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夏洛克剧组的群体穿越》 分卷阅读1 《[综]夏洛克剧组的群体穿越》作者:林文潇 文案: 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希望自己能再聪明一点, 可是你说,不需要,这样刚刚好。 1 “你在引诱我。”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大长腿的侦探先生傲娇的出声指责。 安妮惊呆了,这根本是恶人先告状。 “我没有。”她认真反驳。 夏洛克不为所动:“你用现在这种眼神看着我,就是引诱。” 安妮简直哭笑不得:“福尔摩斯先生,那你只要坐在那里,甚至你的存在就是在引诱我。”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似乎极为不解:“那你为什么还不过来?” 安妮:“……” 2 很久之后,安妮已经住进贝克街。 一天,推开门,就看到挺拔瘦削的男人坐在沙发里,十指相对放在唇上,如同在轻吻指尖。 安妮笑着随意问了一句,“在做什么?” 那双淡绿色的眸子看过来,回答的语气淡然自若:“看不出来吗?我在等你。” 安妮:“……” 总是一本正经调情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简直让人羞耻到爆炸。 --- 暗戳戳想写卷福男神很久了。 只想写一个温柔的女主,无下限宠溺男神。 ---- 男主确实是卷福,但是故事是从19世纪开始的,之后会回到现代。 小仙女们注意,本文不是快穿文哈,也不是爽文。只是慢慢谈恋爱。 恋爱为主,破案为辅,轻松小甜文(应该是吧)! 内容标签:英美衍生情有独钟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妮,夏洛克┃配角:达西,华生,莫里亚蒂等┃其它: 第1章 安静从来没有想过死而复生这种可能。 虽然她在二十二岁时就死于癌症。年轻美丽的生命,在谁看来都有些悲惨唏嘘,更不用说,她死前还与病魔艰难抗争了五年之久。 但安静对自己短暂的一生还是满足的,她有爱自己的父母,还有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那些连现代医学都无法治愈的病灶给她带来折磨和痛苦,但生命中仍不乏小小的喜悦和温馨。 唯一遗憾,她的离开必定让父母悲伤难过。只是,生死之事,凡人从来无能为力。 从十七岁起,安静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她希望自己离开后,父母能够一生健康平安。 这是一个奢侈的愿望,不过还好,她还有一个哥哥。安静相信,她离开后哥哥一定会照顾好父母。 她在活着时常常与家人朋友玩笑,她这么善良美丽,死后一定会上天堂的。上帝见她这么可爱,没准会直接让她做个天使。她就会在天上好好保护他们。 安静希望用这种方式在那一天来临时,能够让那些爱着她的人减少些伤痛。虽然大概没什么用,但她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毫无意外,她死了。 而死后的她没能去到天堂,却变成另一个人,来到了19世纪的英国。 安静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帝对她“善良美丽”的另一种奖励方式,毕竟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很愿意多活几年的。 如果有的选,安静当然更愿意能够回到原来的父母身边,但这位“上帝”做决定之前显然并不觉得有必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所以她再次睁开眼时,便成了一枚19世纪的小婴儿。 两个世纪之前的英国乡村,恬静美丽。每一帧似乎都可以随意裁剪下来,印制成明信片上的风景。 她在这个美丽安宁的时代,已经生活了十八年。 从北大西洋上空席卷而来的寒意,早已在春季越来越浓郁的暖风中消失殆尽,树木和青草重新焕发出新绿。阳光温暖柔和,吹在脸上的细风都带着宜人的清新香气。 这样美好的天气,最适合在花园里看书和发呆。 “德波尔小姐!” 远远的,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德波尔是她现在的姓氏。全名是安妮德波尔。 听出是女仆丽萨的声音,她没有回应。反正美丽温柔的丽萨知道她这种时候在哪,总会找过来。 “安妮!” 紧接着又响起另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 一双有些过分纤细的手拿下盖在脸上的书,有些认命的睁开了眼睛。 显然,这是她的家庭教师姜金生太太的声音。 无论作为安静还是安妮,她都是一贯温顺的性子,虽然母亲找来的家庭教师略严厉古板,她也一直没表现出太大的抗拒。 但是某些时候,她还是会抓住一点点空隙,躲到花园深处的草地上,丢开那些贵族小姐的优雅矜持,懒散的放松片刻。 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青草叶片,带着满身清香向那道催促的声音走去。 她身前是一栋宏伟华丽的庄园别墅。呃,确切的说,这简直就是一座城堡。 这栋罗辛斯庄园位于英国东南部肯特郡一个叫汉斯福的美丽村落。她作为安妮德波尔的第二次生命就是在这里开始和成长。 从只会吐泡泡的小婴儿,长到两三岁会走会跑之后,安妮曾企图用她的小短腿丈量一下自己家的地盘到底有多大。结果当然失败了,她大概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走完,就耗尽了小身体里的全部能量。 同时也再一次确定,德波尔家族果然是当地最富有的“大地主”。 安妮从花园走出来,在庄园前平整的车道上果然碰到来寻找她的丽萨。 “哦,德波尔小姐,您又去做坏事了。”丽萨快步走过来,愁眉苦脸地从安妮头发上拿下一根细小的青草叶,像手握证据的**官一样将那抹绿色在安妮眼前晃了晃,“你明知道我不会撒谎,尤其是在姜金生太太面前,可我又不忍心让你挨罚。我的小姐,你下次看书的时候就不能老老实实在书房呆着吗?” 安妮笑着从丽萨手中接过那根草叶子,然后小心地将这片春色夹在了书页里。 “好了丽萨,我知道你是罗辛斯最会撒谎的姑娘,所以我才最喜欢你。”安妮笑着捏了捏丽萨漂亮的脸颊。 丽萨不只是罗辛斯庄园最会撒谎的姑娘,大概也是最漂亮的姑娘。她跟安妮同岁,却已经发育的异常丰满,白皙美丽的脸颊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分外动人。 相比之下,安妮就逊色多了。 虽然身体比上一世作为安静的时候强了很多,但是相比普通人还是太过羸弱。 这位德波尔家的小姐从出生起便有先天性哮喘,但是对于已经对抗过癌症的安静来说,这点偶尔发作的病痛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由于体弱多病,所以安妮虽然已经十八岁,但是看起来非常单薄瘦弱。一头美丽的金色头发也显得有些干枯脆弱。只是她性子一向浅淡安静,便给稚嫩的外表添加 分卷阅读2 了些许沉稳。 “上帝啊!”丽萨姑娘夸张地惊呼了一声,“德波尔小姐,凯瑟琳夫人听到您这样说一定会将我赶出去的。” “放心,我不会让妈妈把你赶走的。” 听安妮这样说,丽萨立刻放了心。 很奇怪,安妮性子和缓,人又长得瘦小,但是庄园上下的仆从几乎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包括庄园的主人凯瑟琳夫人和姜金生太太。虽然后面两者绝对不会承认。 但是丽萨就亲眼见到过好几次,德波尔小姐从来不会对掌控欲过剩的母亲和严厉的家庭教师发脾气,她只要柔和的笑笑,轻轻软软的声音说几句话,凯瑟琳夫人和姜金生太太就不自觉的妥协了。 这简直就是魔法。 安妮不知道漂亮的小女仆心里对自己装满了敬佩,她看到门廊前的车道上停着两辆马车。 “今天有客人来吗?” 丽萨“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正经差事。 “是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来访。姜金生太太就是让我来通知您这件事的。” 听到达西和宾利的名字,安妮不自禁笑起来。 在她起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德波尔这个姓氏,和罗辛斯庄园并没有太在意,以为自己只是到了19世纪的英国乡村,并且即将开始一段恬静美好的田园生活。 后来,偶然的一天,三岁的安妮德波尔知道了自己有一个表哥,叫菲茨威廉达西。 特别是这位表哥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查尔斯宾利的朋友时,安妮也难免兴奋了一小下,因为在不远的将来,她也许有机会围观傲慢先生和偏见小姐的爱情罗曼史。 当然,这点小小的意外还不足以改变她安逸,恬静,美好的田园生活,甚至让她平静的生活多了些浪漫的惊喜。 毕竟,现在的安妮德波尔小姐还不知道,有一位卷毛先生尚未降临。 而这是一位从来跟安逸,恬静这些词语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士,至于是否还能“美好”—— 上帝知道。 第2章 安妮走进客厅的时候,正在跟凯瑟琳夫人交谈的达西和宾利立刻站了起来。 优雅高贵的英国绅士,真是看几次都永远觉得赏心悦目。 这当然不是安妮第一次见到达西,但是视线仍是会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 毫无疑问,达西是安妮两辈子来见过最优秀的男士——当然,她这两辈子活得时间都不长,更是从来没有过广泛的交际。上辈子是被困在医院,这一世是被贵族小姐的头衔和羸弱的身体困在华丽的庄园。 达西就像是从欧洲古典小说中走出来的贵族,英俊,优雅,而且富有。但是他之所以没有可爱的宾利先生那么人见人爱,是因为他身上非常明显的冷峻和傲慢。 这点冷漠和傲慢会成为他以后和爱人之间的浪漫阻碍,但安妮并不觉得达西身上的冷漠和傲慢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原谅她那颗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不可避免的被霸道总裁荼毒过。 而宾利则跟达西完全相反。他热情开朗,待人真诚,脸上几乎时刻带着迷人的笑容,有时候甚至显得单纯憨厚。 比起从小一起长大的达西,安妮与宾利称不上太过熟悉,但是安妮一跨进会客厅,宾利看起来几乎比旁边的达西还热络。若不是保守的19世纪,安妮觉得宾利先生大概会冲过来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安妮见到达西和宾利是真的高兴,直接忽略了坐在凯瑟琳夫人身边的另一位美丽的女士。 “安妮,你是故意要伤我的心吗?如果是的话,那恭喜你,你成功了,我现在感到非常受伤。” 说话的是宾利的妹妹,卡洛琳。 比起宾利先生,这位浅薄虚荣的宾利小姐实在不怎么讨喜,而且宾利小姐一直似有若无的对安妮带着隐藏的敌意。 即便没有前世的剧透,安妮也能看出来这位宾利小姐钟情于达西。安妮相信达西肯定也知道,大概只有单纯的宾利先生对妹妹的心事毫无察觉吧。 安妮的母亲凯瑟琳夫人和达西的母亲是亲姐妹,虽然中西方存在巨大的文化差异,但是相同的一点是——古老的家庭似乎都热衷于亲上加亲。 所以,不可避免的——达西和安妮两人,从小就定下了婚约。 不过,安妮觉得,卡洛琳大概也并没有真的把她当做情敌对待。毕竟,即便浅薄如宾利小姐也能看出,达西先生恐怕不会娶他这位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幼齿表妹。 不管怎么说,安妮对这位宾利小姐称不上亲近,但是也并不讨厌。而且,跟卡洛琳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冷场,因为宾利小姐有说不完的话,虽然总是围绕在衣服首饰这些女性永恒的话题上。 这对不善言辞的安妮实在是一种帮助和解脱,所以虽然卡洛琳对她存有敌意,安妮每次见到对方,却总是能松一口气,尤其是这种需要日常交际的场合。 “抱歉卡洛琳,”安妮笑着道歉,“你知道这并不能怪我,是这两位男士太过优秀,他们强行霸占了我所有的视线。” 卡洛琳已经走过来拉住安妮的手,虽然她嘴上还在抱怨。 “你总是这样安妮,要么不说话,一旦出声就会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你看我的哥哥,他被你奉承的多开心。” 安妮只是笑,没说话,随着卡洛琳的脚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宾利小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不遗余力的撮合安妮和她的哥哥。 “可是你必须承认,安妮,我的哥哥笑起来实在太漂亮了。”卡洛琳看起来还不想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安妮觉得,她也许应该感到高兴。虽然她对宾利先生并没有什么超出朋友范围的情谊,但卡洛琳的行为至少说明,她也没有那么讨厌安妮,甚至还愿意让她成为她的“嫂子”。 “所以安妮,你这次一定要陪我一起去浪博恩。我实在无法理解查尔斯为什么突然在那个乡下地方租下一座庄园,但是可以想象,我可爱的哥哥一出现,一定会让那些乡下姑娘欣喜若狂。我需要你一起帮我看好他。” 浪博恩?安妮的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去看达西。所以,剧情就要开始了吗?要知道,达西就是在浪博恩遇到他聪慧美丽的伊丽莎白小姐的。 当然,此刻站在一旁,即便面对姨母和表妹也维持着他的面无表情的达西先生对此一无所知。 对上安妮含笑的视线,达西先生黑亮的瞳仁动了动,似乎觉得有必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仍是沉默不语。 安妮虽然没有立刻回应卡洛琳的提议。但是毫无疑问,她想去。非常想去。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但只去过两个地方,一个是罗辛斯庄园,另一 分卷阅读3 个就是达西家,德比郡的彭伯里庄园。 19世纪的英国虽然还相对保守,但女子并不是完全不能外出,不然宾利小姐也不可能出现在罗辛斯庄园了。 可爱的宾利先生也笑得一脸真诚地说:“是的,德波尔小姐。我也很期待你能跟我们一起去浪博恩,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乡村。” 从卡洛琳发出邀请开始,姜金生太太就是一脸不赞同,现在听完宾利先生的话,终于忍不住,对凯瑟琳夫人说道: “夫人,我恐怕这并不妥。安妮小姐的身体并不适合这样的长途奔波。” 安妮预料到了凯瑟琳夫人和姜金生太太会以这个理由拒绝宾利兄妹的邀请。 事实上,凯瑟琳夫人还有另一重原因。她并不看重宾利兄妹,甚至对他们存有轻视。宾利兄妹虽然出身富裕,但是他们并不是英国老派的世袭贵族家庭,而是依靠工厂和生意积累来的短期财富。 凯瑟琳夫人一向自视甚高,举手投足间从来不会忘记提醒旁人自己的高贵出身,所以对宾利家族低贱的商人阶层并不放在眼里。 只是宾利是达西看重的朋友,凯瑟琳夫人才多了几分容忍。 但姜金生太太这样直接将安妮的身体拿出来讲,惹得凯瑟琳夫人有些不悦。在她眼里,女儿优雅美丽,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贵族小姐,堪称完美。 凯瑟琳夫人有些自欺欺人的不允许任何人将目光聚焦在安妮病弱的身体上,尤其现在她的侄子达西先生还在场。 安妮非常了解凯瑟琳夫人,她柔和地笑了笑。 安妮其实一直并不知道她清淡安宁的笑容非常有说服力。她每次说话之前都会不自觉的先微笑,是从前世带过来的习惯。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她每天真的挺辛苦的,但是她又不想家人看到担心,所以总会假装出轻快的微笑试图给人安慰。 她很少大笑,但是就是这样轻缓的微笑,似乎无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都能让人轻易的答应妥协。 就像现在这样,她还没说话,看到她的笑,达西一直紧绷的神情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几乎要跟着她笑起来,虽然她现在的笑容并不是给他。 “妈妈,”安妮对凯瑟琳夫人说道,“安格斯医生说过,我的身体现在已经调理的很好。我相信它能支撑我去任何地方。” “当然,亲爱的,当然是这样。安格斯医生的权威不容置疑。”凯瑟琳夫人肯定的答道。 安妮继续笑着说:“那您还有什么可担心呢?达西一定会帮您照顾好我的。” 一直在旁边坐着没怎么开口说话的达西,立刻郑重保证:“是的,姨母。我会照顾好安妮,而且适当的外出和交际也有助于她的身体恢复。” 凯瑟琳夫人终于答应了。她虽然并不希望安妮太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但却非常乐意安妮和达西能够多多相处。或许一起外出是个不错的主意。 如果凯瑟琳夫人知道,邀请安妮去朗博恩就是达西向宾利提的建议,她恐怕会更加毫不犹豫的答应。 出发前,热情好客的宾利先生突然说:“我还邀请了两位朋友光临尼日斐花园,希望福尔摩斯先生不要到的那么早,不然我这个主人就太失礼了。” 听到福尔摩斯这个姓氏,正在上马车的安妮几乎一脚踩空。幸好旁边的达西及时扶住她,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你随时摔跤的毛病,安格斯医生没有说过能不能治好吗?”达西先生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 安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不是一个淑女应该有的动作。 她相信,自己只在达西面前摔倒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在彭伯里庄园,她追在傲娇小达西后面跑的时候。 那时候她只有四岁,安妮不觉得四岁的小孩子摔跤有什么问题,但达西将她的糗事一直记到现在真是太小心眼了。 第3章 很不幸,因为宾利先生和达西一起到罗辛斯庄园接安妮同行,导致他另一位朋友,福尔摩斯先生比他们先一步赶到尼日斐花园。 安妮一行刚刚抵达庄园门口,带着假发,身着深色燕尾服的管家便走上前,优雅的微微躬腰后,告知宾利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已经到达,并被安排在客房。 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就像宾利先生说的,这是一个异常美丽的乡村。玫红色的晚霞掩映在高大青翠的树林后面,只透露出些许柔和的亮光。 尼日斐花园是一座古老的建筑,但岁月在石柱上残留下来的痕迹无损它的壮观大气。这是朗博恩,甚至哈福德郡最气派的庄园。 安妮静静站着打量落日余晖中的建筑,猛然一怔,她似乎听到一截短促的音乐声,正要凝神细听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妮很肯定,那是小提琴的声音。 她抬头去看那些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窗户,也不确定在寻找什么。目光扫过二楼的一排华丽窗格,最后定在中间一扇窗子上。 那里有一个人。 离得远,安妮看不到他的五官,只知道是个男人,因为他穿着黑色的笔挺西装,而且看起来非常高。 他并不是站着不动,相反,男人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安妮确定,她甚至看到他一脚踩到沙发上,像小孩子一样在上面跳了两下,然后又蹦下来。 安妮无意识的,随着他的动作笑了笑。 他转过身的时候,安妮看到了他手上的小提琴。 刚才真的是小提琴的声音啊。安妮为自己猜对有些高兴。 “安妮?” 随着宾利兄妹向庄园走去的达西,一回头,见安妮还站在原地出神。 她爱走神的毛病,在达西心里大概跟她的摔跤一样记忆犹新。 在安妮的记忆里,她是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达西。但是小达西却是在安妮刚刚出生,陪母亲拜访罗辛斯庄园时就已经见过她了。 只不过那时候的安妮德波尔小姐是一个吃完就睡的小婴儿,并不知道在自己酣睡时被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围观过。 还好,第二次碰面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 彼时小达西已经十三岁,他仍是陪同母亲来罗辛斯做客。因为不耐烦听大人那些枯燥的交谈,小达西便一个人跑去花园里散步,经过一片树林时,碰到了三岁的萝卜头安妮。 那时候达西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萌”——当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一个几乎才到他小腿高的小女孩,盯着手里一枚枯黄的落叶怔怔发呆的模样怪异又可爱。 小安妮发完呆,一抬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西装的漂亮小男孩,就拿着手里的落叶冲他挥了挥,笑着问:“你是谁?” 她的眼睛,在明亮的日光下,是清澈的淡绿色。 分卷阅读4 宾利先生去楼上客房向他的客人致歉,并表示晚饭时为大家正式介绍。 安妮虽然来之前说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调理好,但是一整天的马车颠簸早已经疲惫不堪,也不逞强,向达西和卡洛琳打过招呼,自顾自去楼上分给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卡洛琳体贴的让仆人送她上楼。安妮知道卡洛琳是兴奋可以和达西单独相处,也不点破,微笑着走向楼梯。 安妮确实很累,但回到房间后,还是忍不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她的房间正对着的是一大片修剪平整的草地,再远处是茂密幽深的树林。太阳还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掉,现在已经几乎全部掉到树林后面,只剩下天际尽头的一线玫红色亮光。 安妮觉得自己是乐观的性子,经历过一场生死,又带着记忆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但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挖掘出生活的美好,更何况,她现在的确活得很好。 虽然,作为安妮德波尔,一出生,便没有父亲。但凯瑟琳夫人给了她足够的母爱。姜金生太太虽然刻板严肃,但对她亦是真心爱护。更不用说罗辛斯庄园富有安逸的生活。 只是仍然难免想到前世的父母。他们经历的是丧子之痛。虽然这并不是她能控制和选择的,但只要记起,就会感到内疚难过。 很奇怪,安妮看到二楼窗子里那个人的时候,这些前世的记忆就突然涌了出来。就好像这个人与她有什么关联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 尽管没问,安妮也能猜到,窗子后面那个人应该就是福尔摩斯先生。生活在19世纪的福尔摩斯,安妮不觉得会跟她有什么关系。虽然她确实对其充满好奇。 很遗憾,安妮没能在晚饭时见到福尔摩斯和华生先生,她因为太累而睡过了时间。 达西亲自把晚饭送到她房间里。 安妮简直受宠若惊:“居然允许我在卧室吃饭,达西先生,你的贵族标准掉线了吗?” 达西知道安妮有时候会说一些奇怪的词语,一开始他表示不解,并试图提醒。后来他发现,安妮只在他面前时才这样,便不再刻意让她改正。相反,达西先生还为此有些小小的隐秘高兴。更何况,每次安妮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时,整个人总是比平时显得更加鲜活可爱。 “你见到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了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安妮一边吃达西先生的爱心晚餐,一边问道。 达西坐在小圆桌的对面,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是一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模样。 “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见识广博的优雅绅士。” 这一本正经的评价,让安妮正送往嘴边的面包停住了。 “见识广博”她没什么异议,但是“优雅”和“绅士”……安妮觉得,除非他们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没有进行任何交谈。 bbc的卷福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了,导致安妮像很多迷妹一样,提起福尔摩斯眼前浮现的就是本尼那张傲娇又迷人的长脸。 安妮想象了一下,如果卷福不说话的话,真的就是一枚最完美的英国绅士。而且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让任何人相信,他就是一位优雅的绅士。 “你好像对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很感兴趣。” 达西自然注意到,他们来朗博恩的路上,安妮就向宾利问起过这位福尔摩斯先生。 “是啊。”安妮吞下手里的最后一口面包,笑着说,“宾利说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侦探,我当然很好奇。” 达西不置可否。 “那我想,你明天早餐时就可以见到这位让你好奇的福尔摩斯先生了,”达西看了她一眼,“或者,你愿意现在去会客厅,我想宾利会很乐意为你们做介绍。” 安妮喝掉杯子里的牛奶。她并不喜欢喝牛奶,但它也许能让她稍稍长高一些,她对自己目前的身高很不满意。即便没能满足她这个奢侈的心愿,至少也能让她晚上有一个好睡眠。 “亲爱的达西先生,感谢您体贴的建议,但我觉得明天早餐时的时间就刚刚好。” 安妮双手高举至头顶,伸了个懒腰,甚至还不雅的打了个哈欠。短暂的睡眠,让她颠簸了一天的身体更加软绵绵的,动都不想动。 这实在不是一位淑女应该有的动作,但是达西看到,因为困倦,她淡绿色的眼睛显得更加剔透潮湿。 达西先生有些拘谨的移开了目光,从椅子上站起身,吩咐佣人将餐盘撤走。 “晚安,好好休息。” 丢下这样一句硬邦邦的话,达西转身走出卧室,当然没有忘记帮她轻轻带上房门。 第4章 很遗憾,安妮睡前喝的那杯牛奶,不止没能帮助她长高,对她的睡眠也没有多大改善。 她失眠了。 安妮已经失眠很长时间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她的家庭医生。达西也许知道,但安妮并没有特意跟他说过。 安妮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她最近太过频繁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虽然她已经在努力排解,但看来作用不是很大。 夜晚的乡村别墅异常寂静,安妮几乎能听到窗外在暖风中苏醒的夏虫的低声鸣叫。只是一切,在这样沉寂冷清的凌晨时分,都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安妮突然听到模糊的开门声,然后是脚步又轻又快的下楼的声音。 看来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人。 像是找到了乐趣,安妮在黑暗中竖着耳朵捕捉楼下的轻微声响。 但是除了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似乎再没有别的。 片刻,传来上楼梯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和关门声。 耳边重新恢复寂静。 失去唯一的失眠伙伴,安妮开始闭上眼睛数绵羊培养睡意。 数到第688只绵羊的时候,熟悉的开门声再次响起。 安妮勾起唇角,在黑暗中张开眼睛。 这次没有犹豫,安妮从床上起来,也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这位失眠的伙伴刚刚走至楼下,听到开门声,站住,回头。 墙壁的烛台上有还未燃尽的烛光,但光线昏暗,安妮站在楼梯口,看不清对方的脸。 “福尔摩斯先生?”安妮猜测着喊道。 半晌,楼下传来低低的一声“嗯”,算是回应。 猜对了,安妮有些高兴,扶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离得近了,安妮看到……呃,福尔摩斯先生穿着一件长长的睡袍,华丽的真丝睡袍在昏暗的光线中散发着幽蓝的亮光。 只是他的面容还是隐在暗处,看不到五官。而且他真的非常高,刚才安妮站在楼上还不觉得,走近了才感觉到这伤人的差距。 仰着头实在有些累,想着反正彼此看不到,安妮干脆对着他的胸膛说:“您好,福尔摩斯 分卷阅读5 先生。我是安妮德波尔。” 胸膛接收到对方信息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久久未得到回应,安妮也并不在意,继续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您可能在新环境中睡不好,很抱歉我在这方面也没有好的建议,不过您如果不介意,我也许可以在其他地方稍稍帮得上忙。” 见对方还是没有要回应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反驳她的话,安妮便认为眼前的人至少并不拒绝她这份来自小迷妹的善意。 “您稍等一下。”她说完,返身上楼。 片刻,穿着华丽睡袍的福尔摩斯先生,就见那道小小的身影又从房间出来,手上却多了一块……小蛋糕? 安妮声音里带了笑意:“因为我也总是睡不好,所以就在房间留了些吃的。” 福尔摩斯先生在黑暗中微微皱眉:毫无逻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在安妮看来,失眠已经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了,如果再饿着肚子失眠,那就实在太过凄惨了。所以她总是习惯在晚上藏些吃的在房间。虽然对睡眠没什么帮助,但是吃东西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至少对安妮来说是这样。 安妮感觉到,头顶那道视线似乎居高临下的看了看她。 见对方没有动静,安妮把蛋糕又往前送了送。 虽然她只是卷福的真爱粉,但对同系列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们也能爱屋及乌。 黑暗中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安妮看到一只手伸过来,接走她手上装着糕点的盘子。 那只手意外的白皙修长。 安妮眨了眨眼,那只漂亮的手已经重新回到昏暗的阴影中。 她回神,对着那道高高大大的身影屈了一下膝:“祝您晚安。” 说完即借着昏暗的烛光转身上楼,有些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卧室中。 关门之前,安妮在门口停了一下。 昏暗的烛光实在不怎么讨喜,福尔摩斯先生只能看到门边那一道模糊的轮廓,但很奇怪,他心里肯定的知道,那张此刻隐在暗处的脸孔正在对着他微笑。一个跟刚才的声音一样轻缓的微笑。 安妮确实在笑,甚至直到重新躺回床上,唇角都是轻轻扬起的——觉得半夜觅食的福尔摩斯先生莫名蠢萌呢。 但福尔摩斯先生当然不是来找吃的,他只是无聊。而且他正在戒烟,没有尼古丁贴片的帮助,19世纪无聊又漫长的黑夜,简直让人暴躁的想用弹孔重新装饰一下这些贴着愚蠢墙纸的墙壁。 又看了一眼楼上重新关闭的房门,那只刚刚被称赞过的手,拿起盘子旁的银质小勺,切下一小口蛋糕送进嘴里。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黑暗中紧皱的眉心稍稍松开了些,甜的。 安妮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后半夜虽然终于睡着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过那位大侦探的缘故,安妮一整晚的梦境居然都是凶杀案。虽然并没有什么太惊悚的血腥片段,但在陌生的伦敦街头被不知名凶犯追杀也真的是紧张心累。 这直接导致,她第二天早晨坐在餐桌旁不停的哈欠连天。 当然不能像在达西面前那么豪爽,安妮拿着手帕挡住口鼻,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睡眠不足。 达西已经皱着眉看了她良久,还好,卡洛琳正缠着他回忆他们在伦敦时的一些有趣见闻,让达西先生没有时间过问她现在的失礼行为。 安妮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两人的谈话,她并没有去过伦敦,所以他们的话题她插不上嘴。安妮转头看向另一旁,希望可爱的宾利先生能跟她说些什么,转移她困倦的神经。 但是很遗憾,宾利先生此刻似乎对沙发靠垫上的流苏很感兴趣,正自己一个人玩儿的不亦乐乎。 “福尔摩斯和华生先生还好吗?是不是需要佣人去喊他们下楼来准备吃早餐。” 安妮决定自力更生,开口对宾利先生这位主人说道。想到那位失眠伙伴,安妮怀疑对方是不是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哦,福尔摩斯和华生先生一早就去花园散步了。”宾利从沙发靠垫精美的流苏设计上抬起头,向窗外张望了一下,“但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快返回了。” “散步?” 不能怪安妮奇怪,在她的印象中,夏洛克福尔摩斯简直是一位只能被案件赶出房门的死宅。实在很难想象他一大早会出门散步。 如果一定要深究,福尔摩斯侦探突然出现在一个僻静的乡村,这本身就有些怪异。 “是的。——哦,他们回来了!”宾利突然高兴地喊了一句。 安妮应声抬头,随着宾利的视线一起看向客厅门口。然后,愣住了。 原谅她第一眼的时候直接忽略了走在前面的约翰华生,实在是他后面的那个人太过引人注目了。 虽然昨天晚上算是在黑暗中碰过面了,但安妮其实并没有太具体想象过19世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应该是什么样子,实在因为卷福的形象在脑海中太过根深蒂固。 事实上严格来说,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他的搭档约翰华生的故事应该是发生在19世纪末的维多利亚时代,而不是现在的19世纪初。 不过安妮作为一个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不科学存在,实在没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旁人。 可是,不管再怎么离谱,安妮也从来没设想过,这个不符合时代的福尔摩斯会不会是卷福从21世纪穿越来的? 这么神奇的脑回路,安妮两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所以可以想象,骤然看到面前出现一个活生生的卷福时,她内心是如何震惊。 更震惊的是,她昨天居然已经跟卷福面对面交谈过了——虽然大部分是她自己在说话。这简直不符合常理,“话痨”卷福昨天竟然只说了一个“嗯”字。 时节已经临近夏季,天气非常好,阳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温暖柔和。 安妮就坐在餐桌靠窗的位置,明亮的光线洒在身上,她有一个瞬间几乎睁不开眼。 夏洛克福尔摩斯就这么突然从门口走进来,像一场神奇的梦幻,一步步走进阳光里,也一步步走近安妮。 他身上还是那套黑色的西装,裹着颀长瘦削的身体,显得整个人越发的高。 安妮的视线停留在他柔软蓬松的卷发上,久久无法移开。 大概因为其他人在昨天晚饭时都已经见过,所以夏洛克一进门,随意一扫,有些锐利的目光便直直看向静静坐在餐桌前的安妮。 虽然昨天晚上他并没有看清她的面容,但只一眼,夏洛克就轻易认出那道过分纤细瘦弱的身影。 察觉到他的视线,安妮下意识的移动目光,立刻对上了那双眼睛。 突然就想起,追剧那些年,各种论坛里,小伙伴们屡次不厌其烦的探讨, 分卷阅读6 卷福爆血槽的勾人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 安妮现在知道了,是非常浅的灰绿色。 她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我的眼睛也是绿色的,跟男神一样,好开心。 然后就被自己花痴的脸红了。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淡定,男神已经走到面前。 很好,现在不光脸烧起来,心脏也不争气的跳得擂鼓一样快。 可爱的宾利先生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热情的向安妮介绍两位客人——如果他没有说那句,“这就是你一直好奇的福尔摩斯先生”,她会更加觉得他贴心可爱。 安妮稳了稳心神,起身,向两位男士行了屈膝礼。 约翰华生优雅的点头回礼:“德波尔小姐。” 安妮微笑看着他,为自己刚才的忽略感到少许歉意。如果不是卷福乱入,安妮对华生医生不会有丝毫怀疑,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位优雅得体的19世纪绅士。 不按常理出牌的福尔摩斯先生却直接伸出手,重新简短的自我介绍了一遍:“夏洛克福尔摩斯。” 不同于昨晚一个单调的“嗯”字,这句话虽然也不长,但是足够让安妮听出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就这么越出电影画面,传递到她耳廓边。 安妮几乎下意识就要伸手与他相握,旁边却突然响起达西的声音。 “安妮。” 她回头,看到自己的手帕正在达西手里。安妮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帕什么时候掉的,更没看到达西将它捡起来。 “谢谢。”安妮镇定了一下,接过手帕。 她感觉到,从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出现,她的脑袋就有些晕晕乎乎的。这时候赶忙深吸一口气,企图把一团浆糊的脑子冷静一下。 “德波尔小姐,”那道浑厚迷人的声线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如果我不是对自己的记忆有十分的自信,你刚才的反应会让我以为,我们以前见过。” 本能的,安妮知道,他说的这个“见过”,肯定不是昨天晚上的相见。 夏洛克这时候说话的语速还算正常,但正是这种正常的语速,让安妮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而且还是被俯视的那种。 可耻的身高差距。 达西就已经够高了,但夏洛克似乎比达西还要高一些。安妮觉得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简直就是站在她头顶上说话。 虽然在被对方气场无情碾压,但夏洛克的话还是让安妮终于稍稍冷静下来。 她面前的可是卷福。如果对方只是单纯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即便有一双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安妮觉得自己也不需要过分担心。毕竟福尔摩斯先生本质上来说算是一位理性的科学家,穿越和重生这么伪科学的事情,寻常恐怕难以想到。 可如果是从21世纪来的卷福……安妮觉得自己简直随时可能会被“扒马甲”。 敦厚的华生医生却先开口了,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夏洛克的名字,显然他刚才的话对一位刚刚见面的年轻小姐来说有些失礼。 安妮努力捡拾起自己轻暖的笑容,和缓地说道:“没关系,华生医生。我很确定,我跟两位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她当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放松和笃定。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觉得夏洛克灰绿色的眼睛异常美丽迷人。虽然这双眼睛也许下一刻就能洞察真相,然后他悦耳的嗓音就会快速流畅的将她掩藏的真实,无情的摊开在日光下。 但是出乎意料的,夏洛克似乎对这个回答没有任何异议,他短促地说了一声:“ok。” 然后便闲适的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气氛有一瞬间停滞的尴尬,除了始作俑者夏洛克之外,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 华生看了夏洛克一眼,后者一脸无辜的回视过去,甚至还有些孩子气的抿了抿唇。 安妮觉得自己几乎都能听到华生无奈的叹息了。 不忍心再让为熊孩子操碎心的华生医生为难,安妮转向宾利,笑着说:“宾利先生,我们的早餐可以开始了吗?” 这真是她经历过的最漫长的早餐前戏(?)。 第5章 安妮这两天过得有些纠结。 男神骤然从电视屏幕上走出来,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这本来是一件极其值得欢呼雀跃的事。 但是男神能让一切隐秘无处可躲藏的眼神和头脑,又让安妮有些无比惧怕。 所以她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夏洛克。 侦探先生当然察觉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动作。就像一位倨傲的猎人,姿态闲适的站在陷阱边,等着猎物自己跳进来。 还好,那只可爱的猎物没有让他等太久。她看起来还不算太笨,懂得知难而退。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喝了一口茶,然后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不是茶不合胃口,而是,他刚刚用了“可爱”这个词吗? 想到这里,一张小巧安静的脸颊闯进他庞大的记忆宫殿。还有一双托着蛋糕盘的柔白细弱的手。 无聊的举动。 侦探先生放下茶杯,视线重新回到手中的书页上。 于是,安妮走进尼日斐花园宽敞明亮的图书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这其实有点像他们两天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只不过那时候她是坐着的那个,而他在一步步走近。 现在反了过来。 尼日斐花园的图书室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图书馆了,这里的藏书非常丰富。一眼看过去,这间屋子的墙壁似乎是由那些高及天花板的巨大书柜组成。 夏洛克福尔摩斯就靠坐在书架旁的一张沙发椅里,长腿交叠安放在脚下柔软的地毯上。 当然,除了两人的角色似乎互换之外,还是些别的不同。比如,安妮当时可没有对方这样的优雅笃定。 看看那双随意交叠的大长腿吧,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傲慢出众。 夏洛克只在安妮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但只是随意的一瞥,又重新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但安妮自然不会觉得夏洛克看过来的这一眼无关紧要。想想他跟宿命中的搭档——约翰华生的第一次碰面吧,握着试管专心做实验的侦探先生,也只是这样随意的一瞥。然后,无辜的华生医生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心灵撞击。 但是!必须说!电视屏幕上身穿白衬衣、黑西装,站在试验台前眼神专注的卷福真的太帅了! 安妮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夏洛克的脸上。 他的五官本就非常立体,这样倾斜45度角看过去,侧脸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 而且,他的睫毛好长。安妮几乎能看到它们在他眼窝处投下的阴影。 嗯,垂着头,不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人时,居然显得有些乖。 夏洛克表现的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分卷阅读7 她长久的注视,修长的手指将搁在膝上的书翻了一页。 安妮却被他这个动作惊醒了。 哦!她忍不住在心里懊恼的喊了一声,这种时候的迷妹属性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安妮做好心里建设,终于走到夏洛克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福尔摩斯先生……” 她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叫我夏洛克,谢谢。” 低沉悦耳的嗓音,虽然不掺杂任何情感,但如果夏洛克现在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面前年轻的瘦削姑娘,竟然不可思议的涨红了脸,如同听到了什么情话一般。 安妮试了两次,发现还是没办法若无其事的叫出他的名字。干脆放弃,直接发问。 “……所以,您想知道什么?” “啪!”一声,夏洛克手中的书突然合上了。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带着审视和兴味落到她身上。 安妮看到,夏洛克手上的是一本枯燥乏味的历史书籍,砖头一样厚。正是这两天她一直在翻看的《东方帝国志》。 果然,她不再负隅顽抗是对的。 夏洛克望着对面的安妮。她真的太瘦了,几乎整个身子陷在椅子里,这让她本就不大的年龄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小一些。同样淡绿色的眸子,与他对视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一点都没有欺负弱小的自觉,甚至还有些发现什么新奇玩具般的亢奋。 “中国。” 夏洛克只说了一个词,陈述笃定的语气。 安妮听明白了。也丝毫不意外他的一语中的。只是她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我都告诉您,您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也许。”一个吝啬的回答。 侦探先生悠闲的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尖快速敲击过书籍的精致封面,发出一阵有节奏的愉悦声响。间或抬眸看一眼面前无处可逃的猎物。 安妮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来自中国。或者说,我以前是一名中国人。” 夏洛克愉悦的手指停下不动了。虽然是一个预料中的答案,但听到的一刻,他淡绿色的瞳孔还是收缩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 这就有趣了。 他和约翰华生还有哈德森太太、麦考夫,从21世纪莫名来到这里,但至少都还是他们本身。 夏洛克知道,麦考夫考虑过虫洞和平行空间的可能性。但很遗憾,对此夏洛克无法提供什么有效的帮助,因为相对他其他的科学知识,对天体物理学,侦探先生可没有太多研究。 这样说或许太客气了,毕竟卷福的天文学知识无限趋近于零,连地球绕着太阳转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或者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被他如同电脑硬盘的超强大脑删除了。 就在他们企图以科学的方式解释这桩几乎在21世纪也无法论证的时空旅行事件时,夏洛克在伦敦遇到了宾利和达西。 鉴于卷福的文学知识体量知识一样,所以他当然不知道宾利和达西先生是谁。但是华生医生和哈德森太太没有半点兴趣,但在受到宾利的邀请时,他还是和华生一起来到了浪博恩,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虽然他们自己都不确定到底在寻找什么线索。 这大概是夏洛克遇到过的最毫无头绪的“案件”。 浪博恩一如夏洛克预料中的,安静,祥和,太平无事,完全是他最讨厌的无聊模样。 直到安妮出现。 安妮并不知道,她来到尼日斐花园那天,夏洛克也从窗户看到她了。 只一眼,夏洛克就确定,她跟他们一样,不属于这里。 这个发现总算多少将他痛不欲生几乎生锈的大脑从无聊的泥潭中拯救了出来。 于是很快,夏洛克又发现了她身上的某些不同。 事实上,就算今天安妮不来“自首”,夏洛克自己的推理也已经趋近于真相。虽然这个真相完全违背了他一向科学严谨的头脑。 安妮的讲述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毕竟这个故事虽然离奇,但并不复杂。 她停下后,夏洛克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 安妮有幸见到了他思考时的那个经典动作,双手指尖相触放在唇上。而且他淡绿色的漂亮双眸,异常专注的落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这表示,他思考的对象是她。 夏洛克不动,被他的目光锁住的安妮僵着身子,渐渐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请帮我倒杯茶,谢谢。” 夏洛克突然开口,语速极快的说道。只是目光还是定在她身上。 安妮看了一眼就摆在他手边小茶几上的茶水和茶具。 她没说什么,站起身,走到茶几旁,帮他倒了杯茶,然后又一言不发的坐回去。 夏洛克终于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安妮终于又听到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了:“谈话很愉快。如果有需要,我会再找你。再见。” 语气冷漠疏离的一点都不像他们前一刻刚刚分享了彼此最大的秘密。 夏洛克猛然站起身,安妮只觉得眼前像是突然立起一棵大树。她还没回过神,这棵“大树”就转过身,笔直的大长腿向门口迈去。 “等一下!”安妮终于在夏洛克走出图书室前叫住了他。 那双淡绿色的眼睛转了个弯,重新落到她身上。 夏洛克站在门口,安妮还是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已经站起身。两个人立在房间的两端,同样清浅的绿色双眸,遥遥对视。 “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我的家人和朋友并不知道这些事,我也希望他们永远都不需要知道。我很爱他们。如果可以,请您一定帮我保守这些秘密。” 安妮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语气认真诚恳。 侦探先生难得耐心听完了这些毫无逻辑的“废话”。 夏洛克唇色很淡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然后,他说: “我为什么要向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讲述这些他们贫瘠的大脑永远不会理解的事情。” 被噎到无法反驳,并且恐怕在以后两人的漫长生活中将永远无法反驳的安妮:“……” 嗯,很好,这很夏洛克。 第6章 在简奥斯丁《傲慢与偏见》中,一开篇就写道,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这句话反过来说似乎依然适用:凡是适龄的姑娘,总想嫁一位有钱的绅士。这大概也可以算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所以,来浪博恩之前,卡洛琳说让安妮帮她看好宾利,不要被哪位乡下姑娘抢走的话不光不算夸张,简直 分卷阅读8 是一语成谶。 因为宾利先生正是这样“有钱的单身汉”。当然,还有达西先生。 这两位“有钱的单身汉”也正是在浪博恩,被两位班纳特家的姑娘结束了单身生涯。 几乎在宾利出现在尼日斐花园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是浪博恩的单身姑娘们争相谈论的对象。 而在这里,没有什么比一场舞会更适合单身男女们交际了。 林语堂曾说过,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国的乡村。 毫无疑问,浪博恩和汉斯福都是这样幽静美丽的英国乡村。安妮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但是每每面对抬头即可看到的一望无际的草坪,郁郁葱葱的树林,美丽精致的乡村庄园……仍是会忍不住神往感叹。 而和这一切的安逸恬静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热烈沸腾的乡村舞会。 安妮没有参加过舞会,这是第一次——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 身临其中,她有些怀疑,是不是浪博恩村庄所有的人都来了,舞池中央挤满了热情的青年男女。即使并不参与,只是在一旁观看,,无论跨越多少个世纪都是一样的。稀薄的空气中充斥着荷尔蒙的气息。 安妮很是疑惑,她亲爱的达西表哥是如何在这样欢腾的气氛中,还一如既往的保持住他冷峻又不苟言笑的贵族表情的。 终于忍不住开口:“达西,面对可爱的姑娘时,你的傲慢应该收起来些。” 达西低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凝眉思索了一瞬,最后问:“我让你感觉到傲慢了吗?” 安妮并没有听出来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笑着说:“我当然不在意啦,可是那些不了解你的姑娘会产生误解。” 达西收回投在她身上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是不了解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去费心思。” 安妮听得想叹气。达西先生,你这样会讨不到老婆的知不知道。 视线越过达西,不可避免的落到另一位男士身上。 安妮觉得达西真应该感谢一下福尔摩斯先生,有了他的对比,达西的傲慢都不那么明显了呢。 事实上,安妮是有些惊讶的。原本她以为夏洛克并没有兴趣参加这样的社交舞会,但很意外,他来了。虽然只是像一根细长的木桩一样钉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头顶古雅精致的枝形烛台上点满了蜡烛,还有四周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闪烁着耀眼的烛光。整个舞会场亮如白昼。 安妮知道夏洛克本来就很白,可是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四周光线的原因,这样看过去,他的皮肤更加白皙,甚至有些面无血色。搭配上他棱角分明的硬挺五官,还有冷漠禁欲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完美冰冷的机器人。 哦,还有那些柔软的黑色卷发,乖顺的垂在额头上,这让他抿唇沉思的表情显得有些孩子气。也很好的中和了那些孤僻冷傲的气息。 安妮的视线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机器人”像是被人按下了遥控器,开始缓慢的移动脖颈。 但安妮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直到她蓦然对上一双灰绿色的漂亮眼睛。 安妮微微一怔,此时挪开视线似乎有些太刻意。她弯起唇角,正要礼貌微笑,福尔摩斯先生却傲娇的先挪开了视线。他转回头,疏淡的目光重新看向舞池中央。 安妮:…… 为什么被无视的我还觉得这样的男神特别可爱? 真的是没救了。 自从那天两人“开诚布公”的谈完之后——主要是安妮“开诚布公”,夏洛克虽然留下一句“有需要再找她”(呃,为什么听起来哪里不对?),但他这些天除了吃饭时间,并没怎么在她面前出现。 作为凡人,安妮很有自知之明,她并没有试图分析夏洛克那颗“最强大脑”在思考些什么。 除了偶尔怀念一下男神的颜,本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乐观原则,安妮这几天过得很平静。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寻常,那就是,安妮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她和福尔摩斯先生“愉快”的交谈后,他们偶尔在一起时候的情景就变成了下面这样。 比如早餐时。 福尔摩斯先生坐在餐桌前,精神不佳地说:“面包,谢谢。” 说完就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面无表情又理所当然的等待着。 而面包就在他手边上。 那一刻,餐桌上的人都停下了,一脸懵的看着那只修长的大手。 夏洛克左手边是华生,右手边是安妮。虽然被奴役惯的华生医生有意化解尴尬,但是他要伸长了手臂绕过夏洛克面前的餐盘,才能勉强够到他另一边的面包。 安妮咳了一声,没说话。拿起一枚面包,轻轻放在侦探先生的掌心。 她其实是怀疑,他可能根本就没睡醒。尤其考虑到,他好像跟她一样有失眠的毛病。 “谢谢。”夏洛克目光动都没动一下,啊呜咬了一口面包。 安妮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她当天下楼吃午餐时,看到达西先生坐在了夏洛克的旁边…… 再比如。 一个安静美丽的下午,福尔摩斯先生难得出现在会客厅,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心无旁骛的看书。 安妮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尼日斐花园所有的主人和客人都在,气氛难得的温馨和谐,又异常神奇。 毕竟,有多少人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21世纪的卷福和19世纪的达西先生同框呢? 都是年轻漂亮的绅士小姐:福尔摩斯先生在看书。华生和达西围坐在窗前的一张小圆桌旁低声交谈,卡洛琳穿着一袭华丽的红色长裙,姿态优美的站立在他们身边。可爱的宾利先生坐在夏洛克对面的沙发上,呃,在玩抱枕的流苏。 简直就是一副中世纪古典贵族的完美油画。 安妮都不忍心走进去打扰了。 她站在楼梯口默默的欣赏了一会儿,直到达西发现她,才笑着走过去。 经过夏洛克身边时,安妮看到他手里的书,还是那本《东方帝国志》。 安妮:“……” “茶,谢谢。” 突兀的悦耳嗓音,成功让安妮止住步,也再次成功吸引到会客室所有人的目光。 已经熟能生巧的安妮正要动。 达西却突然出声了。“翠西。”他略微提高声音喊了一个名字。 翠西是尼日斐花园的女佣。 但大概是宾利先生这位主人太过随和,这位女佣此刻不知道混到哪里去偷懒了。 夏洛克的目光离开书页,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达西,然后转向就站在他身前的安妮。 虽然夏洛克看 分卷阅读9 向达西的目光安妮没注意,但是傲娇的侦探先生望向她的目光的意味表达的清清楚楚,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再重复。 “夏洛克,”华生医生谴责的声音都带着无奈,“德波尔小姐不是你的佣人。而且,茶杯就在你手边。” “我在看书。”夏洛克的视线已经重新落回书页上。 华生及围观众人:“……” “没关系。”安妮好脾气的说着,已经走过去,熟练地为夏洛克倒好茶。 “谢谢。” 离开的时候,安妮又收获了福尔摩斯先生一句道谢。 只是,为什么谢的人是我,道谢的人视线却看向达西?…… 安妮没有深究,只是那天以后,女佣翠西在他们用餐、聊天、下午茶……任何时候,都尽职尽责的守在一旁。 第7章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班纳特一家算是浪博恩村庄生活富裕的中产阶级家庭,但毫无疑问,五个性格迥异,貌美如花的班纳特小姐大概才是这个家庭最大的财富。 在作者的笔下,班纳特太太是一位庸俗浅薄,甚至称得上愚蠢的乡村妇人。 班纳特太太出身不高,亦没有出众的文化素养,所以她的所思所想有着极大的局限性。 像所有与她处于同等地位的家庭主妇一样,班纳特太太最大的人生目标就是为五个女儿找到如意郎君。而她拙劣的不惜一切代价,妄图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有钱人的行径,不止让旁人感到厌恶甚至轻视,连她的女儿们也往往表示不理解。 但安妮还是挺喜欢这位班纳特太太。她的人生没有什么更高的追求,只一心一意的为女儿们谋求幸福的未来。虽然言行方法有诸多不妥,但谁都不能否认,她确实尽自己最大努力做一个好母亲了。 此刻班纳特太太和五位班纳特小姐站在安妮一行面前。 班纳特太太笑得异常灿烂,安妮觉得她完全可以猜到班纳特太太的内心独白:上帝啊,四位从伦敦来的漂亮的单身青年! 毫无疑问,包括夏洛克和华生在内的这四位单身青年,已经被班纳特太太看做是女儿们的“私有财产”了。因为班纳特小姐是浪博恩最优秀的姑娘们,每一位见过她们的单身男子没理由不马上爱上她们。 尤其简和伊丽莎白。 简是班纳特家的长女,也是浪博恩,甚至整个麦里屯镇最漂亮的姑娘。而且她跟宾利先生一样温柔善良。 而作为女主角的伊丽莎白,当然也有着出色的外表。她也有姐姐简一样的温柔善良,但作者还偏心的赋予了她更深层次的内涵。伊丽莎白饱读诗书,这让她有了一颗充沛思考的头脑,她有才智,有主见,对爱情和人生都有自己不凡的坚持和见解。 不止在19世纪,即便是以21世纪的眼光来看,伊丽莎白都是一位难能可贵的独立女性。 不然达西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注意到这位与众不同的姑娘。 宾利已经和简去跳舞了,达西和伊丽莎白这两位男女主角还僵硬的杵在一旁一声不吭。 安妮觉得自己不需要插手什么,反正这一对自己最后就会走向happyendg。 突然就有些淡淡的惆怅,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安妮德波尔当然也有。只是她在书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连配角都不算。作者对她极少的着墨也可以看出,安妮德波尔只是一个枯燥乏味,没有太多自我的贵族小姐。 其实这样也不错。安妮看着墙壁上跳跃的烛火安慰自己,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凯瑟琳夫人留给她的遗产也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相比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女性来说,她已经足够幸运。至少她不用勉强自己做任何事,也不用为生计担忧。 人应该知足。而安妮更是在任何时候都懂得知足的人。 “瞳孔收缩,双眉微蹙,唇角下拉,下颚收紧。安妮德波尔小姐,你脸上的微表情告诉我,你在伤心。” 不用怀疑,这样的话只可能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说的。 安妮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 她相信,福尔摩斯先生只要扫一眼,舞会上所有的人他都能够看穿。就像他轻易看穿她在伤心一样。 但也仅限于此。夏洛克看出她在伤心,却不会想到,应该给予安慰——特别是他还把当事人的心理直接戳破了。安妮知道,他恐怕只对她伤心的原因更感兴趣。 夏洛克确实在思考她伤心的原因。他挑眉看了一眼旁边的达西和伊丽莎白。 所以,是因为这两个人? 拜华生和哈德森太太所赐,夏洛克已经对这段19世纪初的浪漫爱情了如指掌。当然也知道,那位达西先生和他的表妹,安妮德波尔小姐有过婚约。 无聊的男女游戏。 安妮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让傲慢自负的福尔摩斯先生犯了一个错误。 “我没有伤心,”她不怎么坚决的反驳,声音仍是柔和的,“只是有一点迷茫。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地方,虽然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 “你确实不属于这里。”福尔摩斯先生言简意赅的给出回答。 安妮苦笑。显然她找了一个不是太友好的聊天对象。 深吸一口气,安妮笑着看向身旁的高大身影:“你要跳舞吗,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呃,安妮回过神,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邀请他跳舞。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也不想跳舞,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安妮解释道。 夏洛克并没有误解她的意思。他只是单纯认为,回答她那个愚蠢的问题,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他看起来跟那些挤在舞池中,散发着刺鼻的雄性荷尔蒙,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金鱼一样吗? 夏洛克没回答,转身往外走。 安妮看着他的背影轻笑,她想,这表示她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追着夏洛克的脚步离开之前,安妮又看了一眼拥挤的舞池。 哦,这是宾利和简的第几支舞了。真是漂亮又般配的一对儿。 她还看到了华生医生。 真是意外之喜。华生也正在跟一位漂亮的女士跳舞。 或许并不应该惊讶,约翰华生会是除宾利之外最受欢迎的男士。他虽然不像宾利那么年轻漂亮,但是同样优雅温和,而且更加沉稳内敛。浪博恩热情的小姐们都愿意和这位伦敦来的医生一起跳舞。 分卷阅读10 就只有达西和伊丽莎白毫无进展。班纳特家的二小姐甚至已经在安妮和夏洛克聊天时,被心不在焉的达西先生打击走了。现在得到机会的卡洛琳正邀请达西一起共舞。 宾利小姐可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安妮留给达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撇下自己的表哥离开了舞会场。 安妮原本还担心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扔下她一个人先走了,没想到她跨出门口,就看到了那道背对她站在草坪上的身影。 嗯,他瘦削高挑的身材真的很适合穿西装,尤其是这样站着,双手漫不经心的收在两侧的裤子口袋里时。 一个人就站立成一道最美的风景,说的就是他这样了吧。 安妮那颗隐藏的迷妹之心又开始慢慢苏醒。 夜晚的乡村更显寂静。深蓝色的夜空罩在头顶,抬头仰望,满天星斗,多得令人难以置信。 安妮上一世生活在污染严重的北方城市,即便是晴朗的夜晚,也很难看到这么美丽的星空。 脚下是平整的草地,再远处是清脆茂密的树林,只是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安稳地生长在星空的边际。 安妮看着眼前那道身影,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片清新、静谧的土地上永久站立。 夏洛克回过身,远远看着她。 是不是天上的诸多神明也终于觉得她上一世受的苦有点多,所以这一世安排了这么美的一场梦给她? 这么一算,唔,好像也不亏吧。 安妮笑了一下,走过去。 “福尔摩斯先生……” 其实她并不知道要说什么,便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停了下来。 哦,是的。这并不是他的名字。安妮也搞不清为什么,她叫不出夏洛克的名字。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夏洛克”这三个字堵在喉咙口,还未吐出,她就会先脸红到停不下来。 显然夏洛克也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有话要说,待她走到近前,他突然开口。 “你觉得明天怎么样?” 哈?安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明天。回伦敦。你和我们一起。”夏洛克快速说完,甚至还抿唇回了一个笑。虽然这笑容只在他脸上敷衍的维持了一秒。 安妮有些犹豫。 “麦考夫认为我们返回21世纪的关键也许在浪博恩,虽然我不认为他的猜测有任何依据,尤其这几天我和约翰走遍了这个无聊乡村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有——” 他的语速一如既往快得让人惊讶,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高大的身体微微俯低,视线与安妮齐平,漂亮的灰绿色眼睛紧紧盯住她。 “——你。”福尔摩斯先生淡定的说完最后一个字。 他凑得太近了,安妮几乎能感觉到他吹拂到脸上的温热鼻息。 这个距离,她根本没办法思考。 幸好,夏洛克说完,视线在她寡淡的脸上一扫而过,重新站直身体。 安妮平稳了一下过快的心跳,将夏洛克刚刚说的话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我可以跟你和华生先生回伦敦。”安妮的声音几乎比吹拂在脸上的夜风还要细柔。 虽然根本没考虑给对方拒绝的可能,但是她这么痛快的答应,夏洛克难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安妮笑着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你那么聪明,也许会有办法。只是去伦敦而已,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夏洛克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柔和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安妮答应去伦敦,还是因为她夸他聪明。 “只是我需要写封信告诉母亲一声,也要知会达西。所以,我们能不能后天再动身?”安妮小声跟他商量。 前半句的时候夏洛克没有任何反应,听到达西的名字,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倨傲起来:“你那位未婚夫?” 安妮惊讶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确的将达西称为她的未婚夫。她和达西这两位当事人都几乎将这件事忘了。 安妮一直觉得达西根本没有把和她之间的婚约当回事,毕竟按照书中的故事,他追求伊丽莎白和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想起过自己还有一位从小定下的“未婚妻”。所以安妮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认真看待这个婚约。 听到夏洛克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否定。然后安妮想起来,她和达西确实有婚约。 “是啊,”安妮干脆顺着他的话回答,“虽然他注定会‘始乱终弃’,重新寻找一位美丽聪慧的妻子。” “那他真是跟所有人一样愚蠢。” 夏洛克这句话说得太快,不远处的舞会场猛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安妮没有听清楚。 “什么?”她毛茸茸的金黄色小脑瓜往前凑了凑。 夏洛克低头俯视了一眼她的脑瓜顶,漂亮的金发,却跟它的主人一样,显得有些柔软脆弱。 “看来我高估了你的智商,”侦探先生又开始毫不留情的打击人,“你跟那些金鱼脑袋没有任何不同。” 安妮不太在意的抚了抚额角被吹乱的头发:“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福尔摩斯先生。”她露出轻暖的微笑,“有时候笨一些也没什么,能少很多烦恼,不是吗?” 夏洛克侧头看她。她白皙的脸颊在夜色中看起来异常瘦弱安静,仰头注视的眼睛中有轻而细碎的笑意。 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就不想反驳了——反正他说再多,她平庸的智商也不会有任何增长。 安妮耸了耸肩,看来谈话结束了。她正要说,大概华生医生还要在舞会上耽搁一会儿,他们可以先返回尼日斐花园。就见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人,脚步急促地向这里走来。 夏洛克的视线射向那道人影,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那个人终于走到近前,安妮看到,是一个中年妇人,从穿着判断,这应该是村上哪一家的女佣。 安妮也看出了些不寻找,因为这名女佣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异常惶恐,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但声音混乱急促,让人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安妮正兀自疑惑,就见身旁的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如同一头敏捷的黑豹,窜了出去。 女佣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安妮也赶忙迎了过去,以免这位惊魂不定的可怜妇人被吓晕。 夏洛克突然拦住一个女佣已经很奇怪,但更让安妮震惊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他问:“死的是谁?” 第8章 夏洛克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中闪着兴奋的亮光。 安妮惊呆了,他刚才说的是…… 夏洛克还在连续不停的发问:“有人死了,是谁?在哪?你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吗?” 女佣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先是叫了一声:“上帝啊!” 分卷阅读11 惊恐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立刻断断续续地嚷起来:“是可怜的卡特先生!他就倒在会客厅,满身是血……我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天哪,他流了那么多血……我相信他身上的血一定流干了……我得马上通知卡特太太才行……” 那名女佣说完,急匆匆的冲进舞会场。 看来,今晚的舞会要提前结束了。 浪博恩居然发生了凶杀案。 安妮真是不敢相信,然后她就看到像是一瞬间被唤醒全身兴奋细胞的夏洛克。 他的双手依然收在两侧的西裤口袋里,但是过分白皙的脸颊渐渐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 不是那种敷衍短暂的笑,而是发自真心的愉快笑容。 安妮太熟悉这个笑容了,这是他遇到感兴趣的案件时才会出现的表情。虽然只是一桩简单的乡村谋杀案,还不至于让他高兴的跳起来,但对他闲置太久的大脑来说,聊胜于无。 “福尔摩斯先生……”安妮有些迟疑的开口。她突然开始理解哈德森太太了,有人死了还表现的这么开心,真的有些不太得体——虽然她很愿意为了留住他脸上的笑容做任何事。 但是安妮没能说完,而且显然,夏洛克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话。 “这个无聊的乡村终于有些好玩的了,安妮德波尔小姐!” 夏洛克转身面对着她,厚实的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兴奋的轻轻晃了一下。 唔,看来她充当了哈德森太太的角色。安妮微笑着注视他有些孩子气的行为,他灰绿色的眼睛在夜空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 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对待哈德森太太那样亲我一下? 安妮刚这样想,就见那张布满张狂笑意的脸颊骤然压下…… 只是轻轻的一触即离。 安妮完全僵住了。 头顶的星光闪闪竞耀,好像要以虚幻的速度慢慢坠落下来。 他额前的卷发扫到她的耳尖,软软的,痒痒的。 刻薄的双唇似乎带着夜晚的凉意。 夏洛克直到触碰到她脸颊的轻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很快镇定地放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转身就向前方的夜色大踏步走去。 “还等什么,德波尔小姐。游戏已经开始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妮下意识跟上去。也没想起来问去哪。 两个人,一前一后,很久都没人说话,只有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安妮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回尼日斐花园的路。 刚刚发生了凶杀案,想也知道夏洛克是赶去哪里。安妮也没有奇怪他怎么知道案发现场在哪。反正夏洛克福尔摩斯应该什么都知道。 只是,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啊? 安妮抬头,往四周看了看。 从人口数量上来说,这个村庄确实不大。但是英国地广人稀,单单从面积上来说,浪博恩并不算小。每个庄园和庄园之间,有时候甚至会相隔几公里远。 所以,安妮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哪。 别说是晚上,作为一名路痴,白天她都不一定能找到回尼日斐花园的路。 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乡间土路,她又穿着繁琐长裙,不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吁吁。 安妮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渐渐不再强迫自己紧跟夏洛克的步伐。安妮猜测他大概是在思考案情什么的,虽然她很累,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打扰他。 但夏洛克现在脑子里想的,恐怕跟案件毫不相关。 夏洛克福尔摩斯从不承认自己会犯错。 但他今晚似乎接连犯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他吻了她。虽然只是脸颊。 在夏洛克看来,这最多只能算是失误。他只是太兴奋了。 他超强的记忆力在此刻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夏洛克记得那个吻发生时的一切细节。 草地,夜晚,星空。还有从舞会场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音乐。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而这个吻也并不让人讨厌。她脸颊滑腻的触感有些像他的丝绸睡衣,但是比丝绸更轻暖,而且还有一股让人感觉舒服安稳的清淡香气。 只是她有些太矮了,他需要弯腰才能勉强够得到。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嫌弃的想。 不过她现在只有十八岁,应该还可以再长高些。根据骨骼的生长发育规律,女性在21岁之前仍然有长高的希望。只要她愿意适当运动,并且在饮食中多摄入高蛋白的食物。还要保证充足的睡眠,这很重要。 然后夏洛克想起她的失眠症。如果她继续失眠下去,大概只有一辈子当个小矮子了。 希望她以后的男朋友不会嫌弃她为接吻带来不便的身高。 此时拥有“最强大脑”的福尔摩斯先生忘了,安妮完全可以找一个不像他这么高的男朋友。 而且,此刻的福尔摩斯先生也不知道,以后的他,能找到一万种方法解决两人身高差距带来的某种不便。 第二个错误,他居然没有等约翰,而是邀请她一起去查案。 看看她的小身板吧。如果她一会儿在现场晕倒,他发誓,会直接将她丢出去。 安妮的体力终于到达极限。她跟夏洛克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她几乎要在夜色中失去他的背影了。 看来他思考案情真的很投入,甚至没有发现她落后了这么多。 “福尔摩斯先生。”安妮不得不开口叫他。 夏洛克停住,转身。看到她有些不雅的坐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然后走过来。 安妮已经顾不得优雅不优雅了。她可不希望一会儿自己哮喘发作,吓到眼前的侦探先生。 “对不起,我恐怕走不动了。我们还有多远?”安妮有些歉然地问道。 而且,这么远,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来? 不过这一句安妮没有问出口。 而福尔摩斯先生却偏偏傲娇地回答她那个没有问出口的问题。 “等你把醉倒在角落里的车夫唤醒,再等他套好马车赶过来,我已经抓到凶手了。” 夏洛克转头看向她:“前提是,如果你没有在这里拖后腿的话。” “我以为我们是要回……”安妮下意识反驳,一抬头,对上站在她面前的那道高高在上的冰冷视线。 好吧。是她没有问清楚。 “对不起,是我不对,耽误您查案了,福尔摩斯先生。”安妮轻轻软软的声音开口道歉。 站得笔直的夏洛克斜瞥了她一眼,安妮几乎都能自己脑补出一声傲娇的轻哼。 一点没觉得甩锅有什么不对的福尔摩斯先生,对她态度良好的认错服软很受用。 安妮是真的感到抱歉。她体力不支,但又实在没有勇气让夏洛克先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 分卷阅读12 着。 夏洛克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焦急的情绪,他抬头往身后他们走过来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视线又回到安妮身上,低头思索了一瞬。 “坐在这里,不要动。我想你亲爱的未婚夫很快会过来把你捡回去。” 福尔摩斯先生低沉悦耳的嗓音交代完,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安妮眼睁睁看着他瘦高的身影很快隐没在夜晚的黑暗中。 所以,夏洛克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陌生的荒郊野外。而且是在附近刚刚发生过凶杀案的情况下?! --- 很久之后,安妮德波尔小姐开始翻旧账。 安妮:“你那时候把我一个人扔在浪博恩的郊外。而那里还刚刚发生了凶杀案。” 夏洛克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拜你柔弱的身体所赐,亲爱的德波尔小姐,你走的比乌龟还慢,约翰和……” 福尔摩斯先生停了一下,换了一个名字:“约翰和宾利几分钟后就会赶到。” 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几分钟内可能会发生任何状况。”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始用他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情话:“亲爱的,你应该相信,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安妮红着脸负隅顽抗:“可那是晚上,我一个人难道不会害怕吗?” 夏洛克凝眉看了她一眼。显然他当时只考虑了危险因素,没考虑到她脆弱的心理因素。 见他这样,安妮就不忍心追究了,自己先不争气的缓和了语气:“不过还好,达西很快就赶过来了,他出现以后我就不再害怕了。” 安妮说完,却发现福尔摩斯先生俊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夏洛克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一天,他不止犯了两个错误。显然,第三个错误才是最严重的。 第9章 安妮在路边的石头上僵着手脚坐了几分钟。 四周没有任何亮光,也就意味着没有人家。只有头顶的漫天星斗照射下的几许清冷光辉。 她站起来,向夏洛克消失的方向望了几秒。然后又转身看向他们走来的那条小路。 最后还是决定在原地不动。 夏洛克说达西很快就到,那就应该是很快。只是时间在这种时候变得极其缓慢。 四周安静的草地,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妮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相信自己是安全的。夏洛克虽然某些时候表现的傲慢冷漠,但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不会扔下她就这么走掉。 是的,她只要像他说的那样,等在这里,等达西他们过来就好了。 安妮重新走到路边那块大石头上坐下。 虽然算是活了两辈子,还经历了生死,但安妮的胆子真的称不上多大。 不过不一会儿,害怕就不是她唯一担心的问题了。虽然已经是春天,但白昼时的温暖这时候已经完全敛尽,夜晚吹拂在身上的风都是带着青草气息的凉意,尤其她像这样坐着不动,很快就觉得手脚冰凉。 安妮叹了口气,没办法,又站起身,原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心里忍不住嘀咕,不是说很快吗?原来神探夏洛克也有算错的时候。 正在腹诽,耳边突然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安妮连忙看过去,夜色下,几道人影正向这里移动。 “达西?”她试探地开口。 “安妮?” “德波尔小姐?” 安妮听出来,回应她的是达西和宾利。她终于松了口气,向他们走过去几步。 达西也已经快步向她迎过来。 看到真的是安妮,而且她正一个人站在路边,达西很惊讶。 他原本以为她已经跟夏洛克回到尼日斐花园了。 “德波尔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显然惊讶的不止达西一个人,宾利先生已经抢先问道。 “呃,我原本是跟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去卡特庄园……” 但安妮刚说完这句话,宾利先生显得更惊诧了。 看到宾利的表情,安妮才反应过来,现在整个浪博恩村庄都知道卡特庄园发生了凶杀案,她这样一位年轻的小姐还企图往案发现场凑,确实让人惊奇。 但已经说到这里,她只能继续把话说完:“只是走到半路我走不动了。”真是丢脸。 达西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显然达西先生说这句话时的情绪实在称不上好,因为他连福尔摩斯先生的名字都没有称呼。 “不是的。”安妮撒了个小谎,“是我让福尔摩斯先生先走,自己留在这里等你们的。你知道,他是一位侦探,卡特先生的遭遇……他更能帮得上忙。” 面对安妮的回答,达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峻的脸色没有任何缓和。显然,在达西先生看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把一位年轻小姐扔在路边都不是一位绅士应该有的行为,尤其还是在晚上。 比起达西,同行的华生医生要更了解自己的室友兼搭档。他几乎可以确定,根本是夏洛克直接将安妮扔在路边,自己迫不及待跑去案发现场。这实在是他可以做得出来的事情。 华生有些意外安妮对夏洛克的出言维护,不禁看向这位柔弱的贵族小姐。 夏洛克当然把关于安妮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华生。一开始华生非常意外,因为这位安妮德波尔小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甚至相比这个时代的其他年轻姑娘,她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但华生相信夏洛克的判断不会出错。 “很抱歉,德波尔小姐,”华生代夏洛克开口道歉,“你知道夏洛克他……”华生似乎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但安妮已经笑着接口:“我知道,华生医生。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急于侦破案件。这很好不是吗?他是一位让人敬佩的侦探。”虽然他从来不需要这种敬佩。 安妮确实没有生气。她也没有立场生气。夏洛克没有责任照顾和迁就她,准确的说,他们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约翰华生遇到对夏洛克有正面评价的人真的不多,所以可以想象,安妮在他心里的形象立刻又亲切了几分。 察觉到华生脸上亲和的笑容,安妮也回了一个笑。 虽然汇合了大部队,安妮其实并不想跟他们一起去卡特庄园围观那个凶案现场。 所以当达西站在她面前,说:“走吧,我送你回尼日斐花园时。”安妮忙不迭点头。 但是,怎么回?这是个问题。 这里离尼日斐花园不近,而达西一行亦是步行过来。 显然达西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马车已经被用来送卡洛琳回尼日斐花园了。 “德波尔小姐, 分卷阅读13 您如果不介意,卡特庄园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可以让仆人安排马车送您回去。” 安妮抬头,看到说话的是一个红着眼圈的年轻姑娘。她的声音非常低沉,仿佛此刻正在压抑着巨大的悲痛。 因为凶杀案,大概浪博恩有些身份的男士都在这里了。说话的这位姑娘,和之前安妮碰到的去报信的女佣,是里面唯一的女性。 “这位是卡特小姐。”其中一位老乡绅向安妮介绍道。 听到同样的姓氏。安妮马上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那位遭遇不测的卡特先生的女儿。 卡特小姐虚弱的向安妮屈了屈膝。 安妮连忙回礼。 卡特家的府邸是附近最近的庄园,安妮没有办法,只能跟随大家的脚步,一起先去卡特庄园。 夜色深浓,安妮跟着众人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埋头走路。 直到身边传来极轻的一声:“安妮。” “嗯?” 她应了一声。对方却没下文了。 安妮侧头,眼含疑惑的看向身侧的达西。 达西让她盯得有些窘迫。 他其实是想问,她怎么会跟着那位福尔摩斯先生走来这里。 达西很清楚,安妮虽然看起来性格温和,但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她只是善于柔和又不动声色的坚持自己的原则。 而去凶案现场,这不是她会做的事。 但达西说出口的却是:“累吗?” 安妮笑了:“还好。之前很累,不过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一座房屋的暗影。 前一刻,在欢快热闹的舞会上,安妮还以为浪博恩所有人都来了。但显然不是,至少此刻倒在血泊里的卡特先生就没有到场。 在这座沉重的庄园门口,安妮停住了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达西看她一眼,也停了下来。 卡特小姐拖着悲伤的情绪让仆人去为他们安排马车。 安妮有些内疚:“卡特小姐,请节哀……” 她说的很小声,因为知道,生死离别这种事,任何语言都无法安慰。 “哦,天啊!卡特太太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她?上帝保佑,卡特太太不会也出了什么意外吧……” 远远的,安妮听到那名女佣焦急慌乱的声音。 她想起来,这名女佣当时出现在舞会场,就是要通知卡特太太,却原来,并没有找到吗?…… 返回尼日斐花园的马车上,安妮和达西很久都没有说话。 卡特庄园的不幸,还有卡特小姐的悲痛,很轻易勾起安妮关于前世的记忆。 “死亡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声音落下,安妮才意识到,她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察觉到达西的目光,安妮回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达西先生皱了皱眉,他不擅长安慰人,停了片刻,才有些僵硬地说:“卡特先生的事只是意外。” 安妮点头。 只是我们永远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说死亡代表生命的终结,而那些留下来的人却要带着悲伤一直活下去。 她转头看向马车外面一望无际的平缓草地,在夜色下悄无声息的延伸至天地尽头。 “我有点想念妈妈和姜金生太太了。还有美丽可爱的丽萨。” 听她说起罗辛斯,达西俊朗的面容上露出称得上柔和的笑意——那个地方有两人太多的共同回忆。 “如果你想,我随时可以陪你回去。” 安妮也笑了:“好啊。”想起什么,顿了一下,“不过我要先跟福尔摩斯和华生先生去一趟伦敦。” “去伦敦?”达西很意外,而且还是跟那位侦探一起。 “是的。”安妮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达西,”她的声音变的有些艰涩,“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原因,以后有一天也许可以。” 如果她心里的这个秘密有一天要找一个人倾吐的话,这个人大概只可能会是达西。 达西沉默一下,然后说:“我陪你去。” 安妮却摇头:“这件事你帮不上忙,达西。就连我,大概也只是去证明,自己同样帮不上忙。” 达西黑亮的眼睛,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感觉到他的担忧和关心,安妮心里的温暖一点点融进笑容里:“我会很快回来,达西,然后我和妈妈一起去彭伯里做客。我很想念乔治安娜,还有彭伯里漂亮的草坪和树林。” 是的,会很快。 伦敦之行,只会有两种结果。 他离开,她会重新回到自己平静安稳的生活。 如果他走不了…… 如果他走不了,他的以后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她只是一个平凡到毫无可取之处的乡村姑娘。无论是21世纪,还是19世纪,他都是那个存在于电视屏幕上,让她远远仰望的人。 这个时候,谁都没有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而在卡特庄园,夏洛克一眼看到独自走过来的约翰华生——其他不重要的面孔直接被福尔摩斯先生忽略了,他神情漠然地往华生身后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预料中的那个身影,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顿。 “安妮呢?”那个麻烦的小矮子不会自己跑丢了吧。 华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夏洛克说的是安妮德波尔小姐。他们已经熟悉到直呼其名的程度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华生医生回道:“德波尔小姐和达西先生返回尼日斐花园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福尔摩斯先生傲慢地收回视线。 “你查到什么了?”华生皱着眉走近倒在客厅沙发上形容悲惨的卡特先生。 夏洛克言简意赅地给出总结性回答:“简单,无趣,毫无挑战。” 第1o章 华生和夏洛克一直到凌晨时分才回到尼日斐花园。 安妮清醒的躺在床上,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的声音,起床,下楼。 “哦,德波尔小姐,我们吵醒你了吗?” 说话的是宾利,他也一直陪华生和夏洛克呆在案发现场。 安妮走过去,发现宾利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和苍白。与华生和夏洛克不同,这应该是宾利第一次见到凶案现场。尤其考虑到之前女佣那句:“他身上的血一定流光了”。 “你还好吧?”安妮关切地问道。 见安妮询问,宾利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略显激动地叫道:“上帝啊!可怜的卡特先生!我真应该跟你和达西一起回来。我的天!我相信我一定会连做一个月的噩梦!不,也许会是三个月!” 虽然有些不应该,安妮还是因为宾利率真的表现弯了弯唇角。 “你们找到凶手了吗?” 这个问题 分卷阅读14 她是看着夏洛克的方向问的。 安妮注意到,他从出现在客厅还没有说一句话。难道案件进行的不顺利吗? “安妮德波尔小姐。” 夏洛克的语气很郑重,不止安妮,宾利和华生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对集中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毫不在意,他灰绿色的眸子淡漠的定在安妮身上。 “你知道长期失眠会影响身高吗?” 哈? “看来是不知道。”夏洛克直接将安妮眼里的迷茫和疑问理解成了否定回答,“脑垂体细胞分泌的生长素是影响身高的主要,落在旁人的眼中,也会是一道风景。 茶泡好,这个临时组成的深夜茶话会人员也已经在客厅纷纷落座。 安妮很习惯性的先倒了一杯茶给达西。 夏洛克淡漠的目光往达西身上瞟了一眼。安妮没注意。 然后第二杯给了宾利。 福尔摩斯先生性感的双唇抿紧了。 第三杯是华生。 侦探先生已经觉得那双端着茶杯的手,完全没有刚才那么赏心悦目了。 给夏洛克也倒好茶后,安妮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抿了一小口。 不其然对上一双灰绿色的眸子,安妮顿了一下。她从来不妄图能猜测出对面那颗全英国最聪明的大脑在想些什么,所以只是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夏洛克却面无表情的转开了。 安妮当然不是故意最后一个给夏洛克倒茶,她完全是按照大家的座次,一个一个倒过去。 而且,谁会在意这种事呢?又不是小孩子。 唔,他是。 安妮没去管莫名“闹情绪”的夏洛克,视线转向华生,将压在心里一晚上的好奇问出来:“你们抓到凶手了吗?” 华生先侧头看了夏洛克一眼,后者优雅地端起骨瓷茶杯,一言不发。白皙的长指几乎跟瓷白的杯身一个颜色。 华生只好自己回答:“是的,夏洛克很快就侦破案件,找到了凶手。” 安妮还没问凶手到底是谁,围观了全过程的宾利先生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出答案:“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那位柔弱的卡特小姐居然会是凶手!” 卡特小姐?听到熟悉的名字,安妮愣住了,眼前浮现一张苍白悲痛的脸孔。 “卡特家有几位小姐?”安妮再次发问。 “只有一位。她当时看起来为父亲的死非常伤心难过,如果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精湛的推理,没有人会怀疑一位柔弱小姐能杀死两个人。”宾利答道。 所以真的是那位卡特小姐。她当时甚至还贴心的为他们安排了马车…… “她为什么……”安妮正要询问原因,突然意识到宾利刚刚说了什么,心头一震,“你说她杀了两个人?还有谁 分卷阅读15 死了?” “卡特太太。”这次回话的是华生,“夏洛克带我们在附近的树林找到了她的尸体。” 安妮想起离开卡特庄园时,远远听到的女佣的话。那位一直找不到的卡特太太,原来已经死了啊。 原本因为灯光和热暖的红茶温馨起来的气氛,霎时又有些压抑和沉寂了。 “卡特小姐也真的很可怜。”宾利先生的声音带着同情,“有这样残暴的继父和母亲,任何人都无法忍受,她被……” “宾利。”达西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正在倾听的安妮闻声抬头,对上达西的视线,猜测,大概是不想她听到这些。 安妮不觉莞尔。她哪有那么脆弱。 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宾利没有讲完,但安妮很快抓住了重点。原来卡特先生是那位卡特小姐的继父。 一位残暴的继父对年轻漂亮的姑娘意味着什么,很容易想象。 只是她为什么还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而且将母亲的尸体扔去树林? “比起继父的虐待,亲生母亲的无视和纵容才是更大的伤害。” 回答她心中疑问的是一直没出声的夏洛克。 好吧。她每次想什么都写脸上了,总是逃不过这位侦探先生的慧眼如炬。 安妮看向夏洛克,却见对方分外优雅地理了理袖口,吝啬的半分目光都没有向她的方向分过来。 所以你是如何看穿我的想法的? 烛台上的蜡烛寂静燃烧,安妮只默默的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移开视线,低头喝自己的茶。 宾利先生似乎还沉浸在凶杀案的兴奋中:“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侦探查案,真是太让人惊叹了。福尔摩斯先生只是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的卡特先生,就将所有的经过都描述出来了。就像事情发生时他就在现场一样。” 安妮勾了勾唇角,看来福尔摩斯先生又多了一位小迷弟。 “也许我以后应该多认识几个私人侦探,这样的经历虽然会让人做噩梦,但是也很新奇,不是吗?” 安妮没有多想,抱着茶杯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宾利先生。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私人侦探,而是咨询侦探,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侦探都像福尔摩斯先生这么厉害,他是独一无二的。” 安妮这个回答几乎是下意识的,因为她对这个人太了解了,也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她的夸赞似乎太过露骨和理所当然了,客厅有一瞬间的寂静。 安妮有些掩饰的低头喝茶,于是她错失了夏洛克终于肯分出一缕视线望向她的目光。 如果安妮看到,就会发现,此时的夏洛克坐在沙发上,挺拔闲适,望过来的目光甚至带了些柔和的愉悦。 嗯,某些时候,或者说大部分时候,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很喜欢听到旁人的夸奖。 尤其是…… 尤其什么? 夏洛克脑中的思绪难得的卡了一下。 然后他语速极快的说道:“显然,这种低智商的案子没什么可炫耀。请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参与过如此简单幼稚的案件,这会是我人生的污点。” 所以,既然是“污点”,你的语气能不能不要这么愉悦又满足? 夏洛克说完就从沙发上站起身,也不管其他人的精彩表情,脚步轻快的向楼上走去,简直身轻如燕。 第11章 第二天上午,下起了雨。 安妮站在门廊前,清楚听到雨点扑落下来,打在门柱和廊前台阶上的声音。雨滴非常大,稀疏但是迅疾,不像春天的雨,倒像夏季骤然而至又短暂消失的阵雨。 安妮突然想起上一世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的日子。 在乡村,下雨天对孩子们来说就像节日。只是站在廊下,伸手接从屋檐上汇聚而下的雨滴就可以玩很久很久。 安妮伸出手,雨点在落进掌心的一刻四处飞溅,细小的水花溅到脸上,是春天舒爽的凉意。 上一世,她的童年是在乡村度过。只是那时候的乡村,跟这里完全不同。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像是恍如隔世。 然后安妮想起来,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那些事,对她来说,是真的已经隔世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安妮没有回头。 “不知道罗辛斯有没有下雨?”她轻声说。 达西站到她身边。她好像总是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希望没有,姨母不喜欢下雨天。”达西没什么情绪的回道。 安妮笑了。是,凯瑟琳夫人很讨厌雨天,因为那会让她无法出门散步。虽然她在晴天的时候也很少会出门散步,通常要安妮软磨硬泡的拖着,才肯稍稍在花园里活动一会儿。 安妮每每总是说,呆在房间里,简直是对罗辛斯漂亮花园的浪费和犯罪。 “但是你很喜欢下雨天。”达西停了一下,又补充道。 “事实上,”安妮笑着说,“一年四季,阴晴雨雪,每个天气我都很喜欢。” 因为是在清醒的感受。活着的每一天,她都很喜欢。 “但是更偏爱雨天。”达西坚持说。 “好吧,”安妮妥协,“也许更偏爱雨天。” 所以,她应该会喜欢伦敦吧。那个多雨的城市。虽然她应该不会在那里停留很久。 安妮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夏洛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捧着本书在看。 她走近的时候,他头抬都没抬一下,但是声音却先响起。 “我希望的你的信已经写好了,我们明天回伦敦。” 低沉浑厚的嗓音,混合着敲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滴,悦耳非常。 安妮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雨幕,轻轻软软的声音答:“好。” “这是我第二次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安妮一怔,看到夏洛克已经从书页上抬起头,审视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反应了一下,安妮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是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做出解释。 夏洛克灰绿色的眸子微微缩了一下。 安妮微笑。福尔摩斯先生聪明的大脑可以破解最复杂的案件,但他对普通的情感却又有着让人难以置信的迟钝。 他大概如何都无法想到,也无法理解,困扰她的是关于上一世的人和事。虽然它们已经过去了十八年。 雨势只持续了一上午,各种花草树木的叶片上都凝结起一颗颗晶莹的水珠。天气放晴后,所有的潮湿水气又很快被蒸发殆尽。 安妮和夏洛克、华生第二天清晨出发赶往伦敦时,平整的车道已经重新恢复干爽。 没有更便捷的交通工具,虽然浪博恩离伦敦并不算太远,但他们直到下午才赶到。 19世纪的伦敦,宽阔整洁的街道上行驶的不再是 分卷阅读16 疾驰而过的汽车,而是碌碌的车轮和哒哒的马蹄声。 贝克街221b被西斜的太阳照耀成一片灿烂的玫红色,像一场真实又虚幻的梦境。 安妮提着繁琐的长裙从马上下来时,被裙角绊了一下。夏洛克及时伸手扶住她。 他干燥的掌心,带着微微暖意,透过轻薄的衣袖,传递到她的手腕上。 “福尔摩斯先生……” 她没有马上挣开,他也没有马上松手。 “嗯。”夏洛克清冷的嗓音哼了一声。 “……你真的那么想离开这里吗?” “当然。” 当然。 安妮笑了。 这样很好。 她跟他一起来伦敦,就是为了帮助他离开。 然后她就可以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 这样真的很好。 落日的余晖照亮他的半边侧脸,刀削一样的深刻五官,还有深邃漂亮的灰绿色双眸,平淡漠然的望着她。 安妮轻笑着将手腕从他掌心慢慢拿开。 “好,”她说,“祝你……”停了一下,在脑海中搜索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心想事成。” 夏洛克面无表情的收回手,空落的掌心不适的在身侧握了一下。 华生从马车上拿下三人的行李。医生沉思的目光看了一眼安妮。虽然在侦破案件方面,医生很多时候跟不上夏洛克的思路——没有人能跟上,但在其他方面,华生医生有着敏锐的触觉。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也是不合适的地点。 221b那扇著名的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优雅美丽的妇人。 毫无疑问,这位一定是哈德森太太。 安妮笑着屈了屈膝。 “噢,”哈德森太太已经走过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你一定就是德波尔小姐。我早知道那些影视剧不能相信,他们怎么忍心丑化一位如此漂亮可人的小姐。” “您太客气了,哈德森太太,很高兴见到您。您可以叫我安妮。” 夏洛克锐利的视线看了她一眼。福尔摩斯先生从不出错的记忆告诉他,她从没有说过他可以称呼她安妮。 而且,她的脸色是不是太苍白了些。他们只不过赶了半天的路而已。真是脆弱又麻烦的女人。 很遗憾,安妮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这段不算漫长的时间,她放纵自己在他身上的关注真的太多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她需要改正。安妮相信还不算太晚,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哈德森太太热情的拉着安妮走进221b的大门,让她连感叹的空闲都没有,就一脚踏进了这栋写满传奇的房子。 穿过狭窄的走廊和楼梯,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客厅就呈现在安妮面前。 这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如同电影探班,可心里却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影视剧,因为伟大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此刻就在她身后。 啊,现在他已经越过她,姿态闲适的坐进客厅中间一张单人沙发里。 “夏洛克,”哈德森太太不赞成地看着他,“客人还在这里站着,你这样太失礼了。” 夏洛克没什么诚意的看了安妮一眼:“德波尔小姐,请坐。” 如果稍加注意,就可以发现,他在“德波尔小姐”这个称呼上,咬字很重。 但安妮和哈德森太太,包括紧随其后进入房门的华生,谁都没有注意。 安妮没有坐下,因为哈德森太太还站着,而这里只有两个沙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夏洛克那么任性。 “安妮,你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很乐意带你去看看,就在楼下我的卧室隔壁。我真希望你能喜欢我选的壁纸和地毯。哦,当然,还有那些精美的桌饰。夏洛克写信告诉我你要来的时候,我就开始准备了。” 哈德森太太说完,安妮愣了一下。 她并没打算住在221b。但无疑,哈德森太太的话不可避免的让她心里轻颤了一下。 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住在一起…… “你热情过头了,哈德森太太。显然,安妮德波尔小姐不会住在这里,我相信她那位亲爱的表哥一定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住所。” 夏洛克凉凉的声音打断安妮不合时宜的遐思。 “夏洛克,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你简直太粗鲁了。安妮当然可以住在这里,221b需要一位年轻优雅的小姐。” 夏洛克灰绿色的眼睛在安妮身上一扫而过,不再说话。 但是安妮却没有看他。 她只是笑着对哈德森太太说:“很抱歉,哈德森太太。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但是我恐怕不能住在这里。” 达西家族和德波尔家族在伦敦当然都有自己的住所,就在格罗夫纳广场,奢华的梅菲尔区。 “那太可惜了。”哈德森太太满脸遗憾。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地平线以下,伦敦大片的楼房沉浸在黄昏的阴影中。 夏洛克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双唇紧抿,漂亮的灰绿色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一动不动。 安妮觉得自己该告辞了。 她向华生和哈德森太太道过再见,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听到夏洛克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明天上午十点,请不要迟到。” 安妮背对着他“嗯”了一声,极快地出门,步下楼梯。耳边似乎听到哈德森太太和华生医生指责他太过失礼的声音。 可是他们不知道,她并不在意。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可以自由的做任何事。 不知道是她走得太快,还是贝克街221b的楼梯太过昏暗狭窄,或者是她走神了。安妮只觉得一脚踏空,心里也随之一空,眼看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惊呼都来不及。 身体刚刚下坠了一步,被身后一股大力扯住。 “看来你不光只有睡眠问题需要解决,身体协调能力也非常让人担忧。” 夏洛克低沉的嗓音就响在她的头顶。 安妮一直知道他的声音好听,可是每次听到,仍会觉得心下微颤,仿佛在寂静的午夜,突然响起的小提琴乐曲,随着璀璨星光,穿窗而入,耳边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也不想再听到别的声音。 …… 第12章 这是今天夏洛克第二次扶住她了。 陌生的温热的触觉从背后一点一点传递过来,夏洛克拉住她的时候,安妮直接站立不稳倒在他身上。 他瘦削挺拔的身体支撑住她的重量。 已经是春天,两个人穿的都不多,夏洛克西装的扣子解开,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安妮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腹的僵硬和劲瘦。 她的脸被身后的体 分卷阅读17 温烧的滚烫。 “德波尔小姐,”夏洛克低头俯视眼前那颗长满黄毛的小脑瓜,“你还要靠多久?” 安妮惊回神,连忙站直身体。 她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停了片刻。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她身后的夏洛克,在她起身后,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刚才被她靠过的胸口。 安妮调整好心神,转身,笑着说:“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声音清透,笑容柔和。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目光下移,极快的在她脖颈处一扫而过。 安妮察觉到了。 低头,这才发现,他刚才拉住她时,上衣的领口被扯歪,露出脖子和左边肩膀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安妮的脸又红了。正要伸手整理一下,就见夏洛克突然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领口边缘,若无其事地帮她把衣服拉好了。 他收回手时,微凉的指尖在她脖颈间轻轻擦过,安妮心里狠狠一颤。 她抬头。 夏洛克站在高她一级的台阶上,低头俯视下来的目光清澈干净的如同碧绿深潭,没有一丝波动的涟漪。 安妮觉得,胡思乱想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流氓。 他大概只是觉得,衣服是他扯乱的,就应该他来整理好。 安妮掩饰性的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牵了牵唇角,小声说:“你已经很高了,干嘛还站那么高。” 夏洛克真的走下来一级台阶,跟她站在一起。 他高大的身形挤进来,狭窄的楼梯更显逼仄了。安妮紧紧贴着身侧的墙壁,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他。 福尔摩斯先生一无所觉,淡定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走吧。”夏洛克说完,理所当然的牵起安妮的手腕,一直将她送到221b门外的大街上。 安妮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她心里很清楚,夏洛克拉着她的手,完全是一种安全防范措施,以免她“令人担忧的身体协调能力”,致使他居住的地方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嗯,她一点都没有多想。 只是,从那只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安妮从手腕开始,整个人几乎都慢慢烧起来。 他真的好高,安妮被他牵着,稍稍落后他两步,从她的位置,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还有白皙深刻的侧脸。 安妮觉得脑子里现在翻滚的全部是与他有关的记忆,在上一世,她被病弱的身体困在医院的日子里,曾不厌其烦的在屏幕上注视他的身影。 可是现在想要仔细捕捉时,却连一个确定的画面都无法抓到,就像纷纷扬扬的大雪天里起了一场风,他就站在被风卷起的白色帷幕后面。 一场神奇却又不合时宜的相遇。 他终于停下了。 停在门口的马车前面。 暮色深沉,他们被笼罩在19世纪的黄昏阴影里。 夏洛克松开手,安妮马上提着裙角坐上马车。正要道谢加道别,一眨眼,夏洛克也俯身上来了,神态淡然的坐在她身边。 “你?……”安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约翰认为,作为请求的一方,我们应该表现出应有的感绪,但又不觉得这点藏起来的情绪无可自拔到可以上升至男女情爱的程度。大概更多的还是一种类似偶像般的仰慕吧。 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种隐秘情绪 分卷阅读18 ,一直保持在仰慕的阶段就足够了。 第二天,上午1o点,安妮准时出现在贝克街221b。 开门的依旧是哈德森太太。 安妮立刻收获了一个与昨天一样热情的拥抱。 “您好,哈德森太太。”安妮将手里装饰着漂亮丝带的糕点盒子递给可爱的房门太太。 “你真是太贴心了,亲爱的。”哈德森太太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快上去吧,夏洛克正在等你。我要找一个漂亮的盘子来装这些精致的点心。” 事实上,二楼客厅内,不止夏洛克在等安妮。可是哈德森太太只提了夏洛克,安妮瞬间就脸红了。 哈德森太太一副了然的神色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安妮有点想叹气,难道这个房子里住的都是“福尔摩斯”吗? 她一边平复心跳,一边向楼上走去。 夏洛克正在等你。这句话听起来真的太让人心跳加速了。 直到很久以后,她听到一句更加让人心率不稳的话。 那时候她已经住进贝克街,一进门,就看到挺拔瘦削的男人坐在沙发里,十指相对放在唇上,如同在轻吻指尖。她只是笑着随意问了一句,“在做什么?”那双淡绿色的眸子看过来,回答的语气淡然自若:“看不出来吗?我在等你。”…… 而此时,等在客厅里的人一共三个。 看到那位穿着考究的西装三件套,拿着一把黑柄雨伞,微微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时,安妮并不是很意外。 “安妮。”看到她出现,夏洛克清淡的嗓音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夏洛克也是一身笔挺西装,只是没有系领带,所以显得多了几分慵懒和不羁。 这间小小的会客厅中央,只摆着两张单人沙发,两位福尔摩斯先生相对而坐,同样交叠着的修长双腿,显出些对峙的意味。 安妮行了屈膝礼,礼貌开口:“福尔摩斯先生……” 只是,夏洛克和麦考夫同时看向她。 麦考夫斜了夏洛克一眼:“德波尔小姐是在叫我,夏利。” 夏洛克一脸傲慢地回视过去:“我当然知道安妮是在叫你,她一直叫我夏洛克。” 安妮:“……” 如果她没记错,她只有昨天叫过他夏洛克,怎么就“一直”了? 还有这满满的得意和炫耀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称呼他的名字有什么可值得骄傲吗? 这下不止麦考夫,连一旁的华生也不禁看向夏洛克。 旁观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什么,但只有当事人,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还一无所觉的淡然。脸上那点傲慢的小高兴,也只是因为在安妮对他和麦考夫的称呼上,让他赢过了总是强调比自己聪明的兄长。 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第13章 安妮不想理这两位智商卓越,但斗起嘴来幼稚程度与他们的智商完全成正比的福尔摩斯先生了。 “华生医生。”安妮转而向坐在一旁的华生打招呼。因为那两位傲慢的福尔摩斯先生,身为主人的华生医生只能坐到墙角书桌前的椅子上了。 “安妮德波尔小姐。”华生医生起身,优雅的行过点头礼后才重新落座。 唔,看来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名合格的绅士。或者说只有一个普遍意义上的成年人。 事实上,安妮一踏进客厅,就看到了摆在中间的那把空椅子。 看来这是给她准备的。 安妮对这把椅子并不陌生。来221b寻求帮助的委托人大概都坐过。 现在,这把坚硬的木质座椅上被人贴心的放了一个柔软的靠枕。 “请坐,德波尔小姐。”麦考夫黑色长伞的伞尖指了指那把木头椅子。 安妮依言坐下。 虽然她被优待了一枚靠枕,但平板的木椅坐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安妮调整了一下姿势,知道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两道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哦,当然,还有华生医生。 “看来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德波尔小姐,很显然你知道我是谁。”麦考夫的语调几乎称得上温和,如果忽略他深沉敏锐的视线的话。 “请原谅,福尔摩斯先生。”安妮的声音依然小小的,很柔和,“我愿意提供帮助——如果我可以的话,但是我并不是您的犯人,请见谅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审问。”哪怕只是隐晦而不动声色的试探和审问。 听到哥哥被怼,夏洛克不厚道的勾唇笑了,甚至还笑出了声。 安妮瞥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他上翘的唇角,连眼尾都是愉悦的笑纹。 “当然,德波尔小姐,当然。”麦考夫像是丝毫不介意安妮小小的反抗,他眼角的余光也看了夏洛克一眼,然后重新转向安妮。 “事实上我昨天就想与德波尔小姐见面,可是我亲爱的弟弟——”麦考夫的目光显得有些意味不明,“——夏洛克,居然说那位与他同行的小姐身体不好,需要休息。” 安妮微怔。 “显然,我说的是事实。”夏洛克盯了她一眼,面色坦然。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道谢总没错吧。 “……谢谢。”她轻声说。 夏洛克没理她。 麦考夫轻笑:“很高兴看到你和我的弟弟相处愉快,我想你也许已经考虑好,要跟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了,德波尔小姐。” 安妮的心弦颤了一下。她不聪明,但是也听出来,这是一句提醒。提醒她,某些不可逾越的界限。 安妮深吸一口气,绽开柔和笑意:“不,福尔摩斯先生,我并不打算离开这里。我想……”她停了一下,“我想,你们成功离开后,我和夏……我和你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毕竟隔着两个世纪的距离。 安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透露出低沉和失落。这没什么,她来伦敦之前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夏洛克眉心轻蹙,前一刻轻松愉悦的表情早已消失殆尽。 麦考夫倒是笑了一下,不太真诚地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安妮没有说话。 “如果你们无聊的客套结束了,请马上进入正题。”夏洛克有些粗暴地开口,“我从浪博恩将这位不识趣的小姐接来,不是让你们聊天浪费时间的。” 不识趣? 安妮轻软的目光看向他。 夏洛克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宁愿留在无趣的19世纪,不是不识趣是什么? 这次轮到“弟控”麦考夫先生发笑了:“冷静,夏洛克。” 安妮想了想,主动开口将话题引向夏洛克要求的“正题”。 “很抱歉,福尔摩斯先生,就像我告诉夏洛克的那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所以,如果您能确定我可以提供帮助,我一 分卷阅读19 定竭尽全力。” 安妮确实不知道怎么帮忙,但从她一进门到现在,麦考夫一直都是淡定的神情,想来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德波尔小姐。” 麦考夫露出和夏洛克一样的倨傲笑容。安妮于是确定,就算她不是自愿配合,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也有无数种办法让她变得配合。 麦考夫手上的长伞优雅的抬了抬:“德波尔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时间宝石。” 安妮一愣。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麦考夫了然一笑,“我想你听说过。” 可是安妮却没有对方那么确定。他说的时间宝石,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时间宝石”吗?漫威漫画里奇异博士挂在脖子上那个? 天,难道这个世界除了卷福,达西,还有超级英雄? 她到底是在哪个次元啊? 安妮混乱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神经简直就像班纳特太太一样敏感脆弱。 但是没人可怜她脆弱的神经,麦考夫已经从手边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她。 安妮接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去看夏洛克。他也正在看她。修身的黑色西装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白皙瘦削,长胳膊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望过来的目光难得少了些傲慢漠然,多了些安静的期待。 她忘了,夏洛克虽然总是喜欢和麦考夫唱反调,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安妮捏着档案袋。她是知道时间宝石不假,但是这颗神奇的无限宝石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看来这个世界的英国政府一直有关于时间宝石的档案记录,而且看得出,他们针对此曾做过一系列的分析研究,但最后随着宝石的突然失踪,此项研究也最终被封存搁浅。” 麦考夫说完,眼含笑意的望过来。 安妮还是没听出,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怀着疑惑,安妮打开档案袋。入目便是大量的研究记载,上面那些复杂的化学符号和公式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是这种超现实的存在,显然不是普通人用科学就能解释和研究透彻的。 安妮把所有的文字资料都翻完——因为大部分都看不懂,所以她的速度很快,直到最后几页。 那是几张照片,有两张是时间宝石的照片,椭圆形的美丽晶体,闪耀着绿色的光芒,就像安妮在电影中看到过的那样。 但这并不是让她停住的原因,而是其后面的几张照片。这几张不再是宝石,或者说不单单是宝石,而是人。 一位尊贵端庄的苍老妇人,坐在椅子上优雅微笑。从妆容到服饰,无不精致华美。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她脖子上的一条宝石项链,剔透的绿色宝石,被做成吊坠,醒目的垂在脖颈上。 照片上的人安妮并不陌生,她曾在罗辛斯庄园见到过这位老人的油画肖像,和德波尔家族其他已逝的家庭成员的画像悬挂在一起。 格蕾丝德波尔夫人。安妮从未见过面的祖母。 本来她还想问,怎么就能确定她祖母脖子上的项链一定是时间宝石,但是看到麦考夫安逸却笃定的神情,安妮将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虽然麦考夫总是强调自己在大英政府只是“官居末职”,但显然,即便是到了19世纪,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的职位仍是牢不可破。 既然麦考夫将这份资料拿给她看,那就表示里面的信息已经确定无疑。 “你认为时间宝石在德波尔家?”安妮问道,“你想让我帮忙找到它?” “事实上,”麦考夫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可亲,“我想让你使用它,德波尔小姐。” 什么? 安妮相信,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傻。她听到了什么?对面那位智商和地位双双碾压她的福尔摩斯先生,刚刚是说想让她使用时间宝石吗? 麦考夫没在意安妮脸上的震惊和疑惑,他身体前倾,稍稍靠近了些安妮,伸出手臂,掌心一松,变魔术一样,手里出现一条华丽的宝石项链。正是安妮刚刚在照片上看到的那条。 安妮沉默了一下,然后问:“福尔摩斯先生,你让人去我家偷东西了吗?” 夏洛克脸上第二次露出愉悦的笑意。 麦考夫像是没听到安妮的质问,微笑说:“我有理由相信,这颗时间宝石恐怕需要特殊人群才能使用,而你,德波尔小姐,我想我们都同意,你很特别。” 不,她很普通。 安妮在心里反对。但她知道麦考夫说的“特殊”指什么。 她想了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时间宝石要魔法师才能使用,至少我了解到的是这样。” 一直旁听的华生医生问道:“魔法师?哈利波特那样吗?” 哈,看来他们那个世界没有漫威,但是有哈利波特。 “类似,但不完全一样。”安妮回答道,“而且,时间宝石虽然确实可以控制时间,但是有很大的局限性,不能随意使用,会扰乱时间线,产生时间分支什么的。呃,简单来说,就是你控制时间的同时,其实也是在破坏时间……” 安妮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这间小客厅内静得出奇。夏洛克沉思的目光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来历时,夏洛克也是这种表情。短短时间内,侦探先生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 其实说这些都没什么用,最重要的是—— “我不是魔法师。虽然遭遇显得有些离奇,但是抛开这些不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安妮有些歉意的开口。 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麦考夫轻笑了一下,仍是淡定从容的神态。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德波尔小姐能够尝试一下,毕竟,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了。” 麦考夫重新将那条宝石项链向安妮递过去。 安妮看着那条项链中间的绿色宝石。她此刻心里想的是坐在斜对面的夏洛克,虽然她的目光一分一毫都没有往他的方向偏。 安妮有些分不清,当昨天她突然问夏洛克,是不是那么想离开这里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开口之前已经预料到会听到什么答案。可是她还是问出来了。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确实的回答,来打消她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反过来说,她真的希望他留下吗?留在这个不属于他的19世纪? 安妮轻轻抬头,伸手接下麦考夫递过来的宝石项链。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在她的指尖触到项链的一瞬间,镶嵌在里面的时间宝石突然仿佛苏醒一般,发出一道柔和的绿色光芒。 虽然转瞬即逝,但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了这一幕。 华生医生甚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妮侧头,在客厅幽微的光 分卷阅读20 线里,她看到夏洛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亮光。 -- 而同一时刻,在21世纪的另一个时空内。 披着红斗篷的某博士,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压着怒气问:“你再说一遍,你把时间宝石弄丢了?” 在他身前,站着一位异常漂亮的小姑娘,她灵动的大眼睛在眼眶里心虚地飘来飘去,就是不看面前那道高大的身影。 “我说过了,不是我弄丢的,明明是它自己突然之间就不见了……”小姑娘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对手指。 博士深吸一口气,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个圈,鲜红的斗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斗篷一角,锲而不舍的向漂亮小姑娘的方向伸去。可怜的博士差点被拽个跟头。 博士暴躁地转过身,愤怒又无奈:“伊莱文(十一)!……” “我警告你哦,”十一警惕的眼睛望着他,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我在你身上下了三种毒,如果你敢打我,我就不给你解药,你会死的很难看。” 被威胁的奇异博士:“……” “而且,”十一晃了晃漂亮的小脑袋,有些得意的补充,“我现在很厉害,你也打不过我。” 被鄙视的奇异博士:“……” 看着长久沉默的博士,小姑娘又有些心软了。 “好吧,好吧。宝石是我‘借’走的。我肯定把它找回来还给你,这样可以了吗?” 博士表示,不想搭理她。 “还有,”小姑娘低下头,十足的认错表情,软软糯糯的声音道了一声,“对不起。” 奇异博士气闷地看着她可爱的脑瓜顶,半晌,无奈地闭了闭眼,像面对熊孩子的认命家长。 十一勾起眼睛偷瞄了他一眼。 敌方火力减弱,小姑娘仰起脸,讨好地冲他露出最漂亮无害的笑容:“那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瑞德?” 奇异博士知道,这个无法无法的小女孩,最害怕的就是那个瘦得跟根竹竿一样的弱鸡fbi探员。 斯特兰奇博士正要嘲讽开口,却蓦然顿住了。 “怎么了?”察觉到异样的十一问道。 “阿戈摩托之眼,被开启了……”奇异博士缓慢开口,表情沉重。 第14章 安妮已经拿着时间宝石三天。 除了第一次碰触时,宝石突然发出一阵光芒,之后便始终沉寂如常,就像一块无限昂贵,但也普通的绿宝石。 这三天她都没有去贝克街,也自然没有见到夏洛克,或是221b的其他人员。 她失眠了整整三天。非常糟糕的经历。虽然安妮的失眠症已经跟随多年,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她几乎是整夜整夜的无法合眼。 这让她的精神非常疲惫,而且一向温和的性情,也偶有暴躁。 安妮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是夏洛克明亮的眼光,带着某种希冀。 或许,她是担心自己让他失望。 即便时间宝石在她碰触的一刻有所响应,但安妮仍然不认为自己可以使用或者控制它。 她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毫无头绪。 这让她感到沉重和烦躁。 多雨的伦敦,在她到来的这几天还没有降下雨水,但天空阴沉,云层厚重,似是在酝酿之中,空气中有一层薄薄的水气。 吃过早饭,安妮在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情绪并没有多少好转。 她终于不再挣扎,坐上马车,向贝克街驶去。 安妮无法不承认,她真的非常想见夏洛克。 马车停在221b那扇标志性的门前时,安妮听到了枪声。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终于因为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然后紧接着传来了第二声,第三声。 街上的行人纷纷惊诧驻足。 安妮从马车上跳下来去敲门,发现门居然没锁。 她推开门,走到玄关的时候,听到了夏洛克和华生的对话。 安妮很快听明白,侦探先生因为无聊,开枪摧残无辜的墙壁。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上帝知道,为什么要让你的勃朗宁跟我们一起穿越时空。”华生医生愤怒又无奈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安妮微微笑起来。 走上楼梯,二楼客厅的门也敞开着。安妮先伸手在门板上敲了两下,提醒里面的两位男士她的到来。 夏洛克和华生医生一起看过来。 “德波尔小姐。”这么礼貌的问候,只可能是华生医生。 但安妮第一次没有及时回应。 因为,毫无征兆的,她就这样与穿着蓝色长袍睡衣,赤着脚,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可爱卷发的“居家型”福尔摩斯先生,面面相对了。 华生医生低头笑了一下,然后边说边往外走:“哈德森太太好像出门很长时间了,希望她没有在19世纪的伦敦迷路,也许我应该去找……” 很快,华生意识到,他的借口完全多余,因为,没人在听他说话。 可怜的医生识趣的闭嘴闪人,消失之前还不忘贴心的帮里面的人关上门。 一室静谧。 “我想你一定非常喜欢伦敦,所以这三天都在彻夜狂欢,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你脸上那些可疑的黑眼圈。”夏洛克嘲讽冷漠的语调打破沉默。 安妮却柔和地笑了。 很明显吗?她出门前甚至还借来女仆的化妆粉遮盖了一下。 夏洛克哼了一声。不再理人。 安妮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因为她的失眠而生气,但是这种想法让她感到心里一阵柔软。 “夏洛克,我带了饼干。”她有些求和的开口,“我自己烤的,你要不要尝尝?” “失眠的夜晚去烤饼干,真是不错的创意。” “那你要吃吗?”安妮不在意他的一再嘲讽,走进厨房,自己去找盘子。 这个时代的年轻小姐并不被赞成下厨,19世纪的英国贵族,不光“君子远庖厨”,小姐们也是一样。只是她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想吃东西,又不愿意打扰仆人,就会自己做一些。 夏洛克的厨房就像化学实验室,安妮的目光扫过一堆玻璃试管和烧瓶,最后终于在壁橱的上层找到餐盘。大概是被无奈的华生医生收进这里的。 安妮将带来的饼干摆在盘子里。 “给我一杯茶,谢谢。” 安妮应声抬头,看到夏洛克已经平躺在客厅尽头那张长条沙发上,难得规规矩矩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那双搭在沙发一头的赤脚,同样白皙瘦削。 修长的身形蓦然横陈眼前,安妮有些看愣了。直到夏洛克突然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被当场抓获的安妮吓得赶紧低头,脸红成一片,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还好,茶杯并不难找。安妮在那张被当成实验台的餐桌 分卷阅读21 上发现了一只描着金色花纹的骨瓷茶杯。 端起来,安妮才发现,里面有东西。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只是夏洛克的肉体(?)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这是什么?” 安妮把杯子端近眼前去看,半杯颜色可疑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一个圆形物。这个可疑的圆形物体在杯子中转了转,然后上下沉浮着对上她的视线。 安妮并不想失态,也不想大惊小怪。 但,那是一颗眼珠。她甚至能清楚看到它周围的红色血丝。 安妮认为自己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非常合理。 只是很遗憾,她没能继续拿稳杯子,那只描着金色花纹的漂亮骨瓷茶杯,跌到地上,摔得粉碎。里面不知道属于哪位死者的眼球,在地面上灵活的滚动了两下,然后停在了安妮脚边。 她扶住餐桌边缘,想远离,但是身体有些发虚的无法移动。 听到声音的夏洛克转头看过来,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起身,仍是淡定的躺在沙发上,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凉薄的唇瓣轻启:“干得漂亮,安妮德波尔小姐,你刚刚损毁了我的重要证物。” 安妮没有回话。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心悸中回过神。过渡失眠,加上刚才的惊吓,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恭喜,看来你的哮喘要来拜访了。” 安妮睁眼,看到夏洛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来,正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的窘况。 “……抱歉。”安妮轻喘着开口。 夏洛克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你不用跟我道歉,被哮喘折磨的人不是我。” 安妮摇头:“我是说……”她看了一眼脚边,“你的杯子,还有……”原谅她实在无法直视那颗人体器官。 夏洛克低头,随着她的视线,看到那颗滚到她脚边的眼球。挑了挑眉,没说话。 “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客厅那里坐一下?”她实在想离这枚脱离人体的器官远一些。 夏洛克盯着她苍白的脸看了两秒钟,然后,高大的身形突然弯下腰—— 安妮混沌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已经离地。 夏洛克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他敞开的蓝色睡袍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t,安妮的脸紧贴在他的胸口,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紧实的肌肉和体温。 厨房到客厅,不过几步路,夏洛克诧异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觉得她的呼吸比刚才更加急促了?脸色倒是没有那么苍白了,甚至还显出些奇怪的红晕。 安妮很快被放在客厅沙发上,她一坐好,马上往后缩了一下身子,远离他的气息范围。 夏洛克沉默地瞥了她一眼。 安妮哪里还能注意到。他刚才的行为才真是让人呼吸困难,缺氧眩晕。 只是,她不知道,还没完。 安妮还没缓过神,对面的男人突然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停在她领口,一言不发就去解她衣服的扣子。 安妮这下是真的吓到了。 “你干什么?”她声音都几乎是抖的。 夏洛克清淡的眸子看着她:“身为哮喘病人,连最基本的急救措施都不知道。我是该说你愚蠢,还是愚蠢透顶。” 安妮哑着嗓子说:“我自己来。”抖着手,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夏洛克的视线在她苍白美好的锁骨上逗留了片刻,然后,目光下滑至她腰腹部。安妮简直要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烧着了。 “我希望你没有穿那些愚蠢的束腰。” 安妮赶紧摇头。 这个时代的女性,为了婀娜的腰身,会异常凶残的把自己装进勒紧的束腰胸衣内。但安妮从来没有尝试过。一是身体太弱,禁不住折腾;二是,她已经足够瘦了。 她没想到夏洛克连这个都知道。他号称电脑硬盘的大脑,不是会将这些无用的信息直接de1ete吗? 安妮一点点的慢慢平稳呼吸。夏洛克就守在她边上,目光灼灼的盯着。 这种情况下,安妮根本是事倍功半。再被他那双灰绿色的眸子盯下去,她恐怕会真的缺氧窒息。 终于。 “你能不能,把脸转过去?”安妮有些呼吸不稳地小声商量。 哈!夏洛克对这句话简直太熟悉了。只是另一个说这句话的人,语气傲慢粗暴,完全没有这么轻软柔和。 傲娇自负的侦探先生,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安德森的位置,遭人嫌弃至此。 夏洛克的目光有些危险地盯着她,没说话,也没动。 因为缺氧和呼吸困难,安妮的双眼如同含着水光一般潮湿,看起来也就愈加脆弱柔软。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几乎像是要有眼泪滴落下来。 几秒钟后,夏洛克终于一言不发的退后两步,转开脸…… 第15章 见他真的转过身,安妮不禁勾唇笑了。 但其实这样并没有多大帮助,毕竟,她还是能看到他修长匀称的背影,穿着那件标志性的蓝色睡袍。 而且,两人不再交谈后,她的思绪马上自作主张的回到他刚刚抱她的情景。 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安妮只好自己转开了视线,并且开始在心里默诵九九乘法表。 不知道背诵到第几遍以后,安妮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她睁开眼,发现夏洛克正坐在厨房摆满化学器皿的餐桌前吃她带来的饼干。 安妮先扫了一眼地面,摔碎的茶杯和那颗触目惊心的眼球已经不见了。 她这才走过去,重新在橱柜里找到茶具。 安妮一个人在流理台前忙碌,烧水,切柠檬,泡茶…… 夏洛克咬一口饼干,看她一眼。再咬一口,再看一眼。 当安妮终于把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的餐桌上时,夏洛克发现,这一刻他心里想的竟然是,她骨架纤细,肩膀紧窄,很适合拥抱。 安妮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上。 温热的茶香,终于让她过分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人气。 夏洛克盘子里的饼干已经快空了。 安妮微微笑了一下,有点高兴他能喜欢。 夏洛克将盘子里最后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清冷的视线瞥了一眼她脸上的笑。 “谢谢你,夏洛克。”安妮笑着道谢。 “不用谢,毕竟你现在还不能死,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有机会回去。” 安妮:“……” 说到“回去”,安妮把茶杯轻轻放回茶托上:“很抱歉,那块时间宝石我拿了三天,但它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如何使用它送你们回去。” 她甚至还仔细回忆了一下电影里奇异博士开启时间宝石的魔法手势,自己躲在房间傻里傻气的模仿了半天。仍 分卷阅读22 是一无所获。 夏洛克抬眸看着她:“不要告诉我,你就因为这件事失眠了三天?” 安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完全是。” “嗯,是的。”夏洛克难得表示赞同,“因为你本来就不聪明的小脑瓜,还喜欢胡思乱想,思考那些穷尽你有限的全部智慧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安妮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夏洛克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安妮抿了抿嘴,同样淡绿色的双眸有些示弱地回望他。 好吧,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争辩可不是个好选择。 “也许我常动动脑子,会变得聪明一点。”安妮笑着开玩笑。 夏洛克配合地扯出一个敷衍的笑意:“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绝对不会。” 安妮:“……”这是第几次被堵得无言以对了。好想叹气。 但又听到那抹低沉悦耳的声线接着说:“你不需要变得更聪明了,安妮,这样就很好。” 安妮一怔,下意识去寻找他的视线。但夏洛克已经端起茶杯,姿态优雅的低头喝茶。 天空阴沉的春日上午,太阳被遮挡在厚重云层后面,客厅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室内光线幽暗,看什么仿佛都是模糊的,只有他,坐在厨房最里面的角落里,仍是清晰明亮。 长长的睡袍从椅子两侧垂下来,华丽的丝绸材质在昏暗中发出幽蓝的光芒。他仍是赤着脚,闲适的踩在地板上。低头喝茶的时候,长而浓密的睫毛会垂下来,盖住那双灰绿色的漂亮眼睛。 楼下传来开门声,然后是哈德森太太和华生交谈的声音。 安妮受惊回神。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该走了。” 夏洛克喝完杯子里的茶,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这跟安妮之前见到的他的样子太不同了。他的没有系带子的长睡袍,随着他的动作更散开了些,有一边直接掉到了胳膊上。但他像是没有发觉,或是浑不在意。 可这样的“衣衫不整”却一点没让他显得邋遢,只是在傲慢自负的神情间多了一点让人心软的孩子气。 安妮盯着他那头乱蓬蓬的卷发。她站着,他坐着,这让他们的视觉交流终于有了一次翻转。 可是安妮的优越感还没持续两秒钟,就见眼前坐着的人慢慢站起来了。 安妮的视线随着他的起身一点一点升高,最后,终于又成了仰视的状态。 夏洛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弯了弯唇角。 安妮:“……” 为什么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呢? 幼稚。安妮抿了抿唇,转身往门口走。 “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月。” 身后突然又传来他的声音。 安妮心里一紧,以为他是要催促自己。 可是紧接着,夏洛克却说:“我想约翰和哈德森太太并不介意再多呆一段时间。据我所知,哈德森太太和隔壁的亚当先生相处的非常愉快。而约翰,他甚至在诊所找了份新工作。” 安妮转过身,笑着纠正:“是亚德里恩先生。”安妮已经听哈德森太太提起过这位时常被她挂在嘴边的老绅士。 夏洛克不在意地说了句随便,只要哈德森太太不介意他的拐杖和年龄。 安妮问:“那你呢?” 夏洛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安妮耐心地又问了一遍:“那你呢?你愿意在这里再多呆些时间吗?” 夏洛克挑眉:“只要19世纪的伦敦犯罪组织能敬业一点,我不在意呆多久。” 安妮低头轻笑。 “所以,”夏洛克看着她,“你可以收起自己那些无用的胡思乱想和焦虑,回到你那座华而不实的大房子里好好睡一觉了。” 安妮抬头,感觉到心里轻微的震动和柔软。 她刚刚是收获到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关心吗? 两天之后,达西和宾利也来了伦敦。还带着乔治安娜。当然,更少不了卡洛琳这位黏人的小姐。 乔治安娜是达西的妹妹,一个柔软内向的小姑娘,比安妮还小两岁。是达西和德波尔两个大家族最小的孩子,被达西和安妮从小宠到大。但小姑娘一点都没被宠坏,丝毫没有贵族小姐的脾气,相反,非常温和善良。 安妮见到乔治安娜非常高兴。两人也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了,安妮马上邀请所有人一起住在德波尔家的房子里,反正还有很多空房间,这样大家可以每天都见面。 达西站在一旁,面含微笑的看着安妮和每一个人热情柔和的寒暄问候。 等他们一行人终于一起穿过公馆大门,往里面走的时候,达西才得到机会和一起落在后面的安妮单独说上话。 “你看起来很适应伦敦的生活。”达西看着她开朗红润的侧脸,她的气色真的不错。 “还好,”安妮笑着答,“虽然在这里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但你知道,我本来也不太喜欢出门。” 想了想,达西仍是问道:“那位福尔摩斯先生需要你帮忙的事情,解决了吗?” 安妮顿了一下,摇头:“还没有……” “那你要一直留在伦敦?” 安妮这才发现,她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如果她一天解决不了时间宝石的秘密,难道要一直呆在伦敦? 但这个问题,安妮恐怕一时半刻无法得出答案了。 “为什么要一直留在伦敦?” 安妮抬头,看到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至他们身旁的乔治安娜。 “安妮,你不跟我回彭伯里吗?”乔治安娜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跟哥哥一起来伦敦就是抓你回去的。你食言了,安妮,”乔治安娜的目光变得满含指控,“你答应去彭伯里看我,却自己来了伦敦!” 安妮心里被小女孩的目光看得一阵歉疚:“我当然会去彭伯里,只是出了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是因为那个侦探?我听宾利先生和卡洛琳提起过他。”乔治安娜立刻问道。 “并不完全是,”安妮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还有我自己的问题。我只是……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 乔治安娜跟达西一模一样的棕色眸子疑惑地望着她。 安妮笑了:“不过不会很久。总是会想明白的。”她伸手摸了摸乔治安娜垂在胸前的柔软卷发。 是不是卷头发的人都这么敏感善良?安妮心里很自然的想起另一个长了一头卷发的人。 只是,所有认识夏洛克的人恐怕都不会认可这两个形容词。 安妮没有再纠结自己心里这点别扭情绪,那对她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太怠慢了。 “宾利看起来有些低落?发生什么事了吗?”安妮看着一路都低头沉默着的宾利先生,这与他一贯开朗乐观的性格非常不 分卷阅读23 符。 按照剧情,他们应该会在浪博恩停留一两个月才对,现在却这么快离开,肯定是有事发生。 达西看了一眼朋友忧伤的背影,有些低沉地说:“我想,他正在经历自己的第一次失恋。” 安妮若有所思的点头。所以,只是时间缩短了,剧情并没有改变。 “是因为简班纳特小姐吗?”安妮轻声问。 达西微微颔首。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或者也可以说是因为我。我认为他与那位班纳特小姐并不合适,所以建议他离开浪博恩。” 说完,达西一脸坦然的望着安妮,像是在等着她不赞成的指责。 安妮轻笑。她知道,这时候的达西还有着古板的门第之见,别说简和宾利,就连他在后来察觉到自己爱上伊丽莎白后,也曾因为这些刻板保守的观念有过一段时间的犹豫和徘徊。 更遑论,他们在浪博恩时,班纳特太太和另两位年幼的班纳特小姐诸多轻浮浅薄的言行,让达西对班纳特家族怀有极深的偏见甚至轻视。 按照达西的立场,他的做法并没有错。向至交好友真诚坦言,她有什么好指责呢?只是宾利先生有些缺少主见,因为好友与妹妹的劝解阻挠,便轻易选择了放弃。 好在,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一切都会好起来。 安妮本不欲对“相关剧情”发表意见,但达西执着地看着她,似乎一定要听到她对此事的评判。 好吧。 “这当然不能怪你,”安妮想了想,笑着说道,“严格来说,班纳特家族和宾利家族确实不算门当户对,而因为简小姐的温柔内向,没有对宾利表达出爱意,让他心生退却,这些更与你没有任何相关了。你只是向朋友提出中肯建议,这没什么不对。” 达西严肃的表情稍显缓和,甚至露出些微笑意:“我劝阻宾利,并不完全因为这些。” 安妮抬头看他。 “不只是家族和门第,”达西很耐心地向她解释,“宾利和那位简小姐的性格也不合适。你知道,宾利刚刚从他父亲手中继承了家族生意和大笔财产。宾利热情,真诚,善良,慷慨,是一位值得交往的好友,但他太过单纯,并不擅长管理家族生意。当然,生意他还可以找人打理,我也可以帮忙。但是家庭……我想,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同意,宾利先生需要一位精明沉稳的太太。” 其实达西说到一半的时候安妮就明白了。简的性格跟宾利太像了,或许因为这样他们才会相互吸引。但也正是如此,他们没办法互补彼此性格中隐藏的缺陷…… 只是,这是一篇浪漫的爱情小说,故事的结局只需要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没有多少人再去深思之后生活的琐碎日常。 达西的话让安妮有些惊讶。“我以为……” “以为什么?”见她停下,达西追问。 “我以为,你会觉得,真挚的爱情才是选择婚姻的标准。” “当然。” 有了前面一堆门第、性格等等的宏伟言论,达西此刻如此毫不犹豫的赞成实在让人惊讶。 看到安妮语塞,达西先生似乎更愉悦了些。 “我相信,只要遇到真挚的爱情,所有的阻扰、差距都会荡然无存。如果宾利和班纳特小姐之间是真爱,他们最终仍会在一起。” 好吧,达西先生,您还是完美的言情男主,鉴定完毕。 第16章 阴沉的天气,随着朋友们的到访晴朗起来。云层被和风吹散,明亮的日光从天顶闪烁下来,柔和温暖。 休息了一晚,大家看起来精神都很好,除了依然沉浸在失恋中的宾利先生。 善良的宾利并不想让朋友们为他担心,努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很遗憾,他并不是一个好的演员。 早餐后,大家聚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宾利先生,我想你应该出去散散心。你不是在伦敦有很多朋友吗?”安妮建议道。 “是的,”宾利注视着安妮,突然想起来,“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也在伦敦,我想我应该去拜访他们一下,不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案件?” 达西不知道为什么,在宾利突然提起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时,他下意识去看安妮。 然后毫不意外的,他在她脸上看到一抹轻柔的笑意。 是,她的笑容一直都是轻软柔和的。但达西却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可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也并不确切知道。 或者可以这样说,安妮脸上的微笑,以前常常让达西想到从远处什么地方吹来的细风。但是这一刻,他像是猛然意识到,这缕柔和细风,只是为了轻抚一个人而来。而这个人,不是他。 “看在上帝的份上,查尔斯!”卡洛琳不满的指责兄长,“浪博恩的那起杀人案现在还让我心惊肉跳,你一定要再提起那两位侦探吗?” 可爱的宾利先生立刻好脾气的道歉。 安妮笑着帮忙解围:“我想伦敦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案件,这是个好消息不是吗?表示所有的人都平安无事。” “是的,是的,当然。”宾利连连点头。 “我想他们一定很欢迎你的拜访。”安妮继续笑着说。 宾利刚想再次点头,但又猛然顿住,变成连连摇头的动作。 安妮:“嗯?” 宾利有些难为情地解释:“我上次去贝克街时,福尔摩斯先生说,除非我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委托,否则不要再去占用他宝贵的时间了。” 安妮失笑,这可真是福尔摩斯先生的风格。 “这真是太失礼了!”卡洛琳立刻对哥哥的遭遇表示不平,“我真不明白,查尔斯,你为什么还要跟这样无礼的人做朋友?” 宾利并不在意地说:“我想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恶意,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一位绝无仅有的侦探。当然,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安妮笑弯了眼角。宾利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即便伤心失恋时也不忘公正的维护自己的朋友。 而且,安妮想,如果夏洛克在这里,听到有人这么夸他,一定很高兴,虽然他多半不会承认。 不过安妮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插言。对于真正了解夏洛克的人,什么都不需过多解释。而对于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人,说再多都是多余。 安妮看着有些苍白憔悴的宾利,笑着说:“我想我可以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来这里做客。当然,还有哈德森太太。我在伦敦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的照顾,我还没有表示感谢。” 宾利有些高兴起来,无比真诚地说道:“那太好了,德波尔小姐。我最好的朋友们又可以聚在一起。这真是个好主意。” 安妮浅笑着,低头喝茶。 嗯,她只是想让可爱的 分卷阅读24 宾利先生高兴一些,并没有私心……吧。 乔治安娜跟安妮一样,也是第一次来伦敦。听到安妮说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没出去好好逛过,小姑娘便有些跃跃欲试,想和她一起游览一番这座伦敦城。 安妮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逛街,但她不想让乔治安娜失望,便欣然答应。 乔治安娜想走路去,安妮便陪着她步行,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梅菲尔区位于泰晤士河的北岸,一直到21世纪,这里都是伦敦的心脏,也是伦敦最贵最奢华的街区。相比伦敦的其他街区,梅菲尔区的街道显得有些狭窄,但是就在这些狭窄的街衢内,却藏着最豪华的公馆别墅。比如安妮居住的德波尔公馆。 除了公馆豪宅,梅菲尔区也是伦敦的购物天堂。 都说女性是天生的购物狂。但安妮和乔治安娜大概都是特例,两人从萨维尔街逛到康迪街,仍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买。在后面跟着的小女仆表示很高兴,因为不用拿东西。 “我真希望你和哥哥能快些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在她们从一家商店走出来时,乔治安娜突然说道。 安妮完全愣住了。 “我怎么会和达西结婚?”她几乎下意识问道。 乔治安娜却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奇怪:“你们不是有婚约吗?” 原来是这个。安妮笑着解释:“和你一样,达西对我来说就像哥哥,我怎么能和自己的哥哥结婚呢?” 乔治安娜的表情看起来惊讶又失落。安妮知道,老达西先生和夫人去世很早,乔治安娜只有达西一个亲人。安妮以为小女孩是希望有更多的家人,便又安慰道:“虽然我和达西不会结婚,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这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我相信,达西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位美丽温柔的淑女做你的嫂子。” “可……可是……”乔治安娜着急地想说服和辩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那一句,“可是你们有婚约啊!” 安妮轻缓开口:“婚约只是长辈的美好愿望,可是婚姻关系到两个人一生的幸福,我不希望达西被一个陈旧的约定束缚住。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爱情和生活的权利,不是吗?” 乔治安娜有些犹豫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哥哥会觉得你们的婚约是束缚呢?” 安妮轻笑点头:“嗯,对他来说不是,他是自由的,我可以接受他毁约。” 虽然妈妈一定会非常生气,但是安妮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她。 乔治安娜崩溃——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正要再说,安妮突然拉着她让到一边。 “前面很多人。”安妮看着前面路口驻足围观的人群,停住了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吗?”乔治安娜也被转移了注意力。 终于不用再跟小女孩讨论婚姻问题,安妮松了一口气。她本想建议去其他地方,但是一抬头,看到乔治安娜正踮着脚尖努力观望,目光带着几分好奇。 “你想去看看吗?”安妮有些纵容的笑问。 乔治安娜忙不迭点头。 安妮拉着她,走近驻足的人群,听到零零散散的议论。 “……这太可怕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老天!……真的有人死了吗?” “听说是个女人。” …… 安妮一怔,顿住了脚步,用力拉住乔治安娜,不让她再向事件中心靠近。 伦敦也发生了命案? 安妮的视线透过围观人群的缝隙向前看,蓦然,一道熟悉的瘦高身影真的出现在眼前。 他好像已经勘察完现场,正要离开。华生医生也在,与他并肩而行。 仍是合身笔挺的西装,显得整个人异常修长利落。他似乎在边走边说话,安妮觉得几乎就要听到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了,就在耳朵边。 也许他又在向华生医生炫耀那些“显而易见”的发现,用一贯傲慢冷漠的语气。 安妮没有发现自己微微向上翘起的唇角。这个表情对于她们此刻身处的环境来说,真的太不合适了,如果被办案的警官看到,没准要被当成嫌疑犯也说不定。 眼看视线内的两人越走越远,夏洛克突然回头,往这个方向扫了一眼。 安妮心里一惊,但是他已经又收回目光,迈着大长腿极快的走远了。 真是傻了,安妮失笑,这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到她呢?更何况,他又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乔治安娜也听到了人们的议论,十六岁的小姑娘显得又害怕又有些好奇。 安妮轻摇了下她手臂:“我们走吧。” “安妮,”乔治安娜漂亮的棕色眼睛望着她,“你说,真的有人死了吗?被人杀死的?” 安妮对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有些无奈:“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我能够确定的是,如果让达西知道我带你来这种地方,他一定会生气。所以,亲爱的达西小姐,我们赶快回去吧。” 乔治安娜眨了眨眼,听话的跟着安妮转身,准备离开。 安妮一转头,差点撞上身后的人。 虽然是对方离得太近,但安妮还是礼貌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安妮德波尔小姐,希望这个完美的案发现场能够有助于你晚上的睡眠。” 这个语气。 原来他刚才真的看到她了。 安妮没有立刻抬头。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挂在头顶的太阳柔亮温暖,照在身上也是暖的。两道悠悠长长的影子被拉长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 安妮没有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对面的人似乎也不觉得奇怪,目光低垂,看着那颗毛糙的金色脑瓜。 夏洛克发现,她很少戴帽子。 虽然他非常不解,但是显然这个时代的女人很喜欢戴帽子。夸张的大帽檐,还愿意在上面装饰各种艳俗的丝带、花朵,或者羽毛。让人费解的审美。 他没见安妮戴过。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的头太小,那种浮夸的帽子,大概会把她整个埋起来。 直到乔治安娜的手轻轻拉了拉安妮。 安妮抬头,对上一道清冽倨傲的目光。 他灰绿的眼睛,在日光下看起来有些淡淡的金色,里面如同掩藏着一整个璀璨夺目的银河系。 “夏洛克。”安妮笑着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为他和乔治安娜做了介绍。 夏洛克颇为优雅的点头:“达西小姐。” 安妮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只要夏洛克愿意,他随时可以表现的像一位合格的绅士,就连平时的冷傲也变成了加分项的矜持和高贵。 夏洛克低头瞥了她一眼,突然说了一句:“看来这里的犯罪组织也非常希望我多待一些时间。” 安妮想 分卷阅读25 起两人几天前的那次碰面和交谈,唇角的笑意加深。 而夏洛克。安妮相信,这次她并没有看错,他眼里映照着日光的淡金色轻轻闪动,双唇轻抿,那是一个极淡的笑容。 几乎未经思考地,安妮轻声问:“晚上你会来吗?” 夏洛克挑眉:“什么?” 安妮想了想。她的邀请信函虽然已经送到贝克街,但刚刚发生凶杀案,夏洛克看起来也很喜欢这个案件,大概不会有心情参加什么“无聊”的晚餐聚会。作为助手的华生医生恐怕也没有时间。 “没什么,”安妮摇头,“我们该回去了。”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好好查案,早点抓到凶手。” 夏洛克倨傲回道:“当然。” 安妮脸上微笑,心里却在叹气。阳光下的卷福什么的,真是派来考验人定力的。那张白皙傲娇的脸,好想伸手摸摸。 但也真的只能想想。 安妮屈膝道别,正想离开,夏洛克却又说话了。 “看起来凶手很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贵族小姐,我建议,近期最好少出门,尤其晚上。我不想见到的下一个受害者尸体是你。毕竟——”福尔摩斯先生一如既往的面色冷静无波,但低沉的嗓音如琴字摇落,“——你现在对我很重要。” …… 第17章 安妮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好像产生了幻听。 因为她怎么也无法确定,夏洛克到底说的是,“你很重要”,或是“你对我们很重要”。 还是真的是,“你对我很重要”。 她心里也明白。不管哪一句,其实都一样。夏洛克会这样说不外乎一个原因——她关系到他们返回21世纪的机会,所以才重要。 她这样翻来覆去的纠结才是奇怪。 一下午的时间,在安妮这样无意义的思考中过得无限缓慢,让人发急。但当薄暮笼罩下来时,又让人觉得时间溜走得太过迅疾,仿佛她刚刚坐在椅子上,所有的思绪还未来得及缕清,一个平静的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很快到了晚上。 让安妮惊喜的是,哈德森太太和华生医生按时赴约了。 夏洛克没来。这在安妮的预料之中,她没想问。 但华生主动解释了,说夏洛克还在忙案件。医生脸上略带歉疚和心虚的表情,让安妮露出会心的微笑。 嗯,她早该想到,即使没有案件,夏洛克也不会有耐心陪这些对他来说毫无关系的人吃晚饭。 哈德森太太非常喜欢宾利和达西,席间除了宾利向华生问起案件时,卡洛琳表示了不满,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愉快。 晚餐之后所有人又在客厅聊了一会儿,乔治安娜还为众人弹了钢琴。一个安静温馨的夜晚,安妮甚至还背着达西偷偷喝了一点酒。 哈德森太太和华生一直到很晚才走。别墅里,众人也渐渐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安妮站在卧室窗前。放眼望去,整个天地俱是碧蓝的潇潇的夜,远处似有淡灯摇曳,但大多数住宅都已经熄了灯。 安妮深吸了好几口气,感觉自己呼吸之间都有些灼烧。晚餐时的酒精在身体里发酵,让她心跳加快,呼吸也有些沉重。 她不是没有喝过酒,上一世的时候,即便生病之后,她和爸爸还瞒着妈妈对酌过一两次。这一世倒没喝过,今天晚餐真的很开心,她也就难得放纵的喝了一点。 没有醉,思绪很清醒,只是觉得四肢有时轻飘发软,有时又沉重下坠。 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好像起风了,和风穿窗而过,将窗子一边的窗帘轻轻扬起。 安妮关上窗,却推开了门。她从卧室走了出去。下楼,穿过客厅,一直走到她刚才透过窗户观看的夜色中。 月光下的花园寂无声息,宽阔平整的草地好像一直生长到天地尽头。一架洁白的秋千吊椅静静停靠在草地中央。 安妮走过去,靠近吊椅里,她闭上眼睛,轻轻晃动的身体仿佛在起伏不定的大海里。 安妮以为自己睡着了,其实不过片刻工夫。她睁开眼,头顶是天鹅绒一般的漆黑夜空,柔软的绒布上洒满了璀璨的钻石。 她仰着头,靠在椅背上,看了很久。这样美丽的星空,却只有她一个人,多可惜。 然后她一歪头,就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安妮笑了:“福尔摩斯先生,你这算私闯民宅吗?” 夏洛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头顶冷月,将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安妮动了动,吊椅也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最后她干脆把垂在外面的腿也收进椅子里,瘦瘦的胳膊抱着膝盖,有些满足,又有些欣喜地望着他笑。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睡袍,这样抱着自己,简直像个小动物一样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说:“如果没记错,我受到了主人的邀请。” 安妮说:“你迟到了。” 夏洛克挑了挑眉,没说话。 安妮并不在意,她轻声问:“我让哈德森太太给你带了点心,你吃了吗?” 这回她收到了一个冷淡地“嗯”。 安妮笑得更柔和了。 他长得高,她现在这样坐着,头要仰到最大角度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不一会儿,脖子就开始发酸。 “你要一直站着吗?”安妮拍了拍她吊椅旁边的位置,“要不要坐下?”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依言坐下。 本来团成球的安妮只占了角落一丁点地方,但是男人高大的身躯一挤进来,原本宽敞的吊椅立刻显得拥挤了。 安妮原本还想再缩缩身子,但是看到她并排而坐的“同伴”毫无所觉的冷淡脸孔,决定放弃。 她恢复到他来之前的样子,头枕在椅背上,仰望夜空。 “你的案子查的顺利吗?”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在吊椅扶手上敲了敲,嗓音轻快愉悦如同春日细流:“我不介意向你描述一下案件进展和细节,但我想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彻底跟今晚的睡眠说再见了。” 安妮有些无奈,看来他真的很关心她的睡眠,他们每一次见面他都要拿她的睡眠问题攻击一下。 安妮枕在椅背上的头转了个方向,看向他英俊清冷的侧脸。 她说:“你可以只回答两个字。” 夏洛克也闻声侧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坐的很直,所以视线仍是在她上方。洁白的月光滑过他搭在眉梢的卷发,还有英挺的鼻梁,瘦削的下巴。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夜色中更显得深邃清凉。 他只是看过来,并没有问哪两个字,但安妮还是笑着告诉他:“你只要说‘顺利’,就够了。”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转开视线。安妮明白他是在取笑她无聊。 分卷阅读26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她今天晚上真的很高兴,和朋友一起吃晚饭很高兴,现在见到他更加高兴。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高兴得有点想哭。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喜极而泣。但安妮不会让自己真的哭出来,她只想保留这些喜悦。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有些太近了,安妮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安妮看着他包裹在西装下的宽肩,就在她眼前,只要她枕着椅背的脑袋轻轻一滑,就可以落到他温暖的肩膀上。 她多想这么做啊。 可是不能。 这真是让人忧伤。 安妮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在寂静的夜晚如同擂鼓一般清晰。 “夏洛克。” “嗯。” 他目光直视前方,安妮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还在思考案情。 只是为什么要来德波尔公馆的花园来思考? 安妮本来是要问这个,他为什么来这里?可是开口之后又改变了注意。 她不想问了。 夏洛克没等到她接下来的话,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安妮想了想,费力的希望能找出一个新的话题,但显然她这方面的能力非常不足,最后只好安静地冲他笑了笑。 夏洛克很自然的把她刚才叫他名字的行为定义为某种无聊举动,正想转开视线,突然像是发觉了什么,眉心轻皱。 一直注视着他的安妮自然发现了他的神情。 她刚想询问,就见夏洛克突然俯身过来,像一只敏捷优雅的美洲豹。 他从坐下到现在,身子就没动过,两人交谈时,只是跟个机器人一样修长的脖子转来转去。现在却突然俯身逼近,冰冷锐利的双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他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撑在椅背上,从远处看,缩在吊椅一角的安妮像是被他整个圈在怀里。 安妮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匮乏,说出口的话也一样不怎么让人愉悦。 夏洛克说:“安妮德波尔小姐,很遗憾,你这句话没有一个字是正确的。你不需要道歉,生命是你自己的,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 可是安妮心里却软软的,她很配合地笑着点头:“好,那我向自己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喝酒。这样可以吗?” 对方没什么情绪的“哼”了一声,也可能根本没理她。安妮觉得从他重新坐下开始,自己好像就有点发晕。她很确定晚餐时自己只喝 分卷阅读27 了一个杯底的果酒,也确定自己现在的思绪很清醒。 安妮重新靠到椅背上,看着头顶灿烂星空,花园里静谧幽深。 “谈谈你正在查的案子吧?”安妮轻声说,“你觉得它能让你愿意在伦敦停留多长时间呢?” “安妮德波尔小姐,”夏洛克转过头看她:“我想我们都知道,我在伦敦停留多长时间取决于你。” 多不公平。在她习惯喊他的名字之后,他却总是称呼她德波尔小姐,或者干脆是她的全名。 不过安妮并没有纠正他,只是说:“我希望你的案子不会让你无聊。” 夏洛克唇角终于露出轻微的笑意:“我必须说,我们敬业的凶手让19世纪的伦敦变得可爱起来了。我迫不及待地想尽快跟她见面。” 安妮有些哭笑不得,但马上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她?你是说凶手是个女人?”安妮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的,显而易见。” 好吧。她并没有去看那个犯罪现场,希望华生医生和19世纪的警官们不要被他的“显而易见”打击到。 “你之前说凶手喜欢年轻的贵族小姐?”安妮问道。 “是的,年轻,瘦弱,白皙,跟你很像。”夏洛克没什么情绪地瞟了她一眼,“看来你真的想知道,那我不介意告诉你,上一个受害人身中39刀,颈部被割了两刀,腹部被剖开,肠子被拖出来扔在尸体旁边。而且,”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受害人还怀孕了,腹中女婴也被刺中数刀……” 他说的极其流畅快速,而且自始至终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安妮只觉得喉咙干涩,有些不适的闭了闭眼。 夏洛克看她一眼,停下了。 安妮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她确实想知道,因为想试着离他近一些。但是看来,不是很成功。 幽静的深夜,听一个人用清凉的嗓音讲述血腥的案发现场,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哪怕这个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可是话题是她提起的,忽然中断似乎不太好。 安妮想了想,说:“看来你好像碰到女版的开膛手了。” 夏洛克似乎有些惊讶她居然会知道开膛手,因为安妮一看就是典型的乖乖女形象,简单,乏味,生活的像是一张白纸。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不过夏洛克没有纠结这一点,只是说:“开膛手杰克作为英国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之一,以极其残忍的手法至少杀死过五名受害者,而当时的苏格兰场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并没有破案。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开膛手是一个女人的可能。事实上在警方后来的嫌疑人名单上,确实有一位女性。” 安妮有点懵:“那……这个凶手真的是……” “不是,”夏洛克极快地打断她,并且给出否定答案,嗓音愉悦又兴奋,“我很肯定,凶手只是模仿犯罪。” “模仿?”安妮简直越来越糊涂了,如果凶手是模仿犯罪,那这个时代是已经出现过一个“开膛手杰克”了? 夏洛克像是已经看出她在想什么,再次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没有。‘开膛手杰克’是19世纪末才会出现的案件。” 安妮并不是很聪明的大脑,转了一圈才明白过来,瞬间睁大了双眼,身体也瞬间坐得笔直。 那就是说,有一个罪犯跟他们一样从21世纪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模仿“开膛手杰克”杀人?! 夏洛克见她想明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至少还不算笨到无可救药。 安妮将身体重新慢慢靠回到椅背上。 夏洛克,华生,麦考夫和哈德森太太都在这里,几乎是整个剧组群体穿越到了19世纪。 安妮脑海中很快滑过一个人名。 如果是夏洛克整个剧组的重要人物,又怎么能少的了…… “你想到了什么?”夏洛克突然开口,深邃的双眸审视着她,“显然你刚才想到了某种东西。是什么?一个人?一件事?跟现在的案件有关?是什么?告诉我。”夏洛克一刻不停地追问道。 安妮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只知道夏洛克等人来到这里两个多月了,却不知道他们来之前具体剧情到底进展到哪里。 安妮不想对他撒谎,只能小声说:“我只是想到一个人。” and? 夏洛克有些不耐烦地用目光无声催促。 “一个,叫莫里亚蒂的人。”安妮的声音更小了。 夏洛克的目光闪了闪:“真是让人意外,你连莫里亚蒂都知道。” 安妮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大boss已经出现过了。 “但我恐怕很有兴趣听一听,你为什么认识莫里亚蒂?” 这次安妮没说话了。 或许她可以说,自己上一世看过华生的博客。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但就像她之前的犹豫一样,她不想对夏洛克撒谎。 而紧接着,夏洛克说出的话更让她心惊。 “我很好奇,连约翰都不知道莫里亚蒂的存在,甚至我自己都是刚刚得知这个名字不久。亲爱的安妮,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夏洛克灰绿色的双眸,在夜色中闪烁着锐利的亮光。 安妮却在最初的慌乱后,很快镇定下来。 她对着夏洛克柔和的笑了笑,有些耍赖的轻声说:“我可以不回答吗?” 福尔摩斯先生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抱怨:“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 安妮的心脏极轻的颤动了一下。 如果不是实在了解福尔摩斯先生的感人情商,安妮都要忍不住怀疑,他其实知道自己喜欢他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安妮笑着问:“你对我没有秘密吗?” “当然,”夏洛克回答的毫不犹豫,然后停了一下,说,“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莫里亚蒂,我也许可以考虑把我私房烟的藏匿地点透露给你。相信我,这绝对是我最大的秘密。” 夏洛克真诚地望着她,仿佛对她来说,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交易。 要拒绝这样的福尔摩斯先生实在太困难了。他甚至还诱人的勾了勾唇角,浅笑不语的等着她的回答。 安妮默然。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出卖美色是很可耻的福尔摩斯先生! 安妮严肃地伸出手,将他的俊脸推到一边。 “你可以继续保留你最大的秘密,福尔摩斯先生。我也继续保留我的。” 安妮笑盈盈地看着被她拒绝后,夏洛克那张冷凝不悦的侧脸。 柔和的夜风吹拂而过,带来新生的青草香气。头顶的星星越来越繁密,洁白皓月,洒下清冷的光辉。 这个幽静深沉的夜晚。 我看清楚了自己。 分卷阅读28 可是夏洛克,你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来这里吗? 第19章 几天后,梅菲尔区附近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与第一起案件相同,受害者是一位年轻的贵族小姐,身中数十刀,同样被割开喉咙,惨遭剖腹。凶手极其残暴血腥。 历史上,开膛手杰克连续的作案地点一直集中在伦敦东区。在19世纪,伦敦东部是一个拥挤的贫民区,居民大部分是以出卖苦力为生的穷人和外来移民。开膛手杰克接连不断的受害人,也一直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妓/女。 而这位疑似来自21世纪的模仿者,将作案地点锁定在了与东区完全相反的梅菲尔区,受害人也从妓/女变成年轻的贵族小姐。 所以可以想象,在伦敦的心脏连续发生如此恶性的案件,影响之大。 达西想让安妮和乔治安娜离开伦敦。 乔治安娜没有反对,只是说,安妮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安妮有些犹豫。时间宝石在她手上已经近两周,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离开罗辛斯也快一个月了,妈妈几次写信催促她回去。尤其梅菲尔区发生凶杀案后,估计她再不离开,妈妈就要亲自从罗辛斯来带她回去了。 这是安妮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 同样的问题再次摆在面前。她不可能一直留在伦敦。 除非,她嫁到伦敦。 这个想法一跳进脑海,安妮简直要被自己吓死了。 老天!她在想什么! 安妮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确实该回家一趟了。她也非常想念罗辛斯。 终于答应了达西。她和乔治安娜先一起回罗辛斯。待达西在伦敦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宜,再去罗辛斯接她们一起去彭伯里小住。 乔治安娜对这个安排非常欣喜,因为这表示她可以很长时间跟安妮在一起。 夜晚,安妮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草坪上那架秋千吊椅。白色的吊椅,在星空下恬静无声。 明天她会去向夏洛克辞行。 安妮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那种固执强求的人。一样东西,得不到,就放手,执拗纠结只会徒增烦恼,对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即便是上一世的疾病,在度过最初的绝望和痛苦后,她也选择了坦然接受。 她好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自己非要不可的东西,或者人。 这是第一次。 她会不停的想一个人。却又无比清楚这个人不会是自己的。他甚至不属于她这个世界。 这真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不是那种特别激烈的痛苦,而是持续不断的沉闷忧伤。 安妮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 “请进。”安妮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 从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瓜。 安妮笑了。是乔治安娜。 “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十六岁的小姑娘穿着睡袍,站在门外可怜兮兮地问。 因为最近的凶杀案,德波尔公馆上下都是人心惶惶,就连很多女仆都请假回乡了。 安妮点头应下。小姑娘脸上立刻露出明媚笑容,脚步轻快地跑到安妮的大床上,掀开薄被钻了进去。 “安妮,你害怕吗?”乔治安娜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瓜在外面,看着安妮问道。 “有一点。”安妮走到床边坐下,“但我想我们只要不单独出门,应该还是安全的。而且相信凶手一定会很快被抓到。” 乔治安娜突然问:“是那天我们碰到的那位侦探吗?你觉得他可以抓到凶手?” 听她突然提起夏洛克,安妮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厉害的侦探。他一定会抓到凶手。” 床头的烛台上,昏黄的烛光跳动明灭,安妮脸上的笑容轻暖柔和。 乔治安娜看着她,若有所思:“安妮,你爱上他了吗?” 安妮的呼吸停顿了几秒钟。 乔治安娜又问了一遍:“你爱上这位福尔摩斯先生了吗,安妮?” 安妮看着床头的一豆烛光,微微有些出神。 她轻声说:“爱,这个字眼太深刻了。我想我只是有点喜欢他。” “那他知道吗?”乔治安娜睁着棕色的漂亮眼睛问道。 安妮摇头:“他不知道。” “你不想告诉他吗?” “……”安妮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摇头轻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他。 “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乔治安娜,”最后,安妮一语双关地说,“他离我太遥远了。很快他就会离开伦敦,而且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知不知道,我是不是告诉他……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很伤心。”乔治安娜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安慰的拉住安妮的手指。 安妮笑了一下:“嗯,我想他离开的时候我一定会伤心。但总会过去的,时间会帮我抚平一切伤口。” “可怜的哥哥。”乔治安娜悄悄嘀咕了一声。 “什么?”声音太小,安妮没有听清。 乔治安娜突然很直接地宣布:“我说,我不喜欢他!” 安妮有些意外。乔治安娜性格简单稚纯,安妮从未听她说过讨厌一个人。 “为什么?”安妮很感兴趣地问道。 乔治安娜回答的很认真:“因为他会把你带走。” 真是小孩子。 安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说:“放心,他不会把我带走,我也不会跟他走。你和达西,还有妈妈都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乔治安娜鼓着脸思考了一下,最后说:“可是我还是决定讨厌他!” 安妮失笑:“好吧。你可以讨厌他。” 这时候,她们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乔治安娜真的一语成谶。 安妮半夜突然惊醒。 床头精致的银质烛台已经燃尽,借着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安妮看到乔治安娜酣睡在自己身边。 安妮舒了一口气,她记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噩梦惊醒。事实上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真是让人沮丧,她一般在这个时间醒来,就别想再睡着了。 19世纪的夜晚,跟21世纪也没什么不同。静谧幽深,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睡眠中。 但安妮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过了片刻,她终于反应过来是哪不对。 入睡前,她把窗帘都拉起来了,不可能会有月光照进来,而且,那些光线,好像是绿色的…… 安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果然看到对面的角落里,有一个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发出绿色的幽光。 安妮轻轻起身,赤着脚走过去,拿起那串宝石项链。 两个星期毫无反应,这时候却又突然开始发光 分卷阅读29 。为什么? 安妮握在手里看了半晌,又屏息静气的在黑暗中扫过房间四周,仿佛指望着从哪里看到一扇突然开启的时光之门什么的。 可是它只是发光,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安妮就这样,抱着不停发光的时间宝石坐了一夜。天一亮,立刻让车夫备好马车,直奔贝克街。 和来开门的哈德森太太打过招呼,安妮尽量冷静地穿过楼梯,来到二楼。 “夏洛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发现客厅里除了夏洛克和华生,还有一个带着帽子的陌生中年男人。 “安妮。”夏洛克坐在沙发里没动,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她的慌乱。这在安妮身上可不多见,要知道,这个才刚刚十八岁的年轻姑娘,整天安静柔和的跟八十岁一样。 “抱歉,”安妮有些歉然地开口,“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夏洛克平淡地说:“没有客人。这位是雷斯垂德警官。”然后又对雷斯垂德说,“安妮德波尔。” 雷斯垂德拿开头上的帽子,礼貌颔首:“德波尔小姐。” 安妮有些惊讶。她之前居然把夏洛克剧组这位苏格兰场的“场花”探长忘了,实在不应该。 看到她的表情,夏洛克淡声提醒:“不是那位雷斯垂德。” 嗯?? 安妮明白过来以后更惊讶了。这位是19世纪本土的雷斯垂德探长?哦,不,现在还只是警官。 可怜的雷斯垂德警官却被搞糊涂了,疑惑地说:“我就是雷斯垂德啊。你们还认识哪位雷斯垂德。” 夏洛克对这种愚蠢无聊的问题直接忽略。 安妮耐心地解释:“我还认识一位雷斯垂德……”她把“探长”两个字从喉咙里咽下去,“他是一位非常正直可敬的绅士。”而且是少数几个给予夏洛克信任和尊重的人。 夏洛克依然坐在沙发上沉思案情,一心二用的听完她的话,漂亮的灰绿色眼睛分出一丝精力,往安妮身上扫了一眼,表情非常不满。她是不是不管什么人都愿意夸两句? 雷斯垂德却被安妮的话勾起了兴趣:“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认识这位跟我同名的先生。” 安妮笑了笑,没说话。这个她就没办法帮忙了。 “我想以后我们都不需要奇怪为什么苏格兰场的破案率如此低下了,”夏洛克靠在沙发上,脸色温和,嗓音低沉,只是说出口的话完全相反,“因为比起案件,你们的警官显然更喜欢闲聊。” 这不是雷斯垂德第一次跟夏洛克合作,对他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明白这时候最好不要开口。 房间内有一瞬间的沉默。华生看了看略显尴尬的安妮,又转向沙发上的夏洛克。后者还一脸的淡漠平静。 医生为室友的低情商感到深深的无力。 安妮静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正在讨论案情,打扰了,那我……” 她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决定先离开,另找时间再来。 夏洛克侧眸看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道歉? 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么无聊的问题上,夏洛克打断她,抬手往客厅里面的长沙发上随意一指,“坐去那里。” 安妮抿了抿唇,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夏洛克皱眉,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 安妮无声地叹了口气。抬起脚步,走到夏洛克刚才指的沙发旁边,安静坐下。 她是来向他道别的,她不想他们最后的分别有什么不愉快。只是,第一次,因为心里某些不能言说的酸涩和期待,让她对他有些生气了…… 第2o章 安妮很少生气,但并不是没脾气。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个人时,会更加在意他的态度和言语。 但安妮也知道,当这个人是夏洛克时,普通人的那套标准在他身上显然并不适用。 况且,他也并不知道她喜欢他。 就算她气愤的转身离开,他大概也只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而不会觉得是他做错了什么。 从他的角度来说,他也确实没做错。 除了生气,安妮对自己也有些失望,对自己会生气感到失望。 对在意的人才会动怒生气,这个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随着她跟夏洛克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尤其是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花园的交谈之后,虽然没有深思,但是安妮确实以为,对夏洛克来说,她是不同的。 只是,很显然,夏洛克直接而坦然的态度告诉她,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安妮有些沉闷地闭了闭眼。 他流畅悦耳的嗓音持续不断的传过来。只要一沉浸进案件里,他就会全心投入,而且兴奋的有些神经质。 客厅的窗帘拉着,房间里显得幽暗深邃。安妮没想到,一向睡眠极差的她,竟然会在他们讨论连环凶杀案的声音中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安妮发现她整个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灰色薄毯。 她坐起身,看到夏洛克正坐在厨房那张被当做试验台的餐桌前,眼睛盯着桌面上一个烧杯,神情专注认真。 雷斯垂德和华生都已经离开,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安妮没有立刻走过去找他,夏洛克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目光继续聚焦在烧杯上。 刚睡醒,安妮的思绪还有些涣散,头脑也昏昏沉沉。她好像睡了很久。 又过了几秒钟,安妮终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夏洛克身前。她看了一眼夏洛克面前的烧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看着满桌的实验器材,最终还是决定放弃。 安妮拿出时间宝石,它还在锲而不舍的发出淡绿的光芒。 “它从昨天半夜开始发光,一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妮的声音依旧温和轻柔,“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 夏洛克专注的目光从烧杯上分出一缕,看了看她手里发光的宝石,又看了看她脸上的黑眼圈,突然说了一句跟现在的话题毫不相关的话。 “你做了什么梦?”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七分随意,三分好奇。 嗯?安妮疑惑地看着他:“我没做梦啊。” “是吗?”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吸管,往烧杯内滴了两滴淡蓝色的不明液体。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桌上的实验,被问的有些发懵的安妮站在旁边,就只能看到他漂亮的侧脸了。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两侧,认真专注的神情让人移不开眼,直到他轻松愉悦的嗓音又扔出一句话。 “你刚才睡觉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 夏洛克盯着眼前的烧杯,头都没抬,语气自然又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安妮的心脏瞬间停跳。 分卷阅读30 夏洛克却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两个字:“三遍。” 安妮白皙的脸颊一瞬间爆红。 他的视线始终聚焦在桌面上,安妮根本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在逗她。 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为什么要跟她开这种无聊玩笑?就算他愿意,他令人绝望的低情商也绝对做不到。 所以,是真的?她睡着的时候叫了他的名字?而且是该死的三遍…… 安妮觉得自己几乎要被烧着了,可是始作俑者却还面色淡然地关注着他的实验。 她有些苦涩的轻笑了一下。早该知道的,她的害羞和悸动完全多余。 安妮收起自己的羞赧,学着他一样的淡然语气,轻声说:“是吗?也许梦到你之前讲过的案件了吧。” 这次,夏洛克终于抬起头,斜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俊朗的眉心微不可查的轻蹙,仿佛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安妮柔和的冲他笑了笑,把时间宝石放在他手边的桌面上。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在桌面上轻敲着,低眸看了一眼手边的时间宝石。 “我已经拿着它一个月了,”安妮慢慢说道,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想,我可能真的帮不上忙……很抱歉。” “ok,”夏洛克有些不耐烦地挑眉,转过身,重新回到他的实验中,“这是你第几次为了这件无聊的事道歉了?我不赶时间,你慢慢来。” 安妮忍住叹气的冲动,知道以对方的情商,她含蓄委婉的说辞纯碎是给自己添堵。 于是直接说道:“我要走了,夏洛克。”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要忍住,就当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告别,但是叫他的名字时,还是带了不自觉的留恋和酸涩。当然,这些他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夏洛克轻敲桌面的手指猛然顿住了,他漂亮的灰绿色眼睛转过来,瞳孔里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静和锐利。 “你要离开伦敦?” 安妮敏锐地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了,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仍旧冷漠傲慢。 可是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难不成还希望她一直在这里?安妮有些气闷的想,她是他什么人?他又以什么心态不高兴她的离开呢? 心头的酸胀在不断扩大。安妮觉得眼圈有点灼烧。这样非常不好。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该喜欢这个人,是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现在这样不能怪任何人。 不能哭,安妮。这太丢人了。 她低着头,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理由,然后声音极轻地说:“最近的凶杀案让达西很担心,他希望我和乔治安娜能离开一段时间……” 但她的话似乎让他更不高兴了。 安妮听到他冷冰冰地“哦”了一声,然后凉薄的声线语速极快地说道,“达西担心,达西希望。你是他的附属品吗,德波尔小姐?你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呢?被你当做饭后甜点吃掉了吗?” 他这样一连串的指责,安妮反而平静下来。 她让眼眶中的潮湿慢慢平复下去,只是眼尾处还留着一抹没有褪去的微红。 安妮抬起头,尽量笑意柔和地看着他,简直像对待小朋友一样跟他讲道理:“夏洛克,我已经来伦敦快一个月了,总是要回家的。” 夏洛克对上她轻柔的微笑,目光闪了闪,他当然没有错过她眼睛里的那抹潮红。 “23天。”夏洛克看着她眼眶里的温柔水光,低沉开口。 “什么?” “准确的说是23天11小时零7分钟。”那张漂亮的双唇,流利地吐出一连串的精确数字。 安妮:“……” 她有点想笑,又有点难过。夏洛克,如果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不同,为什么你那么清楚的记着这些时间? 可是安妮自己又无比明白,她喜欢的人有一颗超强大脑,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揣测。她丝毫不怀疑,夏洛克能瞬间计算出华生从入住221b到现在的时间。何况只是他们短暂的23天呢。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客厅不远处的玻璃窗上,似乎传来轻微的噼啪声。 下雨了吗? 安妮有点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接回去。而且她把该说也都说完了。 “什么时候走?”夏洛克突然开口问道。 嗯? “什么时候离开伦敦?”夏洛克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明天。”安妮轻声说。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哼。 再看时,夏洛克已经不理她了。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冷傲的从她身后走过去,一直走到客厅的沙发前面,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优雅地交叠起两条长腿,开始看起来。 被晾在厨房里的安妮:“……” 她是在道别啊,他就不能让他们的分别愉快一点吗? 安妮有些挫败地走出来,站在他几步远的距离。他手里的书拿得很高,刚好挡住脸,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我走了。”安妮轻声说。他身上冷凝的气息太明显了,她说不出别的话。 “嗯。”他低沉漠然的声音从书后面传过来,“祝你,旅途愉快。” 安妮微微一滞。 她轻吐一口气,最后说:“再见,夏洛克。” 然后,脚步转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夏洛克手里的书放了下来,深邃幽暗的灰绿色双眸盯着关闭的房门。房门外是急促不稳地脚步声,随时都有跌倒的危险。在最后两级台阶上,终于,“咚!”一声轻响。 那双仿佛凝滞一般的灰绿色眸光一颤,几乎立刻就要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的天,安妮,你没事吧?”楼下传来哈德森太太的声音。 “我没事,哈德森太太。”这是那道轻细的嗓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 然后楼下的公寓门打开,又关闭。一切归于平静。 夏洛克讨厌安静。他烦躁的把书扔在桌面上,抿着唇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窗帘,目光下垂,一眼就看到那个纤细瘦弱的身影。她在221b门前怔怔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向二楼窗口这里看过来。 夏洛克一动不动。客厅光线昏暗,他知道她不可能看到他。 可是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外面在下雨,她没有撑伞,也没有戴帽子,细细的雨点落在她扬起的脸上,又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下去,像是一滴滴眼泪。 片刻,她收回视线,打开马车门,俯身坐了进去。 车夫细长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轻微的破空声传来,马车晃动着,开始向前驶去,很快,在视线内消失…… 第21章 安妮回到德波尔公馆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雨并不很大,只是天气阴沉,厚重的云层压 分卷阅读31 在头顶,整个伦敦城都显得昏暗压抑,如同夜幕已经降临。 安妮迈下马车,看到花园后面的窗格里,亮着温暖的烛光。那些亮光,穿过层层雨幕,柔柔地照射在她心上。 她知道,那里有她的家人和朋友,他们也许都在等着她回来,然后把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讲给她听。 她的头发和裙子都有些被淋湿了,安妮想象着,她这幅样子走进去,卡洛琳一定会夸张的大喊大叫,然后忙不迭地吩咐仆人帮她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达西一定会用不赞成的严肃目光看着她。还有宾利和乔治安娜,他们会一边担心,一边好奇她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吧…… 这样想着,安妮不自觉勾起唇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某些酸涩。 生活总是不能尽如人意,我们更应该看到幸福美好的一面,不是吗? 安妮正要走进去,发现门口的暗影里站着一个人。 “康纳?”安妮试着叫了一声。 那道人影转过来,安妮认出,正是公馆的老管家,康纳。 老康纳看到她像是非常惊讶,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镇定下来,走到安妮面前,微躬身道:“德波尔小姐,您回来了。那需要我让人将达西小姐接回来吗?” 安妮直接被他的话搞糊涂了:“乔治安娜?她不在家里吗?” 这次康纳脸上的惊讶收不住了:“不是您让人送信,接达西小姐去贝克街的吗?” 安妮神情一震,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信?她走了多久了?” 老管家满含疑惑地望向不远处的街口:“刚刚离开,就是那辆马车。” 安妮随着康纳的目光看过去,稀疏的雨线和薄雾,让梅菲尔区狭长的街道显得有些阴森可怖。被淅沥雨声笼罩的街巷中,只有一辆黑漆漆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着。除此以外,一个行人都没有。 安妮整颗心几乎都颤抖起来,她猛地抓住管家的胳膊:“去通知达西……” 但管家马上打断她:“达西先生中午时因为生意上的事务出门了,要到晚饭时才能回来。” “那宾利呢?” 管家被安妮的情绪传染,也变得不安起来:“宾利先生和宾利小姐去参加朋友的舞会了……” 安妮抓着他胳膊的手愈加用力。 “德波尔小姐……”见她沉默,管家不知所措的开口。 安妮猛地抬头,抑制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一定来得及!我现在就去追乔治安娜,你马上派人来找我们。然后再去贝克街221b通知福尔摩斯先生。现在!立刻!” 交代完管家,安妮转身走进雨里,拉住正准备将马车赶走的车夫:“追上前面的马车!”说完,安妮跌跌撞撞地钻进车厢里。 安妮用力攥住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让车夫快点,再快点。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不要胡思乱想,不会是那位“女开膛手”,她不会大胆到直接到别人家里实施绑架。 前面的马车一直走得不快,即便安妮的马车越追越近的情况下,对方也没有加快速度。 两辆车紧挨着拐过一个街口,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内,安妮终于追上了那辆马车。准确的说,是那辆马车突然停下了。 安妮从车上跳下来,腿一软直接在地上摔了一跤,一点没觉得疼,爬起来就向前面那辆马车跑过去。 车夫也从车座上下来,伸手扶住她。 安妮推着他的胳膊,急切地说:“别管我,去看乔治安娜。”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车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安妮的催促中快步走向前面的马车。 车夫探头在车厢内看了看,然后转身向后面跟过来的安妮摊了摊手:“达西小姐没在车上。” 什么? 安妮一愣,拖着被雨水完全浸透的沉重裙摆走过去,看到车上果然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车头座位上的车夫也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 安妮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向四周望了望,一个人都没有。 “乔治安娜!”再顾不上其他,安妮放开喉咙大声叫起来。 一连叫了几声,除了沥沥雨声,没有任何回应。 车夫粗犷的声音也叫了几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天气愈加阴沉,雨也渐渐大起来。车夫看着浑身湿透,狼狈虚弱的安妮,正要建议她先回去,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惊呼划破雨幕,刺进两人的耳膜中。 是一声极其短促的惨叫,转瞬即逝,重新归于平静的街道却像是被什么诡秘的空气入侵了一般,立刻变得森然恐怖起来。 安妮迅速判断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率先提步走过去。 走了几步,安妮发现车夫还僵立在原地不动。 “这边。”她开口提醒道。 车夫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了,脸上随即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嘴里喃喃着:“开膛手……是那个开膛手……” 然后大叫一声,转身跑走了。 夜气森森的小巷,瞬间只剩下安妮一个人。哗哗的雨声,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安妮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阵铁锈味。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转向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再次抬起沉重的脚步。 巷子越走越深,安妮的心脏也鼓动的越来越激烈。她的裙摆泡在水里和泥里,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着她的脚步。 她边走边小声叫乔治安娜的名字,直到快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安妮才听到一声如同小猫般虚弱的声音。 “安妮……” 安妮脚步一滞,马上回答:“是我,乔治安娜。别怕,告诉我你在哪?” 她看到,小巷尽头的角落里,有一团阴影动了动。 安妮立刻走过去。 她蹲下,摩挲着抓住乔治安娜颤抖的双手,后者瑟缩着往后退。 “没事了,乔治安娜。我是安妮,不要怕,我在这里。” 乔治安娜抬起头,确定是安妮之后,猛地扑到了她怀里。 虚弱的安妮几乎被她扑倒,一只手在地上撑了一下,稳住身子,抱着她问:“先告诉我,你受伤了吗?” 乔治安娜在她怀里摇头。 安妮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赶快离开才最重要。 可是乔治安娜死死抱着她不松手,身体抖得如同暴风雨中的细小叶片一样,脆弱又可怜。 安妮抚着乔治安娜的后背柔声安慰,惊吓过度的小姑娘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 “她在这里……安妮,她在这里……” 安妮知道这不是乔治安娜的胡言乱语,她心里的猜测被印证,刚刚松懈下来的一口气,瞬间又绷紧。 如果像乔治安娜说的,“她”就在这里,那现在一 分卷阅读32 定正在看着她们。 安妮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虚,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要盖过雨声。真实的恐惧,如同绳索一般捆绑住她的四肢,让她不能动弹。 抱着她的乔治安娜,突然大叫一声,猛然松开她,惊恐又无助的蜷缩进刚才的角落里。 安妮胸前一空,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敢回头,却又知道,不能不回头。 恐惧,如同让人作呕的黏体动物,附着在她的皮肤上,还在一点一点的往里渗透。 安妮机械地站起身,慢慢转过去。 她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站着一个骇人的身影。 其实身影本身并不如何让人惊骇。对面的人不高,至少作为一个连环杀手来说,这个身高不是很有威慑力。 安妮还看清楚了她身上的长裙。就像夏洛克说的,这是一个女人。 她戴着帽子,大大的帽檐遮挡了五官。安妮看不到她的样貌。 真正让人惊骇的是她身上的气息,阴冷,而且非常沉静。 安妮从来没有面对过连环杀手,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连环杀手都是这样。但现在对面的人,一言不发的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头已经横陈案板的猎物,几乎让人不能呼吸。 安妮慌乱的在脚边的地面上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用来防身的工具。可是,除了满地雨水,什么都没有。 那个身影动了,随着她走进,寒光一闪,安妮看到了她握在手里的尖刀…… 胸口憋闷的几乎疼痛难忍,脑海中掠过的全是那天晚上夏洛克告诉过她的死者惨状。 那些年轻的女孩们,身中数十刀,被割开喉咙,剖开腹部,肠子…… 不行,不行,不要想这些。安妮,冷静。她要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逼疯了。 对面的人似乎冰冷的哼笑了一声,悠然开口:“安妮德波尔小姐,我等候多时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电光石火间,安妮仿佛抓到了什么。 “你认识我?是莫里亚蒂告诉你的吗?” 安妮看到,逼近的脚步骤然停住了。 停了一下,对面的人说:“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很惊讶,你这位贵族小姐居然认识莫里亚蒂。” 她说“你们”,而不是“她们”,似乎安妮已经是死在她刀下的一员了。 “我当然认识莫里亚蒂,聪明狡诈的犯罪天才。”安妮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不止认识他,而且还非常熟悉。相信我,如果我死了,他会非常生气。” 这样的话,安妮自己都不信。可是她现在脑子乱成一锅粥,根本想不到更好的拖延时间的办法。 “是吗?那你告诉我,德波尔小姐,如果你真的对莫里亚蒂如此重要,又为什么会跟他的死敌——福尔摩斯先生走得那么近呢?” 安妮语塞。 闪着寒光的匕首又开始向她逼近:“不用挣扎了德波尔小姐,我不会放过你!”女人的语气开始变得愤恨狰狞,“一个有婚约的贵族小姐,还跟别的男人纠缠厮混!放荡!无耻!” 什么? 安妮不再去管这个疯子说了些什么,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步靠近。 等她终于走到近前,安妮抬起腿,咬着牙狠狠踢在对方小腿上,又在对方痛呼的时候,用力将人撞开。 一阵头昏眼花。安妮忍着晕眩,赶紧低头抓住乔治安娜的胳膊,可是还不等她将缩在角落里的乔治安娜拽起来,让人胆寒的女杀手已经重新握着匕首冲过来了。 安妮的力气太小了。她的反抗根本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冰冷的匕首贴着她的小臂划过,立刻划破单薄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口。 安妮跌在地上,躲过了一刀。 “跑,乔治安娜!跑!”她冲着角落里的人影喊。 但是年轻的女孩早被吓傻了,动都不能动。 老天!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趴在铺天盖地的雨幕里,绝望的手脚冰凉。 夏洛克,夏洛克,夏洛克!…… 安妮在心里不停叫着这个名字。 天空黑沉的像是要坍塌下来,粗大的雨点连成苍白的雨线。他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传过来的时候,安妮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是第二声。 “安妮!” 她猛地回头,看到那道熟悉的瘦高身影。 夏洛克! 第22章 锋利的刀刃停在距离安妮一步之遥的地方。 这有点类似电影中常见的情节。 上一世,安妮看影视剧的时候也经常遇到。那时候,她还总事不关己的疑惑,那些处心积虑的杀手,在最后一刻被打断时,为什么不先杀完人再走,开一枪,或者捅一刀,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掉头就跑实在缺乏“敬业精神”。 但是这一刻,安妮真实的换位到受害人的立场,只希望眼前的“女开膛手”不要那么有敬业精神。如果对方铁了心要杀死她,跟她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夏洛克恐怕也来不及救。 一场短暂的心理角逐。 重重雨幕之外,夏洛克如同一只黑色的飞鸟,正在极快的向她的方向冲跑过来。 安妮一动不敢动,这短短的一段距离,不过几秒钟,却让人觉得无限漫长。 直到对面的“女开膛手”锐利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安妮才觉得全身紧绷的力道猛然一泄,整个人躺倒在雨水蔓延的小巷中。 安妮喘息着,看到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那条穿在他身上从来笔挺的西装裤,被雨水浸透,裤脚上溅满了泥点。 他在她身前停了一下,而后,脚尖一转,面向凶手逃走的方向。 夏洛克…… 安妮咬着牙忍下叫他名字的冲动。没关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凶手已经走了,没有危险了,他不是一定要留下来不可。 他选择去追凶手是对的,抓到凶手才是真正的安全。 安妮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再积蓄出一点力气,她得带乔治安娜和自己回家。 可是,她没有听到预想中脚步离开的声音。相反,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靠近一个潮湿,但是温暖的胸膛。 夏洛克…… 从面对凶手到死里逃生,安妮一直没有哭,可是现在,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安妮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上一次,他把她一个人丢在夜晚的荒郊野外,只是为了快点赶到那个不会跑掉的案发现场。 这次,他反而停下来,没有去追从他眼前逃走的连环杀手。 安妮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终于说出那个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夏洛克……” 声音虚弱的几乎被 分卷阅读33 雨声遮盖住。 但是他却听到了。 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低头扫过她的狼狈不堪。他嘴唇轻抿着,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冰冷锐利如同削尖的刀刃。 停了几秒钟,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做了一件不自量力的蠢事,安妮,但是看来今天上帝站在你这边。恭喜你,你刚刚成为了这个案件唯一从凶手手上逃脱的幸存者。” 安妮勾了勾唇角,很自觉的把这当成了安慰。而且,又能听到他精力旺盛的怼人了,多么美好。 他的卷发也被淋湿了,有些滑稽的搭在额头上,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 安妮更往他怀里靠了靠,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耳朵边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谢谢你,夏洛克。” 谢谢你来得这么快。 谢谢你,留下来陪我。 眼皮几乎和身体一样沉重,刚才精神紧绷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松懈下来,瞬间觉得全身都疼痛难忍。 安妮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了。尤其她感觉到,一双大手在她后背收紧,将她整个按进那个温暖安全的怀抱里…… 安妮是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醒过来的。胳膊和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处理过,她伤得并不重,反而是淋过雨后的伤寒要麻烦一些。 雨已经停了,窗外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安妮一直在床上躺了两天。离开伦敦的日程也因此被迫推后。但因为这次意外,也更坚定了达西送安妮和乔治安娜离开的决心,只等安妮的身体稍稍稳定便启程。 温暖日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一切的凶险,在这样平静安逸的时刻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 哈德森太太和华生一起来探望过安妮了。夏洛克没有来。 柔和晨光从天顶降落下来,落在她单薄的手指上。 安妮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像水一样流动在指尖上的光亮。 她非常想念他。 那天夏洛克送她回来时,她并不是全无意识。她记得他小心的把她抱上马车,又把她抱下来。然后抱着她穿过德波尔公馆的大花园和客厅,踩过楼梯,把她放在干净温暖的大床上。 可是相比床,她更喜欢他的怀抱。 她叫他的名字。只是安妮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她多不想他离开啊。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真的没有立刻离开,高大的身体蹲下来,在床边看着她,然后耐心的把她贴在脸上的头发理好。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她记得他手指的触感和温度。 安妮还记得,他的指尖似乎还滑过她的眼角,傲慢地取笑:“哭什么?现在才知道害怕?” 可是安妮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即便她真的哭了,那时候,也并不是因为害怕。 他说:“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 她摇头,不,她的胆子很小。 他说:“就算那个开膛手没有杀死你,在这个时代,一场感冒或者小小的伤口感染都可能夺走你脆弱的生命。还有你的哮喘,你真应该庆幸你的哮喘没有发作。” 所以,他很担心吧。在一路跑去救她的时候,是不是想了很多不好的情景。 安妮不记得是谁说过,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凡事总往坏处想。 她想问他,你能不能不要走?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能不能,都不走? 安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问出来。但她知道的是,她再醒来的时候,他确实已经走了。 安妮希望自己没有问出来。因为那样,表示她得到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第三天,风寒好了一些。安妮终于能够下床。 她走到花园里,坐在那张秋千吊椅上。大大的吊椅,一个人坐显得很空旷。 如果她再去贝克街告别一次,是不是很奇怪?毕竟,她之前已经跟大家一一道别过了。 可是那次她并没有走成啊。推迟了这么多天,再去一次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而且,夏洛克救了她。她也应该好好的正式道谢才对。 唔,她好像还没有跟麦考夫先生道别过。 …… 安妮在心里,一条一条的给自己找理由。 思考得太认真,安妮甚至没有发现达西是什么时候来的,直到腿上被人盖了一条薄毯。 “在想什么?”达西幽深的眸子看着她,问道。 安妮抬头,望着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应该去向哈德森太太道个别。” 达西在阳光下眯了眯眼,半晌,点头,说:“去吧。” 安妮惊喜地从吊椅上站起来,刚刚盖在腿上的薄毯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掉到草地上。 “真的吗?你也觉得我应该去道别吗?”她淡绿色的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他。 “是的,安妮,好好去道别。”达西迟疑的伸出手,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金发,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地说,“然后,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来伦敦了,好吗?” 安妮顿了一下。 “为什么,再也不来伦敦了?” 达西目光沉沉地盯住她,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她的疑问:“你还想来吗?” 她还想来吗? 想的吧。如果夏洛克还在这里,她总会想来的。 安妮低下头,俯身从草地上捡起毯子。 她干脆蹲在地上不起来了,把柔软的薄毯抱在胸前,目光有些放空的看着平整的草坪,低声说:“我不知道,达西。我不知道……” 达西低头看着脚边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的安妮,微微有些无奈。 她从小就是这样,遇到情绪不好的时候,会像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半晌,达西终于妥协,说:“没关系,等我们回到罗辛斯或者彭伯里,你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是的,没关系。他已经等了她很长时间,不在意再多一点时间。 …… 第23章 再次站在221b的门前,安妮的心情有些忐忑。 这间公寓的玄关和楼梯,还是一样的狭窄昏暗,可是这里,却住着世界上最明亮的人。 安妮望向二楼关闭着的房门,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你应该告诉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安妮回头,看到哈德森太太正站在一楼的卧室门口望着她微笑。 被看穿的安妮脸颊微微发烫,低着头,有些窘迫。 哈德森太太走过来,亲切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鼓励地说:“相信我,亲爱的。你应该告诉他,现在就去。” 安妮知道哈德森太太看出她对夏洛克的感情,恐怕华生医生也知道,除了那个情商为零的当事人,就连单纯的乔治安娜都看出来了。 分卷阅读34 “……谢谢你,哈德森太太,”安妮的脸颊还是有些红晕,“可是,你知道,我们并不合适。你们总会回去的……” 安妮一直犹豫的理由,在哈德森太太看来完全不是阻碍。 “你太傻了,孩子。”哈德森太太皱着眉,一脸不赞同,“为还没到来的事情担忧是最愚蠢的行为。去向他表达你的感情,你们会是最般配的一对儿,相信我,我的眼睛从不会出错。” 最般配的一对儿…… 安妮为哈德森太太的笃定笑了。为什么在她自己看来,他们没有一点般配呢? 她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夏洛克太优秀了,而她……她太普通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都跟不上他的脚步。 “你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安妮?!”哈德森太太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是我见过最温柔漂亮的姑娘,而夏洛克却傲慢,自大,任性,坏脾气。如果没有你,我真担心他会孤独一生。想想吧亲爱的,谁能够受得了和他一起生活?” 哈德森太太边说边摇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夏洛克孤独悲惨的一生…… 安妮被哈德森太太夸张的言辞逗笑,摇着头说道:“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哈德森太太。你爱夏洛克。华生医生也是。他也爱你们。” 哈德森太太拉起安妮的手,含笑看着她:“他也爱你,安妮。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所以需要你告诉他。他也许有世界上最聪明的大脑,可是却不会在感情上运用它。他一直在帮助别人,安妮,虽然他从不想承认,但是,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帮助他发现自己的爱情……” 安妮觉得自己被蛊惑了。哈德森太太绝对是最好的心理辅导师,直到走上楼梯,推开二楼客厅的房门,安妮脑海中回响的还是哈德森太太刚才说过的话。 告诉他,告诉他,安妮…… 他也爱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房门打开,安妮就看到,夏洛克一身修身得体的正装,双腿交叠优雅的坐在沙发里。像在等人。 是在等她吗? 很罕见的,窗口的窗帘打开着,初升的日光透窗而过,照在他身后的地毯上。 安妮隔着几步远的晨曦,默默地望着他。 夏洛克手里抱着小提琴,像是正在调音。看到她出现在门口,一瞬间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平静地说:“安妮,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真是独树一帜的问候。 而安妮脑海中响着的是哈德森太太的声音:你应该告诉他。现在就去…… “夏洛克,”安妮有些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她缓声说,“我知道我不够漂亮……” “你漂亮。” 哈? 安妮德波尔小姐终于鼓足勇气告白的第一句话就被打断了。 她有些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夏洛克。他还在用修长的手指代替琴弓,一下一下拨弄小提琴弦,细细的琴弦发出断断续续的单调音节。 夏洛克的表情太平静了,安妮怀疑刚才是自己的幻听。 但是一停顿下来,她就不知道再如何继续后面的话了,干涸的喉咙几乎有些发涩。 夏洛克抽空看了她一眼。 “你很漂亮。”他淡淡说,“如果有什么人对你否定了这一点,那你可以离这个人远一些了,因为显然他连最基本的审美都不具备。” 他的语速很快,虽然话里的意思听起来是在夸她,但是带着一如既往的倨傲和冷漠。 不过,至少安妮可以确定了,刚才不是她的幻听,他是真的说了那句话——不只说了,还说了两遍。 安妮的心跳有些快起来,脸颊也有些发烫。她怔怔地望着对面那个人。他手里拿着一块柔软的白布,正在细心地擦拭那把琴弓。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夏洛克终于擦拭好小提琴,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琴弓在空中优雅的轻甩了一下,然后落到琴弦上,一段优美的旋律随之流泻而出。 这是安妮第一次见到他拉小提琴。 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小段,安妮还是听出来,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 “而且——” 嗯?他又说话了吗?看呆掉的安妮早已经完全忘了他们之间谈话的主题。 是的,夏洛克确实又说话了。他停下小提琴,转头盯住她的眼睛。 他说的是:“你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 安妮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他笑了。凉薄的双唇轻轻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跟我一样。” 现在连声音都带上了笑意。 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你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安妮没有说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自己也轻轻笑起来。 夏洛克不动声色,只是捏着琴弦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他看到,略有些杂乱的客厅里,日光轻暖,她在几步的距离之外站着,尚带着病容的脆弱脸颊迎着晨起的光线,白皙到近乎透明,没有一点瑕疵,甚至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显得脆弱可爱。 她似乎总是这么安静。唯一让他不觉得讨厌和无聊的安静。 安妮察觉到他的视线,脸被他看得有些发烫,心里却是一片柔软。 “夏洛克,”她再次浅浅开口,“我……” 可是安妮依旧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不等安妮反应过来,就见夏洛克脸上的笑突然收起,嘴唇轻抿,沉声说:“他们来了。” 谁? 安妮回头。 身后,门被推开,麦考夫和华生相继走进来。 - 对安妮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突然。 因为她没想过,会是今天。 华生看到她,眼神里似乎有一种愧疚和同情的神色。 麦考夫勾起的唇角中含着某种了然,礼貌又疏离的打过招呼便不再说话。 见麦考夫来了,夏洛克并没有从沙发上起身,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扔给他。 然后安妮看清了,是那块时间宝石。 自从几天前把时间宝石留在夏洛克这里之后,安妮没有再想起过,也许她下意识里抗拒去想这件事,因为它关系着夏洛克的离开。 现在,这块宝石再次出现在眼前,它散发出的光线,比安妮之前看到的每一次都更加强烈,刺目到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夏洛克拿出时间宝石的一刻,安妮的心就狠狠一颤。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快走了?…… 安妮意识到,夏洛克端端的坐在沙发上,并不是在等她。而是等麦考夫和华生。 她有些头脑空白的看向夏洛克,他也正好看向她,但也只是短暂又淡然的对视。 夏洛克刚转开视线,却蓦然又转回到她脸上,人 分卷阅读35 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把她整个都挡在了他的身体范围内。 因为心里沉重难过,安妮本就不快的反应,比平时更慢了半拍。还没搞明白他要做什么,就见面前的人突然抬手,手背很自然地就放在她额头上。 安妮抬头,疑惑看他。 夏洛克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说:“你的脸色很难看,又要发病?” 安妮:“……” 她发誓,她一定在华生医生脸上看到了某种忍笑的表情。 安妮有些无奈又有些脸红的把夏洛克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她的手触到他的手时,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凉,跟他总是硬邦邦的表情不同,他的皮肤细细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 安妮有些僵硬的放开他的手指,轻轻摇头,努力冲他笑了一下,说:“我没事,也不会发病,你放心。” 夏洛克没说话。安妮说完便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头顶。 片刻,夏洛克得出肯定的结论:“你在生气。”可是为什么?侦探先生探究的蹙起英俊的长眉。 安妮叹气。她确实有些生气,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失望。但是如果她不说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恐怕怎么都猜不到原因,即便他有着英格兰最聪明的大脑。 安妮重新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他:“夏洛克,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我……” 哪怕哪天你要走了也不会告别。安妮轻呼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夏洛克奇怪地看着她:“你是说时间宝石?” 当然,这难道不重要吗?安妮眼神控诉。 夏洛克看她一眼,突然开心地笑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开了几步,重新坐回沙发上。 “奇怪的女人。”他长腿交叠,优雅又倨傲,“你在舍不得我。你不想我走,可是自己却又要离开伦敦。”他轻轻哼了一声,转开头不看她,“自相矛盾。” 她是舍不得他,也不想他走。可是被他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安妮刚刚平息下来的脸色,又瞬间爆红。 而那个别扭的,像闹情绪的孩子一样故意转开头不看她的人,说着这样暧昧的话,他心里究竟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 第24章 澄亮安静的云影日色就在他身后,安妮没出息地看着他白皙英挺的侧脸,觉得自己大概永远无法真的跟他生气。 华生和麦考夫也在,安妮不想跟夏洛克继续那个“舍不舍得”的话题,干脆转向那位大福尔摩斯先生,问他们对时间宝石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麦考夫难得沉重地摇了摇头,就像安妮之前说的那样,这种超自然属性的存在,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够轻易破解的。 听到这个回答,安妮不知道应该为他们感到沮丧,还是为自己又偷得了一点跟夏洛克相处的时间而高兴。 安妮确实没有想过会是今天,她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些时间的。包括夏洛克,或是麦考夫,都没想过会是今天。因为那块爱发光的时间宝石,就像狼来了里的孩子,总是给出错误的信号,一点点降低了他们的信任度。 所以,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安妮只觉得手脚冰凉,很久很久都无法思考。 由于事情的经过太过诡异,导致整个客厅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只在一开始,华生猛然看到半空中突然凭空冒出几点金黄色的灿烂火星时,见鬼一样惊叫了一声。 然后客厅里包括安妮在内的四个大活人,就眼睁睁看着那团火星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最后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变成一个圆形的巨大火光圈。 火星四溅的光圈传送门悬空矗立在半空中,众人还未从惊怔中回神,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为什么我的魔法圈就不能穿过平行时空?” 回答她的是另一道沉稳内敛地声音:“也许是因为你不是至尊魔法师。” 呃,这傲慢的语气,莫名有点耳熟呢。 几秒钟后,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变得愉快起来,就像个抓到敌人小辫子的捣蛋鬼。 “哈!我就知道你也不可以,什么至尊魔法师,明明是借了托尔的宇宙魔方!” 客厅里,安妮等人就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诡异的画面,听着这诡异的对话,长久的不发一言。 一眨眼,那个悬空的火光圈里面跳出来一个异常漂亮的东方小女孩。 小女孩对着目瞪口呆的安妮等人歪头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天真又稚纯。 然后她说:“我的时间宝石是在你们这里吗?” 没人回答她。 这个情景实在太惊人了。即便是在电影中看过类似场景的安妮,也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在电影屏幕上观看,和在现实世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想我需要重申一下,是我的时间宝石。”刚才那道低沉内敛又让人觉得莫名耳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随着说话声,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从传送门里走了出来。 男人身上的红斗篷太显眼了,安妮想不认出来都不行,而且——他真的跟夏洛克长的太像了。只是比夏洛克看起来老一些,脸上多了些岁月沉淀后的沧桑和厚重。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从神奇的魔法圈,落到奇异博士的脸上。 这种接二连三的神奇体验,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最先回神的是麦考夫。他手中的长伞敲击着地面,优雅从容地走到奇异博士面前。不管心里再怎么惊讶都好,到底没有丢掉“大英政府”的气场。 两个男人很快做了自我介绍,如同两国元首会面一般握了握手。 客厅里紧迫压抑的气氛也稍稍回暖。 安妮在意识回笼之后,最先看的方向,一定是夏洛克。 而夏洛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眸色冷淡深邃,脸上的表情……甚至显得异常冰凉。 “所以,”夏洛克看着对面以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出现的两个人,“你们就是可以送我们回去的人。” 安妮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她不认识这个蓦然出现的小女孩,但是奇异博士绝对是可以使用时间宝石的人,那就意味着…… 安妮感觉到心脏猛然尖锐的疼了一下,那种疼痛太过迅速剧烈,她几乎不能忍受地弯下腰。 原本一直关注着奇异博士的夏洛克却立刻察觉了,他极快的大步走过来,伸手扶住她,蹙着眉问:“怎么了?” 安妮抬头,对上他漂亮的灰绿色双眸。现在,这双眼睛,正心无旁骛地定定望着她,仿佛刚刚发生的超自然事件,还有 分卷阅读36 关系到他回家的所有事情,都不及她的一点点不舒服更重要。 可是,不行。 安妮抓住自己漂浮到半空中的心,将它轻轻安放回胸腔,一点一点慢慢平复那些悸动。她看得到心脏上遍布的细小纹路,那是她的执着留下的,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 她轻笑着对他摇头,说:“我很好,夏洛克。”是的,她会好的。 夏洛克听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松开扶在她肩膀上的双手。 安妮用力掐着掌心。没关系,安妮,没关系的。她早就知道他要走的啊。要忍住,不能哭。 奇异博士已经从麦考夫手中拿走时间宝石。事实上他只是手指轻抬,宝石就如同有灵性一般从麦考夫手上飞走,落到了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奇异博士往夏洛克和安妮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似乎对夏洛克相似的容貌没有任何反应。夏洛克也一样。此刻,没有任何人关注这件事。 博士的目光又一一扫过麦考夫和华生,缓缓回答了夏洛克刚刚的提问:“是的,我就是可以送你们回到原来世界的人。” 华生医生已经形也是震惊不已。然后又看到跟夏洛克长得九成像的奇异博士,彻底惊讶的说不出话了。 那个异常漂亮的小女孩看到哈德森太太的表情直接笑出声,然后她转向夏洛克,好奇问:“你看到斯特兰奇博士都不惊讶吗?我也认识一个姓福尔摩斯的人,他第一次见到斯特兰奇时的样子特别好笑!” 奇异博士瞥了小女孩一眼,语带警告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十一。” 被称作十一的小女孩鼓了鼓脸,不说话了。 奇异博士满意地看了看难得听话的小女孩,然后转身,在悬空而立的传送门旁边,又伸手画了个圈。 转回身,言简意赅对客厅众人说:“你们从这个传送门过去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但是……谁都没动。 他们努力了几个月一筹莫展的事,对方伸手画了个圆圈就解决了,这种心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形容。 麦考夫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想,从我们那个世界来到这里的还有其他人。而且我有理由相信,其中一位甚至极其危险,如果将这样一个人留在这里,会造成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奇异博士点头:“我知道。我在这道传送门上叠加了另外的魔法,会自动修复这次时空裂缝造成的影响,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会跟你们一起离开。” 麦考夫温和颔首,再无其他顾虑,第一个向传送门走过去。 他停在火花四溅的传送门旁边,转头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麦考夫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催促,还有隐隐的警告。 麦考夫不会承认,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担忧和不确定——担忧他那位蠢弟弟会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也看向夏洛克,像是都在等着他做出一个决定。 夏洛克没有去看安妮,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语气冷淡地说:“真是让我惊讶,麦考夫。你居然就想这么离开,不需要向你19世纪的大英政府告个别吗?” “告别?”麦考夫露出一个敷衍的浅笑,视线不经意地在安妮身上滑过,“我就把这当做你的关心了,我亲爱的弟弟。但是很遗憾,我并不需要。如果你需要向你的……朋友,告别的话,现在正是时候。” 夏洛克居然没有反驳麦考夫。他总是喜欢反驳这位比他聪明的哥哥。但是这次,他没有。 只是毫无来由地突然说了一句:“我还没有抓到‘她’。” 麦考夫脸上的笑淡的都要消失了:“很好。第二个理由。” 华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夏洛克在说什么:“你没抓到谁?” “谁!我们的案子!那个女开膛手!”夏洛克不满地解释,“我很惊讶你居然这么快就忘了,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抓到她了,约翰!”说到最后已经非常不耐烦。 华生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又看看安妮,有些不忍心说话了。 四周安静下来。 夏洛克似乎更加烦躁了。 麦考夫声音紧绷的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夏洛克!” “hat?!”他暴躁的回应,声音大的惊人。 但麦考夫仍然安静地看着他。 对上麦考夫的目光,夏洛克骤然转身,烦躁的在原地转了一圈。 在夏洛克转身的瞬间,麦考夫的视线移向安妮,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 即便没有麦考夫的眼神示意,安妮也很清楚自己这时候应该做什么。 “夏洛克,”她走近几步,伸出双手,抓住夏洛克的胳膊,不让他再在房间里乱转。 “你该回去了。”她的声音还是一贯的轻和。 安妮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可是说完这句话,眼圈还是瞬间就红了。 夏洛克站住,看了一眼抓在他胳膊上的细细的手指,然后视线又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她的脸色非常不好,连嘴唇几乎都白得褪尽了血色。 “no。”夏洛克看着她,一动不动,突然吐出这样一个字。 什么?! 华生,甚至麦考夫都有些微微变色。 夏洛克却只是低头注视着安妮。 他嗓音低沉地继续说完:“不是这一句。这不是你心里想说的话。你想说什么?”他静静回忆,觉得自己几乎马上就要抓到什么了,“从你进门被我打断的那句话,是什么?告诉我,安妮,告诉我!”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虽然仍是冷漠平静,但又有点急切,有点烦躁。有点疑惑,又似乎有点期待。甚至,还带了些许不自知的诱惑。诱惑眼前的人说出些什么。 她说出来,他就知道怎么做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犹豫不决过。这根本不是他。 “夏洛克,我……我……” 他们两个人离得极近,因为他一边追问,一边不停的俯身靠近,仿佛这样就能把她心里隐藏的那句话挖出来。 安妮的心跳快得几乎让人感觉到疼痛,他的呼吸就悬在她的脸上,温热的,鼻腔内都是他的味道。 “嗯?”他应了一声,有些沉闷,嘶哑。耐心的等着她。 安妮微微侧了一下头,就看到,旁边的哈德森太太在看着她,脸上是痛苦不忍的表情。 还有华生和麦考夫,甚至穿着红披风的奇异博士和那个异常漂亮的小女孩,他们都在看着她。 安妮突然笑了。 她终于下定决 分卷阅读37 心要向他表白,却马上被迫面对跟他的分别——而且是永别。还有比这更戏剧性,也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 可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安妮拼命忍下眼眶中的泪意,重新看向他,笑着说:“夏洛克,我很高兴认识了你,你是我见过最高尚,最聪明的人。”她说的很慢,因为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出哽咽。 最后,安妮看着他灰绿色的漂亮眼睛,轻声说:“……答应我,夏洛克,不要让自己孤独,好吗?” 说完这句话,安妮感觉到,握着她手腕的掌心蓦然收紧了。安妮甚至没有注意,什么时候从她抓着他的手臂,变成了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 他收紧的掌心,让安妮眼眶中的泪意更湿了一层。 安妮不知道,夏洛克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可是他必然是孤独的。 华生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和伙伴,只是华生仍然是普通人,会结婚生子。最后,也许只有永无止境的案件陪伴着他。 上一世,安妮看过一部讲述福尔摩斯晚年的电影。退休后的福尔摩斯,独自隐居在英国的一个小村庄,当起了养蜂人。曾经大名鼎鼎的侦探,那颗全英格兰最聪明的大脑,最后还是败给了衰老。他的记忆力开始衰退,智慧被上帝拿走,甚至需要把别人的名字写在袖口上才能记住…… 他一个人,在孤独中,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光是这样想一想,安妮就觉得受不了…… 现在,他不再只是电视屏幕上一个冰冷的身影,而是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她感觉到他掌心传过来的温度,看到他注视着她的目光。 她告诉他,不要让自己孤独。可是这是一句多么毫无意义的空话,在说出口的一刻就消散在空气中。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安妮低下头,两颗大大的泪滴就直直的砸落在地面上。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看向他。 她真想说,夏洛克,抱抱我吧。 可是不行,那样她肯定会哭得更惨。 夏洛克又垂眸看了她片刻,然后,终于松开手,淡淡的退后半步。除了英挺的侧脸看起来比平时更白了几分,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ok。”他短促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安妮轻笑点头,是,这就是她想说的话。 …… 如果换一个场景,安妮一定会觉得他们一个一个排着队走进那个金色火光圈的样子有些好笑。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安妮跟哈德森太太和华生医生拥抱告别,甚至麦考夫都清浅地抱了她一下,放开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安妮含笑看着他们,最后,目光又不可避免地落在那道瘦削高大的身影上。 再见了,夏洛克。 光圈开始一点点的缩小,安妮再忍不住眼眶里的眼泪,猝然转身。 她刚刚一动,就感觉到身后突然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像一张大网瞬间笼罩住她整个身体。 安妮预感到什么,惊恐地伸出手,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抓到,那股力量霸道地把她拉向身后的传送门…… 第25章 传送门另一头,是一条僻静的小巷。 时间好像近黄昏,狭窄的巷子里光线昏暗,唯一的金色亮光在身后闪动飞溅,最后如同灰烬一般尽数熄灭了。 五道人影站在冷清的小巷内,半天没有任何动静。 小巷尽头是一条城市的主干道,急速行驶的车辆不时如同水鸟一般掠过。不是马车,是不再需要车夫和马鞭的机动汽车。 安妮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回不过神。 她恍惚的踉跄了一下,身边站着的夏洛克立刻伸手扶住她。 “夏,夏洛克,发生了什么事?”安妮的声音有些不稳。 “如你所见,你跟我们一起回来了。”夏洛克回答的语气清冷淡然。但如果仔细听,就会发现,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愉悦。 他最后甚至还加了一句:“欢迎来到21世纪,德波尔小姐。” 安妮颤抖着回头,看到他脸上平静的神色。 一开始,安妮以为是夏洛克把她拉过来的。但显然并不是。他没理由,也没道理这么做。安妮在跌进来时,感觉身后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磁场,直接将她吸了进去。 华生等人的目光也无声地落在安妮身上。显然大家都对这个突然状况有些意外。 目光一拐,华生医生又扫到夏洛克脸上,然后他就看到,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居然在笑。虽然只是唇角微微上翘,但他确实在笑,仿佛解决了一件了不起的棘手案件。 麦考夫显然也发现了自己傻弟弟的痴汉表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伞尖在地面上戳来戳去,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夏洛克脸上的笑很快收敛,他扫了安妮一眼,突然头也不回的叫了一声华生的名字。 “约翰,”夏洛克说,“打电话叫救护车。” 什么? 华生莫名地看着他。他们不是应该先叫出租车回贝克街吗? “叫救护车。”夏洛克又重复了一遍。 华生认命地跑出小巷,去对街找公用电话亭。 “你还好吗,安妮?我可怜的孩子。”哈德森太太担心地询问。安妮的脸简直白的像纸一样。 这时候,安妮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她失神地站了半晌,才意识到哈德森太太在跟她说话。 她停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突然转身,在小巷内像无头苍蝇一样转起来。 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那个闪着金色火花的传送门了,还有穿着红斗篷的奇异博士和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都不见了。 安妮绝望地停下来,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突然发展成这个样子? 哈德森太太心疼地上前拉住她,数次用目光示意夏洛克过来安慰人。 福尔摩斯先生的大长腿终于迈过去,靠近了才听到安妮一直有些不对劲的在低声轻喃:“我得回家……我不能留在这里。达西还在等我……妈妈还在等我,我得回去……” 夏洛克直接忽略了后面,只听到一句“达西”,立刻不高兴了,凉飕飕地开口:“够了,德波尔小姐。不止你,每个人都留了些东西在19世纪,约翰的工作,哈德森太太的亚当先生。我甚至还放弃了我的‘女开膛手’——她比你的达西先生重要多了!” “夏洛克!”哈德森太太不赞同地瞪过来。 连麦考夫都为自己弟弟再次刷新下限的低情商侧目三秒钟。 夏洛克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闭上了嘴。 安妮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只是分辨出是他的声 分卷阅读38 音,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夏洛克立刻被她眼睛里的水光盯得一震。 她,是要哭了吗? 某人难得的,为刚才的话略略有些后悔。 安妮只是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 不等他说话,又自己回答:“是不是因为我……” 是不是因为我那时候那么想了?是不是因为我,心里想跟你一起走…… 安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忍到极限的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下来。 她真的哭了。 刚才大家告别的时候她也哭了,可是那时候她低着头,夏洛克看不到。 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眼泪。夏洛克的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安妮已经转开脸,不再看他。 她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任性的人。可是唯一的一次例外,就造成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局面。 后悔是世上最无用的情绪。但是现在安妮真的无比后悔。她今天为什么要出现在贝克街? 是,如果她今天没有去,她和夏洛克也许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但是,她至少还会在19世纪。 明天的这个时间,她也许……不,是一定!她明天一定已经坐在罗辛斯的会客厅里,听妈妈数落她这次如此狠心的离家这么长时间。姜金生太太会指出她的言行仪态又有哪里松懈了。而达西,他一定会帮她开脱。然后乔治安娜为大家弹奏一段钢琴曲。在静谧柔软的夜晚,所有人围在长长的餐桌上一起吃饭…… 想到这些,安妮心里一阵难受,就像心上被撕开了一个小洞。懊悔,绝望,内疚的情绪不停的从洞口塞进来,堵满整个胸腔,让人透不过气。 “安妮……安妮……” 她听到夏洛克和哈德森太太叫她名字的声音,最后连华生和麦考夫也加入进来。可是他们的声音都那么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过了很久才传到她的耳朵边。 安妮感觉到自己被很多双手抬起来,平躺下来的时候,她模糊看到了头顶的星光。 她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心里知道是救护车来了。这些人看到她身上这种中世纪的古典长裙大概会很奇怪吧。 因为她不是这里的人啊…… 安妮突然想起奇异博士说的那句话:“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会离开”…… 她同样也不属于那个世界吗? 那她属于哪里? 她又是谁? …… “夏洛克……” 她下意识叫一个名字。冰凉的手立刻被一双触感熟悉的大手握住。 “夏洛克,”她仰望头顶,轻声说,“我回不了家了……” 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猝然滑落。 握着她的那只手猛然收紧。夏洛克面色清冷如水,看着她被医护人员套上氧气罩,整个人陷入昏迷。 …… 安妮只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出院了。 她不喜欢医院,当然,每个人都不喜欢。病房四周的白色墙壁,还有弥漫在鼻腔里的消毒水气味,这一切对安妮来说都异常熟悉。 现在的突发事件已经让人很难过,再回忆起上一世的离别……安妮觉得自己再乐观的性格都有些无法接受。 哈德森太太来接她出院。安妮没有问,但哈德森太太还是告诉她,苏格兰场有突发的案件,需要夏洛克和华生的帮助。 安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 走出医院大门,一阵凉风吹来,安妮有些恍惚地打了个哆嗦。 这里,已经是十月份了。哈德森太太帮她准备了衣物,厚实的外套和沁凉的秋风,都在告诉她,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她们直接回了贝克街。安妮在221b的门牌号码前站了一会儿,直到哈德森太太打开门,两人一起走进去。 哈德森太太带安妮去看一楼的另一间卧室。热情的房东太太曾经邀请过安妮住在贝克街,上一次,她拒绝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住了进来。 卧室很小,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衣柜里甚至还有几套新衣服,卫生间里洗漱用品也准备齐全。 安妮抱了抱哈德森太太,真诚道谢。 哈德森太太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背,轻声安慰:“这没什么,孩子。安心住下来,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安妮轻呼一口气,把眼眶里的一阵湿意逼回去,轻笑点头。 下午,安妮跟哈德森太太打了声招呼,说想出去走走。 她身上没有钱,说出来走走,就真的是一步一步慢慢走。 街道两侧林立的高楼大厦,像一座石头森林,很容易让人迷失在里面。 直到走进一个熟悉的广场,安妮认出来,这里是格罗夫纳广场。原来她已经走到梅菲尔区了。 安妮的心颤了颤。她停了片刻,然后缓缓挪动脚步,顺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走过去。 她的方向感不好,更何况隔着两个多世纪的差距。好在,这里的住宅大多保留着原貌,虽然多费了些时间,但最终还是找到了。 竟然真的在—— 这栋曾经属于德波尔家族的豪华公馆,静静伫立在21世纪的夕晖晚照中。 安妮走得有些累了,干脆在公馆门口的花池边坐下。 这栋住宅现在好像空置着,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十月的阳光,晒在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只是刺得眼睛酸胀疼痛。 达西他们回去了吗?还是仍然停留在伦敦? 他们发现她不见了吗?是不是正在四处找她? 她在伦敦失踪,妈妈伤心之下一定会责怪达西。而达西…… 他也一定会内疚自责。 他们会伤心多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接受她不在了的事实? 还是说,他们会永远怀揣着希望,想着她哪一天像突然消失一样,又安然无恙的出现了。 安妮不知道哪一种情况更糟糕。是上一世的彻底死亡?还是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失踪? 她活得好好的,却无法让他们知道,只能任由那些她最亲近在意的人,沉浸在失去的伤痛中…… 一双黑色的皮鞋突然出现在眼前。视线上移,笔挺的西装裤,黑色风衣。 安妮仰头,看到他,怔了一下。然后轻轻微笑,只是眼睛里仍然有水光。 “我喜欢你的围巾和风衣。”她说。 他恢复了自己屏幕上的经典装扮。 夏洛克低头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笑,一言不发地伸出手。 安妮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里。夏洛克拉她起来,手掌没有松开。 “你的手好暖。”安妮笑着说。 “你的手很凉。”夏洛克皱眉,不悦地说。 “不要冲我皱眉,夏洛克。”安妮吸了吸鼻子,轻软的嗓音说,“作为一 分卷阅读39 个无家可归的人,我现在的感情很脆弱。” 夏洛克又下意识地紧蹙眉心,但是顿了一下,眉头还是缓缓松开了。 安妮轻笑,又看了一眼他脖子里的蓝色围巾。 这一次福尔摩斯先生突然开窍,把围巾解下来,一言不发但耐心十足地绕在了安妮的脖子上。 围巾上还留着他的温度,暖得安妮的眼睛忍不住湿了一层。 她掩饰的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看到对面的人已经在脱大衣了。 …… 安妮连忙按住他的手:“围巾就够了。” 夏洛克低头看她:“确定?” 安妮点头:“确定。” 夏洛克不置可否的重新将衣服穿好。 “走吧。”说完,大长腿已经率先迈出去。 安妮站在原地,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深秋的凉风将他长长的风衣吹起来,一双白皙的手将衣领立起来,拉紧…… …… 第26章 返回,他们走的不是安妮来的时候那条路。 她没有多问,反正整个伦敦的地图都印在那个全英格兰最聪明的大脑里,她只要乖乖跟上就行了。 拐过街角,夏洛克突然推开了一家甜品店的门。 长长的胳膊抵着玻璃门,等着身后细弱的女孩走过来。 安妮停在门口没动,抬头看他:“干嘛?” 夏洛克没说话,高大的身形站得笔直,微偏了偏头,示意她进来。 安妮的视线又在他毫无情绪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钟,终于提步走进去。 店里人不多,夏洛克随意一扫,长手长脚地走过去,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边坐下。 安妮跟上,坐到他对面。 以为他要吃东西,虽然选择甜品店似乎有些奇怪,但安妮见对面的人一脸坦然,也就没说话。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路边的街树,还有马路对面装修精美的特色小店。 玫红色的夕阳,已经有一半坠落至高楼后面,街边的小店,便一半沉浸在阴影中,一半被夕晖照耀得明亮璀璨。 这个场景,有点像她和夏洛克第一次来到伦敦的时候。这是同一座城市,却又不是。 年轻的女店员走过来,夏洛克点餐的时候安妮没有注意,他也没有询问她。 这样的后果就是,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安妮眼睁睁看着,两个店员轮流不停的往他们餐桌上放下各种不同的甜品。 看着摆满餐桌的各式甜点,安妮惊讶莫名的看着对面的“土豪”。 “土豪”福尔摩斯先生在满满当当的桌面上扫了一眼,淡然说:“吃吧。” 然后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着,进入“低头族”模式。 显然,对方一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安妮只好自己问。 “就我们两个人,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多了吗?” 夏洛克从手机上移开视线,看她一速而严谨地说道:“虽然我对此存疑,但约翰坚持认为,甜食可以令人愉悦,自带疗愈功效。充足的血糖确实可以促进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的分泌,这些绪饱满,充满活力。虽然其对大脑情绪的调节是短暂的,但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过分苍白的脸色,声音低沉下来,“显然,即便是短暂的愉悦放松,对你现在的状态也很必要。” 所以你就点了一桌子的甜食…… 安妮有点想笑,眼睛却先湿了。 她低头,轻呼一口气。 真的是,对现在的自己无比失望,因为安妮这两天才发现,原来她是一个这么脆弱,而且爱哭的人。 调整好情绪,安妮重新抬头。两人目光对视,安妮看着他轻轻微笑。 “谢谢你,夏洛克。” 她眼睛里含着浅浅的水光,目光清澈,嘴角上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犹如19世纪的乡村田野中,静静漂浮的薄雾。 夏洛克紧紧抿了抿嘴,低下头,重新看向手机,淡淡地“嗯”了一声。 安妮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拿起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安妮注意到,夏洛克白皙修长的手指开始在桌面上不停地轻轻敲动。 安妮抬头,立刻对上一双灰绿色的眼睛。他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微微蹙眉,正专注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跟她有关的什么事。 他似乎已经这样看了她很久。 安妮停下,看着他问:“怎么了?”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深邃的双眸又看了她几秒钟,然后突然说:“我伸手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安妮更糊涂了:“什么伸手?” 夏洛克敲击桌面的手指更快了,他低沉的嗓音像是隐藏着某种情绪。 “你当时跌进来之前,我伸手了。所以,就算没有那个意外,你最后也会被我拉进来。” 安妮听不出他的声音是不是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因为她已经完全怔住了。 良久,安妮把叉子放下。轻轻颤抖的双手,在桌子下面紧紧绞在一起。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问:“为什么?” 你为什么想把我拉来你的世界? 夏洛克注视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她是一个复杂的,需要深入思考的案件。 为什么? 他看着她,微微侧头,神情间甚至带着孩童般的疑惑和无辜。 他说:“你告诉我。” 你告诉我为什么? 告诉我,在即将彻底分别的那一瞬间,心口不停膨胀翻滚的陌生情绪,是什么? 那一刻,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不,是完全被这股情绪压制和支配。 他想带她走。 他要带她走。 他也真的准备这么做了…… 秋冬的日落很快,黄昏像是只有一刹那,夜色已经从天际尽头,缓慢的渗透过来。 店里亮起灯。安妮坐在灯下,仰着头,怔怔的,迷惘的望着他。 他灰绿色的眼睛还是一样沉静冷淡,但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淡漠的双唇紧抿着,白皙的脸颊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妮不知道他们沉默了多久,直到夏洛克像是突然确定了什么。他在座位上换了个姿势,神情淡然地问:“你吃完了吗?” 呃,安妮胡乱点了点头。 夏洛克立刻招手叫来店员结账。 安妮看着他,他表现的就像他们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洛克结完账,站起身,就见对面金色头发的女孩正茫然地看着他。她脖子上还戴着他的围巾,粉色的薄唇轻轻张着,脸上是微微疑惑的表情。 夏洛克 分卷阅读40 不自知的勾了勾唇角,然后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安妮回神,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走了。” 那一刻,安妮得承认,她几乎愤怒了。因为他淡然的态度,也因为他刚刚说的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妮觉得自己完全受不了了。 对于他来说,这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事情吗? 他说,你告诉我。 他想让她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他喜欢上自己了吗? 夏洛克,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想把我拉进你的世界。 他想听到她这么说吗?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他想听她就要告诉他? 凭什么…… 而且…… 他凭什么想把她拉进他的世界?他问过她的意愿了吗?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她要自己的家人…… 可是…… 安妮疼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承认,那时候,如果夏洛克问她,问她是不是愿意跟他一起走…… 她会动摇。 她知道自己不会点头。但她的心会答应。 所以,这是对她的惩罚吗?因为她想放弃家人,选择他…… 安妮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又在嗡嗡的响成一片,眼前阵阵发黑,她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一样沉重,还有怦怦的急速心跳声。 很好。她来到这里仅仅一天时间,就要两度住进医院了。 这样破败的身体…… 有一双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 她被安抚着靠进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有力的大掌轻缓的抚摸她的脊背。 “安妮,”她听到他的声音,坚定的,缓慢的,温和的,就在耳廓边,“听到我吗?冷静下来……没事了,相信我,冷静下来……” 过了几秒钟,夏洛克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打湿他的衬衣领口。而且那片润湿的范围,还在不停的扩大。 他微微颤动了一下,手臂用力收紧,但是又马上松开。他不能抱得太紧,她会呼吸不畅。 “夏洛克……”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从怀里传来的她的沉闷的声音。 “嗯。” “你不能那么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那么做……” “好,”他极快地说,“这是我的错。” 他居然这么迅速的承认错误。 可是安妮知道,这并不是他的错。他什么都没做。 她只觉得累极了。而且眼泪像是怎么都收不住。安妮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流这么多眼泪。 她抬起手臂,慢慢的,试探的圈住他的腰,终于轻轻地回抱住他。 “夏洛克……”她多喜欢叫他的名字啊。 “嗯。”他低沉的嗓音再一次耐心回应。 停了一下,安妮深呼一口气,收拾好失控的情绪,说服自己松开他,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 “我们该走了。”她轻声说。 夏洛克坐得笔直,视线下垂,突然空落下来的双臂,不适的僵直了一会儿。然后他淡定的收回手臂,从椅子上站起身。 安妮也站起来。她看着桌面上剩下的各种甜点,让店员打包。 夏洛克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安静等待。 桌上的甜品终于全部装进一个巨大的袋子里,安妮道过谢,伸手提起来,看向那道瘦高的身影,示意他可以走了。 夏洛克低头瞥了一眼她的瘦弱得让人皱眉的身形,双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从她手上接过袋子,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腕,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21世纪的第一个夜晚,安妮以为自己必然会失眠。但是没有,相反,她睡得很沉。 安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哈德森太太将床铺的温暖舒适,她躺在上面,打开窗帘,找不到月亮,但是可以看到黑紫色的天空中,铺满了明亮璀璨的星星,就像早上草地里的露水一样多。 她看了很久的夜空。意识一直很清醒,那些难过的情绪也就一直很清醒。 后来,她突然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悠扬又轻柔,像是从那些遥远的星空中飘落下来的。带着田野中的飞鸟,落叶,和草地上的晨露……一直坠落至她的床边。 安妮轻轻牵起唇角,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 他记得。 安妮知道,他此刻一定也正站在窗前,跟她看着同样的星空。 她几乎能够看见他了,穿着他长长的蓝色丝绸睡袍,高高瘦瘦的身影,小提琴架在他肩膀上的优雅姿势,拉动琴弦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还有他略显凌乱的可爱卷发…… 安妮不确定他拉了多久的琴。因为她后来枕着这些音符睡着了。 阖上眼睛之前,她在心里轻轻说,晚安,夏洛克。 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他低沉的回应。 晚安,安妮。 …… 第27章 接下来,一连三天,安妮都没有和夏洛克碰面。 当然,夏洛克和华生正在协助苏格兰场侦破一起案件,不能一直呆在221b的公寓里。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在安妮身上,她甚至比这两位忙着破案的侦探留在公寓的时间还要少。 每天都是一早吃过早饭出门,到晚上才会回来,有时甚至赶不上吃晚饭。 哈德森太太非常担心,虽然安妮告诉她,她想尽快熟悉一下现在的伦敦。 华生看着一脸淡然坐在沙发上思考案情的夏洛克,医生相信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两个人在闹别扭。 至于原因,华生医生根本不想费心去猜——因为一定猜不到。 他坐到夏洛克对面的扶手椅上,直接问:“你知道安妮最近在干什么吗?” 正双手合十撑着下巴的夏洛克,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安妮的?” 华生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老天,夏洛克!这是重点吗?安妮突然离开家,正是伤心的时候,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安慰她吗?” 夏洛克淡定地看着她:“我安慰了。”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华生可不记得对面的人什么时候做过这件事。 夏洛克语气平淡:“每天晚上。” 华生立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每天晚上,是什么意思?不,停下!一定不是他想的那样。 终于想起对面坐着的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能以常理推断。 华生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安慰的?”哦,为什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猥琐? 夏洛克说:“我给她拉小提琴了。” 华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有一天晚上他模 分卷阅读41 糊听到客厅有人在拉琴,原来不是做梦。 这个安慰方法,还真是,别出心裁。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听到了?”毕竟一个在一楼,一个在二楼 华生看到,夏洛克居然勾唇轻轻微笑了一下,然后说:“她听到了。” 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夏洛克,华生居然觉得有点温暖。 “所以,你知道安妮这几天在做什么?”华生问回一开始的问题。 夏洛克说:“我当然知道。” 华生正襟危坐,等着无所不知的福尔摩斯先生给出回答。 夏洛克的脸色却有些冷下来,刚才轻松愉悦的微笑也消失了。 “她在找工作。”夏洛克说。 华生愣了一下。 当然,一个人想要在一座城市生活下去,肯定需要工作赚钱,这毋庸置疑。可是他们现在讨论的人是安妮。那位应该住在豪华安逸的公馆别墅,穿着漂亮裙子,家里总是奴仆成群的贵族小姐。 要知道,华生看到安妮住在一楼的那间小卧室时就已经非常不安了。 诚然,哈德森太太将它布置的非常温馨舒适,但是相比他们曾经光顾过的德波尔公馆,华生相信,这间卧室恐怕比德波尔家佣人的房间还要简陋。 医生有点哑然。甚至有点内疚。他知道,哈德森太太也有同样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安妮确实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会意外来到这里,失去家人和原本富裕宁静的生活。 “我想,”夏洛克再次沉思地开口,“她也许会搬出贝克街。” “什么?”华生惊讶的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怔愣了半晌,才慌忙说道,“你不能让她这么做,夏洛克,你得跟她谈谈。老天,她只有十八岁,那太危险了!” 夏洛克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蹙眉。 他确实从来没有真的注意过安妮的年龄。 十八岁,这么……小? “夏洛克!”华生再次出声,打断他的出神。 “好了,够了。”夏洛克不耐烦地说,“我们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她自己会想通的。” 虽然这么说,但是华生看到,夏洛克微微侧头看向窗外,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 “想通什么?”华生抓到他上句话里的关键词。 夏洛克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女人幼稚又无聊,喜欢把所有简单的事情搞的无比复杂的矛盾心理。” 华生医生简直要忍不住笑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居然这么了解女人的心理了。” 夏洛克抬头看了他一眼,英俊的侧脸冷漠又倨傲:“‘夏洛克能在瞬间看穿万事万物’,忘了吗?这是你的博客上自己写的。如果你需要提醒,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观察和演绎推理能力从来不分性别。” “哦,”华生淡淡地应了一声,“但是看起来你的小提琴并不太管用。” 夏洛克抿起双唇,冷冰冰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好吧,少有的能够怼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经历让华生医生有点暗爽,但是作为好室友,华生还是给出过来人的善意提醒。 “比起小提琴,也许你跟她谈谈会更有用。相信我,她现在非常需要你。” 夏洛克的双唇抿得更紧了。 可是她在躲着他。 安妮确实在躲避夏洛克。 她每天晚上听着他的小提琴入睡,却不想见到他…… 不,她怎么会不想见到他? 非常想。 但是她克制着。 就像是跟自己的一场角逐,当她的耳朵不自觉的开始捕捉楼上可能发出的任何细微声响时,她就逼迫自己离开贝克街。 她在陌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有一天下午,她无意间走到了上次他们去过的那家甜品店。 她就那样,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了一整个下午。直到黄昏逼近,夜幕降临,城市的街灯都亮起来。 安妮看着不同的人从那家店里进进出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个人仿佛都很快乐。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她是在惩罚自己。 安妮不允许自己去深思夏洛克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真的像哈德森太太说的那样,夏洛克喜欢她,只是他并不知道。 ……或者,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安妮不能去想。 她多想和他在一起啊。 可是怎么能? 这就好像……如果她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就像是……一种“背叛”。就像,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接受她将永远留在这里,离开自己的家人…… 她不能这么做。 安妮很清楚,如果继续留在贝克街,她总一天会妥协,而且是很快。 所以她想搬出来。 但前提是,她需要有一份工作,能够支付额外的房租,并且养活自己。 这并不容易。 虽然重活两世,但安妮并没有工作过,也从来没为生计发过愁。这时候她才悲哀的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生存技能。 达西曾经严苛地说,一位合格的淑女,至少应该通晓绘画,音乐,歌唱,舞蹈,以及现代语言。 在罗辛斯时,最夸张的一段时期,凯瑟琳夫人同时为安妮请了五位家庭教师。 她成长为一名合格的19世纪贵族小姐,但现在,这些却不能为她换来面包和房租。 退一万步说,撇开这些不谈,她甚至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 安妮展开手里的地图看了看。早上出门的时候,哈德森太太突然给了她一份伦敦地图,还塞给她5o英镑,告诉她诺森伯兰大街有一家非常不错的餐厅,如果她饿了,可以去那里填饱肚子。 安妮拿着地图,慢慢走过去。 她认识诺森伯兰大街,它距离贝克街只有大概5分钟的路程。 停在餐厅门口,安妮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贴在门口最显眼位置的招工启事。 推开门走进去,安妮捡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哈德森太太极力推荐的单人套餐。 店员将食物放在餐桌上的时候,安妮终于有些忐忑地开口询问:“你们这里是在招女招待吗?” …… 安妮从餐厅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了些轻快的笑意。 然后她突然想,如果达西知道,她有一天会成为一家餐厅的女招待,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但卡洛琳恐怕一定会大惊之色,并且充满鄙夷地挖苦她一番吧。 不管怎么样,能够自力更生总是好的。 回到贝克街的时候还不算晚。哈德森太太不在,也许出门去买晚上的食材了。 二楼也静悄悄的,安妮站在门口的玄关,有些怔怔地望着那道狭窄昏暗的楼梯。 直到一声轻响,二楼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瘦高的身 分卷阅读42 影出现在楼梯顶端。 安妮愣了一下。他背光而站,脸藏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出门吗?”安妮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服套装,轻声问。 但是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却向后一转,又走回客厅了。 安妮:“……” 看着二楼敞开着的门,安妮又停了几秒钟,收回视线,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刚走了几步,二楼传来一道暴躁又不满的声音:“哈德森太太,我的茶!” 没人回应。 安妮顿住脚步,犹豫了一下,叹口气,转身,向着楼梯走过去。 二楼客厅里,夏洛克还是一贯的姿势坐在沙发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优雅矜贵,仿佛前一刻大声叫嚷的人根本不是他。 安妮走进去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 天色向晚,从他身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深红色的晚霞,火焰一般烧红了半边天际。 安妮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厨房走去。某人从书册后面慢慢抬头,不动声色地紧紧盯住她的背影。 英挺的眉毛皱起,夏洛克可以肯定,短短几天,她又瘦了三磅。 安妮没有察觉到那束灼灼的视线,她正在考虑,也许应该趁现在告诉他自己找到工作,并且要搬出贝克街的事情。这样,她离开那天不来打招呼,是不是就不算太不礼貌? 一边想着,她的手摸向冰箱门。 后面突然传过来一声:“别动!”有些急切和担忧。 嗯? 安妮疑惑转身。 她还没站稳,就感觉到一道黑影极快的笼罩过来,一只胳膊擦着她的侧脸压住身后的冰箱门,她被结结实实的困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一瞬间,鼻腔内,都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第28章 夏洛克松了一口气。 她上次只是看到茶杯里的眼球,就吓得差点哮喘发作,若是现在跟冰箱里那颗人头面对面sayhi……嗯,他的下午茶也就别指望了。 他刚刚有点走神,不然也不会直到她的手摸向冰箱了才察觉到。 有温热急促的鼻息喷在他胸前的衬衣上,然后那些灼热穿透单薄的布料,一点一点打在他的皮肤上。 夏洛克低头,看到一颗金黄色的脑瓜顶。 他的第一反应是,嗯,很好,她的身高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然后福尔摩先生意识到,“矮小”瘦弱的女孩,现在几乎被他整个困在怀里。她低垂着眼睛,不肯抬头。 夏洛克突然就想起两人在尼日斐花园的第一次见面。那个他们两人共同失眠的寂静夜晚,她推开门走出来,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的胸膛说了一长串自以为是的蠢话。然后给了他一块甜腻的蛋糕。 夏洛克低头看着她,突然就觉得无限新奇。这个以一种离奇的方式出现在他生活里的19世纪的小孩,就这样又跟随着他来到了21世纪。 他一直觉得,感情是毫无用处,而且危险的东西。但如果是眼前这个人…… 安妮今天扎了简单的马尾,在外面跑了一天,马尾有些松了。两侧毛茸茸的头发略微松散下来,半遮住耳朵,只露出一点泛着可爱红晕的耳朵尖。 看起来,软软的,乖乖的,让人很想……欺负一下。 他极轻微地动了动。 “夏洛克……”怀里的人立刻有了反应。 “嗯。”被打断的人不耐烦的蜷起指尖。 “我找到工作了。”安妮轻声说。 夏洛克站得笔直,沉默地看着她。即便说话的时候,她还是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恭喜,”他清凉的嗓音滑进耳朵里,“我想你马上要从这里搬走了。” 被猜中心理的安妮意外了片刻,但又马上平静下来。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可以知道所有事情。 “是,”安妮在冰箱和他之间的狭小空间里不安的动了动,“很幸运,对方可以提供住宿,我想,搬出去会更……方便一些。” 原本,安妮是打算找到工作后,最好能预支一个月薪水,然后找房子搬家。现在这样倒是省去很多麻烦。 “随你。” 夏洛克冷淡地说完,就伸手打开冰箱门。 安妮往旁边让了一下,被他高大的身影挡着,什么都没有看见。 夏洛克从冰箱拿出牛奶和柠檬,手臂从她头顶上高高飘过,一言不发地放到她身后的流理台上。 安妮:“……” 为什么觉得又被无声的取笑了身高?…… 而她眼前那个“巨人”,已经转身走出厨房,坐回自己的沙发上了。书也重新拿起来,跟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安妮察觉到,他好像是在闹脾气。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又太过平静淡然,让人看不透。 最终还是放弃,就算他真的在闹脾气,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茶泡好,安妮停了一下,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别的点心,搭配给他一起吃。 手刚伸向冰箱,就听到身后凉凉地嗓音。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开冰箱门。” 安妮回身,看到夏洛克还在“认真”看书,摊开的黑色封面竖起在脸前面,挡得严严实实。 所以,你是怎么看到我在干什么的? 不能开冰箱? 安妮看了一眼跟夏洛克的声音一样冷冰冰的冰箱门,很快反应过来,里面大概又放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体器官。 那,他刚才过来拦住她,也是因为这个? 安妮心里倏地暖了一下。 夏洛克…… 她没再说话,端起泡好的茶,走过去,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小茶桌上。 - 哈德森太太对安妮要搬出去的决定非常不满。 华生医生也不赞同。虽然夏洛克早就向他透露过安妮会搬出去,但华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更让医生内疚不安的……是安妮的工作。 她要去餐厅做女招待…… 在华生眼里,安妮依然是那位19世纪的贵族小姐,住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奴仆成群,衣食无忧。 相比之下,安妮对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接受的太过坦然了。如果她不是真的适应力惊人,那就是,她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压抑地太深了。 让华生意外的是,夏洛克对此表现得非常平静,甚至无动于衷。 “你到底知不知道……”医生看着那个神态淡然的人,欲言又止。 夏洛克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他已经这样坐了两个小时,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到华生的话,夏洛克终于给了一丝回应——眼皮轻抬,看了医生一眼。 “知道什么?”他嗓音清淡,语调坦然,“知道她喜 分卷阅读43 欢我,还是我也……” 最后一句猛然顿住了。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但只前半句就够让华生惊讶了。 “你知道安妮……喜欢你?”医生凑过去,满脸意外地问。 夏洛克轻轻哼了一声,下巴微抬,透出一丝倨傲:“这很明显,不是吗?” 华生:“……” 最后一个发现的人,有什么资格…… 唉,算了,难得开窍一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你没想做点什么吗?”医生再接再厉问道。 夏洛克清淡的视线顿了一下。他脑海中滑过的,是她小小一团被他困在怀里的样子。 嗯,母胎单身27年的福尔摩斯先生,是很想做点什么…… …… 安妮不知道华生和夏洛克的交谈,她正耐心地安慰了哈德森太太很长时间,并且保证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望她。而且,诺森伯兰大街离这里也很近。 是啊,离得有点,太近了。 如果不是对方提供住宿,安妮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做出决定。 但这确实是一家可爱的餐厅。他们的老板名字叫安杰洛,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看起来有些野蛮又魁梧的中年男人。但事实上安杰洛很好说话,甚至称得上温和。 面试的时候,安杰洛只问了她的名字和年龄,然后就大掌一拍,通过了她的面试。 住宿的地方就在餐厅二楼,安妮原本以为会看到学生宿舍一样的上下铺,但让人意外的是,安杰洛说餐厅其他员工都不在这里住,所以二楼直接成了安妮的单人公寓。 虽然只是一室一厅的小格局,但不用跟其他人挤一间房,比安妮预想中的已经好太多。 而且,安杰洛还主动预支了安妮一个月工资。 安妮狐疑地看着他。 对面的男人温和一笑,搭配着他的大胡子和高高壮壮的身躯,有些违和的可爱。 “不要多想,”安杰洛说,“我找第一份工作的时候也非常艰难。这个世界上坏人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好人,对吗?而且我相信,你会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招待员。” 安妮不知道应不应该为安杰洛对她的夸赞感到高兴,但是心里确实非常温暖。 她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将房子打扫干净,又添置了一些生活必需品。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时常感到微微的惶惑,她就这样安定下来了吗?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然后安妮想起来,她也不属于那个19世纪的世界。 夏洛克。 没有了他的小提琴的夜晚,安妮又开始习惯性的失眠,但是她第二天还要工作,只能强迫自己入睡。 一个星期之后,她只能借助药物才能获得短暂的睡眠。 但值得高兴的是,安妮的工作适应的还不错。 这也许得益于她温和轻缓的性格,大部分来用餐的客人都很有礼貌,即便有个别粗鲁难缠的,安妮通常也能耐心的化解。 安杰洛似乎说对了,她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女招待员。虽然安妮不确定这是不是可以当做一项成就。 安妮很喜欢这份工作,跟餐厅的同事也相处的非常好。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年轻又温柔的女孩子吧。 轮到她休息的时候,安妮通常会坐地铁去图书馆。她查阅了很多关于平行空间、虫洞和穿越时空之类的书籍。但是没有任何帮助,大多都是物理学理论知识,并没有确切的论据证明,人真的可以穿越时空。 而关于时间宝石。没有任何记录。 安妮越来越愿意留在餐厅工作,哪怕是她的轮休时间。因为那样她可以不用想起这些事情,也不用想起,夏洛克。 是在一个上午,店里用餐的客人不多,大家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比利无意间告诉安妮,安杰洛开这家餐馆前,是一名抢劫犯,还因此有过一年牢狱之灾。 比利是餐厅的男招待,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大男孩。他的瘦高和夏洛克不同。夏洛克虽然也很瘦削,但是并不会显得羸弱,相反,给人感觉非常英挺轩昂。 比利是有些柔弱的瘦高,大概跟他有些腼腆的性格有关。他常常被店里难缠的客人刁难的面红耳赤,反而要后来的安妮来解围。不过安杰洛倒是对此丝毫不在意,安妮也没见他对比利发过脾气。 大男孩比利并不是故意在背后讲老板是非,而是安杰洛对此并不避讳,自己还常常拿出这段“精彩”历史来回忆。只是安妮来的时间不长,所以还不知道。 比利告诉安妮,他们的老板最后一次入室行窃时,被搅进了一起恶性谋杀案件中,多亏了一名侦探证实,谋杀案发生时,安杰洛正在实施抢劫,才帮他洗脱了谋杀嫌疑。安杰洛出狱后,这才彻底改邪归正,开了这家餐馆。 安妮愣住。 她眨了一下眼,然后问比利:“你知道那个侦探叫什么名字吗?” 比利正要回答,餐厅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比利连忙走上前为客人点餐。 安妮怔怔地看着餐厅的玻璃门慢慢回弹,再次关上。天气不太好,无孔不入的凉风从开合的门缝里钻进来,带起一阵寒意。 她总是忘记,这里已经入冬了。 其实不用比利说,安妮也已经猜到这个侦探是谁了。 她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吧。只是不愿意深思。 哈德森太太给她的地图,特意提醒她来这家餐厅吃饭。 还有,安杰洛草率的面试,提供住宿,预支薪水…… 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气愤,有些挫败,也有些,温暖的感动。 安妮想,如果她去质问他,他大概会冷静又淡漠地看她一眼,然后说:“我只是给了你一个面试机会,能不能留下是你自己的问题。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并不能胜任这份工作,你的老板完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勉强留下你,并大公无私的为你支付工资?” 为自己的脑补轻轻发笑。 夏洛克,我已经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不去想念你。 你能不能不要再作弊? 第29章 一个月的时间,平静又安稳的从指尖划过。 安妮一次都没有见过夏洛克。 她回了贝克街三次,三次他都没在。哈德森太太总是试图将话题引到夏洛克身上,安妮都笑着绕开了。 有时她走在大街上,会突然看到某个穿深色大衣的跟他非常相像的背影。 但都不是他。 安妮分不清,是心里的失落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返回到餐馆时,正是中午的用餐时间,店里客人很多,安妮去二楼换了衣服,就投入到楼下忙碌的工作中。 一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稍稍空闲下来 分卷阅读44 ,只剩余两三桌消磨时间的客人。流淌在店里的轻柔音乐,播放至末尾,终于归于沉寂。 安妮的目光扫到摆在餐厅尽头靠墙位置的钢琴。 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安妮就注意到这架钢琴了。店里通常都自动播放着轻柔的音乐,钢琴更像是一个大而豪华的摆件,偶尔有来用餐的客人会弹奏,其他时候大多都闲置。 想想,她好像很久没摸钢琴了。 安妮并不算一个太勤奋的学生,凯瑟琳夫人是严厉的人,但奈何安妮身体不好,所以对她难免时有放纵。还好,家族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女孩子。所以乔治安娜便成了那个被双倍严格管教的可怜孩子。哪怕远在彭伯里,凯瑟琳夫人也经常要写信去督促她的课业。 严格的督促和成绩是成正比的。乔治安娜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当然,其他方面也都一样出色。所以大家在一起时,经常是乔治安娜演奏,安妮在旁边安静欣赏。 只是,以后只怕听不到了。 安妮慢慢走过去,坐到钢琴前面。 打开琴盖,细细的手指在雪白的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 也许手指有它自己记忆故事的能力,纷纷的琴字,如同拥有自我的生命,从指尖跳跃而出。 风轻花静,有一架秋千吊椅,静静停靠在翠绿的草坪中央。无论是星月闪耀的夜晚,还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大雨磅礴的清晨,它一直在那里。就像,我一直在那里。 我走过去,坐下。鸣叫着的飞鸟,和从眼前翩然经过的蝴蝶,都不需要询问。因为,它们知道,旁边空着的位置,是我留给你的。 你会来吗? 不需要说什么话。甚至可以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 只要让我看到你,知道你在这里。 世界很大,我的秋千架却很小。我不敢离开它,因为我会迷失。 可是我还是迷失了。 你会来找我吗? 在我害怕,忐忑,甚至毫无理智的时候,你会找到我吗? 如果你能,你就会发现,我身边的那个位置,一直为你空着…… 指尖停歇在琴键上,安妮很长时间一动未动,直到身后突然传来稀疏零落的掌声。 她回头,看到是安杰洛和店里的同事,还有餐厅剩下的那两桌客人。 安杰洛走过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哦,安妮,你真是太让人惊喜了!我应该给你涨工资。你知道,你弹钢琴的时候,看起来就像19世纪的贵族小姐。” 安妮一下笑起来。 安杰洛立刻指着她说:“你真应该多笑一笑,安妮。你有我见过的最温柔漂亮的笑容。” 安妮面对这样直白的赞扬脸颊有些发热。她早就发现了,她这位老板非常喜欢夸大其词。 “好了,比利。”安杰洛拍了一下旁边比利的肩膀,“把你的视线移开,脸上的傻笑也收一收,这个不会是你的女孩,明白吗?” 这句话让安妮侧目看了魁伟的老板一眼,安杰洛回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仿佛在说,“我什么都知道,但是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成功让安妮的脸又红了一个度。 她一侧头,猛然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瘦高身影正拉开店门走出去。他站在门口的玻璃窗前,慢慢穿上手里的黑色大衣,然后抬起双手,将大衣领子立起来,拉紧。 心里微微一颤。 安妮相信,他迈步离开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白皙冷峻的侧脸,还有他额前柔软的又有些乱蓬蓬的卷发…… 那道身影走得极快,转眼,已经在拐角消失了。 安妮收回视线,看到,在门口靠窗的桌子上,有一杯没喝完的咖啡,还有一张白纸。 她站起来,走过去,拿起那张纸。 一眼便怔住。 纸上写的是几句极短的话: 我曾死去, 在爱的疑惑前; 被它的双手, 深埋于此。 它的深吻, 让我苏醒; 我在它的眼中, 看到了天堂。 这是她刚刚弹奏的李斯特的钢琴曲《爱之梦》的题诗。 安妮看了好几遍,然后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 看来福尔摩斯先生对于“无聊”的文学的认识,并不像他自己声称的那么浅薄。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除了一天比一天更加阴冷的天气,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安妮愈加迷茫,她以后的生活就要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吗?安静的,孤独的,毫无方向的。 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已经完全离不开药物。虽然她在人前还是一样的微笑,并尽力在工作中不出现差错。但安妮知道,她的状况很糟糕。 有时走在寒凉的街道上,看着眼前的人来车往,她会突如其来的想站在人群中放声大哭。粘稠的血液在她细细的血管中绪拥堵在心口,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心里无限发慌,发怒,像被困在坑底的小兽。 每当这种时候,安妮只能让自己静静地站立片刻。这种灰心失望的情绪,在以前她也经历过,只是从未像现在这么强烈。 上一世的离别,是死亡让人无法反抗的必然结果,她至少还带着少许努力过后的坦然。可这一次,猝然而至的分别,是在旧日伤口上的雪上加霜,让人没有任何准备。安妮简直不知道如何再去勇敢的生活。 她努力地自我调节,只是觉得无限疲惫。 有时候,或者说很多时候。她会走去贝克街。站在马路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221b的公寓门口。 她可以这样观望几个小时。想象夏洛克是否在那间温暖的小客厅里,他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像平时一样,双腿交叠,姿态优雅的坐在沙发里。华生医生是不是就坐在一旁的书桌前,在笔记本电脑上记录他们有趣又离奇的破案故事。 这样的想象,可以让她疲惫又痛苦的大脑轻松一会儿。 某些瞬间,安妮会不明白,她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又在对抗些什么。 她每次都想穿过马路,推开门,奔上那道狭窄的小楼梯,站到他面前,说,对不起,夏洛克,我在无理取闹的迁怒,我一点都不想离开贝克街,我希望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你的小提琴……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可是每次她都没有这么做。只是静静地转过身,慢慢离开。 冬天的街树,凄迷稀薄的像天上淡黄的云。 “你在看什么?” 华生合上电脑,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那道瘦高身影。如果他没有记错,夏洛克已经在那里站了快两个小时了。 医生以为他在沉思案件,一开始没有出声打扰,但显然,他最后没有抗争过自己的好奇心。 分卷阅读45 夏洛克终于放下手里的窗帘,返身走到沙发前,倾身坐下,顺手拿起一张报纸翻看起来。 “我记得你有一位心理医生。” 过了几分钟,夏洛克突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华生微怔,看了一眼仍然将视线集中在报纸上的傲娇室友。 虽然不知道夏洛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华生还是点头道:“是的,菲茨医生。她是一位非常……负责,善良的医生。” “yes,”夏洛克漫不经心地将报纸换了一个版面,不置可否地说,“至少她当时看出来你瘸腿的毛病是心理疾病,并不能怪到阿富汗的子弹身上。” 日常被怼的医生,没好气地问:“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洛克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睛,分过来一缕目光,望着他说:“我想你现在还留着这位善良又负责的女医生的联系方式。” 华生的眼里浮起疑惑,但夏洛克已经不想多谈了。 还好,华生医生的疑惑下午就得到了解答。 不久前,华生刚刚在一家外科诊所得到了一个工作。准确的说,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虽然只是临时的代理医生,但幸运的是,他的老板兼同事,莎拉,是一位非常美丽迷人的女士。 下午,送走最后一位预约的病人,华生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顺便看看是否可以与某位佳人偶遇。 一抬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从另一间诊室推门出来。她笑着和坐在门口的接待员点了一下头,就从诊所走了出去。 华生被一盆高大的绿植挡着,她没有看到他。 医生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喊出她的名字。 略一思索,华生敲响了隔壁诊室的房门。 “请进。” 华生推开门,大大的办公桌后面,那位美丽迷人的女士正双手撑在桌子上,笑容亲切地看过来。 “呃,莎拉,”华生的目光闪了闪,然后说,“我想问一下,安妮德波尔小姐是你的病人吗?” 莎拉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是的,你认识德波尔小姐?” “一位朋友。”华生有些模棱两可的回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她生了什么病?” 莎拉挑了挑眉,摇头:“你知道的,约翰,我不能泄露病人的隐私。” “……是的,当然。你说的很对。”华生医生为难的沉默下来。 莎拉低头翻阅病例,过了几秒钟,看向还站在办公桌前的华生医生。 好吧,对华生充满好感的女医生重新抬起头。 “既然你是德波尔小姐的朋友,我想你应该提醒一下,她最近服用的安眠药物已经严重过量。或许你应该建议她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晚上,回到贝克街。 夏洛克正坐在厨房的实验台前,专心致志地盯着显微镜。不知道又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实验。 华生走过去,停在他身边,将一张薄薄的卡片放在试验台上。 “这是菲茨医生的名片……” 夏洛克的双眼仍是盯着显微镜,目不斜视的低“嗯”了一声。 华生医生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今天在诊所的事情告诉他。 又看了西装革履淡定冷漠的福尔摩斯侦探一眼,华生随即释然,不需要他说,这位恐怕早就什么都知道了吧。 第3o章 整整四天,夏洛克的超级大脑都处在绝无仅有的兴奋状态。 他等待已久的致命游戏,还有那些终于可以让他即将生锈的大脑运转起来的小谜题。虽然炸/弹人质的点子在夏洛克看来实在缺乏创意,但不得不说,这一切确实让他的神经high到了一个新的高点。 直到,第五天,“炸/弹客”寄给他的那支蹩脚的粉红色手机收到第五条新信息。 仍旧是一张图片提示。 夏洛克点开,看了一眼,愣住。 刚刚解决了四宗案件的夏洛克和华生正在苏格兰场,雷斯垂德探长的办公室。 看完图片,夏洛克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放在办公桌面上。 雷斯垂德看到,是一栋别墅的照片,但他认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华生却跟夏洛克的反应一样,惊讶地怔住了。 “这是……尼日斐花园。” 图片上那栋古老气派的建筑正是尼日斐花园,这个提示,太有深意了。 “哪里?尼什么?”雷斯垂德探长一头雾水。 这时候,放在桌面上的粉红色手机响了。 夏洛克静静地看了几秒钟,然后探手,按下免提键。 办公室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听筒另一边,传来对方打招呼的声音。 “he11o,夏洛克。” 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雷斯垂德听来,至少这名人质,比前面几位镇定多了,除了有些沉重的喘息声,并不见多少慌乱,更没有哭。 但夏洛克和华生的表情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夏洛克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闭了闭眼睛。 华生则直接,只是抵在下颏上的双手,已经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 短暂的停歇后,寂静的办公室内再次响起安妮轻柔的声音。 “你玩得很尽兴,不是吗?但现在我突然很想看看,你伤心,是什么样子。” “我为什么要伤心?”夏洛克的声音一直毫无起伏。 对方说:“容许我先道歉,你的……小女朋友不太配合,所以我不小心让她受了一点伤。但请放心,她还不会死——至少现在还不会。”安妮在“小女朋友”这个称呼上顿了一下。 夏洛克答得毫无犹豫:“她不是我女朋友。” 桌上的粉红色 分卷阅读46 手机陷入沉默,像是在无声的表达着某种情绪。 “哦,夏洛克。说得这么直接真的好吗?我隔得老远都感受到,一个被拒绝的,女孩的,伤心了。” 这一句,听得出来,电话里的人想尽量复述的平稳一些,但显然并不成功。 一旁的华生听得有些焦灼。 终于进入正题。 “这一次,我已经直接给出谜底。来接你的女孩回家吧,夏洛克,相信不需要我限制时间你也会尽快赶来,不然你脆弱的小女友可能等不到见你最后一眼了。 “虽然我并不介意你那些警察朋友,但你我都知道,他们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别让他们跟上来碍手碍脚,夏洛克,这可是一次跨世纪的私人聚会。” 除了雷斯垂德,夏洛克和华生都很明白,“跨世纪”这三个字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电话挂断。 “谜底是什么?尼日斐花园吗?”华生迫不及待地发问,“安妮在尼日斐花园?” 夏洛克没有回答,直接起身。“先去她的公寓。” 夏洛克和华生直接打车去安妮打工的餐厅,雷斯垂德和其他警员也匆忙开着警车紧随其后。 华生在一楼餐厅询问安杰洛,安妮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夏洛克已经迈着长腿上去二楼。 门锁着。夏洛克锐利的目光在门口四周扫过,然后右手伸进西装口袋,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 开门的时候正好被上楼来的华生看到。 “你怎么会有安妮的房门钥匙?”华生诧异问道。 “我自己配的。”夏洛克平静又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推门,进屋。 无言以对的华生:“……” 小小的公寓,安静整洁。客厅尽头,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了,房间里都是清冷的凉意,窗户开着,冬日凉风从洞开的窗口吹进来,白色的窗帘被高高扬起。 夏洛克走过去,双手撑在窗台上向外探头。窗户外面,是一道消防楼梯。凶手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并且将人劫走的。 “安杰洛说,安妮没有在楼下餐厅出现过,今天轮到她休息,所以大家也并没有在意,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华生说完,有些担忧地观察了一下夏洛克的表情。虽然看到的还是一样的冷傲淡漠,但是,医生觉得自己还是察觉到了某种紧绷的情绪。 夏洛克“嗯”了一声。从窗口退开,视线扫过整个客厅,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卧室也是小小的。窗帘掩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夏洛克看都没看一眼,伸手准确的拍开房门左边的电灯开关,动作熟练的简直让人怀疑他并不是第一次光临这间卧室。 室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上的被子铺得很整齐。白色的枕头旁边,放着一条叠起来的蓝色围巾。 夏洛克的目光在那抹蓝色上面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很快移开,扫向其他地方。 床头位置有一只打碎的茶杯。 四周的墙壁是白色,没有贴墙纸,所以上面那一块红色血迹就非常明显,乍一看去,简直触目惊心。 华生张了张嘴,夏洛克却已经走过去。 他没有说话,摘下手套,在那块血迹的边缘,轻轻抚摸了一下。 “夏洛克……” 华生刚刚开口,夏洛克已经重新转过身,戴上手套,极快的向门口走去。 “走吧。” “去哪?”华生急忙追过去,“尼日斐花园吗?” 夏洛克脚下不停:“查茨沃斯庄园。” 哪?一个陌生的名字。 仿佛知道华生的疑惑,夏洛克换了另一个更让人熟悉的名字解释了一遍。 “彭伯里。” 位于德比郡的查茨沃斯庄园,是英格兰最美的庄园之一,同时它也是电影《傲慢与偏见》中彭伯里庄园的拍摄地。所以,这座庄园,也被称为达西庄园。 安妮确实在查茨沃斯庄园。而且就在宽敞宏伟的大厅里,四周所有的装饰和华丽精致的壁画她都太熟悉了。 如果不是被捆绑着的手脚,和额角隐隐作痛的伤口,她会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19世纪。 窗外的日光一点一点西斜,安妮的手脚渐渐变得麻木,再感觉不到酸疼。只是头脑有些昏沉,像被什么拽着,不停的往下坠。 安妮强迫自己抬头,模糊看到,玫红色的落日余晖,照射在华丽的拱形窗格上,看起来异常唯美幽静。 耳边再次响起那道柔和的嗓音时,安妮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你真是让人欣喜,安妮德波尔小姐。比起其他那些哭哭啼啼的人质,你令人舒心多了。”耳机里,莫里亚蒂的嗓音持续不断地传过来,“请相信,这是我出自真心的称赞。” 安妮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不要紧张,德波尔小姐。我一点都不想伤害你,你知道自己多么珍贵吗?生活在21世纪的19世纪贵族小姐。夏洛克居然会同意你一个人住在那栋简陋的公寓里,哦,还有你的工作,餐厅女招待,我们尊贵的达西先生会怎么想?我打赌,他一定会心疼的睡不着觉……” 听他提起达西,安妮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只是尽量压抑着情绪,不让脸上泄露出太多表情。 但是对方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绪起伏,语气变得更轻和了:“放松点,亲爱的安妮。你的身体病弱的就像失去生机的落叶,我可不希望你在夏洛克赶来之前发生什么意外,毕竟,我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莫里亚蒂的声音变得兴奋和高昂起来,带着跟夏洛克截然不同的温和又目空一切的高傲。那些声音持续不断的通过耳机,滑进安妮的耳膜。 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而莫里亚蒂也表现的对此毫不在意。 “好吧,冷淡的小姐,让我们接通福尔摩先生的手机,看看这位拯救公主的骑士走到哪里了。” 安妮不想让对方看到他提起夏洛克时自己的异样,但是显然她伪装的非常不成功。 耳边传来有些轻蔑的笑声,虽然他的言语和声音听起来像是说着情话的情人。 “哦,安妮,你的表现可太让人伤心了。你知道,我绝对比夏洛克更喜欢你,而且,也许也比他更了解你。你不应该如此偏心。” 安妮没有吱声。与其说她不想说话,或者没有力气说话,不如说,她不敢说话。 她没有莫里亚蒂或是夏洛克那样的高智商,更没有应对现在这种状况的经验,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是不是就会给自己,甚至给,夏洛克,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除非莫里亚蒂威胁她必须说话。 “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德波尔小姐?”莫里亚蒂收起自己的兴奋,嗓音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甚至带着轻笑 分卷阅读47 ,“你什么都不问。要知道,你的福尔摩斯先生在游戏开始的时候还问过,‘我是谁’,‘我为什么这么做’……等等无聊的问题。可是你,什么都不问。让我猜猜——你什么都知道,对吗,我亲爱的安妮?” 随着他越说越多,安妮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但对方却一直表现的友好而愉悦,似乎他们聊得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话题。 如果不是她被紧紧绑缚在椅子上,安妮相信,她大概已经瘫软地坐不住了。即便现在,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这就是智商差距吧。她说话,或者沉默,在对方眼里只是形式不同的回答而已。 愉快地欣赏了片刻她的挣扎和窘迫,莫里亚蒂终于重新拨通夏洛克的电话。 “好了,安妮。跟你的福尔摩斯先生好好谈谈吧,你看,我说过了,你是我最偏爱的。”说完这句话,安妮耳边恢复沉寂。 莫里亚蒂竟然真的放任她和夏洛克随意交谈…… 可这却让安妮更加不安了,因为从另一方面看,这也是一种强大的自负和笃定。 他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真像莫里亚蒂说的那样,她什么都知道就好了。可事实上,从她出现开始,剧情早就改变了。除了他们各自的身份之外,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另一边,手机铃声已经响了,过了几秒钟才被接通。 安妮立刻听到夏洛克低沉有力的嗓音。 “我在路上。” 她知道,这句话,他是说给她听的。 安妮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她应该为这句话感到高兴吗? 安妮闭了闭眼,忍过这一阵酸涩又温暖的悸动。 过了几秒钟,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抬头望去,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沁凉的夜色蛰伏着身体,悄无声息的向整片大地拥抱过来。 …… 第31章 莫里亚蒂的电话打过来时,夏洛克刚刚在一个路口成功甩开身后的雷斯垂德和其他警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华生医生惊魂未定地摩挲着,把安全带紧紧勒在自己身上。 上帝保佑,他发誓,绝对再也不会坐夏洛克开的车了。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响起来的时候,夏洛克的手正按在方向盘上。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出市区,广阔的田野在道路两边平铺延伸。他白皙英挺的侧脸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夏洛克伸手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免提键,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上。 他表情淡然地看着前面的路况,开口说:“我在路上。” 夏洛克没想得到回答,他知道她只能转述莫里亚蒂的话,但是他却得到了回应。 一声极轻的“嗯”。 夏洛克立刻听出来,那完全是安妮的情绪和声音。 他马上转头看了一眼那支粉红色的手机,仿佛能透过那里看到关于她的什么信息。 华生脸上也露出疑惑担忧的神色。他们都不会忘记,前天的一名人质,因为透露了有关莫里亚蒂的信息,在他们准备实行营救的一刻,被炸死了。 “安妮?……”华生犹豫地开口,在心里默默祈祷,你可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听筒另一边,安妮答应了一声,然后说:“他说,我可以跟你们交谈。” 华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抬头去看夏洛克。即便没有夏洛克惊人的推理能力,华生也能想到,这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跟这位莫里亚蒂先生碰面了,所以安妮是否会泄露有关他的信息已经不重要。 “你还好吗,安妮?你受伤了吗?”反应过来后,华生马上主动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华生医生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夏洛克的“读心术”技能,他几乎凭着本能察觉到,这些问题大概是夏洛克此刻迫切想知道,又绝不会自己主动去问的。 安妮很据实的轻声回答:“我没事。只有额头一点轻伤,其他都很好。” 夏洛克始终没有说话,很专心在开车。华生一直有些小心翼翼,不敢问安妮太多问题,似乎担心哪一句没说对,让安妮像上一位受害者一样被炸上天。 听筒内外安静了一瞬。 然后安妮突然开口。 “夏洛克……” “嗯。”他很平淡的回应。 安妮看着已经完全落至地平线下面的夕阳,整个客厅开始迅速的昏暗起来,也更加显得寂静。 她一个人坐在冰冷僵硬的椅子上,感到全身酸软无力。 “对不起……”这句在她心里酝酿良久的道歉,终于在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情形下说出口。 她不是为这次的绑架向他道歉,而是,这一个多月来自己的无理取闹。她知道他在默默地看护着她,甚至为她安排好一切。他是从来不会容忍任何人的人。 她或许该为他对自己的特别而高兴和窃喜,但事实上,她感觉非常糟糕,而且内疚和羞愧。 她觉得自己喜欢夏洛克。可事实上,她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反而是他,他在悄无声息地照顾她的“坏脾气”。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一个温柔的好女孩,可是她却没有拿出足够的温柔给这个她心里最喜欢的人。 “嗯。”安妮很快听到了他的回应,仍然是低沉悦耳的嗓音,十分通情达理地说,“我原谅你了。” 副驾驶上的华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人。 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一个被绑架的可怜姑娘,而且对方还明显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受到牵连。更不用说,他还对这位姑娘存了些不能言说的复杂情绪。老天,他的情商还能更低一些吗? 但安妮却无声地笑了。她知道,他明白她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眼眶有些润湿。 “夏洛克,”安妮听见自己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上一世是病死的?” 安妮觉得自己大概意识有些朦胧了,不然她不会现在说这些事情。她知道,虽然耳机的另一边安静下来,但莫里亚蒂一定时刻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的声音很轻,但夏洛克这次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 过了片刻,他才回答:“没有。” 确实没有。在浪博恩时,她只告诉他,自己意外死于二十二岁。但夏洛克自己可以猜到。 安妮说:“癌症。”她静静微笑,“很痛苦,我努力了五年。但最后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夏洛克沉静又倨傲地说:“这次不需要奇迹。我可以救你。” “嗯。” 冬季的夜晚,来的很快,安静而冰凉。黑色的越野车快速而平稳的行驶在夜色中。华生几乎都不忍心看夏洛克了,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冷凝。 分卷阅读48 “夏洛克……”过了很久,安妮才再次出声。 车厢内太安静了,所以夏洛克很轻易就听出她有些沉重和急促起来的气息。 “我在这里。”他低声回答。 “我的呼吸器就在,口袋里。” 夏洛克知道她有哮喘。华生也知道。他终于忍不住看向夏洛克——呼吸器就在口袋里,但如果她能拿到的话,就不需要特意说出来了。 夏洛克当然也想到了,所以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无法开口。 安妮喘息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可是,我……我被绑住手脚,拿不到。”她的语气带着些虚弱的委屈和可怜。 “我帮你拿!”夏洛克极快地说道,“我马上就到!” 但是说完,他的语速却又慢下来,甚至直接将手机拿起来,凑到唇边:“安妮,我马上就到,我保证。你坚持一下——为我,可以吗?”后面一句几乎称得上轻柔。 这简直一点都不像夏洛克了,但是这一次,华生没有再觉得惊奇。 “好……夏洛克。”她似乎在笑,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想答应。但是声音已经非常轻,只是反复叫他的名字,“夏洛克……夏洛克……”怀念的,眷恋的,温柔的。她都一个多月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啊。 福尔摩斯先生表现出难得的耐心,每一句都不厌其烦的答应。 最后她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夏洛克,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 他立刻接话:“你说。我很想知道。” 安妮就真的声音轻柔地说:“夏洛克……我真的真的很喜欢……” 但最终归于平静。 “安妮。”夏洛克只喊了这一句,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没有得到回应。他不再出声,只是瞬间将油门踩到底,脸上一片冰凉。 她真的很累,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但是她沉重的眼睑刚刚阖上,却又马上睁开。 因为有一道无比柔和的嗓音在她耳边说: “我亲爱的安妮,我很抱歉,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如果你现在‘睡’过去,我保证,夏洛克和他养的那只宠物医生一走进彭伯里庄园的大门,就会被我安排在四周的狙击手打成筛子。” 所以,莫里亚蒂并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很了解安妮。知道什么样的威胁对她最有效。 安妮艰难地喘息着,心脏的剧烈跳动声响在耳边,几乎让她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听到莫里亚蒂的威胁。 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强撑着眼皮,用力咬紧下唇,直到口腔里都尝到了甜腻的铁锈味。 时间仿佛被冬日的寒流冻住了一般,变得异常安静而缓慢。她努力着,将昏沉的意识从泥潭里一次又一次踢打起来。 夏洛克,你来了吗? 不,不要来。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 安妮的意识昏沉起伏,但每一次马上就要跌入彻底的黑暗时,她又马上把自己逼迫起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她终于忍受不住,开始哭起来,细小的呜咽声,像被钉在扑兽夹上的幼兽,痛苦,绝望。 优雅华丽的房间里,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坐在沙发上,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杯红酒,慵懒闲适地盯着面前的显示器。 真是有趣,一只濒死的蝼蚁,却还拼尽全力地企图保护另一个人。 可怜又可爱的凡人们。 男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呜——呜——呜——”什么人挣扎呻/吟的声音。 被扫了兴致的莫里亚蒂在沙发上侧了侧身,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赫然是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用黑布蒙住眼睛,黑色胶带封住嘴巴的男子。 莫里亚蒂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嗓音柔和地说:“安静,亲爱的达西先生。还没轮到你上场。” 夜幕完全降临之后,夏洛克和华生终于赶到查茨沃斯庄园。 头顶寒星璀璨,亮若银河。庄园四周的山峦草甸,在夜色中静静绵延蛰伏。 那栋古老宏伟的建筑就矗立在眼前。夏洛克推门下车,长长的风衣下摆在暗夜中轻轻拂过,已经极快地向着庄园奔跑过去。 华丽的大厅,空旷寂静。安妮瘦弱的身体被绑在椅子上,如同一件精心准备的展品,被放置在大厅中央。 她低着头,夏洛克分辨不出她是不是清醒,但胸口微微起伏,至少还活着。 “安妮?” 这声轻呼不是夏洛克发出的,而是紧随而来的华生。 听到声音,低垂着头,如同丧失所有活力的女孩轻轻动了动。然后慢慢地,张开眼睛,向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华生松了口气。夏洛克沉静的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过,然后直接提步向大厅中央走过去,瘦削笔直的长腿沉稳有力。 安妮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夏洛克,你来了。 他走到她身前,先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她。她身上居然没有被绑着炸/弹,这让夏洛克有些意外。莫里亚蒂既然要继续这个游戏,应该不会轻易改变游戏的形式才对。 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安妮的脸上。她看起来真的非常糟糕,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就连总是明亮的淡绿色眼眸,也显得有些暗淡失去光彩。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上还挂着斑驳的血迹。 夏洛克面容紧绷,目光瞬间变得锋锐如刀。 他屈身蹲下,一句话没有说,摘下手套扔在地上,修长的手指突然伸过来,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轻轻抬起来,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她额头上红肿的血迹。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安妮坐在椅子上,很乖的一动不动,让他看。 他身上清凉的气息让人安心。 确定她除了皮外伤确实没事,夏洛克低头帮她解身上的绳子。只是神情还是紧绷着。 那张白皙漂亮的脸颊就在她眼前,安妮感觉到他的坏情绪。 “夏洛克,”她强撑着精神,轻轻开口,“你别不高兴,我刚才骗你的,你看到了,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嗯,”福尔摩斯先生凉凉地回应,“你想怎么说都行,安妮德波尔小姐。反正我们两个都知道,我可以瞬间看穿所有真相。” “真的吗?”安妮声音软软地问。 夏洛克头都没抬,显然不觉得这个愚蠢又多余的问题需要回答。 那么, “夏洛克……”她再次缓缓开口。 “嗯。” “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那双忙着帮她解绳子的手猛地顿住了。 安妮靠在椅子里,静静看着他冷峻的侧脸。 干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前帮忙的华生 分卷阅读49 医生:为什么觉得跟着来的自己完全多余?…… 片刻之后,夏洛克灵活的手指再次动起来。 绳子解开,他站起身,绝对的身高优势让他整个人显得傲慢又冷漠,但唇角有些温和的上扬。 他盯住她,缓慢地说了三个字。 “我知道。” 然后又俯身过来,从她口袋里拿出呼吸器送到她嘴边。 “所以,”他高高的身体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持平,灰绿色的眼睛里都是漂亮的闪光,低沉悦耳的嗓音说,“活得久一点,安妮,不然,就没有人像你这样‘讨厌’我了。” …… 第32章 安妮金黄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的贴在脸上,明亮的灯光下,本就细白的脸颊有一种苍白羸弱的美感。淡绿色的瞳仁沉静地望着他。 寂静长夜,星月无声。 然后,那双淡绿色的双眸中慢慢有了轻暖的笑意。 “好。”安妮说。 我会努力地活得久一点。也许我不聪明,能做的也很少,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着你,不让你孤单。也不让自己孤单。 “夏洛克。”一旁的华生突然出声。 安妮和夏洛克一起转头看过去,发现华生胸口有一个红色的小光点在晃来晃去。 气氛一瞬间绷紧。 夏洛克抬头,环顾大厅四周。 “多么让人感动的一幕,”二楼的阴影里响起一道温和的嗓音,“我真不想打断你们,但是,时间有限。” 夏洛克迅速看向二楼走廊。 阴影里,一个瘦削的男人慢慢走到灯光下。笔挺修身的昂贵西装,蓝色的印花领带系的一丝不苟。与他残忍冷酷的手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清瘦温和、毫无攻击性的外表。甚至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意,看起来优雅又高贵。 莫里亚蒂双手撑在华丽的金色栏杆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楼下大厅的三人。 “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夏洛克。”莫里亚蒂轻轻挑眉,“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我怎么可能缺席?我不止在,而且还为我们美丽高贵的德波尔小姐带回了一份礼物。”莫里亚蒂突然话锋一转,感兴趣地问道,“我真的很惊讶,夏洛克,你居然能忍住不把她身上的谜团全都挖出来?” 莫里亚蒂的目光落在安妮身上。 夏洛克也看向她。 安妮心头一阵阵发冷。什么“礼物”?什么“谜团”? “你的紧张和担忧对我不会有任何帮助,冷静下来,我不会让你有事。”夏洛克低沉又平淡的嗓音在夜晚空旷的大厅里,如同抚平燥意的清泉。那双沉静的灰绿色双眸对上她的。 安妮轻轻点头。 另一个旁观的人轻笑着打断他。 “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夏洛克。”莫里亚蒂语调真诚的提醒,“这个世界已经够无聊了,我可不希望失去你。但显然这并不是我说了算,我们交给可爱的安妮来决定,怎么样?” 没人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站直身体,走开了几步,安妮这才注意到,他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一个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缠满炸/弹的男人。 没人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除了夏洛克。他一早就看到被莫里亚蒂挡在身后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刻,夏洛克幽深的双眸还是急剧收缩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新出现的“炸/弹人质”,而是安妮的反应。 在看清那个椅子上的人以后,安妮的心狠狠颤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完整的说出那个名字。 居然是……达西! 这就是莫里亚蒂说的“礼物”?! 安妮看到,达西闭着眼,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但显然这样的姿势,还有僵硬的椅子并不舒服,他轻轻蹙着眉心,脸色显得异常苍白。 一旁的华生惊讶开口:“怎么会是……达西先生?!” 是,安妮也很想知道,怎么会是达西?! “no,gain(现在,游戏开始)。”莫里亚蒂愉快地宣布。 “你口袋里的勃朗宁19a1可以拿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看来的你创意已经枯竭了。”夏洛克从善如流地举起枪,平静地讽刺道。 莫里亚蒂一直走到距离夏洛克和安妮几步远的地方,轻笑着说:“淡定,夏洛克,你的自信也许很快就会被打脸。要知道,在这个游戏里,你可能会成为被炮灰的男配角。只在我们小安妮的一念之间。” 安妮和华生也许是唯一还不知道这个游戏怎么玩的人。 而早已经洞悉莫里亚蒂意图的夏洛克,只是紧紧握着手里的手/枪。虽然他心里明白,这把勃朗宁此刻并不能救下所有人。 “e11,”莫里亚蒂很耐心很温和地给予解释,“非常简单,亲爱的安妮。显然,我们的生活总是很难十全十美,比如现在,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两个人中,你只能选择一个。” 什么? 安妮大脑有些空白地看着面前的人。 “还不明白?”莫里亚蒂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皱眉,“意思就是,他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由你决定,安妮。” 由你决定,安妮。 对面的人,说得轻巧而随意,仿佛只是让她决定晚餐吃什么。 安妮的心弦紧绷得像是要从中间断开。窗外,夜黑到发紫,星星遥远的只剩下细小的白点。这个险恶的夜晚,无穷的黑暗要把人整个吞噬。 她只是一个渺小普通的人,哪怕她活了两辈子,还是一样的渺小普通。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任何人? “夏洛克……”安妮低哑着嗓子看向他。 听到声音,夏洛克手中的枪仍然稳稳对着不远处的人,但视线慢慢转过来, 分卷阅读50 看了她一眼。 他灰绿色的双眸中,有一种安妮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着,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夏洛克,”莫里亚蒂突然沉声提醒,“不要打乱我的游戏,不然这一次你的小女孩可不只是撞破头那么简单了。” 又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晃动着落在安妮的额头上。 夏洛克抿紧双唇,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枪口下的那个人。 “eon!”莫里亚蒂的声音变得平静,余光都没有再往安妮的方向瞟一眼。 他说:“我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安妮看着他坚毅冷漠的侧脸,眼泪一下涌出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德波尔小姐,我还赶时间。很简单,给我一个名字,然后我们的游戏就结束了。”主导着这一切的人,还在语气轻快的催促。 他知道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安妮慢慢擦干脸上的眼泪,转向莫里亚蒂:“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谜团吗?”她用力掐着掌心,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理智,“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只要他们都活着离开这里。” 莫里亚蒂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然后笑意加深:“你是在跟我谈条件吗,德波尔小姐?” 安妮说:“是。” “好吧,”莫里亚蒂为难地说,“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如果我真的想知道你那些可爱的小秘密,再用他们两个活下来的那个威胁你不就可以了?” 安妮一怔。 她咬牙说:“不管他们两个谁死了,我发誓,都不会再说一个字!” 莫里亚蒂沉思片刻,然后点头,笑眯眯说:“ok,这个结果我也可以接受。” …… 安妮心里,彻底冷下来。 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因为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把这一切当做游戏,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安妮如同冻僵了一般站在原地,头脑晕沉。她真希望自己这时候可以晕过去,可她僵硬的意识却始终清醒着。 她以为这样煎熬了很久,其实不过几秒钟——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时间。 直到,她突然听到一声:“别哭。” 夏洛克就站在她身边,轻轻说出这两个字。 而安妮,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在不停的流下来。 然后,夏洛克突然把手里的枪收了起来。 他微微侧身,低垂的目光看着她,他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更显得剔透深邃。 安妮突然想起他的小提琴,想起他为她拉的门德尔松。还有他穿着蓝色的丝绸睡衣,顶着乱蓬蓬的卷发坐在沙发上的样子。 他会垂着眼睛,不高兴地对她说,看来你不光有睡眠问题需要解决,身体协调能力也非常让人担忧。可他也会低声告诉她,你不需要变得更聪明了,安妮,这样就很好。 他会因为她任性地喝了一点酒而生气,也会因为她一句小小的夸赞重新高兴起来…… 她的夏洛克…… “哦,无聊的人。”莫里亚蒂不耐烦地说,“你们难道还要亲亲抱抱吗?给我一个名字!现在!!”这个喜怒无常,有着反社会人格的咨询罪犯,暴躁地大喊起来。 “达西。”安妮轻声吐出一个名字,“我要达西活着。” “安妮!”华生惊诧的声音响起。 莫里亚蒂露出幽深的笑意:“绝好的选择,德波尔小姐。这真是一个绝好的选择!” “希望你们已经说过再见了。”莫里亚蒂抬起右手,然后在半空中轻轻挥动了一下。 一个跳跃着的小红点出现在夏洛克胸前,轻微的破空声传来。 作为犯罪界的帝王,莫里亚蒂真的是毫不拖沓。 “no!夏洛克!”华生向这边跑过来。 安妮轻笑,华生医生,你离得太远了。 她维持着这个笑意,猛地伸手拉住夏洛克的手臂,然后整个人扑过去,抱住他。 夏洛克,你真的知道我的选择吗?我怎么可以让你死? 可是,她扑向他的瞬间,就感到他有力的胳膊立刻拥住她。他抱着她,转了个身,大衣下摆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轻盈的就像是一个舞步。 安妮看到,他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凉薄的唇角轻轻地向上勾了一下。有些愉悦,有些了然,还有些仿佛赢得了什么一般的倨傲和得意。 是的,他当然知道她的选择。 不! 安妮瞬间心中剧痛。可是她被他箍在温暖的怀抱里,动都动不了。 子弹没入他的身体。安妮感觉到,他高大的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又马上站稳了。 …… - 安妮和华生一直在医院里守到凌晨。 后来麦考夫也来了。 他站在走廊里,黑色长伞的伞尖不悦地在地板上敲了一下,冷冰冰地看着安妮苍白的脸色,说:“好极了,德波尔小姐。这是夏洛克伤得最重的一次,在认识你之后。” 安妮的喉咙完全被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麦考夫,”华生不忍地为她辩驳,“这并不能怪安妮,事实上,她也是受害者。” 麦考夫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安妮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整个人都在轻微的颤抖。 从夏洛克中枪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思绪就有些恍惚,现在仍是如此。某些瞬间她会突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然后她想起来,夏洛克受伤了,流了很多血。 他直到被抬上救护车,意识都是清醒的。那颗子弹并没有打中他的心脏,而是打在左肩。安妮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但当时莫里亚蒂兴奋的惊呼起来,为这场游戏意想不到的转折而高兴。 他甚至让安妮再选一次。 不可能! 安妮绝望的用手按住夏洛克肩膀上的伤口,企图阻止那些不停涌出的红色液体。但是没有用,它们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还带着他暖热的体温。 他的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整个抱在怀里。相比她的慌乱,夏洛克就镇定多了,甚至是愉悦的。 安妮记得,他似乎在她发顶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嗓音轻快地说:“我赢了。” 安妮不知道他赢了什么。 留在他身体里的那颗子弹似乎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只有安妮能够感觉到,他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在一点点加重。 他重新举起枪,但这次枪口却对准了二楼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达西。或者准确的说,是对准了达西身上的炸/弹。 他说:“我想,这一次我可以帮她做出选择了。” 如果没有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安妮不知道他们昨天会不会都死在彭伯里 分卷阅读51 庄园。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华生和麦考夫立刻迎上去。 安妮努力站直身体,听到医生说,病人身体里的子弹已经取出,没有伤及要害,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现在还没有醒,你们可以去看看他,但不要打扰太长时间,病人需要休息。” 华生和麦考夫道过谢,一起走进病房。 安妮又靠着墙壁站了一会儿,才终于积蓄起足够的力量,慢慢走向病房门口。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安妮看到,夏洛克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卷曲的头发软软的垂在额头上。闭目沉睡的样子少了些平日的冷漠尖锐,多了些柔软温和。只是脸色很苍白,让人意识到,他不是真的在睡觉,而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安妮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脆弱的模样。 她难过的闭了闭眼。 华生开门出来。他看了看安妮的样子,她看起来憔悴虚弱的简直比夏洛克还像病人。 “安妮,你确定不需要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吗?你看起来不太好。”华生担忧地说道。 安妮摇头:“我没事。” 华生犹豫了一下:“那我带你去旅馆。你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房间,洗个澡,并且好好睡一觉。” 安妮本来想拒绝,但是她看到自己手上的血迹。不止手上,她的衣服上也布满了斑驳的血痕。这都是夏洛克的血。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安妮终于轻声说,“你留在这里,陪着他。” 安妮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夏洛克还没有醒。 麦考夫确定夏洛克没有危险后已经离开,华生还留在病房里,坐在椅子上,疲惫的趴在床边睡着了。 安妮站在门口,把额头贴在窗玻璃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张苍白熟睡的脸。 然后,她慢慢走出了医院大门。 起雾了,既轻柔又冰冷的薄雾。冬季的清晨,寒凉的空气像是能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钻进来。 时间尚早,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安妮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安妮记得,她是在四岁的时候第一次来的彭伯里庄园,那时候老达西先生和夫人都还在世。 比起罗辛斯的奢华,彭伯里庄园多了几分避世般的娴静和优雅。安妮非常喜欢彭伯里。她的母亲,凯瑟琳夫人,不止一次告诉她,她以后会是彭伯里的女主人。 那时候,安妮对母亲这个有些傲慢和专/制的论断,总是笑一笑,不予回答。 安妮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极力的想让她嫁给达西。因为达西是一位善良又优秀的绅士,哪怕他并不爱她,也会善待她。 这大概是一个母亲能做的最好的安排了。 只是,这里没有达西,也没有她的母亲了。 至于昨天那个突然出现的“达西”……他并不是达西。他当然不是,只不过跟达西长得极为相似而已。 夏洛克或许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吧。 她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让他挨了一颗子弹。 还有达西……即便从安妮三岁开始对他有记忆算起,他们也认识了十五年……而她居然把他认错了。如果达西知道,恐怕会非常生气。 安妮一边轻笑,一边却湿了眼眶。 她会认错,是因为太想在这里有自己的家人了吧,哪怕只是一个。所以莫里亚蒂把“达西”作为“礼物”送到她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 然后她的冲动和愚蠢带来了血的代价。 天际尽头开始出现微弱的亮光,只是薄雾还未完全散去。 安妮站在彭伯里庄园外面的草坪上,远处就是浓密的树林,枞树枝叶在薄雾中隐约可见。这种常绿植物,让整片山丘在寒冷冬季仍是翠绿盎然。 达西号称拥有半个德比郡的身价丝毫都不夸张。单单彭伯里庄园就占地1ooo多英亩,相比豪华气派的住宅,外面的庭园、山丘和草场是以前安妮和达西兄妹最喜欢的地方。 春天,这里的山坡上会开满漫山遍野的蓝铃花。他们在草地和山坡上跟羊群一起散步,或者野餐,看书,画画,甚至午睡…… 想想真的让人难以置信,眼前这些古老的大树里面,也许有三棵是她和达西,还有乔治安娜一起种的。是在她六岁那年。如果那些小树苗一直活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岁的高龄了…… 但是这里还是有些不同的,安妮已经无法分辨那三棵树在哪里了。或者根本没有。这里跟她认识的那个彭伯里,并不是同一个…… 安妮抚了抚胸口,不让自己的思绪向悲观的方向发展。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安妮受惊回头,就看到一道瘦削挺拔的熟悉身影。 他一直走到她身边,停下。双手收在大衣口袋里,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他左肩位置昨天刚刚挨了一枪。 安妮的视线一直紧跟着他。 夏洛克当然察觉了,站定后,波澜不惊的灰绿色双眸,淡定地看了她一眼。 安妮瞬间回神:“你……你现在可以离开医院吗?”几个小时前他还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显然,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我就站在这里。”夏洛克平静地回答道。 但安妮看到的却是,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所以他刚醒,就来找她吗? 如果她知道他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她,她会一直守在他病床边,不离开一步。 安妮抿了抿唇,忍下喉咙口的一阵哽咽。 她朝他靠近了两步,细白的手指捏住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夏洛克低头瞥了她一眼。 安妮眼睛里闪着水光,仰头望着他:“夏洛克……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跟她对视的目光平静到近乎冷漠。 安妮先窘迫地收回了视线:“也不是一定要……我是想说……我……” 她的声音停住了。 眼前光线一暗,鼻腔间闻到熟悉的清冷气息,她的脸颊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暖意。 他抱住了她。 他黑色的长风衣敞开着,像是把她整个裹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妮的脸烧起来,但是很快静下来,因为她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平稳而有力。 头顶上突然响起他略带不满的低沉嗓音:“以后我每次抱你,你都要哭吗?” 安妮愣了一下,然后才感觉到,他胸口的衬衣,被浸湿了一小块儿。嗯,上次好像也是这样。 她正要说话,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什么? 以后每次抱你…… 刚刚平息下来的呼吸,又有些紊乱起来。 过了一会儿,安妮抬手,轻轻摸了摸他胸口洁白的衬衣,昨天,这里几乎被鲜血染透。 那 分卷阅读52 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会死。 “对不起,夏洛克……”安妮有些艰涩地开口。 她没有看到,那个轻轻拥着她的人,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浅笑。 “我想这表示你欠了我一次,德波尔小姐。” “嗯,你想我怎么还?” “很简单。”他尖尖的下巴在她头顶上轻轻压了压,难得的慢下来语速。 他说:“安妮,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安妮没有立刻说话。但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抱着他的手臂也更加用力,但是马上想到不能弄疼他的伤口,又松开了些。 半晌,她说:“好。” 轻暖的呼吸打在他胸口上,微痒。 天色已经完全亮起来,只是仍然有些阴沉,太阳躲藏在云层后面,空气里仿佛有一层薄薄的水气。来自北大西洋的寒流,穿越过树林,草坪,村庄,河流,还有亘古不变的时光,从19世纪默默的吹拂至今。 安妮突然想起梵高的一句话。 这位天才的画家曾在写给弟弟的信上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能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火,我快步走过去,生怕慢一点他就会被淹没在岁月的尘埃里。” 安妮想,夏洛克对她来说,就是这样身上隐藏着美丽火焰的人。 她带着她的热情,她的温和,她的挣扎和矛盾,以及对这个陌生世界的彷徨,对爱情的懵懂和想往,走到他身边。走得磕磕绊绊。 她站在尼日斐花园夜晚昏暗的客厅里,对他说:“你好,福尔摩斯先生……” 从你好开始,有了后面的一切…… 世界那么大,我们能遇到对的人已经不容易。而他们,却是跨越了两百年的时间和空间才得以相遇。 她真想告诉妈妈、达西、乔治安娜,还有她所有善良又可爱的朋友们,她遇到自己爱的男人了。 他们真的可以放心,她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还好,她没有丢失他。她会好好爱他,也好好爱自己。 她一直都应该这样做。 她知道,他们一定会为她高兴,并且祝福她。 妈妈,达西……你们也能好好的吗?要少想念我一点……… 第33章 安妮和夏洛克返回医院,他肩上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 医生帮他重新换药,安妮和华生站在旁边看着。 夏洛克靠在病床上,一句话没说,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但安妮知道,他一定特别疼,因为他脸上血色褪尽,额头上卷曲的头发都被汗打湿,脆弱的垂在眼睛上方。 安妮看到,洁白的纱布被红色的血液浸透。她的指尖颤了颤。 医生正要拆下被血浸湿的纱布,夏洛克突然出声了。 “安妮。”他的嗓音还是冷冷的,听不出什么不同。 嗯? 安妮抬头,红彤彤的眼眶对上他漂亮的灰绿色眼睛。 他抿了抿嘴唇,然后说:“出去。” 见她没动,夏洛克接着说:“坐到门口的凳子上,我不叫你不准进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安妮点点头,赶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匆忙转身出去了。 夏洛克一直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被关闭的病房门挡住。察觉到华生的视线,夏洛克转过去,不满地说:“你也要先出去吗,约翰?” 华生医生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我想并不需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被你的伤口吓哭的。” 夏洛克轻哼了一声,难得的没有反驳。 华生知道夏洛克从来不会认输,他现在不反驳并不是不想,而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安妮一直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身后的病房门终于打开的时候,她连忙站起来。 医生很严肃的告诉她,病人必须住院,而且不能再随意走动,以免伤口再次裂开。 安妮答应下来。 但安妮对医生的这个承诺到了病人这里却很难遵守—— 夏洛克拒绝住院,而且表现出绝无仅有的固执和倔强。无论是安妮还是华生,都不能说服他。 安妮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很无奈,她说:“夏洛克,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更何况他不是简单的生病,而是枪伤。 “请问你几岁了,福尔摩斯先生?”安妮轻哄着问他。 执拗的福尔摩斯先生一本正经回答:“27岁,已成年。这意味着我完全有能力和权利做出自己的决定。”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就要行使自己的权利——我-不-要-住-院!” 安妮:“……” 她看向华生,希望他能劝服自己的搭档。 华生对此并不抱希望,他显然将安妮对夏洛克的影响看的很清楚,如果夏洛克连她的话都不听,自己的意见恐怕会更加被忽略。 但忠厚的华生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夏洛克,我认为你应该听从医生和安妮的意见,你伤的很重,任性的后果会直接影响你的康复。” 伤口的疼痛,加上刚才医生离开之前说不能剧烈运动,最好连床都不要下等等一大堆的医嘱让夏洛克的心情很烦躁。 听完华生的话,他直接大声喊:“我不要住院,就是这样!谁说都没有用!” “为什么?”华生问,“你知道,就算你回到贝克街,这两个月也不可能接任何案件,除非你的枪伤恢复。” “没有为什么,”夏洛克烦躁地说,“因为我不想!如果这还不够,再加上,我不喜欢医院可恶的味道!足够了吗?” 华生知道,他完全是无理取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老天!是谁恨不得天天住在巴茨医院的实验室里?那简直是他第二个家!连他们厨房的饭桌都被改造成一个小型的试验台,还有他们的冰箱,简直就像…… 不行,他不能回忆那些不愉快的片段。 安妮倒没有多想,不管夏洛克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医院,她都不希望他感到一点不舒服,或者不愉快,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样任性。 安妮有些为难地看着病床上的人,他现在的表现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甚至还故意把脸扭到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他们。如果不是他现在一动伤口就疼得厉害,大概会直接转身,留给他们一个后背。 他头上的卷发被他折腾的有些乱蓬蓬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安妮心里有些暖,有些软。 她轻声说:“我知道,我也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我之前在医院住过五年……那是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夏洛克卷卷的后脑勺对着她,蹙了蹙眉。 “可是,你能不能坚持 分卷阅读53 一下?”安妮嗓音柔和的跟他商量,“我保证,就一周,可以吗?” 这次没有立刻遭到斩钉截铁地拒绝。 过了几秒钟,一个很不高兴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 “三天。”他说。 安妮笑了:“好。” 然后,福尔摩斯先生就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 最后,连麦考夫都忍不住跑来围观了一下傻弟弟的养病日常。 两位福尔摩斯先生都更加深刻的认识到,女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也最危险的生物。 安妮向餐厅请了假,专心照顾生病期间的夏洛克小朋友。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也会经常来看他。 后来,安妮猛然发现,华生和哈德森太太来的少了。 当然,安妮一定不会想到,那是因为华生和哈德森太太来探望病人的时候,只要她不在,那位年龄维持在“六岁”的病人,几乎每隔十分钟就会问一句,“安妮呢?” 华生医生和哈德森太太纷纷表示,自己的感情受到了很大伤害。 这天,安妮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隔壁病房的汤姆大叔气鼓鼓地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象棋盘。 安妮紧走了几步迎过去,笑着问:“怎么了,汤姆?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汤姆大叔轻哼了一声,气愤地说:“我再也不和夏洛克玩了!” 说完,老人不等安妮回应,抱着自己的棋盘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病房。还赌气的把病房门甩的震天响,恐怕某位始作俑者感受不到他的怒气。 好吧,安妮想,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推开门,安妮一眼看到,那个始作俑者正一脸淡然的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姿态优雅的翻看。 天气很好,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口滑进来,照到他白皙的侧脸上,他纤长的睫毛也被染成漂亮的金色。 虽然每天都要表达一遍自己的不满,但夏洛克恢复的很好。现在,他又精神满满的在她身边了,倨傲的,冷淡的,微微抿起的双唇又显得有些孩子气。 安妮心里有些轻暖,也有些后怕的轻颤。 听到开门声,夏洛克头也不抬地说:“老汤姆又向你告状了。”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安妮轻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到他旁边。 她看到他的头发还有些潮湿,大概刚洗过不久。便又起身,走去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出来。 一抬头,看到某人已经很自觉的放下手里的书,在椅子上坐好了。 安妮有些好笑的牵了牵唇角。 这不是她第一次帮夏洛克吹头发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伤口疼得厉害,根本没办法自己洗澡洗头——安妮真的无法想象,第一天的时候,他是忍着怎样的疼痛赶到彭伯里庄园去找她。 安妮建议华生医生帮他洗,夏洛克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看着他坚持自己走进卫生间,安妮焦急地说:“如果你不让约翰帮忙,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夏洛克停下来,双眼灼灼地望着她,似乎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行性。 安妮反应过来后脸爆红,一把将华生和他推进卫生间,并且说:“让约翰帮你,夏洛克。不然我会生气。我是认真的,如果你的伤口再裂开,我真的会生气!” 夏洛克又看了她几秒钟,似乎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妥协了。 华生医生帮他洗了头发。最后,安妮觉得夏洛克简直像是从卫生间逃出来的,卷卷的发梢还滴着水,就像一只不幸落水的可怜又可爱的大公猫。 他威胁地瞪了她一眼,虽然搭配着当时的造型,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异常可爱。 显然华生也觉得这样的夏洛克非常罕见,两人又惊奇地欣赏了一会儿。 夏洛克大声的表达他的不满,并且指责他们虐待病人。 最后安妮终于从卫生间拿来毛巾和吹风机,耐心的帮他把头发擦干吹好。 夏洛克好像很喜欢她的触摸,她的手指一放在他的头发上,他的怒火就消失了,一声不响地坐着任她动作。 就像她现在正做的这样。 安妮把温度和风速调到最合适的档位,手指轻柔又熟练的抚过他软软的卷发。他闭着眼睛,配合的一动不动,脸上是很舒服享受的表情,连唇角都微微向上扬起。 安妮一边帮他吹头发,想起刚刚在门口碰到汤姆大叔的事,便开口温和地说道:“你不能每次都赢,这样汤姆先生会觉得沮丧的。你不是挺喜欢他吗?” 汤姆大叔是夏洛克在医院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大概也是唯一一个。老汤姆先生喜欢国际象棋,而且棋艺不俗,据说已经“打遍医院无敌手了”。 然后,可怜的老汤姆就碰上了此生宿敌——夏洛克福尔摩斯。 一开始,汤姆大叔还有些遇到高手的兴奋感。岂料,屡战屡败。再多越挫越勇的豪气也抵不过福尔摩斯先生的毒舌。 尤其今天夏洛克还趾高气昂地告诉可怜的老人,他原来根本不会国际象棋,只是临时在网上查了一下玩法和攻略…… 老人终于崩溃了。 听到安妮的话,夏洛克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烦地说:“所以呢?为了照顾他沮丧的情绪,我应该把自己的智商拉低到跟他一样的水平吗?”停了一下,他又郑重补充,“而且,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老汤姆偷偷问安妮,他是不是她男朋友。而安妮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然后下棋永远输给他的老汤姆,就想尽办法总是把安妮拉去隔壁病房见那个脑袋空如金鱼的小汤姆。 他说完,安妮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夏洛克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她不会是,生气了吧? 他的脖子刚动了动,就被一只细软的手按住了头顶。 “别动,还没好。”安妮轻声说。 嗯,没有生气。 夏洛克重新坐得笔直。 安妮当然没有生气,她只是不想浪费脑细胞和他争辩。反正她从来都赢不了。 又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先生重新睁开眼睛。 “我要出院。”夏洛克开始每日一次的为自己争取权益,“我发誓,再多一天我的大脑就要生锈了。不!它已经生锈了!老天知道,我居然会答应你在这家无聊的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月!我一定是疯了!” 华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夏洛克穿着病号服,尽管满脸的不耐烦,但却又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让身后的女孩帮他吹头发。 这一刻,医生想的是,原来,坠入爱河的夏洛克福尔摩 分卷阅读54 斯是这样的……… 第34章 夏洛克终于成功脱离了医院那座牢笼,然后他马上遇到了新的问题。 这意味着,安妮不再时时刻刻围在他身边,不再细心关注他三餐都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心情好不好……当然,更不能每天都帮他吹头发了。 这个发现让福尔摩斯先生非常不愉快。 当安妮再一次来到221b时,夏洛克一边吃着安妮送来的美味早餐,一边关心了一下她的睡眠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缜密又傲娇的想法是这样的,如果她还是睡得不好——他看得出来,她睡得并不是很好——那他就可以乘机表示,为了感谢她之前的照顾,他不介意每晚用小提琴拉几支曲子,帮她睡得好一些。 夏洛克肯定她不会拒绝,她喜欢他拉小提琴,而且是非常喜欢的那种。然后他就可以说出,当然,这个办法得需要她搬回贝克街才能行得通。 嗯,非常完美。 夏洛克满意的喝了一口浓香的咖啡。 但是安妮听完,软软地笑了一下,却说:“不用了,我现在睡得好多了。而且你的伤还没完全好,需要好好休息,最近不能拉小提琴。” 夏洛克刚刚拿起的面包又重新放回了盘子里。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不用! 夏洛克盯着她看了两秒钟,然后自己得出答案。 “你去看了心理医生。”他肯定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这个发现感到高兴,他瞥了正在面包上抹果酱的华生一眼,“而且是菲茨医生。” 华生耸了耸肩——可不是我告诉她的。 “嗯,”安妮点头,笑容轻暖,“我把你的衣服送去干洗店的时候,在大衣口袋里发现了菲茨医生的名片。我想它是为我准备的。” 停了一下,她又补充道:“菲茨医生是一位非常善良负责的医生,我很喜欢她。” “哦,多么中肯的评价。”夏洛克拿起桌上的报纸,哗啦一声,翻开,“很高兴听你这么说,感谢约翰吧。希望这位‘善良负责’的女医生没有让你写博客。” 华生医生顾自笑了起来。真是丰富多彩的早餐啊。 菲茨医生确实要求安妮把她的遭遇和感受写在博客上,这对分散她焦虑的心情有帮助。安妮和华生都不奇怪夏洛克会知道这些。 安妮隔着餐桌看了一眼夏洛克手边几乎没有动的面包和培根。 不爱吃吗?或许她明天应该换一家。威格莫尔街那家的特色早餐店好像不错。只是需要排很久的队。不过也没关系,明天起早一些就行了。 安妮正兀自思考,就见对面的福尔摩斯先生突然放下手里的报纸,面色平静的拿起面包,默默把餐盘里的食物全部吃光了。 安妮放心地笑了,低头去喝杯子里的牛奶。真好,没有不喜欢啊。 夏洛克看了一眼那颗金黄色又毛茸茸的小脑瓜,真是无趣到让人毫不费力的看穿一切。 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华生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室友,能不能先把你都要弯到耳朵后面的唇角收一收? 吃过早饭,安妮看向夏洛克——好吧,他又重新拿起那张报纸了。 安妮无奈的看了一眼那个坐在椅子里,又把自己无缝切换成“夏三岁”的男人。 她和华生和哈德森太太告别后,返回餐厅上班。 直到轻快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华生一抬头,逮到一双藏在报纸后面明显在关注着楼下动静的眼睛。 察觉到华生的视线,夏洛克面无表情的收好目光,姿态淡然的把手里的报纸翻了个面。 华生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别扭的室友兼搭档:“你知道,如果你直接让她搬回来,她也许会同意。” “谁?哦,你是说安妮。”夏洛克的目光还停在报纸上,仿佛上面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新闻,“我为什么要让她搬回来?现在这样就很好。” “真的吗?”华生医生笑得一脸揶揄,“虽然我没有你缜密的推理能力,夏洛克,但是我刚好有些足够的恋爱经验。所以在我看来,从你问安妮睡得好不好开始,又表示愿意为她拉小提琴,都在指向一个目的。” 夏洛克直接把手里的报纸摊开,抬高,将自己的脸整个挡在报纸后面。 “那我不打扰你发挥自己的专长了。”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从报纸后面传过来。 华生也笑着展开一张报纸:“你应该听从前辈的劝告,告诉她你的想法,夏洛克,告诉她你希望她搬回贝克街。相信我,她会同意的。每个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女孩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夏洛克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报纸后面,没有说话。 冬季的清晨寒冷阴凉,稀薄的阳光从天顶照射下来,似乎也被一层层的空气滤去了温度,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安妮将围巾从袋子里拿出来,仔细地绕在脖子上。 是夏洛克那条蓝围巾。 虽然他并没有开口要回去,但明目张胆的戴着它在夏洛克面前晃,安妮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到了221b门口,她就“做贼心虚”的把围巾摘下来了。出来以后才敢重新戴上。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但安妮立刻觉得暖和了很多。甚至还觉得围巾上都是他的气息。 这么一想,脸立刻烧起来。赶紧拿手放到脸颊两侧冰了冰。 不待安妮将脸上的燥热压下去,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她身边的马路上。 后座的车窗降下来,安妮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坐在里面。她手里捧着一部手机,往安妮的方向看了一眼,礼貌又疏离的微笑了一下,说:“安妮德波尔小姐,我恐怕你需要随我走一趟。” 一名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已经从驾驶位上下来,伸手拉开安妮身前的车门。 这经典的场景。安妮认为她应该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谁。 安妮看了一眼车里面的女人,轻声问:“我可以不去吗?” 女人专注的看着手机,过了两秒钟才转向提出异议的安妮。 “不行。”女人拒绝的很直接,她微笑着表达完自己的歉意,视线又立刻回到手机上。 好吧。安妮叹气,看来她今天上班要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又要泡汤。 车子开了二十多分钟,最后直接驶进一家空旷的工厂内。 看着站在不远处,穿着西装三件套,握着一把黑色长伞的麦考夫时,安妮有点不知道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如果她没记错,两人上一次见面不太愉快。这让安妮感到些微不安。 麦考夫用伞尖指了指放在前面的一把椅子,说:“请坐,德波尔小姐。”笑容温和,语气平静,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两人在医院手术室 分卷阅读55 外面的那点小冲突。 安妮没有坐,她本来想说,如果他想找她谈一谈的话,可以直接去她工作的餐厅,毕竟她对他的身份很了解,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故弄玄虚。 不过安妮没有这么说,这有些不太礼貌。 但眼前的人显然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麦考夫说:“要避开夏洛克的注意并不容易,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这场交谈没有不速之客的打扰。” 安妮点了点头,她有点知道他想谈什么。 “我想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是吗,德波尔小姐?”麦考夫问道。 “什么决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德波尔小姐。”麦考夫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从你见到夏洛克开始就一直在摇摆不定,但显然,你现在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安妮看着他,目光清明。 “是的,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我想留在他身边。”她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柔和,但是其中的坚决不容置疑。 “很好。”麦考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很好,德波尔小姐。”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但安妮却并不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觉得“好”。 麦考夫在每一句话里都称呼她“德波尔小姐”,听起来非常礼貌周到,但却像是在无形中画下一条线,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和疏离。 “那么我很想知道,你想在他身边留多久,德波尔小姐?”麦考夫问。 安妮一呆。留多久?当然是…… 麦考夫目光锐利地看着她。 “抱歉,我不太明白明白您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安妮不再胡乱猜想,直白地说道。 麦考夫一笑:“很简单,让我们做个假设,德波尔小姐。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回家了,你会怎么选择?” 安妮的心猛地沉下来。 智商高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说“很简单”?到目前为止,莫里亚蒂对她说过,夏洛克对她说过,现在,这位“大英政府”也云淡风轻地说,“很简单”。 可事实上,他们每一个人说的事情,都很不简单。 麦考夫脸上的笑变得别有深意起来:“我想,你的犹豫就说明了一切答案。” 安妮看着对面优雅淡然的男人,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到这里她才真正明白,麦考夫说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你之前送给夏洛克的祝福吗,德波尔小姐?你说,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孤独。” …… “我必须承认,这是一份充满善意而且打动人心的祝福。” …… “但是,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独吗,德波尔小姐?” …… “拥有之后再失去。” …… “我想我们都同意,以夏洛克精湛的记忆力,让他忘记一个人并不是一件易事。” …… 一句又一句冷静的分析,接连不停地撞进安妮的耳膜,重锤一样,敲击在她的心上。 “所以,”麦考夫最后说,“告诉我,德波尔小姐,你真的做出正确的决定了吗?” 安妮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种紧绷的,酸涩的心情胀满胸腔。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看的更清楚,在她和夏洛克的关系中,她才是自私的那一个。 “福尔摩斯先生,我没有你们那么聪明。所以我想知道,你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是希望我怎么做呢?你觉得我对夏洛克来说是危险的?你想让我离开他吗?”安妮清澈明亮的淡绿色双眸看着他,声音还是小小的,只是有点发涩,“我应该离开他吗?你确定,这样他会比现在更好,更开心吗?还是,只要不会伤心就够了?” 她不聪明,也不伟大。在遇到夏洛克之前,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但是不管再怎么想,恐怕也只是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愿意对他好,也让他对自己好。 虽然活了两世,经历像是离奇,可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能想到的事也都是简单的。 爱一个人,就是竭尽所能的对他好,不是吗? 她以为,这原本就应该是一件简单的事。 却原来,根本不是这样吗? 也许越是复杂的人,遇到的问题也就越复杂。就像她之前混沌挣扎的思绪,像是沉溺在漩涡里,怎么都爬不上来。 麦考夫希望她做出正确的决定。可是,到底什么样的决定才是绝对正确的呢? 安妮轻声反问:“你做出决定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当你站在这里,要跟我谈谈的时候,你心里已经有了正确的决断了吗?” 麦考夫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了。他沉声说:“我的决断,由你的回答来决定,德波尔小姐。” 有一个瞬间,安妮觉得被压在心底深处的漩涡似乎又要被风浪掀起,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卷进去。 可是她不能。她在这个世界也有了那么那么留恋的人。 安妮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看向面前的人。 麦考夫挑了挑眉,视线飘向她身后。 安妮没有注意。 “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扣住她细细的手腕。安妮的心脏狠狠一颤,人已经被拉着后退了一步,撞到一个结实的身体上。 “你不用回答任何问题。” 清冷倨傲的熟悉嗓音。 虽然是白天,但是这个仿佛被废弃在时光深处的工厂,光线暗淡。安妮仰起头,看到他的眼睛,在幽微的光晕中,犹如深不见底的碧绿清泉,泉里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点,是漆黑长夜中永生不灭的生命灯火……… 第35章 安妮的心,就那么轻轻的颤了一下。 空旷的工厂变得更加寂静,夏洛克干燥微凉的大掌牵着安妮的手腕。 黑色的长风衣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高瘦挺拔,安妮细细弱弱地被他拎在身边,勉强只到他下巴那么高点。 夏洛克极其自然的把安妮拎到自己边上,却并没有看向她,因为他傲慢的目光正忙着冷冰冰地跟自己的哥哥对视。 麦考夫脸上的表情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些面对“蠢弟弟”的宽容。 黑色长伞在麦考夫手里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说:“所以,夏洛克,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真的准备好为自己添上这个最致命的弱点了吗?” 夏洛克冷傲地回答:“我从来没有弱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麦考夫笑意温和地看着他,看得夏洛克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夏洛克突然松开安妮的手腕。 他说:“出去等我。” 安妮一愣,仰头看他。 夏洛克与麦考夫对视的目光顿了一下,稍稍低下头,迎上她的视线。 四周的昏暗光线映出 分卷阅读56 他漂亮的灰色瞳孔,眼睛上面就是修长英俊的眉峰。安妮想,只要她看到他的眼睛,大概就永远无法对他说不。 “好。”她轻轻点头,转过身,往外走。 “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并且都认为,爱是最危险的因素,太过投入是愚人所为。”安妮离开后,麦考夫开口说道,“还是,你引以为傲的理智已经被这种危险的因素影响了?” 夏洛克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麦考夫,你不觉得,要等你舍得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的那一天,才有资格问我这句话吗?” 一向睿智内敛的“大英政府”,脸上的神色变了一瞬,但马上又恢复一贯的淡然从容。 “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你的眼睛还能看得见,就会轻易发现,你的女孩,和你的医生不一样,夏洛克。”麦考夫说道。 “他们当然不一样。” “看在上帝的份上,夏洛克!不要让我嘲笑你的智商!”麦考夫提高了声音,“华生医生可以成为你的室友、搭档,除了他身上的某些品格,还因为他曾经是一名军人,更因为他渴望战场,渴望危险刺能够让我惊讶了。” 也许连夏洛克也感到惊讶。 安妮脆弱,温软,爱哭,而且智商平庸,喜欢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这些都是让夏洛克觉得麻烦的特质。换做其他任何一个时间相遇,夏洛克大概都不会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可是她又有自己温和的坚强和果断,虽然更多的时候,她的这种坚毅和果决在夏洛克看来更像是一种愚蠢。就像,她在浪博恩时,毫不犹豫就答应随他去伦敦。她一个人就敢跑去救乔治安娜。她傻到想和莫里亚蒂讲条件,还想帮他挡子弹…… 这些,才是夏洛克在麦考夫停顿的时间里思考和斟酌的事情。 麦考夫说完了,夏洛克的面色没有任何起伏。 侦探先生惯常地嘲讽道:“如果你愿意把这些时间用在减肥上,相信我,你不需要束腰带也能轻松把自己塞进你那些西装里了。” 麦考夫却笑了:“你是在逃避我的问题吗,夏洛克?” “当然不是。因为你那些愚蠢的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我非常清楚安妮是什么人。她会留在贝克街,哪都不会去。现在是,以后也是。” 夏洛克说完,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 “e11,”麦考夫的黑色长伞在地上点了点,目光深幽地望着夏洛克背影,“我衷心的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我亲爱的弟弟……” 安妮并没有在外面等很久,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身。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安妮一瞬间被迎面的亮光刺的睁不开眼,淡绿色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 夏洛克已经走至她面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望过来。 “你是傻吗?”开口这就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质问。 安妮微仰起头,清透地眸子看向他,嘴唇轻抿,眼神平静又柔和。 夏洛克憋在胸口的一股邪气就猛地一散,但还是轻哼了一声,语气没有丝毫软化:“告诉我,德波尔小姐,你这种随便跟着陌生人走的蠢毛病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安妮自动忽略他的坏脾气,声音软软说:“麦考夫先生不是陌生人,他是你哥哥。” “是,”夏洛克理所当然说:“所以更危险。” 呃,好吧。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安妮“嗯”了一声,温温和和地点头,想了想说:“那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先问你好不好?” 好不好?…… 怎么可能不好? 安妮软软的声音轻柔的简直就像小猫肉肉的奶爪一样,在夏洛克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几乎痒得他一怔。 但福尔摩斯先生还是淡漠又认真地说:“我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的。如果你连最基本的自保意识都没有,干脆待在家里一步都不要出门。” 安妮低头看向脚尖,没有说话。 夏洛克眼眸垂落,瞥了她一眼。 “你说的很对,”很快,安妮重新抬起头,笑容坚定地看着他,“我应该先学会保护自己。” 她爱上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自己也要很厉害才能配得上他。就先从学会保护自己,不给他添麻烦开始吧。 安妮仰头看着他,那双跟他一样的淡绿色眼睛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如同冬天森林里最清澈醉人的朝露。 夏洛克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突然问:“你真的有十八岁?” 哈? 安妮脸上露出迷茫:“是啊。你不知道吗?”想了想又补充道,“按这里的时间算的话,已经十九岁了。” 她的生日是十月初,原本还有六个多月才到她十九岁生日,但他们回到21世纪的时候已经十月中旬了…… 夏洛克又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审视了片刻,目光严肃又锐利,简直像是能把人穿透。 安妮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脸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烧起来。最后连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尖都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道灼热的视线终于移开了些。 安妮刚刚松了口气,下一秒,身体猛地僵住。 他……他在,做什么? 一根带着轻微凉意的手指,在她尖尖的耳朵上轻轻拨弄了一下…… 安妮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轰”地一声,烧着了。 偏偏那个作乱的人还一脸清冷,甚至另一只手还闲适的收在大衣口袋里,就像,在逗弄一只小猫崽。 这个比喻在心里划过,安妮的脸更红了一层。真的是,好羞耻…… 夏洛克却根本没有管她的反应,他正有些不满地抿紧双唇——只是手指的碰触,一点都不够…… 他的好搭档约翰华生总觉得他情商很低,但事实上,两个人之间碰撞出火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就像化学实验,只要遇到对的元素,一切化学变化都顺理成章。 很好,现在福尔摩斯先生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化学变化了。 夏洛克微微低头,正想将这场“实验”验证的更加淋漓尽致,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 安妮也听到了声音,赶忙退后两步,把自己的耳朵从他的指尖解救出来。 她轻呼一口气,一抬头,对上一 分卷阅读57 张阴沉沉的俊脸。 夏洛克目光低垂,皱眉盯着她,脸色极差。 懵懵的安妮:“……” 难道是因为还没有摸够她的耳朵……电视里从来没有说过,他有……这样的癖好啊…… 安妮脸又红起来。 口袋里,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响着。 夏洛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机,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脸色冷凝如霜…… 打电话来的是雷斯垂德探长,苏格兰场遇到了新的棘手案件。 夏洛克将安妮送回安杰洛的餐厅。 出租车开走以后,安妮一个人在餐厅门口站了许久。 刚刚被夏洛克一阵反常的举动打乱,现在静下来,安妮不可避免地重新想起与麦考夫的对话。 安妮很明白麦考夫的疑虑。这位弟控兄长,希望将夏洛克身边所有的危险因素都掌控在手中。 她想起麦考夫那个问题。 如果,她又能回家了会如何选择? 她还能回家吗? 夏洛克听到了多少? 他在她即将给出回答的时候突然出现,打断了她。 他在害怕吗?害怕她的回答…… 想到这,安妮忍不住笑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怎么会害怕?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呢? 他不想知道她的回答吗? 他可是从来不会放过任何谜团的福尔摩斯侦探…… 却任由这个疑虑横亘在他心里,也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的夏洛克…… 她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他? 身后的店门打开,比利从里面探个头出来:“安妮,出什么事了吗?你在外面站很久了。” 安妮静了一下,回头,微笑:“没事。” 她提步走进餐厅,投入到一天的忙碌中。 生活在继续,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至少,我们应该先过好当下。 安妮对夏洛克之前说到的“自保能力”思考了很久。 她身体素质太差,学习什么格斗防身术之类好像不太现实。想来想去,那就先从最基本的锻炼身体开始吧。 于是决定每天早起一小时来晨跑。 这还是安妮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认真锻炼身体。 说起来,虽然一直身体不好,她却没怎么运动过。上一世生病后,恨不得多走几步路就呼哧带喘,根本不可能运动。这一世,她生活在罗辛斯时,只要稍稍在花园里散步久一点,凯瑟琳夫人就忧心不已,只怕她累垮或是哮喘发作。久而久之,自己也懒下来。 说是跑步,但更多的其实是散步。因为她缺乏锻炼的身体,跑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的直不起腰。 但运动真的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清晨的泰晤士河畔幽静迷人,犹如皇冠般的伦敦塔桥在朦胧的薄雾中熠熠发光。还有那座作为地标的巨大摩天轮——伦敦眼,迎着朝霞,静默地注视着这座美丽的城市。 安妮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她是生活在这里,这座古老又陌生的大都市。 通常跑完步,返回贝克街,正赶上和221b的租客们一起吃早餐。有时是安妮买好带过去,有时候是哈德森太太亲自准备。 吃过早餐,安妮返回餐厅自己的住所,冲个澡,下楼,开始一天的工作。 忙碌,充实,安稳。 偶尔221b的租客们也会来安杰洛的餐厅用餐,有时候是夏洛克和华生一起,有时是福尔摩斯先生一个人。 很快,餐厅的员工们发现一条定律,只要那个一头卷发高傲又毒舌的侦探出现,他们温柔美丽的同事,安妮,就会弹奏一首悠长又缠绵的钢琴曲。 众人渐渐顿悟,这分明是,以歌叙事,以曲表情啊!…… 然后,等安妮下班后,就会和夏洛克一起离开餐厅。一个笑得一脸温柔灿烂的和大家挥手告别,一个淡漠如冰,一副“我不认识这些人,更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倨傲表情。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一起? 透过玻璃窗,餐厅众员工通常还能看到这样的情景: 穿着过膝黑风衣的冷漠侦探,两条大长腿走得飞快。他们温柔的安妮同事紧追几步,跑过去轻轻拉了拉侦探先生的衣角。 男人英俊的长眉轻皱,但那两条大长腿却立刻放慢了速度。 跟在后面的女孩好像说了什么,然后男人转头,停了几秒钟,大手一伸,抓住一根细弱的手腕……然后…… 嗯?抓着女孩子的手,收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是谁说这位大侦探没情商,明明耍起流氓来异常轻车熟路啊! 安妮并不知道同事们正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们。 今天的夏洛克正在不高兴,因为一连几天没有任何案件,华生医生的博客也没有为他们带来新的委托人。他飞速运转的大脑正疯狂叫嚣着,需要强有力的刺吓到。她眨眨眼,语气温和地说:“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能不能慢一点?” 夏洛克高大的身躯站着没动。他双手插兜,眼神向下,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一只手毫无征兆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 大大的步子真的就慢下来,迁就着她的速度。 安妮无声地勾了勾唇角,心里暖成一团,走了几步,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说:“手有点冷。” 夏洛克没说话,只是抓着她手腕,把她的手一起收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那只温暖的大掌,在窄窄的口袋里灵活的一翻,包裹住她。 很暖……… 第36章 冬季的第二个月,伦敦还没有下过雪。 安妮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摸了一把头上的薄汗,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出来了,幽静的泰晤士河面被撒上一片碎金。 安妮有点高兴,她现在已经能连续跑步十五分钟了。虽然昨天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夏洛克时,得到了意料中的耻笑。 从她第一天跑步开始,夏洛克就发现了。他没说什么,但安妮感觉到,他很高兴。或者准确地说,福尔摩斯先生表示很满意,她正在兑现自己的承诺,好好生活,并且学习自保。 安妮休息了一下,正准备走,视线无意间一瞥,看到桥下泰晤士河的浅滩上有几个人影在动。而距离几人不远的地方拉着警戒线。 又有新案件? 安妮下意识移动目光,在四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找到了! 居然真的在。 安妮从口 分卷阅读58 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发短信:“我看到你了。” 远远的,那个黑色的瘦高身影转过身,开始像她刚才那样四下巡视。然后,在她的方向定住。 安妮正要招手,手机响了一声。 低头,点开,只有两个字:“过来。” 安妮一笑,脚步轻快地跑过去。 她跑到警戒带外面的时候,夏洛克也正好走过来,停在她面前。他手上还套着乳胶手套。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回去一起吃早餐。”他说得极其自然,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嗯,看来这个案件让他很满意。 虽然在案发现场讨论早餐什么的,好像很诡异,但安妮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高兴就好。 得到答复的福尔摩斯先生已经重新回去面对他的尸体了。 安妮不想晚上做噩梦,也不想自己一会儿的早餐胃口遭到破坏,便把目光移开,尽量不去看几米以外的案发现场。 微一侧头,安妮注意到,距离她几步远的位置站着一名女警官,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见安妮发现她,那名女警官上前,微笑说:“你好,我是萨利多诺万。” 哦,一个熟悉的名字。 安妮礼貌点头:“安妮德波尔。” “抱歉,原谅我的好奇,你也跟那个‘怪胎’是室友吗?”多诺万问道。 安妮皱了皱眉:“不是,我们是朋友。” 多诺万警官笑得惊讶又讽刺:“朋友?他那种人居然会有女性朋友?” 虽然这种语气是意料中的,但安妮还是沉下了脸:“很抱歉多诺万警官,我觉得你对我朋友的态度不太礼貌。” 多诺万认真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突然记起什么:“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查兹沃斯庄园那个获救的女孩。”她脸上露出几分了然,“虽然那个‘怪胎’救了你,但相信我的忠告,离他远一点。” 查兹沃斯庄园那天苏格兰场也去了吗?因为当时夏洛克受伤,安妮根本没有注意其他的人。不过多诺万既然这么说,那苏格兰场必然是也去现场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难受的是对方的言语和态度。 安妮知道,苏格兰场除了雷斯垂德探长,其他人都对夏洛克非常敌视。但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还是不同的。 夏洛克对这些人从不在意,他甚至已经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他帮助过,甚至将他奉为天才和英雄的人,会反过来把他视为凶手。 安妮还记得,在剧中,华生问他,人们会经常把你看成凶手吗? 他轻轻跳到椅子上,轻描淡写地说:早晚会的。 …… 安妮轻呼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过,直直盯着面前的女警官。 “我知道夏洛克的性格不好相处,他天才的智商和异于常人的理智有时候会让他显得傲慢无情。但无疑,他是一个正直高尚的人。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如果是一个对他毫不了解的人出言诋毁,也许无可厚非,但是多诺万警官,夏洛克用自己的智慧为苏格兰场提供过多少帮助,又救过多少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设想一下,你如果拥有他那样的能力会做些什么。可是他选择了做一名侦探。你把这当做他的怪异,他让人无法理解的兴趣,可以,他也不需要你们的理解。但我想,你应该给予他应有的尊重,这也是对你自己的尊重。 “所以,我对你刚才的话感到很遗憾。作为苏格兰场的警员,因为你们无法完成自己的工作,所以我的夏洛克才会来这里提供帮助。你应该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羞愧,多诺万警官!” 安妮,没有对着自己傲娇到飞起的搭档翻白眼。 把需要检验的证物交给多诺万的雷斯垂德探长也重新走了过来。 在探长带着难以言说的表情第三次看过来时,夏洛克终于受不了了。 “god!”被干扰的夏洛克不耐烦地大喊,“你们是有什么毛病!正有一宗美味的连环谋杀盛宴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却只关注两个无聊女人的谈话!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雷斯垂德和华生几乎同时腹诽:用“美味”和“盛宴”来形容谋杀案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有毛病? 不过,既然当事人提起来,雷斯垂德探长终于逮到机会问出那个跟多诺万警官一样的疑问:“噢,夏洛克,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你……你谈恋爱了?!” 夏洛克回答地冷漠又平静:“作为一个健康正常的成年人,我谈恋爱有什么奇怪吗?” “健康”先不说,“正常”?恐怕很多人会提出质疑。 但雷斯垂德探长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分卷阅读59 “可是,那个女孩……她成年了吗?” 探长奇怪又质疑的目光望向夏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的脸黑了。 “我看起来像恋童癖吗?”声音冷得结冰。 华生医生最终仍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夏洛克冰冷的目光扫向他。 华生连忙出声补救:“安妮当然成年了,她十八岁了。” “十九。”福尔摩斯先生状似无意实则斤斤计较地补充道。 雷斯垂德哈哈笑了两声来缓解尴尬,想到安妮刚刚和多诺万的对话。 “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探长口吻真诚地说了跟华生一样的话。 夏洛克这次没说什么。 见他不回答,雷斯垂德干脆跳过他,征询华生的认同:“他是个幸运的家伙,不是吗?” 华生由衷的点头,同时也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是的,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是一个多么幸运的家伙。”简直是跨越两百年的幸运。 但夹在两人中间的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收起手机,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说:“我从来不靠运气。” 说完,也不看两人的表情,提步向前走去。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等着他。 安妮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转头看过去。 他瘦削的身体,在清晨的阳光下,是最挺拔干练的线条。 夏洛克几步就跨到她面前。 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外套,垂在额前的柔软卷发,白皙英俊的脸颊,都还是她熟悉的样子。为什么看多少遍都还是会心跳加速呢? 夏洛克停下的一刻,安妮也已经乖乖站好面对着他,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的样子,轻柔又安静。 “好了吗?”她微笑问。 “嗯。”夏洛克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安妮以为他还在思考案件,没有在意。 夏洛克长臂一捞,抬高警戒线,从里面走出来。 “早餐你想吃什么?”安妮跟在他身边问。 夏洛克正在戴他的皮手套,听到这个问题停了一下,然后说:“威格莫尔街的沃斯利餐厅。” 嗯?安妮疑惑看他。 她是很喜欢威格莫尔街这家特色餐厅的精致餐点,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家餐厅太过火爆,每次去都至少要排一个小时的队。他不是最讨厌等了吗? 而且她之前特意起早去排队帮他买过一次,他还嫌弃地说难吃。 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第37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集合体。 当他投入进案件中时,对食物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对他来说,它们就只是填饱肚子,维持生命的碳水化合物而已。而且他在工作时通常拒绝吃东西,因为消化会影响他的思考。 但是在其他时候,福尔摩斯先生又摇身变成优雅又挑剔的贵族绅士,连泡茶的茶杯不符合他的要求也要大发脾气。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夏洛克指控沃斯利餐厅的早餐难吃后,安妮都没有再光顾过。 这一次,安妮跟在他身后,一进门,他们却不需要排队。立刻有一个穿制服的年轻男店员迎过来,恭敬的将两人引到里面一张靠窗的餐桌旁。 夏洛克脱下大衣外套,随意地搭在椅子后面。落座后熟练地点了安妮一个人的餐,没有问她的意见——因为不需要。 店员离开后,安妮才好奇问他:“为什么我们不用排队?” 夏洛克看她一眼,漫不经心答:“我想是因为餐厅老板欠了我个人情——上周我刚刚帮他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小麻烦? “所以,”夏洛克接着说,“以后这家餐厅你可以随时光顾,”看她一眼,“不用排队。” 安妮心弦微微一颤。所以,他是为这个目的才帮餐厅老板解决那个“小麻烦”,就因为……她喜欢这里的早餐? 心里倏地就甜了一下。 安妮微微仰着头,看着他静静微笑。 夏洛克瞥了一眼她脸上的笑,没说话,只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快的敲了敲。 早餐送上来,安妮看到,只有一人份,知道这表示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这时候他通常不吃东西。 安妮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盘子里的食物解决完,期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也不觉得冷场。 吃完之后,安妮又喊来侍应,打包了一份早餐带走。 回到贝克街,安妮轻车熟路地把打包的早餐放在夏洛克旁边的桌子上,等他思考完案情,感觉到饿,就会自己喂自己了。 下午临下班之前,安妮收到一条短信。 咖啡,巴茨医院实验室。——sh 安妮轻轻笑了一下。下班之后,就抱着两杯咖啡直奔巴茨医院去了。 安妮知道夏洛克经常来这里做实验,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光临这间实验室。 推开实验室的门,就见一身黑色西装的夏洛克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面上是一台显微镜。 华生医生就站在他边上。 噢,这简直就像电视剧经典场景再现。安妮的眼睛亮亮的。 夏洛克一转头,就看到推门进来的金发女孩手里捧着两杯咖啡,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 见到他就那么高兴?嗯,果然没让她自己回贝克街等是对的。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掌心朝上:“我的咖啡。”自己都没有发觉,嗓音带着些之前没有的上扬的愉悦。 安妮快走几步,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到他手上。 然后另一杯递给华生:“你的没加糖。” 医生接过来,有点感动——居然还能记得他的口味,他还以为安妮满心满眼就夏洛克一个人了呢? 安妮环顾四周,有些好奇地打量这间摆满了各种实验仪器的房间。旁边一台似乎正在检测搜索什么的机器突然发出“滴!滴!——”的响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留着棕色头发的年轻女人,脸带笑意地推门走进来。 “检测完……” 看到站在夏洛克身边的安妮时,女人的声音和脸上的笑一起戛然而止。 安妮当然也看到她了,两个人双双怔住。 直到见到茉莉琥珀,安妮才猛然想起来,在夏洛克这部剧中还有一位一直暗恋卷福的女性角色,也是唯一一个在夏洛克身边存在时间较长的异性。 在此之前,安妮居然把这位女法医忘得干干净净,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必须说,以前看剧的时候安妮非常喜欢这位单纯善良又热心肠的法医,甚至还暗暗期待她和夏洛克能真的擦出火花,结束让人伤心的单恋…… 可是现在,却莫名的只剩了满满的尴尬,还有隐隐的,呃 分卷阅读60 ,愧疚?…… “哦,茉莉。”夏洛克的目光从显微镜上移开了些,简短地为两个人做了介绍,“安妮德波尔,茉莉琥珀。” 不得不说,还不如,不介绍…… “你好。”安妮微笑着,率先打破了这僵硬的沉默。 茉莉看起来像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有些无所适从的和安妮打了招呼。 然后,呃,实验室内又沉寂下来。 在场唯一感受不到这种诡异气氛的,大概就只有一心扑在实验上的福尔摩斯侦探了。 安静了足有一分钟那么久。 安妮终于伸出一根手指,在夏洛克胳膊上轻轻戳了戳,有些尴尬地说:“我去外面等你吧,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夏洛克皱眉,视线还集中在显微镜上。 他根本没听到安妮说的什么,只是下意识伸出手,逮到那只作乱的小手,惩罚地用力握了一下,不满地轻声说:“别动。” 安妮哪里还敢动,一瞬间脸爆红,根本不敢看华生,更不敢看茉莉脸上的表情。 夏洛克抓着安妮的手握了几秒钟,然后才很自然的松开,收回手去调整仪器的参数。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显微镜上移开。 “咣!”一声轻响,安妮回神。 是实验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合上,一截白色在门口一闪而过。 “呃,”华生挠了挠眉毛,说,“我去看看……” 夏洛克疑惑地看着他,根本不明白他要去看看什么。 华生医生干脆放弃解释,跟在茉莉身后出去了。 夏洛克一转头,淡然的视线落在安妮身上。看了她几秒钟,手臂一抬,说:“坐去那里。”白皙修长的手指,极快地向对面的座位指了指。 安妮微微怔了一下。这个动作,这句话……安妮无声的笑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起来。 刚这样想着,安妮就看到,夏洛克说完,目光也顿了一下。 嗯,他也想起来了。 安妮小小声回:“哦”。走过去,坐下。 她回答的声音很轻,轻得夏洛克几乎没有听到,轻得他就那么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过一整排的试验台,在对面安静地坐下。 然后福尔摩斯先生重新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注意力回到眼前的显微镜上。 这一刻,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一种无声的默契。旁人不能打扰。 华生和茉莉就在实验室外面的走廊里。 茉莉问:“那个女孩……她是……夏洛克的女朋友吗?” 华生停了几秒钟,点了头:“我想,是的。”虽然两人谁都没有明确说过,但是无疑,安妮会是夏洛克的女朋友。 “她看起来很柔弱,不是吗?”察觉到华生的眼神,茉莉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夏洛克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孩。” 华生微微挪动了一下,侧头看向身边明显很受伤的女法医,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我想夏洛克并没有喜欢的类型——至少之前没有。他和安妮,只是……他们只是,就那样遇到了。” 是的,只是遇到了。 人生奇异,漫长又短暂,华生这一刻突然怀疑,他们这一场跨越两个多世纪的时空穿越,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夏洛克遇到一个人? 这个想法太过浪漫了。 华生医生虽然是一名军人,并且有着忠诚坚毅的性格,但他同时又是一个浪漫的人。夏洛克不是。 夏洛克身上虽然没有这些普通人的浪漫细胞,甚至还缺少一些普通人的情感,但无疑,他是华生所认识的最伟大高尚的人——虽然医生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所以,这样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当然值得被一个人好好去爱。 华生很高兴,他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安妮并不知道华生和茉莉的交谈,她正坐在椅子上,偷偷观察一个人。 安妮是坐在夏洛克的正对面,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沉静认真的脸,还有,某些一览无余的风景。 嗯,西装还是一样的修身笔挺,但今天他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衬衣,照例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没有扣,露出漂亮的锁骨。再向上一点,还有,突出的喉结…… 安妮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蓦然听到对面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想让我赶你出去吗?” 嗯? 安妮问号脸看他。 夏洛克头也不抬地说:“低头,不要打扰我,否则把你扔出去。”语气淡然又无情。 安妮脸上一烧,却没有立刻低下头去,而是小声反驳:“我本来就说出去等你的啊……” 夏洛克抬起目光,看着她,危险地眯了眯眼。 安妮微红着脸,冲他无辜又柔和地笑了笑。不逗他了,这才低头,看着眼前的桌面,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敲动。 夏洛克的目光落到她莹白的手指上。这个动作,有点眼熟啊。 又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夏洛克才重新低头,回到手里的实验上,只是,唇角却极快地向上勾了一下。 …… 等夏洛克做完实验,跟华生和安妮三人一起返回贝克街。 客厅,壁炉里的火焰正在静静燃烧,可爱的房东太太已经准备好晚餐。一切都是安静美好的样子。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晚饭,安妮和哈德森太太一起将餐盘收拾干净。回到二楼客厅的时候,华生正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夏洛克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还在研究那些案件资料。 吃晚餐的时候夏洛克已经脱了大衣和西装外套,现在只穿着西裤和那件紫色衬衣。 他看起来瘦削,但身体非常匀称结实,合身的衬衣套在他身上甚至看起来有些紧绷,胸部和小臂的肌肉线条显露的非常清楚。 安妮的视线几乎不能在他身上长久停留,可是又忍不住不去看。 她泡了茶,递给夏洛克和华生一人一杯,剩下一杯留给自己。 然后在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坐到夏洛克对面,安安静静地看起来。 夜色安然又静谧。 几分钟后。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这件衬衫。”夏洛克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他还在翻看那些案件资料,说话时头都没抬。 安妮脸上有点发烫,佯装不解地看他。 福尔摩斯先生毫不留情的拆穿:“十分钟内你已经偷看我二十一次了。” 被发现的安妮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居然还计数! 华生手里的报纸往上抬了抬,把脸挡住,假装自己不存在。呃,他是不是应该消失了? 夏洛克却突然改了话题,抬起头,看着她说:“我想,安杰洛大概不能继续为你提供住宿了。” 安妮一愣:“为什么?” 华生医生手里的报纸又缓缓放了下来,只露出 分卷阅读61 一双眼睛,默默围观。 夏洛克冷冷说:“没有为什么。也许二楼的公寓他有其他用处。” 安妮皱了皱眉:“安杰洛没有跟我提过……” “我想他很快就会对你提起了。”嗯,明天就是个好日子。 安妮抿了抿唇,没说话。 夏洛克低下头,泰然自若地拿起手机,修长漂亮的手指轻快的在键盘上翻飞。 “你可以重新搬回贝克街。” 安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想哈德森太太会非常高兴。”他手里拿着一张受害人的照片在端详,还是没抬头看她。 华生隐身在报纸后面,无声地笑了笑。 安妮目光平静地望着他,突然想起,他刚刚出院后的那个早晨。 他说要给她拉小提琴助眠。 还有,他好几次别扭地问她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 原来,他一直在希望她搬回来吗? 安妮跳动的心脏突然就像今晚的夜色一样柔软。她弯起唇角,缓缓绽开一抹笑,软声说:“好啊。” …… 第38章 快到圣诞节了,哈德森太太希望安妮能在圣诞之前搬回贝克街,这样大家可以一起过圣诞节。 虽然即便安妮不搬回去也是去贝克街过圣诞,不过她没有拒绝,很开心地答应了。 本来哈德森太太拒绝收安妮的房租,但安妮坚持给,最后两人商定了一个合理的金额。 不过在安妮正式搬家之前,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这天,安妮休息,早晨起的比平时晚了些。晨跑完,拎着打包的咖啡和早餐来到221b。 清晨的冷风把身上的薄汗吹干了,安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里嘀咕,千万别感冒。 二楼客厅的门关着,安妮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九点了啊,不会还没起床吧。 她正在门口踌躇,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安妮抬头,然后猛地吓住了。 夏洛克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 “进来。” 也不管门外的人如何惊愕,福尔摩斯先生已经转身进屋。 安妮又在门口顿了有足足十秒钟,直到里面的人又侧头看向她。 轻咳了一声,安妮稳稳心神,才迈步走进去。 夏洛克坐到书桌前,一边打开电脑,一边冲着安妮伸出一只大掌:“咖啡。” 安妮看着那只从被单下面滑出来的光溜溜的手臂,把一杯咖啡放到他手上。 “……你怎么,不穿衣服?” 过了一会儿,安妮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夏洛克没什么精神的打了个哈欠,低头喝咖啡。 淡淡说:“不想穿。” ……不想穿。 真是一个足够任性的理由。 安妮见得最多的是他西装革履冷漠傲慢的样子,虽然也碰到过两次他穿着睡袍,但至少也都是,严严实实……现在这样…… 安妮的目光一直在客厅四周瞟来瞟去,就是不敢在他身上长久停留。 看了一圈,想起问:“约翰呢?” 夏洛克说:“这里。” 安妮低头,在电脑的视频连线里看到了华生医生。 “你好,约翰。”安妮凑到屏幕前面,看到华生那边的背景是一大片草地。 “他是去查案了吗?”安妮问夏洛克。 “是的,一个六分的不值得我走出公寓的小案件。” 好吧,作为刷过n遍剧的迷妹,安妮大概知道是什么案子了。 夏洛克突然侧头看向她,眼睛眯了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甚至还有点困倦的水光。 安妮本就俯身凑在电脑前,两人双双转头对视,安妮猛然发现,他们离得有点太近了。 她下意识低头错开,然后就……呃,看到了他暴露在外面的脖子和锁骨。接着,目光忍不住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溜…… 夏洛克没发现一样,任她看。 “你已经知道了,是吗?”他说。 安妮还懵着:“什么?” “这个案子。” 安妮回神,视线费力地回到他脸上。 她笑了一下,说:“是啊。”声音又轻又软。 安妮已经不担心他窥探她身上这个隐秘了,甚至他问,安妮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但很奇怪,他们从19世纪回来后,夏洛克却不问了。 就像现在,他只是探究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她脸颊白净,细腻的肌肤带着年轻女孩的柔滑紧致。 夏洛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视线重新拉低,正对着他胸口位置,清傲地说:“你可以接着看。” 一句话,安妮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 电脑里突然传来华生医生的无奈又隐忍的声音:“你们两个,知道我在这里都能看到,也能听到吧?” 安妮立刻红着脸从屏幕前面退开。 夏洛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头,开始通过视频了解案发现场。 安妮不再打扰他,静静地走到窗边。 天气越来越冷了,已经阴沉了数日,不知道会不会下雪? 如果她没有记错,紧跟着这个案件出现的,应该就是那位,“施虐女王”了吧。 唯一打败过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女性——“那个女人”。 安妮转回身,看向坐在电脑前的夏洛克。 他正一边了解案情,一边毫不费力地跟华生斗嘴。 安妮就那么被他乱蓬蓬的柔软卷发和抿起的双唇撞了一下,心里瞬间软成一片。 可是,这么好的夏洛克,为什么喜欢她呢? 她有什么可值得喜欢? 或者她应该先问,他是喜欢她的吧? 他对她的不同,还有不时的亲密的小动作和拥抱。他是喜欢她的吧……哪怕他马上就要遇到那个让他欣赏的另眼相看的女人…… 安妮出神的认真,没有听到楼下的门铃声。夏洛克更是根本不去管。 哈德森太太开了门,上来两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 夏洛克敏锐的观察力让他马上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要带他去哪。 安妮虽然没有高智商,但有剧透。所以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谁,要带夏洛克去哪。 其中一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突然转向安妮,一丝不苟地说:“德波尔小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去。” 如果她愿意的话……那就是可以拒绝? “当然,”夏洛克已经先开口替她回答了,“她当然和我一起。” 可是, 安妮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轻声说:“我不想去。” 她不想去…… 夏洛克蹙眉,看向她。 “我等一下还要去上班。” 夏洛克面无表 分卷阅读62 情:“撒谎。” 哦,她忘了,不要在他面前说谎话,会被看穿。 安妮抿了抿唇:“反正我不想去。” “ok,”夏洛克收回视线,“随你。” 安妮跟着他们一起下楼,她回餐厅,夏洛克去白金汉宫。 福尔摩斯先生仍然任性地拒绝穿衣服,裹着白色的床单走到公寓大门外。 上车前,安妮叫住他。 “夏洛克……” 他面色冷清地回头。 “你能不能不要……”安妮有些介意,她想说,你能不能不要看那个不穿衣服的女人…… 可是说到一半又停下,笑着摇了摇头,改口道:“替我向麦考夫先生问好。” 旁边的西装特工看了她一眼,他们刚才并没有提到去哪,更没有透露是谁邀请。 夏洛克沉沉地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秒钟,像是在思索她的反常。然后,低“嗯”了一声,俯身上车。像一个包裹严实的木乃伊,只是露在外面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白皙又生动。 看着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汽车,安妮在原地跺了跺被冻麻的脚,猛然想起,他还没有吃早餐。 又在公寓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安妮才转过身,一个人慢慢向餐厅方向走。 喉咙有点干涩的发疼。这不是好征兆,每年寒冬她虚弱的体质都要感冒好几场。看来短短几天的晨练还不足以扭转多年遗留下来的“陋习”。 安妮先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回到自己的住所就先吞了两个小药片。预防大于治疗,希望她积极的态度能把感冒病毒提前赶跑。不然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病,想想就觉得太凄惨了。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片刻,一低头,看到放在脚边的一个纸盒子。 安妮伸腿,轻轻踢了踢。 盒子里面装的是她这两天收拾起来的东西,卧室还有一个。是她提前收好,准备搬家的东西。 纸盒子被她踢得挪开了一厘米,再踢,又挪远了一点。一直踢到脚尖够不着。 也许过了这两天,就不用搬了…… 安妮叹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不止愚蠢,而且毫无意义。 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很清楚,这是因为她的自卑。 还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被所有人认定,跟爱情绝缘的人。 即便旁人对他的判断是错的。可那个对他来说特别的人,又凭什么是她呢? 安妮知道,她现在钻了牛角尖。不想在负面情绪里越陷越深,干脆直接站起来,起身去楼下餐厅帮忙。 正是快到中午的用餐高峰期,餐厅很忙,安妮脸上挂着微笑,有条不紊的为每桌客人点餐、送餐。 她能做好一名餐厅女招待,除此之外呢? 安妮对这份工作并没有歧视之意,相反,她很尊重,并且一直尽力做到最好。只是,她要当一辈子餐厅服务员吗?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其实她很想去上学。 之前,安妮在221b用夏洛克的电脑浏览网页时,无意间看到了几张大学校园的照片——好吧,不是无意,是她特地搜的。 那一刻,安妮怔了一下。 她还没有,上过大学。 她这个年龄,是应该在大学完成学业的吧。 可是,严格来说,她甚至不算是合法的英国公民,因为她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更不用说去上学了。 没被当做“黑户”抓起来,遣出英国领土就不错了。 她没有学历,亦没有谋生的能力。在这份工作之前,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用自己的双手赚过一分钱。 看,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旁人喜欢的? 安妮无奈地闭了闭眼。转了一圈,思绪又返回到了原点。这个牛角尖是不是出不来了?! 吧台的电话响起来,安妮深吸一口气,抓起话筒。 “你好,这里是……”声音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温和有礼。 是点外卖的顾客。 他们餐厅同时提供外卖服务,平时都是另一个年轻男孩和比利轮流去送。 安妮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比利,自己伸手拿起了外卖盒子。 …… 按照地址,来到一栋住宅门前,安妮按下门铃。 等了两分钟,毫无动静。 安妮低头又核对了一下地址,确定没有弄错后,又抬手按了一遍门铃。 她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门后饶有兴趣地观察她。 这里是高档住宅区,很安静。 又耐心地等了两分钟,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he11o?”大门口的可视电话内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安妮在门口稍稍后退一些,让里面的人能更清楚的看到她。 “我是来送餐的。”安妮举了举手里的外卖盒子。 大门打开,安妮推门进去。玄关位置站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女人,穿白色衬衣,看起来像是女佣。 安妮把餐盒递给对方,棕色头发的女人却没有接。 “麻烦帮我放到客厅。”女人伸手指了一下。又问,“多少钱?” 安妮略迟疑,但是女人已经转身往客厅走去。 安妮只好跟上。 这是一栋维多利亚式住宅,里面的装修亦是非常奢华古典。但相比德波尔公馆和罗辛斯花园还差很多,甚至还没有尼日斐花园的一半大。 安妮将餐盒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棕色头发的女人又让她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她去取餐费。 安妮点头,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等待。 片刻,客厅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抱歉,凯特说还没有给你餐费。85英镑是吗?” 也是一道女声。沉稳优雅。安妮猜测,应该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声音已经停在门外。 安妮转头:“是的,8……” 她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锯断了,戛然而止。 这不能怪她,任谁毫无防备地看到一具光溜溜的身体蓦然出现在眼前,大概都会惊讶到失声。哪怕对方是同性。 …… 所以,当夏洛克日常飙完演技,完美呈现了一名被抢劫的无辜受害者,和华生成功进入这栋房子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将一个瘦弱的女孩压在香槟色的长沙发里。女孩脸上是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金色的头发有些散落下来,贴在涨红的脸颊上,那个压着她的女人正伸手温柔又挑逗地帮她把那缕头发理到小巧的耳朵后面。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脸色,一瞬间黑沉下来。 …… 第39章 安妮也完全不知道剧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方向了。 全身赤/裸的红唇女王出现后,安妮呆愣了一瞬,然后立刻尴 分卷阅读63 尬地转开视线。 平静下来后,她很快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 艾琳艾德勒歪了歪头,疑问地看了安妮一眼。 “你还没告诉我餐费是不是85镑,安妮德波尔小姐。”一边说,已经提步走过来,优雅又坦然。 安妮的目光却有点无处安放。 “你知道我的名字?”安妮低垂着视线,轻声问。 那具一丝不/挂的美丽身体倾身向前,安妮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撞在沙发靠背上。 艾琳将安妮困在光裸的双腿之间,这个姿势实在太邪恶了,安妮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细指伸过来,点了点安妮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是她的名字。 “餐费是85镑,麻烦了。我还要赶回餐厅工作。”安妮尽量镇定地说道。 但压着她的那个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居然脸红了……真是可爱。” 那根细指,顺着安妮的左胸一直向上,暧昧地划过她柔嫩的脖子,在布满红晕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 这是什么……情况? 她在被一个女人……非礼吗? 安妮想站起来,可是被压制的完全动不了。伸手推吧,面前白花花的肉体,手根本不知道往哪放。 “抱歉,女士,你能不能先……” “嘘!”那根手指突然压在她唇上,打断她的话,“有人来了。” 艾琳对着安妮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轻柔的帮她把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拨到耳朵后面。 安妮也听到了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一领熟悉的黑色大衣。 他左脸颊有一道伤口。哦,对,华生打的,为了扮演被抢劫的受害者。 “夏洛克……”安妮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莫名有点心虚。 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夏洛克的目光是停留在另一道身影上——另一道一丝不/挂坦诚相见的身影上。 安妮用力抿了抿嘴,收回视线。 “安妮!”说话的是随后赶来的华生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扫了一眼眼前的状况,“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华生说道。 安妮叹了口气,重新抬起头,尽量只将目光锁定在艾琳的脸上。 “很抱歉,女士,请问你可以先起来吗?”安妮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和轻柔,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只是脸颊仍然微红。 “当然,”艾琳对她迷人一笑,“无论你要求什么,亲爱的。” 艾琳退开后,安妮也立刻站起身。 “如果你的送餐结束了,请马上离开这里。”夏洛克的语气冷得结冰。 安妮也不奇怪他会知道她是来这里送餐。她轻轻“嗯”了一声,转向那位订餐的女士。 艾琳艾德琳从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只钱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纸币递给安妮。 “不用找了。”说完,突然倾身向前,鲜艳的红唇向安妮的侧脸压过来,眼看就要亲她一口,“这是给你的小费,德波尔小姐。” 安妮正要自己躲开,一只有力的大掌已经抢先从旁边伸过来,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扯开了。但艾琳的红唇还是在安妮白皙的脸颊上擦过一道印记。 安妮在夏洛克身上撞了一下才站稳。 夏洛克看着安妮脸上那道红痕,眼睛里的神色更冷了几分。 艾琳艾德琳挑了挑眉,一脸坦然。 客厅里一共四个人,安妮和华生脸上是正常的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的尴尬和不适。而夏洛克和艾琳艾德勒,他们则是另一类人,强大,聪明,不在意世俗的标准。 大概正是这种隐隐的界限和划分,让安妮的情绪有些低落。 “你能……先穿上衣服吗?”华生对浑身赤/裸的艾琳说道,适时打断了客厅内的诡异气氛。 赶在夏洛克之前,安妮先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感谢上帝,她今天选了一件宽大的长外套。 “哦,谢谢,亲爱的。”艾琳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安妮递过来的外套,脸上的轻笑怎么看都带了几分天然的挑逗和暧昧。 安妮的脸又红了。 察觉到夏洛克的目光,安妮转头看了他一眼。好吧,她承认,她是小心眼,不想让别的女人穿他的衣服。 可他这是什么眼神?不高兴的不应该是她吗? 安妮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冷哼。 “既然你这么善良慷慨,乐于助人,德波尔小姐,看来你只能穿着单薄的衣物返回餐厅了,希望你不会感冒!”嗓音冰冷又傲慢。 安妮已经发现,每次夏洛克称呼她“德波尔小姐”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表达不满。 安妮不知道他现在在不满些什么,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他脸上的伤,轻声说:“你能让约翰先帮你的伤口擦药吗?” 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走出了客厅。 剩下的是他们的剧情,没有她的戏份了。 安妮走出来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脚步声。她刚刚停下,背后一暖,已经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 夏洛克把厚实的大衣裹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钟,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安妮:“……” 返回餐厅,用餐高峰期已经过去,只剩两三桌客人。 她这哪是送餐,看起来更像是躲懒。然后安妮想起来,她今天休息。 比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安妮,你没事吧?看起来脸色很差。” 安妮抬头:“我脸色看起来很差吗?” “嗯。”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有点烫。“没事,可能是感冒了。” “那你去楼上休息会儿吧。要不要我帮你买药?” 安妮笑着摇头:“谢谢你,比利。不用了。” 回到楼上,安妮又吞了两片药,接着就倒在床上,盖了两层被子发汗。 以前她感冒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做,吃完药,把她按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还会有她最喜欢的鱼汤喝。 是她上一世的妈妈…… 可是两个妈妈她都失去了……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无声的滑下去,没入头发里,消失不见。 果然,人一生病就容易脆弱。 安妮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似乎才刚刚阖上眼,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安妮一身的汗,嗓子干涩,浑身关节也难受的发疼,从床上爬起来,愣了良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哪。 手机还在锲而不舍地响。安妮忍着头疼,下床,走到门后的衣帽架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 她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只是觉得,短短一段路,像是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 分卷阅读64 走到。 电话接通,华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安妮,我恐怕你现在要来贝克街一趟!” “出……”一开口,安妮才发现,嗓音有些嘶哑,咳了一声,接着问,“出什么事了吗?” 华生那边乱哄哄的,没注意到安妮的异常,只是快速说:“你快过来一趟,是夏洛克……” 安妮一惊,模糊听到夏洛克的声音含混地喊了一声,“安妮”,电话挂断了。 愣愣地站了两秒钟,安妮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跑。 一路跑到贝克街,心脏在胸腔里震动得几乎发疼。221b的大门开着,安妮奔进去,喘息着攀到二楼。 客厅内好几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安妮认出来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多诺万警官。 “夏洛克呢?”她大声问。 “这里。在这里,安妮。”华生听到她的声音,高声回应。 是卧室方向。 安妮快步走过去,看到华生和哈德森太太,还有雷斯垂德探长在里面。探长手里还举着手机,像是在拍摄什么有趣的画面。 夏洛克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不停说话,语速比平时还要快一倍,没人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他怎么了?”安妮问。 “哦,他被艾琳艾德勒注射了药剂,但是别担心,没有什么危险,睡一觉就没事了。”华生回道。 没事?安妮悬着的心落下来,继而疑惑地看着华生。可是那个电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 医生笑着摸了摸鼻子:“夏洛克一直叫你的名字,我想他会希望见到你。” 安妮不再追问,俯身去看夏洛克。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视线对上安妮,像是认出她。 “安妮……”语速终于慢下来,能让人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了,只是听起来很不高兴。他说:“告诉他们,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安妮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又抬手帮他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他灰绿色的眼珠就一直跟着她起起落落的手移动,就像小孩子关注一件喜欢的玩具。 “约翰说你得睡一觉,现在闭上眼睛,好好睡觉,醒来就都好了。”安妮轻声说。 夏洛克闭了闭眼,好像很舒服地说:“头发,我的头发……” 安妮轻轻笑了。除了她,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软软地“嗯”了一声,手指轻轻的来回抚摸他卷卷的头发。他喜欢她摸他的头发,就像也喜欢她帮他吹头发一样。 他闭着眼睛,安妮以为他终于睡着了。过了几分钟,却又突然睁开眼。 “那个女人……”他倏地张开眼睛,盯着安妮,“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在哪?!” 安妮缠绕着他头发的手指一颤。 “外套!你的外套!……” 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但神志却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彻底昏睡过去。 …… 卧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以及将夏洛克的窘态用手机记录下来的雷斯垂德探长,都走了。 安妮向华生要来医药箱,从里面取出酒精棉,轻柔地帮夏洛克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他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白皙的脸颊带着孩童般的满足神情。 安妮脱掉外套,干脆坐到地板上,趴在床边静静看他。 她能感觉到自己喷出的呼吸都带着灼烧的热气,脑袋也又钝又重。可是她一点都不想休息,更不想离开。 挣扎了两秒钟,安妮选择顺从自己的心意。她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他的长睫毛。 被打扰的人轻哼了一声。 安妮收回手,他又重新睡得一脸坦然。 安妮柔软地笑了笑。 然后那只作乱的手又伸出去,这次落到他的眉骨上,然后是鼻梁,脸颊。指肚要触到他凉薄的唇瓣时,睡梦中的人轻轻动了动,安妮立刻受惊地缩回手。 他没有醒。嘴唇轻动,似乎呢喃了一个名字。 安妮没有听清。 她双手交叠,重新在床边趴好。 你做梦了吗?梦到了谁? 你,不喜欢我了吗?…… 安妮深吸一口气,迅速眨了一下眼,把眼睛里的雾气眨回去。 安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被一阵响动吵醒。 睁开眼,发现床上已经没人,自己身后正蹲着一个身影。如果不是扫到脖颈上的熟悉气息,她一定会被吓得大叫。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好像已经彻底黑下来,窗帘上隐约映照着街灯的幽微亮光。 “夏洛克?”安妮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正以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势,像一床大被子一样覆盖在她身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那些熟悉的气息,就是这样从他的鼻腔间传递过来。 “嗯?”一声模糊的回应。 安妮于是知道,他应该还没有清醒。 “你在干什么?” 安妮的问题似乎唤起了他的一丝神志。 他在她身后动了动,一只手伸到她腿弯处。 “抱你去睡觉。”他说道。 安妮有点想笑。 怪不得雷斯垂德探长要把他的样子录下来,真的很难得。 她手往后伸,摩挲着抚了抚他的卷发,像在给一只撒娇的大狗顺毛。 “该睡觉的是你,夏洛克。你忘了吗?你现在不舒服,好好睡一觉,早上就会好了。” 他一叠声地回答:“我当然会好。我很好。我现在就很好。” 嗯,即便不清醒,也是流畅又傲慢的语气。 安妮还没来得及再哄他,就感到身后的人突然起身,同时她也一瞬间双脚离地——他真的把她抱起来了! 安妮轻轻惊呼了一声。 他根本站不稳,更不要说现在还抱着她。 刚站起来,就一个趔趄,要向前扑倒。安妮连忙闭上眼,做好被摔的准备。 可最后,他脚下却突然一转,直直地向后仰面倒下去。 “砰!”一声巨响。连隔壁的华生都听到了。 安妮被他抱得很紧,直接摔在他身上,没有伤到分毫。只是本就感冒钝重的脑袋,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 还好身后接住他们的是那张大床。即便这样,安妮也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你还好吗,夏洛克?有没有受伤?” 夏洛克躺在床上,左右甩了甩头,仿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华生推开门,一眼看到,夏洛克仰躺在床上,安妮俯低了身子跪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离得非常非常近…… 他是不是,打断了什么? 华生医生握着门把手,移开视线,看着脚下的地面。 “呃,抱歉,你们继续……” 说完,轻轻关上门,退了出去。 安妮有些无语 分卷阅读65 ,床上这位是个被下药不清醒的,他们继续什么啊? 夏洛克看到华生,猛然想到他们的案件,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头晕的站不稳,就手脚并用的往下爬。 安妮真是又无力又好笑。 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他生气的甩开。即便是半昏迷状态,安妮的力气也没有他大。 最后只好挡到他前面,无奈地小声说:“夏洛克,我感冒了,头很疼。你能不能乖一点?” 这句话让他手脚并用的动作停下了,而且还难得的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安妮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他回答完,又接着开始往床下爬。 安妮:“……” “不是答应了要乖一点吗?”安妮抓着他的胳膊。 夏洛克冷静地抬头看她:“我去找约翰,他是医生。” 安妮一愣,然后笑了,耐心地说:“约翰已经帮我看过了,还让我吃了药,但是现在要睡一觉,醒了就会好。” 他看着她思索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过了几秒钟,福尔摩斯先生看起来像是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低沉地“嗯”了一声,敏捷地伸出两只大掌,抓住安妮的肩膀,轻轻往上一提,抱着她,双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第4o章 床头,长方形的台灯发出昏暗的光芒。 安妮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夏洛克半趴着,沉重的身体压住了她一只胳膊。隔着单薄的衬衣,他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蔓延到她身上。 安妮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他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 四下找了找,在床下的地板上找到了那条被丢在角落里的薄被。 又看了一眼身边像是睡得很沉的男人,安妮轻轻动了动,想把胳膊慢慢抽出来。 皮肤不停的摩擦他的衬衣,那些穿透而过的温度变得更明显了。安妮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 正有点不知所措,一道低沉的嗓音钻入耳朵。 “别动。” 安妮瞬间僵住,一抬头,对上一双灰绿色的眼睛。 他醒了? 然后安妮又想起来,现在的夏洛克,睁着眼也不是日常的清醒状态。 “我吵醒你了吗?”安妮尽量镇定又轻柔地问道。 夏洛克看着她,不说话。 他直接又专注的目光让安妮有些发慌。 “你、你压到我的胳膊了。” 夏洛克轻轻抬了一下身体,安妮立刻把胳膊抽出来。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他视线还锁在她脸上。 安妮几乎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你……”安妮实在说不出,是你抱我上来的这句话。 她手臂一撑,就想先从床上下去。 但没得到答案的夏洛克不答应。 他一只胳膊蛮横地伸过来,轻轻松松把她拖回去。然后那只胳膊还整个环住她。 这样的姿势,安妮几乎整个被他圈在怀里。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她的脸颊正轻轻贴着他下巴上温热细滑的皮肤。 安妮简直疯了。他到底清醒没清醒啊! “你要引诱我。”福尔摩斯先生自己下了定论,声音还带着些轻快地得意。 安妮整个人都烧红了,脸埋在他怀里小声反驳:“我没有。” 明明是他一直在引诱她。 房间里幽暗寂静。 安妮不敢动,祈祷他能像之前一样重新睡过去。 良久,就在安妮以为他已经再次睡着的时候,她耳朵上突然传来一阵温软的触觉。 那是…… 安妮狠狠一颤,本能地开始挣扎。 但是两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地勒住她,让她挣不脱。 “夏洛克……” “嗯。”一声低哑地回应。 那抹温软湿润的触感还在轻轻移动,带着灼人的热气印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再往下,是细弱的,美好的锁骨。 他的嘴唇像是有些轻颤,滚烫的鼻息扫过她的皮肤,缓慢的,又用力地,不停摩挲。 安妮闭着眼,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他却又开始顺着脖子,慢慢向上。然后是下巴,脸颊。 亲到她脸颊的时候,还模糊咕哝了一句:“不准让别人亲!” 安妮的思维几乎已经凝滞了:她什么时候让别人亲了? 他如山脊一般挺拔的鼻尖在她脸上轻轻滑过,急躁的双唇在寻找着什么。 安妮的手脚都软了。 他是夏洛克……可是……不行。 “夏洛克!……夏洛克!……” 安妮焦急地叫他。可是听在他的耳中却变成了某种甜美的催促。 他的鼻尖已经轻轻擦过她的唇角,马上要…… 安妮终于在最后一丝理智淹没前,紧紧扯住他的衬衣,将身前的人推开了些。 “夏洛克!……” 他不满地抬了抬眼皮:“什么?” 说完,又低头凑过来。她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像在尼日斐花园那天晚上,她递给他的那块甜腻的蛋糕。 让人,很想咬一口。 “夏洛克……”安妮用力推着他,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轻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即便是这种不甚清醒的状态,福尔摩斯先生也本能的嘲讽反驳:“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 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虽然是在不耐烦的发脾气,却带着一丝低哑,在幽静的夜晚尤其听得人心头发软。 安妮轻颤着微笑,但是还是执着的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焦躁的声音答:“……安妮德波尔。” 一团温热终于压下来,堵住她所有扰人的打断。 “嗯!” 安妮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叹,像在沙漠中疾行数日的迷路人,终于找到清凉甜美的绿洲,迫不及待的扑进去,要浇熄全部焦灼的干渴…… 他身上的气息是安妮熟悉的,可是仿佛又带着些陌生。 安妮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到他的。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两人相贴的双唇上。灼热的,柔软的,急切的…… 他高大的身躯覆盖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的双臂那么用力,而且真实…… 只要想到现在对她做这一切的是谁,安妮就止不住的颤抖。 可是,他还是并没有完全清醒的吧。 他抱着她亲吻了很久,直到双唇慢慢离开,移到她耳畔边,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安妮。” 然后,脸埋在她颈窝里,不动了。 他又睡着了…… 安妮睁着眼睛,注视着那些映照在窗帘上的光影,看了很久。 最后,她摇头轻笑,展开细细的胳膊,抱住他,也闭上了眼睛。 彻底睡过去之前,安妮 分卷阅读66 最后一个意识是,她感冒了,会不会传染给他?…… 安妮是被热醒的。 她睁开眼。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这很正常。可是看到身侧另一边凌乱的床单,某些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复苏。 她,是在夏洛克的卧室里。 而且是,床上…… 安妮觉得脸有点烧,头也很晕。 她伸手摸摸额头,一层薄汗。还有一点发热。 她每次感冒都是这样,没有太难捱的症状,就是持续发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安妮又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起身穿鞋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昨天被夏洛克摔到床上,根本没来得及脱鞋,后来他们又……她应该没有脱鞋。 那是…… 她的思绪被突然打开的卧室门打断。 夏洛克穿着衬衣西裤站在门口,他又恢复了平时清傲淡然的样子。 安妮抬头看着他,呼吸立刻变得不稳起来。 夏洛克平静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走到床前,温暖的大掌落到她的额头上。 安妮眨了眨眼,视线向上,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薄唇也有些不满的抿起。 夏洛克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很不舒服吗?” 安妮摇摇头:“好很多了。”只是没什么力气。 她这样坐着,他笔直的站在面前,安妮正好到他腰那么高。 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衣,衬衣下摆一丝不苟的塞在笔挺的西裤里,显得腰身非常劲瘦迷人。 怎么办?好想伸手抱一抱。 他是不是已经忘记昨晚的事情了? 但相比这个,安妮更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不想让这个问题梗在两人中间,于是仰头看着他,轻轻开口:“夏洛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声音低沉,带着些冷淡的慵懒。 “昨天晚上,你看着我的时候,叫了‘那个女人’的名字。为什么?”安妮很认真地看着他。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盯了她几秒钟,最后沉声说:“关于昨晚,你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安妮相信,她确实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了懊恼地不满,还有……某种暗示。 这让她本就发烧晕沉的头脑,更加晕沉了。 卧室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明亮天光被遮挡在外面,只有床头一点细微光亮,在他深邃眉眼间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那么好看。 安妮低头,无意识地踢了踢自己光裸的脚尖:“这个问题,不重要吗?” 夏洛克随着她的视线垂眸看过去,对上那抹莹白,目光闪了闪,再开口时,低沉的嗓音显出些异常的紧绷:“如果你恰好有普通人正常的观察力,就应该发现,昨天你借给‘那个女人’的外套她已经还回去了。” 这表示,“那个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接触过安妮一次。福尔摩斯先生不悦地皱了皱眉。 听到夏洛克的提醒,安妮这才想起来。她的手机本来也在那件外套口袋里,她甚至接电话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外套被还回来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妮低着头,轻轻勾了一抹笑。 夏洛克沉沉的目光在她金黄色的脑瓜顶打量片刻,低声说了一句,“无法让人理解的思维。”但清淡的嗓音已经变得柔和,“如果你的问题结束了,德波尔小姐,我们可以去吃早餐了吗?” 安妮点头。 走出房门的时候,安妮突然反应过来,他连昨天晚上她穿的哪件外套都记得,那其他的……肯定也都记得吧? 跟在夏洛克身后走出卧室。但下一秒,安妮就恨不得立刻返身回去。 华生和哈德森太太都在二楼客厅里,甚至连麦考夫都在。 她一出现,三人灼灼的目光都齐齐落到她身上,一脸“啊,别害羞,我们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很正常,我们保证不会乱说,只是正常的好奇一下”的精彩表情。 安妮停在卧室门口,进退两难。 夏洛克瞥她一眼,看出来她大概还要害羞一会儿,直接迈过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一脸淡定从容的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报纸,跟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安妮尽量忽略众人的目光和神情,稳了稳心神,静静走过去。 麦考夫握着他的黑色长伞,姿态优雅地站在客厅里。 刚才夏洛克去卧室之前,他们正在讨论艾琳艾德勒。他亲爱的弟弟难得遇到挫折,而且是在一个女人手上。 昨天雷斯垂德录下的视频,麦考夫也看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夏洛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麦考夫觉得他完全可以拿这个视频嘲笑他的傻弟弟一整年。 但事实上,整段视频里,最让麦考夫记忆犹新的,却是对面刚刚走出来的那个瘦弱的女孩的名字。她在夏洛克混乱的话语中出现了67次。 67次…… 这可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在刚刚,他们的讨论还没有结束,夏洛克突然起身,向卧室走去。 麦考夫不得不惊讶了一下,要知道,很难有什么能把夏洛克的注意力从案子上移开,除非—— 果然,没多久,那位年轻的女士就和夏洛克一起从卧室出来了。 麦考夫当然看出安妮和夏洛克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笑着调侃道:“我应该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大英第一处男’的称号吗,我亲爱的弟弟?” 安妮一口茶呛在鼻腔里,压着嗓子轻咳。 夏洛克冷静淡然的神色毫无变化,只是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头也不抬地说:“看来你的洞察力又退步了,麦考夫。你的智商是被体重压低了吗?” 麦考夫挑了挑眉,意有所指:“我的体重和智商都很好,你需要忧心的是你自己。” 夏洛克轻哼一声,不予理睬。 哈德森太太把早餐放到安妮面前的桌子上,这才近距离注意到她的脸色。 “我的天,安妮!你看起来累坏了!”哈德森太太喊道,谴责的目光就跳过安妮,落到夏洛克身上,“夏洛克,你明知道安妮身体不好,太不知道节制了!” 安妮头更晕了,她试图解释:“不是的,哈德森太太。我只是感冒了……” “夏洛克!”哈德森太太看起来更生气了,“安妮都感冒了你还……上帝啊!”然后可爱的房东太太又一脸严肃地看向安妮,“我早就说过,你事事顺着他,会把他宠坏的,安妮。你得学会拒绝,知道吗?” 听到这一句,夏洛克从报纸上抬起头,非常介意地问:“她为什么要拒绝我?” 安妮立刻下意识回答:“我没有要拒绝你……” 哈德森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安妮!” 安妮抱歉地笑了笑。 分卷阅读67 哈德森太太还在不满的训斥:“听到你感冒,他甚至不知道送你去医院……” 夏洛克从报纸上抬起眼睛,看了安妮一眼,理所当然说:“她不喜欢医院。约翰就是医生,他可以治好她。” 安妮停住。她是说过不喜欢医院,还是那次他中枪为了让他乖乖住院。 原来,他都记得啊。 …… 第41章 早餐后,安妮吃了退烧药。 华生出去约会了。诊所漂亮的莎拉医生早已经是过去式,华生现在约会的姑娘叫珍妮特。安妮知道,夏洛克甚至和雷斯垂德探长打赌,华生的这段恋情能不能撑过圣诞节。 有时候男人们幼稚起来,让人无言以对。 这个热闹的并伴随着限制级话题的早餐,在即将结束时,又出现了新的意外。 安妮没有胃口,但她还是把哈德森太太准备的早餐慢慢吃完了。在她即将咽下最后一口吐司时,被一个声音噎住了。 确切的说,是一个短信铃声。 所有看过这部剧的人恐怕都不会对这个铃声陌生。 一个女人性感销魂的呻/吟声。 安妮看着夏洛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餐桌上拿起手机,随意扫了一眼,又放下,展开报纸,继续看得一脸专注。 安妮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把喉咙口堵塞的感觉顺下去。 她又看了一眼夏洛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然后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那……好像是她的手机。 “夏洛克……” “什么?”他的声音从报纸后面传过来。 安妮很确定,他是故意的。他不可能看不出她要做什么。 “我的手机。”安妮往他手边指了指。 “哦,”夏洛克终于舍得从报纸上移开视线看了她一眼,然后脸色阴冷地说,“显然,我们的嫌疑人对你很感兴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已经给你发了八条短信。” 安妮觉得有点荒唐,为什么她觉得夏洛克的口吻像是在吃醋? 而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把手机还给她。 “是吗?”安妮轻轻回应了一声,只挣扎了oo1秒,她佯装感兴趣地问道,“那她的短信息都说了些什么?” 夏洛克灰绿色的双眸危险地眯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报纸,浅笑着看她:“你想知道?” 安妮立刻怂了:“呃,没,也不是很想……” 但是已经晚了,福尔摩斯先生拿起桌上的手机,神情淡然地翻了一下。 “让我看看——哦,是的,艾琳艾德勒女士向你问好,并且关心你的感冒是否康复。嗯,好极了,看来这位女士对于治疗失眠也有着自己不同寻常的经验,并表示下次见面时非常乐意为你提供免费‘治疗’。哦,差点忘了,她还极其诚挚地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夏洛克的嗓音轻松又愉快,只是每读一条,看着她的双眸就冷下去一分。 安妮想笑,但是在福尔摩斯先生吃人的目光下,勉强忍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艾德勒女士发短信的对象,从夏洛克换成了她,但夏洛克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不过——嗯,也很可爱。 丰富多彩的早餐结束之后,安妮想回自己的住处一趟,向安杰洛请假。而且她想洗个澡,出了一身汗,黏腻的很难受。 正在因为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女人调戏了而不高兴的福尔摩斯先生,却霸道地不同意。 他已经替安妮向安杰洛请过假了,至于—— 夏洛克清冷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你可以在这里洗澡。” 安妮刚动了动嘴唇,他立刻又堵过来一句:“你是要拒绝我吗?” 他淡薄的双唇紧紧抿了抿,灰绿色的眼睛看着她,居然显得有些委屈和可怜。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刚刚说过不会拒绝他的安妮:“……” “那……我去楼下……” 夏洛克立刻愉快地打断她:“你的房间哈德森太太还没有收拾好!” 他这么高兴吗?高兴把她留下来? 可是他知不知道,其实她根本不想走? 安妮轻轻笑了,终于妥协。 “好,”她软声说,“如果你拉小提琴给我听,我就留在这里。” 至于洗澡……安妮只好忽略了。要知道,二楼的洗手间就在客厅不远处,她实在没有勇气…… 夏洛克很痛快的答应了。 他安排安妮坐在他那张柔软又舒服的沙发上,然后从卧室拿了条薄毯帮她盖上,最后甚至还细心地倒了杯热茶放在她手边的小圆桌上。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有些兴致勃勃的,完成后还站在旁边满意的观赏了几秒钟。 这大概是夏洛克第一次照顾病人。 不过安妮生病的时候可比他乖多了,一切都非常配合。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想听什么曲子?”夏洛克从架子上拿起小提琴,嗓音低沉的问道,还加了一句,“这是你的生病福利。” 安妮看着他,说:“你知道,我都喜欢。”她的声音轻轻的。 只要是他,她都喜欢。 这句不是很含蓄的话,让安妮的脸有点红,但她的视线没有移开,还是直直的,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他。 夏洛克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高大的身影走到沙发前面。他手里拿着小提琴,微微俯身,极其自然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说:“当然,亲爱的,我当然知道。” 直到悠扬的琴声响起,安妮的耳尖还是红的。 他刚刚吻了她。不是脸颊或者额头,而是她的嘴唇。 而且她可以确定,现在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无比清醒。 安妮慢慢靠到沙发靠背上,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她服下的退烧药有助眠的成分,而且昨晚她睡得也很少,还有此刻夏洛克优美的小提琴,让人更加安静放松。安妮觉得眼皮有点沉,但是她舍不得睡,想一直一直这样看着他。 窗外的天空仍是阴沉,在酝酿一场冬雪。但她在一个温暖柔和的世界里,一点不觉得寒冷。 那些悠扬的曲调变得更加温和轻柔,安妮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她知道有一个人会一直在她身边。他灵巧漂亮的手指会拉小提琴。他柔软的卷发有好几次轻轻擦过她的皮肤,又软又痒。他比清泉还要透彻的灰绿色眼睛,有时候会显得冷漠无情,可是他看着她时,让她愿意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还有他凉薄的唇,会让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可是……他的吻,可以滚烫的让人无法喘息…… 这是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 安妮并没有睡得很沉。 夏洛克俯身过来,想抱她回卧 分卷阅读68 室睡。 安妮立刻醒了,知道是他,就懒懒地没有睁开眼睛,摩挲着伸出双手,细细的手臂缠住他的脖子。 “我的福利结束了吗?” 夏洛克本想一本正经说,是的,结束了,你现在该回卧室睡觉了。 但是,安妮此时的声音带着初醒的娇软,还有些感冒的鼻音,轻得像冬季的第一片落雪。 还有她缠上来的胳膊,细弱的,眷恋的……带着那些他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 几乎无师自通的,福尔摩斯先生说了一句:“没有,给你换别的福利,要不要?”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扫过安妮的耳骨。 夏洛克立刻感觉到,贴在他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 显然,福尔摩斯先生哪怕只把十分之一的智商用在调情上,安妮也毫无招架之力。 她的表现让夏洛克傲慢又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她是有多喜欢他? 心里瞬间有一种很充盈鼓胀的满足感,跟他以往的任何一种感觉都不同,也比以往的任何一种感觉都更好,更美妙。 甚至他曾经侦破案件带来的满足感都不能比拟。因为那种满足感是短暂的。 而现在,瘦弱的女孩乖巧柔顺的被他抱在怀里,仿佛他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折断,却又让他很想用力把她“折断”。 这种矛盾的心理不断冲击,也让这种满足的感觉不断向上攀升,但又仿佛在什么地方挖出了一处空白,急需他做点什么才能填满。 这真是太奇妙了。 于是夏洛克就不着急抱她去卧室睡觉了,他现在只想把她“吵醒”。 有温热的鼻息贴过来,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安妮立刻往他胸口更深的躲了躲。 “我感冒了。”她小声说,“会传染给你。” 福尔摩斯先生当然不会因此受阻,他傲娇地说:“我喜欢感冒。” 然后双手蛮横的将她的脸从怀里挖出来。 但是,夏洛克却又突然停住了。她小巧白皙的脸颊陷在他的掌心里,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细审视她的样子。 安妮并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漂亮,但五官跟她的性格一样,非常柔和清秀。 现在,她正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不安的轻轻抖动。 他又闻到她身上甜点一般的清淡香气。 “睁开眼睛,安妮。”他突然说。 他的声线干净低沉,安妮的长睫毛更加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听话的睁开眼睛。 那双跟他一样的淡绿色瞳孔中,如同含着水光,让夏洛克从里面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不想看着我吗?”他更近地凑过去,鼻尖擦着她的,嗓音低沉的诱哄。 安妮根本回不了话。这真是不公平,明明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差距却这么大。 但是夏洛克说得很对,她想看着他。很想。 福尔摩斯先生瞬间看透她脑海中的想法,双眼闪烁起兴奋的亮光,微凉的薄唇终于覆盖过来。 这是一个跟昨晚完全不同的吻,不止因为两个人都异常清醒,也因为客厅里光线明亮,他们能清楚的看到彼此。虽然安妮最后还是不自知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黑暗让所有的感官变得更加敏感。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带着微微凉意的唇瓣渐渐变得灼热,滚烫。他的掌心按在她的脖颈后面,在她轻软的皮肤上不停摩挲,也把她更紧,更紧地,按向他。 安妮整个人都在颤抖,渐渐感到呼吸不畅,心脏也因为跳动的太过迅疾而有些发疼。 夏洛克几乎立刻发觉了她的不适。 他停下来,等着她慢慢平复。 安妮脸还是很红,他再不停,她大概不是心脏停跳,就是心脏要跳到爆炸了。 她睁开眼,看到面前一头卷发的男人正有些不满地盯着她。 “看来你需要更多的练习和适应,德波尔小姐。我们现在只是接吻而已。” 他都叫她德波尔小姐了,看来真的是……非常不满…… 可是,什么叫做“只是接吻而已”?他还想干什么? 安妮咳了一声,红着脸推了推他,提醒:“我现在是病人。” 夏洛克没有强求,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灰绿色的双眸居高临下的把沙发上的人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最后目光停在她露在毯子外面光裸的脚丫上,不动了。 跟她整个人一样,她的脚也一样的白皙瘦弱,现在左脚正压在右脚上,连细细圆圆的脚趾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卷曲着。 福尔摩斯先生清透的眸光暗沉了几分。 过了片刻安妮才注意到夏洛克的视线,她立刻蹭一下把双脚收进毯子里,整个人都烧红了。 耍流氓的卷福什么的,真的太让人呼吸不畅了。 偏偏他现在还一身衬衣西裤,姿态挺拔又优雅的站在那里,再搭配上清冷到毫无表情的俊脸,仍然是完美又禁欲气质十足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完全让人看不出,前一刻他还蛮横地压着她…… 呼!安妮轻吐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现在要去卧室睡觉,你不准跟进来。” 夏洛克淡淡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确定她是认真的,轻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擦自己的小提琴,不再理会她了。 夏洛克是在安妮睡着之后才进去的。 她安静的侧躺在他卧室的那张大床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一点昏暗的灯光在她脸颊上晕开,整个人更显得轻软柔和。大概是感冒的原因,白皙的脸颊有些红晕,纤长的睫毛静静垂下来,在眼窝处打下一小片阴影。 夏洛克站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沉静地注视了几分钟,然后又无声无息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半分钟后,客厅重新响起轻柔的小提琴乐曲。 …… 第42章 圣诞节前,安妮的感冒终于好了,她也终于重新搬回贝克街。 这座城市已经开始洋溢起节日的气氛,缤纷绚烂的彩灯将本就繁华的夜景装饰得更加美丽多彩,商店里循环播放着圣诞歌曲。还有那些穿梭在街道上快乐的选购圣诞礼物的人群…… 安妮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总是会在街边上站一会儿,默默地注视那些幸福的笑脸。 然后她会跺跺被冻得发麻的脚,告诉自己,她现在也挺幸福的。 比如,她现在和夏洛克很好。 虽然在旁人看来,她和夏洛克早就是一对了,可是像所有恋爱中有时会患得患失的人一样,安妮心里总有很多的不确定。 现在,就像她终于在他身上盖了一个戳——“啪”!这个男人是我的! 无比确定,也无比欣喜。 很多次她站在街边默默观望旁人的脸上的欢欣时,会被一个 分卷阅读69 穿着黑色长风衣,瘦削挺拔,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拉走。 这么久了,安妮每次仰头看着他的时候还是奇怪,他总是往外面跑,遇到感兴趣的案子时又会经常熬夜,为什么皮肤还是这么白皙细嫩呢? 还有那只拉着她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嗯,哪里都好看。 看着他,心里就一点一点高兴起来。 欢快的圣诞歌曲在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商店里响着。 这是她和夏洛克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不应该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事实上,安妮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伤春悲秋,她要陪哈德森太太一起采购,装饰客厅和圣诞树,以及准备圣诞食材。 安妮能够感觉到,哈德森太太和华生医生都在千方百计分散她的注意力,以免她在这样团聚的节日里更加想念自己的家人。 不过安妮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频繁的、不停的、不厌其烦的……索吻,是不是也是分散她注意力的一种方法? 如果是,那她得承认,这个方法,真的很成功。 结果导致,安妮现在只要一看见夏洛克就双腿发软,脸红心跳,并且呼吸不畅。 酝酿数日的冬雪,终于在圣诞节这一天落了下来。让这个节日更多了几分素白和浪漫。 安妮手里拿着装饰球和铃铛,站在二楼客厅的角落里,正在完成圣诞树最后的装饰工作。 夏洛克坐在沙发里调试小提琴的琴弦,偶尔掀一掀眼皮,往安妮的方向扫一眼。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圣诞毛衣,上面还装饰着几只活泼可爱的圣诞鹿,鲜艳的红色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清透。她手里拿着几只金色的装饰球,正伸长了胳膊踮着脚一个一个往圣诞树上挂。 唔,小矮子。 安妮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完成工作,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鄙视了。而某个“人高马大”的侦探鄙视完身高,完全没有起身帮忙的打算。 安妮装饰玩圣诞树,哈德森太太也端着茶点上楼来了。 夏洛克看到,他们的房东太太今天也穿了圣诞毛衣,不过是橘黄色的,上面有一个又胖又蠢的圣诞老人。 最后当穿着深蓝色圣诞毛衣的华生医生端着酒杯出现时,福尔摩斯先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如往常的黑色西装。 真是幼稚,他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 “显然,你们给我也准备了一件。”清冷笃定的语气。 安妮没否认,只是故作惊讶地看他:“你要穿吗?” 侦探先生英俊的眉心嫌弃地皱起:“我为什么要穿这么傻里傻气的衣服?” 果然。 “不穿的人就没有哦。”安妮淡绿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轻轻软软地告诉他。 笑得这么好看。 夏洛克什么都没说,就那么抿着唇,睁着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安妮马上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内容:他可以不穿。但是一定要有! 夏洛克有些孩子气的委屈示弱的表情,恐怕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安妮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很清楚怎么做能让她心软。 眼看马上就要投降,楼梯口突然响起脚步声,华生医生已经笑着开口:“雷斯垂德探长。” 因为和太太吵架而“无家可归”的探长也被邀请来参加221b的圣诞夜。 安妮就想趁机转身走开。刚挪了半个脚步,偏偏又回头看了一眼。 夏洛克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着她的视线。 于是,她就走不了了。 安妮无奈地站回到夏洛克面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柔声说:“你也有,我待会儿拿给你好不好?” 唉!本来和哈德森太太还有华生医生商量好了,要夏洛克答应一起穿圣诞毛衣才能给他。大家都好想看。安妮也想看。 总是西装革履优雅矜贵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穿软糯又可爱的圣诞毛衣的样子。想想就很让人期待—— 结果,她还是没能坚守住底线…… 某人紧抿的双唇松开了,深邃漂亮的地闪过一抹亮光。 福尔摩斯先生嗓音愉快地宣布:“不用了。显然,你刚才已经告诉我——它现在就在我卧室里。” 外面还在下雪,他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身后就是融融雪幕,脸上是傲慢又得意的神情,好看的过分。 夏洛克今天穿了黑色的衬衣,照例最上面两粒纽扣没有系,露出曲线美好的脖颈,还有一小片锁骨。 安妮咽了咽口水。 什么底线?他开心就好了。 福尔摩斯先生眼里的亮光闪了闪,唇角微微勾起,突然向前靠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压到安妮耳边。 “如果你忍不住了,我不介意你现在亲我一下。毕竟,今天是圣诞节。” 清凉愉悦的嗓音和热热的鼻息,一起扫过耳垂。 安妮一颤,脸瞬间就红了。 夏洛克以为她会逃开。他知道她很容易害羞,可能是因为身体里另一个保守的东方灵魂。安妮很少和他在旁人面前做出过分亲热的举动,哪怕是已经非常熟识的华生和哈德森太太。 但让夏洛克意外的是,安妮却站着没动。 她只是红着脸安静了几秒,然后抬头看着他,轻声说:“好啊。” 客厅里漂亮的圣诞彩灯折射进她眼睛里,像倒映着璀璨星河的清澈湖泊。 安妮轻轻踮起脚。她本来是想亲一下他脸颊的,可是错误估计了两人的身高差距,最后软软的唇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夏洛克性感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有些微怔地看着她。 难得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安妮轻笑:“圣诞快乐,福尔摩斯先生。” 在21世纪的第一个圣诞节,贝克街221b的客厅里,有寂静燃烧的炉火,有彼此陪伴的朋友和爱人,还有优美动人的小提琴曲。 安妮过得很快乐。 每个人都很快乐。 华生医生还从雷斯垂德和夏洛克手上赢了5o英镑——因为他和女友的感情平稳的度过了这个圣诞节。 这是医生第一次,大概也会是唯一一次赢过夏洛克。 真是一个完美的圣诞节。 哈德森太太喝了点酒,已经下楼去睡了。 安妮一直等到过了午夜,才下楼。其实她不困,但是夏洛克开口赶人,而且只剩下华生和雷斯垂德探长,三个男人开始谈论苏格兰场最近遇到的案件,安妮就乖乖回房间了。 这一场初雪,像是要落一整夜。寂静夜空下,明亮的路灯照射着从虚空不停飘落的白色。 安妮趴在窗户前面,看了很久很久。 妈妈,达西,你们那里下雪了吗? …… 终于躺 分卷阅读70 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房门锁却“啪嗒”一声响,接着陈旧的木门就被推开,一个瘦高的身影坦坦荡荡走进来。 安妮认出是谁,只是有点疑惑——她没锁门吗? 但夏洛克已经迈着大长腿走过来,一直到他站到床前,安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安妮掀开被子,在床上跪直身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喝醉了吗,夏洛克?” 她离开的时候他和华生还有雷斯垂德探长确实在喝酒。 半晌,安妮才得到一句略显生硬的回答:“没有。” 夏洛克的声音有点不耐烦的别扭。 她没有看到吗? 安妮把台灯的光调亮了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他的耳朵尖有点薄红。 呃,他是在……害羞吗? 安妮的余光好像扫到什么,微微一愣,然后就柔柔笑开了。 夏洛克垂眸瞥她一眼。 嗯,现在看到了。 安妮伸长了胳膊够着摸了摸他卷卷的头发,就像抚摸一只难得乖顺的大猫咪。 “你穿这个毛衣真好看。” 安妮给夏洛克选的也是红色,只是上面的图案不是跟她一样的麋鹿,而是圣诞树。 安妮没想到他真的会穿。 “看够了吗?”福尔摩斯先生语气不佳地问道。如果够了,他要马上去脱掉这件傻气的毛衣。 夏洛克怀疑哈德森太太一定是在他们刚刚喝的“圣诞特饮”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这非常有可能,要知道,他们的房东太太可是曾经经营过贩毒集团。 安妮一点也没有被他冷冰冰的声音吓到。 她从床头柜子上摸到手机——她原来的手机被夏洛克没收,“土豪”福尔摩斯先生重新给她买了一支。 安妮闪着亮光的双眸看着他:“我可不可以拍张照片留念?” 在他开口之前,安妮抢先道:“不准拒绝。也不准说这是一种无聊愚蠢又毫无意义的行为。” 夏洛克挑了挑眉,目光清冷地看着她。虽然真的没反驳,但是那双锐力十足的眼睛已经真实又充分地表达了他的内心想法。 可惜,他现在穿的不是平时的衬衣西装,而是可爱的圣诞毛衣,配上这么傲慢冷漠的表情,就是一个大写的反差萌。 真是可爱死了! 安妮强忍着笑意,以免福尔摩斯先生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开。 她软着嗓音说:“我想跟你拍一张合影啊——我们穿一样衣服的合影。” 沉默。 安妮:“今天可是圣诞节。” 还是不说话。 安妮微微皱了下鼻子,有几分罕见的娇嗔:“真的不行吗?我们好像一张照片都没有拍过,今天珍妮特还给我看她和约翰的合照……” 半晌, “只拍一张。”低沉的不怎么温和的嗓音。 “好。”安妮松开眉心,笑得更加轻柔。 “不准给约翰和麦考夫看。” “好。”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哈德森太太也不行。” 安妮脸上的笑容无声放大:“好,只我一个人看。” 窗外,直直飘落的雪花被冬日寒风吹得斜了斜身子,但那些冷意,一丝一毫都透不进这间温暖的公寓。 整个世界就像一张温馨的圣诞卡片,他们住在里面。 ……… 第43章 安妮也不知道圣诞夜那天晚上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着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过了这个晚上,穿可爱圣诞毛衣的卷福肯定就再也见不到了。 安妮就很不想放他走。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 夏洛克居高临下看她一眼,眸光有些幽深,站着没动。 安妮没觉出什么不对,仰头说:“你不想知道我以前圣诞节都怎么过吗?” 她笑容轻和,清清浅浅的目光看着他:“我想说给你听。” 那些本来很温馨,可是一个人回想时总会充满酸涩的记忆。我想说给你听。 夏洛克幽深的目光敛了敛,坐到安妮身旁的位置上。 安妮开心地笑了一下,然后沉吟地说:“嗯——让我想想。” 其实根本不用想,以前跟家人一起过圣诞节的场景,这段时间已经在安妮脑海里回忆过无数遍了。 “大概是我八岁开始,老达西先生和夫人去世以后,每年的圣诞节我通常都是跟妈妈还有达西和乔治安娜一起过。有时候是他们来罗辛斯,有时候是妈妈带我去彭伯里。大家一起装饰圣诞树,唱《godrestyerrynt1en》,吃圣诞大餐,玩猜谜游戏,拆礼物……” 安妮的声音极轻,像清晨的薄雾,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在微凉的空气里。 到这里,安妮以为福尔摩斯先生该对他们平淡至极的圣诞活动表示嘲讽了。可是他却很安静,灰绿色的眼睛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 安妮的视线落到夏洛克身上。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夜晚太安静,还是软萌的圣诞毛衣掩盖了他身上的冷漠和倨傲,安妮觉得此刻坐在自己的身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异常温暖,像是收起利爪散发着热量的大型猫科动物,乖顺的窝在她旁边,悄无声息的陪伴,聆听。 心里一阵难言的柔软。 安妮轻轻往他那边挪了挪,头一歪,靠到他肩膀上,头顶软软的头发扫过他的脖子。 她面对的方向,刚好看到窗外还在不停飘落的冬雪。 安妮靠在他身上微微动了动,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缓缓开口。 “如果像今天一样遇到下雪的话,达西和乔治安娜会一起在花园里堆雪人。”说到这里,安妮不悦的皱了皱鼻子,“因为我那时候身体非常不好,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但是最后达西总会让我给雪人装上眼睛、鼻子和嘴巴。”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忍不住了,嗓音清凉地开口:“如果我没记错,那位达西先生比你大十岁。” 显然是在嘲笑陪小女生堆雪人的达西幼稚。 安妮失笑,扯着他的毛衣袖轻轻晃了晃,一字一顿认真说:“这叫有童心。” 身后的人轻轻哼了一声,不吱声了。 安妮手伸过去,在他掌心挠了挠,表示安慰。 夏洛克的身体一怔,掌心合拢,把她作乱的手指抓住。 安妮笑。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有一个很温暖的家,有特别特别爱我的家人。现在——”她靠在他肩上稍稍动了动,轻软的嗓音说,“我又遇到了你。” 安妮感觉到,握着她手指的掌心轻轻颤了一下,然后蓦然收紧,但是他说话的嗓音依旧低沉冷淡 分卷阅读71 。 “通常那些遇到我的人可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幸运。” 安妮搁在他肩膀上的小脑袋转了半个圈,微仰着头去看他。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侧脸和下巴,鼻梁挺拔的弧度,还有微微抿起的双唇。 过了几秒钟,夏洛克终于垂了垂眼皮,和她对视一眼。 安妮回给他一个轻暖的微笑。她稍稍直起身体,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嗯,这次终于亲到脸颊了。 夏洛克听到,她清浅低柔的声音说:“那我应该谢谢他们,把这么好的你留给了我。” 安妮没想煽情,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可是她马上发现,说完这句话,福尔摩斯先生的耳朵居然红了。 他俊脸冷凝,视线直视前方,不肯看她。漂亮的卷发垂在两侧,盖住一半的耳朵。他皮肤白,所以露在卷发外面的耳垂上那抹红晕就非常明显。 安妮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的耳垂,“夏洛克,你害羞了吗?” 静了几秒钟,福尔摩斯先生低头,神情自若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嗯,嗯,不可能。”安妮配合地点头,“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英格兰最厉害的咨询侦探,怎么可能害羞?” 夏洛克不想搭理她了。 傲娇是种病,可安妮想继续给他惯着,怎么办?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指,笑着说:“你要跟我讲讲你以前的圣诞节吗?” 夏洛克皱眉思考了一秒钟,然后果断说:“no。” 安妮想象了一下夏洛克和麦考夫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圣诞晚餐的情景,也不禁笑起来。那一定是最丰富多彩的圣诞夜吧。 安妮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从靠在他身上,变成了直接躺在他腿上。 夏洛克不肯讲自己的圣诞节,安妮就一边回忆,一边一点一点耐心告诉他自己从小到大的趣事。 然后安妮很快发现,夏洛克好像不喜欢她提到达西。只要一说到和达西有关的事情,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总要冷漠的嘲讽几句。 安妮有些无奈,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达西有这么大的敌意。 干脆换了话题,转而告诉他自己上一世全家人都怎么一起过节。告诉他,在中国,他们不过圣诞节,春节才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不管离得再远,大家都会在这一天赶回家,过一个团圆年。 安妮的声音有些低沉下来。 夏洛克垂眸看她,“贝克街尽头有一家不错的中餐馆,有时间带你去。” 安妮点头:“好啊。” 她顺手拿起他的大掌,展开,自己暖热的小手贴过去,跟他比了比大小。 唔,差好多。 夏洛克看着那只几乎比自己短了两个指节的又细又小的手。果然,人矮,手也小。 安妮不知道自己又在无形中被嫌弃了。她从床上起来,趴到窗前往外看了看。 “外面还在下雪。” 夏洛克也看过去。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还在寂寂飘落,无声间即将万物覆盖成一片白色。 他突然站起身,说:“走吧。” 安妮转头看他:“去哪?” 然后她看到,夏洛克脸上又露出那种傲慢又迷人的笑意。 他说:“你听过雪地音乐会吗,安妮德波尔小姐?” 安妮一愣,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淡绿色的双眸中一瞬间闪烁起亮光,他要在雪地里为她拉小提琴吗? 见她明白了,夏洛克脸上清浅的笑容一闪而过,安妮想再看时,他已经转身往门口走去。 安妮几乎称得上温柔,而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自始至终凝望着她——只凝望着她。 安妮丝毫不怀疑,这是她听过的最美妙最动人的演奏,而她是现场唯一的观众。 轻柔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头发,手指,还有他的小提琴上。 他拉琴的姿势,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风景。 安妮静静地看着他,眼眶中有潮湿的灼烧。她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刻的美好,也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他的美好。 茫茫的雪色,把世间一切喧嚣都覆盖住,他的音乐是唯一的声响。他,亦是其中仅存的颜色。 那个晚上,安妮不知道他们在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夏洛克一共拉了多少首曲子。 只是觉得,这个夜晚,仿佛无限漫长,他们可以永远这样面对面,站在雪原中央,哪怕冻得瑟瑟发抖。 可是又觉得时间太过短暂迅疾,一首接一首的乐曲从他的琴弦下流出,时间也一秒接一秒的从皮肤上滑过。 安妮相信,自己肯定是已经睡着了,所有这一切,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境。 因为太过美丽又太过浪漫,只能是一场梦境吧……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安妮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愣了几秒钟,然后唇角就开始不停的上翘,上翘,最后变成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从床上翻身起来,掀开窗帘。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留下一个素白的世界。 安妮第一次在卧室待不住,穿上外套,推门出去。 隔壁哈德森太太的房门关着,也许还没有起床。整个公寓也都静悄悄的。 安妮顺着楼梯往二楼的方向望了一眼。唔,看来大家都在赖床。 她走过玄关,推开221b的大门。 清凉的寒风扑面而来,安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偶尔有车辆从街道上驶过,昨晚平整的雪地上已经留下杂乱的车轮印和脚印。 安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从睁开眼睛到现在,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哦,不。确切地说,她睁开眼睛之前,在睡梦中,唇角也是愉快上扬的弧度。 怎么办?心里的快乐都要满到溢出来了,真想对整个世界说圣诞快乐!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公寓门口站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去,一低头,眼角余光看到门口的花池旁边,端端正正的立着一个矮胖的白色物体。 安妮一愣——那是一个,雪人。 她怔怔地走过去,蹲下。这大概是安妮见过的 分卷阅读72 最……特别的雪人了,因为雪人的头和身体都是非常完美的正圆。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大概只有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是这么科学严谨的态度。 但最让人诧异的是,雪人圆滚滚的脑袋上,空白一片,眼睛、鼻子、嘴巴都没有。 安妮轻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蹬蹬蹬跑回去,在卧室找了几粒纽扣,又在冰箱里翻出一截胡萝卜。拿着找齐的东西出来后,重新蹲到那个比例完美的雪人面前,仔细给它装上眼睛、鼻子和嘴巴。 得到五官的雪人立刻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圣诞快乐,雪人先生。”安妮微笑着,轻声说。 圣诞快乐,妈妈。 圣诞快乐,达西。 圣诞快乐,夏洛克…… 在这一刻,入目所见,仿佛每一片雪花身上都被遗留下一个音符,只要闭上眼,那些被赋予生命的音符就会自己跳出来,悬浮在空中,演奏出这个世界上最柔美的乐曲……… 第44章 圣诞节之后不久就是新年。街道上飘荡着的歌曲从圣诞颂歌变成了新年快乐,但还是一样的轻快悦耳。 安妮最近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过得温暖而充实,几乎已经把那位“施虐女王”忘记了。 直到这位女王大人重新出现。 这天,安妮要帮比利值一个夜班,所以整个白天都可以在贝克街的公寓呆着。 冬日午后,壁炉里跳动的炉火将整个客厅都熏烤的暖意融融。 安妮坐在椅子上看书,夏洛克穿着他的蓝色睡袍,赤着脚侧躺在那张靠墙的长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安妮难得在他灼热的目光下,不动如山。 “显然,你的生气毫无道理。” 过了几分钟,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安妮的视线还是集中在手里的书页上,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又静了几秒钟。 “好吧,也许下次我可以让你赢一次。”对面低沉的嗓音有些妥协地说。 但是安妮完全不为所动,她细白的手指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不,你不会。” 被无情戳破的夏洛克干脆承认:“是,我不会。我喜欢赢。可是你居然像那些愚蠢的金鱼一样,就因为我下棋赢了你几次就生气。”说到最后,自己还委屈上了。 安妮把手里的书扣到腿上,抬头看向他:“不是几次,是整、个、下、午!”安妮特意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她终于体会到当初汤姆大叔的心情了。 “那又怎么样?你输是因为你智商低,这并不是我的错。”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求生欲呢? 安妮微微笑了一下,温软柔和。 “很好。我想作为一条低智商的金鱼,我不应该跟智商碾压整个英格兰的福尔摩斯先生共处一室。” 安妮说完站起身,拿着书向门口走去。 安妮没有夏洛克那样的洞察力,所以她下楼走到自己卧室门前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她的手已经摸到门锁,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拉住她,轻轻往后一带。 安妮被抵到墙上,夏洛克高大的身躯立刻覆盖过来,轻轻贴着她。 “27分48秒。”有温热的气息喷抚在额头上。 “什么?”安妮尽力忽视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你对我生气的时间。”夏洛克说完,抿了抿唇,澄澈清淡的双眸就那么静静望着她。 叹气,他永远知道怎么让她心软。更何况,她根本没有生气。 “好吧,我不生气了。”安妮终于说,“我下楼是因为上班的时间到了,我要回房间换衣服。” 夏洛克挑了挑眉,“我知道。” 安妮缓缓笑开,无奈又纵容:“嗯,你什么都知道。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福尔摩斯先生?我可不想迟到。” “还不行。” 那张白皙冷峻的脸向她靠过来,却在离她寸许的距离蓦然停住了。 夏洛克面色平静地盯着他,只是灰绿色的双眸显得有些幽深。 安妮脸有点发烫,知道他是故意的。 暮色黄昏,走廊里有一点暗,只有头顶一盏小灯,照出一小片昏黄光影。 安妮笑着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结果,面前高大的身影还是不动。安妮伸手推了推他,再拖下去,她真的要迟到了。 “我觉得,你卧室里那位委托人还可以再等一会儿。”夏洛克突然说。 安妮一愣,什么委托人? 疑问从心头滑过,安妮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夏洛克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只伸出一条长臂,摸到门锁,轻轻一旋,将门打开。 安妮一矮身,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去。 夏洛克没拦她,已经先一步走进卧室内。 房间里窗帘拉着,床头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亮光。安妮跟在夏洛克身后走进去,蓦然看到,那位几乎让整个英格兰都俯首称臣的“施虐女王”,正安然静谧地睡在她的床上。 安妮有一瞬间情绪很复杂——剧情似乎正在朝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旁边,福尔摩斯先生看着那个睡着安妮床上的女人,脸色越来越差。 这张床,他都还没有睡过! “你不是快迟到了吗?”身侧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冷漠的嗓音。 安妮愣了一下,转头。 她看出他在生气,只是不知道把傲娇当饭吃的福尔摩斯先生又在气什么。 …… 寒冬清冽的夜风,从餐厅开开合合的玻璃门里吹过来,在皮肤上留下一阵凉意。夜很深了,洁白皓月在黑紫色的夜空中冷淡地微笑着。 不知道那位“施虐女王”的问题,夏洛克解决的怎么样了? 刚这样想着,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安妮。”店里另一位店员走到安妮面前,递给她一张5o镑的纸币,“那边那位用餐的女士想请你弹一首钢琴曲。” 安妮顺着同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角落靠窗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位优雅的女士,看到安妮望过来,立刻露出一个迷人的笑意。 艾琳艾德勒。 短暂的怔忪后,安妮向同事道了谢,接过纸币,走过去。 “艾德勒女士……”安妮摸不准她来这里有什么目的,简单打过招呼后,干脆等着她来说。 艾琳笑得一脸暧昧地看着安妮:“你跟他说的一点都不像。” 他? 安妮一时不明白她说的是谁。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艾琳笑意慵懒地给出答案:“莫里亚蒂。” 妖艳的红唇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安妮心里猛地一颤。与这个名字联系着 分卷阅读73 的,是深深的疼痛和恐惧。 艾琳艾德勒饶有兴趣地看着安妮,“知道他怎么形容你吗?” 安妮没有说话,对方也丝毫不在意是否得到回答。 “一只脆弱的金丝雀。” 餐桌上方造型别致的吊灯发出昏黄的亮光,照在安妮淡绿色的眼睛里,如同夏日夜晚平静澄澈的碧绿湖泊。 她整个人也依旧是静的。这一刻,艾琳似乎在安妮身上看到了跟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一样的冷静和淡漠。 “但我想,你并不像莫里亚蒂说的那么脆弱。”最终,艾琳艾德勒这样说道。 “谢谢。”安妮清淡的嗓音回道,“这正是我在努力做的。” “有人告诉我,你的钢琴弹得非常好。为我弹一首曲子吧,我就要走了,也许六个月之后还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是预料中的结果,但安妮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静了几秒钟,安妮轻声问:“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坐在餐桌前的艾琳女王饶有兴趣地笑了:“你是在舍不得我吗,德波尔小姐?”嗓音低沉暧昧。 涂着鲜红甲油的细长手指越过桌面,别有意味地在安妮垂在身前的手背上轻轻划过。 安妮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举一动皆是诱惑。 手背上一痒,安妮受惊的轻颤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人,一时间连言语都忘了。 艾琳艾德勒笑意更深:“德波尔小姐,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表情,让人很想……” “安妮!”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艾琳没说完的话。 艾琳女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收回那只调戏的手,往后靠近椅子里。就知道他一定会跟过来。 “夏洛克。”安妮笑着看向那道带着一身寒意走进来的瘦削身影。 “嗯。”夏洛克低应了一声,目光冷淡地向艾琳的方向瞥了一眼。 艾琳艾德勒接住他的视线,挑了挑眉。 “时间刚刚好,走吧。”福尔摩斯先生一秒都不想多呆,说完就想带人走。 安妮轻轻拉住他胳膊:“等一下。” 夏洛克低头看她。 安妮想了想,走到艾琳面前,把手上拿着的5o英镑小费放到桌面上。 艾琳艾德勒低头看了一眼纸币上头戴王冠的伊丽莎白女王,缓缓开口:“我想,这表示我被拒绝了。” 意外的是,安妮却摇头:“不需要这个,我愿意弹一首曲子送给你。” 艾琳艾德勒看着她。 安妮轻轻勾了勾唇角:“希望你不要介意,对于你曾经提供过的帮助,我却只能用一首钢琴曲表示感谢。” 艾琳艾德勒怔了片刻,然后也缓缓笑开。 “我想,我现在有点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安妮知道,这次这个他,一定不是指莫里亚蒂。 安妮看向夏洛克。 “哦,”福尔摩斯先生神情淡漠的开口,“现在终于有人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吗?” 又在别扭了。安妮忍不住笑,拉他在椅子上坐好:“在这里等我,五分钟就好。” 夏洛克不满地看着她,但什么都没说。 安妮望着他白皙英挺的脸颊,她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冷硬霸道,但凡是她做出的决定,他很少干涉。 深夜,店里客人已经不多,安妮慢慢走到钢琴前面。静谧舒缓的乐曲,轻轻划破,夜的脸庞。 大概黑夜总是不安稳的,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白日时掩藏起来的悲伤。 木心说,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 人们活着,好像常常会需要时间这剂良药。因为总是难免要面对诸多分离和伤痛。 这些分离和伤痛,永远不会像烟雾一样飘散,相反,它们变成身体里一种反复发作的病灶。 药在时间里,需要按时服用,慢慢康复。只是谁都不知道,这个“慢”是多久……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午夜梦回,如有记忆浮沉,转个身,能再次入睡,而不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辗转到天明。 可是,无论在哪,我们终究不能对全世界失望,因为,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还因为,那些我们牵挂的,和牵挂我们的人,无论相隔多远,都永远在心底保留着最深沉的祝愿。 寂静的深夜,起了风。 …… 安妮回到那张靠窗的餐桌前时,只有夏洛克坐在那里,艾琳艾德勒已经不知去向。 “可以走了吗?”福尔摩斯先生站起身,淡声问道。 安妮点头。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些事,都解决了吗?” “yes。”夏洛克轻轻转了个身,从餐桌上拿起手套,只回了一个字。抬眼看她,“中餐?” 安妮一顿。 过了片刻,她抿抿嘴,低声说:“好。” 深夜的伦敦街头,褪去些白日的喧哗,在闪烁的街灯下,显出几分安稳静谧。 安妮很自觉的把手躲进夏洛克的大衣口袋里,被他的掌心包裹的暖融融的。 从这里到贝克街很近,通常他们结伴返回的时候,安妮讲述一两个在店里遇到的有趣的客人,这段路程就结束了。 一开始,安妮还担心这样的话题会不会让夏洛克觉得无聊,但是没有。相反,他每次都耐心的听完,然后发表一番自己独到的见解。虽然这些见解通常会让人哑口无言,但至少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安妮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到意外,因为夏洛克是一个很棒的男朋友。——不对,应该是最棒的男朋友。 他会经常来接她下班,尤其是她上夜班的时候。安妮从来没有一次是下班后,独自在深夜中返回贝克街,哪怕那时候夏洛克正全身心的投入在某一个案件中。 就像他在身体里专门为安妮装了一个生物钟,就算前一刻他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殿堂里,对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完全屏蔽,但时间一到,他马上会抽身而出,在安妮下班前五分钟准时出现在餐厅里。 而且拜他精湛的记忆力所赐,他能记住安妮所有喜欢和讨厌的事情。他带她去的餐厅,一定是她喜欢的口味。 甚至有一次他们走在街上,安妮被一个路人撞到,洒了满身的咖啡。夏洛克直接拉她进去街边一家商店,他快速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拿着从里到外数件衣服,把她塞进试衣间。那些衣服,颜色,款式,码数合适到就像是从她的衣柜里拿出来的。 当然,福尔摩斯先生也有暴躁不讲理的时候。通常数天没有案件,他就会开始挑战身边每个人忍耐的极限。他甚至会霸道的要求安妮不准去上班,留在家里陪着他。 要是他烦躁到晚上也睡不着的时候,会把安妮从床上挖起来,拉着她穿过深夜寂静的街道 分卷阅读74 ,去她工作的餐厅,让她弹钢琴给他听。最后他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安妮搬不动他,只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着。 …… 安妮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但是他们……这样就非常好。安妮很满足。 不过今天晚上,安妮没有像往常一样讲那些在店里遇到的有趣客人。 走了一段路,安妮轻声问:“那位艾德琳女士……她会死吗?” 夏洛克看着前方的夜色,捏着大衣口袋里安妮又细又薄的手掌,心无旁骛地往前走,回答的语气沉静又淡然:“手机是她的保护伞,显然,失去了这把伞,她肯定活不了多久。” 安妮不是圣母,从来没想过自己要救多少人。可是“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原本是不会死的…… 况且,艾琳艾德勒还—— 夏洛克侧头看了她一眼,淡声说:“我知道。” 嗯?安妮疑惑抬头。 夏洛克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在安妮手背上敲了敲,“麦考夫会为她提供合适的保护方案。就算是——”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感谢她那一通及时的电话。” 安妮惊讶地停住脚步,他居然知道…… 夏洛克随着她停下,居高临下的傲慢目光显得有些不满,“怎么?你觉得我会推测不出在查兹沃斯庄园时,那通让莫里亚蒂放弃游戏的神秘电话是谁打的?” 呃,这个……安妮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夏洛克看穿她脸上的表情,凉凉地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所以说,有一个会“读心术”的男朋友,有时候真的让人很无奈。 安妮赶紧开口哄人:“我没有质疑你的推理,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将这两个案件联系起来,毕竟已经隔着这么久。” 最后当然不能忘了最重要的夸赞:“你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太聪明了。总是让人感到惊奇又意外。” 夏洛克还是没有看她,只是脚步慢下来,唇角极快地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安妮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那你是怎么破解开手机密码的?” 夏洛克冷冽倨傲的嗓音说道:“显而易见,这件事如果与莫里亚蒂有关,就变得简单多了。” 安妮一怔,确定是“简单”?不是更复杂了? 夏洛克变得有些暗沉的目光落在安妮身上。莫里亚蒂对她的兴趣表现得毫不遮掩,安妮那天出现在“那个女人”的住宅里,当然不是巧合。 艾琳艾德勒制造假死的时候,甚至还故意将那只手机当做圣诞礼物送到安妮工作的餐厅。 如果莫里亚蒂这位咨询罪犯,向艾琳艾德勒提供过建议,那这场游戏瞬间升级,变成了他和莫里亚蒂之间的较量。 但这些,没有必要让安妮知道。 就像同样没有必要让她知道,那只手机的密码究竟是什么。 夏洛克收回视线,意有所指地说:“我能解开手机密码,当然还要感谢你的提醒。” 安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脸慢慢热起来。 是在艾琳艾德勒再次出现之前,夏洛克还在努力破解那只手机的密码。 某一天安妮故意皮了一下,下班后晃到夏洛克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努力让脸上的表情都写满“密码就是你!密码就是你!看到了吗!”。 夏洛克淡定地抬起头,扫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起身跨到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给了她一个深吻。 安妮猝不及防,最后被放开的时候几乎站都站不住了,只听到福尔摩斯先生低沉如水的嗓音说:“如果你想吻我,随时可以,不用眼神暗示,我不介意你主动一点。” 一次,安妮再也不敢了。 ……… 第45章 贝克街这家中餐馆会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从圣诞节夏洛克提起这家餐馆到现在,这是他们第一次光顾。 新年刚刚过去,餐馆门口还挂着红火的灯笼和春联,看起来非常喜庆热闹。 餐馆面积不大,装修是中国北方的怀旧风格,古色古香的红木桌椅,精美的绢纱灯笼,还有中式折叠屏风,行云流水的书法字画,吧台上还插着两面鲜艳的国旗。 所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元素,都让安妮有片刻的恍惚。 夏洛克拉着她走进去,随意捡了张桌子落座。 店里的服务员是一个年轻的中国姑娘,见进来的是两位英国客人,用流利的英语问他们吃什么。 安妮不想表现的太过敏感和沉默。但是不可否认,她确实对这些东西有些逃避。来到21世纪几个月了,这甚至是她第一次来吃中餐。而位于伦敦西敏市的中国城,她更是从来没有去过,连靠近都不敢。 唯一的进步,大概就是圣诞夜那天窝在夏洛克身边回想了一下家里以前过春节的情景。 是,她就是一只蜷缩在自己壳里的胆小懦弱的小乌龟,只有看穿一切的夏洛克能下手把她拎出来。 安妮手里拿着菜单,沉默着,就听到对面坐着的男人突然说了两个字。 “饺子。” 汉语,甚至还挺标准。 安妮惊讶地看过去。 他什么时候学会汉语的? 察觉到她的视线,夏洛克平淡地挑了挑眉,然后继续报菜名一样,一个一个向服务员点菜。 “红烧鲤鱼。” “糖醋排骨。” “芥末墩儿。” …… 哈哈!安妮一下笑出声。他居然还会儿化音!搭配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西方面孔,真是太可爱了! 夏洛克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安妮赶紧端正态度,敛了敛脸上的笑意,但心里却是又甜又软,熨帖而温暖。 夏洛克正要继续,安妮赶紧喊停,以免时不时要化身“土豪”的福尔摩斯先生,当真把她圣诞那天回忆过的年夜饭都点个遍。 安妮知道,夏洛克刚才一定是从她弹的钢琴里听出了什么,所以才特意带她来吃中餐。 但其实,只要他陪着她,不管怎么糟糕的心情,她都会慢慢好的。 一顿饭,两个人吃了近一小时。安妮偶尔点评一下味道,或是回忆一下以前妈妈和外婆的手艺,时间就悄无声息地滑过去。 吃完饭后,服务员送了一份幸运饼。 安妮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幸运饼干,小巧可爱的菱形,里面是空心的,夹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些充满中国智慧的签语或者预言。 在欧美的许多中餐馆都会赠送这种“ckyokie”,很多西方人以为这是中国的特色食品,但其实在中国的餐厅根本没有这种幸运签语饼。 安妮细心地选了一枚,轻轻掰开,拿出那张 分卷阅读75 印着中英文的小纸条。 很短的一句话: “也许你即将迎来一场分离,但请记住,有时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安妮心里一沉。 即将迎来一场分离…… 难道她面对过的分离还不够吗?她还有什么人可以—— 安妮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夏洛克正好也在看她。 白皙冷峻的脸,明亮到几乎透明的深邃双目,裹在西装里的瘦削身体,头顶绢纱灯笼幽微的光线映照下来,他身上的每一个细微线条都是她无比熟悉的,就像…… 就像她曾经画过的一张油画。 他还不知道她会画画吧——她曾经身为19世纪贵族小姐的另一项必备技能。 突然就很想画一张他的肖像画。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一笔一笔勾勒在画布上,晕染成一种谁都无法夺走的永恒。 安妮只愣了一秒钟,然后笑了笑,把纸条揉成一个小团,装进口袋里,低声说:“好了,我们走吧。” 夏洛克没有问她的幸运签语是什么,他曾经对华生说过,他总能猜到中餐馆的幸运饼写的什么。安妮不知道,这一次,他是不是也猜到了…… “安妮,你看,福尔摩斯先生又上新闻了。”比利把一张报纸摊开在安妮面前,“这次还提到了你。” 安妮笑了一下,回道:“嗯,我知道,我已经看过了。” 关于夏洛克的新闻,安妮都会第一时间关注。 从华生的博客开始,夏洛克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在网络和报纸等各个媒体上的曝光率也越来越高。而三个月前,“莱辛巴赫的英雄”,将他的知名度推至顶峰。 大概没有人比安妮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相比英雄,人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个英雄的陨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安妮给最后一桌客人送去结账单,然后接起手机。 是哈德森太太打来告状的。 夏洛克正在贝克街221b的公寓内发疯,因为没有案件,被无聊折磨得几近癫狂的福尔摩先生开始对他周围能够看到的所有生物无差别进攻,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也未能幸免。 可怜的房东太太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因为她刚刚毫无防备的得知,楼下三明治店的查特吉先生,在唐卡斯特已经有老婆了。而这个老混蛋还恬不知耻地跟她调情,承诺要带她出海…… 毫无疑问,泄露这些信息的人就是某个正在处于暴走边缘的侦探先生。 安妮先耐心地哄好哈德森太太,然后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下班时间,店里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安妮向安杰洛请了假,提前下班,以免221b的公寓里再出现什么恶性事件。 不过安妮回到贝克街的时候,夏洛克已经西装革履地坐在他那张沙发里了,看起来非常优雅得体,因为他终于等到一个让他感兴趣的委托人,带着一个不那么无聊的案件。 通常夏洛克感到无聊的时候,烟瘾就会发作。这次也不例外。 正在戒烟的福尔摩斯先生,烟瘾已经忍到极致,幸运的是,他对面那位有些拘谨的委托人是个老烟鬼。 夏洛克看了一眼时间,很好,还来得及,即便自己不能抽烟,能有二手烟来缓解一下烟瘾,对现在福尔摩斯先生来说也聊胜于无。 像被饿了好几天焦灼地等着救济粮的难民,终于那位委托人刚刚点燃一只香烟,夏洛克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享受一下熟悉的味道,就听到楼下响起的开门声。 轻缓的,不紧不慢。这个声音只会是—— “噢,哈德森太太!”夏洛克烦躁地低咒了一声。 然后,他表情阴郁地看向对面地委托人,毫不留情地说:“把烟掐灭。” “……”一脸懵地委托人,“可是,福尔摩斯先生……” 刚才不还急不可耐的让他“抽一支”? 夏洛克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把烟掐灭!” 说完还从沙发上跳起来,挥舞着胳膊急急忙忙地把周围的烟雾打散,又跑到窗边,把窗户也打开。 知道原因的华生医生低头笑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安妮从楼梯上来。 虽然客厅里香烟的气味已经散了大半,安妮一走进来,还是压着嗓子不适地咳了两声。 夏洛克皱眉。 这也是福尔摩斯先生坚决戒烟的另一个原因——安妮的哮喘。 本来她应该二十分钟后才下班,看来他们的房东太太又打电话告状了。 看到客厅里的陌生人和眼前的情景,安妮知道这是他们又有新的案件了。 再看夏洛克,西装笔挺,神色冷然的模样。 嗯,很好,危机解除。 被打断的华生这时问道:“所以,夏洛克,这个案子我们接吗?” “当然,”侦探先生优雅地转了个身,全然不见之前的暴躁,闪着亮光的双眸看向安妮,“你现在就可以向安杰洛请假了,我们明天就出发去达特摩尔。” 安妮一愣,她答应要一起去了吗?况且,他之前所有的案子她都没有插手过啊。 看到她的表情,夏洛克直接从口袋内拿出手机:“我不介意亲自帮你打给安杰洛。” 见他已经开始按号码了,安妮赶紧拦住他的手。 “不行,夏洛克。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一个完全不在某人考虑范围内的回答。 “为什么?”夏洛克抬起头,不满地看着她。 “很明显,我要上班。这是第一点。”安妮耐心解释。 “哦,很好,看来你还有第二点。”福尔摩斯先生的声音充分表达出了他的不愉快。 安妮笑:“是的。第二点,我一起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夏洛克没说话,就双唇紧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连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都收敛起平时的锐利锋芒,变得像小奶猫一样明亮潮湿的让人不忍拒绝。 这个卖萌示弱的表情他现在真的是运用的越来越娴熟了,安妮严重怀疑,他一定是跟隔壁特纳太太养的那只苏格兰折耳猫学过了。 安妮狠着心,不为所动地摇头:“no。收起这个眼神,你不能总是用这一招。” 夏洛克脸上的表情果然瞬间消失,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闪电一样快得让人惊讶。 思考了一秒钟,侦探先生语速极快地宣布:“好吧,我认真想了一下,显然我也不能离开伦敦。” 安妮和约翰默默无语地看着他,看着他…… 夏洛克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眸色冷然地回视过来:“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恰好我也有两个理由,真是让人欣喜的巧合。第一,我很忙,可怜的小柯丝蒂丢了她心爱的兔子,而且这只叫铃兰的兔子在夜里还会发光,就 分卷阅读76 像一只小精灵。看,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案件!” 因为赌气,福尔摩斯先生的语速比平时还要快一倍。 旁听了半天的委托人,此时弱弱地问道:“那……你是不去达特摩尔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一转头,锐利地目光扫过去:“这就是你这时候要问的问题吗?” 一脸大雾的委托人:“……” 不然呢? 安妮忍着笑,问出应该问的那个问题:“那第二点呢?” 夏洛克转头看向她,脸色稍霁。 哼!……总算还有人能跟上他的思路。 不过安妮跟上的可不是他的思路,她只是太了解他。 “第二点当然是……”停了一下,啊,想到了,“北约都乱成一团了!”福尔摩斯先生一脸理所当然。 北约…… 嗯,真是一个充分的理由。 “好了,夏洛克,”安妮动作熟练地走过去顺毛,“我知道你一定不想错过这个案子。而且,你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全世界最厉害的侦探,我相信你最多两天就可以从达特摩尔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你。” 还是很介意的福尔摩斯先生:两天,48小时,288o分钟……难道你不觉得太久了吗? ……… 第46章 第二天一早,夏洛克和华生启程去达特摩尔。 下午,安妮一个人在221b的客厅里坐了很久。 如果你提前知道一件坏事将要发生,要如何避免?怎么做才能避免? 墨菲定律说,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有时候,也许正是因为我们企图插手改变某种结果,才最终导致了灾难的发生。 安妮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能更聪明一点…… 客厅里的窗帘拉开着,窗外是日色黄昏,地板上铺着红色的地毯,上面绣着暗色的花纹。壁炉里的火静静燃烧跳跃。 有一个瞬间,安妮觉得自己像是隔着相当的距离在观望这一切,温暖,熟悉,亲切,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干涉。 她坐在夏洛克惯常坐的那张沙发上,双腿交叠,十指相触放在唇上。是他的姿势。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客厅里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安妮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三次之后,听筒对面响起一道沉稳又从容的声音:“德波尔小姐……” 位于伦敦市pa11a11街1oo号的第欧根尼俱乐部,是一栋只有三层的白色小楼。从外表看,很难让人相信,英格兰大半的外交部门和半个政府议会要员,都是这个俱乐部的会员。 麦考夫福尔摩斯,就是这间俱乐部的创始人。 作为伦敦最古怪的俱乐部,在第欧根尼,除了会客厅,其他地点都是不准予交谈的。 还好,麦考夫在会客厅内接待了安妮。毕竟两个人谁都不想打哑谜。 安妮以前对这个大名鼎鼎的俱乐部很好奇,可是这时候却没有观赏的兴致。但是这里真的很安静,她一出现,就有两个人迎过来,一语不发地把她带到一间会客厅门口。 还好安妮提前知道些这个俱乐部的古怪传统,没有像华生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被粗鲁地拖走。 安妮觉得麦考夫应该能猜到些她找他的目的,但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不急不缓。 剪裁合体的烟灰色西装三件套,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深蓝色波点领带,无不透露出这位“大英政府”的矜贵和睿智。 安妮坐在其中一张沙发椅上,突然说:“如果夏洛克知道我来找你,大概会不高兴。” 麦考夫在会客厅一角的酒架上给自己倒了杯酒,缓步走到安妮对面,淡声道:“安妮——我可以叫你安妮吗?” 安妮点头:“当然,福尔摩斯先生。” 麦考夫单手插兜,优雅地酌了一口杯子里的英格兰威士忌,“你觉得是夏洛克的心情重要,还是他的安全更重要?” 安妮想了想,有些贪心地说:“都很重要。” 麦考夫:“……德波尔小姐,允许我提醒你,你来见我无疑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这次轮到安妮语塞了。果然,福尔摩斯家的人,傲慢起来都是一样的。 墙上精美的复古壁灯发出昏黄光晕,安妮稳定好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福尔摩斯先生,”安妮轻声开口,“我想和你谈谈……莫里亚蒂……” 冬天马上就要过完了,但天气依旧寒凉,春季被固执的清寒绊住脚步,迟迟无法更替。冷风吹拂着落尽了绿叶的枯树,这座华丽的21世纪的都市,在某个瞬间,仿佛有一种原始的荒凉。 安妮是在回到221b以后接到夏洛克的电话的。 贴心的哈德森太太给她留了晚饭,安妮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坐在餐桌前吃了一点。 看到手机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名字,安妮轻轻笑了,按下接听键,出口的话不自觉就带了暖意。 “夏洛克。” 但听筒另一头,却静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夏洛克?”安妮的声音带了疑惑,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客厅里很安静,静得安妮能清楚听到他略微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又过了良久,听筒里才缓缓响起他的声音。 “一旦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低沉的嗓音,快速流畅,跟夜色一样微凉。 “yes?”安妮轻声回应。 福尔摩斯的名言,她当然不陌生,只是不明白夏洛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句话。 “所有我真不应该如此惊讶,我亲身经历了穿越时空。哦,还有你,亲爱的安妮,一个带着前世记忆的灵魂。来自19世纪的天外来客。” 夏洛克的声音很平静,但安妮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寻常,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而且,他以前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夏洛克,”安妮尽量轻柔地询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哼!”一声讽刺的低哼,“一条猎犬而已!一条巨大的猎犬!”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压抑地低吼了。 猎犬? 听到电话另一边夏洛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安妮突然无比内疚。 因为近来心里装着别的事情,她却忽略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夏洛克和华生这次接的是哪个案件。 虽然他最后总会解开所有谜团,但是安妮真希望自己此刻能在他身边。而不是只能在电话另一端,轻飘飘地说一两句没 分卷阅读77 有任何作用的安慰之言。 “你相信吗?我害怕了,安妮,我居然害怕了!” 即便说着这样的话,夏洛克的嗓音仍然是平淡清冷的,却一瞬间让安妮心里刺痛了一下。 “没关系,夏洛克……没关系的……”安妮温声安抚。 “没关系?”他讥讽地轻笑透过听筒,刺入安妮的耳膜,“这真是很有趣。我的理智居然被感情击溃了。是我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原则,冷眼旁观,不动感情,所以现在我的身体背叛了我——我居然害怕到发抖!”他几乎咬牙切齿,“感情!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 “夏洛克!” 安妮猛然提高音量打断了他。 听筒两侧霎时间都是寂静的沉默。 安妮头脑中空白了一瞬,甚至眼前都像是起了浓雾,变成白茫茫一片。等客厅融融的炉火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安妮才发现,她手里正紧紧握着一把餐刀。 是她太敏感了。夏洛克现在只是有些也愈加冷峻。 他从旅馆走出来,身上仍然是那件黑色风衣,双手收在两侧的口袋内。阴郁的目光随意一扫,然后蓦然顿住。 一个熟悉的瘦弱身影正坐在旅馆门口的露天餐椅上。 几个小时的火车和汽车,加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安妮有些疲倦,因而整个人也显得更加安静了。 她坐在椅子上,没有立刻发现他,这让夏洛克有机会一言不发地看了她良久。 夏洛克对绘画艺术知之甚少,但是此刻,福尔摩斯先生猛然觉得,眼前这一幅情景,可以入画。 清晨的阳光稀薄清透,她柔软的金色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头上蓬松微卷的额发显得清新又稚气。露出来的小巧耳垂上没有任何装饰,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她抬头的时候,那些晨光落在她眼睛里,原本浅绿色的眸子也染了金色,依然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干净无暇。 在夏洛克27年的人生中,他只允许过两个人走进他的生活,一个是约翰华生,另一个就是安妮。或者反过来也说得通——在他27年的生命中,只有华生和安妮试图走进他的生活,并最终成功。 或许是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拥有超乎寻常的智商和能力,他总能在第一时间看穿万事万物。在他遇到的大部分人中,他看到的都是自私,贪婪,伪善,虚假,诡计,软弱…… 如果说他允许华生走进他的生活,是因为医生身上高贵坚强的品质,除了作为普通人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情感,夏洛克几乎在华生身上看不到任何缺点。 但安妮却完全不同。他看清她身上的某些缺点后,仍是放任了她的靠近。 夏洛克双唇紧抿,喉咙有些堵塞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安妮微微侧头,看到他,眼神微亮,然后露出一抹比清晨日光还要柔和的笑意。 她坐着没动,夏洛克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长长的大衣下摆,在清晨冷冽的空气中带起一阵风。 他停在面前,安妮仰头看他,“夏洛克……” 刚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俯身过来,双手有些强硬的捧住她的脸,微凉的双唇压下来,把她还未及出口的话全部堵回去。 安妮猝不及防被他吻住,短暂的惊异后,那颗疲倦酸胀的心,像是突然浸泡在了温暖的泉水里,慢慢回血,重新安稳的跳动起来。 他身上的气息那么熟悉,带着凉意的指尖和双唇渐渐跟她暖成一个温度。 夏洛克终于松开她时,安妮轻轻靠在他身上,脸红成一片,想了想,轻声问:“这是你的道歉吗,福尔摩斯先生?” “不是。”夏洛克沉默一瞬,然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一些,一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深邃如碧潭的双目认真望着她,低沉开口:“我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安妮。对我来说,所有的情感,尤其是爱,都与我一直秉持的理性相违背。” 他停住,抿了一下唇,然后说:“但是你不同。只有你不同,安妮。” 安妮怔了一下,微微笑开:“你是在表白吗,夏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疑惑蹙眉:“什么表白?” 好吧,安妮笑着摇头:“没什么。”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他的腰,“这样就很好,夏洛克。我很开心。” 夏洛克紧绷的情绪也缓和下来,唇角微微上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安妮感觉到他一只手伸过去,温热掌心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 停了几秒钟,福尔摩斯先生难得有些郁郁地说,“我想我昨天也让约翰生气了。” 安妮轻笑:“没关系。你知道我总会原谅你,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约翰也是。” 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有超凡的智商、强悍的理智,以及有时候很让人头疼的低情商。可她爱的就是这样的夏洛克啊! 他是完美的,不需要任何改变了。 …… 第47章 安妮和夏洛克还有华生医生,一起在旅馆的餐厅里吃了早饭。 两个男人还因为昨天晚上的口角别扭着,像幼稚园里吵完架还被老师要求坐在小饭桌上一起吃饭的小朋友。 安妮看出来,温和宽容的华生医生,早在夏洛克坐到餐桌对面的时候就已经消气了。 他们都太了解他,就像安妮说的,大概无论夏洛克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只要他用无辜透明的灰色眼睛看你一眼,再大的气也瞬间消散了。 只有福尔摩斯先生还在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努力寻找话题,试图打破他和华生之间的“僵局”。 吃过早饭后,夏洛克和华生继续出发查案。安妮独自留在旅馆,在夏洛克的房间里睡了两个小时。 醒来时满室静谧。安妮看看时间,已经中午了,看来忙碌的侦探先生和华生医生还没有回来。 安妮去卫生 分卷阅读78 间冲了个澡,走到楼下的餐厅,正在考虑吃什么,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点开,长长的一串英文跳出来: “楼下的素食餐厅非常让人失望,不要相信那位叫比尔的店员推荐的意式烩饭或鹰嘴豆,你一定不会喜欢,可以尝试奶油素肉、腰果蛋糕和蘑菇汤。——sh” 安妮脸上的笑一下溢出来,低头慢慢回信息。 “好。案子还顺利吗?” “当然,今天就能抓住那个隐藏了2o年的幽灵。” 安妮几乎能够想象得出来他修长的手指打下这句话时,脸上的倨傲神情。 笑意加深。 “太厉害了,你是最棒的侦探!” 安妮觉得自己现在顺毛的行径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果然,撸猫是种病,会上瘾。 而在巴斯克维尔的实验室里,华生就看到,拿着手机垂头按了一阵的夏洛克,唇角不经意勾起一丝浅笑,然后将手机收进西装口袋里,猛然转身,向外走去,大衣下摆配合的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愉悦又优美的弧线。 “eon,约翰,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 福尔摩斯先生斗志昂扬的神情,成功让华生医生想起战场上刚刚受到将军嘉奖的士兵。 …… 虽然夏洛克说案件进行的很顺利,但他和华生还是一直到很晚才返回旅馆。 夏洛克开门进来的时候,安妮已经窝在房间的沙发上睡着了。 旅馆窄小的单人沙发,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眉头轻皱,纤长的睫毛不时颤动一下,一看就非常不舒服。 夏洛克脸上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他往里走着一边脱掉大衣,随手扔在床上,最后停在沙发前面,将她手里的书轻轻抽走。 这个微小的动作,安妮立刻被惊醒。 夏洛克眉头皱起,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她脸上那一瞬间闪过的,是惊恐的表情。 深邃的眸子轻轻收缩了一下。噩梦? 大概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看到面前的人是谁,安妮突然眼眶通红,胳膊伸过来,用力搂住他的脖子,紧紧靠过去。 “夏洛克!”她脸埋在他脖子里,小声哭起来。 安妮在夏洛克面前哭过很多次,但从来都是压抑克制的。这是第一次,她像一个被惊吓到的孩子,完全地不知所措,而且有越来越失控的状态。 夏洛克的心猛然往下沉了一下。 “安妮……” 但是她现在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如果安妮现在清醒地抬头看一眼,就能发现,即便面对最狡猾凶恶的罪犯也一向冷静淡然的福尔摩斯先生,居然少有的显出些无措和慌乱。 但这些情绪只是一瞬间,夏洛克很快镇定地站起身,把挂在他脖子上的人也抱起来,走到床边坐下,让安妮坐在他腿上。 没有其他办法,夏洛克不会安慰人,而且安妮现在也听不进去任何安慰,福尔摩斯先生的做法直接而有效——低头,用双唇堵住她所有的哭声。 安妮轻声呜咽,眼泪流下来,擦过她的脸颊,也擦过他的脸颊,却被他吻得更凶。 失控的情绪终于在福尔摩斯先生日益娴熟的深吻中慢慢平复下来,但心跳却又一点一点升上去了…… “醒了吗?”夏洛克的大掌轻轻覆在她的脊背上,暗沉的眸子望着她问道。 安妮声音有些嘶哑地“嗯”了一声。 “很好,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安妮确实是做噩梦了,就像她最近一直在担心的那样,她梦到夏洛克……死了。而且在梦里,他是真的死了。 安妮无法描述那种感觉,痛苦和绝望在身体里不停积蓄,如同一把把凌迟的刀刃。可是最后,连痛苦和绝望都感觉不到了,只是像在一个黑暗的洞穴中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永远没有尽头。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她连夏洛克也失去了,她的生活真的会变成一个黑暗洞穴…… 头顶的灯光照在她肿胀的眼皮上,有些刺目。安妮伸手盖住眼睛。 “夏洛克……”梦里痛苦绝望地感觉还在,一开口,眼眶瞬间又被眼泪填满,“你能不能……答应我……” 可是答应什么?答应她不要死吗? 这个要求太奇怪了,安妮说不出来。 “好。”可是下一秒,安妮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我答应你。” 安妮把手从眼睛上拿开,怔怔地望着他。 眼睛里的水光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但是安妮清楚地看到,那双盯着她的浅淡双眸,深邃沉静。 夏洛克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说:“不要怕,安妮德波尔。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他叫了她的全名,一个郑重的承诺。 而夏洛克福尔摩斯,从不失信。 …… 夏洛克又抱着她坐了良久,安妮也反反复复的哭了良久。她鲜少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只是被这场噩梦吓得不轻。直到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她真的舍不得动,他身上的气息熟悉而温暖,是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让她觉得安全的味道了。 夏洛克低头看她微微闭起的双眼,哭了这么久,他想,那双原本浅绿的眸子,是不是都哭成了红色。 她小声的抽噎也停下之后,小小的旅馆房间显得格外寂静。 安妮眼睛酸胀,哭过之后也觉得特别累,眼看靠在他身上马上就要睡着了。 寂静的房间内突然想起一阵古怪的声音。 夏洛克垂眸瞥了她一眼:“看来我们应该下去吃点东西了。” 安妮揉了揉肚子,脸有点红。 好吧,她原本是想等他和华生回来以后一起吃晚饭的,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再一想,他和华生一整天都在忙着抓“猎犬”,他在思考的时候又从来不吃东西,恐怕一整天都没有吃饭。 安妮立刻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去卫生间洗脸。 等从卫生间出来,她看到,夏洛克已经换了一件衬衫。这没什么奇怪,他身上那件白衬衣几乎都被她的眼泪浸透了,但重要的是——他换上了那件紫色的。 安妮停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夏洛克瘦高的身体在房间中央站得笔直,姿态坦然地一粒一粒系上纽扣。 他系扣子是从下往上系,那些裸露出来的春光被一点一点收进剪裁合体的衬衣里,只剩下最上面两颗,把线条优美的脖颈和一小片诱人的锁骨留在外面…… 安妮抬眸扫了他一眼。虽然福尔摩斯先生一脸淡定,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妮就是觉得他是故意的。因为,他肯定知道,她……喜欢他穿这件。 “夏洛克,”安妮突然声音低 分卷阅读79 柔地开口,“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好看?” 她每次看着他时,脸上的神情和眼睛里的目光,大概已经把这句话表达过无数遍了,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亲口说出来。 夏洛克确实是故意选的这件紫色,但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直白地说这样的话。福尔摩斯先生轻轻咳了一声,一抬头,看到她脸上笑意轻软,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淡绿双眸专注地望着他。 他唇角极快地滑过一丝愉悦的浅笑。 从床上拿起西装外套,利落穿好,夏洛克快步走到她面前,微凉的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怎么,还没睡醒吗?” 安妮摸摸额头,笑着说:“醒了。只是觉得你太好了,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啊,怎么办?” 夏洛克好看的眉心微微皱起,双眼里的浅淡笑意变成一动不动地审视。如果第一句夸赞还让他心情愉快,那第二句就显得有些可疑了。何况她从来不是这样外露的性格。 安妮轻轻叹气,伸手拨了拨他额前软软的卷发:“福尔摩斯先生,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是给你的女朋友一个拥抱,而不是运用你的读心术。” 夏洛克幽深的目光又看了她片刻,终于伸出手,把她轻轻抱在怀里。 安妮轻呼一口气,将眼眶里又泛上来的湿润慢慢眨回去。 “你以后能不能少上一点新闻,我现在都有点担心你会被别人抢走了。” 夏洛克想了想,认真回答:“你的担心完全多余,除了你没人喜欢我。” 安妮有点想笑。这认识可真深刻。 却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夏洛克微微蹙眉低头,看了一眼抱得他很紧的女孩。 看来,她的这场噩梦,要很久才能恢复了。 直到吃完晚饭,要返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安妮才意识到,她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忘记给自己订一间房间了。 由于“地狱恶犬”的传说,达特摩尔地区的游客暴增,离得最近的格林盆村庄的旅馆早已经客满了。 没有空房,安妮只好睡在夏洛克的房间。 她也弱弱地建议了一下,他可以和华生医生睡一间房。 但是福尔摩斯先生俊秀的长眉紧皱,面无表情看她:“你觉得我会答应和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回答? 安妮没办法,洗完澡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快速跑到床上,为了转移注意力,拿了本书在手里,靠在床头上看。 虽然他们之前确实在一张床上睡过一晚,但那时候夏洛克不清醒,她是为了照顾他。 现在则完全不同,两个人都无比清醒。 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起睡…… 安妮觉得有点晕。用力深呼一口气,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再脑补下去,就不止是呼吸困难,她非得窒息而死不可。 过了几分钟,安妮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洗完澡这么主动的跑到床上来啊! 老天! 安妮整张脸藏在书后面,抓心挠肺地懊恼半天。终于冷静下来以后,把手里的书往下挪了挪,扒着书沿往外看。 嗯?没人? 然后,就听到卫生间传来的水声。 他在……洗澡…… 旅馆房间的隔音好差,刚才她洗的时候,外面也听得这么清楚吗? 安妮全身都烧起来了。 呼……不要再想了……淡定! 十分钟后,卫生间的门被推开,安妮立刻低头,视线死死钉在手里的书页上。 夏洛克伸手揉了揉头上乱蓬蓬的卷发,余光向安妮的方向扫了一眼。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就算不用“读心术”,也能看出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本书上。 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走向一旁的沙发。 过了半晌,安妮听到一阵敲击键盘的声响。 手里的书又缓缓放低,安妮看到,夏洛克穿着他那件蓝色睡袍,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骨节干净的手指正在上面飞快的跳跃着。 头顶的灯光安静地亮着,安妮渐渐看得有些入神。 他刚洗过澡,那么随意的坐在沙发里,整个人像是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气,也可能只是灯光照的,或者是她的眼里又起了雾。 安妮真希望自己能够聪明点,那样就不是只能这样看着,等着…… 这个男人,安妮真希望自己能够保护他。虽然他总是看起来强大的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安妮兀自出神,没有发现夏洛克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沉。 “还不睡,是想一起做点什么吗?” 夏洛克说话时目光还是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淡然又专注,只是嗓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 安妮笑了笑,没有说话,把手里的书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滑进被子里。 夏洛克起身把头顶的灯关了,只剩下床头微弱的灯光和他的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光。 直到床上的人传来绵长均匀的呼吸,夏洛克才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前,凝视着她睡得并不安稳的睡颜。 她去找了麦考夫。而唯一会让她害怕至此的人,只会是……莫里亚蒂。 看着看着,便有些不满。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又咬了一下。床上被打扰的人动了动。夏洛克眸色暗沉——很想把她弄醒…… 你怕什么?难道我会输吗? …… 第48章 回到伦敦后,安妮和夏洛克谁都没有再提起那场“意外的噩梦”,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安稳和平静。 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这对最佳拍档,他们接手的案件从没有断过,虽然夏洛克一反常态地拒绝再接受媒体的拍照和采访,但是他和华生一起出没犯罪现场,配合苏格兰场屡破奇案的新闻还是屡次登上各大媒体头条。 安妮现在已经不去关注那些新闻了,一开始比利和餐厅里的其他同事,还时不时地拿着报纸上关于夏洛克的新闻给她看。安妮总是笑笑,淡淡地“嗯”一声,不说什么话。渐渐的同事们也就热情不在了。 有一天,晨跑回来的时候,安妮在路上看到有人在路边支起一个画架在帮人画画。 清晨的泰晤士河,安静的就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安妮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脑海中自动浮现的全部都是夏洛克的轮廓。 她就找了一家商店,买了全套画画的工具带回家。 打开221b的大门时,夏洛克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安妮拎着东西停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夏洛克已经迈着大长腿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微凉的脸颊,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唔,他看起来很高兴,是 分卷阅读80 又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吧。 夏洛克愉快地亲吻完,干脆双手直接伸到她腋下,把她从门口搬开,边往外走边说:“我可能会晚归,你自己解决午饭,晚上我们去吃中餐。” 安妮答应了一声,看到他已经冲出门去,瘦高的身影站在路边,抬高手臂叫出租车了。 华生医生落在后面,被迫围观了全过程,这时候才得到机会道了再见。 安妮今天不用上班,不过前两天安杰洛刚刚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教他一个邻居的孩子弹钢琴。 据安杰洛说,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的邻居,本森一家原本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但是三年前,本森家年仅13岁的小儿子突然意外失踪,苏格兰场多方调查,本森一家也用尽一切方法去寻找,但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无疑,这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致命的创伤。 幸运的是,这个故事在一个多月前出现了转机——本森先生月余前突然接到一通西班牙警方打来的电话,声称有一个十五六岁的英国小男孩,可能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孩子。 本森夫妇看过警方传来的照片,一眼就确认,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只是小男孩在失踪期间可能遭受过无法想象的伤害,变得沉默内向,甚至对家人的记忆也缺失了。热情的安杰洛记起以前经常听到小尼克弹钢琴,便建议本森先生为他找一名钢琴老师,希望能以此打开孩子的心结,唤起他之前的记忆。 安妮听完安杰洛的讲述,想了想,接下了这份兼职工作。 钢琴课是在下午,安妮提前了十分钟来到本森家的住宅。 本森夫妇都非常礼貌亲切,对温和不多话的安妮也非常满意。三个人在客厅喝了一杯热茶,本森夫人又向安妮详细介绍了一下孩子的情况,便领她去了二楼的卧室。 就像安杰洛和本森夫妇说的那样,小男孩非常内向怯懦,不过并不像安妮想象中那么瘦弱,体型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在看到陌生人进来时,眼神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看人。 因为这个叫做尼克的小男孩怎么都不肯坐到钢琴前面,安妮的第一堂课就差不多是自己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钢琴。期间安妮问了问自己的学生都会弹哪些曲子,或者喜欢听什么曲子,毫无意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好安妮脾气好,耐心十足,第一堂课很快平平静静的结束了。离开的时候本森太太要求尼克和她一起将安妮送到门口,安妮得到了小男孩一个小声的“再见”,也不算是毫无成绩吧。 不过,安妮想,她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从本森夫妇家里出来,安妮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知道夏洛克忙完没有。 这个疑问刚在脑海中滑过,手机就适时进来一条短信。点开—— “在苏格兰场——sh。” 安妮轻笑出声。她非常有理由怀疑,福尔摩斯先生的读心术现在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甚至不用面对面见到,他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把手机放回包里,安妮走到马路外面,伸长了手臂叫出租车。她没发现,她现在的动作和神情,都跟夏洛克很像。 安妮赶到苏格兰场时,看到夏洛克正被雷斯垂德探长拦在门口,华生先看到她,开口打了招呼。 安妮走过去,听到雷斯垂德正说道:“你不能就这么离开,夏洛克!不止全伦敦的新闻媒体正在里面等着,连苏格兰场的局长都来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语气听起来简直苦口婆心。 夏洛克也已经看到安妮,原本硬邦邦的表情缓和下来,甚至还对着可怜的雷斯垂德探长笑了笑,语气难得温和地说:“让我想想——” 场花探长以为有希望,却见对面的人又一瞬间敛尽笑意,一秒上演变脸技能,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no!” 夏洛克玩得很开心。 场花探长简直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可怜的探长把一个礼物袋子拍到夏洛克身上:“我们甚至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夏洛克侦破过很多案件,救过很多人,也收到过很多被帮助者送出的礼物。通常福尔摩斯先生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到礼物是什么。 不过苏格兰场送出的这个礼物,显然让总能看穿一切的侦探有些意外。 他们送了一顶猎鹿帽。 夏洛克最初刊登在报纸上的就是一张头戴猎鹿帽的照片,这渐渐成了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种标志。 但是夏洛克却很讨厌这顶帽子,甚至还曾经因为华生在博客上放了他戴帽子的照片而生气。 不得不说,福尔摩斯先生某些时候非常自恋又可爱,就像……他总喜欢把大衣领子竖起来扮酷一样。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多诺万和安德森的主意。夏洛克对这份礼物非常不满。 安妮在旁边说:“帽子很可爱啊。”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斜了她一眼,一抬手,将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安妮头小脸小,被帽檐一遮,眼睛都看不到了。 侦探先生站在一旁欣赏了一会儿。嗯,这么看起来,确实挺……可爱。 …… 夏洛克最终还是没有参加苏格兰场的新闻发布会,和安妮、华生一起返回贝克街。 难得时间还早,想起夏洛克说晚上想吃中餐,安妮跃跃欲试地看着他:“不然,我们自己做吧。” 夏洛克没反对。安妮问好他们想吃什么,就一个人转身向附近的超市走去。 她甚至都没有问一声夏洛克要不要一起去,因为知道他不喜欢。 但是刚走了两步,听到旁边的声响,一侧头,看到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 安妮停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要跟我一起去?” 夏洛克淡定地拉过她的手,牵住,低头瞥她一眼:“不然呢?” 他高高大大的身形站在面前,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安妮就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特别漂亮,有时浅淡的像稚纯的孩童,没有任何杂质。有时又深邃如碧海,像是翻滚汹涌着让人看不透的浓厚情绪。 可无论什么样的他,都让人喜欢极了。 安妮心里一阵温暖,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走,只是扬起的唇角一直没有放下。 真好啊,这样的夏洛克!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超市,也没有逛过街,看过电影。唯一一次去服装店,还是因为她被一位莽撞的路人撞到,洒了满身咖啡。 其实这些安妮通通都不在意,她只是想多点时间跟他在一起而已,干什么不重要。 甚至,他哪怕只是在旁边坐着,让她一动不动的看一天,这对安妮来说也非常足够了。 夏洛克当然没有错过她脸上轻缓的笑 分卷阅读81 意,心情也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细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这么容易满足,好哄到,让他一向自负冷硬的心都有了一点……内疚?陌生的词汇,陌生的情绪。 …… 晚上吃饭的时候,安妮说起了她下午去教钢琴的本森夫妇一家。 夏洛克熟练地用筷子夹起一只虾仁,头也不抬地问:“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华生医生笨拙的握着筷子,那根青翠可人的青菜已经第三次从他筷子上滑下去了。医生满眼羡慕地看着夏洛克又一筷子下去,精准的把一颗香气四溢的小丸子送进嘴里。 同样看得见吃不着的还有哈德森太太。 安妮没说话,起身从橱柜里拿了两个白瓷勺过来,放到华生和哈德森太太手边。 做完这些,才慢慢说道:“也许是我多想了,可是我总觉得尼克看起来并不像十六岁的小男孩。” 安妮略过了她当时脱掉外套,那个本该怯懦内向的小男孩突然看向她的让人不舒服的眼神,只是说,“我在本森家的客厅、卧室,没有看到一张尼克的照片。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尼克失踪,害怕触景生情,所以把照片都收起来了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孩子已经找到了,而且还因为某些原因造成记忆缺失,正常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用一些照片之类的东西帮助孩子尽快找回记忆吗?” 华生医生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小丸子,心满意足地投入讨论中。 “是那个叫尼克本森的孩子吗?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他的报道,失踪三年,被西班牙警方解救。也许我们可以找格雷格帮忙调查一下。” 夏洛克从餐盘里抬起头:“格雷格?谁?你刚认识的新朋友吗?” 安妮一瞬间坐直身体——啊,终于到这个梗了。 华生无奈地给予解释:“格雷格是雷斯垂德探长的名字,你认识他比我还早,怎么能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亲爱的华生医生,你确定你这不是在炫耀吗? 福尔摩斯先生疑惑皱眉:“雷斯垂德?他不是叫凯文还是罗恩什么的吗?”最后说,“弗雷格……我想他的父母一定有一个人很喜欢数学或哲学。” 华生医生已经不想纠正了,转而看向安妮:“我想在雷斯垂德查清楚之前,你就先不要去本森家了。” 安妮也是这么想的,正要点头,就听夏洛克疑惑问:“为什么不去?你是安杰洛介绍去的,就算这位冒牌尼克是个变态杀手,也不会笨到向熟人下手。” 安妮、华生:“……” - 吃过晚饭,哈德森太太因为髋关节的老毛病又犯了,早早下楼去休息。华生医生接到女朋友的电话,也出门去约会了,现在连安妮都有点记不清医生现在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了。 安妮洗好碗,走回客厅,看到夏洛克居然给她泡了一杯茶,而且还殷勤地亲自端给她。 夏洛克很少泡茶,安妮难免狐疑。要知道,他上次亲自动手给华生泡咖啡,是为了拿可怜的医生做实验。 夏洛克被她的表情看得很不悦,轻哼了一声:“如果你有什么疑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只是一杯非常普通的英国红茶。”语气不满极了。 安妮伸手接过茶杯,微微笑道:“也许你以后多泡几次,我就不会这么意外了。” 低头轻抿了一口。嗯,加了牛奶和半匙糖,是她喜欢的口味。 夏洛克已经从她的神情中有了判断,傲慢地牵了牵唇角,他亲自泡的,当然符合她的口味。 安妮喝完茶,把杯子和茶托放在桌面上,刚一转身,夏洛克已经端起茶壶重新帮她续了一杯。 …… 有点反常啊。 安妮没说话,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但她得承认,穿着黑色西装,弯腰倒茶的福尔摩斯先生看起来养眼极了。 还想看一次。 于是,安妮杯子里的茶水又喝空了。 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端起茶壶,橙黄色香气四溢的茶水缓缓倒入杯中,然后调入些许牛奶……最后他甚至还拿小银匙细心地帮她搅拌了一下。 壁炉里的火光悠悠闪动。 “夏洛克。”安妮的声音温和轻盈。 “嗯。”夏洛克低应了一声,看她一眼。 一瞬间,夏洛克觉得像是在安妮的眼里也看到了跳动的寂静火焰,又柔又亮。而在火焰最炙热的中心,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他。 福尔摩斯先生已经充分掌握了安妮每次叫他名字时候的不同声调和目的,比如现在,她用这样低柔的嗓音叫他时,通常表示她很开心,只是想叫一声他的名字而已。 夏洛克就盯着她细白清秀的侧脸,突然开口说:“我想我明天也有时间陪你去超市采购,当然,如果你想逛街或者看电影,也可以——虽然在我看来这几项都是毫无意义且浪费时间的无聊活动。” 但是如果你开心,这些我都可以陪你做。 …… 第49章 暮色黄昏,红霞满天。 餐厅的门被推开。安妮抬头,然后缓缓露出一抹笑。透明的玻璃门打开又关上,夏洛克正径直走进来。 哦,看来她还有五分钟就到下班时间了。 于是,短短的五分钟里,安妮就看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餐厅的同事们早已对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的出现见怪不怪,如果夏洛克对他们来说,一开始是一位神秘莫测的侦探,现在大概已经变异成一只“妻奴”了。 和同事们道过再见,两个人一起从餐厅走出来,安妮还在低着头细心的系围巾,却见夏洛克高挑的身影已经一步跨到路边,用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姿势招手叫出租车了。 安妮把他高举起的手臂拉下来,疑惑问:“要去哪?”他们通常都是步行回贝克街的。 夏洛克低头瞥她一眼:“你下午不是有钢琴课吗?” 原本是这样没错,可是她今天已经告诉安杰洛这位介绍人,她暂时不能担任尼克本森的钢琴老师了。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否属实,但是安妮很有自知之明,觉得最好还是主动离那些潜在的麻烦远一点保险。毕竟,她不太理想的身体素质就算最近有所改善,但是跟夏洛克或者华生比起来,还是很渣。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 “好了,德波尔小姐,你有限的脑容量不适宜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所以我们直接去见见这个有趣的尼克本森,也许能发现什么更好玩的事情也不一定。” 夏洛克说完,高大的身体微微俯低,简直是半抱着将安妮利落地塞进了出租车后座,然后他自己也挤进来。 安妮往车门另一边让了让,很乖很规矩地坐着 分卷阅读82 。夏洛克上来后,原本看起来宽敞的后座瞬间显得拥挤了。 夏洛克在她旁边坐下,向司机报出地址,车子开起来以后,他微微屈起的大长腿就不时碰到她的。 最后一抹落日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在两个人身上投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妮突然就想起,在德波尔公馆时,他们一起坐在秋千吊椅里的情景。 那时候,她平淡人生里唯一的烦恼,是喜欢这个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不能告诉他。 现在,她喜欢的人也终于喜欢她了,可是,她又有了新的更加不知如何解决的烦恼。 人生大抵都是如此,永远无法十全十美。 安妮正怔怔出神,就感觉肩膀微微一沉,她侧头,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搭在她左肩上。 这只手臂,轻轻一带,她就靠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而手臂的主人,却表情淡然,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微低着头,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屏幕。 “你知道你们的问题是什么吗?”夏洛克一心两用地跟她聊天。 你们? 安妮靠在他肩膀上微微动了动,调整视线看了一眼他冷静倨傲的完美侧脸。 唔,大概是指他们这些凡人——或者说是脑袋空空的“金鱼”。 “是什么?”安妮配合地小声问道。 福尔摩斯先生头也不抬地快速给出回答:“你们的头脑简单空洞,基本不转。少数几次的运转,也往往喜欢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安妮:“……” 果然。 她为什么要上赶着找虐? 不想说话了。 出租车安静地穿行过伦敦街道,天际尽头那片玫红色的雾霭像是能一直蔓延到眼睑上。安妮闻着夏洛克身上熟悉又好闻的气味,慢慢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夏洛克的视线仍是集中在手机上,过了几秒钟,唇角轻轻向上,无声地勾起一个弧度。 看来头脑简单也不是没有好处,譬如,被人一带就跑。 …… 很快行驶到目的地。虽然夏洛克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但是安妮还是认为突然带一个陌生人去拜访,实在太失礼。况且她也只跟本森夫妇见过一面而已。 最后思来想去,只好在附近的蛋糕店打包了两盒漂亮的糕点,把福尔摩斯先生当做搬运工带去了。 来到本森家住宅前,安妮定了定神,抬手按下门铃。 静谧的黄昏,微弱的铃声都显得空洞,无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原本只是怀疑,但夏洛克坚持来这里,那就是一定有问题了。 安妮转头看了他一眼。福尔摩斯侦探一脸淡定从容。也是,她总不能还指望从他脸上看到紧张不安吧。 本森太太很快来开门,看到安妮有些意外。 “德波尔小姐,安杰洛说你不能再继续教尼克钢琴了。你这是……” “嗯,是的,本森太太,真的很抱歉,我……”安妮实在不怎么会撒谎,只好从夏洛克手上接过打包好的糕点,递给本森太太。 本森太太的脸色有所缓和,略顿了顿,让开门,请安妮和夏洛克进来。 本来安妮还担心,本森夫妇会不会很快就认出夏洛克那张曾经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辨识度极高的俊脸。但她完全多想了,因为侦探先生一上来就直接自报家门了。 “你好,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面对本森太太的询问,安妮还没来得及回应,夏洛克已经极快地完成了自我介绍,还不忘好心提醒,“也许你们在报纸或者电视上看到过关于我的介绍。” 安妮:“……” 原本和谐的气氛一瞬间紧绷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夏洛克成功让他和安妮被赶了出来。 安妮的脸都红透了,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粗鲁无礼地对待。再看福尔摩斯先生,坦然镇定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真是……让人佩服。 夏洛克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红晕,一本正经说:“别担心,多试几次你也会习惯的。” 安妮:“……”她为什么要习惯这种事情? 从本森夫妇家出来,夏洛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过门廊,向房子后面走去。 “毫无疑问,现在这位尼克本森是个冒牌货。”夏洛克边走边说。 虽然他们这次并没有见到尼克,但是看本森夫妇刚才的反应,安妮也基本确定了之前的猜测。但让她心惊的,是夏洛克紧接着下来的一句话。 他淡然自若地说:“真正的尼克本森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 安妮震惊地看着他。 夏洛克一脸平静:“事实就摆在你面前,安妮。可是你的情感阻碍了你的理智。” 安妮怔了一下。 就听福尔摩斯侦探毫无起伏的声线极快地说道:“你之前已经看出,本森夫妇不把小尼克的照片摆出来的行为很奇怪。但是这种怪异只把你引向尼克本森,但事实上,这么做的本森夫妇才更可疑,不是吗?” 安妮已经隐隐猜到些什么。只是,她从一开始就把本森夫妇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所以…… 夏洛克等着她思考完,然后继续说道:“连你都能看出尼克本森身上的疑点,他的父母会看不出来吗?既然知道是假的,却还坚持不戳破这个谎言。为什么?”夏洛克剔透漂亮的眸子看她一眼,“除非他们是想用这个谎言掩盖一个更大的谎言。” 安妮确实有过这个疑惑,她都能轻易看出的破绽,孩子的亲生父母没有理由看不到。可是她只是认为,本森夫妇因为失去孩子太过痛苦,所以宁愿自欺欺人,抓着最后一点希望不想放开…… 就像夏洛克说的,安妮被情感影响了,因为她不能不想到自己的母亲…… 同样是突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安妮根本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母亲,找到了安妮,可是当她怀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以为终于母女团聚时,面对的却是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 这太残忍了。 所以安妮根本没有想过,这里面也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可是—— 安妮停住脚步:“是本森夫妇……” 夏洛克随着她停下,回答了她的疑问:“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可是有人杀了他们的孩子,作为父母不止不追究,还帮凶手隐瞒。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受凶手胁迫。可即便被胁迫,也完全没必要在三年后还主动找人假扮尼克。 那只有另一种可能——隐瞒是为了保护凶手。 安妮轻轻蹙眉,可是又有什么人能重要过自己的孩子? 某个念头突然闪电一般极快地划过安妮的脑海——也许不需要重要过自己的孩子,只需要……跟自己的孩子,一 分卷阅读83 样重要。 安妮记得,安杰洛说过,本森家还有一个孩子,是尼克的哥哥…… 看到她想明白,福尔摩斯先生满意地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雷斯垂德。 挂断电话,夏洛克继续往房子后院走,安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跟着。 等他们走到后院,正好看到一个人从一楼的窗口跳出来。 是那个冒充尼克本森的男孩。 男孩一改之前表现出的怯懦寡言,见到安妮,笑得分外热情的挥手打了招呼:“he11o,我的钢琴老师!” 安妮没说话,福尔摩斯先生清凉的双眸危险地眯了眯。 苏格兰场的警员赶来以后,将这个假尼克和本森夫妇一起带走了。 很快,尼克本森的哥哥泰伦也被带进审讯室。 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案件,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泰伦本森染上毒品,在一次毒瘾发作时,失手将小尼克推下了楼梯。 本森夫妇伤心欲绝,但是却无法惩治凶手,还把儿子的死亡伪装成了失踪。 他们一直担心事情有一天败露,直到西班牙警方突然打来电话,说失踪的尼克找到了。 本森夫妇立刻想到,如果尼克一直“活着”,那三年前的那场意外就可以被彻底掩盖。却没料到,正是他们的欲盖弥彰,才让所有事情最终真相大白。 至于那个冒充者,他是流窜在欧洲一带冒用失踪人员身份的惯犯,屡次利用自己精湛的演技和无害的外表博得警方和失踪人员亲属的信任。 他是最直接察觉到本森一家诡异气氛的人,被安妮和夏洛克堵住的时候,这位冒充者正要跳窗逃跑。 警察在杰森家的花园里挖出了小尼克的尸体。 长长的警戒线将本森家的房子隔离开来,停在周围的警车上的警示灯在寂静夜色中不停闪烁。 安妮和夏洛克站在一旁,有两个警务人员抬着一个黑色的裹尸袋从他们面前静静走过。 安妮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 …… 夏洛克垂了垂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从罪案现场走开。 安妮跟着他慢慢走,突然问:“你和约翰每次查案就是这样的吗?” 其实她是知道的,只是很自然地就问出来了。 对夏洛克来说,这是一个太过简单的案子,他的大脑甚至都还没真正开始工作。 但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夏洛克点头,说:“差不多。” 安妮抬头望向他,目光静谧柔亮。 夜色已经显露出微凉的阴影,红蓝两色的警灯在他脸上闪动明灭,他白皙冷峻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安妮轻柔地勾起唇角,微微侧过身抱住他,像是不够,细滑的脸颊又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然后轻而坚定地说:“你很棒,夏洛克。特别特别棒!” 见过这么多的黑暗和死亡,可是依然保留着一颗比任何人都更加纯粹的心,你真的很棒。 即便在不久的将来,也许整个世界都会对他产生质疑,但他内心的准则和底线从来没有过任何动摇。 莫里亚蒂觉得夏洛克是跟他一样的人。可是,在安妮看来,他们截然不同。因为在同样看透常人的浅薄,自私,丑恶之后,他们一个选择了漠视和毁灭,一个选择用自己的智慧帮助和拯救。 虽然夏洛克绝不会承认,并且一直声称自己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可真正了解他的人,看到的会是他的理智和冷酷掩盖下的闪闪发光的人性。 他是一个无比温暖的人。 安妮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值得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让人失望。 不过,夏洛克不在意。安妮也努力让自己不在意。她总会陪着他的。还有约翰,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德探长…… 他的为数不多,但是珍贵如金的朋友们。 夏洛克叫来出租车,安妮以为他们是要返回贝克街,可是出租车一直把他们载到了一家电影院门口。 福尔摩斯先生神奇地从大衣口袋内掏出两张电影票,神情自若地说:“走吧。” 安妮愣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订的电影票? 虽然夏洛克说了可以陪她逛街或者看电影,但安妮并没有真的预备这么做。她知道他不喜欢这些,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是一定要对方做那些不喜欢的事情才能证明什么。 但是……好吧,安妮不能不承认,心里还是有些隐秘的开心和柔软。 安妮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电影院了,这个很久如果一定要仔细计算的话,那就是,23年。 从上一世她生病开始,就再没来电影院看过电影。 可是……安妮的目光落到身边站得挺拔如松的男人身上——刚处理完凶杀案,就一脸轻松惬意的来电影院看电影,真的没问题吗? 但显然,这些无关紧要的因素根本不在侦探先生的考虑范围内。他承诺了要陪她来看电影,当然就要兑现。 安妮跟在夏洛克身后,突然停住脚步,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在窄窄的过道里一点点挪动,心里一瞬间就无比温暖。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大衣衣角。他怎么可以这么好呢? 找到位子,坐下。很快,灯光暗下来,电影开始放映。 居然是一部爱情片。 安妮转头看向身侧,夏洛克安静地靠坐在椅子里,目光直视前方的屏幕,脸上的神情居然有几分认真专注。 安妮勾了勾唇角。 几分钟后。 “你是要看我,还是看电影?”低沉的嗓音悠然响起。 在安妮不知道第几次又看过来的时候,夏洛克终于淡然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电影院幽微的光线,朦胧如月影。他英挺的五官就隐藏在阴影后面,漂亮的不像话。 ……认真说,安妮想看他。 但是…… 她说不出这样的话,只能微窘地转开目光,看回屏幕。 夏洛克又盯着她柔和的侧脸看了几秒钟,然后也面色淡然地收回视线。 福尔摩斯先生正襟危坐,片刻,唇角微微扬起,地滑过一丝笑意,荧幕上毫无营养的男女对话也显得没有那么无聊了。 ……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他们前面几排的座位上,有几对情侣缠绵地吻在一起。 夏洛克抬了抬眼皮,眸色冷然的低声说:“如果人们来电影院是为了亲密接触,显然,在家里或者去旅馆更方便。” 安妮咳了一声,小声说:“我想,他们也是来看电影的,只是……你知道……有时候人们会,情不自禁……” 夏洛克转头看她一眼,突然笑了。 安妮望着他:“你笑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嗓音愉悦:“德波尔小 分卷阅读84 姐,看来你的恋爱经验极其匮乏。显然,这并不是情不自禁,而是处心积虑。看看那些坐在前排的荷尔蒙旺盛的男人们,从选定这个无聊又愚蠢的爱情片开始,到座位的选择,坐姿和话题的把控,还有那些别有用心的对视……每一样都是处心积虑。” 安妮:“……” 你是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当然不需要,”看出她的想法,夏洛克语气傲慢地说道,“你已经是我的了。” 安妮哑然失笑。 夏洛克说完却微微顿了一下。 “怎么了?”安妮侧头问他。 屏幕上的光远远照过来,落到安妮的脸上。夏洛克的神情还是淡淡的,只是那双微微低垂着注视她的双眸显得幽暗深邃。 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从生理角度来说,她还并不属于他。 ……… 第5o章 叔本华说,智慧愈发达,痛苦的程度就愈高,彼此之间成正比。一个人越具有超凡的智慧,越有清晰的认知,他就越痛苦。 这位德国哲学家,把天才,称为,最痛苦之人。 或许夏洛克就是这样。在一切发生之前,他已经预先看到最终可能到来的结局。所以,那些随之而来的痛苦,也就比常人更早的积压在心里。 安妮没有那些卓越的智商,也不是天才。她只是一个被死神遗漏的“作弊者”,被迫提前得知那些可能会到来的结局…… 哈德森太太惊慌失措地从楼下跑上来的时候,安妮正在收拾二楼的厨房。长长的餐桌几乎被夏洛克的实验器材占满了,安妮艰难地在上面整理出一小片区域来放自己刚刚采购的食材。 “噢,上帝啊,安妮!她来这里了!”哈德森太太出现在客厅,满脸惊慌地说道。 安妮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往哈德森太太身后看了一眼:“谁来了?”她并没有看到别的人啊。 哈德森太太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从壁炉台上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一气呵成地切到新闻频道。 “……有人将这名凶手称为‘21世纪的开膛手’,目前这个凶手已经杀死两名女性,死者皆身中数十刀,被剖开腹部……” 安妮猛地一怔,走到客厅。电视屏幕上,一位身穿职业套装的女记者还在冷静的描述受害者的细节。 安妮只觉得,一阵阴冷的气息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就像那天的冰冷雨水追了两个多世纪,再次兜头浇下来。 哈德森太太抓住她的手腕,担忧地问:“是不是她?那个‘女开膛手’?” 安妮回过神,浅浅的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哈德森太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说:“别担心,不管是不是,夏洛克总会抓到他的。” “叮!”一声轻响从厨房传过来,是她正在烧的水开了。 安妮把哈德森太太拉到沙发上坐下,笑了笑说:“我去泡杯茶来。” 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安妮脸上的轻笑已经消失。她盯着热气氤氲的水壶愣了几秒钟,然后面色平静的从橱柜中拿出茶杯。 夏洛克和华生这几天忙的就是这个案子吧,所以夏洛克才会更加频繁地接送她上下班,只要她外出,他就一定会跟在身边。 安妮镇定地端起水壶,淡淡的茶香弥漫出来。 在刚刚的那则新闻上,除了受害者凄惨的死状,更让安妮心惊的,是死者的身份。虽然那名女记者一语带过,但安妮听得很清楚——连续两名受害人,都是餐厅的女招待。 这绝对不是巧合。 “嘶!” 手背一阵灼痛,安妮痛呼出声,茶杯随即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安妮!”身后传来哈德森太太担心的声音。 是她走神了。安妮正要回身告诉哈德森太太自己没事,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拎住手臂,拉到水槽,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拧开水龙头,沁凉的水流到她的手背上。 安妮刚刚还焦躁的心绪,瞬间稳定下来。 “恭喜你,德波尔小姐,你总是有办法让人对你的笨手笨脚有全新的认识。” 低沉的嗓音,混合着沥沥的流水声,清淡、不满。 夏洛克站在身后,安妮被他半抱着,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时扫过她头顶,痒痒的。 安妮唇角微微勾起,语气轻缓的反驳:“很遗憾的通知你,福尔摩斯先生,你爱吃的饼干和中餐就是这双被你嫌弃的手做出来的。” 夏洛克淡淡地哼了一声。很好,不止笨手笨脚,现在还学会顶嘴了。 凉凉的水流在手背上冲了很久,夏洛克把她烫红了一大片的小爪子拎到眼前看了看,然后转身走进客厅,脸色阴郁地开始乱翻。 可爱的房东太太早在夏洛克抓着安妮的手淋水的时候,就已经一脸笑意地下楼走了。 安妮慢慢踱过去,绕过他高大的身形,径直从墙角的书架下面拿出医药箱,眨着眼睛看那只因为心情不好越发显得傲娇高冷的大公猫。 夏洛克停下手里的动作,抿唇看了她两秒钟,从她手上接过药箱,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安妮忍着笑,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然后把那只被烫伤的手伸到他面前。 夏洛克从药箱里翻出烫伤药膏,涂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并不重,但安妮还是轻吸了口气,微微皱眉。 夏洛克抬了抬眼皮,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安妮白着脸,声音软软地说:“疼。” 福尔摩斯先生凉凉地哼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更加轻柔下来。安妮感觉到一阵舒服的凉意,分不清是因为他的手指,还是那些白色的药膏在起作用。 安妮浅绿色的眸子缓缓向上抬高,落到他脸上。 他低着头,白皙的脸陷在浅浅的阴影里,双唇还在有些不高兴地轻抿着。 “夏洛克,”安妮开口说,“我看到新闻了。” “显而易见。”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手背的烫伤上,嗓音平静地回道。 安妮纤长的睫毛敛了敛。 “害怕?”夏洛克还是没抬头,淡声问。 静了几秒钟,安妮轻声说:“有一点。” 不是怕那个“开膛手”,也不是她也许被列在那个“开膛手”的名单上。 比起这些,她更担忧恐惧的是,这一切都在预示着,莫里亚蒂来了。 她害怕的是这个。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顾自从药箱里找出纱布,在她手背上绕了两圈,然后修长的手指有些笨拙的在她掌心轻轻打了个结。 安妮低头看着他。他脸上的神情认真专注,像是在做什么科学严谨的化学实验,额头上柔软的卷发垂下来,安妮的视线就在 分卷阅读85 他脸上慢慢移动,英挺的鼻尖,微微抿起的双唇,修长的脖颈……然后从他笔挺的西装,又滑到他的手上。 即便现在,安妮默默注视着他时,仍然会忍不住感到惊奇。 她不能不感到惊奇。这个男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可是他会为她拉小提琴,会抱她,亲吻她,也会对她生气,耍赖和撒娇…… 看起来一直是好脾气的安妮在宠着他,可是安妮却觉得,是她被夏洛克宠坏了,以至于她现在完全离不开他,一天都不行。 处理完手上的伤,夏洛克的掌心顺势落在她另一只手腕上,拉着她向他靠过来。 她大概从来没有意识到,每次她用现在这种目光看着他时,都让人很想做点什么。 安妮从沉思中回神,抬头,他棱角分明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她的手臂还被夏洛克掌控欲十足地握在掌心,他幽深的眼眸锁定着她,头一低,微凉的唇即落下来。 口鼻间都是他灼热的气息,但安妮却敏感地察觉到,福尔摩斯先生在表达他的不满,他甚至还把她的舌尖拖过去,有些重的用牙咬她。 她吃痛的呜咽换来更重的研磨。 良久,夏洛克终于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有些暗哑。 他问:“你怕什么?还是你认为我会输?” 安妮并不知道,这个问题,在她睡着的时候,夏洛克已经问过一次了。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简直是耿耿于怀。 安妮望着他白皙冷峻的脸,轻轻笑起来。 “你当然不会输。” 她看着他漂亮的灰色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你当然不会输。” 可是……安妮倾身过去,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拥抱他。确定他看不见之后,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可是,赢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夏洛克,真的一天都不行,何况是…… 安妮不知道夏洛克是不是跟她一样,都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他们最近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多,安妮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黏他。除了她上班的时间,两个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夏洛克很多次无意间回头,都发现安妮直直地看着他出神,被他抓到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这一天,难得夏洛克离开巴茨医院的实验室。两个人呆在221b的客厅里。 安妮整理客厅的书架,上面更多的是一些专业书籍,还有夏洛克和华生处理过的案件资料。 这些案件有一些是安妮上一世在电视上看过的,但更多是她没看过的。 安妮很感兴趣的一件一件翻看,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抬头问一句已经侦破了它们的侦探先生。 夏洛克穿着白色的衬衣和西裤,外面是一件深蓝色的丝绸睡袍。他没有穿鞋,赤脚坐在沙发上,长长的睡袍下摆就垂下来,一直垂到红色地毯上。 一开始安妮站在书架旁边,遇到问题,她远远的抬头问一句,夏洛克答一句。 最后安妮干脆抱着一大叠厚厚的案件资料走过去,坐到夏洛克脚边的地毯上。她翻啊翻,从里面找到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案件,就让他讲给自己听。 夏洛克低头瞥一眼小动物一样蜷在他脚边的女孩,面无表情说:“你如果要看故事,建议你去读约翰的博客。” “哦,”安妮不介意的轻笑,仰着头软绵绵问他,“那这个女人真的是凶手吗?” 福尔摩斯先生蹙眉:“当然不是,如果案情这么简单,我为什么要接,侮辱自己的智商吗?” “嗯,我就知道你侦破的一定都是最复杂的案件。”安妮一脸骄傲地看他,“可是这个女人看起来确实挺可疑的啊!她还有很充分的杀人动机……” “请开动一下你的小脑瓜,德波尔小姐,这个案件很明显……” 然后,福尔摩斯先生自己热情洋溢地讲述了一个多小时…… 每次他停顿下来的时候,安妮就会适时地提出一个问题,夏洛克再接下去。 安妮坐得累了,就靠到他腿上。 闭上眼睛,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好听了。低沉的,略略有点沙哑,一本正经的讽刺人时显得倨傲清冷,又有点可爱。 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故事”了。福尔摩斯先生讲完了,停下来。这一次,安妮没有再接着问,两个人便一时都没有说话。 安妮懒懒地靠着他。夏洛克看着搁在他腿上的那颗小脑瓜。她金色的头发比原来长了一些,而且得益于她最近几个月的锻炼,原本干枯的发质也显得更有光泽了。 夏洛克修长的手指伸过去,用指尖卷过来一缕。嗯,凉凉滑滑的,很舒服。 安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突然想起什么,蓦然坐直身体,抬头问:“夏洛克,你有没有以前的照片?就是小时候还有上学时期的照片。” 想想刚出生的小卷福,还有青葱岁月年少稚气的卷福…… 啊,好想看! 安妮愈加双眼灼灼地看着他,一脸期待。 卷在指尖的金发随着她的动作被抽离。 夏洛克收回手,看她一眼。 照片? 他不爱拍照,但以前的照片还是有一些的。 夏洛克“嗯”了一声,说:“大概在我父母那里——如果他们没有当做废品扔掉的话。” 哪有父母会觉得旧照片是废品,应该是最宝贵的回忆才对。 安妮有些失望,头往前伸了伸,下巴一低,刚好搁在他腿上。 真的好想看。 夏洛克瞥了一眼趴在他腿上的人,平淡说:“以后带你去看。” 安妮怔愣了一下,然后弯起眼角,笑眯眯说:“好啊。” 安妮趴在他腿上歪了歪头,从下往上看着他。他的五官从这个角度看有极锐利的线条,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颧骨,再搭配上异常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更加像一尊雕刻精美的雕像。 安妮眨了一下眼,突然说:“夏洛克,我给你画张画吧。” 夏洛克眉目低垂,神色自若地看向她。 安妮低柔的语气,难得带了些小得意:“你还不知道我会画画吧?告诉你,我的画比钢琴还要好一些。” 夏洛克瞄了一眼她细白的手指——她认为他会看不出她会画画? 哼!他不止知道她会绘画、钢琴,还知道她会跳19世纪那种无趣的宫廷舞。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只是漫不经心地点头答应了。 安妮很开心地抱了一下他的腿——这真是名副其实的抱大腿了,然后一鼓作气跑下楼,去拿自己前些天买的画画工具。 夏洛克听着楼梯上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微微蹙了蹙眉。他当然敏锐地察觉到安妮这几日的反常,她有时会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就像 分卷阅读86 现在这样。 夏洛克想,他很清楚她为什么如此。 安妮很快跑回来,把画架在客厅支好,抬头看他,又看看他放在窗边的小提琴,脸上是很轻柔的笑意。 福尔摩斯先生傲娇地坐着不动。 安妮不管他,低头开始调颜料。不一会儿,她眼角的余光偷瞄到,那道挺拔的蓝色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边,俯身拿起小提琴。 静谧的客厅,响起悠扬舒缓的乐曲。 安妮无声微笑。 可是笑着笑着鼻子就有些酸涩。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夏洛克从来没有拒绝过她。虽然他依旧傲慢,自大,坏脾气,孩子气……可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此刻,他背对她而站,午后闲散的阳光透窗而过,在他身上笼罩下一层淡淡的金粉。 柔美的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动。是巴赫的小提琴曲。 “可以录下来给我吗?”安妮突然出声说道。 琴声停止,夏洛克握着琴弦的右手垂下来,慢慢转身,看向她。 “什么?”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安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她。 他知道是什么。 安妮一直维持着轻缓的笑意,慢慢说:“你的小提琴曲。可以录下来给我吗?” 夏洛克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淡声说:“当然,安妮。只要你想要,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想要,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安妮心里狠狠一颤,眼眶瞬间就湿了。她确实情绪不好,话也不过是随口说出,可是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安妮低头,看向手里的调色盘,将颜色在画布上试了一下。 再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眼含笑意望向他:“请继续,福尔摩斯先生。” 这个平凡的午后,天气是薄云遮日。太阳在轻薄的云团后面穿行,时而隐去,时而扑出来,在客厅一角晒满静谧的阳光。 杜拉斯说,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这样的爱情,是像他们这样吗? ……… 第51章 上一世,安妮是死在2o13年的秋天。 安妮还记得,透过她病房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成排的杨树。这种高大笔直的树木在北方很常见。深秋,沁凉的风吹过,无数泛黄的落叶就像一场绚烂的黄金雨一样从树梢飘落而下。 落叶成阵,某些瞬间会让人恍惚觉得,穿过它们,就可以看到天国的金色大门。 大概回忆总会自动为某些场景润色美化,所以现在想起来,那些秋天的景象,唯美的像是童话。 虽然最后安妮并没有找到那扇天国的金色大门,而是离奇的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安妮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事情了,之所有现在回忆起来,只是因为,有些遗憾……2o13年的深秋,离2o14年只有几个月而已…… 安妮上一世没能活到2o14年,也就没有看到夏洛克新一季的剧集。这也意味着,她对夏洛克这个世界的“先知”到此为止。她只是知道,在夏洛克和莫里亚蒂这“最后一案”的对决中,夏洛克不会死,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更不知道,其实所有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夏洛克和麦考夫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彻底铲除莫里亚蒂和他的犯罪集团。 对他们来说,短暂的分别只是为了成功所必须支付的代价。 …… “你后悔了。” 这是一句肯定的陈述句。 清晨,公园寂寥的长椅上,夏洛克和麦考夫并排而坐。 他们手里都夹着香烟。 事实上,当夏洛克面无表情地接下他递过去的烟时,麦考夫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早春的空气依旧带着凉意,但是落尽树叶的枯枝上,已经能够看到复苏的新绿。 后悔? 夏洛克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侧头看了麦考夫一眼:“我为什么要后悔?” “噢,夏洛克。”麦考夫的语气带了点幸灾乐祸,“你应该先找一面镜子去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然后再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后悔。” “是吗?”夏洛克的声音跟无声漂浮在空气中的轻烟一样平静。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夏洛克。”麦考夫晃了晃斜靠在长凳上的黑伞,慢悠悠说道,“我还能继续相信,你依旧是以前那个冷静理智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吗?” “你不得不相信我,不是吗,我亲爱的哥哥?”夏洛克唇角挑起一抹恶劣的笑意。 麦考夫顿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我不得不。”他将香烟递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我希望自己没有犯错。” 夏洛克微扬起头,将口中烟雾慢慢吹至半空,薄雾一样的轻烟,很快在清晨微冷的空气中散尽。 “这可真是个绝好的提议。”他说道。让麦考夫犯错,听起来就很吸引人。 麦考夫发愁地看着身边的傻弟弟,眯了眯眼:“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夏洛克,只有将莫里亚蒂彻底解决,所有人才能真的安全——包括你的小女孩。” 夏洛克在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两位福尔摩斯静静坐着,抽完一支烟。 他们身后是一片碧绿的草地,从冬到春,寂寂枯荣。 香烟燃至末尾,只剩光秃烟蒂,夏洛克眉心紧蹙,神情嫌弃地说:“这是低焦油香烟。” 烟蒂被丢在地上,一只脚将它慢慢碾灭。 夏洛克从长凳上站起身,双手将大衣衣领竖起来。 “再见,麦考夫。” “夏洛克。”麦考夫突然在身后出声。 夏洛克没有回身,但是停住脚步。 “shei11befe(她会没事的)。”麦考夫这一刻的声音几乎带着几分真诚的温和,“我想我不得不收回之前的话,相比柔弱的外表,她有一颗乐观坚韧的心。” 良久,夏洛克轻声说:“我知道。” 说完,他迈开脚步,走进清晨的冷风里。 她有一颗坚韧的心。但是,他不希望她的生活需要依靠坚韧才能继续下去。他只想保有她那颗柔软的心。 “女开膛手”死了。 莫里亚蒂杀死了她。 这真是一个让人意外的转折。 而且就死在贝克街221b的公寓里。 安妮不明白莫里亚蒂要做什么,或许他真的只是无聊,来找安妮聊天。 “女开膛手”的案件苏格兰场也委托了夏洛克来查,但是他一直没有侦破这个案件。夏洛克心里很清楚,是莫里亚蒂把人藏了起来。 直 分卷阅读87 到,这位“犯罪界的拿破仑”在早春一个寻常的午后,重新把凶手放出来去杀安妮。 贝克街221b的公寓里,夏洛克和华生去了苏格兰场。 只有安妮和哈德森太太在。 上一次死里逃生时,安妮曾经想过,那个“女开膛手”逃走前为什么不杀死她? 这个令人胆颤的凶手原本是有机会的,只要一刀,安妮没有任何生机。 现在安妮终于知道答案了。因为凶手要的不止是杀人,更是仪式感。 这是莫里亚蒂告诉安妮的。他甚至让安妮围观了所谓的仪式感到底是什么。 仪式感…… 安妮相信,这个词会在她此后一生都留下深深的阴影。 早春的太阳,温暖柔和,明亮光线从窗口照进来,悬浮在半空中的微尘在清澈透明的光线中静静飘荡。可是这却是一场噩梦,恐惧沿着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缓慢渗透—— 莫里亚蒂不止是杀死了“女开膛手”,而且是用这位“开膛手”剖腹、割喉……的血腥手法。 安妮没有任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快慰,只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从各大媒体曝出“开膛手”的新闻开始,安妮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再次找上。可是,让她设想一千次,也绝不会想到,会是眼前这幅场景。 可爱的宾利先生在浪博恩第一次见到凶案现场时,曾夸张地说,自己恐怕要做三个月的噩梦。而被迫围观了一个人被活生生剖腹而死的安妮……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多久的噩梦。 有人说,一个人身上所有的丑恶,都是源自畸形的社会和畸形的生活,我们无可摘择。 安妮对莫里亚蒂的过去一无所知,也就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她也不想知道。 上一世看剧时,安妮跟所有喜欢这部剧的人一样,能从莫里亚蒂的种种行为中t到他的萌点,甚至把他的犯罪行为轻描淡写的称为“捣蛋”。 可是现在……安妮面对着这个人,只感到脊背发凉,心神俱颤! 当莫里亚蒂的一名手下在客厅中央解剖一个活人时,这位犯罪界的帝王就姿态优雅又淡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香气氤氲的热茶。 安妮被安排在另一张沙发上,手脚冰凉地坐在莫里亚蒂对面。她的视线死死钉在莫里亚蒂手里的茶杯上,不敢移动分毫。 可是,利刃划破皮肤在血肉中一寸寸移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可辨……而刀尖下的人不能立时死去,发出“呜呜”的微弱惨叫……最后,连这些悲鸣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剩下急促的喘息,残破的躯体像一团烂布一样摊在地上,不时神经质的抽搐一下…… 安妮用力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和镇定,但是没用,现在的状况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真的无比庆幸,哈德森太太一开始就被打晕了。安妮现在只希望也能有一个人直接把她敲晕。 又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可是在现实的时间中,不过几分钟,安妮终于受不了了,她猛地侧身伏在沙发上,剧烈呕吐起来。眼泪也跟着瞬间夺眶而出。 疯子。她面对的是一个疯子。 “哦,安妮安妮安妮……”莫里亚蒂一叠声地轻呼她的名字,如同情人间的低声呢喃,“你这样的反应让我失望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妮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脚下的地毯上。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浪费时间在她身上?他想得到什么? 莫里亚蒂将茶杯轻轻放回茶托上,探身过来,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金色长发,嗓音愈发柔和:“这是我和夏洛克之间的游戏,是他把你扯进来的,亲爱的。你知道因为你的存在,让打败夏洛克这件事变得多么容易吗?容易到都让我觉得无聊了。所以,我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了。” 安妮闭了闭眼。 充斥在客厅里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作呕,躺在地毯上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动静。 “你知道我们总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安妮?我和夏洛克,我们之间最后的难题。总要解决。” 莫里亚蒂低头,凑到安妮面前,突然感兴趣地问:“你觉得谁会赢?” 安妮喉咙干涩发紧,说不出一个字。 “噢,夏洛克。你当然选择夏洛克。”莫里亚蒂目光宽容地望着她,“你已经知道我要干什么了,是吗,安妮?” 安妮沉默以对,但胸腔内的心脏已经跳动得快如擂鼓。 莫里亚蒂抚在她头发上的手蓦然收紧,安妮头皮一痛,被迫仰起脖颈,莫里亚蒂迫人的呼吸就打在她的咽喉处。 “你觉得,我直接把你杀了,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团破布一样,把你扔到夏洛克面前,他会怎么样?” 莫里亚蒂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直视客厅中央那一片残酷的血腥。 安妮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恐惧得全身发抖。 不是恐惧自己的生死,而是,夏洛克……他会受不了的。 安妮的神情让莫里亚蒂很满意:“福尔摩斯侦探崩溃绝望的神情,想想就让人兴奋。” 莫里亚蒂无限逼近安妮,双唇几乎触到她脖颈上的皮肤。他沉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她身上现在透露出的挣扎和绝望,是一种他无比喜欢的气味。 过了几秒钟,莫里亚蒂终于松开手,无限温柔的帮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笑意盎然:“别害怕,亲爱的,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我必须为她留着你……” 说到这里,莫里亚蒂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才神情如常的继续,“有你这位观众,游戏才更好玩。我喜欢挑战,更喜欢看着我的猎物用尽一切办法垂死挣扎,最后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 安妮不知道莫里亚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寂寂午后,221b的客厅里,只有那具被遗留下来的残破尸体陪着她。 安妮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窝的沙发里,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那一角天空居然是绿色的,就像罗辛斯庄园碧绿平整的草地。 她恍惚听到丽萨焦急的声音在喊:“德波尔小姐!” 可是那位德波尔小姐懒懒地躺在花园深处的草地上不想起来,假装没有听到。 “好了,安妮,快点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该去练琴了。” 这是……达西的声音。 “安妮,昨天你练琴时弹错了三个音,如果今天再错,小心姜金生太太罚你哦!” 乔治安娜…… “我亲爱的安妮,你如果觉得累了就明天再练。你已经弹得非常好了。” 妈妈…… 我太想念你们了,怎么办? …… 急促的警笛声响彻整条贝克街,数辆警 分卷阅读88 车停在221b公寓门前,将街道堵个严实。苏格兰场的警员迅速在四周拉起警戒线。 大门被踢开,混乱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却又在门口骤然停住,仿佛怕惊动到什么。 夏洛克站在楼梯顶端,一眼便看到满室血腥。他的呼吸一滞,转瞬又恢复如常。至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不是她。 日光西斜,光影渐渐转淡。安妮就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她看起来很平静,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仰头注视着窗口的某处。 见到夏洛克真正动怒的样子,才知道他以前的冷傲简直称得上温和。此时,他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棱角分明的俊脸如同严冬寒潭。 可是他走到安妮身边时,周身的那些冷意又立刻全部收敛起来了。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触到手背上的时候,安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然后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低沉柔和:“……没事了,安妮。是我……” 安妮凝滞在窗口的目光动了动。眨眼间,那片熟悉的绿色已经消失。天色向晚,光辉将尽,天地尽头是一片橘红。 安妮低头,看到包裹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夏洛克…… “是我。”像是回答她心里的声音,夏洛克立刻开口回应。 安妮转过头,望向他。 她的眼睛只看到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华生和哈德森太太也在,甚至还有雷斯垂德探长、多诺万、安德森。 安妮垂头看着夏洛克,他就蹲在她身前,脸上的神情冰凉紧绷,那双漂亮的眼睛回视着她,耐心又专注。 或许是因为他双眼的瞳孔颜色非常淡,像剔透的宝石,随时可以折射出所有的光辉。安妮甚至觉得自己曾在他瞳孔深处看到过亿万星河。 窗外日影还未散尽,那些光亮,透过玻璃窗柔柔的照进来,在地毯上晕出一片浅浅光影。 安妮一直一直看着他,看得仔仔细细,连他眼底冷凝的内疚和担忧都不放过。 这个她全心全意放在心上的男人。 可是,他们的世界是多么不同啊。 这一刻,安妮几乎要默认了麦考夫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不合适…… 这真是一件让人难过又绝望的事情。 客厅里站满了人,还有一具死尸,可是这一刻,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妮想抱抱他,手臂刚刚一动,眼睛的余光无意间又扫到地毯上的……整张地毯都被血液浸透了……安妮只觉得心脏一阵紧缩,遍体生寒。 夏洛克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已经先一步伸过来,盖在她的眼睛上,掩住那双淡绿色的瞳仁。然后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强硬地把她按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隔着薄薄的衬衫,安妮感觉到他身上温暖的体温,可是她还是觉得冷。冷入骨髓。 夏洛克一言不发地将她抱起来,黑色的大衣遮挡住她的视线,迈过沉默着的众人,向卧室走去。 她有一颗乐观坚韧的心,而莫里亚蒂在摧毁它。 …… 安妮被夏洛克放到床上。他却没有起身,直接俯身过来,像一条厚重的棉被一样盖在她身上。 安妮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她很冷,所以要给她取暖。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眉骨,低声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今天这样的场景,对夏洛克或是华生来说并不算什么,她却惊吓至此。他不觉得失望吗? 莫里亚蒂说失望的时候,安妮没有任何感觉,因为不在意。可是他是夏洛克啊。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了。 她也对自己很失望。失望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坚强一些?她曾经答应过他,要学会自保,不给他添麻烦。可是,原来有些差距不是人为努力,就真的可以缩短的。 她今天真的很害怕。 不止是莫里亚蒂带来的地狱般的场景,更是他揭开的某种残酷的真实。 夏洛克低头看她半晌,然后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撑在两侧的手臂稍稍撤去力道,整个人更重的压在她身上,仿佛要让她更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安妮被压得轻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他。 卧室里窗帘拉着,只有台灯昏黄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深深浅浅的光影,深邃眉目,好看的过分。 “安妮,”他暗哑的嗓音飘落至耳边,带着别样的情绪,“在今天,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什么? 安妮眼神茫然地望着他。 夏洛克亦垂着眼睛看她,那样深浓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像是带着火星,霸道地将她身体里的恐惧和冷意一点一点挤出去。 他的手从衣服下面伸进来,紧贴住她的皮肤时,安妮轻轻颤抖了一下。可是现在的颤抖,跟之前恐惧的颤抖完全两样了。 而当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安妮心中一烫,不止是褪去冷意,更是烧着了火。 可是这火不只是烧着她,也烧着他。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乱,安妮被他鼻息间的灼热烘烤着,头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可是她睁大双眼,想要很努力很努力看清楚他。 她的夏洛克。 “我在。”他再次立刻洞穿她心里的声音,耐心地给予回应。 绵长的,耐心的,急促的亲吻,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皮肤蓦然接触到空气中的凉意…… 安妮紧张的下意识想攥紧他的衬衣,可是伸出手却触到一片温热和滑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也……脱光了…… 他滚烫的躯体,让安妮无所适从,想更深更深的将自己蜷缩起来,可是他的滚烫如影随形…… 他身上正燃着烈火,舔舐着她的每一寸皮肤,要把她整个裹挟进去烧化掉。 ……那么轻,又那么重,那么痒,又那么……疼,让她只能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却换来更激烈的动荡不安…… 眼前像是有白色的流光飞逝而过,不知道是什么,快的抓不住。 当安妮昏沉的意识就要随着这道白光走远时,依稀听到他在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现在,你真的是我的了……”他清冷的嗓音像是也被汗水打湿,一点一滴沉甸甸地敲在心上。 一门之隔,那些血腥嘈杂越退越远…… …… 第52章 一夜酣睡,安妮什么梦都没有做。 她睁开眼睛,意识却还有些昏沉迷糊。卧室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让人分辨不出时间。 喉咙干涩发痒,安妮撑着胳膊,想起来喝水。可是刚稍稍一动,身体的酸疼沉重又把她重新拉回到床上。 安妮这才算真正醒了。可是却又更懵了…… 她…… 视线低垂,安 分卷阅读89 妮看到一只横在她腰间的胳膊——一只光裸的胳膊……顿时身体一僵,不敢再动了。 夏洛克就侧躺在她身边,白色的薄被单滑落在腰际,往日那些总是紧紧包裹在衬衫里的风景,现在正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她面前。 昨天晚上的记忆一点点回来,安妮的脸烧得通红,无比庆幸现在醒着的人只有她自己。 安妮闭了闭眼,可是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睁开,视线再次转向左侧。 那个她无比熟悉的人近在咫尺,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静静垂落下来,白皙漂亮的脸颊带着熟睡的孩子气。 目光不由自由地就向下溜去,他真的有肌肉啊。手臂和胸腹的肌肉线条非常明显,但又不会夸张,是恰到好处的流畅漂亮。他身上的皮肤也非常白皙,没有任何瑕疵。 不能再往下了……安妮心跳不稳地把被单往上拉了拉,将两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看着两个人盖在同一条被子下的身体,慢慢慢慢,牵起一抹笑来。 安妮又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很久。他睡着的样子实在太乖了,卷卷的头发搭在额头上,嘴唇轻轻抿着,让人喜欢到心头发软。 终于忍不住轻轻靠过去,两个人离得更近了,他温热的呼吸不紧不慢地扑在她脸上。 床头昏黄的灯光照出他英俊的眉眼,安妮伸手拨开他额上柔软的卷发,想将他看得更加仔细。 良久,安妮稍稍上前,在他英挺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是一个轻而又轻的吻,像寒冬褪去后,早春的第一缕细风。安妮闭着眼,没有看到,身侧本应熟睡的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扣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也微微收紧了些。 安妮亲完他就想悄悄退回去。她喜欢极了现在的安静,还有两人的靠近,安妮舍不得吵醒他,想再静静地看一会儿。 “想去哪?”有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扣在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安妮就被更近地扯进他怀里。 满室静谧中,他刚刚睡醒的嗓音中的沙哑显得格外清晰。 安妮光听见他的声音,耳朵就立刻爬上了红晕,更不要说,薄薄的被单下,两个人紧靠在一起的身体。 空气立刻变得稀薄和滚烫起来,像是有一张用暧昧织成的大网,密不透风地笼罩下来。安妮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白色的薄单下面,夏洛克的手指慢慢下移,找到她的手腕,轻轻握住。细细的脉搏,在他的指尖下跳动的剧烈而有力。 “没有早安吻吗?”福尔摩斯先生嗓音低沉的问。他们离得那么近,安妮鼻腔间都是他熟悉的气息,却又比平时更加烫热,安妮觉得自己的大脑简直都有点发昏了。 可是……他的眼睛那么漂亮,安妮每每看着,总觉得他眼睛里似有银河星辰万千。只是现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万千星辰尽皆褪去,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她。 离得那么近,安妮几乎不需要怎么动,就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吻。 “早上好,福尔摩斯先生。”安妮笑意柔软地看着他。 早安吻。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温暖的名字。 他们面对面躺在一起,夏洛克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灼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然后,那张总是冷漠倨傲的脸颊上,缓缓绽开一抹温暖的笑容。 “早上好,安妮德波尔小姐。” 薄被下,安妮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动了动,抓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这真是太好了,安妮。”夏洛克轻轻感叹,他现在的神情就像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真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好百倍!” 安妮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问他,什么时候还想象过这种事情?福尔摩斯先生,你的禁欲人设要崩了,好么? 身上一沉,刚刚还躺在身侧的人,已经扣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被子里。夏洛克脸上的笑显得愈发幽深,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我觉得我们这个早上还可以更好一些……”他根本是在贴着她的唇角在说话,鼻尖轻轻擦过她的鼻尖。 安妮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威胁,大脑一片空白,滚热的呼吸已经压下来…… …… 安妮总是能看透夏洛克隐藏在冷漠和倨傲后面的温暖,但这是第一次,她彻彻底底、翻来覆去地感受到来自福尔摩斯先生的热情似火。 这一天,他们在夏洛克的卧室里一直待到中午…… 当然,鉴于安妮“不太理想”的身体状况,福尔摩斯先生不得不有所节制。 …… 经过昨晚,哦,还有今早以后,夏洛克理所当然认为,安妮应该跟他住在一起——不只是楼上楼下住在一栋公寓里,而是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 安妮看着他清澈深邃的眸色,虽然耳垂发热,但还是笑着点头,说:“好。”声音温软沉静。 他想更久更近地跟她在一起。她也是啊。 枯枝被新绿填满,不经意间,拂面而过的微风,已经带了清新暖意。 夏洛克那天说,只希望安妮记住一件事。 可是记忆这种事,不是能由着人选择的。除非安妮像夏洛克那样,可以在头脑中构建一栋自己的记忆宫殿,然后把那些无用的想舍弃的记忆切割下来,丢进回收站。 她晚上会做噩梦,一头冷汗惊醒时,却发现夏洛克卷卷的头发擦过眉心,他抓着她的手腕,看到她睁开眼睛,便轻轻重重地吻下来,烫热的双唇在她的皮肤上一寸寸移动,直到她完全记不起梦里那些让人惊颤的场景。 福尔摩斯“医生”的治疗很有效,安妮的噩梦很快消失了。她每晚抱着他入睡,梦里见到的人也是他。他站在二楼的客厅为她拉小提琴,壁炉里的火光寂静跳跃,窗外大雪弥漫,那些雪花神奇的穿窗而过,落在他身上……是她见过的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莫里亚蒂在伦敦塔捣乱的消息传来那天,夏洛克和华生刚刚帮苏格兰场解决完一宗离奇的连环自杀案,安妮也休息不用上班,大家难得清闲地聚在客厅里。 安妮站在窗口往外望了一眼,天空是那种像是孩子的画笔刚刚涂抹出的崭新的蓝,偶有两朵绵羊白的云做点缀,稀疏的阳光毫无阻碍的照射下来,明亮,温暖。 哈德森太太端了饼干上来,安妮转身去泡茶。 好像坏消息传来时,安妮都在泡茶,幸运的是,这次她没被滚水烫到手。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茶水倒好。虽然大家是注定不能安安静静地坐下,把这杯茶喝完了。 安妮跟着夏洛克和华生一起去伦敦塔——自从那天莫里亚蒂和“女开膛手”闯入他们在贝克街的公寓后,夏洛克真的完全做到了让安妮24小时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 分卷阅读90 边。 在电脑的监控录像中,安妮见到了莫里亚蒂如同游戏一般轻松自在的个人秀。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留在玻璃上的那行字。 录像中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华生和雷斯垂德探长看完玻璃上的字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安妮,只有夏洛克,仍是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地看着监控画面。 在展示女王皇冠和权杖的透明玻璃柜上,清晰地写着两个英文单词: he11oanny。 留言的人甚至还在末尾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 一个月后,莫里亚蒂将在中央刑事法庭受审。这意味着,安妮将会代替夏洛克,成为这个案件最重要的证人。 从查兹沃斯庄园的绑架,到221b公寓内对“女开膛手”的虐杀……安妮必须在法庭上,将莫里亚蒂的罪行交代的清清楚楚。 庭审当天,华生医生也穿起了一身笔挺西装,还郑重的系了领带。 夏洛克还是平时的黑色西装,里面穿的是同色衬衫,本就极其合身的西装外套,扣起扣子以后,劲瘦的腰线更加明显了。 安妮在他敞开的领口瞄了一眼,笑眯眯说:“这是我第二喜欢的衬衣。” 夏洛克把她拉到近前,俊眉微挑:“我知道。” 然后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眼底升起一抹恶劣笑意,低声说:“等回来以后,我可以穿那件你第一喜欢的给你看。” 安妮伸手环住他腰,开始提条件:“可以每天穿吗?” 夏洛克垂眼看着她。安妮觉得自己也许出现了幻觉,因为这一刻夏洛克的目光变得无限柔软——比以往她任何时候看到过的都更加柔软,瞳仁深处像是铺了一层灰绿色的天鹅绒。 无限柔软,是因为里面藏着无限忧伤。 然后他又对她说了那句话:“当然,安妮,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能不能不分开…… …… 今天,大概英格兰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起“世纪审判”,221b的公寓门前也挤满了大批记者。 夏洛克三人走下楼梯,站在门口昏暗的玄关,夏洛克低头看向安妮:“准备好了吗?” 安妮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yes。” 这一刻,安妮突然意识到,她是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说着他原本会说的话。所以,她像是一瞬间也拥有了他身上的理智和平静。 狭窄的玄关,光线幽微,安妮却仍能在他的瞳仁深处看到自己的小小倒影。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有最聪明的大脑和最温暖的心,他的一切她都深爱。 安妮下巴微抬,脸上露出笑意。夏洛克知道,她是真的准备好了。 她有一颗乐观坚韧的心,莫里亚蒂想要摧毁它,但也可以磨砺它。 华生医生拉开门,一瞬间,等在门外的记者全都簇拥过来,嘈杂的声音如同热浪翻滚,“咔嚓咔嚓”的相机拍照声接连不断,闪光灯在这个有些阴沉的天气里,亮得刺目。 夏洛克面色冷淡从容,伸出一只胳膊把安妮护在怀里,一直到两人坐进停在门口的警车。 警车一路鸣笛,开进伦敦的老城区,将他们送至一座古老庄严的建筑门口。 中央刑事法庭是伦敦最古老的法院,在这栋白色的建筑顶端,矗立着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的神像,这位代表正义和秩序的女神,右手举剑,左手提一秤,站在高高的塔尖上,巍峨肃穆。 安妮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只是它终究掌握在人的手里,而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弱点。所以,法律有时候并不能及时惩治所有的罪犯。 安妮和夏洛克一起从警车上下来,她微微仰头,看到银灰色的云在头顶流动,太阳像是被轻轻的一笔涂去,只剩下一片广袤的蓝色天空。那样剔透,像倒悬的大海,像站立在海边的情人忧郁的眼睛。 像……夏洛克的眼睛。 视线微微一转,看到路边街树,树梢已经抽出新绿。初春,万物复苏呢。只是,莫里亚蒂有句话说对了,有些事情,总是无法改变。 这真是让人无奈又惆怅。 安妮想,她要是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第53章 安妮坐在巴茨医院的实验室里,低着头没什么精神地翻看夏洛克刚接手的一个案件的资料。 她有点犯困,而且浑身酸软无力。这个锅是夏洛克的,她只不过早上睡醒时,亲了亲他的眼睛,而且夸了一句他的眼睛特别漂亮,就像她每天晨跑时看到的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面一样。然后就被蓦然化身“禽兽”的福尔摩斯先生压在被子里,狠狠折腾了半晌…… 莫里亚蒂的那场世纪审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虽然庭审的过程非常顺利,安妮作为证人亦积极配合律师的问询。但这些对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影响。莫里亚蒂仍是无罪释放。 安妮觉得夏洛克应该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她的言行,或是莫里亚蒂的表现,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推测出来。 虽然已经不再有之后的“剧透”,但安妮已经模模糊糊意识到,这大概是夏洛克和麦考夫事先决策好的计划。毕竟,她已经将所有事情都透露给麦考夫了,还是出现这个结果,只能说明,这是他们需要的结果。 “你还好吗?” 安妮抬头,看到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至她身边的茉莉法医。她穿着白大褂,脸上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 安妮轻轻微笑:“我很好,只是有些困。” 茉莉站在她面前,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重大决心一般说道:“你看起来很悲伤。” 安妮一怔。 “当你觉得他看不到你的时候,你脸上的表情就会看起来很悲伤。”茉莉看向对面正专心盯着显微镜的夏洛克。 安妮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夏洛克认真做实验的样子特别好看。刚这样想,安妮不禁柔柔笑开,不只是做实验的时候,他所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让人想一直一直看下去。 “就是现在这个表情,”茉莉再次看着她说道,“你望着他微笑时都看起来很悲伤。”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茉莉会注意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安妮刚要开口,茉莉却抢先说:“别说你没事,我知道那不是真的。” “夏洛克……他也会露出跟你一样的表情,”茉莉的声音很轻,“当他觉得你看不到的时候。” 安妮看着茉莉棕色的眼睛,里面好像有闪动的水光。安妮心里突然觉得异常难过:“你看起来也很悲伤。” 单纯的女法医立刻显得有些慌乱,尴尬地笑了一下,连连摆手说:“你别介意,我不是……我只是……” “我 分卷阅读91 没有介意,”安妮说,“我很高兴夏洛克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停了几秒钟,安妮又笑着补充,“好吧,也许是有一点介意。” 茉莉也笑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终于冲淡了些。 “我已经递了辞职信,下个月就会离开巴茨医院。” 安妮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用……” “不是因为你。”茉莉打断她,“我是为了自己。”她看着安妮轻轻微笑,“是时候向前看了,不是吗?” …… 其实,她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吧,因为都是那么轻暖温柔的人…… …… 夏洛克现在正调查的是萨里郡一所贵族寄宿学校的绑架案,两个孩子昨晚在宿舍失踪。 又是莫里亚蒂一手策划的犯罪游戏,以人命为饵,诱使夏洛克一步步走进他设置的圈套内。 从实验室出来,安妮闻到空气中的潮湿气息,好像要下雨了。 从巴茨医院赶到苏格兰场,安妮亲眼看着夏洛克以一人之力快速锁定孩子被绑架的地点。坐在苏格兰场办公室的所有警员,在他面前,如同无用的摆设。 这样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真的太耀眼了。 很多时候,人们畏惧甚至憎恶光芒,不止是因为它太过刺目,还因为,那样明亮的光,让平凡的人们全都黯然失色。 他的黑色大衣长长的垂落下来,安妮看到,他衣角边缘有一丝清明的褶皱——那是在来时的出租车上,被她揉皱的。 夏洛克站在苏格兰场的办公室里,沉着,冷静,自信,倨傲……他身上闪耀的,就是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光芒…… 他救了这两个孩子。他侦破那么多案件,救过那么多人。可是,人心多么容易动摇,一点点怀疑的种子撒下去,就会生根发芽,最后开出黑暗之花。 安妮回想第一次在尼日斐花园见到夏洛克,仔细计算,不过才短暂的六个多月。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历的事情太多,期间称为天翻地覆也不为过,所以难免让人误以为已经历过漫长时光。 可不管是短暂还是漫长,安妮只是觉得不够。 夜幕降临后,憋闷了一整天的雨水终于飘落下来。透过窗格,可以看到细针一般的雨线在街灯下闪闪发亮。 安妮压抑的情绪终于在多诺万阴阳怪气地暗示夏洛克才是绑架孩子的真正凶手时,彻底崩溃。 就因为那个孩子在见到夏洛克的时候恐惧尖叫…… 就因为他只凭一个脚印就找到了被绑架的孩子们…… 就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聪明…… 安妮胸腔中翻滚着愤怒、不平、酸涩、委屈……种种情绪,混乱地不停膨胀,直到到达一个临界点,“啪!”一声轻响,脑海中某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断开了。 她猛地转过身,极快地向多诺万的方向冲过去。她眼圈通红,但嗓音却非常低稳冷静。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多诺万警官?你是一名警察,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警察办案是用证据说话,而不是凭空想象!夏洛克从未用他的天赋和力量做过一件错事,而你们!这些他帮助过的人!你们从未想过感谢,甚至宁愿把自己那些可怜的微末智商用来质疑一个高尚的人!只因为他是天才!只因为他做到了你们做不到的事情!” 安妮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克制,但是眼眶里的水气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你们不相信有人可以那么聪明,不过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平庸!你们只是一群……” 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伸过来,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安妮被打断,知道是他,心里更加疼痛难过。一低头,眼泪终于落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夏洛克把她拉到身前,微微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擦过她润湿的脸颊,浅淡到几乎透明的双眸静静望着她,说:“安妮,冷静一点。” 安妮有些迷茫,她不冷静吗? 她很冷静。 有温热的触感落在她额头上,又听到他平淡的嗓音说:“这些人,无关紧要,明白吗?” 明白。可是他还是难过的吧。哪怕只有一点点。她就是见不得他有一点点难过啊。 安妮紧紧抱住他。告诉我怎么才能帮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帮你啊?! 可是安妮一句话都没说。她知道自己帮不了他。她说出来,只会让他更难过。 夏洛克感觉到她勒在他腰间的手臂,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一样。这样,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但只是短短一瞬,安妮重新松开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额头轻轻抵在他肩膀上静了片刻,重新收拾好情绪。 她帮不上任何忙,至少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 回到贝克街之后,夏洛克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沉思良久,然后抬起头,凝视着她。 安妮一直安静地等待着,见他看过来,静静接住他的视线。 他终于说:“安妮,去楼下的画室吧。”那样清浅的眸子,沉静如水。 安妮几乎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某种脆弱,可他只是像寻常那样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优雅又淡然的神情。 他身后是浓稠的夜色,依稀有雨点打在透明窗玻璃上,只能看到沥沥而下的痕迹,听不到雨声。 安妮点头,说:“好。” 她唇角带着轻微笑意,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白至透明。夏洛克看到,她的眼角红了。 他别开眼睛。 楼下的画室,其实就是安妮原来的那间卧室。空出来之后,被夏洛克改成了画室,让她在那里画画。 长长的警笛声划破寂静雨夜,停在221b公寓门前,闪烁的警灯在玻璃窗上照出一整片明灭的蓝色幽光。 安妮坐在画架前面,没有出去。 她轻轻执起画笔。窗外春雨淋漓,屋内昏暗寂静。 画架上是铺展开的一张空白画布,安妮能在上面描绘出他身上的每一个细微线条。他看起来总是冷清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但望着她的那双眼睛却深邃迷人,里面流淌出丝丝缕缕的柔软。 他只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就是夏洛克离开之前,安妮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 那天晚上,夏洛克没有回来。 第二天,安妮如常去上班。 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夏洛克的报道,一个用谎言包装起来的天才,所有人都轻而易举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这个世界没有天才,大家都一样平庸。真是普天同庆的好消息。皆大欢喜。 餐厅的同事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同情和探究,安妮一一忽略。 比利好几次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安妮终于无奈地看向这个不会掩饰情绪的大男孩。 “我没事,比利,你不用担心。倒是 分卷阅读92 你,今天已经第三次点错单了。” 比利微窘地站着,安妮又保证了一遍自己真的没事,他才转身走开。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安妮拿出来,看到一条短信。 “saygoodbyetoyour1ove。——j” 安妮的唇色白了几分,但是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镇定地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 夏洛克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安妮正走在下班的路上。 诺森伯兰大街到贝克街短短的一段路,安妮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人走,这么空旷孤寂。街边林立的商店和穿行而过的人群,都看不进眼里。 安妮心口发凉,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面,明亮橱窗内有三个穿着华丽服装的模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过了很久,听筒另一头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irry,安妮。” 昨天的雨水,将树木新抽的嫩叶洗的更加翠绿明亮。 安妮对着话筒轻声回:“没关系,夏洛克。” 没关系…… 两个人,站在城市两端遥遥相望,中间隔着半座城,高楼重重。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看见了。 “你可能不知道,”安妮轻软的嗓音慢慢说道,“我其实挺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以前在罗辛斯的时候,我总是要躲过很多奴仆的视线才能在花园里自己待一会儿。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安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滚的哽咽,“而且,我终于可以独占你那张大床了。你知道自己睡觉多不老实吗,福尔摩斯先生?” 他笑了一声。好听的声音透过紧贴在耳边的听筒传过来,好像他就站在她身边,那些暖而浅的呼吸扫过耳垂。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撒谎。”但嗓音却不稳了。 是,安妮在撒谎。他睡着的时候特别乖,让人想看不够的看。还有,因为他,她现在已经不能一个人生活了。看,他把她宠得多么脆弱。 “夏洛克,”安妮也回给他一个笑,眼泪却下来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能也帮我照顾好你自己吗?” 长久的沉默,听筒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还有风吹过的声音。 然后呼吸声和风声都停止了,安妮听到他低哑的嗓音,说: “i1oveyou,安妮……” 电话挂断了。 轻薄的云团被风吹着,在天空中缓慢移动。 安妮怔了良久,身体深处猛然掠过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紧紧握着手机,蹲到地上,像是双腿再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 人是脆弱的,一点点伤痛都会泪流满面,可人又是无比坚韧的,只要不死,那些再无法忍受的伤痛,都会挺过去。 是的,都会过去。 她总会等着他。 而且她知道,她终会等到他。 想明白了这一点,安妮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面色仍是苍白如纸,但神情已经恢复平静。 头顶的云团变得厚重,西斜的阳光被阴云遮挡。 一滴微凉落到脸上,安妮抬头。 又下雨了…… …… 第54章 安妮没有去参加夏洛克的葬礼。 华生和哈德森太太都伤心极了,安妮知道华生在暗暗期待一个奇迹——这是夏洛克最擅长的事,制造奇迹。 可是当安妮平静地告诉医生,夏洛克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华生却悲伤的几乎不能直视她。 各大报纸用了整幅版面来报道夏洛克,斗大的标题字写着:冒牌天才自杀。 即便不想看的人,随便经过一个报停,也能一眼瞥到那个醒目的标题。 华生搬出了贝克街。 他亲眼目睹夏洛克的死亡,巨大的悲痛几乎将这位忠诚坚毅的助手压垮。 安妮没有走,她继续住在夏洛克的卧室里。华生和哈德森太太都非常担心她,虽然安妮数次告诉他们,她真的没事。 或许是因为她表现的太过平静,甚至连餐厅的工作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最后连安杰洛都委婉的表示,可以给她带薪休假。 为了让大家放心,安妮只好接受了安杰洛的善意。 但显然,这是一个糟糕的建议。独自呆在221b的公寓里并不能让她心情好转。 安妮去了巴茨医院的楼顶。 坐在楼顶天台的边缘,天气阴沉,空气潮湿,像极了夏洛克离开那天。 那天,他就是站在这里,对她说,i1oveyou,安妮。 这句世上最美的情话。 可是为什么不等一等,让她也把话说完呢? 楼顶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安妮突然笑了,他是不是害怕,如果她说出来,他就舍不得走了? 如果真的舍不得,就快一点回来吧…… 其实华生和哈德森太太真的不用担心她,她不会有事。让人担心的人是夏洛克。她留在这里,虽然想念他,但至少还有华生和哈德森太太陪她。 可是夏洛克呢? 他是不是更加孤独? 安妮抬头,让眼眶里的温热一点点凉下去。 远处厚厚的云层慢慢被风吹散了,阳光从天顶洒下来,照在身上,灿烂如金。 …… 华生搬走之后,麦考夫来贝克街见了安妮一次。 大英政府先生坐在夏洛克那张沙发上,黑色长伞靠在一旁的沙发扶手上。他在客厅里坐了很长时间,双手合十,沉默地抵在下巴上。 这是安妮第一次发现,麦考夫这个和夏洛克一样的小动作。 她暗暗猜测,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平时是不是都克制着,故意不在夏洛克面前暴露这些细节,以免被弟弟发现他的弟控属性。 安妮泡了一壶茶,两个人静静地喝完。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麦考夫拿起长伞,下楼离开。 走的时候,麦考夫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文件袋。 安妮打开。里面是一系列非常齐全的证件,出生证、护照、银行账单、保险号码……甚至还有驾照。 安妮怔了片刻,然后无声微笑。看来她要把学习开车列入日程了。 华生医生的博客停了,安妮的博客却重新恢复更新。 与菲茨医生的建议无关,安妮只是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也许夏洛克会看到。 最重要的一点,安妮的第一篇博客,告诉他,自己很好,没有失眠。 因为有他录好的那些小提琴曲。 安妮甚至不知道夏洛克是什么时候录的。那天她回到贝克街,推开卧室的房门,这份他留下来的礼物就放在 分卷阅读93 床上。 那之后,安妮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治好她的失眠的,不是夏洛克的小提琴曲,而是他这个人。 剩下的,更多的只是一些琐碎日常: 告诉他,贝克街尽头的那家中餐馆换了厨师,很多菜不再是原来的味道,但是汤做的很好喝。 和从前一样,向他讲述在餐厅遇到的有趣的客人。 有时候只是一句话: 华生医生重新在诊所找了份工作。 或是, 她晚上做饭的时候居然把菜烧焦了。 但有些事,安妮从不会提起: 比如,华生医生重新在诊所找了份工作,但他搬出了贝克街。她只写了一句话,是因为只知道这么多信息。华生搬走后,他们联系的很少,大概是因为彼此都能看穿对方的伤心,却还要互相强颜欢笑,以免彼此担心。 她会把菜烧焦,是因为去开冰箱门时,突然想起他喜欢在冰箱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一次还那么着急的怕吓到她……就这么想着,出了神…… …… 有很多次,哈德森太太忘记221b已经少了两位租客,多做出两份早餐。 每天下班前,安妮仍会习惯性的抬头看向门口那张靠窗的桌子,仿佛那里仍会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等着接她回家。 有时走在路上,她会突兀的伸出手,想寻找一个热源,但是她身边是空的,没有一只手接住她,也没有他的大衣口袋。 她有一天在路口遇到一个拉小提琴的流浪汉。没有夏洛克拉得好,可是她还是站在边上听了一下午,离开的时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 这些,都是不能对他说的事。 2o12年8月3日,在夏洛克离开5个月零14天之后,凌晨三点,安妮清醒地躺在床上,脸颊深深埋在枕头里。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留在这个屋子里的属于他的气息都那么淡了…… 寂寂凉夜,悠扬的小提琴曲在卧室里回荡。黑紫色的夜幕中,一弯新月,只是一勾白色,却异常醒目。这冻白的颜色,尤其让人感觉到冰凉的月意。 这一天,安妮终于没有忍住,打开电脑,登6博客,敲下一句话。 iissyou(我很想你)。 第二天,太阳升起,血液中崩溃的情绪在日光下一一收拾起来。安妮又把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 2o12年8月底,安妮收到了伦敦艺术大学cs学院的offer,她出色的油画作品还帮她争取到了全额奖学金。未来三年,她将在这所古老的艺术院校学习油画和雕塑。 安妮真想将这个消息面对面告诉夏洛克,而不是只能公布在冰冷的博客页面上。 哈德森太太坚持要开趴体为她庆祝。在夏洛克离开半年后,他们在伦敦认识的所有朋友第一次聚在一起。华生和雷斯垂德探长都来了。 安妮给茉莉打了电话,但是她拒绝了。安妮猜测,大概不会撒谎的女法医担心在大家面前无法保守住那个秘密。 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开心,虽然大家都默契十足地努力回避着什么。 安妮拍了很多照片,聚会散了之后,一张一张传到自己的博客上。 当晚她的留言评论中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祝贺,除了华生、雷斯垂德探长、茉莉,还有她餐厅的同事们,甚至多诺万和安德森也留下了脚印。 哦,还有大英政府先生。 安妮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读她的博客。 一条一条看过去,安妮注意到,其中有一个陌生账号,是一串乱码一样的数字,夹在众多的留言中并不起眼。但安妮一眼就被这条留言击中。 “iaproudofyou!(我为你骄傲)” 安妮心中狠狠一颤,伸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让自己叫出声。 是他!安妮无比笃定,一定是夏洛克! 他真的看到了…… 这个夜晚,安妮就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句话,看了一夜。 9月中旬,学校开学。 安妮再也没有想到,麦考夫会坚持亲自送她来学校。估计大英政府先生也没想过他们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车子停在学院门口,安妮推门下车,真诚道谢。 麦考夫笑意从容,说:“不用谢。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忠人之事。” 嗯,她知道。 犹豫再犹豫,安妮最终仍是没有主动向他询问关于夏洛克的事。 但是麦考夫却淡然开口了:“我想,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完成所有事情了。” 安妮抬头。 麦考夫看了她一眼。他以为安妮对他是该有些气愤和不满失望的,毕竟当初她告知他所有事,就是希望他能有所动作,改变结局。但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夏洛克还是不得不离开,她却又接受的那么平静坦然。 连麦考夫都忍不住疑惑了。 听完这位大福尔摩斯先生的疑问,安妮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 “你们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不是吗?”有什么可气愤失望呢? 安妮相信,哪怕有一丝希望,夏洛克一定都不会选择消失离开。他舍不得她,就像她舍不得他一样。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失望,那也是对她自己吧。 麦考夫手里的黑色长伞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和夏洛克都自负能够想出数种计划粉碎莫里亚蒂的阴谋,但他们最终的目的,除了莫里亚蒂本人,还有其在欧洲的整个犯罪网络。 而能够彻底瓦解莫里亚蒂的犯罪帝国的人,只有夏洛克。 所以无论他们如何精心的改变过程,最终结果都依然一样。 但这些夏洛克没有告诉安妮,麦考夫也不会。让她知道夏洛克正在欧洲某个陌生的国家,独自对抗一整个庞大的犯罪集团没有任何好处。 “e11,”麦考夫脸上是优雅得体的淡然笑容,“祝你在学校过得愉快,安妮德波尔小姐。” …… 安妮渴望已久的大学生活终于开始了,这多少分散了某些总是无孔不入的情绪。 安杰洛答应安妮可以每周周末继续在餐厅打工。 安妮没有选择住校,仍是住在贝克街。虽然在那间卧室里总会想起夏洛克,但是安妮很快发现,寂静夜晚,在一个完全没有他的环境里,时间会更加缓慢地让人无法忍受。 第一个学期的学业对安妮来说甚至称得上轻松和闲散,要知道,作为一名19世纪的贵族小姐,每天需要学习的东西比现在要多得多。 大概在夏洛克离开快一年的时候,华生再次坠入爱河。对方是他诊所的一名兼职护士,名字叫玛丽。 医生带着玛丽来了一次贝克街,大家一起吃了 分卷阅读94 顿饭。从那之后,安妮发现,华生跟她和哈德森太太重新恢复了联系,每个月都会来贝克街拜访两三次。 或许是爱情的力量,安妮想,这位叫玛丽的美丽女士慢慢治愈了医生失去挚友的创伤。 但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安妮并不知道,医生在带玛丽来贝克街的前一天,他已经独自来过一次了。只是安妮并没有发现。 她当时正在干什么呢? 医生甚至难过得不想回忆。 夏洛克的离开让华生震惊而痛苦,他担心安妮,但是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安慰,那些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搬出了贝克街。 从一开始安妮就表现的太过平静,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仍是没有任何异常。最后所有人都相信了,她真的没事。华生也相信了。 只有看到安妮从未间断过的博客时,医生才会隐约意识到,或许她根本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 可是,直到那一天,他听从玛丽的建议,来到贝克街,看到那一幕,华生才真正明白了什么。 那是在下午,自从上次祝贺安妮考上大学的聚会后,华生已经半年没有来过贝克街。 他坐了二十分钟的地铁,然后穿过街道,步行来到公寓门口。 221b金色的门牌号码,还有楼下查特吉先生的三明治店,都没有任何改变。华生不明白,安妮每天要如何忍受这些——一个最伟大高尚的人死了,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这大概就是他当初搬出贝克街的原因吧。 打开门,又是熟悉的玄关和狭窄的楼梯。二楼客厅的门开着,公寓上下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最容易刺。 华生一瞬间觉得喉咙口像是堵满了砂纸,一个轻微的呼吸都刮得嗓子生疼。 医生没有惊动沙发上的人,带着憋红的眼眶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安妮没有察觉到华生的出现又离开,自然也就不知道医生心里蓦然而起的强烈的愧疚情绪。 等待有时候确实是一件让人感到绝望的事情,但只要想到,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一个人正在为他们某一天的重逢努力着,那些悬悬而望,也变得温暖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安妮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贪婪地呼吸那些熟悉的气息。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大家就都好了……… 第55章 “好了,安德森。”安妮无奈地停下脚步,看向身后那个跟了她一路的人,“我相信,夏洛克没有死。” 这样的话安妮已经对安德森说过很多遍了,但偏偏这位苏格兰场的前任法医每次都认为她并非出自真心。 若是在两年前,安妮也许无法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安德森或是多诺万,他们是警察,本应该代表公正,可是就因为他们的偏见,让所有人更加相信夏洛克是个骗子。 但是现在,安妮已经渐渐明白,夏洛克说他们并不重要,是这些人真的不重要。不是他们打败他,更不是他们逼得他不得不选择这种方式离开。 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保护他爱的人。跟其他的人,并没有什么相关。他从来能够一眼看透事物的真相,所以也永远知道什么最为重要。 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么强大,又那么柔软。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好的人,也是她最爱的人。 最终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好,可是对他来说,对安妮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安德森是在内疚,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安妮不在意他从前的中伤,不代表要安慰他内疚的情绪。 安德森这次准备充足,又对安妮描述了一遍他对夏洛克的假死猜想后,拿出自己事先备好的地图,“哗啦!”一声,摊开在安妮面前。 “看看这些地点!”安德森寡淡清冷,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已经超过三天没有合过眼了。甚至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塞尔维亚,像一团破布一样被一个武装组织吊在一间监狱里,严刑拷打。 洗去一身风霜污垢,麦考夫的女助理已经为他准备好他惯常穿的衬衣和西装。 夏洛克瞥了一眼那件白色衬衫,淡声问:“有紫色的吗?” 漂亮的女助理微微一怔,看向麦考夫。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英政府先生微一点头,助理转身离开。几分钟后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换了一件紫色的衬衫。 夏洛克满意地接过来。 这个颜色,大概也只有他能穿得这么好看,而且丝毫不会给人阴柔之感。 虽然表情还算镇定,但 分卷阅读95 事实上夏洛克心跳很快,精神紧绷,大脑活跃得像是沸腾的水,里面翻滚着的全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他的思维甚至稍稍有些失控,最明显的表现是,他居然问麦考夫:“你觉得这件衬衫怎么样?” 大英政府先生毫不掩饰的嫌弃的目光落在自己过度兴奋的傻弟弟身上,他还没开口,夏洛克又立刻手一伸,打断他:“不用说了,你的意见无足轻重。” 大英政府:“……” 夏洛克站在试衣镜前,利落地穿好西装外套,深吸一口气:“ok,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什么?”麦考夫明知故问。 夏洛克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仍是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你知道是什么。” 麦考夫看傻弟弟逗的差不多了,略挥了挥手,旁边的女助理上前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叠档案资料递给夏洛克。 夏洛克伸手接过,一翻开,便怔了一下。 细细地看了良久,福尔摩斯先生低低开口:“她……剪了头发。”白皙修长的手指贴着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颊缓缓滑过,唇角起了笑意,“这样也很可爱。” 麦考夫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夏洛克却已经收敛好神色,将档案袋里安妮那张照片抽出来,十分顺手地装进西装内袋,其他东西随意扔到桌子上。 “现在,我们也许需要一个别具一格的惊喜出场方式。谁知道呢,比如,突然回到贝克街,从蛋糕里跳出来什么的。”福尔摩斯先生脸上倨傲得意的笑容又回来了,“虽然听起来很愚蠢,但人们不就喜欢这么做吗?她大概会很高兴。” 麦考夫好整以暇地看着智商持续暴跌的傻弟弟。 夏洛克兀自优雅地理了理袖口,转向麦考夫:“她现在在哪?”然后又开始自问自答,“今天是周末,她应该会在安杰洛的餐厅打工。” “e11,”麦考夫终于闲闲开口,“我对此表示怀疑。” 夏洛克眉心轻蹙,侧头注视故作神秘的兄长:“为什么?她到底在哪?” 麦考夫嗓音愉快地告诉他:“今天泰格美术馆有一场画展,展示的是十七世纪的珍贵画作。很值得一看。” 夏洛克了然点头。她现在是伦敦艺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确实会对这样的画展感兴趣。 但麦考夫却又接着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听说是她一位热心的同学赠送了一张门票。展品中还有几幅伦勃朗的真迹,或许我也应该去看看。” 幽暗光影中,夏洛克沉思地抚了抚唇角,低声问:“哪位热心的同学?” 不等麦考夫回答,夏洛克已经自己说出那个名字:“哦,迪恩沃德。” 在福尔摩斯先生精湛的记忆里,这个名字在安妮的博客上出现过两次,一次是两人在安妮工作的餐厅遇到,知道了彼此是校友。一次,是对方邀请安妮去伦敦眼,但是安妮拒绝了。 现在,是第三次。 夏洛克漂亮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这个迪恩沃德第一次遇到安妮是在一年前…… 很好,这么久了,还没放弃。 泰格美术馆位于泰晤士河南岸,与古老宏伟的圣保罗大教堂隔岸相望,是伦敦最为著名的美术馆之一。 安妮是来到美术馆之后才知道,邀她来看画展的并不是舍友,而是迪恩沃德。 虽然被夏洛克嘲讽过恋爱经验不足,但安妮也不至于笨到看不出这位迪恩同学想要做什么。更何况,对方也丝毫没想掩藏追求之意,只是屡次碰壁,才找了安妮的舍友帮忙。 迪恩沃德的名字只在安妮的博客中出现过两次,但他这个人在安妮生活中出现的次数可远远大于这个数字。自从两人在安杰洛的餐厅偶遇后,迪恩几乎每周都要改换各种名目邀安妮出去。 一开始安妮并没有意识到迪恩的意图,所以在博客中提及了两次,明白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她不希望夏洛克有什么误会,更不想他着急吃醋,或是有一丁点不舒服。 面对迪恩的热情,安妮一开始还会找借口回绝,到后来,所有的借口都用遍了。安妮也委婉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可对方仍是热情不减。 记得当时迪恩说:“已经五个月了,我从没见你男朋友出现过,如果真的有这个人存在,你应该立刻甩了他,选择我。因为显然,作为男朋友,他非常不合格。” 迪恩以为这只是安妮拒绝他的另一个借口。 但安妮听完立刻生了气,很严肃告诉他:“当你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应该随便加以评判。”甚至还有些失控和幼稚地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比你好一万倍!” 事后安妮非常后悔,迪恩并没有恶意,她却出言不逊,便找机会道了歉。 她真的很少发脾气,仔细想想,为数不多的几次失态,都是因为夏洛克。 迪恩沃德没有再出现,安妮终于放心,她真的非常不擅长拒绝人。可是今天,本来约好一起看画展的舍友突然打电话说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安妮没有多想,一个人进了美术馆,然后就“巧遇”了同样来看画展的迪恩沃德。 大概看出安妮的尴尬,迪恩这次倒是很识趣的简单打过招呼后,便自行离开,没有继续纠缠。这让安妮松了口气。 在夏洛克离开的这两年,安妮学会了用画画平复时而。他呢?当他想起她,又会做些什么呢? 画展大厅内,安妮在那幅《凭窗的亨德丽吉》前停住脚步,怔怔地看了很久。 或许是因为这是画家满怀深情为爱人画下的画作,这有点让她想起夏洛克。 安妮看得入了迷。 她想,她也要画出这样的画,把心中所有的热情都融入至画笔和颜料中。 安妮出神的专注,但是展厅内极为安静,只有偶尔的低语声,所以身后突然响起靠近的脚步声时,安妮立刻听到了。 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安妮猛然回头。 但又马上怔住。身后的人是迪恩沃德,不是…… 心里就那么狠狠一阵刺痛…… 现在,她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了吗? 迪恩也被安妮眼睛里的神色震了一下,那样明亮的目光,在看到他之后,却迅速暗淡下去。 回神之后,迪恩又上前两步,停在安妮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在等人吗?” 安妮已经快速收拾好情绪,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是在等人。事实上安妮最近一段时间都过得有些动荡起伏,虽然这些动荡只是在她心里,旁人无法窥见。 两年之期,这是麦考夫说的。跟夏洛克一样,安妮也相信,麦考夫从不出错。他说两年,那就一定是两年。 所以安妮最近几 分卷阅读96 乎“草木皆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起起伏伏的希望和失望。 安妮的视线重新落回墙上的油画,但那些优美的线条和光影再看不进眼里了。 见安妮的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油画,迪恩找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侃侃开口。 “伦勃朗的肖像画在中年之后才达到前所未有的艺术水平,创作这幅作品时,伦勃朗正值晚年破产,住在阿姆斯特丹贫民区的一所破房子里。亨德丽吉一开始只是他的女仆,但是她的温柔和关怀给画家残破的心灵带来了慰藉,所以才有了这幅不朽的作品。” 这些安妮当然都知道,她静静地听完,仍只回了一笑,没有吱声。 平心而论,迪恩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帅小伙。他比安妮高一年级,马上就要读完cs学院的所有课程,已经申请到皇家艺术学院的硕士研究生,自己在伦敦的工作室也正在筹备中。 从第一次在安妮打工的餐厅见到她脸上轻暖的笑容开始,就一路穷追不舍。 迪恩在学校是活跃的学生,一开始对安妮的追求又非常高调,但是即便他的热情给安妮带来困扰的时候,她也只是轻轻皱着眉,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他。 一开始或许只是淡淡的好感,后来变成不服输的执念。直到那一次,提到她的男朋友时,她突然发了脾气——算是发脾气吧,虽然只是神情严肃冷然,声音依旧小小软软的。 大概是那时候,迪恩的心境突然改变了。 安妮对这位追求者的心境毫不关心,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了。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流露低落真实的情绪。 正要向迪恩沃德开口道别,耳边却先响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 “如果我身边站着这样一位枯燥乏味的讲解员,也会忍不住想逃跑。” 那样清淡又倨傲的口吻,让人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他说话时脸上每一丝细微表情。 声音传进耳膜的一瞬间,安妮全身蓦然僵硬。 她已经听不出他的脚步,但一定牢牢记着这个声音,因为在这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时常听到这个声音在她耳边说:“i1oveyou,安妮”。 两年前对她说出这句话的人,让她那么开心,又那么难过。她只想他早点回来,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回应。 现在,他真的回来了,就站在她身边,她却根本不敢抬头。 他……这个突然出现,站在她身边的这个人……他一定不知道,她梦到过他多少次。 太多次了,也太久了。 在那些梦里,他也是这样站在她面前,给人无限欣喜,可是只要她伸手想摸摸他的脸颊或是头发,他就会像晨雾一样散开,消失得干干净净。 “所以,我建议你换一位更优秀的男伴。”安妮听到那个清凉如水的声音再次说道。 可是她的大脑跟着身体一起凝滞了,不能把他的前后两句话连在一起,也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展览大厅内宽敞明亮,夏洛克挺拔瘦削的身形被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更加颀长,他后面不远处是一扇落地玻璃窗,日光正好斜斜地照进来,停落在他脚边。 安妮怔怔地望着他脚边那一小片光影,头脑中一片空白,胸腔中的心脏在一开始骤然停止后,又擂鼓一样狂乱的跳动起来。 半晌,她抬起一只手捂住眼睛,不知道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场梦,还是想盖住自己即将决堤落下的眼泪。 夏洛克沉沉的目光从安妮身上转到旁边:“你可以走了。”话是对一脸震惊的迪恩沃德说的。 “你……你是……”迪恩还没从震惊中回神。 夏洛克极快地回答了他的疑问:“yes。”然后头微微向门口的方向偏了一下,面无表情又言简意赅,“go。” 迪恩犹豫地看了安妮一眼,最终在福尔摩斯先生冷冰冰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静默片刻,夏洛克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喉咙干涩发紧,像是足足一周没喝过水一样,这真是太奇怪了。 “我必须说,”他的女孩连看都不肯看他,福尔摩斯先生只好自己开口,“这和我想象中的重逢场景有些出入。” 他也想象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吗?很多个夜晚,安妮要依靠这种虚无的想象才能挨过那些漫长到让人绝望的长夜。 带着轻微凉意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盖在眼睛上的手轻轻拉下来。 他的皮肤细腻熟悉的触感,她终于又感觉到了。 安妮愣愣地看着他,这张她在画布上描绘过无数遍的脸终于又看到了,他浓密的眉,英挺的鼻梁,微微抿起时显得孩子气的双唇。还有那双总是深邃如幽潭的眼睛,此刻眼角居然有些发红,定定注视她的瞳孔中涌动着某种强烈的情绪。 安妮一直认为,自己能够理解他的离开,两年的时间里,她也从没有为此生过气,更多的只是对他的担心。 可是,现在他真的站在面前了,她却突然感到万分委屈。这两年虽然时常让人觉得难过,但安妮真的很少哭,只是在想起他的时候发发愣,直到这一刻,那些压抑已久的眼泪像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夏洛克剔透的瞳孔在眼眶中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但他抿了抿唇,说出口的却是:“在我们开始拥抱、亲吻、安慰……等等一系列的重逢必不可少的俗套剧情之前,让我先说一句话。 安妮看着他。 福尔摩斯先生低沉悦耳的声音淡淡响起:“答应和那条叫迪恩沃德的金鱼一起来看画展,绝对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安妮听完,仍是定定地看着他,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本就哭过的眼眶,瞬间变得更红。 夏洛克看着安妮脸上的神情,俊朗的眉头微微皱起,难得有些无措的吸了口气。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意识到,现在说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安妮已经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向展厅门口走去。侦探先生抿了抿嘴,乖乖跟在她身后。 来到外面,春日柔和的光线照下来,夏洛克的大长腿这才几步迈过去,把前面的人拉住,双臂一圈,直接把人按在了怀里。 安妮被他抱住的一刻,手臂也已经急切的伸出去,像终于找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那么用力地勒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即便这样,还是觉得不够近,不够紧——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真的太怀念了。 夏洛克刚才说的那些话,安妮一点都没有生气。这个她最爱的人,她真的太了解他了,他说那样的话只是因为他永远都是倨傲自负的,即便他正跟她一样难过悲伤。 是的,他故作轻松的语气一开口,安妮就知道了,他跟她一样的难过 分卷阅读97 ,甚至还比她多了深深的内疚。 她如果不转身冷静一下,一定会哭到失控,那样只会让他更难过内疚。 两个人的身体终于再次紧贴在一起的时候,安妮感觉到,他落在她脖颈上的呼吸灼热急促,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夏洛克拥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响在头顶的低哑嗓音听起来有几分轻柔。 他说:“iissyoutoo。” 安妮在他怀里怔了一下。那句话……他看到了。 鼻腔一阵酸涩,视线变得模糊,眼睛一片湿热,唇角却勾起一抹轻笑。 安妮轻声说:“i1oveyoutoo,夏洛克……” 虽然这是安妮想过无数遍的,两人见面要第一句告诉他的话,但是真的说出来,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脸颊发烫。 而安妮也几乎立刻感觉到,那个拥抱着她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安妮的心脏也跟着他的频率剧烈跳动了一下。因为知道彼此都怀揣着同样炽烈浓厚的情感,这种感觉真的玄妙到让人想落泪。 静了半晌,夏洛克淡声说:“e11,现在的场景有些符合想象了。” 安妮想到他刚才的话:“不是‘重逢的俗套剧情吗?’” “有时候我不介意感受一下人们的俗不可耐。” 安妮轻笑。这还是那只傲娇依旧的福尔摩斯喵。 可是他的声音真好听啊!让安妮想到他优美的小提琴曲。 细细的手臂更紧地圈住他的腰,“我可能要生一会儿气。”安妮这一刻也傲娇上身,脸埋在他胸口,轻声说。 “ok,”夏洛克答应一声,停了几秒钟,垂下眼睛看她,“你预备气多久?” 安妮顿了一下:“肯定不会有两年那么久。” 夏洛克抱着她,没说话。 安妮却又先心软了,她慢慢从他怀里站好,眼睛里还含着水光,却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目光又怔怔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这个她爱着的男人,聪明,傲慢,刻薄,毒舌……可他却又像孩子一样任性,像冬日飘落的第一片雪花一样高洁,像星光一样璀璨耀眼,像晨曦一样温暖,咖啡方糖一样甜蜜……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他一样的人。她也再不会像爱他一样爱上任何别的人。 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 大概只有和爱人的久别重逢,才能让我们这样含着眼泪微笑。 初春轻微的风吹在她身上,也吹在他身上,并不十分温暖,但很柔和,如同细软的羽毛在脸颊上轻拂。天气像是也知道人的心情,如同花朵一样盛放。在他们身后,泰晤士河面一片波光粼粼的碎金。 安妮摊开手掌在自己头顶和他鼻梁间比了比,笑着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发现了吗?” 她额前的发丝被身后的风吹得在脸颊上不停晃动,眼角一片动人的通红。夏洛克垂眸看着她,她的头发是晨曦一般柔软璀璨的金色。 夏洛克凝视了她良久,才淡淡点头:“35公分。”她长高了35公分,但却瘦了至少12磅。 出现在安妮面前之前,夏洛克已经站在她身后默默看了很久。她剪短了头发,薄薄的发丝盖住额头,微微有些卷曲的柔软金色垂在脖颈上,温温软软的眉目间多了几分朝气和灵动。 她这样也很漂亮。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还是皱起了眉头。因为一眼就看出她缩减的体重。安妮本来就瘦削,现在尖尖的下巴更明显了,细细的胳膊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折断。 安妮不知道他心里的不悦,因为她突然发现了另一件事。他身上的衣服当然还是惯常的黑色西装,安妮注意到的是他的衬衫——紫色,她最喜欢的。 安妮无比确定,他是特意穿给她看的。 心里只觉得酸涩又柔软,忍不住再次伸手抱住他,这次是踮高脚尖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暖暖的脸颊轻轻贴着他的。 “我真的太想太想你了,夏洛克。”眼眶又泛起一阵潮湿。 很多个夜晚,她独自躺在卧室的大床上,会恍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那样孤寂的感觉,几乎要把人逼疯。 可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她不能想象,他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是不是也像她这么难过?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每每这种时候,安妮就会去楼下的画室,画一夜他的肖像画…… 可是都过去了,他回来了。她的夏洛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 一瞬间,时间如潮水般退却,中间恍恍隔着的两年漫长时光全部自动消散了。她在,他也在,一切都没有变。一切也都刚刚好。 …… 第56章 像现在这样的感觉,安妮无法形容。如果一定要比喻,大概就像二十年前,她作为安妮德波尔第一次睁开眼睛的一刻。心里反复再反复的确认,仍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夏洛克就睡在卧室里,他很少睡这么长时间,安妮猜想,他一定累坏了。安妮帮他把窗帘拉紧,不让一丝光亮透进来打扰他的睡眠。 虽然知道他就在那里,安妮还是忍不住过几分钟就推开门,走进卧室去看看,然后趴在床边抚摸他的头发和脸颊。只有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她才能真的确定,她的夏洛克回来了。 昨天晚上安妮和夏洛克一起回到贝克街时,哈德森太太被死而复生的前任租客吓得放声尖叫。幸运的是,他们的房东太太有一颗坚强的心脏,经过最初的惊讶后,很快接受了夏洛克的归来,只是用眼泪和痛哭强烈控诉了一遍他的欺骗和隐瞒。 安妮一边安慰伤心的房东太太,一边提醒,她告诉过他们夏洛克没有死。 但哈德森太太直接忽略了,况且,在那种情况下,所有人都认定那是安妮伤心绝望下的自我催眠,没人真的相信她。 哈德森太太很轻易就原谅了夏洛克,但要赢得他们221b另一位同伴的谅解就没那么容易了。 安妮建议邀请华生来贝克街,然后慢慢告诉他夏洛克回来这件事,但傲娇的侦探先生坚持认为,他的医生见到他一定会非常惊喜,因为他们从前刺激的追逐,令人血脉膨胀的破案游戏马上就要重新开启了。 天真到让人无语的福尔摩斯侦探。 毫无疑问,惊喜是一点没有的。但安妮也绝对没有想到,这两个成年男人时隔两年后再见面,居然会直接打起来——而且不止打了一次,而是三次! 安妮已经不想提醒,她说过夏洛克没死这件事了。 她知道,医生需要发泄他心里的悲伤和愤怒,而且夏洛克确实把他假死这件事隐瞒 分卷阅读98 了下来。 但华生医生并不止为自己愤怒,还有安妮。 当时华生正和玛丽在马里波恩路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安妮和夏洛克进门之前,突然接到哈德森太太的电话。 哈德森太太焦急地告诉安妮,她刚刚想起来,华生说过今天打算向玛丽求婚,可是他们的房东太太见到死而复生的夏洛克太绪刺,都像含着柔柔笑意。 夏洛克突然拉着她站住。 安妮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夏洛克淡漠的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清俊的脸颊在昏黄街灯下更显得迷蒙动人。 “我们重逢的俗套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清透悦耳的嗓音。 安妮只稍稍一愣,就微笑起来,双手熟练地伸进他的黑色大衣里,轻轻环住:“这样吗?……” “no。”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却给了否定的答案,放低了声音说,“已经到下一步了。” 双手捧起她的脸,带着灼热的呼吸俯身过来。 月光之下,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里的孤独和疼痛都理所应当的淡化了。人心所求变得简单而直接。 寂寂月影,一城繁华落寞,一个用尽全力的拥抱,一个倾其所有的亲吻。 …… 第二天是周一,安妮有一整天的专业课,但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夏洛克半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打电话向教授请了假。一个半学期以来安妮从来没有缺过一堂课,教授很痛快地允了她的假。 快到中午了,安妮和哈德森太太一起准备好午饭,然后上楼去叫夏洛克。 他居然还在睡。 安妮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他睡着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干净而无辜。 过去两年里,安妮每一天回到贝克街,推开这间卧室的房门时,都期望能够看到他像现在这样躺在他们的大床上。 安妮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他的脸颊,是跟记忆中一样丝绸一般柔滑细腻的凉意。 又凝视了片刻夏洛克熟睡的脸,安妮的手突然大胆地伸进他的睡衣里。他身上的皮肤带着灼人的热意,安妮没有留恋,一直向上,指腹终于触摸到他胸口那几道长长的凹凸不平。 那是疤痕。 不止前胸,后背也有。 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安妮昨天晚上已经抚摸过了。即便如此,现在触上去,指尖仍是有些微微发抖。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曾受过这么多的伤。 一只手蓦然扣住她的手腕。 床上本应该熟睡的福尔摩斯先生睁开了眼睛。 夏洛克俊眉微挑,低头看了看安妮此刻的动作,浅淡的眸色慢慢变得幽深。 只犹豫了一秒钟,夏洛克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微一用力,安妮就被扯过去,跌在他身上。 “看来你总喜欢在我睡着的时候引诱我。”福尔摩斯先生两只胳膊松松地圈着她,嗓音愉悦地宣判了她的“罪行”。 安妮想,多亏他选择做一个侦探而不是法官,否则任何被带到他面前的罪犯大概都没有开口申辩的机会。 已经有过一次“案底”的安妮聪明的没有浪费口舌去反驳。 她在他身上轻轻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双手交叠在他胸前,下巴搁在手上,歪着头看他。 这样近的距离,安妮连他长长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她的每一次呼吸拂到他的下巴和脖子上,他纤长漂亮的睫毛就轻轻颤一下,可爱极了。 还有他轻轻抿在一起的双唇,高挺的鼻梁,俊秀的眉骨……都近在咫尺的呈现在眼前,真实的让人眩晕。 安妮看着他,轻声说:“让我看看它们,夏洛克。” 他不让她看那些伤疤,昨天晚上安妮突然摸到它们时几乎绪。 安妮深吸一口气,低头,慢慢卷起他深灰色的睡衣。终于,那些或深或浅的疤痕,一点一点暴露在视线内。 以前,他身上的皮肤跟脸上一样白皙无暇,安妮总是惊奇又喜爱。可 分卷阅读99 是,现在,白至透明的皮肤让那些交织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可怖。有些甚至还是没有结痂的新伤…… 尽管极力忍耐,安妮的呼吸还是显出些急促,喉咙口像是被坚冰堵住,眼眶也一阵湿热。 夏洛克一直没动,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淡声说:“这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难过毫无意义。除非你觉得它们很丑。” 安妮没有说话,她一低头,突然在他胸口的一道疤痕上轻轻吻了一下。 夏洛克的身体瞬间如同一张弓一般,蓦然绷紧。 安妮感觉到了,却没有停下,直到在他身体的每一道疤痕上,都烙下一个羽毛一样轻柔的吻。 明亮潮湿的淡绿色双眸看着他,卧室里那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安妮低而柔的声音。 “夏洛克,”她说,“真的很丑,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好吗?” 安妮没有得到回答,被提问的那个人强硬地箍住她的腰,一个翻身,两人的位置骤然转换,安妮被压在柔软的床被间。 但显然,安妮今天的大胆出乎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料。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羞涩闭眼,反而倾身在他脖子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指尖又在刚刚亲吻过的那一小片皮肤上点了点。夏洛克感觉到一阵难耐的轻痒。 他细长的脖颈非常好看,黑色的柔软卷发映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你这里有一颗小痣,你知道吗?”淡淡的褐色,就在靠近喉结的地方。 柔软的唇,又在上面亲了一口,轻声说:“我喜欢它。” 夏洛克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她一动不动,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安妮一无所觉,软软的唇上移,找到他的双唇,浅浅的吻上去。 “还有这里,甜的,像美味的红丝绒蛋糕。”舌尖还轻轻舔了一下,“我也喜欢。” 这简直把人逼疯了。福尔摩斯猎豹先生,狠狠教训了一顿这只胆敢挑衅的猎物。 最后安妮德波尔小姐只能是自食恶果…… 这直接导致,他们中午没能按时吃到哈德森太太准备的午饭。 理解一下一个二十七年的老处男,好不容易食髓知味,结果又被迫“断食”两年的痛苦。 …… 第57章 华生和玛丽的婚礼定在5月。 就像安妮说过的,华生一定会原谅夏洛克。不仅如此,福尔摩斯先生还被邀请做婚礼伴郎。 所有人都知道,华生的伴郎肯定是夏洛克,这毋庸置疑,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伙伴和朋友。但做为当事人的福尔摩斯先生却表现得极为惊讶。 安妮好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奇怪吗?你只要想一想,如果是你先结婚的话,难道不会请约翰做伴郎吗?” 她只是想打个比方,说明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是话出口,安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夏洛克结婚…… 虽然两人的关系一直很稳定,但安妮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从来没有。 夏洛克结婚……连安妮都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完,下意识回道:“我为什么要结……” 但是他没有说完,因为抬头的时候忽然看到静静坐在他对面的安妮。从来思维敏捷的侦探先生,就这么卡了一下壳。夏洛克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就是突然说不下去了,尤其看到安妮宽容又了然的目光。 不需要说完,安妮当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笑了笑,站起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心情丝毫没有受影响的下楼去学校了。 客厅内安静下来。 夏洛克坐在沙发里,双手合十,指尖一路从鼻尖慢慢下滑,最后停在下巴上不动了。 一个沉思的动作。 夏洛克看起来正在发呆,但哈德森太太的身影在门口一出现,他的目光就转了过去。 “你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夏洛克。”哈德森太太端着茶点走进客厅。 “我从来不后悔。”福尔摩斯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 “等安妮离开你的那一天,再想想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哈德森太太把茶具放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一边倒茶一边说。 夏洛克抬头,眉心不满地轻皱:“安妮不会离开我。” 哈德森太太慈和宽容的目光看着他,没说话。 客厅内又是一阵安静。 “你刚才的话毫无根据,安妮绝对不会离开我。”福尔摩斯先生又斩钉截铁地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观点。 哈德森太太体贴地把茶送到夏洛克手边,转身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e11,安妮是个好女孩,而且非常爱你。难道你从没想过向她求婚吗?” 求婚?夏洛克堪堪送到嘴边的茶杯停住了,然后果断摇头:“没有。”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她?”哈德森太太惊讶地问。 夏洛克神情自若地喝了口茶,淡然说:“我看不出来这跟我是否求婚有任何关系?” “婚姻也许不是爱情最好的证明,但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对的人,那个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它会让你愿意给予最郑重的承诺。女人有时候很需要这些。你真应该好好想一想,夏洛克。我最好的朋友,玛格丽特,当初和她的初恋男友也爱得轰轰烈烈,她等了那个男孩三年,但是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最后玛格丽特只能忍痛离开了他。” 福尔摩斯先生认真思考了三秒钟,仍是断然摇头:“no。我不需要,安妮也不需要。我们现在就非常好。” 哈德森太太还在继续着她的回忆:“她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日以泪洗面。但是我们都同意,一个男人如果连结婚的打算都没有,实在不值得女人耗费青春爱下去。” 夏洛克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幸运的是,她很快遇到了另一个爱人,他们交往三个月后就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哈德森太太的故事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福尔摩斯先生却一个人烦躁地在窗前拉了一上午的小提琴。 中午安妮打来电话,说不能回来陪他吃午饭了,要和同学一起聚餐。 夏洛克握着手机,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里,像是想发脾气,可是安妮不在,他发脾气她也看不到。 最后福尔摩斯先生只能深吸一口气,白皙的脸颊不悦地鼓了鼓,然后又无可奈何的把那口气吐出来。 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夏洛克突然发现,他有点想不起来,安妮出现之前,他一个人在221b的时间都是怎么度过的。 当然,那时候华生还没有从贝克街搬走。但是华生也并不是整天都在公寓呆着,尤其考 分卷阅读100 虑到医生恋爱的频次,他外出的时间简直不要太多。 但“想不起来”只是一个夸张的比喻,毕竟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他豪华的记忆宫殿可以装下任何东西,不至于忘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准确的说,他只是不习惯了。 哪怕他和安妮刚刚经历了两年的分离,但对夏洛克来说——不,是对两人来说,这种分离只是空间上的,只要这种空间距离消失,他们立刻可以一如从前。 夏洛克烦闷地自己坐了半晌,时间流动的异常缓慢,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来到安妮的画室。 夏洛克回来以后,安妮只要在公寓,就把大部分时间用来陪着他,来画室的机会少了很多。 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夏洛克就能猜到,在过去两年里,安妮曾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这间画室里。他隐约知道她在这里是做些什么,但当看到靠在房间最尽头的那些一排又一排的油画时,总是冷漠淡然的侦探先生还是惊讶地愣住了。 那些画上的人,全部都是他。 有的是半身的肖像画,有的是全身,有站,有坐,有侧脸,有正脸,有笑,有面无表情的冷漠,有些是他的背影……有的西装革履,有的穿着懒散的睡衣…… 夏洛克看到,里面甚至还有他们在19世纪时的一些场景。 …… 她说她太想太想他了。这不是一句空话,她把这些想念,全都深刻烙印在她的画笔和颜料中了…… 一场婚礼,需要伴郎,当然也需要伴娘。当玛丽开口邀请时,安妮很愉快地答应了。 今天是周末,但身兼伴娘重任的安妮还是早早醒了。 她刚刚一动,一只胳膊沉沉地压在她腰间,把她捞回去,耍赖一样说:“不准起床,陪我睡觉!” 安妮跌回枕头上,睡在她旁边的福尔摩斯先生还闭着眼睛,一头卷发被他睡得有点乱。 他这个样子,安妮根本无法拒绝,可是今天她真的要出门。 安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乱乱的卷发:“你自己再睡一会儿,我今天要陪玛丽去挑选婚纱。” 夏洛克睁开眼睛,剔透的双眸带着某种审视和思考的意味望着她。 安妮漂亮的眼角温柔的弯了弯:“怎么了?” 夏洛克从床上坐起来,双手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淡淡说:“没什么。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非常重要的事情? 安妮理所当然认为又是什么复杂的案件,没有多问。简单收拾好之后,打车去了和玛丽约定好的地点。 安妮是第一次当伴娘,当然也是第一次到婚纱店,只觉得满目纯洁的白纱,每一件都非常漂亮华丽。 本就是幸福浪漫的事,安妮也觉得满心欢喜,她又是安静耐心的性子,陪着玛丽一家店一家店试过去,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玛丽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安妮的审美一流,最后玛丽干脆放弃了自己的大脑,完全听取她的意见。 安妮哭笑不得:“最重要还是你喜欢啊。” 玛丽立刻抓住机会大倒苦水:“你知道这一个月我一共试吃了多少种蛋糕吗?哦,还有香槟。婚礼当天的每一道菜都要一一品尝和挑选,婚宴的座次也要费心安排,还有订教堂,联系摄影师,婚礼乐队……我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选择恐惧症!” 安妮笑意轻盈地说:“但是你还是很高兴。” 玛丽紧皱的眉心立刻舒展开,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那是一个真正幸福的女人才会有的笑容。 她说:“是的,我还是很高兴。” 安妮想,大约这就是嫁给爱情的样子吧。 逛了一上午,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件香槟色。安妮和玛丽都是一眼看中,简约雅致的版型,不夸张的小拖尾,三层浪漫轻盈的薄纱,腰部点缀着金丝线的绣花,绣花上缀有手工钉珠,又增添了几分优雅高贵。 “你真是美极了,玛丽!”安妮看着站在穿衣镜前面的新娘,由衷的赞叹。 选好了婚纱,接下来就是伴娘服。最重要一点就是不要喧宾夺主,按照婚礼当天要求的淡紫色,安妮很快选定了一条简洁到没有任何装饰的长裙。 全部都选好,玛丽却没有立刻走,拉着安妮停在一袭白色前面。 安妮疑惑看她:“怎么?你更喜欢这件吗?” “no。”玛丽看着她笑,“是你要试试这一件。” 安妮更糊涂了:“伴娘不是要穿紫色吗?”而且,眼前这件一看就是一件婚纱啊。 玛丽却直接雷厉风行的叫来店员,准确报出安妮的尺码,然后从店员手中接过婚纱,递到安妮面前。 “我进店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条婚纱,它真的太适合你了,安妮。你一定要试试。” 事实上,安妮也早就看到了这袭白纱,非常独特的墨西哥民族文化中的jarocha裙摆,飘逸灵动。但因为并不适合玛丽,安妮只粗粗扫了一眼就过去了。没想到玛丽会注意到。 安妮轻轻摸了摸手边的婚纱,面料也是她非常喜欢的格菱提花网纱,裙摆的褶皱丰盈优美,层层堆叠。浅v领的设计,露一点小性感,又不会太夸张。 安妮有些松动。 只是试一下而已…… 其实安妮没想过结婚这件事,不单单是夏洛克的原因。还有她自己的因素在。她今年才21岁啊。即便对方不是夏洛克,安妮也从没想过这么早结婚。 但是,婚纱大概就是有这种魔力吧。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看到挂在橱窗里云朵一样美丽的婚纱,都会开始满怀期待地向往自己快些长大,遇到自己的爱人,然后身穿最漂亮的白纱嫁给他。 所以安妮觉得,自己穿上这件婚纱时,心跳一时有些不稳,应该也属正常。 她站在试衣间里,伸手抚了抚胸口,深吸一口气,推开试衣间的门。 夏洛克是在思考自己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时,收到玛丽的短信的,只有一个简短的地址。 “o1isa婚纱店,速来。” 福尔摩斯先生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大步越下楼梯,连他的黑色大衣都没来得及穿。 玛丽的时间计算得非常精准,夏洛克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安妮正好抱着婚纱走进试衣间。 夏洛克走进店门,目光无动于衷地扫过一整排各式婚纱。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那里,年轻漂亮的店员热情的过来接待。 “先生是选婚纱吗?” “不,谢谢。”夏洛克冷冰冰的说完,已经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玛丽。 几个大步走过去:“安妮在哪?”锐利的目光将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 分卷阅读101 了一遍,“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个愚蠢的恶作剧。” 玛丽笑得一脸深意,指了指前面的试衣间:“安妮就在里面,你稍等几分钟,相信我,有惊喜。” 说完也不管夏洛克锐利审视的目光,对等在一旁的店员说:“好了,我们可以去结账了。” 玛丽和那个女店员转身离开不久,试衣间的门就打开了。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夏洛克侧头,然后狠狠怔住。 福尔摩斯先生此生只惊怔过一次,就是华生请他做伴郎的时候。 现在是第二次。 而且这种震动和惊叹比第一次更加强烈,更加让人……久久无法回神。 福尔摩斯先生大概从未想到过,有一天他庞大的记忆宫殿居然会失控,一间一间的殿门自作主张的全部打开,从里面飘动而出的画面全是关于同一人的。 她站在尼日斐花园的楼梯上,说:“你好,福尔摩斯先生。” 她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动物一样,轻轻软软地对他请求:“如果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她站在夜晚的星空下,笑意柔和地说:“我可以跟你和华生先生回伦敦。” 她理所当然地说:“……并不是所有的侦探都像福尔摩斯先生这么厉害,他是独一无二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软地说:“夏洛克,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站在柔和日光中,紧紧拥抱着他说:“我也爱你,夏洛克……” …… 她温柔的叫他,夏洛克。 她开心地叫他,夏洛克。 她担忧地叫他,夏洛克。 她笑着对他说:“……我总会原谅你,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 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 …… 安妮也完全没有想到推开门看到的人会是夏洛克,怔然了一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玛丽…… 哭笑不得,又有点,尴尬。 “呃,我只是……你知道,就是玛丽觉得它很适合我……所以,就……”安妮说得磕磕绊绊,声音也越来越低。 夏洛克却仍然毫无反应。 他站在距离安妮几步远的地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洁白的婚纱,洁白的肌肤,只有她金色的头发轻柔的垂在脖颈上。 又过了足有一分钟那么久,安妮看到他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安妮走近几步:“夏洛克?” 不管内心如果惊涛骇浪、翻天覆地,福尔摩斯先生还是完美维持住了那张性冷淡脸,只是深邃的眼眸中还有些未来得及收拾的情绪。 如同某个悬而未决的案件再次被摊开在面前,他已经看清楚了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的什么东西,只是却不着急将它掀开。 “嗯,”夏洛克淡淡应了一声,“如果你试完了就可以去换衣服了,我想约翰和玛丽已经久等了。”说着,眼风向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 安妮有些意外,华生也来了吗?不过她没有太在意,全副心思都在夏洛克身上。 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夏洛克抬了抬眼皮,看她:“什么?” 安妮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没什么。我真的只是随便试试,你别多想。” 夏洛克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多想什么?” ……好吧,多想的是她。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在破案推理上的触觉多敏锐,在剩余方面就有多迟钝。 安妮摇头笑了笑,转身走进试衣间。 店外的玻璃窗前,目睹了全过程的华生夫妇。 华生医生有些沮丧又有些意料之中地说:“我就知道不会起作用。” 这个人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想想他是怎么对哈德森太太描述婚姻的,能让任何听到的人哑口无言。 玛丽却笑得一脸笃定:“他会做的。” 华生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未婚妻。 玛丽笑意淡淡,又万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他会做的。” 而且,很快。 第58章 5月了,日光轻暖,和风习习,满目都是,春意盎然。 安妮很快发现,随着华生和玛丽婚期的临近,夏洛克表现得越来越紧张。 有一天,安妮甚至发现他电脑上打开的整整一排网页上齐刷刷都是“伴郎致辞大全”、“经典幽默的伴郎致辞”、“史上最棒伴郎婚礼致辞”…… 安妮看着顶着一头卷毛西装革履端坐在电脑前的福尔摩斯先生,怎么能这么可爱?! 不受控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安妮说:“别紧张夏洛克,你一定会完成的很好。因为你希望约翰和玛丽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她细弱的声音有一种安抚的力量。 夏洛克向上抬了抬眼皮,余光扫了一眼她作乱的右手:“是的,我当然会做好。只是需要你的一点点配合。” “嗯?”安妮不解地看他。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说:“我们的舞蹈,你排练好了吗?” 安妮以为他说的是婚礼上伴郎和伴娘要一起跳舞。她往后退了两步,笑眯眯说:“你要验收一下吗,福尔摩斯老师?” “yes,hynot?”夏洛克最后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还好她没有发现那些隐藏在网页下面他真正查询的东西。 福尔摩斯先生从椅子上站起身,打开播放器。 柔美的小提琴曲在客厅响起来。 夏洛克掌心向上,伸到安妮面前。 安妮笑了笑,将手轻轻搭在他手上。 华尔兹被称为“舞中皇后”,舞步缓慢优雅,每一个轻盈的旋转起伏都柔美动人。 而安妮的华尔兹,是夏洛克一步一步教的。 夏洛克不仅会跳舞,而且还跳得相当好,这着实让安妮有点惊讶。名师出高徒,福尔摩斯老师表示对安妮这位聪慧好学的弟子非常满意,两个人默契天成,配合得越来越好。 “这不是你送给约翰和玛丽的曲子吗?你知道婚礼当天是他们要跳这支舞,不是我们。为什么我们一直要用这支曲子练习?”安妮问道。 在华生和夏洛克这对搭档和室友中,华生医生一直被认为是更浪漫的那个人,事实也确实如此。夏洛克超乎寻常的理智和冷静,让人很难将他和“浪漫”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如果他少有的表现出某些“反常”,也不过是真实的本性使然。比如,即便不喜欢也愿意穿上圣诞毛衣只是为让安妮高兴;比如在下雪天为她拉小提琴。再比如,亲自创作一首小提琴曲,送给华生夫妇做结婚礼物。 让他在意的人很少,但是一旦在意了,便是全心全意、不留余地。他不是没有人 分卷阅读102 类的情感,他只是吝啬的把这些情感藏起来,只给那些他认为重要的人。所以,这些情感也就更显得珍贵、厚重、炙热。 “e11,”面对安妮的提问,福尔摩斯先生偏了偏头,很快找出一个合理又充分的理由,“实地演练才能让我知道哪里还需要改进。” 安妮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客厅内静了静,只有那么优美动人的乐曲塞满每一寸空气。 真好啊!安妮轻轻微笑,他在身边的每一个时刻。 最后一个音符慢慢消散,两个人虽然停下,却仍然维持着起舞的姿势。夏洛克低头凝视着她,神情间甚至有些紧绷,嗓音沉沉地问:“那么,现在告诉我,你喜欢吗,这支曲子?” 安妮把放在他掌心的手轻轻抽出来,改为搂着他的脖子,笑意满满的动人双眸注视着他的。“当然,夏洛克,我当然喜欢,它美极了。”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也不需要控制了,白皙英俊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温暖灿烂的笑容。 …… 华生和玛丽结婚前的单身之夜,夏洛克为华生准备了一个完美而周详的计划。 安妮站在厨房的试验台前,看着福尔摩斯先生对着一大堆数据兴致勃勃地计算他和华生两个人的酒精最佳摄入量。 夏洛克为华生准备的单身之夜是主题酒吧接力。侦探先生所谓的“主题”,当然不是普通人所了解的特色主题,而是他和华生的“主题”——这些酒吧都位于这对伦敦最佳搭档曾经发现过尸体的街道上…… 福尔摩斯先生认为这很有趣而且意义非凡。 安妮看着眼前兴致高昂的男人,忍住了,没说话。 而当福尔摩斯先生拿出两只量筒,打算以此来精确控制他和华生每次的酒精摄入量时,安妮完全说不出话了…… 想象了一下夏洛克拿着这两只长长的量筒出现在酒吧,让酒保倒啤酒的场景…… 嗯,安妮突然感觉对自己信心十足了呢! 新郎新娘各自的告别单身派对通常分别由伴郎和伴娘筹办,安妮跟夏洛克一样,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她又不是热闹爱玩的个性,难免忐忑。 但是……总算还有福尔摩斯先生垫底…… 安妮德波尔小姐第一次不厚道地想着。 相比夏洛克的别出心裁,安妮就保守稳妥多了,在网上查了各种攻略后,将地点谨慎地选在了一间评价最好的cb内。 安妮从来没去过夜店,来到这家名字叫nightbreeze的cb之后,安妮才知道,网友们评价的那种好,好像和她认为的好,不太一样…… 华丽刺目的紫色灯光,浓烈动感的音乐节奏,还有舞池中央疯狂扭动着的男男女女的躯体……到处都充斥着一种原始的兴奋和快乐。 这场单身派对除了安妮,还有玛丽其他几位闺蜜好友,让安妮略感欣慰的是,虽然她理解有误,但是大家看起来都对这个地点很满意,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玛丽很快被几位好友拉进舞池,安妮就自己找了一个卡座坐下。 半个小时后,玛丽看了几圈才在一个角落的沙发里发现安妮,就看见,她小心的端起桌上的一杯果酒闻了闻,犹豫了几秒钟,又放下了。然后好像还不放心的是,还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把那杯酒推得离她更远了些。 就像一只刚刚从密林深处走出来的小动物,站在岸边,探着爪子在不知深浅的河面上小心翼翼地试了试,然后又谨慎地缩回去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玛丽再回头,看到那杯酒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而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手里不端酒杯,却捧着几张纸,正看得一脸认真,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玛丽终于带着几分笑意和好奇走过去:“在看什么?”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安妮把纸收起来,不太好意思地说:“本来我还担心会冷场,所以提前准备了几个小游戏,”扫了一眼舞池中央玩得正high的几位姑娘,“看来现在用不上了。” 玛丽从她手里把纸抽走,打开一看,果然,上面规规矩矩地写着几个游戏的名称和玩法。往下翻,派对前的准备工作、时间、邀请嘉宾、地点选择、备选主题……等等,甚至还有,可能出现的危及及处理方法……一条一条罗列的清清楚楚。 玛丽越看笑意越深,最后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噢,安妮!”玛丽真诚地说,“你真是太可爱了!就跟夏洛克一样!” 安妮笑了笑,嗯,夏洛克是很可爱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旁边有一个人在叫她的名字。 “安妮!” 回头。 居然是迪恩沃德。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迪恩兴奋地说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安妮!” 安妮也很意外。自从夏洛克回来后,迪恩就自动消失了,安妮更是从来没有想起过自己这位追求者。这还是两个多月来她第一次见到迪恩。 “你好,迪恩。”相比对方熟稔热烈的态度,安妮的回应就平淡多了。 玛丽感兴趣地打量眼前这个棕色头发的帅气男孩,用眼神示意安妮:这是谁? 安妮为玛丽和迪恩做了介绍。 “你、你要跳舞吗?”迪恩踌躇地看着安妮,终于发出邀请。 毫无疑问,他得到一个礼貌地拒绝。 安妮端端正正地坐着,微微仰着头,脸上虽然带着礼貌轻缓的笑,但拒绝的语气却非常干脆利落。迪恩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妮并不是他认识的那种欲擒故纵的姑娘,她的礼貌和微笑是家教使然,但她的拒绝是真的拒绝。 迪恩学长几乎已经被拒绝惯了,也没怎么觉得尴尬,正准备走,玛丽却说话了。 “你已经自己在这坐一晚上了,安妮,这里是cb,不是图书馆,你应该去跳舞!更何况,今天晚上可是告别单身派对!” 安妮提醒:“是你的单身派对,不是我的。” 玛丽看着她,笑得一脸神秘:“这可不一定,安妮,这可不一定。也许你的也快到了。” 安妮也不争辩,只是勾着唇角笑了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安妮拿出来。 玛丽和迪恩看到她脸上一瞬间露出的表情,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果然。 “夏洛克。”安妮按下接听键,轻轻柔柔地开口。 她这边吵,夏洛克那边也吵,安妮费了很大劲才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安—妮!我—亲—爱——的——安妮!……安妮!”福尔摩斯先生在手机另一端拖长了声调大声喊道。 这是…… “夏洛克,你喝醉了?” 而且是很醉很醉那种。 分卷阅读104 要在安妮面前蒙混过关实在太容易了,更何况安妮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见他不想说,就不再追问。 当然,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很快就知道了。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三,天气晴朗,璀璨的晨曦穿过透明玻璃窗,在客厅的红色地毯上铺陈开温暖的光影。 华生和玛丽的婚礼终于来了。 “夏洛克,亲爱的,你看起来真的太紧张了。”安妮走到神色紧绷的福尔摩斯先生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领带,帮他系好。 他从来不系领带,但是今天日子特殊。一贯的黑色西装也换成了正式的燕尾礼服,洁白的衬衫一直系到领口最上面一颗扣子,白皙英俊的脸颊更显得禁欲十足。 “放松一点,”安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你的婚礼致辞准备的非常棒。” 夏洛克低头看她一眼,清淡的眸子像是带着某种不满:“谁告诉你我是在为婚礼致辞紧张?”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安妮疑惑问。 夏洛克轻轻抿了抿嘴,没说话。 “总不能是因为玛丽把约翰抢走了,你在难过吧?”安妮难得开了句玩笑。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安妮觉得他大概根本没听懂。 “你穿这条裙子很漂亮。”福尔摩斯先生突然说。 作为伴娘,安妮也已经换上那条紫色长裙。淡紫的颜色非常挑皮肤,但安妮本就白皙,这个神秘浪漫的颜色反而让她更显得沉静优美。细细的肩带搭在瘦削的肩膀上,露出细长的脖颈和形状优美的锁骨。 听到夏洛克的夸赞,安妮两只手轻轻提起裙子,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这个动作,虽然经年未做,安妮也并未生疏。 “你很高兴。”夏洛克看着她脸上轻缓笑意。 “当然,”安妮脸上的笑愈加明显,“华生和玛丽是我们的朋友,我为他们高兴,更希望他们能永远像今天一样幸福。” “e11,虽然这是一个美好的祝福,但是从事实层面来说……” 福尔摩斯先生刚开了个头,安妮就猜到没有什么好话,干脆伸手捂住他的嘴:“今天除了新郎致辞,你还是别说话了。” 夏洛克站着一动不动,也不反抗,只露在外面的一双漂亮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表情无辜又平静。 这真是犯规!安妮觉得,英格兰应该颁布一条法律,规定这种喵咪属性的人和动物,不准随便卖萌,会出人命的! 华生和玛丽的婚礼选在了布里斯托尔大教堂,在这座有着近9oo年历史的教堂内,伴随着春日和风,两位新人完成了他们的结婚誓言。 ……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裕,顺境逆境,彼此扶持,相伴一生,不离不弃。 这大概是世上最美好的誓约了。 像所有感性的普通人一样,安妮注视着这份美好时,眼眶有些湿润。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站在一旁的福尔摩斯先生动作优雅的从胸前的口袋内抽出手帕,递到她面前。这本是一个非常体贴绅士的举动,前提是,如果他没有说后面那句话的话。 “誓言的意义在于人心,”夏洛克目视前方,嗓音淡然,“教堂或是神父并不能为一句誓言增添任何分量。”侧头看她一眼,“你的眼泪毫无意义。” 教堂高耸的穹顶下,安妮叹了口气,语气诚恳地说:“如果你的目的是安慰我——那刚才的话作用不大哦,福尔摩斯先生。我建议你换一句。” 夏洛克听完,直接转身看向她,好看的眉心轻轻蹙了蹙,真的开始认真思考换一句安慰之言。 神父刚刚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台下观礼的亲朋爆发出一阵祝福的掌声和欢笑声。 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夏洛克淡声说:“我不喜欢看到你哭。” 安妮顿了顿,没有侧身回视他,和大家一起看着台上正在亲吻的新郎新娘,微笑着,送出祝福的掌声。 “嗯,这一句可以。” 她小小的声音夹在大大的声浪中,夏洛克却听得很清楚。 …… 婚礼仪式之后,大家一起在纸花飞舞中移步去婚宴礼堂。 玛丽突然握着马蹄莲的捧花走到安妮身边,热情的勾住她的手臂。 “安妮,你一定不知道,我真想直接把这束捧花送给你。我和约翰都希望能尽快参加你和夏洛克的婚礼,这简直太美妙了!” 玛丽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维持着迷人的微笑,因为尽职的摄影师一直不停地围着她们两个拍照。 大概就像恋爱中的人喜欢为朋友介绍对象一样,结婚的人就变成热衷于催促朋友也尽快走进婚姻的殿堂了。 玛丽刚刚离开,哈德森太太又突然出现,感慨地对安妮说:“看到两个相爱的人结合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唯一的遗憾就是约翰搬出了贝克街。”房东太太忧伤地看着安妮,“等你和夏洛克结婚后会不会也离开我?” 安妮马上保证,她和夏洛克一定不会离开贝克街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和夏洛克不会结婚的。呃,这么说好像又有点奇怪…… 好不容易安慰好杞人忧天的哈德森太太,安妮的手机响起来。 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安妮惊讶了几秒钟才按下接听键。 “福尔摩斯先生……” “你可以叫我麦考夫。”手机另一端的大英政府款款说道,“毕竟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安妮:“……” 大家是约好了在这一天一起说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吗? 安妮以为麦考夫打来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毕竟这位是日理万机的大英政府,结果他只是让安妮代为转达对华生和玛丽的新婚祝福。 直到稀里糊涂地把电话挂断,安妮还握着手机半晌反应不过来。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温暖的阳光照在皮肤上,有一个模糊的猜想在头脑中闪电一般划过,还不及细看,又马上消失了。 安妮轻轻拍了拍额头,觉得自己怕是被头顶的太阳晒晕了。 婚宴场地是在一个被花园包围的漂亮礼堂内,夏洛克和安妮作为伴郎、伴娘,与华生和玛丽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刚才打电话的是麦考夫?他对你说了什么?”夏洛克站在安妮身边,突然开口问道。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安妮看到,夏洛克微微向她的方向偏了一下头,下午轻暖的日光,让他侧脸的弧度看起来格外深邃明亮。 “没说什么,”安妮轻笑,“只是让我代为祝愿约翰和玛丽新婚快乐。” 夏洛克抿起嘴唇,轻轻哼了一声。 安妮侧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为什么又别扭起来的神情,软软笑着偷偷牵住他的大 分卷阅读105 手,轻轻晃了晃。 夏洛克低头看她。 安妮望着他漂亮的眼睛,在太阳底下,他清浅的瞳孔变成一种很淡的金色,有点像猫瞳。 “夏洛克,只有小孩子才会不停的跟自己哥哥对着干,你今年有三岁了吗?” 那双金色的猫瞳轻轻眯了眯,就在安妮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话来反驳的时候,那只冷傲的猫咪却只是转过头,什么都没说。 安妮只看到身穿燕尾服,身材高挑瘦削的福尔摩斯先生就像一尊雕像一般完美无缺。却没有注意到,她自己今天也格外诱人,牛奶一般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还有她漂亮的金色头发,被风吹着拂过唇角轻暖的笑意。 夏洛克已经敏锐的捕捉到好几束不停投向她的目光,这让福尔摩斯先生非常不高兴。 等所有宾客都进入大厅以后,安妮也跟在华生和玛丽身后往礼堂走。刚走了两步,就被一只手握住手腕,拉到旁边。 “夏洛克……” 安妮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夏洛克两只手捧着她的脸颊,低下头,迅速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 心脏失重一样猛然漏跳了一拍。 “三岁的小孩子可不会做这个。”成功扳回一局并顺便宣示主权的福尔摩斯先生嗓音非常愉快,还异常柔和的微微笑了一下。 安妮:“……” 果然,这还是那只傲娇又幼稚的福尔摩斯喵。 …… 婚宴环节除了让大家填饱肚子之外,另一项最重要的活动就是新郎致辞。 夏洛克的致辞非常成功——除了期间他完全不明白台下的宾客们为什么发笑,更完全无法理解人们因为他的哪段话而感动落泪。安妮终于相信,他之前真的不是在为伴郎致辞而紧张。 接下来的晚宴时间,由新郎新娘开始第一支舞。 浪漫的舞会大厅,被闪烁明灭的烛光照亮,当夏洛克站在台上拉起小提琴时,安妮惊讶地发现,这支曲子居然不是他们之前一直练习的那一支。 但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意外,他演奏的同样是一首美丽柔和的乐曲,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对朋友最真挚的祝福。 最深沉的爱是无需语言的,只要一个简单对视就能感受到,就像此刻共舞的华生和玛丽,就像,隔着人群,远远注视着彼此的夏洛克和安妮。 烛火摇曳,安妮的眼睛有点发烫。 不远处,错落的光与影,勾勒出那道瘦削挺拔的身影。 拉小提琴的夏洛克啊,无论看多少次都一样让人心动。 音乐声停止,夏洛克握着琴弓的右手在半空中甩了甩。他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那抹目光,轻轻笑了一下。 安妮站在台下,也无声地回给他一个微笑。 新郎新娘的第一支舞结束,舞会正式开始,所有宾客都挤进舞池开始跳舞。 夏洛克穿过人群,向安妮走过来,四周所有的烛光像是都映照在他清浅的瞳孔内。 当他停在面前,安妮很自然的伸手抱住他。 “怎么了?”夏洛克为她突然外露的热情有点惊讶。 安妮没说话。 静了几秒钟,夏洛克低声说:“很抱歉,我今天只带了一条手帕。” 安妮轻笑出声:“我只是太高兴了,夏洛克。”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含着潮湿水光的眼睛看着他。她真的很高兴,爱人和朋友都在身边,这样真的很好。 夏洛克也静静凝视着她。 安妮今天穿了高跟鞋,不需要努力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作了两首曲子。” 夏洛克轻咳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得有些目光飘忽,淡声说:“是的,我作了两首曲子。” 安妮没有在意,转头看了一眼舞池中起舞的人群,这首欢快的舞曲显然并不是华尔兹。 “你只教了我华尔兹,福尔摩斯老师,”安妮笑着说,“现在我们没法跳舞了。” 夏洛克看着她挑了挑眉,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直接走出了舞会大厅。 门外是深浓夜色,从窗口泄露出来的灯光在花园的草地上映照出一小片朦胧光影。 夏洛克身上的黑色礼服几乎和深夜融为一体,笔挺的身形显出一贯的冷傲气质。 安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们要回去了吗?” 夏洛克定定看着她。安妮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但是当她要努力分辨时,他却又移开了视线。 “当然不是,”他说道,“我们还没跳舞。” 跳舞?在这里? 安妮看到夏洛克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播放器,他按下开关,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流淌出熟悉的音乐声。 是那首小提琴曲。 安妮不可抑制地笑起来。 伴着柔美的小提琴曲,掩藏在薄云后面的月色重新浮了上来,将一片皓白笼罩在这个寂寂的小花园。 “ayi?”夏洛克微微躬身,掌心向上,向安妮伸出手。——是一个比他们之前练习的时候更加郑重的邀请。 安妮看着他的眼睛,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 这支慢华尔兹,他们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夜色下空旷的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寂寂起舞。柔软的草地上,映照出两道亲密相拥的身影。时间变得无限轻缓,仿佛他们可以永远这样靠在一起。 耳朵边是优美婉转的小提琴曲,身侧相拥的是此生最真挚的爱人,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夜晚吗?没有了。 可是,夏洛克很快让她知道,还可以更好。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安妮还是赖在夏洛克身上不动。这个夜晚真的太美好了,明明今天是华生和玛丽的婚礼,安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准备这样的惊喜。而且看起来还是“蓄谋已久”。 夏洛克的双手环在她的腰上,轻轻拥抱着她,他低着头,脸颊在她头顶上蹭了蹭,然后下移,双唇亲密地压在了安妮一边耳朵上。 他离得那么近,所以,当他突然有些紧张似的吞咽了一下时,安妮听得清清楚楚。 她动了动,想从他怀里起来,但夏洛克的大掌强硬地按在她的腰上,不让她动。 “怎么了?”安妮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是个安慰的意思。 “安妮……”他有些不稳的声音就贴在她耳朵边。 “嗯?” “你喜欢吗?” 这一刻,他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讨好她。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到她面前,紧张的等着她的表扬。 安妮轻轻微笑,用力抱了抱他,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欢愉:“当然,夏洛克,我喜欢极了。”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安妮能够感觉到,他一直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如水,“我要告诉你那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分卷阅读106 情。” “好。”安妮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他的神经又绷紧了,把她更近地往怀里箍了箍,略显凌乱的呼吸热热地扑在她脖颈的皮肤上。安妮被他的情绪传染,也莫名紧张起来。两个人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在他们身后,有喷泉沥沥轻响。 他微微错开了些头,这让安妮终于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了。 但实际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似倒映着整个城市的灯火,亮得惊人。 安妮被他盯得微微一怔。 就听到他压低了的嗓音,几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一般的,轻轻吐出一句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七个字,安妮在心里过了一遍,仍是回不过神。 他,是在向她求婚吗? 安妮闭了闭眼,再睁开,他那张在夜色下略显苍白的脸仍然在眼前。 他真的向她,求婚了…… 可是……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那个面无表情地说着,“结婚就是两个正在同居的人去教堂办个派对,度个假,接着继续同居”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噢,哈德森太太!”夏洛克突然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 安妮没有意识到,她在极度震惊下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都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夏洛克的双手从她的腰上移动到她的脸颊两侧,宽大的手掌固定住她金色的小脑瓜,不让她移动分毫,似乎这样就能强迫她立刻思考这个重要的问题,“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教堂办个派对,再度个假,然后接着继续我们的同居生活呢?” “你、你等一下!” 安妮猛地把手撑在他胸口上,把他和自己隔开了一臂远。她迫切地需要冷静一下,而只要他在面前,她从来无法冷静。 夏洛克不满地看着她的动作。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想象中,她应该立刻感动又兴奋地点头答应才对,眼下是什么情况? 但安妮现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心跳频率不停地往上攀升,最后那些剧烈的震颤声几乎让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你……你为什么?”安妮努力想缕清思绪,但一开口还是语无伦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不想结婚吗?” 这个说法实在太委婉了,安妮本来想说,你不是一直认为结婚是一项毫无意义的人类活动吗?……为什么现在又改变想法?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知道她需要这些,所以才妥协…… “安妮!”夏洛克有些严厉地打断她。安妮的神情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懵,现在才被他呵醒了。 “停止你那些愚蠢的胡思乱想。”夏洛克沉声说,“如果问我为什么改变想法?那只是因为你改变了我。没有任何妥协,迁就。我愿意这么做。我想和你结婚。我这一生从未立下过任何誓言,但这些誓言实际上很早就在我心里,它们不需要任何见证,因为用我的余生来守护你,对我来说不止是誓言,更是恩赐。” “所以,安妮德波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在她眼前慢慢打开,“现在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安妮只觉得胸口满涨到像是要决堤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洁白皓月悬在头顶,这本应寂冷的清辉像是也带了温度,罩在身上,让人感觉一阵烫热。 安妮仰头看着夏洛克,他就站在这样的月色之下,软软的卷发在额头上打下细微阴影,那张雕像一般深刻的脸颊还是那么好看。 他拿出少有的耐心静等着她。 他是夏洛克啊。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唯一爱着的人。 安妮望着他,终于慢慢的,轻轻的微笑起来。 你有没有这样用尽全力地爱过一个人?如果你有,就会知道,哪怕只是寻常地看着他,就无法停止微笑。 对安妮来说,夏洛克就是这个人。 这样纯粹的爱,没想到真的有。 没想到,她真的可以遇到。 他们真的可以遇到。 是的,夏洛克,我当然愿意嫁给你。毋庸置疑。 …… 第6o章 她居然订婚了。 而且是和夏洛克福尔摩斯。 安妮站在阳光下,再次看了一眼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仍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让人无法相信。 小小的钻石在日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安妮相信,她永远不会忘记夏洛克脸上在那一刻绽放出的笑容,所有的星光都坠落进他的眼睛里,他就用那双无与伦比的漂亮双眸看着她。她今后的半生时光,会愿意为这抹笑容做任何事。 更可爱的是,她说了“yes”之后,夏洛克甚至忘了帮她带上戒指,直到身后传来数道提醒的声音,他们才发现,舞会大厅的宾客们都不跳舞了,所有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夏洛克不满地叫了一声“jes!”,他讨厌这种戏剧性,更讨厌被打扰。 但感谢旁观者的提醒,他终于想起来帮她带上戒指。 安妮低头看着夏洛克轻轻托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却白皙纤细。安妮感觉到他的掌心有汗,甚至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很紧张,或是很,出其不意的带给人最强烈奇妙的感动。 安妮之后才想起来,好像除了她,所有人都已经提前知道夏洛克要求婚。这样一想,那天所有人的奇怪言行,就都不再奇怪了。 华生向她揭开了谜底,医生用一种终于抓到学霸小伙伴小辫子的愉悦口吻讲述了夏洛克的翻车现场。 其实很简单,华生只是有一天无意之中撞破,夏洛克居然在电脑上搜索一些十分奇怪的东西。不要想歪,这些奇怪的东西是——“32种简单又有创意的求婚方式”、“超实用求婚方式大盘点”、“史上最全创意求婚点子”、“如何求婚成功率最高?”…… 诸如此类。 可想而知,华生的惊讶程度,比安妮当初发现夏洛克在网上搜索新郎致辞要大得多。 被抓现形的福尔摩斯先生,十分淡定的表示,他愿意拿出十分钟时间听取一下华生医生的建议。虽然这 分卷阅读107 些建议最后全部被某傲娇否决了。 华生知道了这件事,就代表玛丽知道了,很快哈德森太太也知道了。 医生当然不是不能保守秘密的人,而是夏洛克压根没有要求他守口如瓶。 至于麦考夫是如何得知的?他姓福尔摩斯,相信这个理由就足够充分了。 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安妮和夏洛克预备什么时候结婚? 对夏洛克来说,他既然决定求婚,那时间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安妮同意,两人第二天就走进教堂都可以。 所以这个重大的问题,当然不能按照福尔摩斯先生的天(奇)才(葩)思路来。 安妮想了很久,觉得至少要等她大学毕业以后。 时间大概是世上最不宜细数的东西,仿佛不过一个轻轻弹指,安妮竟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近三年。 她二十一岁了。从前安妮从没想过自己会恋爱结婚,而现在她竟然有了一个未婚夫,而且他的名字还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世事离奇。 蓝天白云,树影横斜,从春到冬,四时更迭,只有221b公寓大门上金色的门牌号码,从始至终,静无变化。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风轻云淡的天空,如同最高明的画家在调色盘里调出的颜色打翻在了上面,那么湛蓝高远。 今年是安妮大学的最后一个学年了,所有的学生都需要在这一年中完成毕业论文和最终的毕业展,所以安妮这一年会很忙。 迪恩沃德建议安妮申请皇家艺术学院的硕士课程,安妮正在考虑。同时她还决定参加今年的“pb肖像奖”、和“塞纳奖”的比赛。 安妮当初选择油画专业,除了喜欢之外,也有很大的任性成分在。毕竟,艺术这个专业,名字虽然好听,但通常与“落魄”这个词绑在一起。 “pb肖像奖”、和“塞纳奖”是英国最负盛名的绘画奖和视觉艺术类大奖,哪怕只是获得其中一个奖项的提名,也对她以后的发展有很大助益。 为免自己以后当真成为一名“落魄艺术家”,安妮真得加倍努力才行。虽然福尔摩斯先生无限傲慢的表示,养十个她都全无压力。 贝克街221b的“咨询业务”随着夏洛克的回归而日渐恢复,华生医生甜蜜的蜜月之旅结束后,已经辞掉诊所的工作,重新成为福尔摩斯侦探不可或缺的助手。 华生虽然未搬回贝克街,但念旧又贴心的哈德森太太仍然保留着他的卧室,有时工作到太晚,医生会在这里留宿。 玛丽怀孕四个多月了。聪明的华生太太看出丈夫对贝克街的留恋,于是决定每个月抽出几天陪医生住在这里。 但事实是,玛丽自己也越来越喜欢贝克街,这直接导致华生夫妇每天呆在贝克街的时间比在他们自己居所的时间还要长。 一切看起来都跟以前一样——不,是比以前更好。每个人都更幸福圆满。 安妮身上挂着背包,手里还抱着两大本厚厚的画册,有些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黑色的公寓大门。她刚从学校回来。 狭窄的门廊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寂静,二楼客厅的门关着,依稀能听到模糊的说话声。 看来又有委托人,至少夏洛克今天过得并不无聊。安妮正在犹豫现在上去是不是会打扰他,二楼客厅的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夏洛克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影站在楼梯顶端,言简意赅说:“上来。” 安妮笑了一下,走上楼梯,来到客厅,果然看到有一男一女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不过跟夏洛克以往的委托人相比,这两位的年龄略长,头发皆已花白。看样子应该是一对老夫妇。 虽然不多,但夏洛克并不是完全没有过年长的委托人,所以安妮也没太在意。 只是她甫一出现,客厅的交谈声立刻停止了,那两位老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虽然有些怪异,但安妮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 她把手里厚重的画册往上托了托,对夏洛克说:“我可以先去楼下画室……” 夏洛克直接从她手里把画册拿走,向他的两位“委托人”扫了一眼,异常肯定地说:“不,不用,他们正要离开。” 侦探先生将画册扔在桌子上,回头就开始动作干脆的赶人,甚至显得有几分急切。 被夏洛克催促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那位老妇人一边走,一边努力看向安妮的方向,高兴地打招呼:“你一定就是安妮德波尔小姐吧?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 乍然被点名,安妮愣了下,一脸疑惑地答:“呃……谢谢。” 福尔摩斯侦探只管一心一意地轻轻推着两位老人往门口方向走。 “……夏洛克。”安妮犹豫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现在动手赶人的动作甚至都有些无礼了。 但夏洛克完全充耳不闻。 安妮眼看着那位头发花白的妇人经过她身边时,像是被地毯绊了一下,安妮下意识伸手去扶,但老人已经自己迅速站稳了,还异常敏捷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夏洛克赶人的动作受阻,不得不停下来。 安妮惊诧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位抓住她不放手的老夫人。 但老人完全没有体会到安妮的心情,自顾自热切地说:“我们会在伦敦呆到周六,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 “no,”夏洛克已经毫不犹豫的开口打断,语速极快地说道,“我们很忙,没有时间。” “那……” “no!”侦探先生再次口吻干脆地拒绝,“不管你们是要吃饭,还是看话剧、游伦敦,麦考夫会陪你们去!” 麦考夫?…… 从被握住手就一脸懵的安妮,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位差点被赶走的老人。他们是…… “yes,”没想到夏洛克这时候还能注意到她的表情,很体贴的回答了安妮心里的疑问,“他们是我父母。” 父、父母…… 猜测被印证,安妮一瞬间紧张得差点行屈膝礼。 但不按常理出牌的福尔摩斯先生拯救了她。夏洛克把她的手腕从福尔摩斯夫人手里抢回来,终于成功将两位老人推至门外。 三个人堵在门口小声交谈,看起来怪异又可爱。安妮稍稍回神,礼貌地走开几步,不打扰他们。 “你应该让我把福尔摩斯家的戒指交给她,夏洛克。你要知道,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把戒指传下去了,你和麦考夫都不肯结婚。当然,”老人语气一转,“也没有人愿意嫁给你们。” 夏洛克不耐烦地闭了闭眼:“谢谢,安妮已经有戒指了。” “带她回家过圣诞节,夏洛克。这是传统。”福尔摩斯夫人要求道。 “我们从来不庆祝圣诞节。”夏洛克冷淡地提醒。 “我们今年庆祝。 分卷阅读108 ” …… 听见身后关门的声音,安妮回头,看到夏洛克正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站在门口。 安妮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说实话,安妮之前从未想过夏洛克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向她求婚后都没有想过。大概是夏洛克和麦考夫这样的存在太逆天了,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们作为正常人类属性的那一面——比如,他们必然是有父母的,而不是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或者来自某种高智商外星物种什么的。 而刚才的两位老人,他们看起来太正常,太……普通了。 不过安妮转念一想,能够教育出两位如此,优秀又与众不同的孩子,福尔摩斯夫妇大概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凡。况且,每个父母都是伟大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夏洛克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他直到现在都能任性、傲慢、孩子气。当然,除了父母,他还有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护着他的兄长。 有这样一对婚姻幸福稳定的父母和弟控兄长,夏洛克的“高功能发社会人格”,最终也只是让他成为一个调皮捣蛋任性妄为的熊孩子。 只是,安妮很快就会知道,福尔摩斯家这样“优秀又与众不同”的孩子,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而另一个,才是真正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 “我以为你今天下午要在学校思考你的毕业展作品。”夏洛克走回客厅说道。 “毫无头绪,所以提前回来了。” 夏洛克抿了一下唇,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她。 安妮笑着说:“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但其他五官像父亲更多一些。” 夏洛克鼓了一下嘴,没说话。 安妮看着他,迟疑地说:“你确定,我们不需要陪他们吃顿饭吗?毕竟……” 但安妮的声音在福尔摩斯先生指控一般的清凉眼眸下越来越小,最后消失。 “你还记得自己多久没有陪我吃晚饭了吗?”夏洛克清淡的嗓音特意在“我”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安妮最近因为比赛的事情确实很忙,这几天因为参赛的作品风格迟迟确定不下来,所以有时会跟导师讨论到很晚。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也只有两天而已——她只有两个晚上没有赶回公寓吃晚饭。 安妮想为自己申辩,可是看到夏洛克紧抿的嘴唇,唇色清淡,剔透的双眼中也写满不满,就像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嗯,不止如此,他还是一个总有办法让她愿意答应他所有要求的小孩子。 安妮笑着走近两步,停在他面前,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对不起,是我的错,”安妮好脾气地笑着说,“我保证以后每天一定按时回家,陪你吃晚饭,可以吗?” 福尔摩斯先生凉凉地哼了一声。 但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因为夏洛克和华生因为案件忙起来的时候,晚归是常有的事。别说晚饭,安妮有时晚上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大床另一边还是空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半分原则呢。 安妮的两只手从他腰上离开,慢慢向上,直到捧住他的脸,开心地揉了揉。 “给我一个微笑。” 福尔摩斯先生的俊脸被她托在手里,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 安妮简直乐不可支,怎么能这么可爱?! 她的手微微用力下压,那张白皙好看的脸被她折磨的变形,淡淡的双唇也微微嘟起来。 安妮踮着脚凑上去,在那两片肉嘟嘟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夏洛克皮肤白,等安妮玩够了放开手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留下了几个浅浅的红印。 安妮正心疼又后悔着,就听“受害人”嗓音淡淡地问:“玩够了?” 安妮心虚地点头。 夏洛克的声音瞬间低下去:“那到我了……” 安妮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就换她的一张小巧脸颊被一双大手牢牢掌控住,熟悉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他太用力了,安妮身后就是书桌,几乎不受控制地撞在桌沿上,轻轻哼了一声。 夏洛克听到了,双手下移,抱住她的腰往他身上提了提,两个人离得更近了。 与安妮轻柔的浅尝辄止不同,夏洛克的吻有非常鲜明的个人色彩,炙热,剧烈,深入,而且掌控欲十足,有时甚至会显得有些疯狂。这些特质,与他平日冷漠倨傲淡然的外表完全相反,可又无比契合。 安妮多爱他啊,所以每一次都很轻易在他的呼吸间头脑空白,失去思考能力。 这次也是一样。 等夏洛克终于舍得放开她,安妮喘息未定,根本没有注意到夏洛克的手什么时候从她的腰上滑到了腿弯。 直到身体骤然失重,双脚离地,安妮才意识到,夏洛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终于接回断掉的理智,安妮气势不足地提醒:“现在是白天!” “所以呢?”福尔摩斯先生直白又理直气壮地看着她,“这跟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面对这样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安妮根本反抗无能。 却听头顶那道低沉的嗓音又淡定地加了一句:“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在白天做过。” 安妮整只红透,干脆伸出两只手盖住他的嘴:“……你别说话了。” 失去话语权的夏洛克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反正他本来也不喜欢多说,更喜欢身-体-力-行! ……… 第61章 安妮终于确定了自己参加“pb肖像奖”绘画竞赛的作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比赛截止日期之前将完成的作品寄到国家肖像美术馆。 既然参加了,当然就希望能取得一个好成绩。这大概是安妮第一次因为一件事情稍感压力。 以前她一直是不太上进的性格,因为有家人在身边,为她把一切都想好、安排好了,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懒散度日。 现在虽然也有夏洛克,安妮相信,她就算一直不长进,夏洛克也不会嫌弃。 但是他那么优秀,安妮偶尔也希望自己能做出些成绩让他感到骄傲。 就像她之前拿到大学offer时一样。 每次一想到这个安妮就觉得动力满满了! 至于安妮的参赛作品最终决定画谁?福尔摩斯先生表示——这当然毫无悬念。最近几天安妮总是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不需要运用他精湛的推理能力,侦探先生就看穿了一切。 连哈德森太太都说:“我敢打赌,在你画的那些夏洛克的肖像画中随便找一幅,一定可以获奖!” 因为房东太太难得的明智,福尔摩斯先生决定把她从“半永久静音”的小黑屋里暂时放 分卷阅读109 出来。 可是等安妮画完,夏洛克盯着面前堪称惊艳的油画作品,那双从不认输的漂亮双唇,半晌没有吐出一个字。 “你看起来有些失望。”安妮把调色盘和画笔洗干净,有些坏心眼的明知故问。 福尔摩斯先生的地扫了她一眼,态度傲慢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失望?” 安妮小小“哦”了一声,然后微微耸了一下肩膀,故意歪着头凑到他眼皮底下,忍着笑戳了戳他面无表情的俊脸。 “要知道,并不是只有你会观察推理哦,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把她凑过来的小脑瓜推开半米。 “显然,你有最好的学习对象。”侦探先生毫不谦虚地指了指自己。 安妮:“……” 看着对面一脸坦然的福尔摩斯侦探,安妮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反正你聪明又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安妮把油画从画架上搬下来。她知道夏洛克为什么不高兴,因为她这幅画并不是画的他。安妮想了很久,最后选择了肖像画中的群像。 她描绘的是罗辛斯庄园的下午茶。所以油画上的人物是妈妈、乔治安娜和达西,还有两名仆人。 安妮给这幅画取名,《梦想中的家人》。 对安妮来说,“pb肖像奖”至关重要。因为“pb肖像奖”没有参赛门槛,年满18岁的成年人都可以报名参加。但是参加“塞纳奖”的艺术家通常都是通过其前一年举办的各种展览选拔的。 安妮从没有举办过任何画展,即将迎来的毕业作品展也只是小范围的,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pb肖像奖”。如果她能入围,作品将在国家肖像画廊展出。这或许能为她赢得一张“塞纳奖”的参选门票。 不过这当然不是安妮“弃用”福尔摩斯先生这位“超模”的原因。 看着夏洛克脸上愤愤不满的表情,安妮真想马上告诉他,她为他准备了一份超级棒的礼物,只有她成功入围“塞纳奖”才能把这份礼物送给他。 啊!保守秘密的心情真折磨人!可是,只要想象一下他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安妮就心潮澎湃地坐立难安! 不过安妮不知道的是,她对夏洛克的“观察推理”,有一点是错误的。 身为“兼职超模”的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因为“被弃用”而心怀不满。他真正不满的是安妮刚刚完成的这幅油画上的某位姓氏为“达西”的男士。 他在画布上的位置难道不会太突出了吗?几乎占去了整幅油画的三分之一。 还有他嘴角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故作神秘。 噢!还有那双棕色的眼睛,太大!鼻梁,太高!眉毛,太浓! …… 总之,整张脸没有一处让人喜欢。唯一的可喜之处是,安妮倒是把他身上所有让人讨厌的特点都非常写实的表现了出来。 只要一想到,安妮近一个月的时间,都窝在这间小画室里细细描绘这个男人的每一寸眉眼轮廓,福尔摩斯先生就不爽到了极点。 她以前都只爱画他的! 想到这里,侦探先生的不满情绪更加强烈了。 安妮把油画小心放好,明天就可以寄送出去。转回身,她看到某位清俊高大的男士还在“小心眼”的释放怨念。 安妮走过去,笑意满满地抱了抱他。 本想抱一下就松开,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让人抱住就不想松手。 夏洛克对香水非常了解,他的博客上甚至还有一遍关于香水鉴定的文章,但他自己从来不用香水。他身上是一种很清淡的沐浴露的香气,安妮非常熟悉,因为沐浴露是她买的。 嗯,好开心啊!他在身边的每一天!安妮拿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脖子。 夏洛克狐疑地低头看着她突如其来的亲密。 安妮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在干什么,直接伸出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 “不许对我用‘读心术’!”安妮语气坚决地要求,“我有权利保留自己的隐私!” 福尔摩斯先生在心里傲娇地冷哼了一声,她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他都看过,而且亲吻过,还有什么隐私? …… 不管安妮再怎么心急,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 秋高气爽的舒适短得像是只有一瞬,顽劣的西伯利亚寒流再次逼近。冬意渐浓,天气越来越冷,前几天还刚刚下了一场雪,只是细小的雪花在地上存不住,第二天一早便消失干净。 周末清晨,安妮跑步回来,一走进二楼客厅,就看到两位天才的福尔摩斯先生,如同对峙一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正在交谈的话题也是一桩关系到伦敦安全的恐怖分子袭击案件—— 前提是,如果忽略他们手上正在玩的operation(手术游戏)的话。 嗯,这款儿童操作游戏,真的非常适合这两位只要碰到一起,年龄就秒变6岁的福尔摩斯小朋友。 安妮把早餐放到桌子上,哈德森太太也端着热茶从楼梯上出现了。 两位福尔摩斯小朋友的游戏也适时结束了,可怜的病人山姆,在大福尔摩斯“医生”的手上不幸“不治身亡”。 赢了总是自诩比自己聪明的哥哥,夏洛克很开心,笑得一脸灿烂地说:“你真应该跟安妮学学,麦考夫,作为一个失败者,你甚至还没有安妮表现的有风度。” 这句话真的是…… 安妮端给麦考夫一杯茶,侧头看了傲娇的侦探先生一眼:“很遗憾,我一点没觉得被表扬到。” 麦考夫接过茶杯,道了句谢,但紧接着马上说:“这并不是我的错,夏洛克。你知道,毕竟我没有安妮那么丰富的失败经验。” 安妮无语地看向沙发上的大英政府,果然是源自同一条基因链的毒舌。 只是,成年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呢?安妮分外大度的没有理睬。 但夏洛克冷冷哼了一声,秒变“护妻狂魔”。 “如果你多来贝克街几次,相信你的‘失败经验’会很快丰富起来。”夏洛克说道,“我不介意为此提供一点点帮助,我亲爱的哥哥,虽然这会占去我一些非常宝贵的时间。” 麦考夫居然反常的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颇为兴味地端详了夏洛克半晌,突然改了话题。 “你难道不想知道,夏洛克为什么选择侦探这个可爱的职业吗?”麦考夫看向安妮,“毕竟,他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当一名海盗。这两者的差距有些大,不是吗?” 安妮看向麦考夫,然后视线又转向夏洛克,明显被刚才的话挑起几分兴趣。 但夏洛克一点不觉得这是个好话题。 他眯了眯眼,对麦考夫说:“妈咪要求你今年回家过圣诞 分卷阅读110 节。” 大英政府在沙发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夏洛克:“不,被妈咪要求回家的人是你。” 福尔摩斯侦探邪恶地笑了一下:“很高兴的通知你,她说的是全家一起过圣诞。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求证一下。” 麦考夫从容淡定的脸色终于显出几分僵硬。 面对恐怖袭击谈笑自如,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圣诞节聚餐瞬间失态。果真是神奇的福尔摩斯们。 看来这注定是个热闹的清晨,福尔摩斯兄弟的口角还未分出胜负,华生夫妇也赶来加入了“战局”。 医生如同一名身先士卒的敢死队员一般,抢先从楼梯上冲进来,后面跟着不听劝阻,一定要跟来的妻子。 华生推开客厅的房门,看到或站或坐的夏洛克等人,在门口愣住。还是玛丽镇定自若地在后面推了他一下,医生才蓦然反应过来。 安妮把大着肚子的玛丽让进来,把她安顿在在椅子上坐好,才有些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华生愤怒又无奈的目光看了某位始作俑者一眼:“我收到夏洛克的短信,”医生的视线转而从麦考夫身上扫过,“他说……敌人入侵。” 安妮:“……” 麦考夫:“……” 只有夏洛克坐在沙发里,双腿交叠,像个得到声援的孩子一样笑得分外开心。 这么早,华生和玛丽都还没有吃早饭,安妮只好和哈德森太太又准备了两份。不过麦考夫是不需要的,他从来不在221b用餐。 所以现在就变成了,夏洛克和华生坐在餐桌前,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报纸。安妮坐在夏洛克旁边。玛丽在紧挨着华生的座位上。哈德森太太忙忙碌碌地不时为他们换上热茶和各种食物。麦考夫就在一旁宽容又慈祥(?)地看着他们。 安妮的视线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扫过。 这个场景,真的好让人怀念。 安妮突然有些怀疑,夏洛克恐怕是故意把华生骗来的,他真的就像个小孩子,喜欢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所有他爱的人。 但是,这样真的很好。 壁炉里燃烧的木炭,不时炸出一两声噼啪的火花,脚下的红色地毯都朦胧着舒适的暖意。 大英政府这次来贝克街,除了和自己的小弟弟斗斗嘴,顺便讨论一下伦敦即将面对的恐怖袭击事件外,还为221b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关于“pb肖像奖”的比赛结果。 安妮获得了二等奖,她的作品将在圣诞节后与其他获奖和入围的优秀作品,一起在国家肖像画廊展出。除此之外,二等奖的获得者还有1万英镑的奖金。 哈德森太太高兴地惊呼一声,立刻过来给了安妮一个拥抱。华生和玛丽也纷纷笑着表示祝贺。 倒是夏洛克很平静的坐在椅子上,淡然无波的视线都没从报纸上移动分毫。在福尔摩斯先生看来,安妮获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有非比寻常的绘画天赋。 对安妮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 她原本的期望值是入围,没想到可以斩获二等奖,毕竟“pb肖像奖”素来被称为“肖像画的奥斯卡”,不止是英国,在整个西方国家都是最有影响力的肖像画奖项。 安妮下意识地往麦考夫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刚才说,是因为认识大赛其中的一位评委,所以提前得知比赛结果。那…… 安妮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有些失误,德波尔小姐。”大英政府先生挑了挑眉毛,笑意绵长地说道,“你真的认为,我会为了你这个小小的绘画奖而使用什么特殊手段吗?” 其实安妮心里刚刚产生这个想法,就马上自己否定了。麦考夫当然不会去做这些无聊的事。事实上,他在操心着整个英格兰的运行和安全之余,还能关注到她这个“小小的绘画奖”,安妮就已经非常惊讶了。 只是当你面前有一双——哦,不对,是两双——看穿一切的眼睛时,即便是某些转瞬即逝的念头,也无法逃脱。 夏洛克手里的报纸终于放下了,他神情淡然的瞟了麦考夫一眼。 “安妮对自己定位的唯一失误,就是她低估了自己的才能。”真护妻狂魔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直白地说道,“她的成绩实至名归。至少这个比赛应该为它的公平公正感到自豪。” 安妮定定地看着他:“你呢?你为我感到自豪吗?” “当然,”夏洛克答得毫不犹豫,“我当然为你感到自豪。” 安妮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地看着他微笑。她柔和的侧脸在这个冬日清晨看起来异常白皙醒目,还有那双浅绿色的眼睛,如同折射着明媚日光的碧色湖面。 夏洛克轻咳了一声,重新从餐桌上拿起报纸,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但不可否认的是,你这次参赛作品中素材人物的选择绝对是一个错误,如果你能稍稍留心些,一定不会只是二等奖。” 在来自93个国家的五千多幅参赛作品中,只获得了二等奖的安妮:“……” …… 不管怎么说,安妮对自己的这个成绩还是很满意的,接下来就是迎战另一场比赛了。 其实安妮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因为这是她送给夏洛克的礼物,所以不管是不是能入围或者获奖,安妮都会完成它。 并没有刻意瞒着夏洛克,因为安妮有信心,他这次一定猜不到。 夏洛克也确实来画室看过几次,安妮已经完成了其中的几幅画,而且每幅都是近两米高的巨幅画作。 安妮一直擅长的是人物和风景的写实类油画,而且她在线条和色彩的运用上非常出色,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但是这次夏洛克看到的,却是跟她之前的写实完全不同的抽象派,每一幅他都看得很仔细。 夏洛克看完,扫了一眼坐在画架前的安妮,抿了抿嘴,没说话。 福尔摩斯先生在艺术上的知识体系跟其他相比并不十分完善,但因为安妮的关系,他也做了一些恶补。至少夏洛克知道,“塞纳奖”跟“pb肖像奖”不同,它并不是绘画类专项奖,而是视觉艺术类奖项,虽然绘画也包含在其中,但更注重的是概念艺术。 之前,鲜少有画家在这个奖项上有所斩获。 但夏洛克对此毫不担心,而且心里无比肯定,今年塞纳奖的获奖名单中将出现一位年轻的女画家。嗯,他的安妮可真是大大丰富了这个奖项的多样性。 …… 第62章 安妮和夏洛克在冷战,这真是太罕见了。 要知道,三年多了,他们小两口几乎连小小的争吵都没有发生过。 当然,这大部分得益于安妮的好脾气,毕竟,她面对的可是三句话 分卷阅读111 能把死人都气活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所以,所有人都认定,连安妮都生气了,夏洛克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可饶恕”这个词有点严重。221b的房东和租客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夏洛克的做法某种程度上能够让人理解,但他这次真的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 事情发生在11月5日,这一天是英国的传统节日,篝火节之夜。 正好是周末,夏洛克还在忙麦考夫之前带来的那个恐怖袭击案件,安妮一整个白天都自己呆在画室画画。 福尔摩斯先生慷慨的表示,他晚上的时间都是她的,而且还同意陪她去看篝火和烟花表演。 但最终因为意外,这次约会没有成行。 伦敦的初冬异常寒冷,到晚上时还下起了雨——极细密的雪花,几乎是雨点,在玻璃窗外面的世界纷飞。 可怜的华生医生在这个夜晚被绑架了。 作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的助手兼好友,恐怕连医生自己都无法计算他遭遇危险的精确次数。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这次也不例外。 创意无限的犯罪分子再出奇招,医生被困在篝火堆里,差点和四百多年前的盖伊福克斯一起被烧成灰。 夏洛克是在即将赶到教堂前的篝火堆解救华生时,才收到安妮遇险的消息的。 “朋友还是爱人,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福尔摩斯先生。” 这样一条简短的讯息,被发送到夏洛克的手机上。 他猛地顿住脚步,仿佛在急速行驶中撞到一堵高墙,哗啦啦一阵轰然的响声,可以让任何人身受重伤。 从夜空中落下的细小雪花像是也随着他的动作,骤然在半空中停滞了。心脏瞬间绷紧到极致,胸口像是遭到重击一般发出沉重的嗡鸣声。他如同困兽一般在原地转了一圈,大衣下摆在空气中滑过沉痛的弧线。 但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这所有一切的挣扎都只在他的思想中完成,而现实是,他奔向华生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他也不能停顿。 夏洛克疯了一样跑过去,不顾大火的舔舐,将华生从篝火堆中拖出来。确定他没事,夏洛克向玛丽扔下一句:“叫救护车。”转身冲出围观的人群,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些雨点一样的雪花撞在他脸上,几乎凉得人发抖。等夏洛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时,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在发抖。 等夏洛克赶到的时候,麦考夫已经在那里了——这是第一次,夏洛克主动打电话向麦考夫求助。 安妮正被抬进救护车。她在夏洛克和玛丽离开后,被人打晕,扔进另一个篝火堆里。 麦考夫不远不近地站在救护车前,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最有利的证据就是,他甚至忘了带他那把黑色长伞,而且是在今天的伦敦下着雨雪的情况下。 夏洛克走到他面前,过了很久都没说一句话。 麦考夫马上看出来,他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情绪紧绷到说不出一个字。 “她还活着。”麦考夫主动给出答案。 或许麦考夫不应该惊讶夏洛克此时脸上显露出来的表情。在接到夏洛克的电话后,麦考夫用两秒钟的时间设想了一下,如果这个叫安妮德波尔的女孩死了,他的弟弟会怎么样? 然后大英政府马上自己得出了答案——那会毁了他亲爱的弟弟。所以,他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听到麦考夫的回答,夏洛克一直压抑在胸腔内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苍白的脸色仍是没比刚才好多少。 麦考夫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 “夏洛克,”麦考夫担忧地看着他,“你现在的情绪并不冷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种时候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错误的。等着她,听听她醒来后想对你说什么。” 浓稠夜色,如同黑色巨石,压在头顶。 夏洛克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救护车上见到了安妮。 麦考夫说的“活着”,是安妮吸入大量烟雾,导致哮喘发作引起休克。她没有任何时间呼救。即便麦考夫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了行动,安妮的右手臂和肩膀还是被严重烧伤。 安妮一直是瘦弱柔软的,但夏洛克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感觉到,她是这么脆弱。 大大的氧气面罩盖在她小小的脸颊上,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微弱的呼吸。那只鲜血淋淋的手臂静静搁置在她瘦削的身体旁边。 夏洛克感到喉头阵阵发紧。这是一只能够画出世界上最漂亮的油画的手。她用这只手递给他咖啡,为他泡茶,做美味的早餐。她喜欢用这只手抚摸他的脸颊和头发,给他拥抱。这是手臂上原本是那么白皙无暇的皮肤…… 夏洛克想伸手碰碰她,可是他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同一时间背叛了他大脑的指令,他不能移动分毫。 救护车开到医院,夏洛克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把他的女孩抬下去,推走,一直推进手术室内。 得到消息的哈德森太太、华生和玛丽也来了——华生只受了一点皮外伤,被烟熏了嗓子。 可是那些烟雾却可以夺走安妮的生命,是他选择把她留在那里,任由那些滚烫的火焰一点一点烧毁她的皮肤。 夏洛克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不跟任何人说话。 手术后,安妮昏迷了十个小时,夏洛克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麦考夫突然感到一阵后怕,这种感觉,甚至比上次夏洛克在莫里亚蒂手上中枪时更加强烈。 麦考夫再一次无比庆幸,还好,他及时赶到了。 十个小时后,安妮醒过来。她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病床前面的夏洛克。 他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然后仿佛要确定什么一样,定定地俯身望着她,那双总是剔透明亮的瞳孔中,有很明显的红色血丝。 安妮觉得,她好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潮湿的水光。他哭了吗? 别害怕,夏洛克。安妮轻轻笑了笑,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太累了,只来得及给他一个微笑,又昏睡过去。 等安妮再醒过来的时候,夏洛克已经不见了。 哈德森太太说夏洛克守了她一天一夜,现在被赶回贝克街休息了。 安妮相信了,可是此后三天,夏洛克还是没有出现。 哈德森太太和玛丽每天来轮流照顾安妮,还要想出各种理由来为夏洛克解释。后来安妮就不再问了,至少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夏洛克并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而且,安妮自己也有点能够猜到夏洛克“失踪”的 分卷阅读112 原因。 两周后,安妮坚持出院,众人这时候才切实认识到她和某位侦探如出一辙的固执。她手臂和肩膀上的烧伤,手术后恢复很好,并不影响右手的使用,只是,会留下疤痕。 回到贝克街安妮才知道,夏洛克这两周根本没回公寓,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安妮又在公寓里等了他三天,仍是一无所获。 她终于给麦考夫打了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永远不会失去夏洛克的行踪。 “我不认为现在是见他的好时机,安妮。”麦考夫在电话另一头慢慢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夏洛克……‘反常’的原因。”顿了一下,麦考夫谨慎的选择了这个词语。 安妮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问:“你觉得他一个人可以想明白吗?毕竟,在某些事情上,他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明。” 麦考夫成功因为这句话笑出来,给了她一个地址。 伦敦东区一栋废弃的旧楼,流浪者之家。夏洛克这半个多月就在这个地方度过。 华生开车陪安妮一起来的。医生让她在外面等,自己进去找夏洛克。安妮没有坚持,点头答应。 今天天气不错,有难得轻暖的阳光。 安妮就站在大楼前面荒废的空地上,看着夏洛克和华生争吵着走进这片阳光中。 他穿着一件肮脏的蓝色外套,头上的卷发看起来至少三天没洗了,油腻腻的贴在头皮上。脸上丛生的胡渣更是让他看起来邋遢又狼狈。 安妮的眼睛有些发烫。 她知道,他只是害怕了。 看到她的时候,夏洛克停了一下。 安妮站着没动,轻轻笑了笑,他的两条大长腿再次背叛大脑指令,自作主张走到她面前。 夏洛克目光低垂,落到她的右手臂上。它现在被包裹在厚厚的外套里,看起来一起如常,但是他见过它血淋淋的模样。 安妮立刻感觉到了,她抬起手臂伸到他面前,露在外面的手指还是跟以前一样细细的白皙可爱,在他眼前灵活自如的动了动。 “看到了吗?已经好了,只是手臂上会留疤。你会觉得它们太丑吗?” 她那么轻柔的声音和冬日阳光一起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夏洛克用力抿了抿唇,没说话,甚至没有看她。 同样的话,他也问过。可是心情已经全然不同。夏洛克这时才真正懂得了安妮那时候的心疼和难过,更不要说,她的伤还是因他而起。 自从认识他以来,她遇到过多少次危险?这半个月来,夏洛克头脑中翻来覆去想着的,都是这个问题。 开膛手,莫里亚蒂,还有这次。而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些危险就永远不会终止。会终止的只能是她脆弱的生命。 “夏洛克,”安妮轻声叫他的名字,“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么平静地跟你说话,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但并不是这样,我很生气。” 夏洛克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他终于抬起眼睛,不耐烦一样说:“生气?你差点被烧死了,你只是感到生气?!你是有什么毛病?你应该感到害怕!恐惧!这才是你真实的情感!现在告诉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安妮相信,她真的在夏洛克的眼眶中看到了水光,只是他隐忍着,不允许它们掉落出来。 他一字一句地问:“——当你被压在那个篝火堆里,滚烫的火焰一寸一寸灼烧掉你的皮肤时,你真的只是感到‘生气’吗?” 安妮眼睛发烫,一动不动地回视着他。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夏洛克渐渐觉得不安,仿佛他现在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 “是,”良久,安妮终于轻声说,“我很害怕。” 一句话,夏洛克眼眶中的湿润几乎瞬间流动下来。 安妮心弦一颤,继续说下去:“还有以前面对开膛手的时候,面对莫里亚蒂的时候……每一次我都非常害怕。不,不止害怕。我甚至无比清醒的看到我们之间的不同。” 夏洛克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一下,他移开了目光。 “我们真的太不同了。”安妮的声音一直很轻缓,“可是在我最害怕的时候,在我把我们之间的所有不同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夏洛克,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开。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妮没有等他的回答,自己慢慢说道:“因为这些所有的害怕加起来,都没有离开你这件事,更让我感到恐惧。” 夏洛克微微震动了一下,蓦然抬头看向她。 安妮的目光一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夏洛克。你躲在这里,是想离开我吗?还是想让我离开你?” 夏洛克说不出话。 “你说的对,我除了生气还有别的。”安妮的声音更轻了,“我感到很失望,夏洛克。在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你现在这样,让我很失望……” 安妮低了低头,轻暖的日光照下来,她无名指上折射出一小簇亮光。安妮把无名指上这一小簇亮光轻轻旋下来,拉过他的手,放在他掌心。 “想清楚之后再回贝克街吧。” 安妮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回去,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夏洛克怔怔看着她转身走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躺在掌心的小小钻戒。 福尔摩斯侦探心里,蓦然划过一丝慌乱。 他们说话的时候华生一直站在一旁,最后安妮把订婚戒指取下来还给夏洛克时,医生也懵了。 不是说好了要劝夏洛克回去的吗?怎么突然上升到“退婚”了? “夏洛克,你这次真的过分了。”医生试图缓和气氛,“我们大家都非常担心,尤其是安妮,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坚持出院……” 夏洛克紧紧抿着嘴唇,像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未完全回神。 但让华生意外的是,夏洛克真的就这么跟他们回了贝克街。 而且上车时,夏洛克没有选择空着的副驾驶位置,而是主动坐到了安妮身边。 只是,安妮静静坐在后座上,脑袋扭在一边,完全不看他。 安妮对夏洛克的判断完全正确,他真的就是个熊孩子,只有把结果彻底摆在他面前,让他知道,他真的会失去什么,他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从夏洛克回到贝克街开始,安妮再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并且她迅速从夏洛克的卧室搬回一楼的画室。 两人的“冷战”正是拉开,只是角色瞬间互换——自己作死的福尔摩斯先生各种求和好,安妮不为所动。 夏洛克从未见过安妮真正生气的样子,事实上,221b的朋友们也从来没见过。 安妮并不是完全不理夏洛克,她甚至像从前一样会给他泡茶和咖啡,清晨跑步回来后给 分卷阅读113 他准备早餐。但问题时,她也给其他人泡茶和咖啡,早餐亦是人人有份。 她对待他就像对普通朋友一样,甚至还没有对哈德森太太和华生、玛丽那样热情。 她完全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微笑,更不会像以前那样亲密地摸他的脸颊和头发,拥抱和亲吻当然更成了奢望…… 夏洛克每天烦躁地抓头发,但不管他怎么故意在安妮面前晃悠,她都可以做到视而不见。 而更让福尔摩斯先生不满的是,在他“消失”期间,221b居然来了一位新租客,而且看起来这位自称为“博士”的新租客和所有人都相处的非常愉快。 就连安妮都非常喜欢他,夏洛克不止一次看到她和这位穿着粗花呢外套,打着领结,着装品味差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博士”相谈甚欢。 她甚至还给这个可疑的博士在马里波恩路那家炸鱼店买炸鱼条。 那是他的炸鱼店! 福尔摩斯先生气愤地在心里咆哮,可是却不敢对安妮发脾气,只好等她离开后,从博士手里把炸鱼条全都抢过来! 安妮收起对他的纵容后,侦探先生熊孩子的本质更加暴露无遗,就像一只失宠后,无计可施,只能靠拼命捣蛋来获得主人关注的可怜猫咪。 大家在一开始对福尔摩斯先生表达过友好的歉意和深深的同情后,不约而同的进入了看戏状态。毕竟,吃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实在罕见,众人甚至暗戳戳地想要拍照留念。 同时,所有人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安妮温柔的杀伤力。 嗯,221b的公寓里,大家一致认为,以后宁得罪福尔摩斯侦探,不要得罪福尔摩斯夫人…… 第63章 安妮是在出院第二天,在贝克街路口遇到这位神秘博士的。 当时他看起来有点糟糕,在伦敦的初冬只穿了一件衬衫,而且大汗淋漓,额上的头发都被汗湿了,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 他向安妮借1o英镑买炸鱼条。 当安妮真的拿出1o英镑递给他时,他却又露出夸张地惊讶表情看着她。 “我已经问了13个人了,你是第一个借给我的。” 他说话语速很快,有点像夏洛克。 安妮笑起来,说:“那我是幸运的第十四个人。” 还向他推荐了马里波恩路夏洛克喜欢的那家炸鱼店。 等安妮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看到五分钟前在街口向她借了1o英镑的男人,正坐在哈德森太太的厨房里喜滋滋地吃炸鱼条,餐桌上放着的包装袋正是马里波恩路那家炸鱼店的。安妮相信自己不会认错,因为她经常帮夏洛克去买。 见到她,博士愉快的挥手打了个招呼,脸上随时洋溢着充沛的喜悦表情。 然后哈德森太太告诉安妮,这是221b的新租客,他刚刚决定租下三楼的房间。 安妮浅绿色的眸子看着这位神奇出现的男士,当她审慎地打量某个人时,锐利的目光有些像夏洛克。 “博士?什么博士?”安妮轻声问。 “e11,”手里捏着炸鱼条的男人,耸了耸肩,说:“jtthedoctor。(就是博士)” thedoctor? 这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称谓让安妮怔了一下。 《神秘博士》这部英剧她其实看得不多,只是上一世生病期间,有一位病友是“hovian”(神秘博士粉丝的统称),她跟着看过几集。很多剧情已经记不清,但至少还记得,神秘博士是一位时间旅行者,他可以,穿越时空…… “你的……”安妮记不住那个名字,只好说,“你的‘警亭’呢?” 问这个问题时安妮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希望听到对方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 “噢,你是说tardis。”博士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安妮会知道这些,“它在我来这里的时候撞坏了。” tardis是神秘博士的时间机器,博士就是驾驶着它在各个时空中自由穿梭。不过tardis并不是科幻片中常见的宇宙飞船的造型,它的外观是一个2o世纪5o年代的蓝色警亭。 安妮感觉到胸腔内的心脏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居然真的是……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 在某个瞬间,安妮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心里的高兴更多一点,还是矛盾恐惧更多一点。 夏洛克一定不知道,当她站在那栋废弃的大楼前,跟他说那番话时,平静的表情下是怎么样酸涩翻滚的情绪…… 过往她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加起来,都没有离开他这件事,更让她感到恐惧。 这句话,他真的听懂了吗?…… 安妮并不知道,在她受伤住院期间,贝克街曾来过一位特殊的委托人,给夏洛克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案件。 为了破案,福尔摩斯侦探又开始毫无规律的进食,为了配合他的思考习惯。他长期的恶习,终于得到了身体的示警。 是哈德森太太首先发现他的胃痛,因为那天早晨他居然没有起来准备早餐。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夏洛克准备早餐。 这是他重新回贝克街第三天,也是安妮开始和他冷战第三天后开始的——福尔摩斯先生居然下厨准备了一顿早餐。 一开始华生向他建议这个求和方法时,毫无意外,收获到一通福尔摩斯式的冷嘲热讽。 但当天下午,嘲讽完旁人的某侦探,就从网上搜索出所有早餐的烹饪方法。第二天早晨,安妮晨跑回来,餐桌上就摆着一份堪称完美的英式早餐。 不用怀疑,作为拥有最强大脑且追求完美的福尔摩斯侦探,堆个雪人脑袋都必须是严谨的正圆,他亲手烹制的早餐自然也堪称教科书级别。而且每天从不重复,除了经典的英式早餐,还有美式、法式、意式…… 大概福尔摩斯先生从来没有想过,为了留住每天的花式早餐,安妮真的都有点不想原谅他了…… 夏洛克已经这样坚持了一周,所以哈德森太太今天没有在厨房看到他,才大为惊奇。 房东太太敲开门,就发现夏洛克正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呼吸急促,大汗淋淋,头发也被他折腾地乱七八糟。他抬头看到人,立刻烦躁的大发脾气。 被赶出门的哈德森太太,马上明智的给安妮打电话,让她赶快回来。 夏洛克很少生病,但只要一病起来就像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变得更加任性坏脾气。 安妮不过才刚刚离开公寓十分钟,接到哈德森太太的电话,立刻心慌意乱地往回跑。 来到夏洛克的卧室,看到他紧紧按着腹部,整个人像一张 分卷阅读114 弓一样弯曲着身体,本就白皙的脸颊更加苍白如纸。 “夏洛克!” 安妮吓了一跳,蹲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上面是一层细密的汗水。 夏洛克立刻可怜兮兮地用额头拱了拱安妮的掌心,全然不见刚才对房东太太发脾气时候的强悍气焰。 他难受的全身颤抖,安妮很清楚他的忍耐力,如果不是痛到极点,他不会不起床,更不会忍受让所有人参观他的软弱。 但是他拒绝去医院,并且执拗地绝不妥协,安妮只好给华生打了电话。 华生医生赶来后,给他开了药,安妮又煮了些热粥给他喂下去,折腾了一个早上,最后总算好了些。 卧室内重新恢复安静,夏洛克有些疲惫的靠在床头,额头上被汗湿的卷发无精打采地垂在眉骨上,安妮的勺子送到他嘴边,他就乖乖地张嘴吃下去。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安妮脸上,但是安妮完全不跟他对视,他就一直用那种委曲求全般示弱的目光看着她。 安妮觉得自己完全扛不住了。 一碗粥吃完,安妮把被子帮他往上拉了拉,低声说:“你休息一会儿。” 夏洛克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马上说:“你对我生气,我睡不着觉。” 安妮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心软,脸色冷然地说:“你生病不止因为睡不好觉,还因为你不好好吃饭。”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我要思考案件。”他说道。 “案件重要还是胃重要?” 夏洛克浅浅的瞳孔在眼眶里动了动。显然,他想说案件重要,但直觉安妮会生气,最后只是抿唇看着她,没说话,纤长的睫毛就那么突然扇动了一下,安妮居然鬼使神差的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有点楚楚可怜…… 楚楚可怜?夏洛克福尔摩斯? 在怎么让她心软这件事上,福尔摩斯先生一向技艺精湛。 更何况,安妮本来就很内疚。 她一直知道夏洛克的饮食习惯非常不好,他怪异的习惯让他思考时从来不吃东西,有时遇到复杂的案件,他可以一连几顿饭都不吃。 安妮肯定很担心,一开始提过几次,但是夏洛克反抗的很坚决,而且对她的干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最后是安妮妥协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他做些不喜欢的改变。 可是事实证明,她当初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什么喜欢不喜欢。这根本就是一个任性的熊孩子,就需要强硬手段把他所有的陋习扭转过来。 安妮对他小心翼翼的讨好不为所动,冷淡道:“如果你坚持思考的时候不吃东西,那胃痛发作的时候只能自己忍着,我也帮不了你。” 她说完就想转身离开。 床上的病人非常适时的疼得轻哼了一声。 安妮顿住脚。她不可能对他狠心到这个地步,夏洛克最清楚这一点。 安妮挫败地转回身,但是并没有走过去,而是站在几步外,严肃地看着他。 “夏洛克,如果你不答应我改掉这个坏习惯,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我是认真的!你明知道……”安妮眼眶发热,停了几秒钟,才继续说完,“你明知道,你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很难过。” 卧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夏洛克久久没有任何回应,安妮了解他的固执,就在她以为任何威胁对他都不起作用的时候——夏洛克却点头了。 “好,我答应你。”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因为生病更有几分沙哑,听得人心口发麻。 安妮怔怔看着他。他答应了…… 夏洛克也看着她:“我答应你改掉这个坏习惯,那……你原谅我了吗?” 安妮知道,他的“原谅”不只是指他生病这件事。 她当然原谅他了。她曾说过,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事,都会原谅他。从他跟着她回贝克街开始,她就已经原谅他了。 夏洛克等了良久,终于看到她慢慢走过来。 安妮在床边蹲下,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知道,夏洛克。”她低低的声音说道,“你明知道我一定会原谅你……” 幽暗的光线里,福尔摩斯先生一边忍受胃痛的折磨,一边不可抑制的笑起来…… 安妮虽然原谅了夏洛克,却没有立刻搬回二楼的卧室,她仍然坚持住在自己的小画室里。 安妮以为夏洛克一定会发脾气,可是他却没有,只是皱着眉,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钟,然后就点头接受了。 他答应的这么爽快,安妮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失望了。 但是到了晚上,安妮就自己知道原因了。 因为神秘博士的出现,安妮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好,虽然极力掩饰,但安妮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以骗过夏洛克。 床头的台灯留了一盏,把寂静的房间笼罩在暖黄色的光晕里。安妮睡意朦胧,轻轻翻身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墙壁在她身后,那她刚才前面撞到的是? 安妮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委委屈屈地蜷缩在床边。 她的床小,他几乎半边身子都悬在床外面,似乎怕打扰她睡觉,他还尽力缩着手脚,不让自己碰到她。 见她醒了,他在黑暗中眨着眼睛看她:“我吵醒你了吗?” 安妮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叹了口气,往后退了退,拉开身上的被子,低声说:“过来,夏洛克。” 福尔摩斯先生眼睛一亮,立刻身手矫健地扑过去,长手长脚地把她抱在怀里,还难得细心的伸手把被子盖好。 “下不为例,”安妮窝在他怀里,轻声说,“你明天得在自己房里睡。” “为什么?你说你原谅我了!”侦探先生终于表达出他的不满。 安妮没说话。 “我一个人睡不着。”他又开始孩子气的耍赖。 …… “我知道,你也睡不着。” …… 良久,安妮轻轻在他脖子上亲了一下,“睡吧,夏洛克。” 是的,夏洛克,我也睡不着。可是我们都得慢慢习惯啊…… 第二天,安妮醒得很早,夏洛克还在熟睡。 安妮小心搬开他压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他模糊地呓语了一声,那两片总是显得凉薄的嘴唇还可爱的动了动。 这样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看起来真是软糯可口极了,安妮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醒了,只是没有睁开眼睛,闭着眼勾了勾唇角。 一头卷发被他睡得乱蓬蓬的,他不说话,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安妮轻笑,按照他的要求,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看起来满足极了,身体在被子里轻轻动了两下,又伸手抱住 分卷阅读115 她。 安妮看了看时间,还很早,便一动不动让他抱了一会儿,等他再次睡着了,才更小心的把自己从他怀里挪出来,下床,穿衣服,出门晨跑。 冬日冻白的清晨,路上的行人很少。安妮返回到贝克街时,正拿出钥匙打算开门,突然在路口的拐弯处看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安妮怔了一下,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却一时怎么都想不起这个背影在哪里见过,只是心里有一种很强烈又怪异的感觉。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就追了过去。那个身影拐过街角,长长的金色头发在眼前一闪而逝。 安妮冲过去,清晨寂静的街道横陈眼前,稀疏寥落的行人碌碌走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完全消失不见了。 安妮愣愣地站了很久,头脑中像是同时闪过很多念头,却又仿佛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一只手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安妮猛地转身。 “你在这里干什么?” 安妮看着他——是那位神秘博士…… 第64章 安妮最近在学校的时间比以往更长了,有时就算下午没课,她也会在教室画半天画。参加“塞纳奖”的作品她才完成了一半,在公寓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索性呆在学校画。 她真的有点焦虑了,这份她预备送给夏洛克的礼物,她原本想赢得“塞纳奖”,把它们摆在泰特美术馆漂亮的大厅里当做惊喜送给他。 可是她担心来不及了,她必须提前完成它们…… 然而在某一刻,安妮又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根本不重要了,只是一个礼物,它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她在这上面的执着显得可笑又毫无意义。 还有那些她努力想赢得的奖项,它们跟他一样,到最后,只能被留在这里。 在现在这个世界,在这个21世纪的世界,她只有一样东西想带走。 某个瞬间、很多个瞬间,她都想自私的问出口,他能不能,能不能…… 如果她在为了他考虑留在这个世界,他能不能也稍稍想一想,为了她,离开这里……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的夏洛克,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她只想千方百计地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她只想让他开心,她怎么能开口要求他放弃一切跟她走呢? 不管再怎么混乱焦躁,安妮都只把这些情绪留在外面,在贝克街,她做着那个平静的安妮,而且没有一次错过晚餐时间——她对夏洛克说过的话一直都记得。 安妮怕冷,脖子里裹着一条蓝色的厚围巾,一只手上带着厚厚的毛线手套,另一只手却光裸裸的暴露在寒凉的空气中。 从学校出来,到校门口时,安妮被突然出现的迪恩沃德拦住了。 “我听你的导师说,你放弃了皇家艺术学院的硕士申请?”迪恩沃德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 安妮把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藏在里面的半张脸。 “你好,迪恩。”她平静地打了声招呼。 瘦高的男孩站在她面前,固执问:“为什么?” 安妮抬头看他,低声说:“这是我的事,迪恩。” “是不是因为我?”迪恩现在也在皇家艺术学院,“如果是,我可以保证……” “迪恩,”安妮打断他,“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安妮的声音很轻,事实上她整个人都一直给人一种很轻盈细弱的感觉,瘦削的身体,白净的脸颊,脆弱的金色头发。 可是当她用这种轻浅的声音说出一个决定时,又让人感觉到其中不容更改的坚决和力量。 安妮紧紧抿了一下嘴唇,还是一样平缓的声音说,“很抱歉,我得走了,再见。” 说完,她干脆利落的转身,没给对方再次开口的机会。 走出几十米,一袭熟悉的黑色大衣轻快地飘到她身边。 安妮刚才就注意到他了,福尔摩斯先生瘦削挺拔的身姿,站在哪里都异常醒目。 学校旁边的林荫路,远离车辆和人群,偶有学生熙攘经过,不觉得闹,却显得更幽静了。 夏洛克在迪恩出现之前就等在学校门口了,他没有着急上前,不远不近地站着,注视安妮恬淡白净的侧脸。 她跟人说话时,脸上习惯性带着浅笑,但眼神很平静疏离,不像面对他时,淡绿色的漂亮眸子,最深处都是细碎柔和到让人心动的笑意。 夏洛克想,大概就是这样的笑容,能把人心里的坚冰和隔阂一点一点温柔的剥离融化下去。 他很熟练的把她那只光裸的手拖过来,收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他暖暖的掌心像厚实可靠的棉被一样包裹住她。 安妮笑了一下,转头看他。 他们带着一样的蓝色围巾,夏洛克浅浅一圈随意套在脖子上,显得慵懒又优雅。安妮却非常实在的裹了好几圈,几乎整张脸都盖住,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笑起来的时候弯成好看的弧度。 “为什么不想申请硕士课程了?”走了一段,夏洛克沉声问道。 安妮“嗯”了一声,看着前面的路,声音浅浅说:“就是不想读了。” 夏洛克沉默下来,像是在思索什么。 安妮以为他是准备说些什么劝阻的话,谁知他一开口,突然嗓音愉快地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中餐吧。” 安妮:“……” 他剔透的眸子看着她,兴致很好的样子。 安妮怎么可能拒绝他,轻轻点头,说:“好啊。” 夏洛克一笑,双手突然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托住她的脸,然后俯身过来,迅速在她双唇上吻了一下。 “非常好,安妮!”他的拇指还在她唇角轻轻压了压,嗓音轻快如流水。 安妮不知道他说的好是指什么,但是她的心情确实因为这个吻变得好起来。 走到贝克街的时候,安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哈德森太太的号码,打电话来的却是神秘博士。 作为221b的新房客,这位博士非常人如其名,神秘莫测。安妮在公寓见到他的时候很少,只偶尔会突然冒出来,在冰箱里找出炸鱼条和奶油冻,吃得心满意足后再次消失。 隔得老远夏洛克就听到那个可疑的博士絮絮叨叨的抱怨,他藏在冰箱里的炸鱼条被一只贪吃的“猫”偷光了。 福尔摩斯先生鄙夷地冷哼了一声,可耻!居然告他的黑状! 安妮转头,浅浅地眸子看了夏洛克一眼。后者一脸心虚的咳了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安妮点点头,“我回去的时候会去马里波恩路再……” 安妮没说完,手机被夏洛克抢走。 福尔摩斯先生冷漠傲 分卷阅读116 娇的气场飙到最高点,得意炫耀地对着听筒说:“很抱歉的通知你,要吃炸鱼条只能自己去买,安妮很忙,她要陪我吃饭!再见!” 安妮站在他旁边,忍着笑听他说完,然后摊开掌心,伸到他面前。 夏洛克假装没有看懂她的意思,非常理直气壮地把手机装进自己口袋里,再伸手拉住她那只讨要手机的手。 “……夏洛克。” 安妮被他牵着往前走,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 夏洛克侧头看过来。 微微暗下来的暮色黄昏里,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么白皙好看。 安妮看了他几秒钟,又移开视线,慢慢摇了摇头。 等他们终于走到贝克街尽头那家中餐馆时,夏洛克突然顿住了脚步,皱眉望着一个方向。 安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同样瘦削高挑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正是刚刚在电话里被夏洛克要求自己去买炸鱼条的神秘博士。 见他们发现他,博士笑得异常灿烂地挥了挥手。 于是夏洛克和安妮的这顿晚餐,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一顿饭,就在夏洛克和神秘博士两位高智商天才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中度过。 安妮听得眉眼微弯。 当他们的话题发散到各种高深化学科学实验,又神奇的转到电脑黑客技术时,安妮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 餐馆门口有一棵樟树,这种四季常绿的树木,在寒冷的冬天也没有掉落颜色。 事实上,这位神秘博士和夏洛克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都是天才,可是有时候又非常孩子气,兴奋感,也没有社交障碍。毕竟,按照博士已经重生了11次的时间计算,他已经活了上千年。 安妮上一世在某个论坛上看到过一句评价神秘博士的话,表述的非常贴切——他年轻的躯壳里是一颗苍老的灵魂,里面隐藏着整个浩瀚宇宙的历史和经历。 不过这样的评价还是不要让傲娇的福尔摩斯先生知道了。 安妮在确定知晓神秘博士的身份后,再没有说过别的话,只是把他当成221b一名普通的租客对待。 博士出现在贝克街的第一天,说他的时间机器被撞坏了。 现在修好了吗?什么时候修好?这些安妮都没有问过。 而且,她对神秘博士的突然出现也有很多疑问。虽然这部英剧她看的不多,但安妮记得,每一任神秘博士都是在不同的宇宙空间探索,惩恶扬善,拯救各种文明。因为有时间机器,博士几乎从不去没有大事件的地方。 安妮不知道,这位神秘博士为什么愿意留下,帮助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类回家。 还有那天她看到的那个熟悉又怪异的背影…… 哪怕当时神秘博士站在她面前,说,你看起来有很多疑问,安妮。 她沉默半晌,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安妮只是突然想起麦考夫曾经问她的那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回家了,你会怎么选择?” 这个当初夏洛克阻止她回答的诘问,再次不可避免的横亘在面前。而且比三年前更加残酷,因为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虚幻的假设。 马上到圣诞节了啊!安妮的视线转回去,夏洛克立刻察觉到了,也侧头看向她。 安妮缓缓轻笑。 她和夏洛克的圣诞节。就让她再自私几天吧。 …… 吃完饭,结账时,店员照例送了一盘幸运饼。 安妮看了一眼,坐着不动。她可是对这个小点心有非常深刻的阴影。 神秘博士倒是随手拿了一个,捏到眼前非常感兴趣地仔细看了看,却又反手一伸,递给了安妮。 “送给你。”博士笑着说: 安妮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博士笑意不减,对她努了努嘴。 这个动作看起来有些孩子气,可是某个瞬间,安妮注视着博士的眼睛,真的觉得他浩瀚深邃的双眸,包含着整个宇宙的万千星系。他冷静的微笑,是一种来自长者的睿智和鼓励。 安妮迟疑地伸手接过,轻轻掰开,从里面抽出那张小小的纸条。 仍然是短短的一句话: “别害怕,这一次,幸运之神站在你这边。” ……… 第65章 神秘博士说,为了感谢安妮的1o英镑,所以送她一个愿望。 安妮停了一下,然后笑着问:“你是圣诞老人吗?” 博士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领结,愉快的表示:“我有时候不介意客串一下这位大胡子的胖老头。” 安妮想了想,低声说:“如果可以的话,圣诞节之后吧,圣诞节后,我来‘许愿’。” 博士静静看着她,点头答应了。 今年的圣诞节,安妮被邀请去夏洛克的父母家里过节。夏洛克还邀请了华生和玛丽,这让安妮紧张的情绪多少舒缓了些。 福尔摩斯夫妇住在莫什顿马什镇郊外,他们在圣诞节前一天上午出发。 安妮紧张的时候会比平时更加安静,一路上她几乎没有说什么话。 夏洛克开车,华生坐副驾驶,安妮和玛丽在后座。玛丽累了之后,安妮就让她枕着她的腿躺下来。 车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因为安妮和夏洛克刚刚和好后,华生和玛丽却又意外接棒,将这场“冷战”延续了下来。 圣诞节来临前的这段时间,似乎注定是“多事之秋”。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马格努森的男人。夏洛克之前接手的案件就是关于这个人的。 而现在马格努森死了,凶手居然是玛丽。 当然,这件事只有夏洛克知道。哦,还有华生。现在还要加上安妮。 夏洛克告诉安妮,玛丽曾经是政府特工,她现在的身份从头到脚都是假的。 安妮几乎不敢相信,因为玛丽那么温柔而且善解人意。除了她性格中的果敢,安妮在她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任何异常。 但夏洛克从不犯错,他既然认定玛丽是政府特工,那她一定是。 度过最初的惊讶后,安妮对待玛丽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她能够感受到玛丽的善良和真诚,安妮相信,夏洛克和华生也一样。 安妮现在只希望自己的朋友和爱人都好好的,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她伸过去一只手,轻轻放在玛丽隆 分卷阅读117 起的肚子上。 “是个女孩。”玛丽轻笑着说。 安妮也笑了:“我喜欢女孩。”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你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下是一个有力跳动着的幼小生命。 “……我真希望自己能够看到她出生。”安妮出神地小声轻喃。 “什么?”玛丽问。 “没什么?”安妮摇头,“我相信她一定会是一个坚强美丽的姑娘。” 玛丽却说:“我希望她能像你一样温柔。” 安妮笑,一抬头,在前面的后视镜里,对上一双沉静审视的双眸。 安妮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过了几秒钟,她看到,镜子里那双眼睛,也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笔直的公路沿着两侧的田野长长地延伸开去。玛丽已经枕在安妮腿上睡着了。 终于,视线内出现一大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中央是一栋可爱的红房子,方圆几英里,只有这一栋房子,如同与世隔绝。 安妮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 一望无际的草坪,天际尽头的模糊山影,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林……这样让人心旷神怡的美丽乡村,真是久违了! 天气寒冷阴沉,但屋里的壁炉烧得很暖。 老福尔摩斯夫妇异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尤其是安妮,收货了来自主人加倍的热情和关切。 夏洛克和安妮进屋的时候,看到麦考夫已经端坐在客厅了。夏洛克立刻看出,他亲爱的哥哥也是刚刚才到,因为他的脸上还没有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 老福尔摩斯夫妇都是非常友好的人,比夏洛克和麦考夫好相处得多。 福尔摩斯太太准备了丰盛的圣诞晚餐,每个人都非常开心。安妮相信,就连声称讨厌圣诞节的麦考夫也很开心。 晚餐后,夏洛克为大家拉了小提琴。 他在贝克街的那把stradivari制作的名琴当然没有带来,福尔摩斯太太拿出一个很旧的琴盒,告诉他们,这是夏洛克的第一把小提琴。 他就用这把旧琴,站在闪烁的圣诞彩灯下,为他们演奏那些美妙的乐曲。 在夏洛克离开的那两年,安妮为他画的那些油画中,最多的大概就是他拉琴的样子。他站得笔直的身形,微微曲起的手臂,在琴弦上自由跳动的漂亮手指。他眼眸微垂,双唇轻抿,琴弓熟练而优雅地在琴弦上游走…… 融融的炉火还带着奶油布丁的香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平和的笑意。 在客厅的角落里有一架钢琴,当夏洛克再次拉起一首熟悉的圣诞歌曲时,安妮的钢琴声慢慢加了进来。 夏洛克喜欢听安妮弹钢琴,就像安妮喜欢他的小提琴一样,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合奏过,这是第一次。 像是天生的默契,他们不需要任何磨合,彼此配合的完美无缺,是两条交汇融合的溪流,在每一处山涧、石缝中潺潺而过,跳动着碰撞出最清澈动人的音符。 终于停下来时,夏洛克已经走到她的钢琴前面,用那双她最喜欢的深邃双眸看着她。他的眼睛深处涌动着那么剧烈的情绪。安妮想,她自己一定也是一样。 欢快的掌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安妮回头,看到福尔摩斯夫妇和华生夫妇都是满脸笑意,就连麦考夫都矜持的拍了两下手掌。 晚上,安妮和夏洛克睡在他原来的房间。 安妮喜欢这里,虽然夏洛克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但是这里无疑有太多属于他的时光。 安妮倒在床上,洁净的床单和枕头上是太阳和青草的气味。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福尔摩斯太太推门进来,给她送了一杯热茶。 安妮从床上坐起来,接过茶杯。 “噢,亲爱的,”福尔摩斯太太说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听说夏洛克居然订婚时多么高兴,尤其他找到的还是你这样的好姑娘。” 福尔摩斯太太脸上的笑容太过温和慈祥,一瞬间几乎跟安妮心里某个深藏的面孔重叠了。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笑。 福尔摩斯太太又说了几句话,然后让她好好休息,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安妮突然想起什么,迟疑地问道:“福尔摩斯太太,你有夏洛克小时候的照片吗?” 几分钟后,安妮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的成长足迹。 顶着一头卷毛,对着镜头乖乖微笑的小夏洛克简直太可爱了,他那时候大概只有三四岁。 而稍稍长大一些后,穿着红色的马裤,带着小小海盗帽,举着木剑的夏洛克,看起来神气又呆萌。 年轻时候的福尔摩斯太太非常漂亮,福尔摩斯先生亦是高大英俊。夏洛克非常巧妙的遗传了父母所有的优点。 让安妮意外的是,从来一身西装三件套,优雅从容的大英政府先生,小时候居然是一个小胖子。而且看起来对甜食非常情有独钟,很多照片都是他和手里的甜点的合影。 除此之外,还有夏洛克扑到麦考夫背上玩耍的照片,看得出来他们小时候感情很要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越长大越傲娇。 夏洛克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妮盘腿坐在地上,抱着厚厚的旧相册看得津津有味。 夏洛克走过去,对她伸出手,想把她拉起来。 安妮把自己的手放到他掌心里,却不肯起来,抬头看着他,双眸深处都是细碎温暖的笑意。 “你小时候真可爱,夏洛克,”她说道,“而且看起来比现在乖多了。” 最终福尔摩斯先生妥协了,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挨着她的肩膀。 安妮细细端详他的脸,然后身体前倾,在他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现在也很可爱。”她说。 夏洛克发现,她最近几天总会吻他脸上的不同位置,上次是脸颊,之前是额头,眉骨,下巴,脖子,嘴唇…… “还有别的照片吗?”安妮拉了拉他的手,问道。 夏洛克往书桌方向扫了一眼。 安妮立刻跳起来,自己去找。 于是,她又见到了学生时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少年时期的夏洛克,英俊青涩,严肃紧绷的表情比现在少了些冷傲,清浅剔透的灰色双眸看起来有些迷茫和沉郁。 那个时期的夏洛克福尔摩斯,笑容很少。 有一张是他穿着学士服的照片,黑色的学士帽压在他的卷发上,浅浅一圈卷毛被压得垂下来,微微盖住眼皮。那时候的他真是年轻漂亮。他身边有几个同学,都在开怀大笑,只有他,安静站着,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在华生之前,他从来没有过朋友。他这样乖僻傲慢的个性,一定一直很孤独吧。 多诺万和苏格兰场的很多警员叫他“怪胎”,他上学的时候,身边的同学 分卷阅读118 是不是也这样叫他?他现在总是表现的毫不在意,可是那时候,他年轻的心还不像现在这么坚强,他是不是也为此难过烦恼过? 安妮的手指在那张稚嫩青涩的脸孔上轻轻抚过。 “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安妮低声说。 夏洛克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可是他思考了几秒钟,十分冷静地开口:“我比你大9岁,如果你是说想认识大学时期的我——抱歉,你那时候还是个未成年,恐怕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他一开口,气氛就往某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安妮心里那点忧伤,成功被他带偏。 “未成年也可以做朋友啊,福尔摩斯先生。你还想做什么?” “我想?”夏洛克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从地上站起来。 安妮看着他向书桌走过来,他在笑,眼角弯起迷人的笑纹。 夏洛克走到她面前,没有任何停顿地俯身吻住她。第一个吻就用力到两个人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然后他挪到她耳朵边,说:“我想做这个,可以吗?” 他本就低沉悦耳的嗓音还故意低了好几个度,温热的鼻息扫过她的耳骨。 安妮的呼吸也变得滚烫,脸颊和耳朵泛起红晕,但是她没有退缩,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微笑。 福尔摩斯先生立刻从她脸上读到答案。 所有浓烈到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情感,都融化进一个亲密、绵长、热切的拥吻里。太多了,那些不舍,那些浓稠爱意,想要更贴近,更深入,更用力…… 感受到了吗?我整个的身体都在告诉你我的心意。 可是还不够,要两颗灵魂都从身体里崩裂出来,毫无阻碍的彼此靠近、碰触、抵死纠缠…… 最后还要把彼此深深的篆刻在对方灵魂最深处,痛苦的,快乐的,绝望的……敲碎了,重新糅合,然后浇筑成一体,永生永世再也不会分开…… …… 安妮从一片朦胧中清醒过来时,看到夏洛克躺在身边,正在轻轻亲吻她的手指。 然后他的目光上移,落到她手肘以上一直到右边肩膀那片疤痕上。 刚才他过分的热烈让安妮几乎短暂的忘记了这些身体上的印记,现在重新想起来,她下意识往被子里躲了一下——这也是她一直不肯搬回他卧室的另一个原因。 她躲避的动作让夏洛克剔透的瞳孔在眼眶里一阵剧烈的抖动,仿佛那个受到惊吓的人是他。 安妮停住了。 他还在害怕和内疚。 安妮笑了一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说:“你想吻吻它们吗?” 夏洛克抬起头,深深看着她:“我可以吗?”郑重的仿佛在为自己申请什么荣誉。 安妮点头:“当然。” 当他的手触摸到那些疤痕的时候,换成安妮不停的轻轻颤抖了。 几分钟后,安妮呼吸有些不稳地提醒:“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超出所申请的范围了,福尔摩斯先生。请你立刻停下。” “抱歉,长官,”某福尔摩斯侦探专横地回应,“敌人现在已经深入腹地,你只能选择缴械投降,或者战死。允许我提醒你,请慎重。虽然,无论哪一种选择,你的下场都会非常——”福尔摩斯先生停顿了一下,愉快地吐出两个字,“——惨烈。” 结果证明,福尔摩斯侦探向来说话算话,从不食言,安妮长官的下场,真的非常惨烈…… ……… 第66章 昨天晚上,安妮模模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夏洛克在她的无名指上套了一个东西。 她太累了,浑身酸软到一根手指尖都不想动一下,可是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抬起手,看到那枚小小的钻戒又回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夏洛克注视着那枚象征承诺的戒指看了一会儿,然后在上面亲了一下,就像他向她求婚时一样。 “安妮。”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安妮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太过普通,可是每次他用那么低沉醇厚的嗓音叫出她的名字时,让她觉得这似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两个字,她可以这样听一辈子,永远不会厌烦。 他说:“安妮,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个圣诞节。” 安妮心里狠狠一颤。 他看出来了。 是啊,他当然能够看出来。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任何隐瞒和伪装在他面前都形同无物。 “我们还会一起度过以后的每一个圣诞节。你是福尔摩斯夫人,不要忘记这一点。这表示,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将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将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 清晨,夏洛克醒过来时,床的另一边是空的。伸手一摸,微凉。安妮已经起床很长时间了。 福尔摩斯先生漂亮的双眸微微眯起,看来他昨晚还不够努力,才让她还有力气这么早起。 揉了揉乱糟糟的卷发,福尔摩斯侦探无限怨念地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走进客厅,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看到他,脸上都露出一种友好又微妙的表情。 夏洛克毫无兴趣的扫了一眼,只发现,安妮没在。 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福尔摩斯太太走到他身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神秘地说:“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先洗漱,换好衣服。” 夏洛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袍,喝了一口咖啡,不甚在意地问:“安妮呢?” 福尔摩斯太太抬手指了指窗外。 夏洛克蹙眉,她一个人跑去外面干什么?不会又去晨跑了吧? 一边想着,夏洛克就想往门口走。 福尔摩斯太太拉住他:“先去换衣服。” 夏洛克不耐烦。 “相信我。”福尔摩斯太太说。 夏洛克宝宝只好回房间换好衣服,才被妈咪批准出门。 他刚刚走到门口,安妮正好也返回来。 看见他,她浅绿色的瞳孔明亮的闪动了一下,仿佛所有的晨光都瞬间跌进她的眼睛里。 夏洛克被她脸上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发现,她居然连外套都没穿,她一向怕冷,此刻额头上却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夏洛克又低头扫了一眼她的鞋和裤脚——也没有去跑步。 安妮打断他的推理,站在他面前,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问:“准备好拆你的圣诞礼物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圣诞礼物?夏洛克歪了歪头,看着她,他以为他昨天晚上已经“拆”过“礼物”。 安妮完全不知道某侦探此刻脑海中转着的邪恶念头。她笑了笑,拉着他往前走:“不需要你精湛的推理了,侦探先生,礼物就在前面,你现在 分卷阅读119 就可以自己去看!” 他们慢慢走到房子前面那片空旷的草地上。 安妮没有故弄玄虚,没有像影视剧中那样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直到走到近前,才把精心准备的“surprise”呈现在他眼前。 她没有那样,也完全不需要,因为这份礼物已经足够震撼人心,无论他什么时候看到,看多久,看多少次,都同样感到无比震撼。 这就是安妮原本预备参加“塞纳奖”的作品,准确的说,是一组作品。 一共2o幅油画,每一幅都有近两米高,现在它们被等距离排成两列,整整齐齐的依次站立在夏洛克面前。 每一幅画单独看过去都是充满想象力的抽象风格,那些流畅的线条和明丽的色彩,有的稚拙,有的杂乱,有的内省安宁,有的却又狂躁的像是要越出画布…… 可是它们都为了一个主题而存在……安妮把这组作品命名为,《y1ove》。 所以它们的主题只有一个——夏洛克福尔摩斯。 初升的晨曦从天际尽头的山影处掠过来,给这片草地,给站在草地上的他们,还有他们眼前的每一幅油画,都镶上了金边。 夏洛克看到,2o幅油画,通过巧妙的透视组合在一起,是一副巨大的肖像画。他的肖像画。 事实上,夏洛克在贝克街的画室看到安妮完成的一部分作品时,他已经猜到了——不是通过她的作品,而是她的表情,可是这丝毫不能减少他此刻心里深深的震颤。 现在,他站在这些油画前面,站得笔直,久久不能移动,只有胸腔内的心脏越跳越快,最后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发抖。他想,他甚至感觉到了眼眶中的灼热和潮湿。 绘画和音乐一样,都可以用来表达情感。 安妮爱夏洛克。所有人都知道,夏洛克也知道。 可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夏洛克那么真实的感受到她心里浓烈的情感,那种真实和剧烈,甚至让他心口颤动得有些发疼。 这一生,夏洛克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爱一个人,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样的被一个人爱着。 爱到,甚至让人感到绝望和恐惧。 安妮就站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她想,这表示他非常喜欢这份礼物。 “ok,”安妮轻轻拉了拉他的手,“我知道了,你喜欢,但你现在表现的有点夸张了。” 不,一点都不夸张。 但夏洛克仍然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他想笑,可是嘴唇紧紧抿着,好像不这么做,他绪就会直接从嘴里流出来。 “安妮。”一向冷静的福尔摩斯侦探正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我很喜欢。”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安妮看着他,轻轻微笑。她很高兴他能喜欢。 夏洛克伸手把她拎过来,然后用大衣把她被凉风吹透的身体裹进怀里。 这个清晨真是美极了,金色的霞光把天空映照的一半橙黄,一半淡蓝。 夏洛克抱着她站在晨曦之下,久久,久久注视这份他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广阔的天地仿佛在这一刻瞬间收拢了,收拢在这一小片草地上,收拢在这一幅巨大的油画四周——他们也是这幅画里最动人心魄的风景。 “圣诞快乐,福尔摩斯先生。” “圣诞快乐,福尔摩斯夫人。” …… 第67章 安妮和夏洛克等人在这栋可爱的红房子里住了两天,圣诞结束后,返回伦敦。 华生和玛丽已经和好如初,安妮和夏洛克对此毫不意外。 有时候人生是需要一些挫折,因为这样的经历如同鞭挞的雨水,可以将一切淘洗得更加透彻,进而露出里面最真实的情感。 犹如洪水过境,要么被冲散,要么拥抱得更贴近,亲密。 安妮很高兴,华生和玛丽属于后者。 在返回伦敦之前,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安妮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坐在她旁边原本正在看报纸的夏洛克,低头随意扫了一眼。 安妮拿过来,看到是一条短消息: “你今天没来跑步。——e” “e是谁?”夏洛克问道。 对面的麦考夫不知道为什么,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眼皮微抬,看了安妮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茶。 安妮没有注意。她完全没意识到,此刻餐桌上的两位福尔摩斯,已经眨眼间将她认识的名字中含字母“e”的人全都在头脑中筛选了一遍。 “我晨跑时认识的一位朋友。”她边点开短信,边回答夏洛克的提问,“她人很好。” 福尔摩斯先生含混地嗯了一声。在她眼里,每个人都很好。 “抱歉,在乡村和家人一起过圣诞。——anny” 安妮认真回完短信,继续吃完这顿温馨的早餐。 安妮不知道,在一个她从来没听说过的孤岛上,那位被她称为“朋友”的人,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家人”两个字,轻轻笑了起来。 …… 回到贝克街,221b的公寓里只有哈德森太太在,神秘博士不知所踪。 安妮并没有太担心,她的“圣诞老人”是神秘博士,这个名字就是最好的承诺和保证。 所以,三天后,安妮在贝克街路口遇到博士的时候,一点不觉得意外。 他仍是穿着那件粗花呢上衣,打着漂亮的领结,双手插兜靠在一个蓝色的警亭旁边,脸上的笑容既有年轻人的活力,又有冗长岁月积攒下来的内敛和沉稳。 那个警亭就是tardis,博士的时间机器。 看来他已经修好它了。 …… 安妮一转头的时候,看到了夏洛克。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人显得异常瘦削,而且沉静,隔着一条马路和她沉默对视。 安妮看着他,没有动,过了几秒钟,夏洛克慢慢穿过马路,向她这边走过来。 夏洛克停在她面前。他完全没有往旁边的神秘博士和他身侧那个显眼又怪异的蓝色警亭看一眼。 他只是凝视着安妮,用他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睛。 安妮常常觉得他的眼睛干净的就像世上最珍贵的宝石,他总是表现得那么冷傲无情,可是他的眼睛却包容着世上最纯粹、最深刻的感情。安妮每次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大脑都会忍不住放空,不由自主就会想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可是这一次,安妮却只想伸手盖住他的眼睛。 “现在,”他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安妮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仿佛往下塌陷了一寸。 分卷阅读120 “夏洛克……”安妮用力咬紧牙关,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憋闷到眼眶发红。她在心里轻喃,你能不能?!能不能?! 可是她说不出口,那太自私了……就因为知道,所以她哪怕在心里偷偷问的时候,都只敢用很小的音量,像第一次作案无限忐忑的窃贼。 “yes。”夏洛克突然说了一个字。 安妮猛地抬头看他。 夏洛克定定地锁住她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我说,yes,安妮,你听清楚了吗?” 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冷静,眼睛里有一种收敛的光。 安妮看着他,紧绷的神经还是无法放松。 他答应了,可是……怎么能?他的…… “交给我。”夏洛克再一次准确回应她的心声,“你担心的一切,麦考夫,我的父母,约翰,玛丽……交给我。” 安妮还是没有说话。 夏洛克微凉的双手捧住她苍白得过分的脸。 “安妮,”他说,“我们都知道你的脑容量有限,所以你只需要用它们来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能记住吗?”他轻轻晃了晃停留在他掌心的那颗金色小脑瓜,“那些我对你说过的话?” 安妮垂下眼睛,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她声音太小,夏洛克没有听清。 “什么?”他问。 “我记得,”安妮小声说,“但是你忘记过一次。” 夏洛克知道她说的是他让她失望那一次。他求婚的时候说过,愿意用余生来守护她,这一点从未改变,但是那些太过强烈的感情,甚至让他害怕了…… “我很抱歉,安妮。”他漂亮的瞳孔在眼眶中微微颤动,“但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保证。” 夏洛克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展开手臂拥抱住她。 安妮的脸颊紧贴在他胸口,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夏洛克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那些一直堆积在她胸口的重压,并没有因为夏洛克的回应而撤去。她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 “希望博士的警亭够大,”夏洛克的脸颊在她柔软的金色头发上蹭了蹭,“你知道,如果华生和玛丽提出要跟我们一起去,我也不会惊讶。哦,还有哈德森太太。” 安妮的双手环住他的腰,那么紧那么紧的回抱他。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刚刚给了她最重要的回应和承诺。她心里真的高兴,可是,她眼前浮现的却是福尔摩斯太太的样子。 那位头发皆已花白的老人笑得那么柔和地看着她,说:“……谢谢你,安妮。你知道,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夏洛克,他就像一个任性的永远不想长大的孩子。我能看出来,你非常爱他,他也爱你。我真心的为你们感到高兴。” 可是现在,她却自私的想永远抢走她的孩子。 安妮难过地闭上眼睛,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有离别和悲伤?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突然闯入安妮的脑海中。 那就是,圣诞节前,篝火之夜那天,她的受伤濒死吓到了夏洛克。安妮相信,那时候,夏洛克甚至想过,为了她的安全,让她离开他。 就是那时候,在她去那栋废弃的大楼找他之前,她已经见过神秘博士,并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那一刻,她本来有一个机会,把对夏洛克的伤害降到最低,她可以顺从他的意志,真的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回到19世纪,让自己获得绝对安全,也避免让他像现在这样面临抉择。 是,那同样不是什么好方法,可至少比现在这样要好的多。 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去挽回他、留住他。 她不能回避自己的自私,她不能想象自己真的失去他。这个比她的生命还重要的男人,她不能失去他。——那个时候,她想到的只有这些。 还有那份圣诞礼物。她当然愿意送给他任何礼物,只要他喜欢、开心。可是,她选择了那样一个时间送给他,难道就没有可耻的私心吗? 她想让他看清她的感情,想让他感动,更希望他离不开自己,从而在那道最终的选择题里,选中她。 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这是徘徊在她嘴边,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问不出口,可是她所做的一切,她所有的思想和言行,都在紧密地围绕着这个问题。并且强烈期待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最终她得到了。 但是感觉却很糟糕,她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安妮相信,她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像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人了。遇到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事情,而喜欢他和爱上他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可是,他不是她一个人的,也不止对她来说独一无二。安妮爱他,可是她也不敢轻视其他人的情感,她知道,他的家人对他的爱并不比她少。 她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带走他,独占他。 他答应跟她走,愿意跟她走。这真的太好了,她非常开心。 可是她不能。 那种失去家人朋友的痛苦,她已经品尝过了,而且是两次。这样的痛苦,她不希望他也经历,虽然他总是表现的冷漠无情,甚至对普通人的情感显得冷淡不屑,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赤诚的孩子。 他甚至都没有拿同样的问题问她,问她能不能继续留下? 她从一开始就做出了决定,因为她的家人更需要她。于是她把问题丢给他,让他选。 只因为他爱她,就必须有所取舍。她不也一直说爱他吗?可是在需要为这份爱做些什么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做。 严格来说,这是她第二次放弃夏洛克了。第一次是他们从19世纪离开的时候,她选择放他走。这一次是她要回去,她将作出同样的选择。 她没有一次是选择他! 在这一瞬间,安妮简直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夏洛克那么珍贵的感情。她指责他让她失望了,可是她呢?她又做了些什么? …… 连日来的心理重压完全把安妮压垮了,而夏洛克那么毫无犹豫地答应跟她一起走,几乎让她瞬间陷入一种彻底的自我厌弃中,因为她不能找到一种不伤害任何人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 现在这样的状况,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能指责任何人,只能怪责自己。她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只能伤害自己。 夏洛克抱着她,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什么不能克制忍受的情绪正在身体里撕扯着她,就像她下一刻就要被完全撕裂了。 夏洛克松开了她一些,担心地看着她。 他注视的目光,让安妮意识到自己真正应该做出的正确 分卷阅读121 决定。这也几乎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看似都是独立的个体,但事实上我们很难完全为自己而活,因为我们有家人、朋友。我们不能完全抽离社会群体,活在完全的自我真空中,就算是夏洛克也不能。 事实上安妮从一开始就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只是不想真的去面对这一刻。 安妮慢慢平静下来,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和头发,她真是惊奇,这一刻,她脸上居然还能带着些笑容。 “夏洛克,”她轻轻开口,“你说过你的大脑就像硬盘,你可以把那些无用的东西从你的大脑中删除,是吗?” 夏洛克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没有回答。 “那你能不能……”安妮艰难地停了一下,但是还是把话说完,“你能不能,把我从你的大脑硬盘里,删掉?……” 从第一句话开始,夏洛克已经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但是当她真的说出来时,他还是用那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沉重的暮色光影映照在他苍白瘦削的脸颊上。 安妮简直不能和他对视。 这个永远骄傲的男人,安妮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这样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么明显的受伤的表情。 上帝作证,她说她愿意答应他的所有要求,她说她永远不会拒绝他。 可是她根本从来没有做到。一直以来都是相反的,是他总是愿意答应她的所有要求,是他从来不拒绝她。 这一刻,安妮简直觉得自己应该下地狱。因为她在伤害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在要求我把你从我的记忆里删除?”他听到了,而且很清楚,但却又问了一遍。 他的声音还算正常,只是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这大概是安妮听到过的他最慢的语速。 在她开口回答之前,他却又粗暴的打断,问了下一个问题。 “所以,你把自己也归在无用的东西那一类。” 他根本不用那么着急地打断安妮任何话,因为她现在已经说不出一个字了。她所剩不多的理智和勇气,只够她把那句话说完。 她不合时宜的沉默,就像是默认。 夏洛克收回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内,他脸上的表情很冷硬又很平静,可是两只手却在口袋里紧握成拳。 “人们之所以愚蠢,是因为总喜欢自以为是地做出自认聪明的决定……”他嘲讽的声音几乎有些发哑了。 后面像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但是他突然克制的停住了,喉结剧烈的滚动了一下,然后,他站得笔直的身体后退一步,极其干脆的转身离开了。 几乎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安妮才意识到,已经是深冬了,那些吹在身上的冷风,寒凉刺骨。 安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不能让自己去注视夏洛克的背影,那样她会受不了想追过去,然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在安妮和夏洛克交谈的时候,为了不打扰他们,博士回到了他的tardis里面,直到现在他才推门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看安妮此刻的表情也多少能猜到一些。 安妮感到有些抱歉,因为她已经完全把博士忘在了一旁。 “对不起,博士……” “no,no……你不需要道歉。”神秘博士不自然地挥了挥手,似乎他才是感到抱歉的那个。 安妮惨白着脸笑了一下。 “你知道,”博士试探着开口,“我在整个太空中旅行了——”他稍作停顿,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字眼,“很长时间。” 安妮又勾了一下唇角,因为这个宽泛的“很长时间”的描述,是真的很长。 博士故作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就像跟小伙伴分享什么重要秘密,却没有得到对方应有的重视一样。 安妮知道他只是想安慰自己,配合地端正了一下表情,示意他继续。 “e11,”博士说道,“但是我在旅程中一直坚持一个原则,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 安妮认真听着。 “这个原则就是,只能观察,不插手其他人和其他星球的事情。” 博士说的很郑重,如果不是安妮看过几集剧情,就真的相信了。但事实是,神秘博士善良的内心,让他走到哪里几乎都在为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他大概是安妮知道的,最容易心软的人了。就像现在,他正在为安妮和夏洛克感到难过。 :“我从来不干涉其他星球的事情——除非,有一个高贵善良的人正在伤心。” 安妮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以为博士在说夏洛克,是她让他伤心。 但是博士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在说你,安妮。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有真正善良的人才会这么自责,才会在矛盾挣扎的时候,宁愿伤害自己,而不是别人。但是别害怕,忘记你的幸运签语了吗?幸运之神这次站在你这边。” “两个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安妮,这是整个银河系的惯例。”博士对着她眨了眨眼,“也许有一天它还会被写进《影子宣言》。” 下午,安妮和神秘博士一起回到贝克街,夏洛克完全不理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她提前体验一下被“删除”的感觉。 晚上,大家一起围在餐桌前吃晚饭,夏洛克不肯往安妮的方向看一速吃完,然后赤着脚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谁都不理。 他生起气来也像个小孩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生气。 晚上安妮很自觉的回一楼自己的小画室去睡,不敢去打扰他。 她不可能睡得着,清醒的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卧室门被推开的时候,安妮立刻听到了,然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他一直走到她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安妮也在黑暗中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的脸藏在阴影里,安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 谁都没有说话。 有一刻,安妮觉得他似乎想扑过来把她掐死。他看起来非常想那么做——虽然她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过了几秒钟,安妮还活着,夏洛克突然俯身,手伸进她的被子里,把她直接从床上抱起来。 他是气愤的,所以那么用力,安妮的鼻子重重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立刻被撞出一眼的酸涩。 夏洛克还是不肯说话,沉默地抱着她回到二楼他们的卧室。然后把她放到大床上,自己躺到她身边。 安妮维持着被他放下的姿势,没有动,直到他伸手过来,把她捞进怀里。 半晌,他说:“你原谅了我一次,出于公平,我也可以原 分卷阅读122 谅你一次。” 像幼稚园里终于找到一个蹩脚的理由,彼此讲和的小朋友。 安妮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她骄傲任性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她把他逼成什么样子了。 安妮紧紧埋在他的胸口,哭得剧烈而无声。 她不是真的想让他把关于她的记忆删除,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太美好了,即便是曾经有过的痛苦和等待,现在回忆起来也只剩下美好。她只是知道,她那样说他一定会生气。她需要做出决定。 可是安妮绝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原谅她。 夏洛克没有安慰她,只是很平静地说:“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你也不应该干涉我的。” “妈咪他们会理解。你忘了一件事情,我们都姓福尔摩斯,我们永远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停了一下,他继续说:“你也会姓福尔摩斯,但是很遗憾,无疑,你将会是这个家里最笨的。” 这天晚上安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夏洛克就像一个受到不公对待的小孩子一样,不停讽刺她单一又愚蠢的大脑,还不满又委屈地指责她居然想把他丢下,最后还信誓旦旦地威胁,如果她敢那么做,他就真的把她关在他记忆宫殿的小黑屋里,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放她出来…… 这个威胁很管用,让安妮只想答应他。 上帝知道,她一开始就只想答应他。 神秘博士说她是“高贵善良的人”,这个称赞太重了,她只想做一个自私的人。 …… 第68章 安妮不知道夏洛克想怎么对麦考夫说,他决定跟她一起回19世纪这件事。当然,福尔摩斯侦探从来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但这件事太大了,即便任性如夏洛克,也需要慎重对待。 得知神秘博士真实身份的哈德森太太非常的。 不过这两个字的回答,安妮却听懂了。 他在学她,对她加倍好,让她开心,然后让她离不开自己。 昨天的事,他还是很在意。作为一名记忆精湛的福尔摩斯,他小心眼起来,大概真的可以把她的“罪过”记一辈子。 安妮笑着站起来,胳膊伸过去,从身后抱了抱他的腰。 站在流理台前做早餐的福尔摩斯侦探,简直和站在试验台前做实验的他一样好看——不,是更好看。 安妮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后脖颈上亲了一口,又亲了一口。 夏洛克忍无可忍,伸手把人拎到身前。安妮看着他微笑,然后在他要俯身过来的时候,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他胸口,柔柔提醒:“你的面包要烤焦了,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不满地看着她,安妮又吻了吻他的脸颊,抚摸小动物一样揉了揉他的卷毛。 “乖乖做好早饭,等我跑完步回来吃哦。” 安妮换好衣服,轻快地从公寓里跑出来,夏洛克一直听着她的脚步声穿过楼梯,然后是“砰!”一声响,公寓大门关上的声音。 今年冬天的伦敦好像特格外寒冷,神秘博士和另一道瘦削单薄的身影站在一起,一直注视着安妮醒目的金发消失在贝克街路口。 “很遗憾,到最后我没能吃到夏洛克的这顿早餐。”站在博士身边的那道瘦弱身影蓦然开口说道,清淡的嗓音带着些浅笑。清晨的浅淡光影落在她的头发上,是漂亮的金色。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博士微微侧身,不忍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样的话,你就必须要离开他。” “我确定。”停了一下,她再次微笑,“很感谢你,博士,愿意带我回来,了结这一切……这是最好的办法。” …… 安妮慢慢跑到泰晤士河岸边,她两个多月前,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位跟她一样来晨练的朋友的。 冬季的清晨寒凉清透,安妮却跑了一身薄汗。她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没找到熟悉的身影,看来她来早了。 安妮在原地边活动边等人,不过几分钟,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he11o,安妮。” 极淡的声音,如同此刻河面上的清风薄雾。 安妮回头,微笑:“你好,欧洛丝。” 眼前的欧洛丝有一头漂亮的棕色头发,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害羞。 安妮第一次遇到欧洛丝的时候就发现,她们有些地方非常相像,她也说不出具体是哪些地方,但相处起来很舒服。 欧洛丝大概也有相似的感觉,她不止一次 分卷阅读123 对安妮说过,她很像她以前的一位朋友。 所以,自从第一次相遇,两人时不时会一起晨跑,欧洛丝甚至在周末的时候还去安妮打工的餐厅吃过两次饭。 “你的圣诞节过得怎么样?”欧洛丝问,“开心吗?” 安妮点头:“还不错。” 欧洛丝笑了,她走开两步,坐到旁边的一条长椅上。 “我喜欢圣诞节,”欧洛丝像是想到什么,脸上笑意加深,“因为有时可以收到喜欢的礼物。” 安妮也笑了。 欧洛丝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夏洛克喜欢你的圣诞礼物吗?” 安妮一愣,她从未向欧洛丝提起过夏洛克,或是有关自己的任何私事。但这些事情只要稍微关注一下夏洛克的相关新闻,就可以看到。欧洛丝会知道似乎也没什么奇怪,但安妮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欧洛丝笑容无害地解释:“你肯定给他准备圣诞礼物了不是吗?” 安妮没有回答,她打量了一下欧洛丝身上的衣服。 “你今天看起来不像来跑步的。” 欧洛丝勾了勾唇角,“因为你今天不是来跑步的。”她脸上的笑看起来跟之前有些不同,声音也有些怪异的低沉,“你是来道别的,不是吗?” 安妮下意识稍稍后退了一步。 “是的,我就要离开伦敦了。” 欧洛丝脸上的笑容放大,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她从长椅上站起来,转身面向泰晤士河面。太阳已经起来,将整个河面照射的波光粼粼,欧洛丝的瞳孔在明亮的光线下收缩起来。 “真是遗憾,”她轻声说,“到最后,你还是没有想起我。” 安妮没有听明白。没有想起她?什么意思?想起她什么? 欧洛丝笑着摇头:“看看你脸上疑惑的表情,亲爱的。多么令人伤心,我本来还给你带了一个小小的圣诞礼物,而你却要离开我——再一次的。” 再一次? 安妮完全不知道欧洛丝在说什么,可是对方却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但至少这次你不再不告而别了,真是让人欣喜的进步。”欧洛丝继续说道。 “收下吧。”她把一个包着漂亮玻璃纸的盒子递给安妮,“你的圣诞礼物。” 安妮迟疑着,没有动。 欧洛丝笑容淡然地看着她,说话的声音却变得毫无感情。 “我希望你收下,亲爱的。” 安妮往四周看了一下,时间尚早,行人稀疏,她们周围没有一个人经过。 她想提步往后退,欧洛丝却突然从口袋内拿出一把枪。 安妮震惊地看着她,那真的是一把枪。 即便是握着随时可以取人性命的武器,欧洛丝脸上的表情也极其随意,她歪了歪头,似疑惑,似满意。 “你看,人们就是这样,总是需要给予一些压力才愿意认真听别人说话。” 安妮脸色紧绷。到现在为止,欧洛丝说的话,她没有一句能听懂。最简单的答案是,欧洛丝认错人了。可是对方脸上的表情太过笃定,连安妮一开始都忍不住怀疑,她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过这个人,却又忘记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安妮前18年生活在19世纪,别说两人隔着两百多年的时空,就算抛开这些空间距离不谈,她那时候也一直住在罗辛斯,从未离开过,唯一的朋友只有卡洛琳和乔治安娜。 剩下的就是遇到夏洛克之后来到这里的三年。安妮认真在大脑中搜索了一遍,可以无比确定,她真的只是近两个月才认识欧洛丝。但是从对方的言谈和语气中判断,她口中的那个人,已经和她认识很久。 “欧洛丝,”安妮的语气放得尽可能的轻柔,不刺,欧洛丝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和缓了,她说,“每次你觉得我好像要失控的时候,你就会用这样的语调跟我说话。我必须承认,很管用。” 安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不是认错,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个叫欧洛丝的女人精神不太正常。 鉴于她现在的表情和行为,安妮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就在这个时候,安妮看到,欧洛丝身后,有一个人正冲她们的方向慢慢跑过来。 安妮的心跳快起来。 欧洛丝看到她的表情,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 “rry,亲爱的,稍等一下。” 欧洛丝轻描淡写地说完,安妮就看到,她突然向后转过身,枪口直指前方。安妮心里一跳,根本来不及开口,欧洛丝已经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不远处正向她们跑过来的那个人立刻应声而倒。 响亮的枪声瞬间打破清晨泰晤士河畔的寂静。 欧洛丝眨了一下眼睛,淡然自若的转回身,对远处那些仓皇惊叫的行人视而不见。 安妮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倒地而亡的人,她看到,鲜红色的液体正从他身下缓缓流出。 他死了,欧洛丝杀死了他。 事情的发展快得让人完全无法反应,在某一刻简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但这一切又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安妮恍惚地视线回到欧洛丝身上。 “希望我表达得够清楚了,”欧洛丝漫不经心的举着枪,仿佛她手里拿着的只是一个还不算讨厌的玩具,“现在,请收下你的圣诞礼物。” 她重新把那个小盒子递到安妮面前。 过了几秒钟,安妮终于伸手接过。 “打开。” 安妮深吸一口气,拆开绳结和包装纸。欧洛丝兴致勃勃地看着,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在等着她对礼物的反馈。 玻璃纸包着的是一个边角有些磨损的红色盒子,安妮慢慢打开。 里面居然是……一顶小小的海盗帽。 安妮一眼就认出了这顶帽子,虽然它看起来有些褪色陈旧了。她在圣诞节的时候刚刚看过夏洛克小时候的照片,穿着红色马裤,手举木剑,带着海盗帽的小夏洛克仿佛就站在她眼前。 “你喜欢吗?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安妮心里一沉,抬头看向她。 “当然,你当然会喜欢。因为夏洛克是你的第一选择,不是吗?”欧洛丝也看着她,“即便在那时候,你告诉我,你是为了我而来,你会一直陪着我。可是你的目光还是会不自觉地跟着夏洛克,你从不出现在他和麦考夫面前,但当我无意间提到他的时候,你的眼睛会发亮。就像现在这样。” “你是谁?”安妮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欧洛丝脸上因为这个问题再次露出安妮所熟悉的带点害羞的笑容,但是转瞬即逝,她苍白的脸颊再次回复至面无表情。 “ 分卷阅读124 你知道,我本来想用一个别的名字来跟你认识,‘欧洛丝’这个名字……有点麻烦。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我用假名,你肯定认不出我。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连我的名字也记不起来。” 欧洛丝靠近一步,凑到安妮面前,双眼灼灼地盯住她。 “你甚至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如果你在夏洛克,或者麦考夫面前提起过我——哪怕一次,我们的游戏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安妮愣住了,不是因为欧洛丝的话,而是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安妮刚刚发现,她的眼睛跟夏洛克一样,是非常浅的灰绿色。当他们审视着什么的时候,这双漂亮的眼睛就会变得异常深邃又锐利。 还有她的头发,她怎么能一直没有认真注意。欧洛丝头发的颜色虽然比夏洛克的浅,但也是一样的天然卷发。 还有他们的肤色,都是一种奇异又病态一般的苍白。 “哦,你发现了。”欧洛丝眨了眨眼,开心地看着她,“你看,第三个福尔摩斯,夏洛克完全忘记了我,麦考夫根本不敢提起我。而你……” 欧洛丝没有说完,安妮听到远远传来的警笛声。 欧洛丝也听到了,“看来我们该走了。” “去哪?” 欧洛丝轻笑:“一个没人打扰我们的地方。” …… 第69章 安妮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了小提琴的声音。 她轻轻晃了晃头,伸手摸了摸后脖颈,她晕过去之前,感觉到后脖颈一疼,应该是被注视了什么药物。现在眩晕的感觉还在,过了很久,双眼才能慢慢聚焦。 欧洛丝穿着一身洁净白色,站在她不远处,背对着她拉琴。 安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就像一只巨大的椭圆形盒子,只有其中一面是透明的落地玻璃。这个怪异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正中放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安妮就是在这张单人床上醒过来的。 欧洛丝站在房间中央,一直把一首曲子完整拉完。 音乐声停止。 “你喜欢这里吗?”她背身而问。 “这是哪?” “谢林福德。你离开不久,我被带来这里,一直在这个地方住了……24年。” 安妮闭了一下眼睛。这真是错的离谱。24年?她今年才刚刚21岁,怎么可能24年前认识什么人? 欧洛丝一直背对她而站,直到此刻才转过身。 “你很喜欢夏洛克为你拉小提琴,但是你知道他的小提琴是我教的吗?”她问。 安妮没说话。 欧洛丝不在意地又随意拉了两个音。 “这些不重要,”她握着琴弓侧身,淡然无波的双眸面对安妮,“可是你知道,我的小提琴是谁教的吗?” 安妮看着她的眼睛,那双跟夏洛克相似的眼睛。 欧洛丝和夏洛克相像,可是他们的不同也非常明显。夏洛克同样冷漠傲慢,但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武装在外表其下的温度和人性。 而欧洛丝。她则是完全高高在上的俯视和冷然,如同可以轻易掌控一切的神祗——而且是彻底剥离掉悲悯和感情的神祗。 “你。”欧洛丝注视着安妮,轻轻吐出一个字。 “我不会拉小提琴……” “是吗?”欧洛丝轻飘飘地打断她,“只是现在不会而已。” 她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靠近她问道:“你喜欢我脸上的微笑吗?” 安妮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轻缓,柔和,又有一点害羞,是她们相识之初就让安妮觉得无比熟悉的笑容。 欧洛丝说:“是你告诉我,人们高兴的时候会微笑,伤心的时候会流泪。但有时候又相反。因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 “只是很可惜,你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人们为什么高兴和伤心。你消失了。如果你一直在的话,我也许会愿意告诉你,人一点都不复杂,他们甚至简单到愚蠢。” “你也是人。”安妮抬眸看她。 “不,不,我不一样。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就会知道,我太聪明了。”欧洛丝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自负或傲慢的情绪,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因为太聪明所有才被关在这里?”虽然不知道谢林福德具体是什么,但是很明显,没有人会自愿留在这样一个地方24年。 欧洛丝歪了歪头:“我猜,也许。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为什么。我可以控制甚至重塑人的思想,可是人类的情感有时还是让我疑惑。”她停了一下,又回到安妮的问题上,“也许是因为我淹死了夏洛克小时候的玩伴,或是不小心烧了我们的房子。” 对面的人用那么轻飘的语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安妮努力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但是听到这些,呼吸还是不可避免的停滞了一瞬。 欧洛丝毫不在意地看着她,某个瞬间,安妮觉得她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只有在这一个短促的瞬间,安妮才能从她冰冷的眼眸中感受到一丝温度。 “我知道你的钢琴弹的很好。你愿意为我演奏一曲吗?”欧洛丝突然说。 虽然是询问,但是说完,欧洛丝握着琴弓的右手轻轻抬了抬,几分钟后,落地玻璃正对着的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个身穿制服,警卫模样的男人。他们居然抬着一架钢琴。 安妮震惊地看向欧洛丝——如果她真的是被关在这里,为什么这些看守她的人会听她的话? 欧洛丝把小提琴放在墙角。 “别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安妮。”她宽容又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我告诉过你了,我可以控制和重塑人的思维。我三年前就已经完全掌控了谢林福德,只是外面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大部分时间我宁愿呆在这里。自从吉姆莫里亚蒂死后,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无趣了。” 莫里亚蒂?! “哦,说到吉姆,你真应该谢谢我,亲爱的。”欧洛丝有趣地看着安妮惊讶的表情,“吉姆一直都对你非常感兴趣,他渴望用你来刺激夏洛克。如果不是我,你恐怕已经被拆成一块一块送到夏洛克面前了。” 欧洛丝耸了耸肩:“我猜他大概会一直把你留着,然后每个圣诞节把一部分的你装在包装精美的盒子里,当做圣诞礼物送给夏洛克。吉姆一直为这个想法兴奋不已。老实说,我也很期待。”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那么做?”安妮问。 欧洛丝瞳孔深处似乎透露出一丝迷茫,闪电一样转瞬即逝。 “因为我为你准备了更好玩的游戏。”她最终这样说道。 钢琴被放在安妮面前。 “好了,现在开始你的演奏吧。毕竟,另外两位福尔摩斯 分卷阅读125 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找来这里。”想了想,欧洛丝补充一句,“如果他们没被炸死的话。” 安妮刚刚抬起的手指重重落在一枚琴键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噪音。 “你做了什么?!”安妮紧紧盯着她。 “别紧张,亲爱的。他们姓福尔摩斯,有信心一点。现在,为我弹一首曲子。”说到最后,已经是强硬的命令。 安妮收回视线,细白手指落上琴键,按照她的要求开始演奏一支钢琴曲。 欧洛丝笑了。 “舒伯特。”她闭上眼凝神静听,“你每次想让我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弹这首《小夜曲》。” “我希望它管用。”安妮轻声说。 “当然。”欧洛丝睁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平静无波,“24年前是这样,但是现在听到,只会让我想起,你的不告而别和言而无信!” 她能让我困惑了——可是你看起来跟24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欧洛丝着迷地看着她,“24年了,我从5岁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你,安妮,你没有任何变化。” “我一天一天的看着你——当然不只是我们相约晨跑的那两个月,更早以前,贝克街,你打工的餐厅,还有后来你读书的学校,任何你出没的地方……我观察了你三年。或者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有兴趣掌控谢林福德,因为我得出去看看你。” 安妮越听越心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很好,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想到些什么了是吗?”欧洛丝满意地看着她,“可是,问题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去找我?又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安妮心里也在盘旋着这个问题。如果欧洛丝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 可是,为什么? 安妮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一个让她放弃回19世纪,却选择去了24年前的原因…… 答案几乎昭然若揭。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不顾后果,不计代价…… ……夏洛克。 安妮只觉得掌心一阵锐痛。 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完全无法挽回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这么做。夏洛克也绝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所以,发生了什么?! 安妮紧握的卷头用力到发抖,某种预感,黑影一样笼罩在心头。 …… 欧洛丝的视线落到电脑屏幕的监控画面上,有三个男人,正被警卫带进画面中的房间里。欧洛丝的唇角微不可见地轻轻扬起,声音轻盈的如同耳语。 她说:“现在,我们可以去解开这个谜团了。” ……… 第7o章 安妮清晨出去的时候,夏洛克还站在厨房为她准备早餐。不过是开门关门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谢林福德建在一片孤岛上,她们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外,即是广阔大海。 安妮转头,看着那些水天相接处的厚重云层,巨大的黑云正压城而来。 电脑的监控画面里,华生医生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麦考夫靠墙而立,大英政府一贯从容的自制力看起来正在受到挑战。 只有夏洛克一个人在不停移动。 他正在房间里缓缓踱步,安妮知道,每次他感到焦虑的时候都会这样,虽然他苍白的脸颊还是一样面无表情。 安妮也感到焦虑,身上一阵阵发冷,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 她很后悔。如果她今天早晨没有出门就好了,她应该留在公寓里等着吃夏洛克准备的早餐,她应该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用如同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一般的科研态度准备一份早餐。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安妮却觉得自己像是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 “你现在看着他是什么感觉?”欧洛丝问道。 她们都知道这个“他”指谁。 安妮转头,顿了两秒钟。 “你说他是你哥哥。” “是,所以呢?”欧洛丝反问。 安妮不说话了。这是一个意料中的回答。 云层中有巨大的闪光划过,然后是沉闷的雷声。 欧洛丝说:“让我们先打个招呼。”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一下,安妮接下来很快知道她做了什么。 房间里,夏洛克等人的目光全都看往一个方向,那里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中,夏洛克正在把华生从一片大火中艰难地拖拽出来…… 是篝火节之夜那天的意外。 然后视频画面一转,换成了被困在篝火堆里的安妮…… 监控里,夏洛克的目光狠狠一颤。安妮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颤。 视频还在继续,安妮不用看,也能轻而易举回忆起那天经历的一切。她被压在篝火堆里,直到被浓烟呛醒。她想要呼救,可是哮喘发作后急促又沉重的喘息,让她发出的声音如同小猫一样微弱,那些围在四周欢呼雀跃的人群根本听不到…… 安妮以为自己当时喊的是“救命”,可是现在她听到了,她那么微弱的嗓音,喊的原来是夏洛克的名字…… “……夏洛克……夏洛克……” 那个虚弱绝望至极的声音在封闭的 分卷阅读126 房间里回荡。 夏洛克双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眼前的屏幕,而安妮隔着屏幕,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她看到,他的嘴唇在轻轻颤抖。有一个瞬间,安妮甚至觉得他眼睛里明亮的水光马上都要流出来了。 安妮心里一阵难过。 不要这样,夏洛克。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关掉它。”安妮的声音轻的如同自语。 但欧洛丝还是听到了。 欧洛丝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安妮没有看她。“关掉它,”她声音轻得都要消失了,“求你。” 欧洛丝看着安妮足有半分钟,然后她终于抬手,将屏幕上的画面切断。 夏洛克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的方向停了几秒钟,华生和麦考夫都看着他。安妮也看着他。半晌,他低下头,再抬起时,脸上那些失控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们都喜欢玩游戏……”安妮突然浅浅开口,“好好生活不好吗?” “什么是生活?”欧洛丝面色淡然地看着她,“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也从来没有过生活。小时候,我想让夏洛克陪我一起玩,你告诉我,他是我哥哥,我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他。他会满足我。可是你只是个骗子,你做出承诺,却又自己撕毁它!是你让我看清人的虚伪和懦弱!” 安妮静静看着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我,那我很……” “不需要!”欧洛丝粗暴地打断她,像是害怕她真的开口道歉。她说,“不需要你……” 不需要她什么?还是只是不需要她? 欧洛丝发完脾气,眨了一下眼,喜怒不定的反社会人格又立刻让她和缓下来。她望着安妮莞尔一笑,可就算是她的笑也让人觉得冰冷,是毫无感情的。 “别害怕,”她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句话,欧洛丝重新转向监控设备,再次伸手在控制键盘上敲了一下,她带笑的脸出现在夏洛克等人房间的电视屏幕上 “he11o,哥哥们。”欧洛丝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夏洛克、麦考夫和华生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安妮在哪?”夏洛克直接问。 “这真是太让人伤心了,”欧洛丝说道,只是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伤心的情绪,“24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我亲爱的哥哥,我以为至少会收到一声问候。” 夏洛克抿了抿唇,没说话。 “但是没关系,我不介意。到这来,亲爱的,”欧洛丝冲安妮轻轻招手,“对你的夏洛克打声招呼。” 安妮靠近一步,出现在屏幕画面内。 “你还好吗?”夏洛克静静看着她问。 安妮唇角微弯,轻声说:“我很好,夏洛克。” 欧洛丝的指甲尖突然在她手背上用力划了一下,疼痛传来,安妮没出声,但下意识皱紧眉头。 夏洛克立刻注意到她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安妮侧头看了欧洛丝一眼,后者挑眉轻笑,如同恶作剧得逞的捣蛋鬼。 不过一两秒钟,安妮移开视线,把搭在桌面上的手收回来,重新看向夏洛克,没什么说服力的软声说:“没什么。” “ok,ok……”欧洛丝冷冰冰的打断,“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的游戏想开始了,毕竟我已经等了——抱歉,我需要计算一下,”她停了一瞬,然后恍然大悟一样,睁大眼睛说,“哦,24年了!” 没有人开口,监控画面内外只响着欧洛丝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空洞。 欧洛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掌控着这座小小的孤岛。她伸手拿起一个遥控,漫不经心地按下按键。 屏幕上立刻亮起三个被分割开来的不同画面。 安妮随着欧洛丝的动作抬头,立刻感到一阵手脚冰冷。 三个画面上的人依次是哈德森太太、玛丽和茉莉。她们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哈德森太太正在221b的公寓里快乐地打扫卫生,已经怀孕七个多月的玛丽靠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看书,茉莉正在自己的住所悠闲的泡茶…… 这个世界上所有对她和夏洛克来说无比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了。 安妮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来。 经历了这么多,安妮如果说自己猜不到欧洛丝想要做什么是假的,可是没人能习惯这些,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面对一样艰难。 安妮突然之间为夏洛克感到异常难过,因为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施救的人。他有一颗强大又柔软的内心。 “哦,亲爱的,”欧洛丝突然伸手摸了摸安妮的脸颊,“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悲伤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这只是个游戏。” 安妮沉默着,沉默着。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深深知道,任何单薄的话语都不可能对她面前的这个人产生影响。 直到这个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不要这么做,欧洛丝。” 这是安妮的声音,清淡,柔和。可是这句话却不是她说的,因为她紧抿的唇角动都没动一下。 身后的落地窗映着半格天空,持续的闪电在厚重黑云间划过,一场冰冷冻雨终于淅沥而下。 守在欧洛丝身边的警卫全都惊慌失措地端起武器,瞄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闯入者。 “噢,he11oeveryone!”这是……博士的声音。 安妮纹丝不动。 欧洛丝也像是瞬间被定住了,她的视线仍然凝在安妮脸上,可是目光却仿佛穿透她,看着别的什么地方。 半晌,欧洛丝无声地勾起唇角,瞳孔深处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芒。 她说:“你终于出现了。” 身下的转椅随着她的动作转向一个方向,欧洛丝笑容满面地看着博士——身边的那个人。她双眸最深处的光芒又亮了一层。 “我知道你会来,”欧洛丝轻盈的嗓音喊出一个名字,“安妮。” 周围那么静,几乎能听到硕大的雨点被海风吹着扑打到玻璃窗上的声音。 安妮知道,欧洛丝不是在叫她。 终于,安妮也慢慢转过身,望向那个方向。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可是真的看到时,她的大脑还是空白了一瞬。 神秘博士的蓝色警亭正醒目的矗立在不远处,警亭前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神秘博士,另一个…… 另一个人,瘦削柔弱,金色的头发比安妮的长一些,可是除此之外,她们所有的地方都一模一样,只是她看起来更沉静柔和。那种静,是要经历过漫长岁月才能淘洗出来的,可是她明明看起来就是安妮21岁的样子。 在这个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安妮和那个人静静对视。 对面的人,突然轻轻 分卷阅读127 笑了一下,一个浅淡静默的微笑。 奇迹般的,安妮立刻被安抚了,紧绷的情绪松弛下来。就像她真实的听到对方的声音,她在告诉她,别害怕,没事了。 然后,安妮就相信了。 几乎瞬间,安妮无比确定,对面那个人就是她,另一个她。 安妮不知道这个自己做过些什么,经历了什么,可是在心里确定的一瞬间,安妮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涕泪的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在眼眶中汇聚。 因为对面那个“她”,看起来那么沉静,那么……疲惫,仿佛只是时空无意间倒映在水面上的浅淡光影,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她”很累很累,可是那些未竟之事拖拽着“她”,让“她”无法获得片刻休息。 安妮听到“她”叹息一样说:“对不起,欧洛丝,我来晚了。” 这个道歉没有被打断,欧洛丝静静地听她说完。安妮于是知道,欧洛丝一直等着的、需要的道歉,是这个。 静了足有一分钟,转椅上的人突然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她边笑边说:“你看,人类的虚伪在你身上展现得多么淋漓尽致。人们总是喜欢这样,先做错事,然后轻飘飘地说一声对不起。好像一切都能够挽回一样。” 欧洛丝晶亮的眸子遗憾地看向“她”,“既然不能挽回,你说,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但相比这些,其实我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欧洛丝的身体陷在椅子里轻轻旋转,语调轻盈又随意,“我一直在想,24年前你为什么出现?但答案其实非常简单不是吗?是因为他——你的夏洛克,我猜对了吗?” 转椅骤然停下,欧洛丝慢慢坐直身体,眼睛里的亮光一点一点转为沉寂,最后那双眸子仿佛布满黑云,就像她的眼睛里也正在下着一场冻雨。 她冷冷诘问:“你的夏洛克死了,是吗?而且是我杀死了他。所以你才会回到24年前,你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救他,是吗?” …… 第71章 “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是第一次见面时,安妮对5岁的欧洛丝说的话。 当时欧洛丝一个人坐在福尔摩斯家的老宅——马斯格雷夫庄园前面的草坪尽头,远远看着夏洛克和他的“红胡子”一起玩海盗游戏,她也想玩,可是无法加入进去。 安妮就是在这时候毫无征兆的出现了,然后笑意柔和地说了那句话。 那天,她们一起在那颗山毛榉大树下坐了一下午。安妮偶尔说几句话,欧洛丝除了一开始用那双被称赞的漂亮眼睛扫了她一眼,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离开的时候,安妮画了一幅小画送给她。 欧洛丝把这幅小画压在枕头底下,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平静地拿出来看了看,然后确定,那个人并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从那以后,欧洛丝每次落单的时候,安妮就会出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冲她伸出手,说:“我的名字是安妮德波尔,你可以叫我安妮。” 安妮德波尔,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安妮教她画画,还教她拉小提琴。 她告诉她:“我认识一个拉小提琴特别好,特别温暖的人。你们很像。” 但是安妮的小提琴拉得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糟糕,欧洛丝学得很快,没多久就超越了她。 安妮赞叹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其实我钢琴弹得更好一些,有机会弹给你听。” 这句承诺,欧洛丝等了24年。 安妮陪伴了她七个月。 欧洛丝永远记得她脸上轻柔的笑意,她说话的声音,阳光撒下来,透过层层山毛榉叶片,落在她金色的头发上,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扰她的宁静。在她身边,欧洛丝也总是变得很宁静。 安妮消失后,欧洛丝坐在树下等了她一个月。 就像她们第一天遇到的时候那样,欧洛丝远远看着夏洛克和“红胡子”一起玩海盗游戏。 5岁的欧洛丝不明白,这么久了,同一个游戏他们为什么不觉得厌烦。她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朋友消失了,夏洛克的还在…… 当草地上落满金色的山毛榉落叶时,欧洛丝面容平静地把她和安妮一起画过的画全烧了,还有那棵古老的山毛榉树,还有整座马斯格雷夫庄园…… 纪伯伦说,不要因为走得太远,忘了我们为什么出发。 “安妮”真的走得太远了,而且也走了太久太久。但是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为什么出发。 欧洛丝说得很对,夏洛克死了。这对安妮来说是最黑暗的噩梦——不论是现在的她,还是过去的她。 “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将我们分开。除了死亡。” 当夏洛克说出这句话时,“安妮”没有立刻察觉到其中蕴含着某种不祥。直到这种不祥血淋淋的摊开在她面前。 欧洛丝的话里有一句是错的,她并不想杀夏洛克。她爱夏洛克。从小就爱。她是要杀“安妮”,可是夏洛克挡下了那颗子弹。 那不是夏洛克第一次中枪,可是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安妮”也没有。他死在抢救室的病床上。 “安妮”在夏洛克冷掉的身体旁边,抱着他躺了一夜。 所有人都担心夏洛克的死会彻底毁掉她,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她完全不接受夏洛克的死亡。 她要把他救回来。 她遇到因为tardis损坏被迫滞留在这个地球上的神秘博士。这是“安妮”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看过《蝴蝶效应》吗? “安妮”就像这部电影中的男主人公,一次次回到过去,妄图改变一个已经既定的结局。 博士说过,他的原则是只观察,不插手其他人和其他星球的事情。这并不是一句空话,除非这个星球正受到来自其他外星球文明的侵犯。他保护的是整个银河系的安全和平衡。 每一个巨大的后果,都是由细小的前因所决定。时间往往有其既定的轨迹,强行扭转,只会带来更糟糕的结局。 “安妮”已经不记得,她一共面对了几次夏洛克的死亡。她不想记住这些事情。本就不够坚强的心脏,被生生扒开,连着血肉拖出来,在荆棘丛中一次次洞穿…… 在她彻底崩溃之前,博士决定把她送至24年前,一切还未开始又即将开始的地方。 欧洛丝并不知道,“安妮”陪伴她的那七个月,也是“安妮”自我疗愈的七个月。 那样的安静祥和,已经离开“安妮”太久了。夏洛克死后的这段时间,她几乎完全陷入执拗的疯魔。 29岁的欧洛丝杀死了她的夏洛克,可是“安妮” 分卷阅读128 却无法将那些绝望的情绪带到5岁的欧洛丝面前。 “安妮”第一次看到小小的欧洛丝一个人坐在树下时,就知道了,这是一个那么孤独的孩子。孤独又迷茫。 小欧洛丝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飞机玩具,用不属于她年龄的沉静目光望着不远处的夏洛克…… 是的,还有夏洛克……6岁的小夏洛克,不再只是一张老旧照片,他带着海盗帽,那么鲜活地奔跑在“安妮”面前。 或许对欧洛丝来说,是“安妮”抢走了属于她的夏洛克,她要把哥哥夺回来,所以要让“安妮”消失,就像她让维克多消失一样。 “安妮”一直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整整三天,才理清所有思绪,调整好心态,出现在欧洛丝面前。 是,一切巨大的后果都由细小的前因所注定。她要改写这个“前因”。 “安妮”曾经说过,傲慢任性的夏洛克就像她小小的孩子,现在她面前真的有这样一个孩子了,她把所有的耐心和细心都给了欧洛丝。 她不止教欧洛丝画画和小提琴,还教给她普通人的情感。 “安妮”把自己所有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展示出来,让欧洛丝感受。她鼓励她去和夏洛克玩耍,鼓励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安妮”的温和和柔软完美包容小欧洛丝的冷漠和冰冷。 “安妮”几乎成功了,欧洛丝开始和她交谈,允许她摸自己的头发,有一次小小的欧洛丝还假装无意的牵了“安妮”手,那天分别的时候“安妮”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女孩也没有拒绝…… “安妮”真的几乎就要成功了,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意外的话…… 玻璃窗外的雨势渐小的时候,“安妮”停止了回忆。 所有人都怔然而立。 只有“安妮”依旧平静无波,她回忆这些时,脸上已经没有明显的痛苦表情,只剩下淡淡的惆怅和孤寂。 她就像一位已经走过一切的老者,站在道路尽头,回头看,那些路途,有曲折、泥泞,也有平坦顺遂,有荆棘丛生,也有风景如画。无论什么,都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虽有遗憾,但已尽过全力。 巨大的酸涩从鼻腔内缓缓涌出,安妮愣愣看着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细白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 夏洛克死了……只是这个可能就让她无法接受,而不远处的那个“她”,另一个“她”却已经切实地经历过了,而且经历了数次…… “她”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的。 但当一切真的发生,也只有拼力承受。 这一刻,安妮只想走过去,走到“她”面前。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许什么安慰都没有用,可是她只想离“她”近一点。 那是她自己啊!只有安妮真正明白,“她”那么云淡风轻的说着的一切,曾经是怎么样的锥心之痛! 可是,安妮刚刚一动,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手拉住她。 安妮回头,看到夏洛克正站在她身边,她甚至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他刚才是不是也听到了,听到他…… 夏洛克抓着她的手腕,修长幽深的眼眸在她手背的一道红痕上一闪而过,然后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安妮一怔,转头,看到欧洛丝正静静望着对面那个更加沉静的“安妮”。 是啊,眼前的这一场危机还没有解除。 半晌,欧洛丝冷冷说:“你撒谎,你知道……我永远不会……” 她没有说完,但“安妮”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永远不会伤害她,更别说杀她——虽然她并不原谅。 “我知道你不会,”“安妮”说,眼中闪动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轻和,“可是欧洛丝,上一次,你还不认识我。” 欧洛丝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蓦然笑了。 “所以,你承认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洛克,你施舍给我的那些时间和感情,都是别有目的!” “安妮”慢慢摇头,声音低柔。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欧洛丝。我确实是因为夏洛克才回到24年前,但这并不表示,我当时许诺留下来陪你的承诺不是真诚的,也并不代表我给你的爱和时间是虚假的。我是真的想那么做。” “又一个谎言!”欧洛丝的指控中有一种执拗的坚持,“你离开了!” “安妮”像是很疲惫似的叹息了一声。 “是的,我离开了。我很抱歉,欧洛丝。”她的声音变得更加低缓,“对你来说我离开了24年,但对我来说,那是一段更加漫长的时间。” “安妮”停了几秒钟,目光也变得悠远。 “我没有离弃你,欧洛丝。我被……卷入了时间裂缝。” 欧洛丝一怔。 安妮的指尖也猛然一跳,一阵温热瞬间盈满眼眶,夏洛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安妮”又停了一会儿,仿佛这些回忆让她有些疲累。 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静静说:“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那了,一个永远静止的空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死了,而在后来的漫长等待中,我真希望自己是真的死了……” 这一次,她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安妮和欧洛丝都用一种无法言说的目光看着她,尤其安妮,她觉得自己眼睛里的温热完全控制不住了。 夏洛克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只有安妮感觉到,他抓着她手腕的大掌越来越用力,最后都有些发疼了,但她什么都没说。 “安妮”察觉到,微微笑了一下。 “你们看起来像是要帮我大哭一场。”她笑着说。 安妮心里更加难受了。 欧洛丝则是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安妮”继续说下去:“幸运的是,后来博士找到了我,我才知道……我在那里被困了……36年……” 整个房间变得更加安静了。有潮湿的气息透过玻璃缝隙被海风吹进来。 “欧洛丝,”“安妮”最后说,“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博取同情,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离弃你,从来没有。” 欧洛丝长久沉默下来,她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了。 没有人打扰她。 半晌,欧洛丝浅浅的瞳孔动了一下,她注视着“安妮”那张与24年前毫无变化的脸,轻声问:“今天如果不是为了他们,你会出来见我吗?” “安妮”说:“会。” 欧洛丝不再说话。 “安妮”突然提步向她走过去,一直走到她面前。 欧洛丝坐着没动,仰头看着她。 这一刻,“安妮”猛然觉得,在她眼前的还是那个5岁的小女孩,仰头注视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疏离、迷茫,和掩藏 分卷阅读129 起来的渴求。 “安妮”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欧洛丝,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欧洛丝只是看着她。 “安妮”凝视着她的眼睛,说:“我就要走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欧洛丝平静冷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怔忪。 “去哪?” “跟我一起回19世纪。” 众人皆惊。自始至终,只有知晓一切的博士安静镇定。 “安……”安妮想开口叫“她”。 却被欧洛丝的轻笑打断。 “你想带我走,是因为你试过无数次,只要我在,夏洛克就可能会死,是吗?”欧洛丝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与“安妮”齐平,“所以你要把我彻底带离他的世界,你在保护他。” “安妮”没有否认,静静点头。 “是。” 欧洛丝看着她。 “安妮”也看着她。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原因。我带你走,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即便没有这一切,我还是会想带你走,欧洛丝——如果你愿意的话。” 一直和华生站在一旁的麦考夫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安妮’……”但只说了这一句,对上“安妮”转过来的目光,一向沉稳的大英政府瞬间语塞。 “安妮”明白他的意思,轻声说:“我知道欧洛丝处在你的‘保护’之下,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麦考夫,我知道欧洛丝的能力,我会管束好她,也会照顾好她。希望你能同意。” 像两个大家长在讨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欧洛丝轻轻哼了一声,有些高高在上的藐视:“我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 “安妮”弯了一下唇角,又看向麦考夫,微微一顿:“如果你需要通知你们父母……” 欧洛丝淡然打断:“不需要。” “安妮”不再说什么。她和欧洛丝都知道,这表示一个肯定的答复。 “安妮”看着麦考夫。半晌,后者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谢谢。”“安妮”说。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看向安妮和夏洛克的方向,脸上的平和在扫过夏洛克时,出现一瞬间的凝滞。 安妮一直在等着“她”,可是“她”终于看过来的时候,她却又根本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神情面对。 “安妮”的目光在夏洛克脸上轻轻扫过,最后停在他身边那道瘦弱的身影上。 “她”看了她几秒钟,然后轻声说:“过来,安妮。” 安妮慢慢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对面的人,是另一个“她”,可是这一刻,被“她”那么寂然的目光望着,安妮觉得自己像是面对着一位阅尽沧桑的长辈。 安妮听到“她”用那么熟悉的嗓音说:“我已经在那个时空裂缝里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时间渐渐都失去了意义。所以,真的安妮,不要伤心,因为不管是分离的悲伤还是遗憾,在无尽的时光里,都已经淡化了。” 是吗? 可是安妮不相信。 她说过,所有的害怕加起来,都没有离开夏洛克这件事更让她恐惧。 这也是“她”说过的话。 她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安妮一点都不相信,不管“她”表现的多么平静,多么淡然,她都不相信。 “她”用尽了一切力气去救她们的夏洛克,现在“她”终于成功了,也终于彻底失去了他。 安妮不能让“她”这么做,她甚至没有资格让“她”这么做。 看出安妮的想法,“她”抬手,阻拦住她未出口的话。 “不要伤心,安妮,我就要回家了,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回家。我们都各自得到了一部分圆满,又各自留下一部分遗憾。但这就是生活,不是吗?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还有达西和乔治安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笑起来:“你看,我说过了,这一次,幸运之神站在你这边。” 安妮喉头一阵哽咽,那个幸运签语,原来是“她”送给她的。 安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微笑着站在那里,那么疲惫,那么遥远,又那么……孤独。那是她,另一个她…… 可即便“她”就站在面前,安妮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 “夏洛克……”安妮下意识去找他的手,“你抱抱‘她’,夏洛克,求你了,抱抱‘她’!” 但在夏洛克剔透沉重的凝视下,“安妮”却缓缓摇头。 他的眼睛还是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漂亮,如同一片清浅碧湖,倒映万千星辰。 “她”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想最后摸摸他的脸颊和头发,但最终还是忍住。 “没关系,夏洛克。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现在真的很高兴。因为留在我最后记忆中的,不再是你的死亡。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而且我知道,你会很幸福。”她平静而低柔的嗓音说,“现在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海面上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深浓的夜空中看不到月影,也没有一丝星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时空黑洞。 安妮突然想起夏洛克他们从19世纪离开时的情景,那时候帮助他们的人是奇异博士,所有人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进那个火花四溅的传送门。 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情,恍如隔世。 安妮再也想不到,三年后,终于有机会回家了,可是回去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蓝色警亭的门在眼前慢慢闭合。这是一个无需告别的告别,因为“她”离开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几秒钟后,那个神奇的蓝色警亭的门突然又被人拉开,从里面探出一张笑脸。 “我只是问一下,”神秘博士探着半个身子,笑意满满地看着安妮,“也许你们想搭顺风车去道个别?” …… 第72章 在安妮和夏洛克从19世纪返回伦敦两周后,华生首先察觉到了夏洛克的异样。 当医生把心里的猜想告诉安妮时,她愣愣的站了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华生医生看着她,思考了片刻,然后说:“我想这并非一件坏事,你知道,在以前的案件中夏洛克只要兴奋起来就会太过冲动,他从来不避讳与罪犯正面冲突,这其中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我时常为他的安全感到忧虑,现在这样也许……” 医生没有说完,显然,他也为夏洛克的突然转变感到不适。 安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要想一想。” 这几天安妮从学校回到贝克街时,总是看到夏洛克穿着他的蓝色睡袍躺在客厅尽头的长沙发上,有时拿着两张报纸,有时干脆盯着天花板发呆 分卷阅读130 。 如果不是华生医生的提醒,安妮确实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因为以前夏洛克也经常好几天不出门,但那通常是没有让他感兴趣的案件时。 可是华生医生说,这些天不断有委托人上门,有几个案件连医生都看出夏洛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最后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甚至连带着案件上门求助的雷斯垂德探长都未能幸免。 夏洛克三天没有案件就能对着墙壁开枪,而这次,他却把所有案件都推开。 华生不禁感到疑惑,但也不过片刻,转瞬就想明白了。 安妮也是一样。 她知道夏洛克为什么这么做。 在安妮心里,或者说,在所有认识夏洛克的人心里,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更像一种符号,他天然的就跟所有离奇的案件联系在一起。 安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侦探这份职业产生动摇——虽然这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兴趣,而非职业。 安妮又想起华生说的那句话——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 一路思考着,回到贝克街的公寓。 通常安妮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的时候,夏洛克就能分辨出来,但显然他今天被另外的事情分了神,直到她推开二楼客厅的门,侦探先生才瞬间回神。 那把委托人专用的木椅上正坐着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安妮进来之前,他正在和夏洛克交谈。 此时,福尔摩斯侦探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将西装扣好,毫不留情地对他的委托人说:“出去!” 无辜的委托人看起来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直接粗暴的打断:“无聊!完全不感兴趣!马上离开我的公寓!”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刚才还……” 夏洛克直接走过来赶人,然后“砰!”一声,将客厅门重重关上。 安妮站在客厅中央看了他一眼,福尔摩斯先生咳了一声,神情间居然有些可爱的心虚。 安妮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你想谈谈吗?”安妮轻声问他。 “什么?”夏洛克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瞥了她一眼,决定装傻。 安妮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看了他几秒钟,最后双手从他胳膊下面伸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夏洛克抿了抿唇,抬起胳膊,也环住了她。 真好啊!脸颊能感觉到他真实的体温,耳朵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可是她从来不愿意他做任何妥协,哪怕是为她。 “别有那些愚蠢的念头,安妮。”夏洛克再次看穿她的心思,刚才还装傻拒绝交谈,现在却又忍不住开口。“我从来能够分清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什么都没有放弃,只是在选择一样更贵重的东西。” 安妮停了几秒钟,然后说:“如果我足够诚实的话,夏洛克,我得说,你以前做的事情,确实让我很担心。”安妮说的很慢,却很坚定,“但是我并不想让你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对我来说,你能够开心和你的安全一样重要。你明白吗?”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 他以前说,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将他们分开。除了死亡。 可是夏洛克绝没有想到,安妮会那么不计后果的救他,哪怕是面对死亡都不放弃。 夏洛克从没害怕过死亡,甚至因为他偏爱刺冷漠,言语傲慢,但另一个“安妮”的出现和“她”做的事情,对夏洛克的震动是天翻地覆的。 他之前觉得自己已经清楚感受过安妮对他浓烈的情感了,却原来,这些无法具象的情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剧烈的多。 安妮拥抱着他的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你会尽量避免让自己涉险。当你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脑用于破解那些难题时,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能分出两分精力来考虑你和约翰的安全。你能答应我吗,夏洛克?” 夏洛克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安妮靠在他胸口轻笑,又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你应该做的是亲我一下,然后说,你答应。” 夏洛克把她拉开一些,双手捧住她的脸,真的听话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照着说了一遍:“我答应。” 安妮一笑。 夏洛克柔软微凉的双唇又落下来,落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上,然后是脸颊,额头,鼻尖,眼睛…… 一开始是非常纯洁柔和的轻吻,像是刚刚探出云头的晨曦,淡淡的温暖,但日光慢慢升至头顶,变成晃晃烈日,温暖的触碰变得热烈起来…… 安妮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但却没有阻止,这立刻让夏洛克受到鼓舞,灼热的呼吸烧着一般吹拂到她脸上…… …… 这天晚上,安妮几乎快天亮时才得以获得睡眠时间,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夏洛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嫁给我,安妮。” 安妮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一下。 “你失忆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她软软的呼吸就在他耳朵边,小声取笑他,“你已经求过婚了,而且我也答应了。” “嗯,”夏洛克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她:“我说,现在就嫁给我。马上。” 静了两秒钟,安妮睁开眼,睡意散尽。 床头昏黄的灯光照过来,他的瞳孔中像是燃着一簇小小火苗。 他们离得那么近,这让安妮几乎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就侧躺在她身边,面对着她,乱蓬蓬的卷发扫到她的额头,目不转睛凝视她的目光异常专注,仿佛在等着一个最为至关重要的回答。 “现在?”安妮问。 “现在。” “好。”安妮答应地毫无停顿。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都不再说话。安妮重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夏洛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安妮。”低沉悦耳。 安妮答应了一声,没睁眼。 卧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没过几分钟,夏洛克再次开口,又叫了一声:“安妮。” 安妮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他根本没睡,正分外精神地眨着眼看她。白皙的脸颊压在枕头上,身后台灯在他脸上照出好看的光影。 安妮伸手把他散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露出他英俊的眉毛,细细手指在他眉骨上温柔地摸了摸。 福尔摩斯侦探乖乖躺着,像一只难得温顺的猫, 分卷阅读131 任由主人抚摸。 “睡觉,夏洛克。”安妮轻声说。 夏洛克唇角终于缓缓缓缓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长长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开心是什么? 开心就是,没有什么话说,但就想不停叫你的名字。 第73章 沈从文先生说,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 但也是在沈从文先生写给爱人的这封情书中,他同样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在上一世的时候,安妮非常喜欢这位作家的文字。 如果在脆薄的生命中,我们也幸运的遇到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爱上这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最美的一句话,大概就是—— 我们结婚吧。 不是以后,不是当做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提前订好的哪一天,而是现在,马上,只要你开口,我就立刻答应。 …… 按照福尔摩斯侦探的想法,他第二天就想拉着安妮找到一个教堂,逮住一位神父,为他们主持婚礼。 并不是仓促无礼,而是迫不及待。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一秒都不能久等。夏洛克甚至对数月前那个求婚时的自己极其疑惑不解——那时候他居然等了这么久,而不是立刻拉着点头答应的安妮奔向教堂,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但福尔摩斯侦探的兴奋很快被妈妈的一通电话浇熄了。 远在乡村的福尔摩斯夫人郑重表示,夏洛克和安妮的婚礼,她和老福尔摩斯先生必须出席,否则夏洛克就再也别想回家过圣诞节了,但安妮可以。 上帝知道,在老福尔摩斯夫妇看来,这大概是他们有机会可以参加的唯一一场福尔摩斯家孩子的婚礼,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对于福尔摩斯家另一位成员,两位老人直接忽略了。 被妈妈教训了一顿的夏洛克愤而挂断电话,然后马上打给某位大英政府。 “你居然向妈咪告状,麦考夫。你的年龄是和体重成反比的吗?” 手机另一端的大英政府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应该感谢我,亲爱的弟弟,不然你可以试试瞒着妈咪自己去结婚,她一定会每个圣诞节把这件事拿到餐桌上抱怨,直到你宁愿失去自己的听力。” 夏洛克停了一下,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麦考夫说的很对。 大英政府先生立刻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对着听筒轻轻笑了一声,“youaree1e。”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福尔摩斯侦探哼了一声,冷冷说:“我没有邀请你,你千万别来……” 路过的安妮直接从他手上把手机抽走,笑着对另一边的大英政府说:“你别理他,麦考夫,你知道他一定希望你能来……” …… “是的,你知道我和夏洛克的朋友都不算多,但有你们到场就够了……”安妮边聊边慢慢走开。 …… “……蜜月的地点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推荐吗?不过我担心度蜜月对夏洛克来说也许是酷刑。” …… “好,谢谢。” 夏洛克就眼睁睁看着,麦考夫和安妮毫无营养的聊了十分钟。对别人来说,十分钟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日理万机的兄长来说,十分钟都足够改变整个欧盟或北约的局势了。 福尔摩斯侦探突然对他以后在家里的地位,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不管怎么说,夏洛克和安妮突然决定结婚,让所有人都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 玛丽还有一个月生产,却挺着大肚子,坚定表示要陪安妮去挑选婚纱。 安妮赶紧拉住这位坚强果决的退役特工,告诉她,婚纱已经买好了。 安妮带玛丽去看,在楼下画室的画架旁边,正静静挂着一袭白色婚纱。 玛丽一眼认出,正是安妮曾在o1isa婚纱店试过的那件。 “夏洛克买的?”玛丽笑着问。 安妮点头,也轻轻笑起来。她甚至不知道夏洛克什么时候买回来的,她今天一早,推开画室的房门,这片轻盈白色就撞进了眼睛里。 安妮就站在门口,一直一直看了那片白色很长时间。 夏洛克……他庞大的记忆宫殿中从来没有地方存放那些浪漫点子,但他却每每能凭着本能做出让人心暖又感动的事。 遇到他,爱上他,何其有幸。 婚礼最终定在两周之后,因为一切从简,也并不觉得太仓促。 那天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轻轻柔柔地照下来,温暖舒适。 伦敦市郊一座白色的小教堂,安妮选的。参加婚礼的宾客只有夏洛克的父母和他们各自的朋友,整个婚礼很简单温馨。 安妮虽然和夏洛克住在一起,但几天前她已经从夏洛克卧室搬回一楼的画室。安妮和夏洛克并不在意这些,但哈德森太太非常坚持,安妮只好照做。 婚礼前一天晚上,安妮没有太多紧张的感觉,只是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不自觉开始回想她和夏洛克认识到现在经历的种种,整个人慢慢变得和夜色一样寂静。 就是在这个时候,安妮听到了熟悉的小提琴声。 门德尔松的《e小调》。 安妮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笑来。 他也睡不着。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是他在19世纪221b的公寓里为她拉琴;也是她来到21世纪的第一个夜晚,他站在二楼客厅的窗前为她拉琴;是她生病后,他陪着她,不厌其烦地为她拉琴;是圣诞节,他站在漫天落雪的贝克街头为她拉琴,白色雪花落在他的头发肩膀,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是在华生和玛丽的婚礼上,他为她拉琴,隔着重重人群和她对视的目光像星辰一向璀璨明亮…… 他把她从孤独恐惧中拉出来,他对她说,在这里好好生活。他喜欢把她的手装在自己口袋里,拉着她走在伦敦每一条街道上,他在圣诞节夜晚偷偷帮她堆雪人,他为了她学会中文,他记得她所有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和食物,他为她做早餐…… 她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她当然没有任何紧张、害怕或者不确定,因为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的爱人。 安妮突然无比肯定,这一刻,夏洛克正在跟她回忆着同样的事情。 这些温暖的记忆,一直跟着安妮一起走过那条红毯,走向红毯另一头静静等着她的那个男人。 虽然已经看过她穿这件婚纱的样子,但是安妮微笑着向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夏洛克还是有些失神。 安妮猜得很对,昨天晚上——甚至直到今天早晨,夏洛克一直在回忆那些 分卷阅读132 他们共同的经历。不同的是,他翻阅的更加仔细,他可以把他记忆宫殿的大门逐一打开,小心翼翼把每一帧画面拿出来,她的一抹笑,一个表情,他都可以反反复复细看良久。 教堂安静祥和,瑰丽的彩画穹顶下,她脸上的笑还是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轻软安宁。 麦考夫站在夏洛克旁边,看着他脸上紧绷神情,闲闲说:“放轻松,夏洛克,你至少应该在今天露出些笑容。” 福尔摩斯侦探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很放松。” 麦考夫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 夏洛克低了一下头,又抬起,还是那么专注地看着她,但脸上真的露出了些笑容。 那些曾被他嘲讽过的结婚誓言,这次他充满耐心的听着神父念完,然后淡然又坚定地说出那三个字:“yes,ido。” 安妮相信,她看到夏洛克的眼角红了。他帮她带上戒指时,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安妮笑着看他,他低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就轻轻盖住眼睑,她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和苍白的下巴。 在安妮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倾身过去,在他低垂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旁边的神父和观礼的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因为神父还没有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哦,是的,即便宣布,也是新郎亲吻新娘。她可真是一位不矜持的新娘。 但是这一刻安妮和夏洛克都没有听到旁人的笑声,他们抬头注视着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最明亮的闪光。 然后他俯身过来,微凉的双唇压住她的,他那些压抑着的战栗和微颤就通过的手指和亲吻传递给她。这一切都让安妮觉得,他们就像那个圣诞夜,面对面站在雪原中央,冷得瑟瑟发抖,瞬间都变得疑惑而微妙。 但这所有人里,不包括夏洛克。 侦探先生本人一点没看出什么相似,甚至他都没觉得这孩子那句“妈咪”和“爹地”跟他和安妮有任何关系,视线在小男孩身上一扫而过,大长腿一迈,就预备带着安妮继续往前走。 当然是没走成的。 因为那个萌化了人的小男孩直接蹬蹬蹬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安妮的腿,然后仰着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又萌萌哒叫了一声:“妈咪!” 这回终于成功引起了福尔摩斯侦探的注意。 情况有些复杂,老福尔摩斯夫妇已经开始疑惑的发问了。 “这个孩子是……” 问得犹犹疑疑,心里有怀疑,却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小男孩看起来至少五六岁了。五六年前,安妮还未成年啊……如果那时候就有了孩子,那夏洛克岂不是太……禽兽(?)了些…… 福尔摩斯侦探完全没理会母亲的内心戏,面无表情把安妮从小男孩手里抢过来。 妈咪被抢走,小家伙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大大的眼睛眨了两下,一言不发地望着夏洛克。 “雷斯垂德,”侦探先生直接喊人,“看来你们苏格兰场又有‘大案子’了——这里有一个走失的小不点。” 雷斯垂德探长走过来,看了看只到他腿弯的小男孩,又转头看一看夏洛克。 要是谁告诉他这不是夏洛克的儿子他都不相信。 偏偏这时候,小家伙又说话了,漂亮的浅绿色眼睛对着雷斯垂德弯了弯,乖巧礼貌地喊人:“格雷格叔叔。” 给场花探长激动的——“小夏洛克”居然叫对了他名字!老天!这么聪明的儿子,除非疯了才会有人不认! 一秒倒戈的雷斯垂德探长谴责地看向某个挺拔瘦削的身影。 夏洛克用看傻瓜一样的眼光看了探长一眼,有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邀请这个家伙参加婚礼。 但即便没有探长,还有别人,比如,老福尔摩斯夫妇。 那个“狡猾”的孩子已经转移目标,对着旁边的老福尔摩斯夫妇,干净清脆的嗓音叫了一声:“爷爷,奶奶。” 噢!两位老人立刻被暖化了。 福尔摩斯夫人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小卷毛,温和地问:“亲爱的,你是不是迷路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点了点:“嗯。到这里的路我还不熟悉,找了很久才找到妈咪和爸爸。” 福尔摩斯夫人不确定地指了指安妮和夏洛克:“你说,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 那颗顶着可爱卷发的小脑瓜更加用力地点了一下,这次还不忘说出最有利的证据:“我的爸爸妈妈叫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安妮德波尔。” 老福尔摩斯夫人站直身体,一脸严肃地看向今天的两位新人。 再次无言以对的安妮和夏洛克:“……”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西边,天际只剩一线余晖。 晚上还有婚宴,来不及回贝克街,华生在安排婚宴的酒店里找了一间房间,作为大家的临时落脚点。 安妮和夏洛克心里有隐隐的怀疑,只是并不确定。华生和麦考夫也是一样。不过之前连“两个安妮”都有了,就算现在有一个未来的儿子跑过来喊“爸爸妈妈”,好像也没那么奇怪……吧。 但老福尔摩斯夫妇毕竟什么都不知道,夏洛克找了个理由让哈德森太太把两位老人暂时支开了。 现在,偌大的房间里,或坐或站,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面容清冷,审视的视线锐利疏淡。 这样的冷漠倨傲在夏洛克是常见的,但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安妮都有点担心他会把小朋友吓哭。 但事实证明,福尔摩斯家的基因不分年龄大小,同样强悍而与众不同。 分卷阅读133 小朋友不止没哭,还异常坦然镇定,一点没被夏洛克冷冰冰的态度吓到,察觉到安妮的视线,还转过头给了她一个格外暖心的笑容。 真的……太可爱了。 虽然安妮对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异常震惊,心里也是疑窦丛生,但小孩子这种生物大概就跟喵星人一样,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征服世界。 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夏洛克终于开口了。 “名字。” “摩西福尔摩斯。” 小男孩就坐在夏洛克对面的沙发里,小身子挺得笔直。 夏洛克看着他,神色淡然地否定:“no,你不叫这个。” 小屁股在沙发里不安的动了动,“……丹尼尔。” 又是淡淡的否定:“也不是这个。” 挺得直直的脊背垮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垂落,垂头丧气地吐出一个名字:“埃迪……” “ok,埃迪森。”福尔摩斯侦探愉悦的牵了牵唇角,重音落在最后那个真实的名字上。 被拆穿的小家伙彻底沮丧地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夏洛克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礼服,修长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动,白皙的脸颊清俊逼人。 他对面那个翻版“小夏洛克”也穿着黑色小西装,白衬衣,还规规矩矩的打着领带。 两人唯一的不同是,夏洛克的卷发是黑色的,小男孩是卷卷的金发——跟安妮一样的发色。 大概福尔摩斯侦探完全没意识到,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坐着一问一答是怎样有趣又可爱的画面。 房间里,除夏洛克以外的其他人都露出了笑容,连麦考夫脸上的神情都不禁柔和下来。 “好了,你现在可以交代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福尔摩斯侦探双手交叉,闲适地说道。 夏洛克和安妮都没有看到博士的那个蓝色盒子,以博士的性格,应该不会把一个孩子扔下就走。 沙发里的埃迪森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安妮,担心地问:“妈咪,你和爸爸的婚礼已经结束了吗?” 安妮怔了一下,然后说:“是的,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 那双干净剔透的灰绿色眼眸立刻失望的暗了暗。 “妈咪说好让我来做rgboy的……”小家伙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小小的眉毛拧在一起,“还是没赶上……” 长长的睫毛失落地眨了眨,搭配着一头淡金色的小卷发,安妮简直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她起身走过去,蹲到他面前,柔声问:“你是因为想做rgboy才来这里的吗?” 埃迪森点头:“嗯。” “为什么?” “因为妈咪和爸爸的结婚照片里都没有我。” 安妮笑起来:“那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吗?” “就是这么来了啊。我心里想来妈咪和爸爸的婚礼,就来了。” 安妮顿了一下,“不是博士送你来的吗?” 埃迪森摇头。 安妮和夏洛克对视了一眼。 埃迪森轻轻拉了拉安妮的手指,小声说:“妈咪,你真的是我妈咪。我从来不说谎!”小脸上满是信誓旦旦。 夏洛克淡淡瞥了他一眼——从来不说谎?摩西、丹尼尔、埃迪…… 小埃迪森缩了缩脖子,悄咪咪改口:“我从来不对妈咪说谎。” 夏洛克:“……” 小孩子身上的谜团太多,但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哈德森太太来敲门,众人只能暂停。 往外走的时候,埃迪森又抓住安妮的手指。一旁的夏洛克凉凉地看了一眼安妮被握住的手。 埃迪森毫无所觉,还在开心地说:“妈咪,我可以拉一首小提琴曲送给你做新婚礼物吗?” “哇!”安妮惊喜地看着他,“你还为我准备了礼物?” “嗯!”小小福尔摩斯先生用力点头,“是爸爸向你求婚时的那首曲子,我练了很久!” “爸爸!”卷卷的小脑瓜探向旁边的夏洛克,“你可以跟我合奏吗?” 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就要开口拒绝,但安妮也转过来,明亮的眸子看着他,“可以吗?” 不可以!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看着他。 半晌。 “……嗯。” 小小的台子上,埃迪森从他一直拎着的琴盒里拿出小提琴。 夏洛克看了一眼:“斯特拉迪瓦里。” “嗯,unc1e麦考夫送给我的。”埃迪森爱惜地摸了摸。 夏洛克微一挑眉,没说话。 安妮远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连调试琴弦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唇角轻轻勾起。 埃迪森站在夏洛克前面,先独自演奏了一段,然后夏洛克慢慢加入进来,天然的默契,就像他们已经练习过无数遍。 熟悉的旋律在大厅回荡,连灯光都温柔下来。 一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收起,安妮脸上的笑都没有消失,台子上的两位绅士同时向她走过来,一直停到她面前。 安妮在他们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太棒了!这是最好的新婚礼物!” 得到妈咪的夸赞,埃迪森开心无比。 福尔摩斯先生却非常不满,短短四分钟的演奏时间里,安妮的目光在那个小屁孩身上停留了两分半,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分半。 埃迪森小朋友突然轻轻摸了摸安妮的肚子,说了一句:“我能感觉到,妈咪开心,在妈咪肚子里的我也开心!” 完全失去反应的安妮&夏洛克:“……” …… 这可真是因果循环,玛丽怀孕是夏洛克最先看出来,医生为此郁闷良久,现在轮到夏洛克…… 哦,上帝!医生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想象一下,自己妻子怀孕的消息居然是从还未出生的儿子口中得知…… 华生医生觉得自己瞬间被治愈了,不止如此,他都反过头来同情自己可怜的老搭档了……… 第75章 埃迪森的出现本身就已经意味着,安妮和夏洛克以后会有一个孩子。 在这个事件中,“孩子”也许是中心思想,但有一个词也同样重要——“以后”。 “以后”,意味着不是现在,而是比现在晚一些的某个时刻。 所以埃迪森的出现虽然让人震惊,但这种震惊就像是隔着一段距离的,贴心的留出缓冲的时间。 但现在,隔着的这段距离和缓冲期蓦然被拿掉,猝然而至的震惊正中心脏。 安妮紧紧按住心口,不确定胸腔里的心脏这一刻是跳得太快,还是完全不跳了。 回头看夏洛克,他也怔怔的。 但事实上福尔摩斯侦探正在记忆宫殿里回忆安妮这几天的身体状况,由于情绪极度震惊,夏洛克头脑中居 分卷阅读134 然数次出现了乱码,这是绝无仅有的。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最后好歹回忆完毕,然后他心情复杂的得出一个结论——眼前这个熊孩子说的可能是真的,安妮确实怀孕了。 这种事情大概总是“当局者迷”,更重要的是,侦探先生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这回事,虽然他不否认自己极其享受制造孩子的过程。但他和安妮两个人过得很好,堪称完美,完全不需要多出一个小累赘。 而且小孩子这种只具备人类初级智慧的生物——夏洛克低头看了一眼脚边这一小只,嫌弃的目光完全不加掩饰。 …… 即便分神思考着这些,可是安妮的目光看过来时,夏洛克立刻察觉到了,同时也感受到她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安妮虽然瘦削温软,但事实上鲜少有什么事真正让她慌乱。夏洛克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瞬间烟消云散。他伸手拉住她。 “安妮德波尔。” 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低沉郑重。 安妮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摇曳跳动的烛光,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双深邃清凉的双眸定定凝视着她。 安妮看到他唇角微微勾起,是一个异常柔和的笑容,双眼也闪着迷人的亮光。 他说:“安妮德波尔,我想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守护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冷静又笃定的语气,仿佛带着实质的力量,轻而易举让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安妮当然能够想到,以夏洛克的个性,绝对不会喜欢小孩子。但她心里却又无比确定和放心,因为夏洛克一定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父亲。 他们将会有一个孩子了。她和夏洛克的孩子,他会在无限的爱中诞生和成长。 更神奇的是,他们甚至已经见过这个孩子了,他那么完美又与众不同。 生活在向她展示圆满美好的一面,她不应该慌乱和害怕,只需要欣喜接受。 小小的婚宴大厅被音乐填满,四周是快乐起舞的朋友。安妮觉得眼眶有些灼热,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 看到她情绪稳定了,夏洛克俯身过来,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她。 安妮也伸手圈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被忽略在一旁的埃迪森叫了一声:“我也要抱抱!” 小身子上前一扑,肉肉的小胳膊费力地抱住夏洛克和安妮的腿。 安妮靠在夏洛克怀里,再次笑起来。 夏洛克也轻轻勾了勾唇角,而在安妮看不到的地方,福尔摩斯侦探轻轻抬了抬脚,把扑在他和安妮身上的熊孩子“踢”开。 又扑上来,再踢走。 扑上来……踢走……扑上来……踢走…… 玻璃窗外,淡月笼纱,漏下一地昏黄柔美的光影。 从安妮确定怀孕起,福尔摩斯侦探的手边读物,就从报纸换成了各类关于孕产妇的书籍。 而且侦探先生丝毫不觉得一个大男人捧着一本《4o周怀孕全程指导》有什么问题,对任何人都毫不避讳,以至于不止亲朋好友,就连那些来221b寻求帮助的委托人们,也都知道福尔摩斯夫人怀孕了,离开的时候若碰到安妮,必要微笑着说一句:“恭喜。” 雷斯垂德探长倒对此十分欣喜,因为探长很快发现,若他开口讲一些有关他太太以前怀孕时的经验和注意事项,夏洛克一贯倨傲冷硬的态度就会缓和,而且在提供帮助时愿意少嘲讽几句。 甚至,夏洛克开始早起陪安妮跑步。 他很少起这么早,安妮都忍不住有点心疼了。 福尔摩斯先生却只是淡定地把她的胳膊拉过来,在她手腕上套了一个黑色手环。 “这是什么?” “智能手环,实时监测你的心率血压血氧值。” 太……兴师动众了吧。 想了想,安妮说:“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就不去跑步了。” 福尔摩斯先生看她一眼,冷静陈述:“适量运动,对孕妇的健康,以后的分娩,以及胎儿在母体中的生长发育都有好处。”略作停顿,然后接着说,“但是孕早期,胎儿正处于器官组织形成期,建议采用幅度更小的运动,比如,散步。” 安妮:“……” 他这是,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吧。 “不是整本,”福尔摩斯侦探的读心术再次上线,淡淡说,“是二十三本。” 安妮无言以对,但是心里却泛起一阵一阵的甜蜜。 …… 除此之外,夏洛克还重新开始做饭了。 这次不止是早餐,而是直接承包了一日三餐。安妮毫不怀疑,他的二十三本书了,一定包括诸如孕妇营养食谱之类的书籍。 当然,肯定是只有安妮有这份“荣幸”,能吃到福尔摩斯先生亲手烹制的美味。作为未来儿子的埃迪森都不行。 安妮简直不明白,夏洛克是如何做到对肚子里的埃迪森和肚子外的埃迪森如此天上地下的区别对待的。 他可以不厌其烦的给肚子里的埃迪森拉几个钟头的小提琴,而且每天坚持如此。但是每天早晨见到肚子外的埃迪森,第一句话一定是嫌弃的:“为什么你还没走?” 如果一定要追溯这对父子“结怨”的源头,大概就是安妮和夏洛克新婚之夜那天。 夏洛克让埃迪森睡在华生的卧室里,但埃迪森缠着安妮留下来陪他,一直拉着安妮的手可怜兮兮地撒娇:“妈咪,你留下来陪我睡,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小埃迪森那时候刚洗完澡,公寓没有小孩子的睡衣,就穿着一件夏洛克的t恤,宽宽大大的一直垂到脚踝,顶着还没干透的金色小卷毛,要多萌有多萌。 安妮肯定要投降。 站在门口的夏洛克冷漠脸,“你一个人在这里睡,或者我把你扔出去。自己选。” 安妮回头不赞同地看着他,喊了一声,“夏洛克!”。这样对小孩子太凶了。 不过埃迪森可不会被这样的夏洛克吓哭——当然,如果他哭的话,大概会直接被赶出门。(这真的是亲儿子吗?) 小埃迪森的策略是,不哭,也不说话,就拿一双漂亮剔透的大眼睛看着你。 最后的结果是,安妮、夏洛克、埃迪森一起在二楼的卧室睡……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安妮一睁眼就看到,两颗乱蓬蓬的卷毛脑袋,面对面睡得一脸香甜,埃迪森的一只小胖手还盖在夏洛克脸上。 安妮的心瞬间软成一片,忍不住在两张相似的脸颊上亲了亲。 埃迪森只跟安妮和夏洛克睡了一晚。安妮不知道夏洛克对他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晚上,小家伙就乖乖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睡在隔壁。 埃迪森和夏洛克达成 分卷阅读135 了和平协议,如果他乖乖听话,夏洛克答应可以让他在这里呆一周,如果不听话,立刻赶出去。而且,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不可以叫他爸爸。 因为埃迪森的存在,夏洛克对安妮表现出了强烈的占有欲。 其中之一便是,每天早晨安妮去学校之前,福尔摩斯先生都分外积极的把脸伸过去给安妮亲。 要知道,以前都是安妮主动过去给他一个告别吻,而他通常视线不是集中在报纸上,就是手机上,傲娇的头都不抬。 现在真是一反常态。 待安妮转身离开,福尔摩斯先生示威似的看埃迪森一眼,还附带神气地挑一挑眉。 埃迪森顶着一头小卷毛坐在沙发里,很严肃地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对夏洛克说:“经过慎重考虑,我非常赞成你之前的提议,请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爸爸。” 说完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小短腿去楼下找哈德森太太了。 夏洛克:“……” 为什么他从那个熊孩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嫌弃…… 安妮很庆幸埃迪森在这里呆了几天,因为她去医院做检查时,发生了一点点意外。 一般怀孕6周左右,超声检查就能检测到胎儿的心跳,代表胎儿处于正常状态。 但是安妮已经怀孕八周了,却完全看不到胎儿的心跳。 连夏洛克都吓坏了,紧紧拉着安妮的手,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 只有旁边的埃迪森淡定地扯了扯安妮的衣角,悄悄告诉她:“妈咪,我一定是又溜出去玩儿了,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经常这样,你别担心。” 安妮:“……” 对于埃迪森的能力,安妮想了很久。她怀孕两个月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和博士一起穿越时间漩涡回到19世纪时,就已经怀孕了。安妮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埃迪森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安妮真正担心的是,这种能力会不会给埃迪森带来什么危险和伤害。她依稀记得,神秘博士有一位女性同伴,也是因为受时间漩涡的影响,导致她的孩子拥有强大的能力。后来这个孩子被邪恶组织抢走,被培养成杀死博士的武器。 能力没有对错,人却有善恶。 就在安妮还在想用什么方式和埃迪森谈谈的时候,小埃迪森已经跑过来主动保证,他这次回去以后,一定不再随便使用这种能力了。 安妮被暖的心都要化掉了。 根据两位大小福尔摩斯的和平协议,埃迪森可以在这里呆七天。这短短七天,倒是发生了不少事。 第一件事就是,玛丽和华生的女儿,罗莎出生了。 小埃迪森非常兴奋,踮着脚对摇篮里的小婴儿说:“罗莎,虽然你比我大一岁,但是我见过你刚出生的样子哦!你能不能叫我哥哥?” 还一本正经地转过头对玛丽说:“玛丽阿姨,你别担心,罗莎不会一直这么丑的。” 把玛丽和安妮都逗乐了。 临走的时候,埃迪森落在后面,对安妮和夏洛克说:“我有一件事跟玛丽阿姨说。” 安妮点头,和夏洛克停下等着他。 结果小家伙皱了皱眉,强调:“是一件秘密的事。” 安妮只好和夏洛克先出去。等了几秒钟,华生也开门出来了。三个被赶出门的大人站在门口,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几个月之后,安妮知道了这件“秘密的事”是什么,华生也知道了。至于夏洛克,安妮不确定他的超强大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第76章 埃迪森终于回去了。 虽然小埃迪森在的时候,夏洛克总是一脸严厉又嫌弃且毒舌,但安妮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一些傲娇的不舍。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放在书桌上的那本《人体解刨与组织胚胎学》一直没有收起来。 安妮看到这本书就忍不住露出温柔笑意。 那还是有一天她放学回来的时候,一推开二楼客厅的门,就看到两位大小福尔摩斯先生面对面坐在沙发里。 夏洛克拿着份案件资料在看,西装革履的样子,还是一贯的清俊养眼。埃迪森人小,坐在沙发上脚尖还够不到地板,手里捧着的却是一本……呃,《人体解刨与组织胚胎学》……看得分外认真。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难得的和谐又平静。 安妮感到一阵欣慰。 本来她还有点担心夏洛克和埃迪森的关系,埃迪森还只是个孩子,夏洛克对他太严厉了。 更搞笑的是,安妮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埃迪森抱着她的腿说:“妈咪,我以后可不可以住在华生叔叔家?” 安妮问:“为什么?” 埃迪森哭着说:“因为我想给华生叔叔当儿子,爸爸实在太凶了。” …… 好笑又好气。 安妮一直觉得对待小孩子,道理讲明白,宠一点没关系。给他足够的爱和耐心,一定会让他成长成一个善良的人。 当然,这只是安妮的想法,她不想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夏洛克,所以一直没有干涉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只是她发现,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讲什么方式,全部都是随性而为。 他们是第一次当父母,安妮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是坏,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看到两位大小福尔摩斯先生难得融洽共处,心里还是有些高兴。 然后她走近之后才看清,埃迪森眼角居然有一块淤青,左脸上也破了一块皮。虽然擦了药,看起来也非常明显。 安妮立刻蹲下来,看了看他脸上的伤。“你打架了?” 小埃迪森看了她一眼,又悄咪咪地瞄一眼对面沙发里不动如山的慈父。 安妮随即改口:“你们打架了?” 夏洛克还是没吭声。 安妮的脸色沉下来。 埃迪森马上哭唧唧地说:“对不起,妈咪,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跟爸爸一点关系都没有……” 夏洛克微微一顿,手里的案件资料合上了,双眼没什么情绪的看向那个故意卖惨的小孩儿。 事实上,在安妮回来之前,父子两人已经就此事郑重讨论过了。 福尔摩斯侦探的意思是,若想安妮宝宝不生气,最理想的做法就是说埃迪森脸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他们省略了原因和过程 小埃迪森说:“如果妈咪知道一定会生气。” “那就别让她知道。” 埃迪森小脸上一派正义凛然:“我从不对妈咪撒谎!” 夏洛克冷飕飕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埃迪森挺着小身板不甘示弱的看回去,全然没有面对安妮时的软糯可人。大概演技这种东西也遗传。 分卷阅读136 福尔摩斯侦探挑眉,轻轻哼了一声,淡然问:“那是谁离家出走却瞒着妈咪?” 埃迪森努力紧绷的小脸儿出现一丝裂痕,但仍不肯认输:“我……没有对妈咪撒谎,我只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现在也是一样,不用撒谎,只是隐瞒一部分事实。” 侦探先生一点没觉得这种教育方法有什么不对。 埃迪森被迫同意,但仍是不满的看着自家爸爸:“别人家父母都是告诉小孩要诚实,不能撒谎。” 福尔摩斯侦探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脸理所当然:“你是别人家孩子吗?” 埃迪森:“……” 有时候真想给自己换个爸爸。 停了一下,那个被嫌弃的爸爸继续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妈咪生气,重要的不是撒不撒谎,而是你以后让自己强大,不要犯错和让自己受伤。” 这回埃迪森不再默默嫌弃了,而是双眼发亮地看着沙发上西装笔挺,高大如山的男人,小声又的神色松动下来,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不是,是变得比爸爸更厉害。” …… 只是,现在这个还没有变得比他厉害的熊孩子,一开口就给他挖坑,这可真是亲儿子。 夏洛克爸爸对着埃迪森儿子微微一笑,“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埃迪森被爸爸的温柔一笑,笑得浑身一紧。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试试……好吧,他就是故意的,谁让爸爸下午把哈德森太太做的姜汁饼干全抢走了,一个都不给他留! 不过夏洛克一认真,埃迪森就不敢皮了。 咽了口口水,老老实实说:“妈咪,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今天偷偷跟踪爸爸去查案,自己跑的时候没看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最后还深刻总结,“我知道错了,妈咪,以后再也不敢了。” 要跟踪夏洛克不被发现,恐怕华生和雷斯垂德,甚至麦考夫派来贝克街行监视保护之责的特工都做不到。埃迪森更不可能了。 只不过他那天的案子没危险,所以就没怎么管,只稍稍分神注意着他,结果熊孩子自己平地摔一跤挂了彩…… 安妮叹气,问他:“你知道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埃迪森没能掩饰住神情,骄傲说:“爸爸是侦探!” 安妮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脸儿,果然,每个爸爸都是孩子的第一个偶像。 “对,爸爸是侦探,他可以帮助很多人。”安妮柔声说,“可是爸爸的工作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危险,所以妈咪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因为如果你受伤,妈咪会很伤心,”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洛克,“爸爸也会自责难过。明白吗?” 埃迪森漂亮的大眼睛看看安妮,又看看夏洛克,重重点头:“嗯!” 安妮轻轻揉了揉他的小卷毛:“真乖!” 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安妮就知道埃迪森为什么跟踪夏洛克,以及夏洛克当时办得是什么案件了。 那天是周末,安妮不用去学校,夏洛克和埃迪森说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她。 收礼物当然是让人高兴的事,安妮开心地等着。结果父子两个却让她穿好衣服自己去取。 安妮好奇的准备妥帖,一家三口穿戴齐整坐出租车出发。 一路上埃迪森都非常兴奋。 出租车一直开进梅菲尔区,当越来越熟悉的建筑群出现时,安妮愣住了。 心里有隐隐的预感。 车子停下,埃迪森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跳下去,夏洛克和安妮也从车上下来。 日光下,一栋她无比熟悉,可隔了这么久,又觉得无比陌生的住宅伫立在眼前。 夏洛克和埃迪森并排站着,一高一矮,相似的轮廓五官,同样顶着可爱的卷发,剔透眼眸亮闪闪的齐齐看着她。 安妮有些疑惑:“我的礼物在这里?” 夏洛克神采奕奕地望着她,双眼发亮。 “这就是你的礼物。” 他低沉的嗓音滑进耳朵里,安妮还是没有立刻明白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清晨的阳光竟然这样刺目,几乎让她感到微微眩晕。 夏洛克没再解释,只是瘦削挺拔的身躯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挡在身后的门牌。 黑色门牌,雕刻复古的金属铜色字体,跟安妮在19世纪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上面写的是——德波尔公馆。 安妮久久久久无法言语。 埃迪森心急地摇着她的胳膊:“妈咪,你喜欢这个礼物吗?这是我们家,以后我们就会住在这里!” 即便看到已经更换的门牌,安妮还是无法置信,这里是伦敦地价最贵的梅菲尔区,他们眼前这栋更是拥有辉煌历史的古老别墅,即便从未关心过房价的安妮也知道,这样一套花园豪宅,售价至少千万英镑。 虽然夏洛克从不缺钱,但要购买这样一座住宅,恐怕也非常吃力。 看出她心中所想,福尔摩斯先生淡定说:“房主约克先生愿意为我提供特惠价,因为我前几天刚巧帮了他一个小忙,他欠我一个人情。” 埃迪森在旁边不甘示弱地举手:“我!妈咪,我也帮忙了!” “嗯,”福尔摩斯侦探冷漠拆台,“你帮忙摔了一跤。” 小埃迪森不满地皱了皱眉鼻子。 安妮看了看这一大一小。 特惠价? “e11,”夏洛克歪了歪头,漫不经心说,“我想,我的积蓄刚好足够支付这个特惠价的首付。” 安妮仰头,凝视着他,目光静谧。 其实安妮从未考虑过住房的问题,即便怀孕之后也没有。在她看来,只要两个人——哦,以后是三个人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一辈子租住在贝克街的公寓里也很好。 她真的没有想到夏洛克会做这样的安排,这么出乎意料,这么……温暖。 “如果这里以后是我们家,是不是应该叫‘福尔摩斯公馆’?”安妮轻声说。 夏洛克摇头:“德波尔公馆很好。” “嗯,”埃迪森急忙附议,“妈咪的名字更好听。” 从天顶照下来的阳光是金黄色的,暖意融融,又带着清冽的芬芳。那些动人的亮光被淡薄的云层筛得细细的,如同柔和金粉,温暖的落在脸颊脖颈。 安妮眼里慢慢升起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意。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能更幸福了。 返回时的出租车上,埃迪森小朋友终于如愿以偿,坐在安妮和夏洛克中间。 能够住回熟悉的房子,即便并不真的是原来那一栋,安妮也是高兴的。可是冷静下来后,想到以后搬出贝克街,安妮又有 分卷阅读137 些忧虑。 一是,哈德森太太恐怕会伤心,还有就是,夏洛克。 贝克街221b几乎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代名词,一个不住在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安妮莫名生出一种自己简直就是历史的罪人的感觉…… 跟她隔着一个埃迪森的夏洛克再次精准洞悉她的心理。 “福尔摩斯侦探永远不会离开贝克街。”他说道。 所以说,有一个可以看穿一切的男朋友——不对,是老公——很多时候也真的是便利的很。因为你可以根本不必说话,只要心里想一想就够了。 不过埃迪森没有明白夏洛克的意思,有些难过又有些惊喜地看了看他,然后矛盾的目光又转向安妮。 犹犹豫豫说:“妈咪,爸爸不跟我们一起住吗?那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最后的语气俨然变成了期待。 夏洛克冷漠脸低头看向手边的小人儿。 不只你想换爸爸,我也很想换个儿子。 ……… 第77章 安妮近几天的忙碌让夏洛克非常不满。 她大学的最后半个学期只剩两个月了,安妮希望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毕业论文和毕业作品也就分外用心。 虽然德波尔公馆的房产已经交割完毕,随时可以入住,但安妮并不着急搬出贝克街,夏洛克当然一切随她安排。 哈德森太太非常舍不得他们搬走,虽然安妮极力邀请她一起住进德波尔公馆,但房东太太并不答应。安妮便决定住到埃迪森出生以后。 自从安妮怀孕以来——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自从安妮出现以来,夏洛克很少再接伦敦以外的案件,因为,黏人的福尔摩斯侦探好不容易成功摘掉“大英第一处男”的帽子,又当仁不让地荣获“大英第一老婆迷”的称号。别忘了,他可是连离开两天去达特摩尔都舍不得。 但是这次的案件,不仅让夏洛克和他的担当华生离开了伦敦,甚至还离开了英国。 华生医生甚至还把罗莎送来贝克街,让安妮和哈德森太太照看。 虽然没有夏洛克那样的观察和推理能力,安妮也大概能从他和华生的神情中猜到,这次的案件恐怕是有关玛丽的——她还未完结的过去找上了她。 夏洛克让安妮不要担心,他和华生会把玛丽安全带回来。 夏洛克福尔摩斯从不食言,几天后,玛丽完好无损出现在贝克街,却不是来感谢夏洛克,而是埃迪森。 玛丽在一楼的画室找到安妮。夏洛克和华生被雷斯垂德探长“借”走了,公寓只有她一个人在。 安妮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身材依旧纤细,穿着宽大的毛衣,几乎看不出腹部的隆起,端坐在画架前,拿着画笔,还是清新的学生模样。 玛丽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安妮画完一部分,换颜料的时候发现她,才笑着走过去。 “打扰你了吗?”玛丽笑问。 “当然没有。”安妮放下画笔,看到玛丽脸上的神情,微微顿了一下。 已经是黄昏时分,安妮画的投入,都没有察觉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 “去楼上喝杯茶?”安妮轻问。 “好啊。” 两个人回到二楼客厅,安妮泡好茶,递给玛丽一杯。 虽然已经入春,但早晚的天气依旧寒凉,一杯热茶让人通体都舒服了。 玛丽和安妮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你知道,我之前怀着罗莎时一直忍不住想象,她出生以后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玛丽慢慢说道,“而在她出生后,我又开始想,她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玛丽停了一下,眼眶被某种情绪憋红了。 她深呼一口气,声音低哑下来:“而昨天,我差一点就无法看到她长大的样子了……” “玛丽……”安妮放下茶杯,安慰地拉住她的手,“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安全了。” “是的,当然。”玛丽快速擦掉跌落的眼泪,对安妮笑了一下。 “我想这都要感谢一个人。” 安妮以为玛丽说的是夏洛克。 结果玛丽略微犹豫,突然倾身向前,温柔地摸了摸安妮的肚子,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埃迪森。” 安妮一怔。 “e11,”玛丽挑眉,“我想夏洛克并没有告诉你,埃迪森曾经对我说的那件‘秘密的事’是什么。” 安妮摇头:“夏洛克什么都没说。” 玛丽不禁又笑起来:“小埃迪森只是嘱咐我,在4月13日那天要穿防弹衣。他说,他答应了罗莎帮她找到妈妈……” 埃迪森…… 毫不防备的,安妮就被这种孩童的纯澈和天真戳中心扉,双眼发烫。 玛丽亦是看着她。寂静的房间里,两人面对面,静静微笑。 她们都经历了各自的不幸,也都如此幸运。 所失与所得,很难对比哪个更重,哪个更轻。 但是既有所得,就该珍惜。 安妮想起埃迪森离开时对她说的话。 那天安妮和夏洛克带埃迪森去国家肖像画廊看绘画展,“pb肖像奖”的获奖作品会展示三个月。埃迪森见到了安妮的那副《梦想中的家人》。 安妮原本以为埃迪森会问画里的人都是谁,结果埃迪森说:“我见过外婆、达西叔叔和乔治安娜阿姨了。还有另一个安妮妈咪和欧洛丝姑姑。” 小小孩童站在她面前,很认真告诉她:“另一个安妮妈咪说,妈咪一定非常想念外婆他们,所以让埃迪森告诉妈咪,他们都非常好。” 安妮很难描述那一刻心里的震动和惊讶。 她上一次跟神秘博士回19世纪时,只远远看了看所有的家人和朋友。虽然另一个“安妮”同意她以“她”的身份去靠近他们,完成心里的道别,可是她不敢。 那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安妮”最后不跟夏洛克拥抱,甚至连抚摸他的脸颊和头发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因为会舍不得放手。 因为太爱了,自己的心哪怕放纵一点,就会舍不得放手…… 但多少让安妮感到心安的是,他们返回的是她被迫离开19世纪的那一天,至少对她的家人来说,离别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 晚上,夏洛克回到贝克街。 浪漫的哈德森太太和她的新男友去希腊科孚岛旅行了,公寓里只有夏洛克和安妮两个人。 他们吃过晚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夏洛克腿上放着一份案件资料,是苏格兰场的新案子。福尔摩斯先生的视线落在资料上,双手却抓着安妮的手腕在——按摩。 因为安妮要完成绘画和雕塑两组毕业作品,最近用手比较多。福尔 分卷阅读138 摩斯先生声称,女性在怀孕期间过渡使用双手,有25的几率出现腕管综合征,所以坚持每天帮她按摩半小时。 安妮怕冷又怕热,入夜后气温降低,虽然已经四月,夏洛克还是让壁炉燃着,客厅温暖舒适。 “夏洛克。” “嗯。”目光凝在案件资料上没动,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静了几秒钟,安妮抬脚轻轻踢了踢他。 福尔摩斯侦探的视线终于动了,先在她赤/裸的小脚上看了看,然后目光上移,落到她白皙的脸上。 安妮:“夏洛克,我是不是变丑了。”每个孕妇都会担心自己怀孕期间的形象问题。 但侦探先生淡然说:“显然,你这么说不是真的觉得自己丑了,你只是想让我安慰和夸奖你。” 安妮被噎得轻笑:“嗯,恭喜你推理的完全正确。”想了想,加了一句,“你还从来没夸过我,现在是你弥补的机会。”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我对你的记忆表示担忧。” 安妮瞪着他。 夏洛克不为所动,开始复述:“你漂亮。你很漂亮,而且你有一双浅绿色的眼睛,跟我一样……” 安妮惊讶的双唇微张。 夏洛克挑眉:“看来你想起来了。” 安妮是想起来了,他说第二句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是在19世纪贝克街221b的公寓里,她那时候……原本是想告白来着,结果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断。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遥远又美好。 夏洛克也陷入回忆里,突然问:“你那天想对我说什么?” 安妮哭笑不得。他真的是……居然记得现在。 但是他问,她就想告诉他。 “我喜欢你。”安妮轻轻开口,“那天,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被打断了两个多世纪的告白,终于在今天完成。 夏洛克静了一瞬,看起来有些高兴,两秒钟后却又不满的皱眉。 “喜欢?”福尔摩斯侦探斤斤计较地说,“不是爱我吗?” 安妮失笑:“我那时候才刚刚遇到你啊,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上升到爱?” 夏洛克定定看她,火光在他瞳孔深处跳跃。 “可是我认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你了。”清冷又理所当然的语气。 壁炉温暖的光亮照在眼睛上,安妮很久没有说话。 半晌,她轻轻靠过去,拥抱住他。 “谢谢你,夏洛克。我很开心。” 开心你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所有人都好好的。 因为你,即便是那些生命中的遗憾,我亦能笑着面对。 对于我们的相遇,在最初的最初,因为某些无法割舍的离别,我有过悔恨,可是时间不断向前,它教会我坚强,你给予我陪伴和保护,给予我所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一切。 寂静夜,甜美而舒适,心绪亦无比安稳。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安妮闭着眼睛说:“拉小提琴给我听吧。” 夏洛克把她从身上抱起来,搁在沙发上,然后走到窗边,拿起琴。 安妮趴在沙发靠背上,微笑着看他。他站在那里,英俊挺拔,几乎跟三年前,她第一次在尼日斐花园的清晨清楚看到他时一样。 那时候,他踩着一地晨光向她走过来,如同一场神奇梦幻。 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悄悄转动,运笔有力地书写下一场最好的安排。 是,我们应相信,世间所有遇见都是最好的安排,哪怕跨越两个多世纪的岁月星河,走下去,便是恰如其分。 时光轻暖,曲声温柔,彼此都深深知道,对方就在这里,永远,伸手可触。 …… 第78章番外安妮德波尔(一) 我叫安妮德波尔。 我从来深信自己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离奇,或者特别,那也是因为我所有的家人、朋友和爱人。 达西、乔治安娜,华生、玛丽、哈德森太太……当然,还有我所深爱的那个男人。只是因为这些人,才使我的人生多了一些异乎寻常和与众不同。 是的,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我,是他们浸润、丰满了我的人生。 我有些无法精确计算自己的年龄。 我的人生发生过三次巨变。 一次是在我18岁时,阴差阳错中被迫离开我的家人。 然后我在另一个时空生活了三年。 第二次便是在我21岁时,我最深爱的夏洛克死在我面前。 这是我脑海中最无法触碰的记忆,所幸,这些都过去了,我知道他现在好好活着。 有时候我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时,需要支付同等的代价,我的代价便是独自被困在时间漩涡中36年,并永远离开他。 虽然事情发生的毫无征兆,但目的达到,这是我甘愿支付的代价,期间如何绝望痛苦,种种孤独挣扎,无须赘述。 在一切都过去之后,人们通常可以用一些轻飘飘的词语来感慨时光易逝。比如,似水流年,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真正身处其中时,每一秒都缓慢如同钝刀凌迟,可以拉长至无限漫长…… 而第三次,便是我重新返回19世纪,与家人团聚。 如果把这些时间全部计算在一起,我已经57岁了。 但现在,我回到的却是我18岁的时候。 18岁的安妮德波尔是什么样的? 我几乎已经忘了。 但有人帮我记着。达西,乔治安娜,宾利,卡洛琳……还有,妈妈。 19世纪贝克街221b的公寓,跟21世纪的那个并无不同。博士把我送来这里,我才恍惚想起,一切发生的那天,我是来这里跟夏洛克告白的。 结果所有的一切演变成一场离别,更搞笑的是,我那时候那么悲伤难过的跟夏洛克告别,却对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欠下一声再见。 我曾经以为这种遗憾和亏欠将会永远跟随着我,无法补偿。但最终我却回来了——以另一场分别为代价。 心里并没有太多绵延的悲伤或是欣喜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许迷茫。当我重新穿上属于18岁的安妮德波尔的长裙,这种迷茫变得更加强烈和浓重了。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人,金色头发,苍白的脸颊,还有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这是我,除了双眼中隐藏的沉静和孤寂,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某个瞬间,脑海中出现混沌幻觉,让人辨不清,中间隔着的这些“似水流年”和“时光荏苒”是否真的发生过。 但再过混沌,也不过一瞬,那些发生过的事就如同刻在掌心的掌纹,至死 分卷阅读139 跟随,无法更改。也无需更改。 漫长的时间里真的蕴藏着良药,它也许无法把伤痛完全消除,但至少可以让伤痛变得温和柔软。 真的,有时候伤痛也可以是温和的。就像心上的一个印记,你知道它在那里,想起的时候有些微遗憾,但仅此而已。 我可以带着我温和的伤痛继续生活。 这是我。 57岁的,21岁的,也是18岁的—— 安妮德波尔。 我跟博士拥抱道别,彼此眼中都是淡然笑意。 我一直相信,一颗温柔的灵魂,从眼睛就可以看出。博士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双眼如同广阔宇宙一样,绚烂夺目,而又沉静包容。 我真心感谢他给予的所有帮助和善意,这对我太珍贵了。 遗憾的是,我们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人和事,都只能放在心里珍藏和怀念。 我走出221b的公寓大门,明亮日光瞬间灌满眼底。这里正是春天,天空是那种纯净的淡蓝,如同从明信片上裁剪下来的一般,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轻柔细风,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吹拂过来。头戴高脚帽的优雅绅士和身穿华丽长裙的高贵淑女,不时在眼前走过。 独属于19世纪的优美画卷。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等得睡着的马车夫听到开门声惊醒过来,看到我,恭敬地叫了一声:“德波尔小姐。” 我笑着点点头:“亨利。” 亨利原本是达西的车夫,因为之前遭遇“女开膛手”时,我的车夫直接把我扔下自己跑走了,达西便把忠诚又健壮的亨利借给了我。 亨利看着我问:“德波尔小姐,我们回家吗?” 我想我的眼睛因为这句话有些发烫湿润。回家,第一次体会到,这原来是一个让人如此心暖的字眼。 “是,我们回家。” 马车在平整的街道上碌碌而行,均匀的马蹄声一直响在耳廓边,让我心里非常安宁。 但这种安宁是不稳定的,即便是以我“57岁”的年龄来说,近乡情怯这种情绪也是无法克服。 马车在梅菲尔区古老狭窄的街道间穿梭而过,透过车窗,我终于看到那栋熟悉的高大建筑。它伫立在日光下,如同一个高大雄伟的巨人,永远忠诚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晃动的马车停下后,过了很久我才提着裙角从车上下来。 已经是黄昏,我忠诚的巨人沐浴在玫红色的晚霞中,古朴而温暖。 我走进去,像是走进一幅我自己细细描绘过的油画。这里的一切我都如此熟悉,可是这幅画完的油画被搁置经年,再次看到,熟悉的感觉中难免升起些怅惘。 不时有女仆从各处走出来,见到我,皆微微屈膝行礼,我亦温和微笑。但只有我知道,在所有的平静下,每一个熟悉的脸庞都让我心底涌起细微战栗。只能一边走,一边深深呼吸。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脸颊,然后在脑海里一个一个搜索他们的名字。可是我脑袋里正在刮着台风,那些名字被大风卷着飘来荡去的乱飞,我尝试抓住它们,却始终不得要领,最后终于放弃,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着急,我还有漫长的时间,最后总能把它们一一对号入座。 慢慢穿过草坪中间的小径,走至那栋熟悉的建筑前。 提步踩上台阶之前,先在草坪中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达西。 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草坪中央的吊椅上,那种沉静又一动不动的模样,仿佛他当真只是被画在油画上的,可以千年万年被放置在那里。 刹那间,我心里掠过温暖、酸涩、伤痛、庆幸、懊悔……种种复杂的情绪。 我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我试了几次要叫他的名字,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始终无法开口。而他看起来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我。 直到老管家康纳从房子里出来,看到我,迎过来优雅地弯了弯腰,称呼一声:“德波尔小姐。” 达西终于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侧头看过来。 我看到他身后绚烂的霞光从天际尽头斜飞过来,把他和这整片草地都笼罩在柔和的光亮里。 我的心也变得温暖柔和,而且异常安定。 久别重逢,应该有一个微笑。 我想对他笑笑,让人高兴的是,我也这么做了。 可是我发现,达西在看到我时,他深棕色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异常悠远,深幽的目光从长长的睫毛下望过来。我觉得我好像从里面看到了某种一闪而逝的忧伤。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那天我一早出门之后,达西就坐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又一下午。他那时候大概以为我不会回来了。当然,达西不会知道,我原本是真的回不来了。他只是在经历他心里的另一种失去。 这是我第一次在达西眼中看到这种目光,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因为我真怕他露出这种目光,也害怕他的忧伤,比我自己忧伤还要害怕。 很快,他收拾好一切外露的情绪,从吊椅上站起来,快步向我走过来。 他停在我面前,嗓音低沉地说:“你回来了。” 我一下笑起来,这可真是一句应景的欢迎词,但是鼻子却一下子变得酸涩难忍,眼睛也是一阵烫热。 达西先生站在我一步之外,亲近又不失礼的距离。 久别重逢,除了微笑,也值得一个拥抱。 所以我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先是受惊的绷紧了,我有些怀疑我抱得不是活人,而是一截硬邦邦的树干,但是两秒钟后,他慢慢放松下来,并且伸出手回抱了我。 “是的,我回来了,达西。”我靠在他胸口,轻轻回答。 这句话不只是对达西说,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从夏洛克发生意外那天起,我的生活就被完全打乱了——不,更准确的说,是我的整个生活就崩塌了,我只能像一团游魂一样茫然无措的漂浮在半空中。即便是我目标明确的做出各种努力,尝试改变结局时,那种虚弱无靠的感觉也从未消失过。 我一直空悬在半空,疲惫,孤独,绝望,恐惧……可是我不知道把自己降落在哪里。 直到此刻。 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我知道,这就是我要降落的土地。 我们只拥抱了很短的时间,但对我来说足够了。我很高兴我没有哭出来,不然大概会让达西觉得可疑。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其他地方发现了疑点。 或许我的神情也泄露了些什么,因为达西看着我的样子还是有些奇怪,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最后他轻咳了一声, 分卷阅读140 才恢复平日的优雅从容。 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 “安妮,”他上下打量我,眉心轻轻蹙起,“你变高了……” 迟疑的语气最后变为肯定,“是的,你变高了。” 我一下怔住。 我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却把这么明显的一点忘记了。 通常人们都觉得我是温柔诚恳的性格,大部分情况下确实如此,但我并不是完全不说谎。很多时候我会对达西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谎,我觉得大多数情况下,他都知道,只是并不戳破。 但是这一次,在达西深棕色的眼睛的注视下,我却说不出任何谎话,也并不想说。 顿了一会儿,我轻声说:“这是一个漫长又曲折的故事,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达西看了我几秒钟,点头答应。 他这么严肃又慎重的表情让我笑起来。这样的达西先生,真是让人怀念。 面对着达西,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真的回到了18岁的时候,所有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做过最出格的事是躲在罗辛斯的花园草地上席地而睡。温暖的阳光照在眼睛上,什么烦恼和忧伤都没有。 我和达西走进房间,乔治安娜和宾利兄妹都在客厅里。我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乔治安娜热情的接受了,卡洛琳看着我说:“你的脸色太差了,安妮,皮肤白得像纸,你真应该去卧室好好休息一下!” 虽然卡洛琳有些夸张,但我还是接受了她的建议,回了自己卧室。 我在松软的大床上睡了一个好觉,我现在正需要这个,我简直不记得自己上次睡得这样沉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达西让女仆不要吵我,看到我下楼,立刻让人准备晚餐。 我制止了他,我得去一趟贝克街。 听到我的话,达西立刻愣住了。 我考虑了一下怎么解释欧洛丝的事,最后说:“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伦敦了,但是他的妹妹还在贝克街,我得去看看她。” 欧洛丝虽然答应了陪我回19世纪,但她拒绝主动跟我说话。她还不准备完全原谅我,而且表达的方式非常直接。这种时候,她的某些孩子气,可真像另一个福尔摩斯。 我邀请她一起来德波尔公馆,并把她介绍给我的家人和朋友的提议更是遭到了无情拒绝。 她选择留在贝克街的公寓等我。 我没料到自己会睡这么长时间,希望那阵让人担忧的东风没刮到别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