗的遗孤林蕙,是当今皇帝亲封的异姓公主。 即便不用见礼,她们之间的地位差别却是抹不去的。相当于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公主的教习姑姑,哪怕能成为朋友,也就只能那样了。 也亏得是尚知春,若是换个性格不跳脱的正常人,兰玉胭的生活怕是要更乏味些。 这一晚大抵是注定不得安宁了,此前尚知春才信誓旦旦地表示了不会打搅,结果下一刻便有人敲门,外头传来的声音叫兰恬与兰玉胭都感到意外。 “小蕙,嫣儿闹着要与你睡一处,我也是无法,不知你可方便?” 会这样叫兰玉胭的,也就是齐朝歌了。 兰玉胭待齐嫣儿一向不错,齐嫣儿也处处护着她,在她初来乍到时甚至为她出过几次头,教训过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她总不能将一个小姑娘关在外头,便道:“你们先进来吧。” 下一秒,齐嫣儿便推门而入,直接往兰玉胭身上扑:“蕙姐姐!” 兰玉胭原本便忘了松开兰恬的手,带得兰恬就是一个趔趄。她余光瞥见,才赶忙松开,正打算问,却有人抢了先:“是兰家姐姐!” 小姑娘年纪不 分卷阅读62 大,一天一个模样,这过去了三四年,兰恬看着齐嫣儿的脸,也是有些疑惑,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她还认识这么个公主? 但她也没多想,这一屋子的人,身份都不是简单的,且又不是齐飞那一挂,既然不是江湖相见,那也就不能说什么江湖规矩。况且,因着兰情,她现在不打待见齐朝歌,也不想跟这人套近乎。于是她低头,朝着齐嫣儿与齐朝歌施礼:“兰恬见过二位殿下。” 心尖尖上的未过门的媳妇最宠爱的妹妹,齐朝歌哪里赶怠慢,没等兰恬拜下去就将人扶了起来:“二姑娘哪里话,我这还没感谢你当初救了嫣儿一命呢。” 兰恬恍然,原来这小公主居然就是她们当初救下的小姑娘。 齐朝歌也没多逗留,朝着兰玉胭笑了笑:“嫣儿放你这儿我放心,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代我向她问好。”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说给兰恬听的,兰恬目送着他离开,打了个哆嗦,依旧没想明白兰情是怎么看上这么个人的。 然后还没回过头便感觉手臂一重:“兰家姐姐,你好漂亮” 兰恬就纳闷了,这两年哪怕是在兰家,她也没见过齐嫣儿这样对她一言不合就上手的,于是她道:“殿下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公主眉眼弯弯:“不怕,蕙姐姐说你特别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都二十四号了,突然有点慌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4章花灯 兰玉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齐嫣儿便已经将她对兰家的思念竹筒倒豆子一般抖落出来,小姑娘也是鬼灵精,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 兰玉胭与兰恬皆是震惊,但却不是一样的缘故。 兰恬是震惊于兰玉胭对兰家的挂念,兰玉胭却是为齐嫣儿的敏慧。 纵然想念,兰玉胭也是不可能直接就在齐嫣儿面前说嘴的——叫一个小孩子来听自个儿的愁怨,听着总是不那么像话。 她在齐嫣儿跟前提起兰家的事,多半是齐嫣儿追问,她如实讲述。小公主爱听故事,终归也是个无伤大雅的事,况且齐嫣儿心地纯善,兰玉胭也不介意与她多讲些。 至于兰恬,也是齐嫣儿问起的时候,兰玉胭才会多说几句。便是这几句里,叫齐嫣儿相信了兰恬是个极好的大姐姐,也猜出了兰玉胭想念兰家。 其实也是不难猜的,兰玉胭那样的人,若不是喜欢极了,又哪里肯在人问到的时候忍不住说出一串儿故事,就说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实意的几分笑意,也是骗不了人的。 更何况齐嫣儿原本就是皇宫里长起来的,打齐飞离开皇宫前往封地起更是细心去问过自家母后缘故,这样下来,察言观色哪里会差? 一处瞒不过则处处难瞒,小姑娘早在兰玉胭说话时便发觉了语气中不对,进来又是见到这样的景况,毫不犹豫便往兰玉胭身上扑,之后更是大胆地去跟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兰恬撒娇,将兰玉胭平日里不曾说过的心思捅了个底儿掉。 倒不是说想如何,只是她平日里很喜欢她蕙姐姐,也喜欢她未过门的皇嫂,眼前的人是皇嫂的妹妹,也是蕙姐姐很重要的朋友,她不希望其中有什么误会,既然蕙姐姐不是能自己说出来的人,她便可以帮忙。 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想的她都已经想过了,唯独想不到兰玉胭自个儿已经说过,加上她这么一下,直直将兰恬尚且有一丝丝茫然的脑子敲清明了。她朝小姑娘笑了笑:“我也很想她。” 小姑娘似乎是相当满意这样的答案,又笑道:“之前跟皇兄走着的时候好像见到了姐姐在卖灯呢,姐姐挑的花灯可好看了。” 兰恬一愣,终于想起来自己在街上没能忍住买了盏花灯,想的便是万一遇上了兰玉胭,便与她一同放灯祈福。这会儿花灯叫她随手放在了屋子的角落里,若不是齐嫣儿提起,她还真记不起来。 倒也不是真的就放在了什么不起眼的位置,齐嫣儿是观察时一眼见到了,心里猜测兰恬的意图,才能顺势说出来。只是兰玉胭回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竟然也没发觉。 此刻叫齐嫣儿提了出来,兰恬卡了一下,郝然道:“我是想着要送给玉胭……” 齐飞当初也没诓她们,总是要来一趟京城,看看这儿的繁华。兰恬在看到那灯的时候,想起的便是齐飞说的兰玉胭不被允许出宫。 那定然是很闷的。 花灯其实没什么稀罕,岭南也过上元节,甚至于兰家内部就会组织活动,兰恬只是觉得,兰玉胭会喜欢。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乃至于很多时候刻意回避,她会喜欢。 兰恬自然是极其喜欢的,她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惊喜,登时看向兰恬。兰恬也不是个傻的,还不至于直到现在都看不出齐嫣儿在做什么。她一面惊叹这这小女孩的敏锐,一面也有些心疼——是不是但凡在皇宫里长起来的人,都是这个模样,看着或是淡然或是天真,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将花灯取了过来,站定在了兰玉胭面前,将花灯递出去的时候,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原本没想着将一切搞砸。 或许兰恬活了这十几年,也唯独是这一日说过这么多声对不起。 只是说完之后,察觉到气氛再度变得沉重,兰恬更是懊恼。这一回,齐嫣儿便不适合打圆场了 兰玉胭接过灯,顿了顿,道:“灯很漂亮。” 兰恬道:“你喜欢就好。” 眼见着又要沉默,一旁的齐嫣儿赶忙道:“蕙姐姐念了姐姐这样久,姐姐买的东西,蕙姐姐自然是喜欢的。” 一句话,说得兰恬又放松了不少,兰玉胭也是有样学样:“你带来的,我自然喜欢。” 有了之前那句“我很想你们”做铺垫,再加这么一句其实也没什么了,只是齐嫣儿是不知道前面那一句的,这一句哪怕不过学舌,却也叫她重新审视了一番兰玉胭与兰恬的关系。 心中迅速转过一番念想,只听兰玉胭道:“你今日要留宿吗?” 兰恬摇摇头:“今日不回去的话,姐姐会担心……这便也该回去了。” 谁知是不是被谁拐了去? 兰玉胭也是理解的,只点点头:“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着些。” 兰恬点头,眼见又是无话,齐嫣儿笑道:“姐姐明日还有空吗?嫣儿想听姐姐讲兰家的事呢!” 哪怕是存了帮兰玉胭牵线搭桥的意思,齐嫣儿的这声“想”也未免想得太过真切了些,兰恬便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小殿下很想知道兰家的事?” 齐嫣儿点头:“因为兰家的人都很好呢,若有机会,嫣儿也想去兰家看看。”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兰玉胭 分卷阅读63 却迅速接了茬:“等嫣儿再长大一些吧。” 这也就相当于推辞了,齐嫣儿也笑了笑,没再提什么。 这一来一去,兰恬也明白了这之间不是她能插上话的。 哪怕同样作为公主,兰玉胭与齐嫣儿之间依旧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齐嫣儿看似自由,甚至于能拜虞老为师,可她到那一处,逗留多久,却纷纷是要经过同意的。 事实上,便是看似被囚禁的兰玉胭,都比齐嫣儿要自在——皇帝关得了她一时,却不见得会困她一世,但齐嫣儿只要一日是公主,她一生都是公主。 一个正正的公主,是不被容许太过任性的。如同当年的齐瑄,哪怕身在江湖,也有了心仪之人,到头来不也是只能回去接受指婚? 不管小姑娘想去兰家,这都不是兰恬与兰玉胭之间随意一人能说了算的,哪怕失望也好,她们不能自作主张地去许下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 或许当初十五岁的兰恬还能问一句凭什么,只是如今她是家主了,哪怕兰家家训不曾变动,她总也要“懂事”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三点起床赶飞机,就先这样吧 我路上写o(╥﹏╥)o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晚安~ 第45章心意 大抵也确实是小姑娘的能耐,次日兰恬如约与兰玉胭陪着齐嫣儿逛了街市,言谈之间再不像上元那一日古怪,只是相对从前寡言了不少。到最后齐朝歌接齐嫣儿回宫时,竟连带着对齐朝歌都有了好脸色。 临别前兰恬又问了一声还能不能再见,那样忐忑,瞧着都不似这些年行事愈发雷厉风行的兰家小家主。 眼见着兰恬周遭气势又要变回前一日的古怪,兰玉胭还未开口,便听齐朝歌笑吟吟插话:“过些时日我与你姐大喜,连齐昕都要来吃酒,难道蕙儿还不能求个恩赦?” 莫说出来见面,便是趁热打铁借着齐昕的光,逼迫着皇帝允了兰玉胭自由出入那又如何?横竖不是没有先例的事,这回的缝儿也是皇帝心疼嫡子,为了齐昕自个儿给弄出来的。 兰恬得了准信,看着齐朝歌那春风得意的嘴脸,也不晓得该是什么心情,只呐呐地告辞,回去寻自家姐姐了。 兰情也是刚从宫里派来教规矩的嬷嬷手里脱身,兰恬心疼姐姐,却总不能说摁着叫兰情不许嫁去那么麻烦的地方,叫兰情劝了许久之后,只更郁闷了--姐姐有了对象,仿佛便不是最喜欢她这个妹妹了。 日子还是按寻常的过,只是到了夜里,兰恬没忍住又一次钻了兰情被窝--她们姐妹幼时也是睡一处的,只是后来大了,便分开了,到上一回霍萋萋那事之后,为了安抚兰恬,兰情才再一次跟妹妹睡在一起。 只是自打知晓姐姐要出嫁之后,兰恬不知怎的就变得缠人了仿佛越活越回去,受了什么委屈,或是心里难过,便要爬兰情床。 这回自然是为了兰玉胭。 兰恬沉默了许久,就将头埋在兰情怀里,什么都不说。兰情也不勉强她,只是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前一日兰恬回来,兰情便知道了她状态不对,只是既然兰恬还没主动说,她便也不至于多嘴问的。 妹妹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隔了好久,怀里传来兰恬闷闷的声响:“我昨日,买了个花灯,本想与玉胭一块儿放的。” 兰情没说话。 “她跟尚家的大小姐一块儿,我喊了一声,她听不见,然后我便想着去她屋里等她。” 兰情还是没说话。 “她没和尚家大小姐一起回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我当时觉得很不开心……” 兰情给兰恬拍背的手一顿,迎来了自家妹妹的后半句话:“我将刀架在了她脖子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她打了一场,刀还是在她脖子上……” 兰情叫这祖宗吓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她倒真想不到自家妹妹是愈发能耐了,念了那样久的人见面就是干,还把刀往人家脖子上架了两回。 便是仇人也没见过这般啊! 只是兰恬显然比她要郁闷得多,她这会儿也只有安抚自家妹妹的命,好歹最后兰恬还是自个儿圆回来了的,吧? 只是有一件事兰恬其实没告诉兰情。 便是在占据绝对上位将兰玉胭摁在床板上之后,兰恬自个儿也磕着了手,整个人懵了好一会儿,醒过神来时差些没将自己吓死,只是这些年到底练就了一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面不改色的功夫,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是后来盯着兰玉胭那张因茫然而恍惚的脸,兰恬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想法。 --其实时隔三年,兰玉胭确实是更漂亮了,本身五官长开,加之出门前又叫尚知春摁着打扮了一番,唇红齿白,抵上天生丽质,晃得人眼晕。 兰恬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好比一个不小心听见的那些个被她揍过的师兄师弟悄悄聚在一起说的一般,想舔上一舔。 可兰玉胭又怎么可能会像他们说的那些个风尘女子呢?她自然是要更强的。 想不明白的事,也不该多想,总归兰玉胭应当是原谅了她见面时便拔刀相向的冒犯,也愿意同她还像从前一般好的,这便够了。 至于齐嫣儿和尚知春,齐嫣儿是姐妹,尚知春与兰玉胭又怎么可能跟她与兰玉胭一样呢? 自然是不同的,就如同,兰家对于兰玉胭而言,也必然是不同的。 这一夜,也总算睡得比上一夜香甜。 之后几日,兰家的小家主都异常忙碌,寻常来说这都要嫁姐姐了,按她们姐妹情深的黏糊程度,这几日该是要腻歪在一处的,可兰恬却日日早出晚归,嘴上说着招待朋友,实际上却不晓得是叫哪一处来的野丫头或野小子勾了魂。 被忽略的兰情瞧着兰恬,满心满眼都是怨念。 便是这样,好容易,就等到了兰情出嫁的日子,锣鼓喧天,惊动的是一整座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6章条件 齐朝歌果真是没说错的,兰情大婚前两日,兰玉胭便得了出宫的自由,皇帝甚至还允诺她虽随时可以回兰家住上一阵,不能叫宫里的感情牵绊了,反倒叫外人说这兰玉胭当了公主便忘恩负义。 只是兰玉胭倒也没急着去出宫,好处既然都得了,没必要叫这迫不及待的态度平白引得皇帝不悦,说到底,差这两日也没差多少,她这样迫不及待,反倒容易叫真正是还会关心她的两个人心寒。 只是她小心翼翼,年纪最小的齐嫣儿倒是最通透,还打趣着说她父王待别人的比待亲生的要好,同时也催兰玉 分卷阅读64 胭上街给她带些有趣的物件。言语间不过小女孩天真幼稚的心思,内里打的什么主意,也未必就是兰玉胭一厢情愿认为的聪慧。 也没人盼着她聪慧,有道是慧极必伤,齐嫣儿的哥哥姐姐,多半还是愿她平安顺逐。 直至大喜之日,兰玉胭也还是陪着齐嫣儿,等在了安王府——齐朝歌的封号正是安王,算起来与齐飞凑一个安宁,倒是公平得很,连带这两个称号,都是皇后随口给出的主意,故而到底是谁更受宠,也实在是说不好。 兰情那边,在上轿子之前,兰恬自然是要从头到尾陪着的,虽说妆容是兰兰画的,发冠是兰城戴的,兰恬年纪小辈分小,但作为小家主,总算是捞到了个盖盖头的机会。 兰兰只生了一双闺女,送嫁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姜昊,姜昊倒是不介意,只睁只眼闭只眼叫兰恬将企图跟着添乱的齐飞收拾了一番,权当放松身心。 到安王府,过火盆,拜堂,一切都顺顺当当,直到一干人闹够了,齐飞良心发现想起兄弟情谊给齐朝歌挡酒,齐朝歌才得以成功脱身,而兰恬见着齐朝歌一走,往齐飞身边一杵,倒是相当的打眼。 原因无他,十九岁的大姑娘今日是难得好好打扮过了,好似一朵娇艳的花,嫣然一笑,竟分去了三年前认祖归宗的京城第一美人林蕙几分颜色——说来兰玉胭之前这第一美人的交椅还是在尚知春手上的,不管是本身颜色还是其余,叫人一眼过去便不肯再挪开视线,只是兰玉胭叫尚知春好生□□过这么几年,样貌长开了,竟有了些青出于蓝的意思,隐隐要直逼她的娘亲南公主齐瑄。 如今这么几个没人齐聚一堂,加之新王妃露出的那半张脸也不难看出不输她妹妹,直晃得人眼晕。 然而这么些个人里,兰情已经是安王妃,尚知春只认钱还看心情,兰玉胭是身份至为尴尬的,唯独剩下那么个兰恬,贵为兰家家主,只是兰情都能叫当初隐藏着身份的齐朝歌打动了——他们之间的故事早被变了不知真假的戏本子——那说不准,兰恬也会乐意联姻呢? 只是有着这样想法的人,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叫明明是个娇俏姑娘却活生生站出了一身大刀金马气势的兰姑娘给吓回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兰姑娘往四周看过几圈后,淡淡定定地走向了平常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林蕙公主身边,而后见鬼一般看着他们公主露出了直能教春风化雨的温柔笑意。 这会儿齐嫣儿已经叫皇后派过来的人接回宫里了,兰玉胭得了外宿的应允,想着兰家两位长辈与不少人都在,倒真的是不急着回去,横竖有尚知春在,也不必担忧没地方留宿。 兰玉胭明里暗里也留意了兰恬许久,发觉这一整个晚上兰恬都在盯着齐昕,单凭眼神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心里到底有些疑惑,想到前一世,不由也担心兰恬会做出些什么。到齐昕走后,她注意到兰恬终于恢复了往常模样,找上了齐飞,成功叫齐飞心甘情愿去帮齐朝歌挡酒之后,她终于是没忍住放下了心。 这会儿兰恬过来,她连自己都注意不到自己笑得有多灿烂,只递过去一杯酒,道:“安王人很好,家……姐姐跟在他身边,必然是不会受苦的。” 就如同哪怕是面对她这便宜妹妹,齐朝歌也会设法护周全,去为她钻空子谋福利。 兰恬点了点头,接过了兰玉胭给她倒的酒,笑道:“公主殿下亲手倒的酒,小女子便却之不恭了。” 其实两个人都是喝了些酒的,不然兰玉胭也不至于就笑成了方才那样,兰恬也不至于说还能在这儿玩笑。 两个人也没说别的什么,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等姜昊回过头来找人,看见的便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面对面傻笑,他唤了两声,兰恬才回过神来:“啊,该回去啦。” 顿了顿,又转过来看着兰玉胭笑:“玉胭,你要过来睡一宿吗,姐姐不在家,都没人陪我睡了。” 兰玉胭平常也不喝酒,这会儿面上看着清醒不失态,实际上脑袋昏沉,听到个“睡”字,正式求之不得,稀里糊涂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兰恬继续嘿嘿傻笑:“那我们走吧。” 瞅着两个醉鬼,姜昊也是脑壳疼,他是见过兰恬喝醉的,虽只有一回,却明白兰恬喝醉后神智其实还是清明,只是要迟钝些,胆子也大,没什么顾忌,这会儿将兰玉胭拐回去,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兰玉胭都迷迷糊糊跟过去了,旁边尚知春看了一眼之后没搭理,直接找着去拎自家恐怕已经不记得自个儿名字了的兄弟。 姜昊无法,只能是护送着两个祖宗回去,还得提着装醉装疯的宁王殿下。 一路倒是顺利,兰兰与兰城对兰玉胭的留宿表示欢迎,叫人给她们准备了醒酒汤,便不打搅她们了。 兰玉胭犯迷糊,哪怕有些难受睡不着,也想躺着,从前又是有过一段时间跟兰恬睡惯的,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按着从前的习惯直接躺了里侧,给兰恬腾出一块地儿。 兰恬一愣,也是麻溜儿钻了被窝。 只是兰玉胭迷糊得要死,她却精神得要命。 隔了好一会儿,她道:“玉胭?” 隔壁传来了带鼻音的哼哼声,兰恬继续道:“你答应了你皇叔什么?” 这个问题她是憋了许久的,皇帝总不会是真的就良心发现放兰玉胭出来,这期间有什么,谁都说不好。 算是歪打正着,她也猜对了,原本齐朝歌是想着自个儿替她讨来自由,也想帮她将条件挡回去,只是这样齐朝歌势必就要付出更多,兰玉胭过意不去,便答应了皇帝的条件。 “招亲。” 兰恬将这个两个字过了一遍,隐隐觉得好像是什么非常大不了的事情,然后浑身一个激灵:“招亲?” 兰玉胭含混道:“嗯。” 这是直接将兰恬吓醒了,甚至于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惊讶,一句话便冲口而出:“你要嫁人?” 说完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满脑子的不可思议。 兰玉胭犯着迷糊,同样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头,只道:“是吧,睡吧。” 说完便再没动静。 结果次日起来时,差些没叫兰恬的黑眼圈吓死,等想起来昨天居然就这么轻易叫人套了话,更是头疼--其实多半也是醉的。 兰恬只看着她:“他要你招亲?” 都是自己说出来的,兰玉胭也不否认了,只点了点头,随后又解释道:“但我说了要比武招亲,中间还是能活动的……” 只是不管如何,总归要嫁出去,至多,能不完完全全被安排。 兰恬沉默片刻,低声问道:“那你想嫁吗?” 自然是不想的。 分卷阅读65 一向明白婚姻不可能有自己做主,但心理上能接受是一回事,愿意却是另一回事了。 良久,兰玉胭如实答道:“不想。” 可不想又怎么样呢?还能抗旨吗? 兰恬却是点了点头:“好。” 说完,径直就出去了,也不等兰玉胭反应。 兰玉胭没想明白那个“好”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兰恬的背影,她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兰恬,那个年少轻狂的兰恬。 好--不想嫁,那就不嫁。 可,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定错时间了,昨晚没发出来,我的锅…… 因为不知道自己酒量酒品所以同学聚会从来不敢喝酒…… 在这里郑重地说一声抱歉,原本是说这篇文九月前完结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也还差个收尾阶段,今天晚上是收不完了的,九月三号正式开始上课,明天回校,然后二号一天我应该能做到持续更新 今晚如果熬得了的话我也会继续往下写。 没能履行承诺,对不起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7章计划 之后几日,兰玉胭倒是一直住在兰家与兰恬作伴,只是那一日有关招亲的话题,谁都没再提过,大抵,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别样的心照不宣。此外,走走停停倒是过得惬意。 只是招亲也是定了时日的,在此前,兰玉胭便得回到宫里,等待安排。 既然说了是能动手脚,人选也是一早选好了的,回到宫里第二日,兰玉胭便照例要去找尚知春——从前都是尚知春入宫,如今得了自由,她便得了亲自去找的机会——这一日,等在小院里的,还有尚听雪和齐朝歌。 本是相对无言,兰玉胭看了尚听雪好一会儿,还没斟酌好如何开口,便见尚听雪笑道:“公主殿下这般看我做什么,我虽说有个脑子有病的名声,样貌才情也不至于叫您吃亏吧。” 是了,最后选定的人,便是尚听雪。 比武招亲,自然是要比武,虽说皇帝属意的公子未必就是十分能打的,可架不住或许真就有些个有实力的想娶兰玉胭呢?此前兰玉胭倒是想过最后由自个儿上场,只是以她如今的实力,是不可能去做到像兰恬一般横扫同龄人的。论实力,尚听雪是最为稳妥的,而论交集,他也确实强过不知根不知底的。 说来这还是尚听雪自个儿提出的,去在擂台上胜出,去成为兰玉胭名义上的夫君。 只是,这也意味着他将会失去凌云阁少阁主的身份——凌云阁向来是不能牵扯这些的。 兰玉胭看着他,终究是问出了口:“你真的想好了吗?” 本身便是无情无爱的,值不值得? 尚听雪依旧是那副不大正经的模样:“能娶这么个漂亮大姑娘,又是公主,还用想吗?便是只能看着也是艳福不浅啊!” 兰玉胭:“……” 尚听雪下一句话总算也正常了:“再说了,凌云阁主这个位置,知春比我合适——姑娘又如何不能当阁主了?” 就如同这几任兰家家主都是女子,对比起分分钟会忘了自己是谁的尚听雪,看起来更为离经叛道的尚知春其实更适合成为一个顶梁柱。此前尚知春哪怕风头出尽,也从未提及任何一句有关凌云阁的事,只是不愿意给家人添麻烦,尚听雪却也明白,尚知春合适。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这也是我们尚家欠你的。” 这却又是另一桩旧事了,如今尚听雪是虞有常的弟子,且一向崇敬林晗,自然也是空穴来风。林家曾经与尚家也是旧交,而尚听雪这样的年纪辈分,本来也该是拜在林晗门下的。而当初林晗出事,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尚家撇得一干二净,之后尚听雪被定为少阁主,不被容许站边,皇帝便没有再拿尚家与林晗的关系做文章,还容许尚听雪继续拜入虞有常门下。 当初林晗保了尚听雪,如今尚听雪护兰玉胭,也算是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最终不过憋出了一句干涩的:“谢谢……” 话没说完,便叫尚听雪凭空打断:“也别谢了,迟早是一家人。” 尚知春忍无可忍在隔壁咳了一声,提醒自家兄弟要点脸,尚听雪却不介意这些,继续打岔:“你说当初若是抛绣球不也方便,瞧准哪个直接往脸上砸便好了,说来安王殿下才刚刚成婚,陛下怎么就急着要好事成双呢?” 尚知春是忍不下去了,起身径直去拉住兰玉胭:“殿下,我想起来咱们也该将琴练一练了。” 齐朝歌与尚听雪齐齐看向尚知春,万万没想到这人为了叫尚听雪闭嘴,连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都肯出。 好在兰玉胭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大哥莫要因为操心这事,反而冷落了兰情姐。” 尚知春不阴不阳地加了句:“你该往哪儿逛的也赶紧,等事成了,便是殿下不管你,你也不能逛了。” 尚听雪:“……” 感情这是逐客令,该陪媳妇的陪媳妇,没媳妇的在当和尚前就该赶紧去将青楼逛了?他尚听雪行的正走的直,便是要抓紧时间也是抓紧时间习武,况且兰玉胭也不可能管他习武啊! 只是既然下了逐客令,他也不能赖着,便干脆跟着齐朝歌到了安王府,被来串门的兰恬逮了个正着,被自愿充当了一个白天的陪练。 兰恬与人过招向来是极其认真的,这会儿逮着尚听雪,自然也不是闹着玩的,唯独尚听雪搞不清楚这小妮子是吃了□□还是摔坏了脑壳,逮着他给她喂招,不知疲倦似的,打了一轮又一轮,还换着武器来,先是惯用的刀,寻常的剑与鞭,到后来愈发五花八门,暗器飞镖,连同扇子都用上了。 中途尚听雪叫停,几乎是绝望:“你上哪儿学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况且你把这扇子当剑使,倒还不如直接就用把剑,说起来你不是使刀使得挺好的么?” 兰恬一脸理所当然:“你们京城的公子不都是用些五花八门的东西的么——我瞧着戏本上都这么写的,我使得不对,要么你给我示范,我试试拆招。” 后面这句就理直气壮得略微有些底气不足了。 尚听雪几乎要叫她气笑:“你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本子?” 自然不是兰恬自己的,是兰双双那个聒噪的雀儿给她讲的,确实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若不是兰恬实在没心思学,她得将奇门之术画符炼丹都给学一遍。 尚听雪:“……” 好说歹说给兰恬解释了京城公子不是神仙也不是神棍,尚听雪也忽然想起来了个事儿:“等等,你学这些做什么 分卷阅读66 ,别是想将参加公主招亲的世家公子都揍一回吧?!” 兰恬微微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尚听雪背后一凉。 这娶个媳妇别说只能看不能碰还没感情,怎么还能摊上生命危险?这兰家人能不能讲点道理? 还没解释清楚,兰恬便被上前来解围的兰情支走了,兰情也是无奈:“小恬一向看重玉胭,从前是觉得自个儿能耐不够,才没能将玉胭带回兰家,如今玉胭在她眼前被迫嫁人,她心里自然是难受的,冒犯之处,我帮她道歉。” 尚听雪暗搓搓瞧了瞧跟在后头的齐朝歌,十分担忧这人有了媳妇就忘了立场。齐朝歌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讽刺尚听雪小人之心。 尚听雪:“……” 敢情就剩他一个里外不是人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招亲的时候要满足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恶趣味…… 你们猜小恬最擅长用什么?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8章招亲 甭管是兰恬还是尚听雪,其实都是算计好了的,只是很多时候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当尚听雪瞅见台上那壮汉,眼珠子差些没给瞪出来。 原本也不过正常状况,有些个利益相关或是北美茅冲昏了头脑的都愿意试上一试,尚听雪没觉得意外,她原本也是想好等这些人想斗上一斗再出场,至少别显得过于刻意——甭管谁都能用一见钟情的借口,他尚听雪不行。 故而也只能是打着“关注已久对比武的人的质量看不过眼不忍叫心上人落入他们手中,故而不顾一切乃至于放弃家中地位挺身而出,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拙劣借口来办事。 结果这原本还好好的,一转眼却听见一种哗然,这才眨个眼的功夫,飞身上擂的人居然成了个窈窕姑娘。 ——正是兰恬。 只见她头发高高挽起,手执双刀就那样站着,居然也颇为威风。 站她对面那人揉了两回眼睛,仿佛要确认自个儿这是瞎了还是出幻觉了,对面居然来了个漂亮大姑娘,原本以为是公主殿下看上他了亲身下擂,结果却是大皇子妃家里那一个眼神吓死人的祖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奉皇命操办此事,势要给“妹妹”选一门“好亲事”的齐昕。齐昕是认得兰恬的,指着兰恬半晌没说出话来,到底还是他身边一个太监颤巍巍道:“这位姑娘,这是明公主比武招亲的擂台,你大抵是……” “没走错,”兰恬答得斩钉截铁:“我就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齐昕与那太监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连带着尚听雪都是目瞪口呆,唯独尚知春摸了摸下巴,重新将兰恬审视了一番,若有所思。 其实兰玉胭受的冲击也丝毫不比这几个小,她想起来那一日兰恬确实问过她想不想嫁,她说的是不想。 所以兰恬光凭她这一句“不想”就跑来砸场子了?这也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一时间,兰玉胭都不晓得是该感动还是头疼。 齐昕身边那位公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之前不也有了齐飞的先例,只是这样姑娘求娶公主的,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登时浑身发抖,指着兰恬半天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 兰恬还一脸无辜:“我可没听说过什么姑娘不能求娶公主的规矩——连宁王都能公然要求娶个男人做王妃了,可见陛下之开明,我不过是想参加个比武招亲,又不是逼迫殿下下嫁,应当不过分吧?” 齐昕一口气给噎在了嗓子里,原本反驳的话通通不能说了——说了便是反驳兰恬那句陛下开明。他呛了片刻,总算是寻着了个合适的理由,端了个笑容,道:“本宫记得兰姑娘与蕙儿关系极其不错,姑娘此番这样自作主张毁了蕙儿姻缘,便不担心蕙儿恼你吗?” 兰恬一挑眉,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了好一会儿,笑得齐昕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才道:“原来给公主招亲还要问过公主的意思的么?那若是她说一句不想嫁,那这一场岂不是要白费功夫?” “况且,又是谁说我与她关系好呢?我倒是好奇,自由清高的公主殿下若摊上个女夫君,会是什么表情。”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恶劣,偏偏齐昕还无法反驳——原本,这一场比武招亲就是逼迫兰玉胭成婚的意思。 而很显然,兰恬也是打算无赖到底的,若这事要闹到皇帝面前,不仅坐实了他无能的名声,兰恬更是新王妃的妹妹,兰家家主不刁难别个,光要刁难他,皇帝还未必就会完全袒护他。 故而他也不想纠缠,横竖后招是早出好了的,不缺这一个丫头片子,想明白之后的齐昕便洒脱了:“那——兰姑娘请吧。” 兰恬还真就不客气了,台下窃窃私语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毕竟这样的瓜可不是年年能吃着,必然会是也是留名的大事。不,不必等野史了,过不了多久,怕是连戏本子都得出来。 京城里头的贵公子对于兰恬而言显然是有些不够看的,完全不是对手,原本尚听雪都在纠结自个儿到底要不要上以及上了之后到底要不要上,以及上了之后还有没有命下来——从前他也不晓得兰恬居然是这么个神经病。 不过,现在晓得了也不算晚,反正,先看会儿戏吧,就算是兰恬当真胜出了,皇帝还能逼两个大姑娘成婚么? 结果这一晃神的功夫,只听擂台上一声闷响,又是上去了一人,尚听雪正好奇是什么人这么找死,这一看,还真就不得了了,只见那汉子身高八尺,壮如铁牛,一双手臂仿若两个大锤子,手上更是拽了条脑袋大的流星锤,铁链便能顶得上兰恬一条小臂,估摸着轻轻一砸便能将兰恬砸成肉饼。 很显然,这很可能便是齐昕安排的,只是口说无凭,一时间真的就只能干着急。 急的人自然就不知尚听雪一个,而当中最为着急的,便是上头看着的兰玉胭——毕竟这体型差别也大得有些许过分了。 尚听雪的担忧则在另一个方面,那汉子身上的气势,分明是杀过人的。 只是也没空闲叫他们多想了,汉子等不得,兰恬更等不得,事实上从看到汉子手中额流星锤那一刻,兰恬便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就攻了上去。 那汉子大抵也是没见过这样找死的,瞧着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也是轻蔑地笑了一声,只当这京城的男子个个弱柳扶风,丝毫没放在眼里。 那脑袋大的流星锤劈头盖脸往兰玉胭砸去时,围观的不少人都闭了眼,心说多好看一张脸,可惜了,连带着齐昕都有过那么片刻的不忍,只是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兰恬竟然是凭借着那一记重锤的力,就这么躲开,甚至还 分卷阅读67 有闲心朝汉子晃了晃方才与流星锤刮擦的弯刀——论身法灵巧,与江珮儿相熟的兰恬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更何况她又是天生长得小巧。 也有人觉得不过巧合,只是伴随着随后一次又一次的出锤与闪避,看着灵巧与蛮力的对抗,尚听雪忽而明白,兰恬是当真不用他来担忧,而兰玉胭也终于意识到,她果然还是对兰恬知之甚少。 其实也是她忘了,从前只当兰恬是天真固执,任性狂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上辈子到她死时,兰恬也过了十七,经历变故之后,那还可能当真如同儿时一般不谙世事? 况且,便是十五岁的兰恬,也不见得真就如同她从前的偏见一般做事不过脑子。 她不过是勇,却也明白自个儿能做到什么程度。 可人生一世,又哪能一味退缩呢?就如同当下对敌,但凡兰恬气势上弱一些,或是有了退缩的念头,心态不稳,便随时可能命丧当场。 可兰恬很稳,即便被逼到面前,也全然没有退却的意思。 本来就没在怕的。 倒是那对手,早已叫兰恬闹得不耐烦。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大庭广众之下,叫一个小姑娘如同遛猴一般戏耍,但凡是个汉子都会觉得丢人。 这气急攻心之下,双目赤红,也就忘了有人曾叮嘱他不得伤害围观之人,未来得及多想,这手中的铁链便直接叫他甩脱了手,直直向兰恬的位置飞去。 眼见着那双流星锤一前一后朝着兰恬砸去,而兰恬身后,除却看热闹的百姓、打擂的世家公子,还有王公贵族坐着的小楼的梁。 兰恬退无可退。 同一时刻,尚听雪、齐昕连同齐朝歌同时往一个方向扑去,都想着要救下兰恬,且截下那流星锤。兰玉胭若不是叫翠儿死死抱住手臂,又叫兰情摁住了肩膀,也会毫不犹豫扑下去。 谁知兰恬却是丝毫不曾慌乱,反而是将手中的弯刀往某个方向一抛,足尖点地,纵身朝那吓煞人的流星锤迎去。 骚乱慌张之中,只见那只看着壮实却依旧稍嫌纤细的手探向了能将一片人性命扫去的流星锤,转瞬间兰恬一个前翻,顺着握住那铁链势头,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样的力度,竟生生将来势汹汹的流星锤拽住了。 如此还不算,众人眼睁睁看着那身量不过寻常的女子又是抡圆了手臂,一声巨响之后,木屑飞扬,流星锤在大汉脚前砸出了一个坑,而姑娘不知何时重新握在手中的弯刀在日光下反着寒光。 兰恬站着,面无表情看着那汉子:“你输了。” 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掌声,大胆的还吹起了口哨,生生将兰恬下一句话掩盖了。可那大汉借着唇形,却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兰恬说:“我近日,不想杀人。” 齐昕也终于回过神来,指挥着自己的人叫周遭安静。 “本场胜者,兰家家主!” 不是兰姑娘,也不是兰小姐,说的是兰家家主,仿佛这样,便能掩盖一些不大愿意被人承认的事实。 那汉子得了态度,即便不满,也不可能就这样闹下去。 兰恬听着他不甚明显的咬牙切齿,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还有人来吗?” 没有人站出来,不管是因为实力威慑还是如何,所有人都当了聋子。 没有人愿意再站出来。 就在尚听雪思考自个儿到底还要不要站出来的当子,却有人过来附耳与齐昕说了几句,只见齐昕脸色微变,隔了一会儿,宣布道:“今日便先到此,来人,送兰家家主至行宫休息,好好照料,不得有误。” 他这话一出,兰玉胭心里咯噔一下。 这便是暂时监视的意思了。 片刻之后,兰玉胭也得了吩咐,说是先前往行宫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学校实在是忙 真的快了,接下来开始收拾齐昕,收拾完也就差不多了 上一章不知道为什么版本好像出了错,现在改过来了,给诸位造成了麻烦,十分抱歉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49章走水 即便是行宫,面见皇后的规矩也是多的,兰玉胭此前虽没刻意说过些什么,却也没有费心去隐藏,兰恬问到她这些年的状况,她说过些许,而齐飞也与她讲述过皇后的态度。 兰恬其实想不明白,依着皇帝意思剥夺兰玉胭自由的是皇后,明哲保身不管不顾的也是皇后,到如今,不过是个比武招亲,本该一心向着青灯古佛的皇后却又是特地跑了来,她到底是对兰玉胭上心,还是对齐昕太不放心。 不管如何,兰恬对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总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哪怕因着家丑不外扬,皇后是导致兰玉胭没法子平平淡淡活在民间的罪魁祸首这事没被捅穿,对外只声称是天命,兰恬也对她提不起来喜欢。 只是到底,这是照顾过兰玉胭,将齐嫣儿和尚知春放在兰玉胭身边陪着兰玉胭的人。 一国之母,兰恬也曾好奇过这该是怎样一个人。 当初兰情与齐朝歌的婚礼排场是不小的,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大皇子的正妃,便已经是打扮得珠光宝气明艳动人,即便那是婚礼那一日的礼服,也不可能说就越过了皇后;而能成为一国之母的人,原本便是官家贵女、大家闺秀的出身,气场又怎么可能差? 那必然会是一个威严的中年妇女,与江湖中见到的那些姑娘定是大不相同的。 只是进去后抬头一看,兰恬却是直愣愣呆住了。 确实是大不相同,也确实是中年妇女,只是看着也未免过于清瘦,穿着也稍嫌平淡,她坐在那儿,仿佛随时便能羽化登仙而去。 确实有那么些长伴青灯古佛的意味。 太淡了。 兰恬蹙了蹙眉,骤然回神,思来想去想起兰情被教导过的那些规矩,登时给跪下了:“民女无状,冒犯娘娘圣颜,请娘娘恕罪!” 只是这反应着实迟了些,皇后也不是个傻的,不至于看不出她确实是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畏惧权势。只是她不可能去在意这个,只道:“无妨,你坐到本宫身边来,叫本宫好好看看你。” 兰恬又些许懵,不晓得皇后是在搞哪一套,只道:“民女不敢。” 她不知晓皇后如何想,皇后也不知晓她如何想,只当兰恬是觉得自个儿搅了兰玉胭的招亲,而她唤她来是为了问罪。皇后便再次道:“好了,本宫不怪你,本宫很喜欢你姐姐,自然也喜欢你。你说不敢坐下,难道就敢违背本宫意愿了么?” 兰恬终归是走了过去。 皇后确实是和善的,她问的些个问题,说白了都是些家长里短,譬如兰恬多大年纪,习武多少年,何时识得的兰玉胭之类,都不是刻意 分卷阅读68 刁难,倒像丈母娘审问拱自家白菜的猪。 闹得兰恬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直至茫然得过了,皇后忽道:“恬儿为何会想起来参加这次招亲?” 好半天,可算是等来了个寻常问题,兰恬当场一个的。 皇后点头,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的意思,只又将兰恬细细看了一会儿,道:“你们习武的人,都这般重情义么?” 兰恬一头雾水,全然不知皇后怎么就会有了这样的感叹,思来想去,只挑了个兴许不那样出格的答案答道:“我曾允诺玉胭,不论如何,兰家大门都为她打开。” 其实一早就出格了的,就凭她总记不得要唤殿下一般,早就逾越了的。只是皇后权当没听见。 兰家人不会放弃兰家人。 这话,皇后也是听到过的。 其实也不止兰家,譬如江辞,不也是在一无所知时义无反顾地就入了这虎狼窝么? 当初江辞是,如今兰恬也是。 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说来皇后倒还有些好奇,便道:“你可知,娶公主意味着什么?” 兰恬一愣,一句“女的也行”还没出口,便猛地转身,顺手拽起了一个什么物件扔出去,登时将破窗而入的一只小箭打落。 还没等皇后反应过来,兰恬又是借力一跃,生生将柱上绕着的绸缎扯了下来,抬手一击,直直将殿门扫开,登时看见店外火光,原本守在殿外的宫女也是乱作一团,兰恬将那一声“护驾”帮着喊出了口,却还是不敢轻易离了皇后,直至看见侍卫涌入,才纵身跑了出去。 方出去,便与江珮儿打了照面,江珮儿将一双弯刀扔给了她,语速极快:“兰玉胭还没出来,我看着有人往北去了。” 兰恬应过一声之后,便是匆匆往北去了。 关心则乱,她急着要见兰玉胭,自然也就错过了江珮儿最后颇不寻常的一个笑容。 走水的位置正是行宫北面兰玉胭所在之处,今夜这场袭击,本身也便是冲着兰玉胭去的,皇后那一头人手多,又有江珮儿守着,自然不必兰恬来操心。 她正赶到走水那一处位置,却是眼睁睁瞧见横梁倒塌,将两道人影阻拦在了火海之中。 兰恬当即便要进去,却叫一个慌乱的宫人拉住:“姑娘,不可再往里跑啦!要死人的。” 兰恬反手提起对方领子:“你们公主呢?” 那宫人没能答上来,身后便是一声惨叫,兰恬余光里只能瞥见有道人影矮了下去,登时撒手,直接将人拨开,仍然是往火里去。 兰玉胭其实已经到了极其靠近门口的地方,只是方才叫那断落的梁阻了脚步,没能第一时间跑出来,可此刻她却仿佛忘了要跑,愣愣地站在那儿。 周围的火烧得兰恬心里头也在冒火,瞧见兰玉胭这寻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总不能在火海里耗着,一折折两个,她便直接拽住了兰玉胭的手臂,拖着人便要往外跑。 谁知兰玉胭猛地将她推开了,紧接着便往地上扑去,一双手已然触上了燃烧之中的梁柱,听闻火焰炙烤皮肉的声响,兰恬瞳孔骤然一缩,也顾不得别的,抬手便将兰玉胭扯了回来,动作及其粗暴,紧接着也不管兰玉胭还挣脱不挣脱,驾着人直接往外头跑,待跑到了院子里,兰玉胭还没能回过神来,便听闻一声响,脸上后知后觉觉出了火辣辣的痛。 那原本着急的宫女,见两人出来了,自然是要迎上来将人接到安全的地方去,谁知兰恬二话不说扬起手,便是清脆的一个耳光,直接打在了当朝公主的脸上。 姑娘的话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兰玉胭,你是不是就那么想死?!” 是自个儿也不知源于何处的惊怒,手掌甚至于还有些发麻,兰恬站在原地,微微颤抖。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动手,却也更想不明白兰玉胭为什么要站在火中一动不动。 生而为人,就那么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吗? 结果兰玉胭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道:“……翠儿还没出来。” 也永远出不来了。 是那个小宫女,在她没反应过来时便推开了她,叫后来砸下的木料压在了里头。 再也出不来了。 兰恬一时接不上话,却见兰玉胭自个儿愣了一会儿,忽然朝她伸出了手,见她反应不过来,直接便顺走了她手上一把刀,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兰虽一头雾水,也只能是勉力跟上,跑到一半,却见齐朝歌抱着齐嫣儿朝她们来了。 齐朝歌拦下她们,二话不说将齐嫣儿递给兰玉胭,又转向兰恬:”我去帮你姐姐,你们带嫣儿去母后那儿。“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完了【掰着手指数qq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第5o章齐昕 带着一个小姑娘到底是危险,兰恬与兰玉胭又怕齐嫣儿叫这些事吓坏了,赶忙带着人回到皇后被安顿的宫室,将齐嫣儿教给了皇后以及那儿的护卫,兰恬看了一圈,忽转头问兰玉胭:“你方才进来时,有没有看见江珮儿。” 兰玉胭一愣,便听兰恬道:“坏了,珮儿去找齐昕了!” 说完掉头便往外赶,兰玉胭没来得及多想,也跟了上去。 兰玉胭也不知兰恬是如何寻到的方向,只是她们到时,江珮儿的鞭子已经卷上齐昕的咽喉了。兰玉胭脑中有过一瞬空白,下意识将手中的弯刀投掷了出去,直直削向江珮儿的鞭子。 江珮儿也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个程咬金,一个瞬息之间,已然收了鞭子,齐昕脖颈上力道被撤了,呛进一大口空气,顿时咳得要背过气去。 便是那片刻,兰玉胭已然挡在了齐昕面前。 不论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样的关头,她都不能任由江珮儿将齐昕杀了。 江珮儿冷冷地看着兰玉胭,嘴角却带着弧度:“怎么,兰家十六年教养,倒还抵不过血里的刻板么?“ “兰玉胭,你少在那儿当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兰玉胭发觉,这个女孩已经同印象中变得全然不一样了,阴郁孤决,眼里染着对人命的漠然,仿若一头离群索居的狼,这是上辈子的那个杀伐果断的江珮儿。 有那么一刻,兰玉胭 分卷阅读69 也叫她的气势慑住了,只是兰恬已经挡在了她面前,低声道:“江珮儿,你清醒一点,这是京城。“ 这是京城,故而不可能说江湖事江湖了 江珮儿盯着兰恬,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杀了我娘。” 杀人至亲,本就是不共戴天之仇,谈何清醒? 一瞬间,兰玉胭好似也就明白了为何上辈子江珮儿会是那个模样,想来,上辈子江秋兰也是死在了齐昕手上。 只是,依旧是不能叫江珮儿就这么杀了齐昕的,若是江珮儿杀了齐昕,那江珮儿也就真的毁了。 兰恬依旧是有耐心的,听着远处已经传来了动静,她道:“珮儿,你先走。” 江珮儿冷笑,抬手便指向了齐昕:“我走了,叫他逍遥法外么?你难道看不出狗皇帝护着他?” 摆明了要当个冥顽不灵的复仇者,兰恬面色一沉,齐昕却猝不及防接了茬:“江姑娘此言差矣,逍遥?你倒是看得起我。” 伴着嗤笑,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而齐朝歌与兰情带着御林军已经是将这一出围了起来。齐昕笑了一声,摊手:“皇兄,是我输了。” …… 江珮儿意图刺杀皇室,被收押,而齐昕贵为皇子,却是在入天牢之前被得到命令的齐昕带到了皇后所在的宫室,这会儿连皇帝也在,人到得齐全,兰玉胭一眼便看见了藏在齐飞身边的齐嫣儿——这样的状况,居然也没叫小姑娘回避一下。 齐昕被压着跪下,却还是挺直了腰,倔强地与皇帝对视,皇帝也被他气得要糊涂,快步走下来,扬手便是一个巴掌,硬生生将齐昕打得歪向一边。他正是怒不可遏的时候:“孽障,那是你母后!” 皇帝最关心的,还是皇后,就如同当初皇后捅出了那样的篓子,后来又闹着要出嫁,皇帝还是容忍她一般,如今齐昕在动了解决兰玉胭的心思之后又顺手安排人给皇后放了冷箭,若不是他意图谋害他亲娘,皇帝或许还能忍他。 这一点齐昕自己也是明白的,有过那么一些时候,他是真的想皇后去死,可那终究是他娘,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好似被兰玉胭挡在身后时,他原本有机会趁机动手,可他忽然就厌了,说到底,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一开始,他齐昕,就是个输家。 他仰头看着那边无动于衷一派冷漠的皇后,忽而提了声音:“我知道那是我母后,可我也想问问,母后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说完也不给别人打岔的时间,就这么连珠带炮继续说了下去:“我知晓您不喜欢我,一心觉得我会像我爹一般——我也没教您失望是不是?手足相残,度量小容不下兄弟姐妹,这我通通都做了。” “可但凡您能将落在齐朝歌和齐飞身上的视线分我一点儿,我至于么?我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叫人看见我么?” “明明该是我的东西,我却要同旁人去抢。” “从前您没当我是亲儿子,我却也一直记得您是我母后。可——你根本就没教过我,凭什么用那样的方式暗指我不学好!” “你说我生来便向我父皇,是个无能残忍之人,难道你就不是了吗?!” 最后一句,是生生吼出来的,尾音与皇帝涨红了脸的一声“畜生”叠在一起额,破音之余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 兴许是吼的痛快了,又兴许是嗓子吼不出来了,齐昕依旧是看着皇后,两行泪就这么滑了下来:“我最恨的,便是成了你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齐昕可以下线了,剧情线也差不多没了 山竹来了,受影响地区的各位宝贝们注意安全 我大概是要停课,如果不断电的话这两天还会又更新(真的拖太久了,十分抱歉 也衷心感谢坚持到这里的你,谢谢~ 第51章长梦 齐昕是真真正正触了皇帝逆鳞的,上一回不过是禁足,这一回直接是打入天牢,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此外,兰玉胭也想不到皇帝会在冲冠一怒之后顺手将皇后废了,以失德之名,送往皇陵思过。 在兰恬看来,这皇帝不仅脑子里有坑,这坑还实在是不浅,说到底,他最爱的,也还是他自个儿。 只是一切不过发生在一夜之间,一夜间整个皇宫变了天,固然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一切却都染上了荒谬的颜色。只是既然已经有了开头,,便也不介意更荒谬一点。 此前后宫从未全然离过皇后,如今这么一闹,齐嫣儿没了去处,便连同着兰玉胭一块儿,被扔到了齐朝歌府上照看着。而兰恬当夜也寻了个借口住下来,蹭的是兰玉胭房间。 倒不是旁的问题,只是这一场乱下来,唯独她还记得兰玉胭的手是烫过了一下,眼见着兰玉胭又变回了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提出了住下。 兰情对此也不诧异,只是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拉着一言不发的齐嫣儿回了房,齐朝歌一个大活人被当了空气,也是没脾气,只吩咐侍女晚些时候给两边都送些食物去,莫要叫这一府的大姑娘小姑娘饿死了。 兰玉胭是一直都很安静,直至吃过东西,被兰恬催着歇下了,熄了灯,才道:“翠儿回不来了。” 骤然打破沉寂,却没将兰恬吓一跳。 当年初下山回到家,她也难受了许久,有些事情,总是不那么好接受的,兰玉胭这些年在深宫之中兴许还是有被好好保护的,猝然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会难受,也是寻常。 其实兰恬想错了,兰玉胭所经受过的生离死别,远比她所认为的要多,上一世,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或有老人小孩发个热,这一睡过去,便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本来是早该习惯的,只是这样的事,又如何能习惯? 每一次,都因为自己过于弱小而无能为力,原本以为能护住柔弱的翠儿,哪承想最后关头反倒是翠儿推开了她。 就如同上辈子,围剿兰家的人在兰家放了场火,房梁倒塌之时,族中一位前辈将她推了出去,她被兰双双拉着逃离,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眼神她至今记得,又不甘,也有欣慰,殷殷切切,落在了她身上。 当时是兰双双一路流着泪,拽着她飞奔,泪水极烫,沾上一滴,便仿佛要将人烧伤。 不管路上兰家人的坚持与团结如何感人,那都是一场噩梦,一场冰冷的、叫人想起来便会不住颤抖的噩梦。 “不是你的错。” 像是原本站在狂风暴雨中,忽而便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兰恬是真真切切抱住了她:“玉胭,不是你的错。”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若有机会,兰家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分卷阅读70 离开这里,回岭南,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当回那个了无牵挂的清高姑娘,好好过日子。 偌大一个兰家,难道还差这一个人的口粮么? 兰玉胭隔了好一会儿没出声,只够才道:“你是一早知晓他要动手吗?” 兰恬没有否认:“是。” 如若不是一早做好的准备,又哪里能和江珮儿这般里应外合。 “我一早防着他,珮儿是在姐姐成亲之前便入京藏着的了。” 不承想齐昕在齐朝歌大婚时没动手,却挑了兰玉胭招亲时动手,企图让人夺魁失败后,竟为了行宫,连亲生母亲都不打算放过。 这里头有多少恨不知晓,可齐昕做到这样的地步,大概也是真的疯了。 到底也是累了,又或许是相拥取暖过于叫人安心,没能聊多久,二人便双双睡去。 恍惚之中,兰恬仿若是回到了兰家,只是地方熟悉,眼前的景象却陌生——兰家是不可能经历过这样一场浩劫的。 如何能称之为浩劫呢?除却大火连天,各处屋舍已然烧得不成样子。 有人跑了过去,兰恬喊了一声,对方却没反应,她伸手去拦,手臂去生生穿过了对方身体。 这不是现实。 刚有这样的想法,兰恬便听到了兰情的声音:“玉胭,你与小恬一同,去将西院的人带出来,千万要带着家人们离开,这边我会管着,兰家只要还有一个人,便不算倒下。” 她看见了满是疲惫的兰情,看见了意图留下却追不上兰情脚步的兰玉胭。也看到了满是无措的自己——其实那个兰恬也只是站着,出奇镇定,可唯独因为那是她自己,她才能知晓对方有多不安。 不能任性,也没得选,兰家的种,不能绝在这儿。 她听到了自己的话:“分头走。” 语气里透露出了不待见,仿佛眼前人会拖后腿。 看见自己的那一点熟悉感骤然消散,她与兰玉胭的关系,原本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态度,分明在一同出来过之后便改变了。 兰玉胭对此也没有异议。 之后她看见兰玉胭在火海里搜寻活口,看见了她不顾一双手便要去救被杂物压住的长辈,看见她被推出火海,叫兰双双一把拉着飞跑出去——她们身后的屋子,在那一瞬倒塌。 她看见了自己组织着家人走上了离开的暗道,入了山,也看见她姐姐朝这边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回到了兰家。 身后是朝廷的追兵。 之后是连日大雨,浇灭了火,却也浇熄了不少人的希望。 哪怕火灭了,她们也不敢回头,一众人全是老幼病残,回头不过羊入虎口。 她看见兰双双站了出来,站在自己面前:”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兰家便还在,你愿意带我们走下去吗?家主!“ 那一声”家主“隔了一个环境,敲在了现在的兰恬心上,也敲在了幻境中的兰恬心上,不管如何,兰情凶多吉少,失去至亲之后,哪怕再怎么难过,也必须是担负起一个家的责任。 然后兰玉胭也站了出来——那个沉默寡言的兰玉胭也站了出来:“家主,我们要往前走。” 之后便是逃亡,她看着自己在努力,看着兰双双不断去鼓励所有人,看着兰玉胭凭借着从前在藏书阁里泡出来的见闻,带着一些孩子采集山货,兰双双和自己以及一些身手好一些的人外出打猎,让一大帮人度日。 原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在磨砺中一点点成熟,孤僻如兰玉胭,也学会了抱着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安抚他们入睡,用体温为他们取暖。 后来,遭遇突袭,兰双双拼了一条命护她们离开,最后只留了一句“走下去”。 兰恬看着气氛逐渐变得压抑,看见兰玉胭沉默许久之后默然起身,走到了另一个角落里,继续哄着孩子睡觉,陪其他女人缝补破碎的衣裳。她看见自己也慢慢站了起来,学着兰双双从前的模样,去动员,去坚定地说一声“兰家还在”。 曾经舞刀弄剑的手捻起了绣花针,学会了生火做饭,曾经握着书卷、拿着扫帚的手,也学会了拿起石头或是匕首,守护着背后的人。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 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 哪怕是这一份念想建立在杀伐之上,也想继续活下去。 东躲西藏,也总是会被人找到的,每一次交锋,她看着自己出手干净利落并不觉得奇异。当初在归雁山,也是她第一回杀人,看着双手染血,心里也是有恐慌,只是一双手反倒是稳了——她要活下去,也要护住自己想护的人。 可当看见兰玉胭也与她一般保持着冷静时,她却心里有了不忍——不管面上如何冷漠,总是会难过的。 说到底,谁都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逃亡的这段时间里,兰恬与兰玉胭之间也没了从前那种相互容不下的气势,倒是有的时候,兰玉胭打了水,会分给兰恬一碗,兰恬烤好了鱼,也不忘给兰玉胭留一条——自打兰双双没在了,她们俩之间没了缓和的人,倒也是必须一块儿处着,久而久之便发觉从前是自个儿过绪。 加之剩下的人里她俩身手算是最好,虽不曾联手,可处理起事情都是干净利落,丝毫不会拖泥带水。 谁又会不喜欢一个不麻烦的同伴呢? 就如同现在的兰恬与兰玉胭,也是好好相处之后,才建立了极深的情谊,旁人都无法取代,而这幻境中,更是多了一层相依为命的意味。 兰恬从未想过兰玉胭会死。 当她匆匆赶去帮忙,看见两支箭穿透了兰玉胭的时候,才骤然惊觉,原来足够强大,努力去保护别人的人,也是会死的。 幻境里的兰恬如何兰恬不知晓,她站在幻境之外,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心抽了一下。 原本以为,哪怕是颠沛流离,也能相伴着走下去,那一日逃出了生天,重新建立起兰家,她必要郑重地与兰玉胭说一声对不住。 哪怕是一辈子逃亡也没关系,只要大家还在一块儿,将这信念传达下去也便够了。 原来,兰玉胭也会死。 没了兰玉胭之后,兰恬也变了不少,比从前更为阴郁,动起手来也是更狠戾,从前还想着不下杀手,如今却是什么都不顾了。 天总有亮的时候,这一回齐昕倒台,用的时间却长出太多太多,是林晗带着人站在了同样被诬蔑的齐飞身后,暗中支持着齐朝歌扩大朝中力量,而一向与皇帝琴瑟和鸣的皇后居然也是在皇帝的茶水里下了数年的毒——从齐飞与兰家被污蔑有反心,皇帝下令格杀勿论的那一日起,她便这么做了,做了这一件,任何很多年,都不曾做下的大 分卷阅读71 逆不道的事。 皇帝病重,皇后听政,协同齐朝歌将齐昕做下的荒谬事扒了个干净,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帝退位成为太上皇,而新帝齐朝歌还了兰家清白,并派人外出找寻,终于在一年之后,迎回了宁王齐飞。 而在江珮儿的供认下,兰玉胭的身世也终于被证实。 为兰家而死的,是一位公主。 都是些旧事,譬如江珮儿的养母江秋兰曾对自己的师妹南公主齐瑄有情,而皇后娘娘在还是太子妃时厌烦了争斗,也对淳朴天真的康王妃江辞有意。 尘埃落定,兰恬却睡不着了,梦里有无数兰家人的面孔,也有兰双双与兰玉胭。 她是知晓兰玉胭身世的,兰玉胭自己也知晓——在逃亡之前,兰情早已用这个逼着兰玉胭不能留下,说若她还惦记着兰家的恩情,便护好兰家剩下的人。 兰玉胭果真是拼尽全力护着了。 明明,本该是个锦衣玉食的公主啊,也不知兰玉胭会不会后悔。 后来,兰恬也还是遇上了尚知春,与尚知春成为了好友,那会儿尚知春已经成了京城里的老姑娘,偶有一次兰恬的婚事被提起,之后她们闲聊,兰恬也问了:”你品貌才情样样不差,喜欢的的人这般多,你为何还是要孤身一人" 尚知春没直接答,却道:“那你呢,旁的姑娘在你这样的年纪早已是儿孙绕膝,便是江湖儿女,也不至于像你这样盼着孤独终老的。” 兰恬叫她问愣了,其实本身“不喜欢束缚”、“不想”、“未遇到喜欢的”之类的答案是该信手拈来的,兰恬却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尚知春也没追问,笑了笑,第一次朝着外人袒露了自己的心事:”我很小的时候,便想着非他不嫁,他也应了我的,结果就这么跟着林公子走了——他说不愿拖累我,自然也还有更好的,可除了他,我想象不出还能与什么人过一辈子。“ “也没人与我能像他般默契了。” 兰恬沉默,她晓得林公子便是林晗,而跟在林晗身边的人是个什么下场,她也不想再说了。 只是尚知春这话不知为何偏偏如同认定了她似的,一直盘旋在她耳边。 有些默契,有些念想,即便不说出来,也不能证明不曾存在过。 很不巧,她心里也有个独一无二的人,从不知哪一天开始,甚至在她自己还以为是嫌弃着的时候,便已经与所有人不一样了。 或许是从最开始就不一样的,说来这么些年了,除却那个人,她还没对谁有过这样不公平的偏见。 可是啊,那个人死了。 兰玉胭已经死啦。 …… 兰恬睁开了眼,顺手抹了一把脸——抹出了一手的水迹。 转头看见了又惊又喜的兰情,才终于想起了今夕何夕,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兰情赶忙给她递了杯水,见着她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了,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兰恬道:“玉胭呢?” 兰情扭头:“人家公主殿下怕你什么时候醒了饿着,亲自去厨房吩咐给你煮碗粥温着,瞧这不是来了?” 说完又朝着门口道:“玉胭,醒来就找你,连我这亲姐姐都不要了。” ——原本兰恬为了兰玉胭砸了比武招亲的场子,兰情便是要取笑一番的。 兰恬却没搭理她,见着兰玉胭走到床边,伸手便抱了上去:“玉胭,我喜欢你。” 兰玉胭叫她吓了一跳:“兰恬?” 兰恬没言语,却没撒手。 兰情又看了她们一眼,拉着跟着兰玉胭进来的齐嫣儿走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掩上了门。 兰恬在兰情掩上门后便松了手,仰头定定地看着兰玉胭:“我做了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姐姐死了,兰双双死了,连你也死了…… 可最后这话兰恬没说出来。 生怕一语成谶。 兰恬将那个梦与兰玉胭说了,期间看见兰玉胭的脸色,却是越讲越心惊——看着兰玉胭的脸色,似乎对这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知晓的。 终究是没能讲完,只讲到了路途的艰辛,她斟酌着道:“玉胭,我从双双给我的话本子里瞧见过一种说法——你相信往生么?” 兰玉胭垂了头别开视线,看得兰恬又是一阵心凉。 良久,兰玉胭道:“假的。” “梦里的都是假的,也没有往生这样的说法。我还活着,双双还在家里,姐姐也还在,兰家的大家都好好的。” 兰恬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她没说兰玉胭死了,兰玉胭又是怎么知晓自己没能活下去的呢? 她就这样看着兰玉胭,眼里是满满的情绪,看得兰玉胭要心虚。隔了好一会儿,她再次抱住兰玉胭:“有一件事是真的。” “我喜欢你。” 梦里梦外都一样,想一起过一辈子,无法取代、此生不换的那种喜欢。 “从前我只觉得我们能一块儿去看这个世界,去认识新的朋友,或许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可这几年你不在的时候,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朋友了,我就想过,为什么你会是独一无二、别人无法顶替的,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是喜欢。” “像齐飞跟表哥之间的那一种,明明能有更好的选择,但其实都不如你。” 猝不及防的剖明心迹,叫兰玉胭一时间都不晓得该如何应对。 感受着兰玉胭愈发僵硬,兰恬放开了对方,垂眸:“我晓得有些突兀,可我只设想过与你过一辈子。” 对其他人,都没有过这样的念想。 等到兰恬还想说一句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沉默,却听兰玉胭轻声道:“我也想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看今晚的状况明天估计是不用停课了,等有时间再上来收个尾吧 循序渐进地将日久生情写到热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作者已经跪好了,打的时候求别太用力……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么么哒~ 第52章结亲 想过什么,能想过什么。 上辈子瞧着兰恬日渐成熟,可到底谁都没说开过,连兰恬自个儿都觉察不出的心思,也别盼着兰玉胭能看出来——至死,兰玉胭都以为兰恬是长大懂事了,故而不愿再闹,也能对不喜之人假以辞色。加之面上不愿做得太难看,算是对她这外来人的宽容。 许多时候,兰恬便是太过直接了,就譬如方才,多少人宁可藏于心底的隐秘心思,她就这般说出来,也不怕对方就此疏远了她。 这辈子相处久了,也是不得不承认兰恬一向是极其靠得住的,倒忘了自个儿是个谁都信不过的。 从霍萋萋到江珮儿,再到这一桩又一桩的突发状况,兰玉 分卷阅读72 胭也明白兰恬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刚愎自用——那是兰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有着傲气的同时,却不会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 便是同行时不经意便放下了戒备,回过头才发觉只此一人,再无别个。 若说回到兰家与兰恬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她是愿意的。 说实在,兰玉胭其实不明白那种喜欢是个什么意思,只是她也从未想过要去家人或是如何,甚至于潜意识里,便没觉得命里得有个男人,当初明白江秋兰对自家母亲齐瑄的心思的时候,其实也没多大膈应。 ——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哪来那么多该不该的。 而皇宫中,什么传闻没有,连皇后与已故的康王妃江辞不也被编排过么? 兰玉胭确实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她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只是光如兰恬所说的非均不可,想一起白头到老,她是确实想过的。 想过如若上辈子早早地放下成见,敞开心扉说明白,两个人是不是便不必过得那么艰辛——哪怕担子不曾减轻,有人一起担负,总是要轻松许多的。 想起最初那些个日夜,兰恬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一朝一夕之间没了姐姐,本身还有个兰双双在,后来连兰双双也不在了…… 当时的兰恬,该有多难过。 哪怕当初有过笨拙的尝试,她也自认绝对不如兰双双。 在宫中这三年也做过噩梦,每每梦回前世,她便想着为何当初没有好好抱一抱那个姑娘,告诉她有人与她一同担着。 也想回到兰家,那个她成长起来的地方,去帮衬兰恬,弥补上一世未曾意识到的缺憾。 这些想法都是有过的…… 兴许是天生寡淡,但如若真的要与谁过下去,兰恬可以,且无人能替--说到底,她还是不能那样信任一个人。 她定定地看住兰恬:“我也想过,要与你过一辈子。” …… 之后,太子暴毙天牢,皇后染病不治,而齐朝歌也慢慢地开始掌控朝堂,而姜昊也被不知什么人暗中推成了江湖中地位极高的存在--他与齐飞一条心,齐飞又是与齐朝歌一条心。 因着这么些事日渐衰老的皇帝愈发力不从心,全然没了当初朝堂上一呼百应的威风。 瞧着台阶下颤巍巍跪着却还高喊:“此事不仅关乎一朝公主终身,更在皇室尊严,还请皇上三思!” 便是想作主张将齐嫣儿嫁了当个盟主家的夫人,也有大臣阻拦。 --齐嫣儿如今是养在兰情身边了,这两夫妇大有要齐嫣儿随性生长之意,那武林盟主的幼子虽说年华正好,却因长辈娇惯,成了个不学无术之徒,哪儿能配得上一国公主? 臣子眼中,这皇帝显然是老糊涂了。 而皇帝也还没糊涂,觑了眼表面淡淡定定站着的大儿子,又寻出了另一桩事:“当初不是太子妃的妹妹赢了招亲?也差不多该将事儿定下来,莫教人觉得君命也不过如此。” 如今齐朝歌已经是太子了,皇帝这一开口,他便明白对方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这皇帝先絮絮叨叨说了兰玉胭这孩子命苦自己对不住她云云,之后便说自个儿身体愈发差了,只盼着有自个儿撑腰,这便宜侄女能好好嫁出去。 其实也是为了给人添堵——既然动不了齐嫣儿,那兰玉胭与兰恬可是实打实有比武招亲牵上的一纸姻缘系着的。 如今京中皆知太子妃的妹妹与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成日出双入对,俨然一副挚友模样,叫皇帝这么硬是安上个姻缘,定要坏了情谊,还说不准日后会如何。 大臣都不敢看齐朝歌脸色,正想着要不要再次劝谏,却见齐朝歌出了列:“父皇说得极是,儿臣代表妹谢过父皇恩典。” 谢主隆恩的模样,分明不是伪装。 气的皇帝几乎心梗,却不得不憋着一口气将圣旨下了——君命岂能作为儿戏? 这桩事便比齐飞那桩还要荒谬着些,朝臣都猜不透齐朝歌是怎么想的,但如今太子府上却是忙这事忙得热火朝天,若不是之前出了皇后那事,怕还更是要大办。 只是其实也无妨,就如同从前兰情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婚礼多么盛大,拜过天地拜过父母,便也就是许诺白头偕老了。 说来兰玉胭与兰恬在一起,兰情虽说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接受,却也并没多意外,唯独担忧的便是两个姑娘都还年轻,一时冲动误了终身,只是齐朝歌却比她笃定,家里兰双双得了信也说兰恬自小便待兰玉胭不同——从前可不曾见过兰恬对谁的态度挑三拣四却不直接出手给个下马威的。 既然谁都说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那兴许就是上辈子的姻缘呢? 茫茫人海中为何偏偏是遇见了你,而一世过后又为何还能再相逢?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是说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