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媚表小姐 下》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唐云正被火烤了一天,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睁眼一瞧安王活着,开心溢满全脸:"王爷,您还活着!" 安王哼哼:"死不了。" 唐云正点头:"是,您福大命大,又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会死。" 看这人竟然十分真诚的恭维自己,安王觉得天要变了。因为同喜欢一个女人之故,他如今很看不上唐云正,可这人竟然冲过来说保护他。炸药起的一瞬间跳上马背将他搂在怀中上……这保护方式,真是一言难尽。 安王不想这些个人私事,问道:"你怎知道本王会遇到危险?" 唐云正十分坦然:"我在红线舫,哦,是钱塘官员平日吃喝玩乐的几艘船。那里船连着船,竟然比平地还要平坦。我在船底下泡了三天,听他们酒后说了好些事,其中之一就是要害死您之事。可惜,微臣还是来晚了。" 安王:"……"泡了三天,可真是能耐人。忍不住仔细打量唐云正,明明是白面小书生,竟然有着拼死毅力,也是人才了。 "微臣还听了一些事情,但都隐隐绰绰的。要不是为了赶来您这里,微臣打算泡上十天半个月的。" 安王心里真佩服了,要是监察官员都有这份心劲儿,何愁拿不来证据!日后要是有机会,他一定让姓唐的监察百官去,比锦衣卫还卖命。 不过唐云正唠叨完,才发现哪里不对。 身处山洞,竟然衣衫被褥、吃喝之物全都有,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且仔细观察周围,竟然十分隐秘,从外面看这里是一块完整山石,怎么也想不到里面别有洞天。 唐云正小心翼翼试探:"王爷,微臣没坏了您的好事吧?您是不是早已知晓,且做好了安排。" 你才知道!安王想撅回去,但想想此人是真的冒着身死危险救了他。若非真君子,这人怎会冒这种险。他骂不回去,只哼道:"以后先保住自己命为先。万一我真死了,你爬也爬到京城为本王喊冤才更实在。" 唐云正汗颜:"很是,很是,我若死了,证据便没了。" 安王:"有实证?" 唐云正:"……没,就是听到的,还没来得及查证。" 没石锤你说个屁。"办案要讲究实证,不然咱们和普通言官那种闻风起奏有什么不同?"见唐云正脸红,安王难得安慰了一句:"不过你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为了来救本王,时日久了总会拿到证据。" 唐云正觉得自己还是经验不足,深有愧疚:"那现在怎么办?微臣再继续到船底下泡着听消息?" "……不用,暗卫能干的活,无需朝廷官员受此大罪。证据已有一些,很快就能趁着混乱往朝廷送。而且最大的证据是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多□□,为什么旁的地方不炸,偏偏就本王这里开炸。" 父皇越老,越见不到骨肉相残。他可以杀儿子,儿子之间却不能互相杀,这是皇权逻辑。 唐云正连连点头:"那微臣能帮什么忙?" 安王认真道:"你想法子回京好好办差,日后总有大用。但只要本王一日不在京城出现,你就一日不得透露出去本王还活着的消息。即使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本王不回京,你也要沉得住气,懂吗?" 唐云正虽不解为何所需时日如此长,但还是郑重应下。 安王心里却想,本王要公事私事一起办,带着姓唐的小子,纯属坏事。 京城,晴空万里,炙热骄阳烤的青石板路烫脚。一红色宫装女子手拖白绫,一步一步走在去景阳宫路上。 因是晌午,除极少还在当差的宫女不得不劳作,多数人都躲在房中,或小憩,或说笑。突然一声尖利哭声在皇宫内院响起,吓住了一片人。 宫中最忌打听事看热闹,但宫中又最无聊,闲的让人想死,是以稍稍静不下心的都四处打探到底出了何事。 要知道宫里不许有哭声,哪怕就是被打死,都必须憋着,不然就是大不敬。这样肆意的哭喊声,实在罕见。 景阳宫门口,红衣宫装女子正抛起白绫往门梁上挂。可惜门楼太高,挂了几下竟然都落空,气得她大哭起来。 "一天天的想要害死我儿,上次几百人拿着刀剑想弄死我儿,这次直接用上了炸药。为了杀死我儿,把整个钱塘县给淹了。皇后呀,大皇子那个杂种您要护到何时?" "不过就是贱婢的儿子,狗娘养的杂种,您堂堂皇后就算生不出儿子,也不能给贱人养孩子。贱人生的一辈子是贱种,养到最后你连个太后名堂都捞不着呀。" "您想想,当初您把那贱婢弄死,大皇子能不嫉恨?如今用得上您和国公府,自然是千依百顺好儿子。可真到那一日,您不被剥皮抽筋都是轻的呀。皇后呀,您可不能眼瞎心盲,被杂种欺骗呀。忙活一辈子全是为他人做嫁妆,您甘心吗?" 这红衣宫装只有贵妃娘娘才能穿,也只有贵妃娘娘才敢在景阳宫门口嚣张骂人。虽然句句都是骂大皇子,可大皇子虽然没寄名到皇后名下,却是一直养在景阳宫。一句一个"贱人",倒不像是骂大皇子生母,而是冲着皇后来的。 第2章 可贵妃娘娘说的是事实,皇后还没法反驳。 皇后此时早被气得太阳穴直跳,要不是宫女抹了清凉膏,差点背过气去。"混账,她竟敢骂到本宫这里。去,把林贵妃打十个耳光,扔回去。"她想杀死贵妃,可却不能。 掌宫女官劝道:"皇后娘娘,虽然她不对,可她刚刚死了儿子。您要是明晃晃打了她,众人嘴更堵不上了。"有理也变没理了。 皇后气道:"本宫与大皇子生母情同姐妹,却由着她们这些贱人挑拨多年。若今儿不打了她,明日更多人凑上来。" 女官继续劝:"大皇子为人您最清楚,又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他不可能受这些挑拨。林贵妃是皇上心尖宠,您看是不是将她请进来,或者您亲自去说几句?" 林贵妃那人就是个混不吝,手下还带着几十个宫女,若皇后真敢让人去打她,双方能混战,白白让天下人看笑话。 且世人同情弱者,林贵妃儿子都没有,皇后还这样斤斤计较,可不让人说嘴。尤其是,宫里人早都传开,安王之死很有蹊跷。 谁敢杀死皇子?谁没事想杀皇子?傻子也知道缘由。可二皇子是个木头一般老实人物,世人可不就只怀疑大皇子? 皇后犹豫中,便听宫门口继续传来呜呜咽咽哭声,后面还缀着无数女人的哭声,跟哭丧一般,当真心烦意乱。"本宫病了,让人请皇上来处置。" 宫女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些不屑。心道要不是皇后出身好,就这手段,谁都弹压不住,哪里有资格稳坐中宫。 皇后闭门不出,林贵妃就坐在景阳宫门口一直哭一直骂,虽然言语粗糙,但架不住嗓子好听,娓娓哭诉,竟让人觉得比说书的还生动。 皇上听了之后只深深叹气:"难为她了,难为她了。" 太监听了心道贵妃死了儿子难为,但皇后被人堵在门口骂了一中午了,也难为。皇上这样和稀泥,皇后不说什么,贵妃可不依。 "陛下,您要不亲自瞧瞧去?贵妃娘娘身子弱,这大中午被太阳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岂不心疼。且万一贵妃娘娘想不开跑到正阳宫来……" 想想贵妃那行事不拘小节的做派,堵到门上来寻死觅活,皇上吓得一身汗,急匆匆到了景阳宫。他可不想让贵妃骂上门,这女人实在是粘人得很,还很拉的下脸来。 众人见了皇上,乌拉拉跪了一地。林贵妃本来趴在景阳宫门槛上,现在见了皇上也不起,就那样眼泪汪汪望着他。 "皇上,我儿没了,我儿终于没了。"说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让人觉得瘆人却又可怜。 毕竟是宠爱多年的女人,皇上多少还是有感情,走过去将贵妃扶起来:"梅儿莫怕,咱们儿子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贵妃娘娘扑在皇上怀里:"皇上,当年浩儿在济南府被他们几百人追杀,要不是被好人送进千佛寺,早已经成了枯骨。他们竟然胆大包天,这次直接不顾全城百姓姓名,也要将我儿害死。那是多少吨的炸药呀,大堤都垮了,我儿还能活?若只是被水淹了还有一线生机,可硬生生被炸死后抛到水里呀!" "皇上,大皇子是您的儿子,浩儿就不是了吗?济南府那一次,有皇后和她娘家力保,谁让国公府有三十万大军呢,妾身不忍心让您为难,只能忍心一口恶气。可这一次,妾身凭什么再忍?妾身死都不怕,还怕一个贱人和贱人的孩子?" 听到"三十万大军",皇上忍不住眼神一暗。 "皇上,大皇子今日敢杀浩儿,明儿便敢造反呀,反正他背靠大树,谁能奈何得了他!" 皇上:"梅儿,莫要胡说。" 贵妃冷笑:"妾身胡说?当年妾身好生生大家闺秀。您当初看中了妾身,可妾身和娘家都不依,我们是清流世家,凭什么与人当妾。您说您会护着妾身,会一辈子对妾身好。可实际上,妾身给贱人每年嗑得头还少吗?妾身让人欺负得还少吗?妾身心中爱您敬您,一切都忍了下来,可结果却是连儿子都保不住呀。妾身不甘心!" 她心里知道,当初皇上看中她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是看中她家族背后的清流势力罢了。可是,谁让他是皇上,她和她的家族没有拒绝的权力。 一开始,谁耐烦和旁的女人争男人,可后宫你不争不抢便被人踩。所以她披上战甲,让没一个人都知道她林梅儿不好惹。 不好惹又怎样,还不是妾。 见这男人还想和稀泥,林贵妃更觉恶心,面上却还是一片依赖之情:"皇上,您不为妾身做主,妾身今日就死在这景阳宫。" 皇上都来了,皇后自然来迎。在门口便是听到林贵妃的一片控诉,还一口一个贱人称呼她,当场气得头疼病犯了。 "你何时给本宫下跪?何时有过小妾自觉?你口口声声贱人,贱人是谁?"皇后指着林贵妃骂道。 第3章 林贵妃吓得钻到皇上怀里:"皇上,妾身骂贱人是说大皇子生母。大皇子犯错,皇后娘娘又没有参与,娘家也没有参与,何苦往自己身上揽呢。皇上,皇后娘娘没有儿子,她不懂妾身这一片心,可您懂的,对不对?" 又被人骂没儿子,皇后真心想晕过去。她一直将大皇子当做自己儿子,可恨不能所有人都提醒她,她不过是没有名分的养母罢了! 有儿子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被弄死。 皇上:"……"他并不想掺和两个女人的斗争。可看看贵妃梨花带雨的模样,尤其想想三儿子死了,他也心疼。夜里也想,三儿子死了,是不是很快就逼宫了? 皇后娘家再强,这几年势力也被瓜分差不多了。尤其这几次出手太狠辣,明晃晃冲着皇位去的,让皇上着实厌烦了。 皇宫一团乱,江南这里同样如此。 已经半个月了,江南数地各方人马出动找安王,却一无所获。 而且那日白庙堤坝炸了,虽然主体还在,毕竟挡不住洪水。好在钱塘大堤严防死守,老天也帮忙及时由暴雨转小雨,钱塘百姓是保住命了。 但命虽保住,钱财却损失不少,于是大家开始骂贼老天。只是三天内,城内便开始流出消息,原来此次大祸竟然不是天灾,而是大皇子为了弄死三皇子,故意让人炸了白庙堤坝。 这还了得!三皇子近日为了江南水患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很得民心。 原来贪官污吏都是大皇子的人,原来大皇子为了皇位竟然不顾兄弟之情,不顾百姓安危。真是人渣畜生! 消息越流传越广,很快就随着水道海道传遍南北。 而此时,官府恨不能掘地三尺将安王找出。虽江南水道都在大皇子掌控下,但这几年因为皇上控制皇后娘家势力,早已将江浙巡抚换为林家门生,任由两方争斗。 安王可是林家外孙,竟然出了这等意外,官府岂能不急? 而姚妍也拿出万两白银,让崔师傅找道上之人帮助寻人。她怕如上次一般,万一安王还活着呢?万一还活着,却被大皇子的人先找到了呢? 她不敢想后果,只想撒出去银子换一条命。 杏儿小心翼翼问:"姑娘,您把家当都撒出去了,就为了救不相干的人?万一打了水漂呢?" 姚妍叹气:"不是不相干的人。他的命当初就是被我救下,还没好好利用就死了,亏本。唐状元是景元师傅,怎能弃之不管。" 杏儿再试探:"姑娘是心悦安王还是唐状元?"这么多天了,看姑娘日渐消瘦,却始终问不出到底为了谁,让人着急。 姚妍望着阴沉沉的天叹道:"我喜欢江南,哪怕冬天湿冷,夏季多雨,我依然喜欢。京城再好也不是家。" 杏儿:"……"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答了和没回答一样一样的! 雨蒙蒙,雾蒙蒙,雨水洗过的山林如仙境一般。只可惜,这样的仙境在两个大男人眼里不值一钱。 安王一边啃着肉干一边瞪着对面的男人:"小唐,你到底走不走?" 唐云正一脸肃穆:"王爷不走,微臣岂能先走?作为臣子,保护您是职责所在。" 安王:"……"就这文人小身板,谁保护谁心里没数么。"小唐呀,我这里虽然准备充足,但米粮肉干还可,青菜可真不够了。咱们二人消耗,供应不起了。" 唐云正恍然大悟:"很是,很是。" 安王以为这黏皮糖终于要走了,却不料听唐云正接着道:"微臣出身寒微,小时候最惯常做的便是帮母亲挖野菜。如今正是盛夏,且雨水不断,林子里最不缺的便是青菜和菌类,定然委屈不到王爷。" "……"要不是看这唐云正是个正人君子,安王真以为这人故意拖着耗着赖上他了。这小唐要是女子,非他不嫁了的架势。 "如今半月过去,我舅父那边应该已经将江南掌控住了。只是事有万一,本王不敢冒险。在他们眼里,你是早已死了之人,路上定然无人盯着你。带着证据赶紧回京城。只是万不要说本王还活着的事情,不然父皇狠不下心来,可懂?" 唐云正很看不上皇族内斗,明明都身居最高位了,怎就永不满足,非要争个死去活来。但是大皇子实在过分,将全城百姓当做筹码,实在可恶,让他死看不上。"微臣明了。只是证据事大,微臣只能尽力而为,不过微臣保证誓与证据共存亡。" 安王懒得理这呆子,取出一荷包,拿出一玉佩:"江南宝字号当铺任一家,拿着这个,自然有人接应你。" 宝字号乃多年老当铺,唐云正小时候还曾进去典当过衣裳,没想到竟然和安王有关系。心道能动用老字号力量,这说明安王或其背后势力在江南盘踞已久,为何这次竟然一败涂地?虽有疑问却也没多问,只听令办事。 第4章 唐云正一走,安王这才和暗卫见面,仔细询问这阵子准备如何。此次冒了这样大险,再不能糊弄过去。且早晚都要彻底撕破脸,这次就是最好的时刻。 安王也明白,靠父皇给自己找场子都不过小打小闹,只能他自己来。 暗卫很有些不放心唐云正,便提醒道:"主子,唐编纂只是一介文人,拿着这样关键证据,万一遭遇不测,或者万一被人胁迫毁了证据……" 安王挥手让他退下,虽然认识时间不算长,姓唐的眼力见也差了点,但人品无大瑕疵,他信得过。至于是否能力足够,他也有两手准备,不怕唐云正办事不力。 而唐云正这边,先进了钱塘县打探消息。全城饭馆子茶馆子都在说书,虽然没有明着骂大皇子,却全部在影射。大家都遭了灾,自然都将罪魁祸首恨死。只可惜对方身份太高,只能暗着骂。 唐云正摇摇头,这造势如此强,可见是有人故意推动。不过能这样明明暗暗往大皇子身上泼脏水,说明这里早已脱离大皇子之人控制了。 为此唐云正放心许多,并未着急找当铺之人相助,而是装作普通赶考学子一路北上。因安王说了不着急,让火慢慢稍旺。因此他顺着水路,每到一城还可以停留几天观察形势。 到了苏州,他还特意到白沙书院听了一场学子辩论。白沙书院乃四大书院之一,天下游学学子都以来此参加辩论为豪。 这次题目十分激烈,正是江南水患。虽然不敢参与皇权争斗,但对那些贪官污吏却是可以随意鞭挞,对如何真正根除江南水患也随意发表想法。总之十分热闹,且明里暗里皆往不利于大皇子一派引导。 唐云正心想,林家乃清流代表,自然能把天下学子之心引导过来。只是大皇子背后是实打实军权,日后如何并不好说。 但他已经踏上安王这条船,由不得犹豫和后悔。 看着辩论,无意中他见到一个淡青色衣衫书生,从侧面看竟然与景元一模一样。 他本来想追过去细看一番,想着回京后告诉景元这一段奇遇。只可惜那人走得匆忙,很快混在人群中找不到踪迹了。 因着景元,唐云正又想到了姚妍,心就是一痛。 在红线舫船下时,他也曾被水泡的想死,每次都靠回忆姚妍的一颦一笑熬过去。每一次见面,每一句话,都回味无穷。 可是,他母亲竟然将人得罪了。这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从第一次放任母亲开始,这祸根就种下了。可若没有他母亲这份傲慢,在他中举人那年,估计都娶妻,这会该生子了吧,与姚妍更无缘分可言。 这次回京,他没有脸求姚妍体谅他,给他时间摆平一切。因为他知道,姚妍可能喜欢他,却并不爱慕他。 他更没有想好如何面对母亲。他想告诉她,错过了姚妍,日后他再看不上任何女人了,宁愿孤独一生。娶妻是为了能有人陪着说说话,漫长一声才不孤独。可在母亲眼里,唯有权势背景才最关键。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母子血缘却断不了,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只能如此了吧。 唐云正顺着水路一路往北,一路想着杂七杂八,一时是想起姚妍时候的甜蜜,一时又是面对未来生活的灰心丧气,反而时间过得很快。至于苦了点,当年他一个穷书生四处求学都不怕苦,如今手里有些银钱就更谈不上苦了。 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到了沧州地界,突然出现一些查验身份之人,偏偏不是光明正大查验,反而是比较隐蔽那种。 唐云正立即上了心。好在他的路引在出京时便有了备用,一时还能糊弄过去。当时还想着安王怎么如此小心翼翼,给他安插一个不起眼学子身份。现在看来,果真是谋者有远虑,用在这里了。 等到了通县码头,巡逻之人和暗查之人激增,让唐云正十分不安。 甚至有一人盯着他瞧了许久,眯着双眼摸着下巴一直打量他,追问:"当真是江宁学子?说几句方言来听。" 唐云正一脸怒气:"我虽不是朝廷官员,好歹也是正经举人,你们如此揪住不放,是何意思?"虽说不快,但此句确实是江宁方言。 那人拱手笑道:"得罪,得罪,只是兄台确实看着脸熟,肯定今年在京城见过。"语气客气,手却不松开。 唐云正冷笑:"天下学子都一个味道,你见过不稀奇。"心里想着坏了,难不成是在状元打马游街时候见过,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另一个船上下来几个学子,其中一个正往这里看,突然急走过来喊道:"云志兄,云志兄,你不是说过一个月再进京,怎么突然提前了?你这样悄悄走,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故意避开我了。" 唐云正:"……"此人竟然知道他的假名字,应是安王说的接应人之一了。"抱歉,抱歉,实在是家母忙着给相亲,吓得我不得不避出来。" 第5章 那人哈哈大笑:"你如今都一十九岁,娶妻不是很正常。我们都觉得你太呆了,就算不娶妻,也可以先放两个通房嘛。如今进了京,正好痛快痛苦,听说贡院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巷子,里面姑娘花样多得很,那滋味一辈子忘不了。"一脸的猥琐。 唐云正一脸嫌弃:"吾等还需努力,岂能沉迷花乡。" 那人撇了撇嘴:"天天假正经有意思吗?夫子又不在身旁,装什么装。如今都进京了,松快松快不是稀松平常。来来来,同窗们都在前面等着呢,别磨磨唧唧。" 边说边拉着唐云正就走,唐云正冲刚刚查验他身份的那人使个眼色,意思是想让那人留住他,帮他解脱同窗。 可那人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盯错了人,懒得费工夫,装作没看到往旁处去了。 无法,唐云正跟着那几个人一起走了。上了马车,那人方放开唐云正,拱手道:"唐突公子了,还请见谅。殿下吩咐了,我们接引您进京,先往林府一聚。" 唐云正不论想不想去林府,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进京后,他却突然想实现一个愿望。 掺和进这场争斗,虽然只是一个小人物,却也时不时面临生死考验。他想着万一死了,也要见一见心上人才可以。 因为唐云正执着,旁人也只能由着他去安阳巷子了。 心里忐忑万分,唐云正还是硬着头皮敲姚宅大门。敲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出来一个老头:"谁呀?"推开门一看:"唐公子?"上下打量着他,全无当初热乎劲儿。 唐云正依然笑道:"李伯,景元可在家?" 李伯瞅了他一眼,方慢吞吞说道:"姑娘和少爷都回老家了,带着我们老爷骨灰,估计几年内不会回来了。唐公子是堂堂朝廷命官,就无需往我们这小地方跑了。"哼,当初唐公子家下人来院子里瞎咧咧,那叫一个傲慢无礼,他这语气就算客气了。 唐云正只觉天旋地转,"姚姑娘走了?"走了,竟然走了!一走几年,孩子都有了,还有他什么事儿! 那么,他在苏州府看见的是不是景元?他只恨自己眼瞎,恨自己没多上心。当时要追上去一见,说不定就能见到姚妍一面。 只是,她还会见他吗? 而此时姚妍,也觉得自己眼瞎了。怎么倒在自己轿子旁的男人,这么眼熟! 这几日老天爷突然开了眼,持续一个月的雨说停就停了。望着水洗过后更加湛蓝的天,姚妍心里却灰蒙蒙的。 已经大半个月,虽然江南各方力量全力搜寻,安王和唐公子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姚妍原来信命,自从重生后反而不信了,她更相信事在人为。她信奉只有自私一些,心硬一些,才能活得更好一些。 可现在,她又开始重新信命了。脱离掌控之事,只有求助神佛,这也是众多百姓的心态。 趁着天晴,姚妍坚持到白云寺为安王和唐云正二人祈福。景元虽然信奉儒家学说,并不热衷鬼神之事。可在他眼里,唐云正就是他师傅。即使唐家人不好,可他只是不再认唐云正为姐夫,这师傅还是认的,是该为师傅祈福。 于是姐弟二人各有想法,一同往白云寺赶去。 可能水患刚过,百姓们还忙着收拾家园,没多少人有心思闲逛,且白云寺陡峭,许多贵妇小姐们也并不热衷来这里,因此上山路上行人极少。 往年姐弟二人随着母亲前来,皆是十分虔诚自己爬上山。可最近经过几番折腾,姚妍身子弱到恨不能走几步路便喘大气,只好麻烦崔师傅手下用小轿子抬。 刚到半山腰处,姚妍一行便听到山林有打斗声音。护卫们护着轿子,崔师傅问:"姑娘,听声息像是有几个高手过招,咱们是赶紧下山,还是继续往上?"他怕是山上出了事,掺和进去可就不妙。 只还不等做出抉择,便见一人从山上滚了下来,正好撞到轿子上。姚妍一看,竟然是安王!"崔师傅,赶紧帮忙,拦住那些贼人。" 追杀安王的乃四个黑衣人,一见这边有十个护卫,转身就往山林中窜去。 崔师傅等人长出一口气,可太好了,看那几人身手实在是高,要是硬碰硬还真是凶多吉少。"姑娘,咱们赶紧下山,以防他们再带人手追过来。" 姚妍见到安王浑身是血,自己血液都凝固了。听到崔师傅说话,方才反应过来,"赶紧抬上轿子。脚快的先下山,请最好的跌打损伤大夫往家里候着。" 一路往山下疾驰,姚妍只恨速度还不够快。 瘾在山林里的几个暗卫互相对视几眼,砍伤了主子,还射了一箭,竟然还得了赏赐,总觉得不真实。 主子是疯了吧?! 而姚妍这里,直到大夫说出无大碍,只是皮肉伤之后才缓过一口气,直接晕倒在床边。 第6章 而景元却还提着一口气,安王伤成这样了,那唐大哥呢? 好在刘嬷嬷几个脑子还清醒,将自家姑娘和安王都妥善安置了。只是安王一直昏迷不醒,药石不进,真是愁死个人。 好在姚妍只是身子弱,昏了一个时辰便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将安王救了。可她总觉得这个梦不真实,连说出口都不敢。 杏儿见自家主子直愣愣坐在窗边发呆,心道主子可真是沉得住气,安王活着回来了,竟然没多大反应。 不对,难不成主子其实是喜欢唐状元,所以只见安王活着,以为唐公子死了才吓晕过去?而不去探望安王,是因为不想见?不敢往下想了,安王这一身伤白折腾了! 主仆二人正同时发呆中,刘嬷嬷走了过来,叹了一口气:"姑娘,要不您亲自看看安王殿下吧。大夫明明说了伤势不算重,喝几服药,养两个月就好全乎。可现在安王一滴水都不进,何时才能好过来哟。" 姚妍睁大眼睛望着刘嬷嬷:"嬷嬷,安王真的被咱们救了?"简直不可思议。 刘嬷嬷和杏儿:"……"合着主子以为这是梦呢。 姚妍心里喜悦,哪里顾得上身子,一下子就蹦下床来。要不是杏儿抱住,能栽到地上。 倒是杏儿松了一口气,见主子这状态,安王一身伤值了。 客房内,安王静静躺在床上,身上血衣换了,看着没有那样骇人,脸色却还是惨白。 姚妍一步一步挪到安王身边,她怕走快了会惊到这个男人。想当初在济南府,她救他只为了利用,即使看他快死了,心里并无一丝波澜。 而现在,明知道只是皮外伤,明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她还是觉得心揪得难受。 姚妍坐在床边,将安王轻轻抱起,将他脑袋放到自己腿上,"文慧,将药碗给我。"端到药,缓缓往安王口中送。 十分神奇,一直死死闭口的安王竟然张开了嘴吞咽。 刘嬷嬷想阻止,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在心中叹气:这真是上辈子的孽缘。可是莫说现在姑娘无父无母,就连老爷在世时,家里也攀不起安王。 江南巨贾甚多,多少人将女儿往京城高官府中送,可惜没有一人能为正妻。甚至有碰到没良心父母的,甚至将女儿送给太监,只为了谋更大利益。 而眼前这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贵妃娘娘所出,说起来身份比大皇子还要尊贵。姚家还是攀不上呀。 姚妍一心只顾着照看安王,哪里管得了刘嬷嬷这么多戏。小心翼翼喂药,却还是免不了有药汁子洒出来,只能将安王紧紧搂着,才得以顺当喂完药。 而安王,此时已经如上云端。 他想过最好的待遇就是姚妍让人扶起他,她拿着小勺子喂药而已。哪里想到,竟然能将脑袋拱在美人腿上! 只愿此生不再醒来。 正美滋滋想着,感觉一滴水珠掉在自己脸颊上,还有一点点热。安王睁开眼,正看到姚妍眼含泪水,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安王焦急,抬手想为她抹掉眼泪,却忘了自己肩膀受伤,痛得眉毛皱起来。 姚妍哭着笑着握住安王的手,嗔怪道:"伤成这样还敢乱动,是不是不要命了。" 安王笑:"我其实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落入天下第一美人手里。即使日后真死,这辈子也值当了。" "都这样了还嘴贫,活该你疼。"姚妍说完,发现自己态度有点过于亲昵。想走,却发现还抱着安王的脑袋! 她想捶死自己,刚刚听说安王用不进药去,一着急就将人抱了起来,这会想扔下,又下不了手。她只能装作无事一般,将安王脑袋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坐到脚凳上去。 安王看着姚妍明明脸红到爆炸却还是硬装没事人儿,想笑话她,却又怕惹急了她再不过来,只能也装作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刘嬷嬷笑:"王爷能醒来实在是百姓们的福气,也不知何时往京城送信?" 刘嬷嬷一开口,倒是提醒了姚妍,他们身份之别,哪里能随便起爱慕之心。姚妍笑道:"是,殿下帮咱们江南百姓肃清了贪官污吏,还将堤坝重新修固。百姓们都说,若非您一力要求巩固大坝,这次暴雨连连可就惨了,少不得要背井离乡卖儿卖女,民女谢谢王爷。"说着便行了一礼。 安王只觉口中苦涩,刚刚明明空气都是甜的,这会子突然变脸,女人真真心比海深,难以捉摸。 眨眼间,安王便皱眉呻吟:"痛。" 姚妍立即紧张起来,趴过来问:"哪里痛?" "哪里都痛。"安王像个小孩子耍赖撒娇:"那些人刀刀致命,若非我身手极好,这会子都葬身鱼肚狼腹了。他们狠追了我这么久,好不容易被你救了,我不敢北上,想呆在这里隐匿一阵子可好?" 第7章 姚妍犹豫:"好倒是好,可那些人来势如此大,我怕我这几个护卫根本护不住殿下。" 安王:"……"忘了这茬了,可怎生是好。 杏儿插嘴:"姑娘,我联系小陶吧,给他递个消息,让他带人隐匿在咱们府周围,暗中保护如何?这样一明一暗,总比完全放在明处强,您觉得呢?" 姚妍想了想:"也对。" 安王心落了地,心道回去给小陶升职加俸,不能亏了这对机灵姐弟。 几人正说着,景元行礼问安后方问道:"王爷,唐状元唐大哥可是与您同行?" 安王觉得自己胸口又疼了,小舅子喊姓唐的是"大哥",到了自己这里就是规规矩矩的王爷。他发誓要利用这段时期将小舅子笼络住。 安王笑道:"景元放心,唐状元早在我们遇险后几天便逃脱了。毕竟那些人目标是我,不是他。如今他肯定早已平安抵达京城,不日便会有消息传来。" 一听唐大哥成功脱险,景元很是高兴,姚妍自然也高兴。只是她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刚刚只顾着关心安王了,竟然将唐云正抛在脑后。 而此时,唐云正被架在热火烤。 安王外祖父林相早已隐退多年,如今却亲自带着唐云正往大殿上哭诉。 林相仗着自己年纪大,见了皇上噗通一跪:"皇上,求您为老臣做主。老臣虽有几个不成器儿子,可闺女却只有一人。老臣四十几岁才得了这一个闺女,真是疼到心窝子里。闺女当初心高气傲,从未想过与人为妾,是老臣硬逼着她低头为妾。当初老臣答应她,老林家一辈子不争功,保她和孩子平平安安。" "当年女儿一进宫,老臣就力求告老回乡,后来皇上也终于允了。老臣为的不就是让有些人看清楚,我林家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人家,绝不会有任何妄想。可那些人呢,竟然杀死老臣闺女唯一的儿子,老臣唯一的外孙。皇上,求您为老臣一家子做主呀。您若厌了老臣闺女,给一封休书,让老臣带回家去吧。若是她在呆在宫中,活不过这一两年那。" 说着趴在地上哭他个昏天黑地,看着好不可怜。 林相一哭,满朝文官跟着落泪,朝堂上吵成了热锅。 唐云正只是不入流小官,从来没有资格站在大殿上。他一直以为高官都是斯文有礼温文尔雅的,即使争斗也是影影绰绰不拿到桌面上来说,没想到哭戏和吵架都如此厉害。 长见识了! 肃穆大殿,一众文臣跪在地上雅雀无声,只闻林相这一老臣凄凄惨惨哭声。而另一侧,武官皆默立。 泾渭分明。 一派是三皇子,一派是大皇子,势力看似皆不小。 只是皇上不是傻子,文臣能做什么,最多打打嘴炮,做不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武将呢,莫说手握几十万重兵的皇后娘家,便是守卫京畿,拱卫皇城的几万、几千人马,也足以将她这个皇上拉下马。 看着武将脸上的淡然神色,皇上突然想,若是自己被大皇子弄死了,这些人是不是也如现在这样平静。 这帮子臣子,谁做主子不要紧,只要是自己派系能带来好处便可以。 这么多年,皇上一直在试图打压皇后娘家,确实也将势力分出去了。他自以为做得比较成功,如今看来不过是面上功夫。 看老臣哭到昏死过去,皇上终于开口:"人证物证确凿,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处置晋王?" 满朝文武无人先开口,只是文臣脸上多带着愤然之色。 皇上点名一武将:"陈将军,你以为如何?"陈将军与皇后母族并不亲厚,甚至这几年很有些不对付,是以皇上才专门点他。 谁料陈将军答:"此乃皇上家事,臣等不好开口。" 陈将军这样答,倒让大皇子晋王的舅父多看了几眼,心道这姓陈的平时总不对付,争权夺利毫不手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如此靠谱。可见武将还是一家,大家铁桶一块,甚好。 翰林院大学士终于忍不住:"家事?涉及到江南数万人命,涉及到安王生死,这算家事?皇上,太祖命令,子孙若犯错比庶民更严惩。安王已死,江南数万百姓受灾,一句家事就免了晋王之罪?即使臣等答应,天下黎民百姓也不会答应。"这帮子武将怎能如此没有底线。 定北侯反驳:"人证物证皆可以造假,说不定是安王嫁祸晋王呢?再者说了,就算晋王偶有不妥,毕竟是个孩子呀吗,怎么就值当穷追不舍了。皇上子嗣不丰,如今成年的皇子只有二人了。你们想要打杀了皇上儿子,是何居心?" 听定北侯这一句,莫说告老休养的林相了,就连如今在位的左相都气得胡子翘起来:"定北侯这一句话太过诛心!就算没了安王,没了晋王,还是成王,凭什么说我们逼迫皇上杀子?说什么安王嫁祸晋王?安王能蠢到自己用身体堵□□这种法子?"晋王可二十有五了,一句孩子不嫌寒碜。 第8章 定北侯一脸不屑:"那谁知道,反正你们就是居心不良。"一脸无赖样。 左相:"你……" 看老相和左相皆被权贵欺负,文臣心中不忿。这些勋贵平时仗着出身人五人六,多占据军中要职,很看不起清流。勋贵清流互相看不上由来已久,在今日彻底激化。 皇上被炒得脑仁疼。是,大皇子和皇后可不就是看中子嗣不丰这一点。没了老三,老二又是个木头人,说不得老二命也够呛能保住,天下可不就只能传给老大这个畜生了。 皇上心里翻涌,但还是忍着气,指一指唐云正:"让他说一说。" 除了殿试见过皇上,这是唐云正正儿八经第二次面圣。说是面圣,实则从同到尾一直低着头不敢观圣颜。还是身边人碰了碰他,方才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唐云正虽紧张却还是有条有理汇报。从他初入江南见闻,再到泡在红线舫船下所听,到后来赶到白庙堤坝想阻拦暗杀,却碰到安王一行上百人被炸药所轰情景。 毕竟是状元之才,虽看似客观寻常用语,但经他描述,马匹多被炸了血肉模糊,而人多直接被掀翻到江中,几乎没有生存希望的画面还是震撼了众臣。大家皆唏嘘,谁能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安王竟然死得如此凄惨。 虽说安王行事诡异了点,但细想真正坏事一件没干过,这一死,大家不免给他带了光环,深深同情。 唐云正接着表述:"皇上圣明,微臣为了救安王随之跳入江中,只可惜暴雨连连,江水泛滥,微臣实在无能为力。后来微臣被江水卷入山林之中,有幸存活。微臣醒后,听见有人在搜寻山林,本以为要获救了,没想到竟然一帮兵卒说是发现一个杀死一个,绝不让京城来的人有命活。" 说道这里,唐云正忍不住抽噎,"微臣只能继续躲躲藏藏,喝江水吃野果受了无数罪才躲进一商船货仓离开江南。本以为自此顺顺利利,没想到从沧州到通县一路关卡刁难。微臣能活着回到京城是老天爷保佑,是皇上保佑。"说完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再不敢抬头。 林相此时正好醒来,感叹道:"大皇子可真是势力庞大,从南到北的军队随意调动,安王死了也是活该呀。皇上,微臣错了,微臣不该来大殿哭诉。说不定回家路上,微臣这老命,微臣家人的性命就不保。皇上,可否容微臣告退,回家收拾一番,体体面面去死?" 皇上早被激怒,强压火气:"林相何出此言,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看谁敢动你性命?" 林相凄惨一笑,不再说话。 皇上:"……"过分,林相这是不信任朕能保住他老命! 而皇上确实是立即被现实狠狠打了响亮耳光。 林相从皇宫返回家中,都是核心地盘,所经之处全部是高门大户或繁华街市,没想到就在西华大街附近就被一批黑衣人追杀。 那些人晃着长枪,出手狠辣,且每一枪都冲着老林相身上而去。 要不是当时正巧有一队御林军换防后出城从此经过,林相可就身死当街了。 多少眼睛看着此时发生,这事引起轩然大波,大皇子也太大胆了,竟然一言不合就行凶杀人,还是这样招摇过市手法,实在目中无人了。 皇后知道后,狠狠摔了大皇子一耳光:"你是觉得皇位到手了?咱们如今明哲保身还来不及,你竟然让死士杀死林相?你脑子进水了吗,没了安王,他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用,何至于要现在出手。" 多少年没被打过的大皇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想起小时候皇后虽面上对他好,可他身边嬷嬷却极其严厉,甚至经常不给他吃饭。他一开始还哭诉,皇后也严厉批评那嬷嬷,却从未换人。后来他就知道,皇后要的就是他乖。 后来长大一些,皇后是越来越亲近他。谁知现在他都成家生子,皇后竟然这样说打耳光便打。可他也真心委屈:"母后,我是您亲手带大,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我虽讨厌姓林的,但哪敢这时动手,这是有人栽赃嫁祸。" 皇后冷笑:"谁能栽赃嫁祸给你?让你不要随意联络武将,自有你外祖石家替你张罗。可你呢,何时和陈将军、定北侯勾搭在一处?那两人心大,不可深交。"孩子大了果真有了外心,这是怕她娘家做大,自己发展势力了。 大皇子更委屈:"母后,您说得每一句话我都铭记在心,哪里敢忘。那陈将军和定北侯当真不是儿臣的人。" 皇后盯着他:"当真?" 大皇子连连点头:"当真。" 皇后沉吟,要么是眼前这孩子心大了,私底下培养了势力。要么就是有人浑水摸鱼,想将他们推上风口浪尖。 皇后挥手让大皇子退下,坐下来想了很久。然后她穿上明黄色皇后正装,带人往林贵妃处探望。 林贵妃身边人听说皇后驾到,一殿的宫女太监忙迎到门口,心里都有些慌:皇后可从未踏足景宸宫,今儿吹的是什么风? 第9章 皇后轻声问:"怎不见贵妃前来?"按照规矩,林贵妃自然应该迎到门口。 林贵妃掌宫宫女答:"回禀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如今躺在床上已经起不来了。" 皇后惊道:"为何?本宫并未听说有何大病。" 宫女心中冷笑,皇后掌控后宫竟然说不知道,可真是笑话。她老实回答:"我们娘娘已经七日不进饭食,全靠奴婢强灌下几滴参汤吊着命呢。"说完哭了起来,从呜呜咽咽到痛哭流涕。 一宫人脸色灰暗,深感前途无望,也都跟着抹泪。 皇后不信,亲自进了内殿,果真见林贵妃躺在床上。头发油腻腻,脸上灰蒙蒙,嘴唇毫无血色,脸颊略微凹陷,一看便是将死之人。 一见贵妃这副样子,皇后便信了七分。因为林贵妃向来自负外貌超群,从来都是光彩照人,据说连睡着了也不容许有容颜之事。 而今林贵妃却像硬生生老了十岁,可见安王是真的死透了。 呵呵,看看这景宸宫,所用之物比她皇后宫中还要强上几分,还不是皇上宠爱才赏赐。可那又如何,儿子都死了,受宠有什么用! 皇后想着,不是安王这边有诈,定然是大皇子那边有问题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宫里热闹与姚宅完全不相关。 此时安王深觉岁月静好,若能一辈子躺在床上更好。 明明养了半月,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可安王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样子,连汤碗都端不得。且他养了一个坏毛病,必须姚妍守着才喝,不然就装睡不起,任谁叫都不醒。 今儿又是如此,姚妍忍不住叹气:"你明明知道日后无望,何苦这样作践人。" 安王望着她:"没试过,怎知无望?在你心里,我就这样无能?" 姚妍苦笑:"与你无关,是我出身太差。何况,就算是天生贵女,我也不喜与其他女人争奇斗艳。与其过那种毫无生趣的日子,还不如窝在江南平安度过一生。" 安王心口一疼:"你该信我。" 安王说完"你该信我",换来的是沉默。室内静如凝滞,室外蝉声聒噪刺耳,让安王恨不能飞起来将那些蝉给一个一个抓过来打一顿。 见姚妍并不回应,安王叹息却也不再多言。她不信他,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 放下药碗,姚妍终于开口:"王爷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民女如今有三年孝期要守,您能等到那时,皇上和贵妃娘娘也不会让您等。您是娘娘唯一的儿子,她上心是应该的。" 安王苦笑:"你如今十五岁,再过三年十八岁,能等的人家也确实不多。但我能不能等是我的事情,你答应不答应是另一个事情。你信我,我母妃犟不过我。"母妃这人虽傲气,但只要他坚持不娶,母妃也不会当真为难,这份信心还是有。 姚妍:"……"他这人什么意思,嘲笑自己三年后是老姑娘?!虽然是事实,还是有点生气呢。 门外伺候的杏儿仰头望天:王爷追不到媳妇那是咎由自取,甜言蜜语都不会说,还指望他能干啥! 杏儿正想怎么给安王解围,便见文慧从外面匆匆进来,问道:"姑娘可在里面?" 见杏儿点头,文慧掀开帘子,见安王和自家姑娘大眼瞪小眼,气氛略诡异,她也没多想:"姑娘,大夫人来咱们这边了,您要不要到正院看看?" 自从回了苏州府,大伯大伯母当起了缩头乌龟,全当她不存在。今儿突然来,这是何故? 虽然不喜欢大伯母,但也没多大仇恨,姚妍点头道:"我去看看。" 见姚妍完全忘了他这个人,安王抿着嘴盯着她瞧,一直等人走远了,问杏儿:"你家主子是不是不喜欢我?" "呵呵",杏儿挤出一丝笑,没说话,小跑着追姚妍去了。她心道,不是不喜欢,是你自己作的。本来大好形势,姑娘这几日都起了怜惜之心,女人往往分不清怜惜和爱慕,说不定就成功了,可硬生生被安王自己给作没了! 安王很无辜的摸着鼻子,他怎么了,为何杏儿眼里全是鄙视? 姚妍这边到了正堂,只见大伯母在悠哉喝茶,还挑剔茶叶不够鲜嫩,还是家中茶园里小姑娘用唇瓣采下的"雀儿舌"最有味道之类。一看就是闲心不轻。 倒是旁边的三妹姚媛一脸着急,见了姚妍,姚媛急跑过来搂住姐姐:"姐,你没事吧?" 姚妍笑得一脸老母亲样:"我有什么事儿?大半年没见,媛媛长高不少。今儿什么风,把你这待嫁的姑娘给吹过来了。" 对她来说,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妹,竟然恍然隔世。前辈子接触到的善心人不多,这个妹妹就是之一。 记得当年入了谢府为妾室,孤苦无依。这个堂妹随着夫君北上参加会试,专程到谢府看望自己,还留下几千体己银子。当时堂妹夫家不算富裕,她能拿出这些来,很不简单。 第10章 当时她拒绝,堂妹说这本来就是叔父留下的家产。可姚妍依旧感动,因为并非所有人能吃下去再吐出来。 姚妍笑:"前阵子还给你下了两次帖子,可你就是不来,这突然来了,倒让姐姐不适应。" 姚媛有些羞涩得低下头:"姐,你是不是怪我?"她其实偷着来大门外转悠过几次,可是每次都没脸进来。她又不是小孩子,叔父去世后爹娘的嘴脸很是刺激到她。 见从小机灵古怪脸皮厚的妹子这个姿态,姚妍笑道:"不论何时,你都是我妹子,与旁人不相干。" 听到这句话,大伯母嘴角一扭曲,这是骂她呢。"哟,妍儿这是怪我与你大伯父不成?咱们可是至亲一家人,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当初也是怕你和景元年纪太小,不懂得经营,为了咱们老姚家这一大家子,我和你伯父才接管了生意。现在看你们落难,旁人都躲不及你俩,还不是我和你大伯出手拉吧你们。" 不等姚妍开口,姚媛跳脚道:"娘,您可少说两句话,都是一家人,谁还不了解谁,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伯母气得想拍姚媛几巴掌:"你懂个屁,要没有我和你爹,你嫁到张家就喝西北风去吧。就张家那穷光劲儿,要不是你叔父当年看人走眼,我能将你嫁过去?" 姚媛冷笑:"娘,您说这话可就伤人。张家虽然不济,却也有几间铺子,张大哥也是正儿八经秀才,要不是叔父牵线,就咱家这样的能将我嫁进读书人家?张大哥家虽不算富裕,却不是那种吸血人家,不然要是指望我养着,我还不嫁了。您再这样,我也学我三哥出海去,看你拿什么嫁给张家。多余话别说了,我爹让咱们来是说话伤人的?" 大伯母被噎住,翻了几个白眼还是没说出旁的话。不过她心里委屈死了,往家里划拉财产还不是为了这帮子孩子,可一个个的不体谅他们做父母的苦心,真是白眼狼。 姚媛握住姐姐的手:"姐,跟我回家住一阵子吧,外面这阵子太乱了。"小声道:"外面之前传您和安王关系匪浅,现在见安王死了,好多人蠢蠢欲动想干坏事呢。我爹这阵子听了好些风言风语,您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他没脸来,才让我过来接你。我知道,我爹娘做的不对,可你去了天天和我同吃同住,保准没人敢委屈你。再者我爹再不济,也不会看着自己侄女被那些坏人欺负。等过了这种风头,等景元长大了,日子就好过了。我前几次来你这里看,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在外面溜达,真不放心。" 姚妍自然也懂世态炎凉。之前无数人巴结往这里送东西,想通过他们姐弟二人和安王扯上关系。后来安王死亡消息一传过来,那帮子人瞬间消失。 甚至还有人嘲笑过景元,想让他把姐姐送给旁的富户高官的,毕竟安王看中过的女人,稀罕。 为此景元跟那人狠狠打了一架,身上脸上全是伤。不过因为景元打架狠到不要命,一般人不敢随意挑战了。 虽然景元回来不说,但哪里真能瞒得住姚妍,不过装作不知情罢了。弟弟为了她拼命,她除了心里埋怨安王几句,又能如何呢? 权势就是这样,当初借助成功,将英武侯府和定西侯府两大家子消灭。如今又因为安王受了点罪,她怨不得别人,总不能有好处心安理得享用,一有难处就撇清。 至于围在外面溜达的人,有些是坏人,但多数可能是安王手下吧。不过这点倒是不用和堂妹解释。 "我这里看家护院的几十号人呢,你不用瞎担心。再说了,真有那些坏人,大伯也拦不住,还白白受连累。"敢动她的人,来头都不会太小,姚家一个商户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大伯母撇撇嘴:"哟,从小到大连累我们还少吗?你去了京城一趟,你外祖家就垮台。你一回苏州府,一帮子人为了舔安王的屁股就欺负我们。好不容易安王死了,我们还是被连累,总之没个好。你要真懂事,就老老实实找个姑子庙呆着,莫给咱们带来晦气。" 姚媛气得推人:"你走,你现在就走,我再也不回家了,从此就陪着我姐。"说着就将她母亲推出院子,将大门一关,泪流满面。明明说好了是将姐姐请回家,可母亲实在过分,这是要逼死姐姐。 大伯母还想开口骂,被文琪一盆冷水浇过去。 大伯母跳脚:"你个小蹄子还敢欺负我,看我不提脚卖了你。"上前就要扑打,被杏儿伸出来一条腿给绊倒。 文琪笑得特别真诚:"大夫人?奴婢本来是要泼鸡的,怎么突然成了您?奴婢错了,给您赔个不是。"说完转身就走。 杏儿笑死,这个文琪平日里跟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一样。总之伺候姑娘成,但让她说话难,这会子估计是气急了。 大伯母一身水,又被绊倒花丛里,一身泥,一脸叶子,实在是狼狈不堪。想骂,嘴里却被扎了花刺,开口模糊不清。 第11章 杏儿笑道:"夫人您实在是不够小心,这么平整的地方怎就突然摔倒了,得来,奴婢抱着您走。"将人轻松一提甩到肩膀上,将人扛到大门口。要不是为了姚媛姑娘脸面,她能直接将人扔到大门口。 姚妍两世见过无数恶人,如英武侯府和谢府中人,多的是面热心冷或面冷心冷,大伯母这种村妇样的,反而比那些大户人家的恶人稍微可爱一点点。 她并不当回事,反而是姚媛一直闷闷不乐。姚妍反而安慰:"我都说了你是你,旁人是旁人。我如今守孝,你明年就要成婚,还是要好好呆在家中绣嫁妆才是。若是让你夫家知道了,万一说嘴就不好了。"多数人家都忌讳,姚妍可以理解。 姚媛腼腆一笑:"他不敢。" 姚妍笑了,真是个傻丫头。 她不当回事,安王却不能不当回事,气得当场就要让人将姚家灭了。还是小陶劝住,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姚家也还是有好人。若真伤了姚家大伯大伯母,伤了姚家三姑娘和三少爷就不好了。 不过安王却想着,他需要再加大点动作,速战速决才可,不然他家小善良还不定受多大罪。 京中大皇子晋王那里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被今上免去一切实权,圈禁在宗人府。 没想到,谢凌昭带着锦衣卫在查抄晋王府邸时,竟然发现了密道,里面还放着十二套龙袍和陈年奏折,这还了得! 皇城北部有一处树林,里面有一宫殿群,人称"北宫",又名"冷宫",乃是前朝废弃的宫殿。此处并非只要被惩罚的妃子,还有先帝留下的老宫人,其中最特殊的一处便是专门圈禁皇子之处。 因着前朝曾有一被圈禁皇子,阴差阳错历经曲折竟然成了皇上,从此若真有心想将人置于死地的,再不敢圈禁而是直接处死。 而皇上将大皇子囚禁此处,可见还是给留了一线生机。大皇子虽觉人生艰难,却依然保持体面,好歹还有几个伺候的宫人。 当他见谢凌昭来到此处,背着手笑道:"谢大人亲自来此,可是父皇要见本王?本王受了天大冤屈,曾写信给皇上送过几次,可是有了回信?" 大皇子真心觉得自己冤屈,想杀安王是真,可更多罪名却是莫须有,都是旁人栽赃嫁祸。 谢凌昭并未多言,只一挥手,后面两个拿着托盘的太监闪身而出。一个托盘上是三尺白绫,一个上面是一壶酒。 见了这种东西,大皇子脸色骤变:"你到底是谁派来,竟敢谋害本王。"他倒是想直接打了谢凌昭,只可惜知道不是对手,只能讲理。 谢凌昭嘴角一挑:"莫多言,喜欢哪个挑一个,不然等我逼你,场面可不好看。"虽这样说着,却还是用手掐住大皇子脖子,将白绫一圈一圈往上绕。 大皇子跟个小鸡仔一样被提溜着,只觉呼吸越来越不舒畅,勉强发音:"你疯了,谋杀皇子是死罪。" 谢凌昭将白绫绕到旁边一小树上,然后将大皇子提了起来,冷笑道:"大皇子当年不是最爱将人勒住捆在树上?记得微臣小时候因为无意中读书胜过您一次,您就让人将我给捆了,脖子和脚一起束缚。看微臣挣扎,您还拍手大笑好玩来的?" "那时候微臣不过五岁,还不懂人间险恶,是您第一次让微臣懂得什么叫濒临死亡。"看大皇子脸色越来越轻,手脚挣扎得越来越弱,谢凌昭笑道:"滋味好受吧?当年要不是安王赶了过来,微臣可就死透了。您高高在上,竟然没有人来救您吗,很可惜呀。" 大皇子想撕了谢凌昭,却只能眼睁睁等死。 就在他窒息至极,白绫断了,不,是树枝太细被弄断了,他得救了。 看大皇子如狗一般在吐着舌头喘气,谢凌昭笑着叹气:"真可惜,本来一次就死透了,这样还要多来几次。看来大皇子您不舍得人间,想多留几刻钟。"一次死透,那可是好人才有的待遇,大皇子这样没有一丝人滋味的,想得太美。 大皇子一听,吓得晕死过去。 谢凌昭并不打算放过他,让太监用冰水泼醒了他,将一张纸沾湿覆盖在大皇子面上。一张糊完再一张,直到大皇子彻底没了气息。 谢凌昭抹了眼角并不存在的一滴泪,叹道:"真是可惜了,大皇子实在可怜。好在本官心善,送他一个好死。" 据说被纸活活憋死之人,能被憋到死去活来,而且偏偏头脑清醒,痛苦放大百倍,这还算好死? 看谢凌昭做派,两个太监双腿打颤往旁边退了一下。都说谢大人尤其魔头,他们本来还不信,毕竟长相那样俊美,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谢凌昭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只拿着几封信进宫复命。 皇上看着老了几岁,轻声问:"大皇子死了?虽然他早有反心,毕竟是亲生儿子,朕这心里不好受。" 第12章 谢凌昭也跟着叹气:"大皇子比微臣大几岁,平日里虽没有太多交情,却好歹是一同长大,微臣心里本来也不好受。只是,皇上您看看这个,据说大皇子往外递了几次信,也不知道是何人回信,微臣并不敢打开看。"说着将信呈到皇上手里。 皇上打开一眼,脸色大变:"逆子!朕给他多次机会,这逆子竟然真想杀了朕。"皇上也曾经是皇子,自然知道皇子想登基的渴望。他虽然不喜欢自己儿子也如自己一样渴望皇位,但不至于想杀了儿子。可看看现在这几封信,竟然是串联武官逼宫。 "昭儿,你如何看?"皇上垂坐在龙椅上,好似被抽了力气。 谢凌昭神色黯淡:"人生最幸福的便是有妻有子,可是妻子儿子却想要杀害自己,真是权势害人。不过如今大皇子已死,皇后和石家那里即使有重兵,也终究蹦跶不起来了。" 被谢凌昭一提醒,皇上突然才想起还有皇后! "朕现在就去弄死那个贱人!"皇上心里气极,他觉得自己再宠爱别的妃嫔,却始终没有动过废了皇后念头,始终给她尊崇。可这个贱人竟然想杀了他,让大皇子登基,真真可恶。 谢凌昭虚劝:"皇上,忍了二十几年了,何必急于一时。石国公毕竟有数十万兵马,一旦皇后被废,后果不堪设想。" 不劝还好,被他这样一劝,皇上觉得自己尊严大损,反而一定要将皇后打入冷宫。不过最终还是不敢闹大,只让谢凌昭趁着夜深人静将皇后带走,而景阳宫众人直接被扔进慎刑司严刑拷打。 谢凌昭心中冷笑,这男人每次都说大话,最终其实不过是懦夫罢了。 谢凌昭亲自将皇后带到冷宫,不过并未带到后妃之地,反而将人带到大皇子死处。 他指了指那棵断掉枝丫的小树,笑道:"皇后娘娘,大皇子就是死在此处,您慢慢享用。还可以慢慢欣赏这些树,选一棵最喜欢的,将来微臣送给您。" 皇后怒道:"杂种!你母亲勾引自己兄弟乱伦,生下你这样的杂种。肮脏的贱种还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真是可笑。"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有我父兄在,你和皇上这种腌臜东西能有活路?" 谢凌昭冷眼瞧了皇后一眼:"请高贵纯净的皇后慢慢在这里等着那一天吧。" 这皇宫里没有一双干净的手,谁又比谁高贵? 等大皇子暴毙的消息传到江南,已经是半月之后。此时江南已经入了八月,正午流火,到了夜晚却有了凉意。 今年雨势来得走来得猛,去得也早。眼看着天气正常了,姚妍便想和弟弟一同往山上去。 景元也正有此意:"这阵子城里风头一日往东一日往西,人人心里闹腾得慌,无几人能静下心读书,还不如在山上心静。" 安王失踪消息传来时,一帮子官员巨贾高兴了一阵子,等大皇子暴毙消息传来,这帮子成了缩头乌龟,却又出来另一批人耀武扬威。大家为了权力,一时间丑态百出,真不知道何时才是头。 不过经此一事,景元心态更稳,至少对人生百态有了新的看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权势不过如此。只是唯有依靠权势,才能守护住家人。两难之下尽力而为。 姚妍点头:"很是。之前不敢出去是怕有人故意刁难,茅庐那里实在不安全。如今那帮子人倒台,咱们姐弟倒是能喘口气。很快就八月十五,咱们还可以陪爹娘过节。最多住到重阳节,夜里山上就太凉了,咱们还是回城住着,不然爹娘不放心。" 景元也笑:"是,我昨晚还梦见娘了,说是不让我吃冰盏。" 正好姚媛走了进来,听见这个笑道:"婶娘从来就不让你吃凉,可你哪次少吃了?多大的人了,还爱淘气。姐,刚听见你们商量再去山上?" 姚妍笑:"是,山上静,读书也方便。" 姚媛脸红道:"前几日我无意中碰到张郎,说起景元读书之事。张郎说他族中夫子很会启蒙,想让景元去试试。姐,张郎是个脑袋笨的,都能被教导着成了秀才,咱们景元这样聪颖的,估计会更好。"因着安王失踪,景元读书求学都困难,往日里亲厚的兄长们也都变了脸色。姚媛看不过,这才求了自家未婚夫。 见她一边口中嫌弃,满脸却全是幸福爱慕的模样,姚妍大笑:"你家张郎要是笨,苏州府可没几人聪明。不过咱们说正事,张家虽好,可我们现在就过去占便宜,难免被有心人说嘴,平白给你生事。" 姚媛白了姐姐一眼:"就你多想,张郎不是那样的人。" 姐妹二人说说笑笑,聊些家事,又做些针线活。不过到了下晌,姚妍就赶人。 姚媛气嘟嘟道:"姐姐每次都这样,从不让我过夜。" 姚妍边推人边哄:"过几日再来。你明年要出嫁好好呆在家中,莫总来这里,让你婆家知道了,万一挑理可不好。"他们家正在守孝,妹妹虽不在意,她却不能由着这孩子。 第13章 印象中,张郎确实是个厚道的,可张家人也不是个个好相与,起码婆婆就是个厉害的,好在还算讲理。 这边姐弟三人聊得开心,之后姐弟二人又指挥着收拾几件细软,全然忘了家中还有一个男人。 安王觉得自己十分受伤,努力了这么久,为何全然无进展? 妍儿顾虑重重,小舅子更是只有裴允不在时,才不得不和他切磋学问。养不熟的小舅子呀! 试着他问身边人如何才能打动美人心,下属个个摇头,他们全是单身汉,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一个出主意:"王爷,直接将人捆回京城。听说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女人保准百依百顺。" 另一个也跟着点头:"我娘也说了,煮熟的鸭子才飞不了。" 安王很认真的想怎么才能把鸭子煮熟,想到需要这样那样,自己那脸先红得想煮熟了。他倒是想,可依着姚妍那性子,能千方百计杀死他! 只能继续曲线救国,找了个由头:"景元学问还是差点火候,我跟着去茅庐,好歹有个切磋学问之人。"莫以为皇子不用科考便轻松,实则从三岁便已经启蒙,且还是最有名大儒为夫子,学问能不好才怪。 这点安王十分自信。 姚妍笑着拒绝:"如今京城局势很快就要尘埃落定,还请王爷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且景元还小,并不需要多深学问,即使真遇到难题,有裴允公子稍稍指点就可以。" 安王:"……"看来该给裴允换个差事了。 八月初一,夜深无月,皇宫里却依旧灯火辉煌。即使三更半夜,依然有无数宫人在忙忙碌碌。 景宸宫,林贵妃静静躺在皇上怀里,紧紧搂着,身子有些颤抖。 皇上轻轻拍着美人:"又做噩梦了?" 林贵妃摇摇头:"没有,只要您在,妾身就从来没有做过噩梦。皇上,谢谢您这一个月始终陪伴妾身,不然妾身熬不过去。"毛茸茸脑袋往皇上心口窝蹭,软软绵绵的,像一只乖巧小猫。 皇上觉得,上辈子是欠了这女人的。不论她撒泼,还是撒娇,他都喜欢。虽然已经二十年,却依旧滋味很美。 皇上这样觉得,可别的妃嫔却恨透了林贵妃。心道半老徐娘了还霸占着皇上,又生不出第二个崽儿来,这不是浪费么! 只是林贵妃原来仅仅有些跋扈,现在却是被谁惹了就往死里怼谁,上来兴头甚至说打就打。自从没了皇后,这宫中就贵妃最大,众妃嫔竟然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也有那自认为受宠的美人给林贵妃上眼药,可皇上发话了,贵妃刚没了儿子,难不成还不让她发泄一二? 有皇上护着,旁人还敢说什么?没看皇后都称病闭宫退避三舍了,她们这些小虾米还是知趣一点的好。 皇上拍着林贵妃:"好梅儿,天还早着,再睡一觉吧。" 林贵妃撅着嘴不满:"皇上,您放梅儿出宫好不好?妾身恨不能每夜都梦见浩儿,梦见他还活着,却失了记忆,甚至要叫别的女人娘。皇上,您要相信一个母亲的直觉,我们儿子一定还活着,真的。" 皇上叹气:"朕撒出去上万人,可谁也没能找到浩儿。咱们还是想开一些,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尘埃落定,朕封你为后,将来不论如何,你都是太后,没人敢欺负了去。" 林贵妃将身子扑在皇上怀里,将人压在床上,湿漉漉双眼望着皇上:"您不缺儿子,可妾身却只有这一个宝贝。妾身不稀罕太后,只稀罕您和儿子。要是真到了那一日,妾身一摸脖子随您去了,才不要认别人当儿子。不过现在,妾身必须去找儿子。" 见皇上不同意,林贵妃使出浑身解数将人揉来捏去,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最后皇上只能缴械投降,不过却终究没答应林贵妃亲去。而是同意江浙知府林大人可任意调动地方军队,来一个真正的地毯式搜索。 林贵妃面上不痛快,心里却欢喜得很。她本来就没想过成功出宫,毕竟皇上在宫里,却将妃嫔放出京城,自来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她要的就是林家能光明正大动用军权! 皇后娘家至今未倒,还不是因为手中兵权在握。林家用不着几十万,只要一点点蚕食就好。 等舅父亲自带人找到山上来时,安王正在给小舅子讲解二十四史。虽然以景元水平并未到这一地步,但安王却觉得做学问不能按部就班,见识和眼界比单纯知识更懂打好根基。 因着裴允不知去了哪里,景元很是失落了几天,不过和安王交流了一个时辰,彻底崇拜上这一师傅。 林舅父赶到山上,看到的便是自家大外甥一本正经当着师傅,竟然十分儒雅!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呀!"林舅父摸着胡子一脸老父亲慈祥模样。 听到动静,安王和景元同时回头。 第14章 安王:"……"这么快,不是说好了拖到九月!他还没将媳妇拐到手呢。 林舅父抬头望天:"是真失忆了,见到舅父也不认识了?"哄旁人行,哄他不可能。安王从逃脱后山林后的这一切行动就在眼皮子底下,没有他打掩护,能成功才怪。 安王笑嘻嘻蹭过来:"这哪儿能,就算不认识自个儿,也不能不认识舅父。" 林舅父将外甥推到一边:"成了,别磨蹭了,再不回去老二就该蹦跶起来了,下面还有几个小的,甚至还有肚子里踹着的,你以为自己能一直是香饽饽?听说这阵子高贤妃走路都带风的,你再留在江南一个月,她就爬到你母妃头上去了。你就可怜可怜舅父,我这一天天的收到你母妃的信,快被她逼疯。"妹子不舍得骂儿子,见天骂他这弟弟。 舅父与母亲是龙凤胎,因着舅舅晚出来半刻钟,从此地位天上地下。安王对舅舅这地位也深表同情。 他又蹭过去抱住舅父胳膊,笑道:"舅父,咱们老林家做事可不能不地道。姚家姐弟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您说我就这样走了,合适吗?" 林舅父虽然觉得姚妍姐弟出现太过巧合,可他也打听过,济南府那一次纯属意外,是真真正正没有姚家姐弟,就没有了自家大外甥。而这一次虽有些诡异,但实打实也是姚家姐弟救了外甥。 他不是想赖账,只是到了做官做到他这个位置总是阴谋论,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为此他还很是仔细得查了姚家祖宗十八代,除了京城彻底消失了的英武候,京中没有一个亲戚。且姚父虽在京中钻营,但做的也是正经买卖,也没挂靠什么势力,总之是个清白本分之家。挑不出大毛病。 至于自家外甥对姚家女儿这点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商户,感谢还不简单,想纳妾就纳妾,想给银子就给银子,林家都不缺。 不等林舅父开口,景元拱手笑道:"不敢当,不过是顺手而为。草民姚景元,拜见巡抚大人。本该扫榻相迎,只是草民与姐姐在此守孝,招待多有不周,还请大人见谅。"又转而拜了一拜安王:"王爷此去千里,请多保重。" 他这不卑不亢几句话,倒是让林舅父高看一眼。人家这是明着客气,暗地里让他们快走了,自家外甥在姚家混得不咋地。 安王:"……"之前还万分崇拜,这会子就赶人,这姐弟俩一个毛病。"景元呀,我教了你这几天,深感资质颇好,若是留在江南实在埋没,跟哥去京城,哥推荐你到官学,甚至给我当伴读也可。" 越说越高兴,把自己平日都接受哪些大儒授课讲了起来,差点眉飞色舞。他深觉自己这个主意不错,恨怎么早没想到。 姚景元笑着拒绝:"京城虽好,毕竟不是家。且江南学风盛,好几家书院十分有名,景元想成了童生后拜帖试试。我们姐弟生于斯长于斯,望安王体谅。" 他又不是傻的,林家若是好相与,林大人若是看得起他们家,早该提起救命之恩。别人不提,就是怕他们姐弟赖上罢了。 安王:"……何苦执着于此,你总要进京赶考,何不早去几年,也省得你姐姐跟你折腾。" 姚景元语气淡定:"王爷说笑了,景元如今才十二岁,等进京赶考,姐姐早就嫁人生子,自然是随夫家生活了,哪里就至于跟着我。且经过这些日子起起落落,草民觉得平安健康最好,其他不过过眼烟云。" 这拒绝太过直白,林舅父想着自己应该避出去的,不然年轻人会没面子。且他也听明白了,一直是外甥剃头挑子一头热! 听说姚妍嫁人生子,安王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脸色也阴沉下来:"你姐姐如何想,不用你替他做主。" 景元沉默。他知道安王始终是皇子,性子好不过是因爱慕他姐。可就算他发火,他也不怕。为人妾室,只要他活着,绝不会让姐姐沦落至此。 想想之前时时出现的噩梦,姐姐为了救他当了妾,委曲求全小心翼翼最后却被烧死。这辈子,他就算死,也不能连累姐姐。 见两人僵持,且小小少年始终不悲不喜,林舅父就想打自己脸。 听打探的人说姚家姑娘长相极美,妖艳妩媚,人间少有。林舅父心里认定是个攀龙附凤女子,今日见了这弟弟,才知全是冤枉了这家人。 林舅父和稀泥:"浩儿你先回京,姚家姐弟自有舅父照拂。" 姚景元麻溜道谢:"谢林大人。" 安王瞪了自家舅舅一眼,坐在小院石凳上就是不走。他这一早,天高水长,想将媳妇追回来千难万难了。 看着太阳越来越西,无法,姚妍只好出来一见。茅庐破旧,更显美人如玉,让林舅父眼前一亮。 姚妍屈膝行礼算是拜见过林大人。她沉默着,拎起刚刚烧好的水泡了一壶茶,为林大人和安王各斟了一杯。 第15章 姚妍苦笑:"仇恨会让人蒙住双眼。民女在苦难中时,也曾想攀龙附凤,利用权势为我父母报仇。十分荣幸,在去京城路上救了王爷。当时并未多想,只是顺手而为,谁能想到竟然是高贵皇子。而王爷已经将民女家愁人弄个一个家破人亡,让民女狠出一口恶气,算是将救命之恩清了。" "而这一次救助,实在是莫名其妙就撞上了,且民女也并未费劲,真真举手之劳。而民女想着,若是王爷过意不去,就让林大人为我弟弟写一封保荐书,找一家能包容商户的书院读书,也算两清。" 安王盯着姚妍:"那你自己呢?全是为了旁人,你不为自己想想?" 姚妍反问:"王爷觉得为人妾室好吗?民女斗胆一问,您觉得贵妃娘娘开心吗?莫说妃嫔,就算皇后,过得开心吗?" 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已报,她只想平平安安活着。他们姐弟两个活得好了,天上爹娘才能真正放心。 安王:"……"心被扎成筛子了。虽然想否认,但他母妃确实没有一天过得轻松如意。 八月,整个江南都飘洒着浓郁的桂花香。 摘桂花,洗桂花,晒桂花,做桂花饼、桂花酥、桂花藕,姚妍一天天忙的不亦乐乎。自从安王回京,姚妍觉得自己喘了一口气,整个心都明快起来。 重生以来,本来过得肆意洒脱,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了过得更好。可前阵子,受安王态度左右,她也跟着魔怔了,陷于爱情与权势之中,心情十分纠结摇摆。 好在想通了,日子也就好过了。当断则断,这是她对情情爱爱的态度。 如今钱不缺,亲情不缺,姚妍便想将买卖做大,甚至想亲自去南洋走一遭。只不过如今守孝,这些事情一时无法成行。 景元听了姐姐打算,也十分感兴趣:"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时候我也跟着。咱们不仅下南洋,还要下西洋,听说那里的人都是红头发绿眼睛,跟怪物一般,我也想见识见识。" 姚妍笑道:"行商虽好,却始终低人一等。姐姐做生意,你一心一意科考便好,将来路才能更顺。咱们守孝满打满算还要两年,之后你就要开始科举之路,哪里有时间远行。只是守孝无法上书院,仅凭自学还是欠缺,姐姐正在为你物色夫子呢。" 苏州府虽是老家,姚妍当年在时却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会操心哪个夫子好这种事情,自然就不了解。 三哥倒是秀才,只可惜被家里人气得去了南洋,去了这么久,只让人顺路捎带回来一封信,后来音讯全无,说是继续往西了,没两年回不来。如今想用也用不上,愁人。 姚景元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唐大哥今儿刚给来了信,捎来许多他当年用的书,还给了一封信,介绍了咱们松江县一位夫子。据说这位夫子乃是秀才出身,虽然始终没考中举人,在打基础方面却是实打实的厉害,从他手中出去了好些人才。唐大哥说这人曾欠他一份恩情,可以帮我引荐。" 自从见识过唐家人的无理取闹,姚景元对唐云正也多少有些看法,至少觉得姐姐不可能嫁到那种人家受气。可是唐大哥实在是贴心,让他对唐大哥本人生气不起来。 "姐,唐大哥只问了我的学问,还问咱们住在这里可还适应,其他倒是一句没多问。"唐大哥这人分寸感很好,话里话外都是师兄口吻,让景元想替姐姐再拒绝一次都无法开口,不然倒显得自己小气多疑了。 姚妍:"……既然他愿意送你书,你接着就是。至于那夫子,咱们打听打听,若真是好的,去趟松江府请一请也无妨。至于其他,和这些都不想干,你也不用多想。"她算是想明白了,送上门来的好处就收着,人情欠下就欠了,又能怎样。 姚景元一想也是,不能做姐夫,却可以做师兄,自己欠下的人情自己还,谁也没说要拿姐姐还债。 而唐状元这阵子却如在火上烤,浑身都煎熬难受。 和林家人搞定了大皇子,唐云正却并未因此成为功臣,因为大皇子外祖石家恨不能生撕了他,处处时时盯着他。 石家没了皇子,皇后病了还不能接见外戚,他们成了无头苍蝇一般。不过石家好歹是武将世家,手中权势还是一等一。且如今西北边疆快入冬了,异族又到了来中原抢粮草抢女人时节,局势再次紧张,还需石家继续坐镇西北。 为此,皇上再生气,也不可能此时动了石家,只能怀柔政策,缓缓来图。 石家都是暴脾气,对大皇子之死动了真气,可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只要不是真要造反,他们也只能忍了皇上。 对皇上能忍,可从南边活着回来的唐云正,石家人绝对不能忍,甚至出动了死士要杀死他。不过因为林家早做准备,几次暗杀皆未成功。 因几次无功而返,石家恼羞成怒,在唐云正还跟着林家在忙着处理后续之事时,趁着深更半夜放了火,将唐云正家点了火,甚至还连累了巷子里其他两户人家。 第16章 唐云正家人口本就少,除了唐母,其他仆妇也就三人,甭说救火,连救人都来不及。好在院子小,房子更小,几人好歹跑了出来,还将唐云正母亲也抱了出来。 人都活着,不过可惜的是唐云正之母却被烧伤严重,即使林贵妃派了御医救治,却依然瘫在床上。 因此事没有证据,谁也动不了石家。可流言已经散出去,做实了石家随意打杀朝廷命官的名头,让石家人蛮横不讲理的形象更深了几分。 京城之中,石家名声一落千丈,甚至还有诸多学子请愿要将石国公府兵权撤回,严惩杀人凶手。后来还是林家出手,才将众人怒火暂时平息下去。 唐云正处处受到为难,最后还是林贵妃出手,等事情料理完了,直接命令唐云正一家子住进了安王府邸。安王虽死,可府邸底气依旧在,谁也动不了那里。 唐云正几岁便没了父亲,家里也并不富裕,若不是母亲性子强硬,他们日子都过不下去。他从小便发誓要好好孝敬母亲,一切都听从母亲安排。只是他没想到,母亲竟然狠狠羞辱了他的心上人。 曾经他心中怨怼过母亲,埋怨她为何不能为了儿子幸福多想以想。正因为心里有怨恨,从江南回京一开始,他并未回家,想让自己用忙碌忘掉这一切,等情绪和缓了再母子相见。 可如今见到母亲瘫在床上,唐云正哭得痛不欲生,因为是他连累了母亲。他抱着母亲,哽咽道:"娘,都是孩儿不孝,孩儿自不量力,才惹来那些恶人。孩儿没让您过一天好日子,一辈子都拖累了您。您相信儿子,儿子只要活着一天,就一定会报仇雪恨。" 他哭红了双眼,发誓一定要把石家彻底拉下马。石家在西北当了多年土皇帝,卖官鬻爵不说,甚至还杀良冒功,拿着百姓头颅邀赏,早应该付出代价了。 唐云正母亲见了儿子只有开心,笑着拍拍儿子肩膀:"我儿子有出息,从小就给娘亲争气,给娘亲带来从未敢想过的荣耀。娘亲养出状元儿子,还跟着来京城过上好日子,还让贵妃娘娘亲赐在这王府里住着,咱们老家谁能有过这等荣耀?改天我要给你爹烧柱香,告诉他我也是住过王府的人。就算今天死了,这辈子也值当了。娘还庆幸,好在那晚你没回家,不然伤了我儿,我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母亲毫无埋怨,甚至真的以他为荣,唐云正更加难过。娘亲再不对,也是为了他好,他却埋怨母亲,当真不是人了。 石家一天不灭,他们一天不敢出安王府。 唐云正尽心尽力伺候母亲,心里全是愧疚,可即便如此,还是忘不了心里那个人,这个女人的一笑一颦全印在他的心里。 母亲和心爱女人,他只能选一人,他也只能选母亲。越是知道从此不可能在一起,心里越是疼。 不能直接联系,他也想她日后过得轻松。因此,他一有时间就整理心得,只为了帮助心上人弟弟得偿所愿,进而让她身份更高上几分。 心上人若是嫁人,他会痛不欲生,可他更不想看到她因为是商户被人瞧不起。她若是嫁人,就嫁一个尊她爱她之人。 唐云正如何想,姚妍顾不上。她这辈子从未因是商户而自卑。商户怎么了,能凭借双手过上好日子,也不是谁都能做到。 每日里看着铺子生意蒸蒸日上,她心里不知道多开心。 当然,不得不承认,这些与安王生还的消息有很大关系。如今江南人人皆知,姚家姐弟是安王的救命恩人。 姚妍想着,她这辈子就是借势的命了。 因为有这一股势,姚妍这阵子顺风顺水,松江县之行也十分顺利。李夫子四十几岁,这几年一直在县令府中教导县令公子。因这位公子中了举人,李夫子自觉无力再教导,便打算还家休息几个月再出山。 无意中遇到唐云正,两人曾是忘年交。难得唐云正求人,李夫子便决定给一个面子。特别是考较了景元几个问题,深觉是可造之材,连拿乔都不曾,带了几身衣衫便跟着到了苏州府。 读书人多有一点爱好,这李夫子最喜爱的就是他的灰毛驴,走到哪里都不舍得。于是姚妍姐弟乘坐马车,李夫子则坚决骑着他心爱的小毛驴,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行走十分缓慢。 苏州府和松江县距离并不遥远,马车不过半天车程,可因为小毛驴实在是慢,直到天将将黑才到了城门口。 平时城门虽有查验却十分散漫,今日兵士却一改懒散模样,个个站得笔直,且查验起来有板有眼,还不收好处! 排队的百姓觉得稀奇,窃窃私语:"可是有了大案,要抓人不成?" 另一个百姓道:"哪里,听说来了一位钦差大臣,而且还要在旁边军队驻扎一阵子,说是要练兵呢。听说这位大人物手段狠辣,最看不上无纪律之人,看不上的说杀就杀,不然这群兵油子能这么重视?" 第17章 姚妍几人觉得这些官员离自己太远,并未往心里去,只盼着快快回家休息。 等紧赶慢赶到了家门,姚妍掀开帘子随意一看,眼睛却盯在了那里。竹青长袍,银色腰带,最显眼的便是明晃晃的绣春刀。 如果有阴魂不散一说,姚妍觉得自己可能遇上了。现在想装作没见到,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前尘过往已然抛下,姚妍决定放过自己,不再踯躅,更不再害怕。她缓缓放下帘子,吩咐道:"直接进二门。" 门房上人拿掉门槛,车夫赶着车便往走。却不料旁边站着的男人突然跃上马车,掀开门帘钻入车里。 姚妍:"……"此人之前虽讨厌,却从未主动做过不守规矩之事,这是失心疯? 她盯着谢凌昭,不发一言。姚景元却不依,直接拿起车上茶壶便往谢凌昭身上扔去。一壶水眼看就要泼洒他一身,却被轻轻松松接在手上。 谢凌昭微笑:"多谢茶水招待,不过我还不渴。" 姚景元:"……"好不要脸之人。他实在恨透了此人。在梦中,这人纳姐姐为妾,却不护着姐姐,眼睁睁让正妻活活烧死了姐姐。当时他已经是将死之人,却还是撑着病体到谢府讨个公道,正好碰上了谢凌昭。 姐姐尸骨未寒,谢凌昭却毫不受影响,在朝堂上很是呼风唤雨。见了他,这男人也只是冷漠看了他一眼,连句致歉的话都没留下。 即使只是梦,可因为实在真实,姚景元绝不能忍受这男人靠近自己姐姐。 "谢大人,我家世代良民,不知您这是何故。即使我家犯错,也不敢劳累谢大人亲自前来,草民定老老实实接受审讯。还请谢大人先退出马车,省得让人说嘴。"姚景元平静心情,认真说道。 谢凌昭笑道:"哦,你认识我?"很有意思,他并未出现在姚景元面前过。 姚景元也笑:"谢大人说笑了,京城谁不知道您。"能让小儿止哭的恶魔,人人皆知,人人退避三舍。 姚景元语气很欠揍,谢凌昭却并不计较,"若是动静闹大了,人人都知道我在你姐姐马车上了,你觉得好看?" 姚妍嘲讽道:"那又何妨,草民现在名声可不算好,谁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攀龙附凤呢,多一个也不算大事。"这些自以为是大人物,从来都是任性而为,却不想想给他人带来多少烦恼。安王是,谢凌昭也同样如此。 见姚妍当真发怒,谢凌昭也不再作死,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姚景元想杀人,可他知道,十个百个自己也打不过这个男人。心中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好气。 姚妍倒是无所谓,只吩咐道:"到前院停下。"对谢凌昭说道:"看来大人确实有事,那就书房一聚,可否?" 谢凌昭点点头,心里却十分难受。 前几个月他奉命去了西北联络军中之人。处处小心,环境险恶,甚至遇到过狼群,却每次都化险为夷。谁料没有葬身狼腹,却差点被石家人给灭了。 那次是在边疆,因一个不小心被拉拢之人给卖了,石家出动几千高手围攻他们几十人。当时若非救援及时,他们一个不剩全死在边疆。 因受伤太重,他高烧不退,不知为何梦到种种,就如亲身经历一般。 上辈子也是如今处境,不过此时他却已经有了女人,正是姚妍。虽然是旁人送来暖床小妾,却也真真切切温暖到了他。尤其是她喵喵叫的模样,简直像小爪子挠他的心,让苦味人生出现了一点甜。 只是从小生活在被嫌弃与被荣宠之间,他的性子早就阴晴不定,不知道如何表达喜欢,也不敢。 他以为自己强大无比,却没料到后院女人比想象中更可怕。等他知道姚妍死讯赶了回来,她已经成了一具灰色干枯的尸体。 他本就是疯子,此时更是彻底疯狂,将杀了姚妍的那个女人和她的手下一个不留全都扔进山洞里活活烧死,对外只说是遇到劫匪,下落不明。 虽然替姚妍报了仇,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罪魁祸首其实是他。因为他不够在乎,才让别的女人进门,才让人有机会害死了她。 最该死的是他。 看到刚刚还飞扬跋扈的男人突然眉眼耷拉下来,姚妍觉得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不过这男人并不在她眼里心里,所以并不关心他心情好坏,连他死活都不想关心。 三人到了书房,姚妍先迈步进去,谢凌昭随之而入,顺手将门关上。 姚景元:"……姓谢的你别欺人太甚,信不信我让护卫弄死你。"单打独斗没有一丝希望,不信几十人干不掉他一个。杀死朝廷命官怎么了,他活着就是为了保护姐姐,如今见姐姐要受欺负,他死都不怕。 谢凌昭小声道:"你嚷嚷这么大声,难得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姐姐有私?" 第18章 姚景元:"……"恨得踢了一脚门,回头想拿砍刀劈开门,再把姓谢的给劈死。 姚妍柔声道:"景元不要着急,谢大人看来是有话要说,说开了就好了。你就在门口坐着,若真有事,姐姐叫你。" 姚景元无法,只好拎着刀靠在窗边,仔细听着动静。 房内,姚妍泡了一壶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了谢凌昭:"秋天容易上火,谢大人喝杯茶冷静冷静,想好了再开口。只不过我十分好奇,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您盯上姚家是为何?" 谢凌昭一饮而尽。这小女子就坐在旁边,一缕若有似无幽香往他鼻子里直钻,是让人容易上火!特别是想起梦里,她在床上的时候更香。 谢凌昭强迫自己低头,冷静片刻方开口:"为你。" 姚妍:"……"吓死!这男人上辈子十分耿直,床上开口都难,最多会赏一些衣料首饰时说一句"拿着"之类让人生厌的话,这辈子突然会撩人,没疯才怪。 姚妍不知如何接话,沉默下来。 谢凌昭走过来蹲在姚妍身前:"你进京后第一次见到我,如见到鬼一般,为何?" 突然这样近,姚妍往椅子后背靠了两下,突然见谢凌昭腰间一闪,灵机一动:"绣春刀,我害怕绣春刀。锦衣卫名头太响,我有些怕,并不是因为您。" 谢凌昭又问:"当时挎刀之人好几个,为何只盯着我?" 姚妍:"……你是在审罪犯?" 谢凌昭也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退后两步微笑道:"并不是,我觉得你应该懂我,因为我突然记起了上辈子许多事,那里一直有你陪着。" "实在抱歉,我并不懂,而且您说笑了,我一商户女,您一官场红人,怎可能有交集。要不大人告诉我,我们到底有何交集?"她不信他敢说出自己为妾之话来,给她机会翻脸。 姚妍面上微笑,其实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实在没想到谢凌昭也能记起前世,这是老天爷玩她呢! 谢凌昭:"……妻子。" 呵呵,鬼话连篇。姚妍笑:"大人您可真敢想。莫说上辈子,就这辈子,您敢娶?能娶?就算您想,身边拦着的人不是一个半个吧?如果不能,何必来撩拨这些有的没的。"原来见了这男人就怕成猫,现在想开了反而无所谓。 有本事敢娶她正妻,说不定还真考虑考虑。姚妍觉得心酸,因为这年头真没见过几个真正好男人,谁不是有几个臭钱就三妻四妾甚至养了外室。特别是商户,因为常年在外奔波,在当地养女人,和妻子两头大的事情多得很。好男人也有,但是她未必有那好命能碰上。 嫁谁不是嫁,嫁给高官没什么不好,日后就算娶了妾,她依然是老大! 谢凌昭郑重点头:"你信我,既然敢来,一定是正妻。我虽人在谢家,可谢家无人能管束我,只要我想,就无人能阻拦。" 姚妍:"……大人说笑了。既然话都说开了,还请您离开,日后莫再来了。我如今尚在孝期,谈婚论嫁是大不孝。"心里鼓励自己只要是正妻,嫁谁都可以。但真听到谢凌昭这样说,她还是怂了。 见姚妍缩在椅子里,大眼睛乌溜溜转着却又躲闪,如一只被吓到的小猫。他怕吓到她,心里叹气,到底还是退了一步。"不论两年三年甚至十年,我都等你。"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只留姚妍呆愣在那里。上辈子,他宠她,却并不爱,为何这辈子突然执着? 可在谢凌昭这里,他接受不了其他女人,只想抱着自己的猫儿共度余生。他离开姚宅,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势在必得。 景元进了屋子,见姐姐缩在椅子里发呆,轻声问道:"姐,没事吧?"刚刚一直仔细听着,并未听到任何动静,只有小声话语。 姚妍听到弟弟声音方回神:"能有什么大事,谢大人是问救安王的一些细节,估计也是上面有人关心。"没影子的事情,她并不想让弟弟为此劳神。 景元不信,一看姐姐便是在撒谎。 姚妍笑道:"如今咱们是救了安王的红人,谢凌昭再强,也总不能动安王的人。对了,李夫子还需要安置,你快快过去服侍,莫让夫子以为你不尊师重道。日后只要你出人头地,姐姐还能没有好日子过?" 出人头地哪里有平安好,可姚妍却还是要给弟弟施加压力。她生死都无所谓,本来就是偷来的一生,可希望弟弟能过得更好一些。 小孩子总要有人领路。就如小时候她并不喜欢弹奏,总觉得手指疼,想撒娇耍赖不学,还是被娘亲逼着才不得不学会。现在大了才领会到,学到任何本领都不亏,至少没有人陪着的时候,弹琴好歹能解闷了。 景元虽比同龄人稳重,却终究还小。她想督促着他,至少这姐姐当的问心无愧。 至于自己,至于谢凌昭,都是将来之事了。说不得谢凌昭等不得,或者皇上等不得,就给他赐婚了,就如上辈子一样。 第19章 人活得累,不过是因为没活明白。 姚妍经历过,犹豫过,如今看开了,便只觉一切不过如此。 正如许多人一心想要嫁个好人家,等真正成婚发现不过如此,可能就会降低期待。没有期待,便不会折腾自己和旁人。 即使谢凌昭隔几天就要出现一回,每次不久呆,只是送来一筐子时令水果,或是不值钱小玩意儿,略坐一会便走,有时候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姚妍也不推辞,转手就赏给下人。只要不是威逼利诱,甚至到了霸王硬上弓地步,姚妍都能忍。 活着就好,有什么不能忍? 谢凌昭却被她这态度打击到没脾气。自己拥有一切,权势和地位,长相自认也不差,为何她就是不喜欢?不过想想可以理解,谁让他上辈子犯浑,没能保护好她。 西北之行他收获颇丰,却也让身体伤了元气,需好生静养几个月。本来皇上已经下了命令,让他就在京城呆着,可他却还是请求来了江南。 至于皇上那不忍的表情和语气,谢凌昭并不想看。若真疼爱一个人,怎会舍得让他到西北虎狼之地。 石家在西北盘根错节,不冒生命危险就无法打破其中利益纠葛。皇上明知如此,却还是派了他,一个是信任,一个也是可以冒险牺牲掉罢了。 这两世,能给他温暖的唯有一人,可惜他辜负了。 江南因有林家坐镇,又有安王杀了一批又一批官员,其实已经归于风平浪静。而皇上派人来,无非就是怕林家成为另一个石家罢了。 毕竟江南鱼米之乡,历来税收重地。特别是近年来出海收益暴增,这块肉骨头皇上怎么可能再交给旁人。 谢凌昭来了,明着是整顿军务,暗里则是监控江南局面。为了安皇上心,谢凌昭时不时给林大人找点事情,实则一心一意只想寻回媳妇。 只是无论他怎么表现,姚妍那里始终不冷不热。想提亲,她一句话挡回去:尚在孝期不易谈婚论嫁,等两年后请官媒上门即可。 明明是接受,其实拒人千里之外。他要的是当初温柔可爱的小猫咪,而不是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女人。 可他能怪谁? 谢凌昭在江南深感无力,安王在京城则是彻头彻尾的水深火热。 他一路装病弱,被舅父所派的千人队伍护送归京。他们趁着夜色悄悄进了京城,本想着在府邸养伤,却被母妃派来的人直接抬进了皇宫。 还未到景宸宫,他便听到一女人呜咽哭声传来,竟然是母妃一路哭着迎了上来。 "儿呀,我的儿呀,那些个杀千刀的这是要逼死咱们娘俩呀。"搂住安王,一声肉一声心肝的哭着,"恶人自有恶报,晋王那个庶人一命抵一命死透了。可我儿你不知道,你不在京城这些日子,那些个小鱼小虾都敢来母妃这里耀武扬威。不就是有儿子,不就是肚子揣块肉,有什么了不起?" 安王:"……"母妃这哭得有点假了。要真是得知儿子生而复还,绝不是这种一边哭一边指桑骂槐那种。不过谁让母妃一向跋扈,且时不时抛下温柔假面撒泼,大家应该也都习惯了。 "母妃,好母妃,儿子也想您了。若不是挂念您和父皇,儿子都撑不下去。"安王也挤了几滴眼泪。 掌宫姑姑劝道:"娘娘,王爷,夜里露水重,咱们回宫再说。" 一行人且哭且走,招摇得后宫人人皆知:安王终于回来了,全须全尾活着回来了! 一些人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没生出儿子。一些人则气得恨不能掐断指甲,明明大好局势,怎么这该死的安王就活了呢。 进了景宸宫内殿,掌宫姑姑挥退众人,只留林贵妃娘俩叙话。 林贵妃一甩脸子,揪住儿子耳朵:"竟敢连老娘也骗!要不是你舅舅传来信,老娘差点哭死。"得知儿子失踪第一天,她哭得晕死过去,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好在第二天大嫂便进了宫,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杀了皇后和大皇子,甚至想杀死皇上的心也有了。 后来闹皇后,不过就是故意折腾给人看,心里却是安稳的。不过一天不见到儿子,终究还是挂念,如今见了活生生的人,反而很想拿起鞭子抽一顿。 安王疼得直吸气:"母妃,母妃轻点,儿子也是怕人多眼杂走漏消息,哪里有舅舅那边妥当。再者受伤是真,总要养个七七八八才能回京。" 林贵妃急道:"当真受伤了?你舅母说只是掩人耳目轻伤而已。"说着扒了儿子衣服就要检查。 只见内殿突然闪了一道亮光,林贵妃心里就是一紧,有人来了。 果真,皇上正巧就踏着点走了进来,还不让通传。 林贵妃心中冷笑,口口声声说疼爱她,疼爱浩儿,却还是想来个突然袭击。这皇家呀,哪里有什么情情爱爱。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5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