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妃嫁到》 第01章 【序言 她眼底的璀璨星光】 在现代社会中,女人走入职场已是常态,更有许多女人是各行各业中的佼佼者,如今的职场已不再完全由男性主导,到处都能见到女人认真的身影穿梭其中。 然而女人要与男人竞争,即便是男女平权意识高涨的现代社会,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以医界为例,小编平常追踪了不少女医师的脸书,很喜欢看她们分享的职场故事,不只能从中学习新知识,也能补充医学常识与厘清错误的观念,给了小编许多帮助,只是小编在看这些分享时,有时也会看到许多她们的不容易。 医护人员的工作本就充满压力,更别说他们所处的环境又有诸多困境,而女人在这行业中似乎又更加不容易,为了有所成就,也一定都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故事中的女主云英也是如此,她在现代本是个中医师,却因意外穿越到古代,在古代,不说女人,连男人行医都会被人瞧不起,但她却始终不放弃,宁愿顶着骂名也要悬壶济世,用自己的双手努力救下一条条宝贵的生命。 男主角诚王世子刘宗轩也是被她救了的一员,他为了解决朝廷与匈奴长年的纷争,不惜亲入险地,只为替朝廷寻找获胜机会,然而他不幸中了匈奴人的剧毒,还被追杀成重伤,若非遇到女主角,只怕小命休矣。 养伤期间,刘宗轩见识到了云英的医术,以及她诸多奇思妙想与发明。云英总说,做大夫的就是要勇敢无畏的冲在最前头,她也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为了救下更多性命,不惜冒着被传染的危险,亲入疫区治疗。 两人的感情日渐增温,但云英抛头露面行医的作为也为两人的婚事增加难度,诚王妃不愿接受这样不守规矩的儿媳,更表示世人也无法接受,刘宗轩娶了这样的妻子会遭人瞧不起。 然而看着云英认真的侧脸和她眼中的璀璨星芒,刘宗轩明白,这就是她的梦想,于是他力抗母亲,坚持娶云英为妻,更大力支持她的事业,让她无后顾之忧全心冲刺…… 你身边是否也有这样默默支持自己的人,又或者你正默默支持着别人,不论是支持或被支持,这样的感情都需要好好珍惜,如此才能长长久久,携手一起走下去。 【第一章 救人要紧】 春光明媚,然而在一座小山坡上,身穿粗布衣裳的两个小姑娘,却无暇欣赏这般美景,她们躬着身子在地上找寻着什么。 "英姊姊,快过来看,是不是它?" "是呢!没想到这山坡上竟长着如此多的龙茅草!"云英一脸兴奋地说道。 "可不是,只是这龙茅草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吗?"王兰瞧着那跟杂草没啥区别的药草,好奇地问道。 "你可别瞧它不起眼,它可是能治疗不少病症,凉血止血、养伤退肿、止痢、解毒,尤其是治流鼻血有特效,又可内服外用。"云英如数家珍的说道。 "所以你才要将它制成药丸来卖?只是咱们村子里总共才十几户人家,大伙们平日生个小病都是放着自己好,根本不会买药吃,这药丸只怕很难卖出去。"王兰看着背篓里辛苦采摘的药草,有些担心地道。 "这个我知道,其实我是打算等制作完一大批药丸后,拿到城里去卖,这药丸不仅携带方便,药效也跟熬制的药汤没差别。" "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村里就有好几个老人每次进城都会采些药草拿去药铺子卖呢!" 云英笑着回道:"我不打算将药丸拿去药铺子卖,而是要自个儿摆摊贩卖。" "这药丸不比药草,得要有大夫挂保证才行,你一个小姑娘去卖,恐怕没人敢买……"王兰看着她一脸自信的样子,随即想到什么,顿时睁大眼睛问道:"你是打算拉着冯大夫一起去?" 见她点了点头,王兰笑着摇了摇头,"冯大夫的医术虽是高超,但脾气却古怪得很,平日里除了肯替咱们周边几个村子的村民和家畜看病,镇上、城里的富家老爷就是出双倍的诊金也请不动他。我想他绝对不可能答应同你一起去城里摆摊卖药的。" "你等着,我自然有办法让他答应。" 王兰仍有些不相信,且心里也很是疑惑。自从两个月前英姊姊得了一场风寒痊癒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性子不但开朗许多,说话做事更是大方俐落,再没半分郁闷,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那脾气古怪的冯大夫收为徒弟。 云英瞧着她那暗含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在心里一叹,想她原本是一名刚从医学院毕业,拿到中医执业证书的中医师,打算与好友合伙开一间中医养生馆,岂知为了救一名穿越马路的小男孩时,英勇牺牲,然后便莫名魂穿到古代与自个儿同名同姓的十五岁小姑娘身上,再然后为了能在这个陌生时代立足,靠医术过活,便认了个师傅。 "瞧着快下雨了,咱们赶快回家吧。"突然一声雷鸣轰然响起,王兰赶紧蹲下身,将背篓背起,拉着云英朝山下走去。 云英看着小自己一岁的王兰,却像个姊姊般照顾自己,心里忍不住又是一叹,这原主从前也太娇弱了!"瞧着这雨,只怕没等咱们赶回家就要下下来了……"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心!"王兰眼明手快,及时拉着她往旁边一闪,才没被那匹急驰的马儿撞到。"这人怎么骑马的,没看见前面有人吗?!骑这么快是赶着投……"王兰气愤地骂道,岂知那胎字还没出口,便见那跑了一丈远的马儿突然停了下来,马上的人竟然直直跌落下来,半晌也不见他爬起来。 第02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兰怔怔地张着嘴,难道是她的乌鸦嘴灵验了不成? 云英也被这突发的状况惊得一时呆住,回过神后赶紧说道:"可能是落马受了伤,所以才起不来,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好。" 她们快步跑上前去,就见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没有生气的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还有黑色的血从唇角逸出,而且他的手臂、腹部也有明显的血迹。 云英忙在他身边蹲下,探了探他鼻息,有气,她紧接着将他的衣裳撩起,只见他左腹部有一条差不多两寸长的刀伤,伤口仍不断渗出鲜血。 "兰儿,快将龙茅草放进嘴里嚼碎。"云英一面急声吩咐,一面从腰间的一个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包,将之摊开,里头整齐放着一排银光闪闪的各式银针,她忙抽出毫针,快速在男子伤口旁的中注穴、气穴、大赫穴、关元穴等几处施针止血。 王兰也顾不得那药草的苦涩味道,放进口中嚼碎后,吐出来交给她。 云英俐落收了针,将药草敷在男子的伤口上,片刻便见伤口的出血减少,可男子却依旧昏迷不醒。 "这可怎么办呢?"王兰着急地问道。 "他的血虽然止住了,可他身上除了有外伤,似乎还中了毒,咱们不能将他丢在这里不管,得赶紧将他扶到师傅那里去瞧瞧。"云英看着他发紫的嘴唇,也不知他到底中了何种毒。 "不好……" 云英不解地看着她。 "后面有十几匹马正朝咱们这个方向急奔而来,只怕是这公子的仇家,咱们得赶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王兰虽是个姑娘家,但时常与哥哥进山打猎,所以听力比一般人灵敏,她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狠狠抽向马儿的屁股,马儿吃痛,嘶叫了一声,朝前奔去。 云英和王兰吃力的才将那男子拖进一丛灌木中藏好,便见十几匹马儿如风一般急驰而过,而马背上的男子个个手持弯刀,模样粗犷凶狠。 "他们是匈奴人。"王兰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她的父亲就是被匈奴人害死的。 此处位于边关,是离匈奴人所居的草原最近的村庄,每逢匈奴侵略,定是首当其冲遭殃,是这些年朝廷多方安抚,开放通商,匈奴这才消停不少。 待再也看不到那群匈奴人的身影后,云英和王兰才一左一右架着那男子朝一旁的小路走去,只是这会儿天空已下起毛毛细雨,山路开始变得湿滑难行,而那男子又长得高大,仅靠着她们两个弱女子,是无法将他扶到位在半山腰的冯大夫的住处。 云英与王兰扶着那男子靠在一棵大树下躲雨,云英说道:"兰儿,我在这里等着,你赶紧回去叫你哥来帮忙。" 王兰点点头,飞快朝不远处的村子跑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她哥王瑞山赶来了。 王瑞山长得高壮结实,肌肤黝黑,虽只有十八岁,但他为了养家,小小年纪就跟着大人进山打猎,练就了一身蛮力,只见他背着那男子,脚步又快又稳地朝山上行去。 王兰比他快一步跑上山去通知冯大夫,当冯大夫见到那中毒男子的面容时,原本一脸不快的面色竟突然变了变,随即竟是大怒。 "这帮匈奴鬼,真是手段狠毒!"他先是咒骂了一句,随即又感叹道:"不过这小子命倒是够硬的,中了匈奴王室秘制剧毒还能活着逃出来,且吊着一口气不死,可见他内功真是不凡。" "那他可还有救?"云英看着那男子躺在床上,呼吸很是微弱,且他这会儿不光是嘴唇发紫,就连脸色也开始变得暗紫,不由得心急地问道。 "如果他遇到别人,那肯定是没活命的机会了,不过他小子幸运,遇到老夫,前些年我有幸得来一包这种毒药,经过一年的研究,终于让我研制出解药。"冯大夫很是得意地说道。 闻言,云英先是松了口气,接着急切地催促道:"那师傅您赶紧拿出来给他服下啊!" 冯大夫很是不满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刚刚你们把人给抬进来,我让你给他服下的药丸便是解药。" "呵呵,师傅的医术果然高明,徒儿我敬佩不已。"云英对于冯大夫的冷眼早已习惯,连忙讨好的笑着夸赞道。 "哼!你少拍马屁,你要真敬佩,就将教你那针灸术的师傅的全名想起来,你只记得姓董,这天下姓董的大夫多了去!"一说到这事儿,他就来气。 一个月前,他从城里卖药丸回来路过镇子时,见一群人围在路中央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他一时好奇也走了过去,这一瞧竟让他大吃一惊,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拿着绣花针在火上烤着,身旁躺了一个不醒人事的妇人。 "姊姊,你真的能救我娘亲吗?"一个只有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跪在那妇人身旁,满脸无助又惊慌地问道。 第03章 "别担心,你娘只是一时气虚昏厥,姊姊帮你娘轻轻扎几针,你娘就会醒过来了。"云英一面安抚,一面将借来的绣花针用烛火消毒,然后先在那妇人鼻子下端的人中穴斜刺了进去,并轻轻捻转了一下,而后在她十只指尖各点刺了一回,十只指尖冒出血珠后,那妇人也幽幽转醒过来。 "大家让一让,糖水来了。"这时王兰也从旁边一家食铺里端来一碗红糖水。 云英轻扶起那妇人,喂她喝下糖水,片刻后,那妇人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红润。 围观的众人见状,顿时炸了锅似的一边啧啧称奇,一边询问起她的来历。毕竟这个时代懂医的基本上全都是男子,而且瞧着她年纪又不大,仅用绣花针扎几下就将人救醒,这如何不令人惊奇? "因为我从小体弱多病,家里时常请大夫给我看病,看得多了,也就懂得几个急救的法子。"云英笑着扯谎。其实她真想借此机会告诉大家自己是个大夫,但她也知道这么做只怕会为自己招来麻烦。 围观的人听她如此说,也没再多问,又见那妇人已经能站起来了,于是大家纷纷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那妇人恢复了力气,朝云英感激地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今儿个卖菜赚来的几个钱,如果姑娘不嫌弃,请收下当……" "大娘,快收回去,我并不是大夫,只是稍懂些急救的法子罢了,可不能收你的钱。"云英微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听她这般说,那妇人也不好再勉强,但是一想到刚才的惊险,不免一阵后怕。"若不是遇着姑娘,只怕我这条命就捡不回来了……" "大娘,为了防止以后又发生这样的情况,你以后出来卖菜时,一定要记得随身带着一小包红糖,若是觉得头脑发晕,就赶紧吃些糖。"她这病就是现代所谓的低血糖,而这时代的大夫将这统称为气虚或血虚。 冯大夫没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一直在一旁瞧着,听她如此说,他眉毛一挑,心里暗忖着,这小丫头说她久病成医,可他刚刚瞧她那施针的手法,熟练程度根本像个行医多年的大夫,况且既然她懂得些医理,那他以前替她看诊时,怎么从没听她提及过?何况一个月前,她突然染上风寒,病势又很是凶猛,若不是服下他研制多年才制成的救命丹药,只怕她都活不过来了。既然她懂医,为何不曾想过自救? 冯大夫越想越觉得她自从上回风寒好后,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且就她刚才救人时那沉着冷静的态度,哪里像他平常见到她时那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过他尽管心中疑惑,却没当场上前质问,可过了两日,脑海里仍然时不时浮现她救人的情景,最后他实在耐不住心底的好奇,下山来到云英寄居的王家。 刚巧云英送李氏母女出门,待她们走远后,他才走到她身旁,直言道:"云丫头,前几日瞧你给那妇人施针的手法甚是熟练俐落,可不像只懂一点医理的人?" 闻言,云英暗自心惊,但表面上仍力持镇定地反问道:"冯大夫问这话是何意?" "呵呵,老夫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纯粹好奇。如果云丫头方便的话,能否告诉老夫教你医术的那个大夫叫什么名字?"冯大夫见她这般镇定,又如此回答,更加笃定她曾经学过医术。 见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师傅是谁,云英转了转眼珠子,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冯大夫真这么想知道?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您,只是呢……" "只是什么?"瞧着她那抹笑,冯大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是冯大夫肯收我为徒,我就告诉您我师傅的名字。" 她穿越到此已有一个多月了,一直苦思着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外出行医赚钱,可她目前面临了两个困境,一是原主不懂医术,所以她不能突然就说自个儿懂医,二是原主竟是个犯人,若无朝廷恩赦,只怕一辈子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 所以她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暂时先拜个懂医的师傅,一边学习医术,再一边想法子去除犯人身分,没想到今儿个老天爷就给她送来了一个师傅。 冯大夫怔了怔,回过神打量起她,哼了声,"老夫就连男弟子都懒得收,更别提收你这个小姑娘!你爱说不说,老夫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说完,他便气呼呼地转过身朝上山的小道走去。 可是云英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放弃,第二天她送走李氏母女后,就上山到冯大夫的住处。 "你没事跑来做什么?"冯大夫见她突然找上门来,难掩惊讶。 "我来拜师啊!"云英厚着脸皮笑道。冯大夫于此时的她来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她得紧紧抓住,不然,她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去找个大夫拜师啊? "老夫昨儿个的话你没听清楚吗?男弟子我都不收,更何况是收个女弟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赶紧回家去吧!"冯大夫冷着脸下逐客令。 "冯大夫医术这般高超,打算就这样埋没吗?这真是太可惜了……"上回原主因风寒骤然离世,她才得以穿越过来,她看过冯大夫开的方子,知晓他的医术绝非一般。 "这又关你什么事?"冯大夫一听她这话,突然有些恼怒。 "因为我喜欢学医,所以看着冯大夫您拥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却不打算传承下去,深感遗憾。"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凭着原主的记忆,了解这个时代医术高超的大夫并不多见,她很不解冯大夫医术这般高明,为何甘愿窝在这偏远的山村,不去济世救人? 冯大夫原本有些恼怒的神色瞬间变得黯然,半晌才又淡淡开口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第04章 "您要是肯收我为徒,我就告诉您。" "哼!既然不肯说,那就别在这里耽误我的时间,下山去吧。"话落,冯大夫再不理她,背着背篓朝一旁通往后山深处的小道走去。 云英见他依旧态度坚决,只得先回家,再另想法子。 "你打算跟着我到几时?我说了绝不收女弟子,你还是赶紧死了这条心。"冯大夫看着整整跟了他半个月的云英,很是无奈地吼道。 "跟到您收我当徒弟为止。"云英依旧笑嘻嘻地回答。 又是这句话!冯大夫哼了哼,懒得再跟她多说,转身进屋制作药丸,但他心里不由得暗自佩服她的决心和耐力。他本以为拒绝了她,她就会摸摸鼻子放弃了,不料她第二日又跑上山来,然后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他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他去山里采药她也跟在后头,而且他还发现她竟然识得不少药草,就连洗药、制药也难不倒她。 这让他不免有些犹豫,考虑着要不要收她为徒。如她所说,他也不希望自个儿这手医术就这样埋没,这些年他不是没考虑过收个关门弟子,将医术传承下去,只是一直没物色到合适的人才。 云英见状,依旧厚着脸皮跟进去,很是熟练地用药碾将他配制好、需要研磨的药草一一碾碎。 冯大夫时不时瞧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惑问出来,"我听李氏说你家本是富户,是前些年家中遭遇变故才落败,你一个富家小姐,怎么会学起医术来?" 在这时代也不是完全没有女子习医,只是这些懂医术的女子被称为医婆、药婆,不受人尊敬不说,甚至还被人看不起,因此一般人家的女子根本不可能选择学医。 "我当初会学医是为了要照顾我母亲,当年母亲生我时难产,虽然救回一命,但身子因此大大亏损,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四处延请名医,后来母亲在一名针灸大夫的治疗下,身子终于有了起色。"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那针灸大夫因是男子不方便亲自替母亲施针,便由他的女弟子代为施针,因留针时间长,我便时常陪伴在母亲身旁,久而久之,我便对针灸术产生了兴趣,想着自己若学得这针灸术,以后母亲身子再有什么不适,我就可以立即替母亲医治。那针灸大夫见我如此有孝心,想了想,便同意教我医术。"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原主母亲的身子确实是因为难产导致身体虚弱,也的确是靠针灸才得以慢慢恢复,假的是原主虽时常陪伴在母亲身边,但她对针灸之术并不感兴趣。 冯大夫对她的话虽是半信半疑,却也无法验明真假,毕竟他并不是很清楚她的身分。五年前她来到这个村子时,王家只简单向大家介绍,说她本是个富家小姐,后因家道中落,父母又不幸双双病逝,哥哥为了重振家业,只好将她送到表亲王家暂时寄住,至于更详细的事儿,李氏并未提及。 见他沉默不语,云英连忙又道:"之前我一直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可自从上回经历过那场凶险的风寒后,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不能再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了,我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离世的父母,不让哥哥替我担心。至于医术,我虽懂针灸,但对药理并不擅长,所以想跟着冯大夫学习。" 后面这句倒是她的真心话,前世她主修针灸,对药理并不精通,如今若是能拜他为师,一来让自个儿将来能名正言顺行医,二来她也能趁机充实药理知识。 冯大夫陷入沉思,与其收一个什么都不懂、还得从头教起的弟子,倒不如收她这个有一定医理基础的,这样教起来他也省心些。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教你针灸术的师傅的名字了吧?" 闻言,云英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为难,只因她从原主的记忆中获得的资讯,只知道那针灸师傅姓董,对他的全名则没半点印象。"因为平时大家都称他为董大夫,所以我也不记得他的全名……" 一听,冯大夫差点气得仰倒,他狠狠瞪她一眼后,才气呼呼地道:"既然决定跟我学习医术,你至少得跟在我身边学个三年五载,才准提离开一事。若是你同意,明儿个就上山行拜师礼。" "没问题。"云英当即爽快应下,如今她缺银子、缺自由,唯独不缺时间。 云英听冯大夫又提起这事,只得陪笑转移话题,"师傅,他既然服下解药,怎么还没反应?" 岂知,她的话音才刚落,便见那男子的身体突然抽搐,冯大夫忙上前将他扶住,便见他侧头"哇"的吐出一大口黑血。 "快去看看兰丫头的药熬好了没!" "来了、来了!"王兰正好端着一碗药急急地走进来。 "你来喂他吃药。"冯大夫瞪云英一眼道。 云英接过药碗,舀了一调羹,稍微吹凉后送到那男子嘴边,却见他的嘴唇闭得死紧,冯大夫只好一只手扶着男子的头,另一只手很大力的扳开他的嘴。 云英赶忙将药汤送进男子的嘴里。 用这样的方式让男子服完药汤后,不一会儿,他脸上的紫色慢慢消退,变得苍白,人虽然仍旧昏迷不醒,但脉象倒是平稳下来了。 这一忙,等云英走出冯大夫的屋子时,天色已不早了,雨也停了,云英便与李氏兄妹一起下山回家去了。 第05章 第二章 师傅是刀子口豆腐心 "瞧那公子长得很是英武不凡,衣着也华贵,想必出身定也不凡。唉,只是不知他怎么惹上了匈奴,要不是他命大遇上咱们,只怕他就算逃过匈奴人的追捕,也会毒发身亡!"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兰仍对刚刚发生的事又心惊又好奇。 "这倒是,只是咱们救了他,到时匈奴人抓不到人,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云英微皱着眉头,有些担心。虽然医生的天职是救人,不管对方是好人坏人,可她身处在人身安全缺乏保障的古代,她不得不多考虑一些,不为自己,也要为身边的人着想。 "我刚刚惊走了那公子的马,只要它跑得够快,就能将匈奴人引得更远,咱们这里地处偏僻,就算匈奴人追上那马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的。"王兰很肯定地说道。 云英听她这般说,暂时放下心,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言的王瑞山,她提醒道:"咱们救人一事,村里人都没瞧见,咱们暂时也不要对外说,免得惹得大家胡乱猜测。" 那公子身分不明,又被匈奴人追杀,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危险,王瑞山与王兰都明白这个道理,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李氏有些不安地问道:"兰儿刚才急急忙忙叫你哥哥去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娘,没什么事,我刚才与英姊姊采药回来时,见后山树林里似乎有个黑色影子在动,原以为是头野猪,才赶忙回来叫哥哥去瞧瞧呢!结果等我们赶去,那黑影子早不见了。" 李氏是个温柔贤慧的妇人,听女儿这般说,也就信了,随即招呼他们赶紧洗手吃晚饭。 用过晚饭,天才刚刚暗下来,估计也就六、七点,要云英这么早上床睡觉,她实在睡不着,便拉了王兰在院子里散步。 云英与王兰并肩在院子里走着,才走了一会儿,突然见王兰抹起眼泪来,云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今儿个瞧着那群凶狠的匈奴人,忍不住就想起过世的父亲。"王兰闷声说道。 "难道你父亲去世与匈奴有关?"云英问道。她只知道原主来到王家时,王兰的父亲已重伤在床,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王兰愤恨地道:"我父亲原是村里最厉害的猎手,有一次他猎到一头老虎,便拿着老虎皮到镇上去卖,岂知被几个匈奴人看上,但他们出的价钱实在太低,父亲不同意卖,他们竟将我父亲一顿狠打,直接将虎皮抢走。我父亲虽然身材魁梧壮实,可也禁不住被这样狠打,被村人送回家后,母亲为了替父亲治伤,才会冒险收了你哥哥的银子,将你接来家里。" 原主其实出身官家,在她八岁那年,为官公正清廉的父亲,为了一桩案子得罪了孙太妃,随后遭到陷害,导致全家流放边关。来到边关不过两年时间,先是母亲病逝,没多久父亲也跟着病逝。原主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但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再也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原主的哥哥为了让她远离伤心地,调养身子,便将自个儿身上仅有的十几两银子拿出来,将她送来这个偏远的猎户家寄住。 原主毕竟是犯人之身,一般人家根本不敢收留,李氏因急需银子给丈夫治伤,才冒险收留了她,但为了不引人猜疑,只好谎称云英是表亲。 王兰继续说道:"这些年像我父亲这样被匈奴害死的人多不胜数,原本我一直盼着朝廷能打退凶残的匈奴,岂知朝廷不但没派过一兵一卒,还年年给匈奴奉上金银。" "这是为何?"她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大燕国力并不弱啊! "先皇是个昏庸无能、胆小如鼠之人,匈奴大肆侵占大燕的土地,却只是一味求和,不仅将自个儿的亲女儿嫁给匈奴,朝廷每年还要拨给匈奴几十万两白银。边关一带的老百姓都在暗地里嘲讽,大燕再这样下去,迟早这半壁江山会被匈奴人侵吞了。" "大燕疆土辽阔,是匈奴的几十倍,怎么会如此软弱?"大燕的风土民情与她所知的唐朝很相似,这样一个大国,怎会不敢与匈奴开战? "这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边关有英勇善战的镇西侯父子坐镇,那些匈奴人吃过几次败仗后,再不敢来侵扰,只可惜好景不长,停战不到一年,匈奴竟又卷土重来。原本镇西侯有绝对的把握能打赢这场仗,却没料到他的军队里出了叛徒,导致镇西侯中了匈奴的埋伏不幸遇害,他的儿子在交战时不慎落马,从此再也站不起来。这场损失惨重的败仗后,期间朝廷虽有派过军队前来,可次次都败在匈奴手中,最终朝廷反倒得以献银、通商的方式换取和平。" "唉,真真是可惜了这对能征善战的父子。对了,后来抓住那叛徒了吗?"云英不由得一阵感慨。 "抓是抓住了,可还没来得及审问就服毒自杀了,但后来有传言说那男子并不是匈奴花重金收买的,而是受了京城某位权贵的指使,目的是想夺得镇西侯手中的军权。"王兰愤慨不已,当年若是老镇西侯没遭此难,父亲也就不会被匈奴害死了。 云英重重叹了口气,前世她在史书或是小说、电视剧,都见多了这种权力斗争,如今亲耳听闻,只觉悲哀不已。 翌日,用过早饭后,每个人都有事要忙,王瑞山跟着村里其他男子进山打猎,这一去通常就是一整天;而李氏是个手巧的,做得一手好鞋,自从丈夫去世后,为了赚钱养家,她便将自个儿做好的鞋子拿到镇上摆个小摊子卖,空闲时就接些绣活。 王兰也习得了母亲的好手艺,母女俩基本上每日都会去镇上摆摊,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只留下云英在家。原主因着身分关系,来到这里后,基本没出过村子,平常便待在家里帮着李氏做鞋。 云英其实真的很感谢李氏的包容,对于她突然拜师学医一事,李氏始终没有多问,只说她喜欢就好。 送走李氏母女后,云英随即锁上大门,顺着屋后一条通往后山的小道上山。 三阳村傍山而建,十几户村民紧挨着建在一处,据冯大夫说,他当年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一是觉得此地山明水秀,二是因为这村子四周和后山长着数量多且珍贵的各类药草,他便请村民在后山的半山腰上帮忙搭建一座茅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云英一口气爬上山,进屋见冯大夫正忙着制作药丸,躺在一旁床上的公子仍昏迷着。 第06章 "师傅,那公子可曾醒来过?" "哼!瞧你没事给我找的麻烦,半夜醒过一回,一醒来就嚷着要离开,要不是伤势太重又昏了过去,否则我可要动手将他敲晕,省得白白浪费我这么多的好药材。"冯大夫冷冷地瞪她一眼,没好气地抱怨道。 "师傅,医者仁心,徒儿哪能见死不救,这要是传出去,辱没的可是师傅您的名声啊!"云英讨好地道。 "少贫嘴,做正经事要紧!你不是懂针灸吗?眼下正好有个试手的机会,你就给老夫露两手你的针灸术瞧瞧,看看是你的针灸术管用,还是我的药汤更有效!" 她抬眼瞧着冯大夫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知他是想借此试探自个儿的针灸术。 刚认识冯大夫时,她真以为他是对她的针灸术感兴趣,可一番相处下来,她才慢慢明白他是打心底对针灸术存着偏见。 依他的话说,人生病了,仅靠着扎几针就能治病,那还要他这个大夫做什么?他认定针灸之术只能治标,固本还得靠药汤调理,也因此他这些年来一直苦心钻研能治疗各种疾病的药丸,不仅方便随身携带救急,又方便服用,力图能如针灸那样治病快速、简便。 云英拿出针包摊开,里面有大小不一的毫针、耳针、三棱针及皮肤针,这套银针制作手艺精良,丝毫不输她前世使用的那一套,而这一套银针是她拜完师,冯大夫特地送给她的,说是一位擅长针灸术的大夫赠送给他的。 她根据对方的伤势,决定在他的腹部取巨阙、中脘、关元、石门等穴位施针,如此能将他体内的瘀血尽快散去,通畅血脉,能让伤口更快癒合。 她选用了毫针,将针用烛火消毒,待做完准备工作,她拿着针走到床边坐下,轻轻解开他的上衣,并将缠着他伤口的布巾也解开,这样才方便她准确找到穴位下针。 看着那仍有些怵目惊心的伤口,云英不免心里一紧,好在她前世曾在医院实习过一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伤口,所以此时她虽有些小紧张,倒不至于慌乱,她微微呼了一口气,右手持针,找准穴位所在,左手轻按在穴位旁,快速俐落下针。 考虑到他昨日失血过多,身子还很虚弱,不宜久留针,只半炷香的时间,她又俐落的一一收了针,再替他将伤口包紮好,衣裳穿妥。 冯大夫在一旁冷眼瞧着,看她起初还有些紧张,没想到下针时的手法却是又快又稳又准,看来教她的那个针灸师傅是个施针高手。见她收了针,他赶紧上前替男子号脉,立即感觉到他的脉象沉稳有力许多,血气也通畅不少。 虽然他很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对于有些病症,针灸的确比吃药更快见效。 他之所以会对针灸术存有偏见,是因为他曾遇到一个狂妄自大的针灸师傅,他宣称不管什么病症,只要让他扎上几针就能痊癒,根本不需要用药,却不慎弄出了人命。后来他自己行走江湖时,遇到过几名真正的施针高手,这才见识到针灸术对于某些急症或是突发病症的疗效,原本的厌恶与偏见多少减缓了些。 "师傅,若不是您老人家辛苦研制出这解药来,就算徒儿的针灸术再厉害,也无法解他身上的毒,所以呢,还是师傅您老人家的药理更胜一筹。"云英见冯大夫沉着脸不说话,连忙笑嘻嘻奉承,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哼哼!知道就好,以后认真跟为师学着点。"冯大夫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徒儿一定认真学习。不过呢,徒儿觉得不管是药理还是针灸,主要目的都是治癒病症,对有些病症使用针灸更见疗效,有些则是药汤更有效果,可若是针药同施,那治疗的效果定比用单一方式更胜一筹。"她当初虽然选针灸为主修,中药为辅,但她更主张在病情需要的情况下针药同施,以期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冯大夫对她的话只是哼哼两声,便瞧了眼床上的人,转开了话题,"时间差不多了,人还不见醒过来,要不徒儿再拿针扎几下试试……" 不想他的话才刚落下,那男子便轻咳了一声。 "咦,你醒了?"云英快步走上前。 "姑娘……你是?"刘宗轩其实稍早前便醒了,但一时不清楚自个儿身处何地,便故意闭着眼睛,听他们说话。 "我叫云英,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云英急忙询问道。 "除了腹部有些疼痛外,其他还好,多谢云姑娘的救命之恩!"刘宗轩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粗布青衣的姑娘,微点了下头,感激地道。 "你身上的毒,我师傅已经帮你解了,不过你腹部的伤势较为严重,这几天你会有些疼痛感,这是正常的。"云英轻声解释道。 "我身上的毒真的……解了?"刘宗轩一脸不敢置信。他很清楚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本以为只怕再无活命的机会,于是拼着一口气用内功强行压制住毒性,想尽快赶到边城将东西交到可信之人手中,却不想这剧毒竟如此厉害,加上又受了重伤,才刚逃出匈奴边境不久,他就有些神志不清,最后的印象是自己重重跌下马背。 "小子,你身上的毒要是没解,只怕你这会儿早去见阎王了!"冯大夫没好气地道,这小子的命果然够硬。 "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这份救命之恩,来日我定当厚礼相谢。"刘宗轩郑重承诺完,向两人说了自个儿的名姓,他本想着是否要化名,不过既然匈奴不晓得他的身分,倒也没有这样的必要了。 冯大夫也向他说了自己和云英的名字,而后客气拒绝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本是应尽的职责,公子不必客气,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还是多休息。"随即他转头向云英吩咐道:"云丫头,赶紧去厨房将药熬了,顺便煮点清粥。" 云英应了一声,来到厨房,可她却不明白冯大夫为何要拒绝那公子提出的厚礼,瞧那公子出色的容貌和不凡的气度,如王兰所说,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所说的厚礼只怕很不轻呢!唉,真是可惜…… 第07章 不是她贪财,而是她如今真的很穷,全身上下就几个铜板压箱,不过冯大夫倒不缺银子,平时他的收入可不是替人看病,而是靠卖药丸赚钱。这些年他已研制出二十多种治疗各类寻常病症的药丸,功效与现熬的药汤一样,更重要的是药丸对于怕苦的人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而且又方便携带,所以周边几个小镇和边城的药铺都有贩售他研制的药丸。 她自从拜他为师后,平时除了跟他学习药理、上山采药,他的中、晚两餐也由她负责,冯大夫常说收她为徒最为高兴的是,他终于可以天天吃上可口的饭菜。 既然冯大夫不差钱,且他的伙食每餐都要一荤二素加一汤,吃得比她在王家要好,所以她这一个月来吃得够营养,再加上每日上下山的走路锻链,身子比她刚穿来时强健很多。 前段时间,她叨念着想吃米饭,没想到过了几日,冯大夫到镇上卖了药丸,竟买回来十斤大米,送给王家五斤,自个儿留五斤。平时冯大夫对她虽然总是凶巴巴的,不是吼就是瞪的,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氏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尝过白米饭的滋味,当时见冯大夫无故送来五斤大米,怎么也不肯收,可冯大夫嘴笨,不懂得说几句好听的话,只将大米放下就走人了,李氏本想追出去还他,又怕被人瞧见误会什么,只好收下,却怎么也舍不得吃,还是她下厨做了两顿米饭,李氏才慢慢煮来吃,不然,只怕那米放到要生虫,那就可惜了。 熬好药和青菜粥后,云英端到房间,正要用调羹喂那男子,就见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单手端起药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眼都不眨一下,便一口气将那碗又苦又涩的药汤喝了。 见状,她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漱口。 待他吃完粥,稍微休息一刻钟后,云英表示要再替他施针。 刘宗轩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一旁的冯大夫。 冯大夫对上他的目光,摆摆手道:"老夫只擅长药理,对这针灸术并不熟练。"他又指向云英,难得赞赏道:"你别瞧这小丫头年纪小,她的针灸术可是非常老练,昨儿个便是她替你施的针,才及时止住血,不然,你就算没有毒发身亡,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闻言,刘宗轩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他并不是怀疑云英的医术,而是他从小到大都不喜女子碰触他的身子,才会有些犹豫。但此时也由不得他拒绝,于是他只能伸手解上衣的带子,不想却见一双纤细微黄的小手伸了过来,很轻柔地替他将衣带解开。 云英也认为他的拒绝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不过她能够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若是角色对调,她也会心存质疑的。 解开上衣,露出他那强健古铜色的胸腹,再解开包紮伤口的布条,然后用干净的布巾沾些药酒在伤口周围消毒后,云英才拿起已消毒好的银针准备施针,没想抬眼一瞧,就见他紧闭着双眼,身子有些紧绷,她不由得心想,难不成他晕针? 她温言安抚道:"别紧张,放松身体,针进入皮肤时,虽会有些胀痛、酸痛的感觉,但一会儿就好了。" "丫头,你放手扎就是了,他受了那么深的刀伤,老夫替他换药时,连哼都没哼一声,还怕你这几针不成?!"冯大夫好笑地道。 刘宗轩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洞钻了,他哪是怕这不起眼的银针,而是他不习惯被女子碰触,当她靠近时,他才会不由自主觉得紧张。 云英没好气地瞪了冯大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话,因她瞥见男子虽闭着眼,但脸和耳朵却有些暗红,猜到他只怕觉得害臊。 这次她根据他的伤情又另加了几个穴位,留针的时间也增加了一半,趁着留针的空档,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研磨药材,冯大夫也到屋外去忙了。 刘宗轩侧着头,暗暗打量着云英,心里惊奇她小小年纪却有一手高超的针灸术。他小时候身子弱,常常生病,对药汤已喝到宁愿病着,也不肯再喝,母亲见状,便改请了针灸师傅替他医治,看得多了,他现在才能觉察出她的针灸术非同一般。 但更令他惊奇的是冯大夫,竟然能研制出他身上这种剧毒的解药来,也让他不由得感慨,若不是遇上他们这对医术高超的师徒,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了。 云英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帮他拔针,没想一抬头与他视线相撞,彼此都是一怔,她随即扬起一抹温和笑意,问道:"刘公子可觉得身子有什么不适?" "没、没有……很好,谢谢云姑娘。"刘宗轩没想她会突然起身,一时来不及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难掩尴尬。 她上前收了针,刚替他将衣裳穿好,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王兰急切的喊声—— "冯大夫、英姊姊,不好了!" 随即就见王兰一脸惊慌地冲进屋里,云英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兰抚了抚胸口,稍微顺过气来,急切地说道:"我刚刚在镇上卖鞋时,瞧见十几个匈奴人正挨个进药铺查找什么,我一想便明白过来他们定是在找这位公子,我就赶紧赶回来……" "两位姑娘不用惊慌,我现在就离开。"刘宗轩强忍着腹部的疼痛,撑着身子坐起来,准备下床。 云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他按住,"赶紧躺下,你腹部的伤口现在可禁不起任何牵动。" "云姑娘不必担心,我一定要离开,若是被他们找到这里,就算抓住了我,他们也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刘宗轩满脸焦急,抓着她的手,想推开她,却又使不上力气。 "急什么,这敌人还没到呢,你就忙着寻死?你可别以为自个儿身上的毒解了就没事了,你腹部的刀伤可不轻,当初若是再被刺得深一点,只怕你早就没命了!"冯大夫从外面走进来,怒喝道。 第08章[03.28] 刘宗轩这才松了手,云英也赶紧收回自个儿的手。 冯大夫又道:"公子先别着急,咱们这个村子是离镇子最偏远的一个,他们一个个村子查过来,起码也得四、五天功夫,趁着这几日你赶紧好好养伤,到时才有力气逃走。" 云英想了想,有些紧张地问道:"万一他们不是一个个村子搜查,直接找来这里,咱们该怎么应对?" "后山有一条通往边城的小山路,虽然依刘公子目前的伤势,无法翻越那两座大山,不过我只要带刘公子往后山一钻,他们不熟悉这山里的情况,根本无法抓到我们。" "那我这就去叫哥哥回来,让他暗中盯着他们,若是他们朝咱们这里赶来了,也好提前回来报信。"王兰立即建议道。 "不可。"云英立即出声阻止。 "为什么?" "要是瑞山哥不小心被发现了,岂不是更糟?如师傅所说,不管他们是挨个村子一路找来,还是直接找到咱们村子来,师傅都有时间带着刘公子逃走,所以不必专门去盯着他们,只要你每日到镇上卖鞋时,暗中注意他们的动向就好,也不要刻意找人打探,这样反而引人怀疑,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你提前抄小路回来报信就好。"云英顿了一下,解释道:"我这么打算是怕他们察觉咱们藏了人,到时人没抓到,以他们凶狠的性子,定会拿整个村子的人出气。" 冯大夫与刘宗轩都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冯大夫在心中不由暗道:这小丫头真不是一般机灵!与她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早看出她这丫头虽年纪不大,但在为人处事上却超乎寻常的成熟。 而刘宗轩原本就对她的针灸术深感惊奇,这会儿又见她处理起事情来如此冷静周到,对她不禁有了些兴趣。 "果然还是英姊姊想得周到。"王兰跟着云英的时间长了,已慢慢接受她的转变,立即赞道。 云英被他们暗自打量,这才惊觉自个儿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又赶紧补充道:"小时候跟着哥哥读过几本闲书,所以懂些粗浅道理。" 冯大夫随即说道:"就依云丫头所言,咱们先静观其变。对了,兰丫头,这两日去镇上时,记得帮我多买些饼和肉干回来,备着到时赶路吃。" 第三章 匈奴人的肮脏手段 翌日,用过早饭,王兰跟着母亲去镇上卖鞋,至于他们救人这件事,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李氏,此时更不会说,毕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担忧。 云英来到山上,先到厨房煮了一锅白粥和几样小菜,端到刘宗轩面前,见他的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待他用过饭休息了一会儿,她又替他施了一回针,然后便忙着研制药材,但一颗心却高高提着。 到了傍晚,王兰跑上山来告知匈奴人的消息,正如冯大夫所预料的,他们正一个个村子的搜查,多少给了刘宗轩养伤的时间。 连续三日,王兰都从镇上带回匈奴人的消息,到了第四日,只剩下三阳村未被他们搜查过,冯大夫早就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而刘宗轩内功深厚,除了用药汤和针灸治疗外,他还运功加快伤口的癒合,也勉强可以下床走动了,若是匈奴人真找上门来,只要他们没察觉出什么,搜查一番就会离开,他只要到后山躲上一时半刻就好。 从冯大夫的住处往下瞧,能将整个村子尽收眼底,当匈奴人一出现,冯大夫便准备带刘宗轩去山里躲起来,但奇怪的是,几个匈奴人到了村口,却迟迟没进村,在村子口四周打量了一会儿,似乎在商量什么。 "主子,就只剩下这个三阳村没搜了,如此看来,说不定人还藏在这个村子里,倒害我们白跑了那么多地方,我这就带人去搜。"其中一人开口道。 为首的男子抬头瞧了瞧四周,阴沉着脸哼道:"不用了,这几日咱们四处找人的消息,只怕这村子的人也知道了,若是人真在这儿,只怕早就被藏了起来。" "人真在这里,那我就进去先杀几个村民给个下马威,看他们还敢不将人交出来?" "这四周村子的人,哪个不是对咱们恨之入骨,就算你将全村都杀了,也未必能逼他们开口。再者,你没瞧见这村子四面环山,真要藏个人,只怕咱们就是带支军队来也未必能将人找出来。"为首的男子看了眼附近的河流,阴恻恻一笑,吩咐道:"立即去找十几头病死的牛羊扔进这河里。" "这……这河的下游也住着不少咱们同族的牧民,要是闹起来……" "哼,死几个族人算什么?若是那东西被人暗中带进京城交到他们皇帝手中,到时不仅咱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恐怕还有灭族的可能。" "可那男子中了咱们的秘制毒药,没有咱们给他解毒,任凭他内功再深厚,最多也就撑过一、两日,如今都过去四、五天了,想必他早已毒发身亡了。" "他虽然死了,但那东西如此重要,想必他临终前定会托付给其他人送到京城去,不管这村子的人是否知道此事,咱们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不然到时死的可就是咱们!" 冯大夫自然听不见几个匈奴人在说什么,倒是看清了他们策马离开,不是回镇上,而是往草原的方向去了。 在疑惑不安中又过了五天,刘宗轩的身子已恢复了大半,冯大夫与云英都劝他赶快离开,但他却坚持再待几天,因为他知道自个儿手中的东西对匈奴人来说有多重要,只要没找到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都过去这么几天了,也没见他们有何动静,也许是放弃找你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辛苦些从后山绕道去边城吧。"冯大夫看了刘宗轩一眼,忍不住又劝道。 第09章 "是啊,你不用担心我们,你走了对我们来说反而更安全。"云英也跟着相劝。 刘宗轩认为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况且他继续留在这儿,反而令他们更加担忧不安,他扬起笑感激道:"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那我就明日离……" 岂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一道急切的男声打断—— "冯大夫在吗?我家小旺子突然闹肚子,止都止不住,请您帮忙给他瞧瞧!"是村里猎户陈德有。 冯大夫起身走出去,"你等等,我去拿药箱。" 而后冯大夫跟着陈德有快步到了陈家,小旺子十二岁左右,此时上吐下泻得站都站不起来,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呻吟,冯大夫立即替他把脉,一边询问他今儿个吃过什么东西。 "早上和家里人一起吃的,大饼和高粱粥。"小旺子虚弱地小声回道。 "是啊,我们一家都吃了,就他到外头放羊回来就叫肚子疼。"小旺子的娘急得双眼通红。 冯大夫想了想,又问道:"那你除了早饭,中途可还吃过别的东西没有?"小孩子贪嘴,难免会乱吃东西导致泻肚子,这也是常有的事。 小旺子痛苦地皱着眉,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么,说道:"刚才放羊时,我一时口渴喝了几口河里的水,才刚回到家肚子就痛了……" 冯大夫顿时明白过来,先拿出两颗药丸让他服下,才坐到桌前写方子,一边叮嘱道:"这时节时冷时热,最是好发各种疾病,切记,勿吃生冷之物,也不要随便喝河里的水解渴,就是家里的井水也要煮过了才能喝。"此时正是春夏交替之时,最容易感染风寒和肠胃不适。 开好方子,陈德有跟着冯大夫到山上拿药。 冯大夫为了研制各类药丸,家里的药材很是齐全,村民们找他看诊开了方子后,不必到镇子的药铺去抓药,直接上他这里拿药便可。 冯大夫这边才刚抓好药,又见一名妇人急急找上门来,要他去帮她丈夫看病。这户姓董的猎户是住在离河口最近的人家,她说丈夫早上去河里捕鱼回来后,没多久人就突然发起高烧,然后上吐下泻不止,这会儿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听起来情况跟小旺子差不多,而且都与河水接触过,难道有人在河里下毒?可是那条河虽不宽却很长,连着五、六个村子,下毒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可如果不是,又是什么引起的? 云英抬头看了眼师傅,随即说道:"师傅,我等等也跟你一起去瞧瞧。" 冯大夫此时神色也凝重起来,点了点头,背着药箱跟着那妇人一起急忙朝山下而去。 云英待他们走远后,转身进里屋跟刘宗轩打声招呼。 "云姑娘,不用管我,只管去吧。"刘宗轩朝她点了点头。 "好,你若是觉得无聊,师傅房里有很多医书可以看。"云英说完,随即转身出去,却听到他的温声叮嘱从身后传来—— "这病来得突然,你要小心些。" 云英转头朝他扬起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便小跑步去追冯大夫。 那董猎户的症状果真与小旺子的一般无二,他虽没喝河里的水,但他在捕鱼时难免溅得满身满脸的河水,有可能因此喝到了一些,导致腹泻发烧。然而这样的解释仍有些牵强,因为他常年下河捕鱼,却从没出现过这种症状。 冯大夫替他把完脉,先给他服了药丸,见他疼痛稍减轻了些,又将一包药递给他妻子。 刚才他在山上听完董猎户的妻子形容的情况后,顺手抓了一副同小旺子一样的药带着,这会儿确定病情无差,便让她拿去熬了给丈夫喝。 "师傅,咱们要不去河边瞧瞧,这一上午的功夫就有两个人生病,会不会是河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董家出来,云英瞧了眼不远处的小河,提议道。 "我正有这个打算。"冯大夫很是疑惑不解,从他们的症状瞧来的确是伤寒,可导致他们生病的原因却又令他有些不安。 当两人刚来到河口,便见不远处的岸边站了好几个村民,朝着河中指指点点,嘴里大骂着—— "是什么人这般缺德,竟将死牛死羊往河里丢?!" "还能有谁,这河的上游不就住着不少牧民吗?只怕这牛羊就是他们丢的,真是可恨至极!" 第10章 "你们光站在这里骂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还去找他们理论不成?咱们还是赶紧将这些牛羊打捞上来,否则引起什么病,可就要出大事了。"其中一个村民出声说道。 冯大夫走上前去,看着卡在河中央漂浮着的牛羊屍体都已发白发胀,还散发出一股恶心的恶臭,他顿时脸色大变,神色甚至有些恐慌。 云英见状,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脸色也是一白,与冯大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惊恐。 这几个村民都识得冯大夫,见他脸色不对,他们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其中一人颤抖着嗓音问道:"冯大夫,难道已经有人得病了?" 这村子在十几年前也闹过一场瘟疫,这几个村民也都经历过,一见冯大夫点头,几人的脸色也倏地苍白如纸。 "那我、我们应该怎么做?"另一人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冯大夫此时已回过神来,快速思索一番后,沉声吩咐道:"你们四人,一个去村子里找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来一起将河里的牛羊全部打捞上来,挖个深坑将它们焚烧后埋了;一个赶紧去镇上告知县老爷;一个顺着河岸一路往下,通知住在河口附近的村民暂时不要靠近河边,也不要再使用河里的水。" 其中三人立即飞也似的分头行动起来。 冯大夫指着最后一个人说道:"你跟我到山上背药材下来。"话才刚落,就听见山上面有人在喊冯大夫。 冯循声望去,只见陈德有急急地朝他冲下来。"冯大夫!不好了,我儿子好像不行了,整个人都昏了过去,你快去帮我瞧瞧!" 冯大夫立即抓着药箱朝山上跑去,云英也连忙跟上,在路过董家时,冯大夫忙跑了进去,告知董氏她丈夫的病因,并将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清楚,又急忙往陈家赶去。 来到陈家,小旺子已不醒人事,一家人围在床边,悲痛的叫唤着他。 "大家赶紧让开,他得的是瘟病。"冯大夫大声吼道。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退开,冯大夫上前替小旺子把脉,然后坐在桌旁快速写下药方。 云英上前看了一眼冯大夫写的药方——独活、柴胡、川芎、桔梗、白茯苓、人参、甘草、姜三片等……正是治疗瘟疫的败毒散,与她前世看过的《伤寒论》中的药方大致相同。药方正确,只要及时将疫情控制住,就能减少死亡人数。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不肯离开的陈老太太,上前温声劝道:"老太太,您身子骨弱,最是容易受到感染,请您暂时先离开,这几日也不要再来孙子房间。" "这怎么行?我这么大把年纪了,早就不怕死了,让我留下来照顾孙子。" "娘,您就听云姑娘的话,先到外面去,这里有我和孩子他娘照顾就好。"陈德有一边劝道,一边硬将她扶出去。 云英又看向陈婶子,安排道:"把刚才小旺子换下的衣物赶紧拿出去烧了,他使用过的碗筷用滚水消毒,另外放置。" 陈婶子红着眼睛,颤声问道:"云姑娘,我家小旺子还有救吗?" "有师傅在,一定有救的。"云英看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冯大夫写好了药方,正准备回山上拿药,听见云英如此得当的安排,心里很是吃惊,不想她遇到这样的危险疾病还能如此冷静沉着面对,不免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他瞧着她,问道:"上回给你的那本针灸医书中,记载治疗瘟疫的穴位,你可全都记下了?" 云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这针灸治疗瘟疫的方法,在她前世学医时就已经学习过了,再加上又研读了师傅给她的针灸医书,她此时很有把握。 "这孩子的病情不太乐观,虽然我的药方也能医治他的病,但依他目前的病情,只怕见效很慢,若能配合针灸,就能更快速有效的将他的病情控制住。" "师傅,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云英明白地道。 "这病极具传染性,你施针时要保护好自己,我这就回山上拿药,一会儿就回来。"冯大夫说完,便带着那个村民急急地走了。 云英立即向陈婶子要了蜡烛和一块布巾,将蜡烛点燃,取下腰上的针包打开消毒,然后将布巾系在脸上包住口鼻,用干净的水洗了手,来到床前,这时陈婶子已将小旺子的衣裳脱尽,于是她专注地在他的夹脊、温溜、耳中、曲泽、下脘、阴都、三焦俞、独阴、阴交、肋罅等几个穴位施针。 留针期间,她吩咐陈婶子找来棉布,教她如何缝制口罩和手套。其实手工制造口罩并不难,用两张棉布剪成成人巴掌大小,用针线缝起来,然后在正面的中心折一个小褶子,疏缝固定,再另裁一个宽布条当做里布,布条头、尾各折入一小段,在表布里布左右两端各放上一条松紧带,这里没有松紧带,就只好用布条替代了,把布条夹在表布里布中间,左右各一条,再缝合收边,最后打结固定布条,一个口罩就做好了。 至于缝制手套就更简单了,将两块棉布正面对齐,然后将一只手放上去用画粉画出轮廓,再用剪刀裁剪,而后用针线从一个方向开始沿着手套的边缘缝制,缝制完毕将手套翻过来,将有缝线的一面放在里面就成了。 第11章 陈婶子是做惯了针线活的,看一遍就全记住了,不一会儿功夫就做出两个口罩。 这时冯大夫也拿药来了,看着那东西,很是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 "这叫口罩,用来戴在脸上遮住口鼻,防止传染。"云英拿起一个戴在脸上示范给他看。 "这个不错,比用布巾包着方便多了。"冯大夫也跟着拿起一个戴上。 "我打算让村里的妇人再多做些,给照顾病人的人都戴上。" "如此甚好。"冯大夫顺手拿起手套也试戴了一下,很是惊奇地点了点头。 "醒了、醒了!"一直在床边照顾的陈婶子,发现儿子动了动眼皮,随即人便转醒过来。 冯大夫上前替他把脉,片刻后,原本凝重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大伙见状,惊慌不安的心也跟着放下一半,偏偏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名男子急切的声 "冯大夫不好了!河下游又有几个村民发病了!"一个村民急急地冲进陈家,满脸惊惶地道。 "我这就跟你去。"冯大夫说完,转过身看着云英,"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待在这里照看小旺子就好。" "好。"知道冯大夫是担心自己才不让她去,她爽快答应,反正留在这里也有许多事要安排。 冯大夫离开后,云英立即召集村妇们,将制作口罩和手套的方法告知她们。 这时村里所有人也都知道闹瘟疫了,上山打猎的人也都被叫回来了,年纪大的都有些经验,知道如何预防,便带领村民上山采了艾草回来,在屋里屋外点燃薰着,再加上冯大夫配了一副预防瘟疫的药方子,让人熬了给所有村民都喝了,又让他们在屋子周围撒了生石灰消毒。 做完这些,再加上得知小旺子已清醒过来,众人紧张恐慌的心这才平复下来。 期间县官本人虽没亲自前来,但在得知情况后,立即派了一大批人马过来,帮着村民将河里的死牛羊打捞上来焚烧后埋了,随后不久,驻守边关的将军得知情况,也派了校尉运来一大批药材和几个军中大夫。 因着这个时代在预防和应对瘟疫已有了丰富的经验,加上朝廷早也制定了一套应对措施,官府才能在得知疫情后,没有半点耽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安排。 所幸三阳村就只有小旺子和猎户董全感染了瘟疫,但河下游却有好几家都感染了瘟疫,甚至还有人是被间接传染的,这就严重得多了。 云英是从回来拿药的村民口中听说下游的情况的,她没有半分犹豫,拿了口罩和手套,就要跟着他一同前去。 一旁的王兰见状,惊慌地一把将她拉住,"英姊姊,那里正闹得凶,最是容易传染,你可不能去。" "你放心,我有戴口罩和手套,方才也喝了预防的药,不会有事的。"云英握着她的手,笑着安抚道。 "不行,这不是别的事,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王兰紧拉着她,坚决不同意。 "兰儿,我既然选择做大夫,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做大夫的越要勇敢无畏的冲在最前面,不然那些得了瘟疫的病人就只能等死,所以就算明知可能会被传染,我也得去救治。"云英直视着她,握了握她的手,郑重说道。 王兰被她这番大义凛然的话给堵得找不到半点理由反对,只能妥协了,"那我陪你一同去。" 云英因她这话心里一暖,但她摇了摇头,"我学过医,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你就在这里一起帮着缝制口罩和手套就好。" 告别了王兰,云英跟着几个村民举着火把顺着河岸朝下游走去,此时天已全黑了,她这一忙就是大半天,直到刚刚才消停下来,简单吃了两个饼子和一碗高粱粥。 冯大夫一见到云英,本想骂她几句,但他这会儿的确需要个懂针灸的大夫,官府派来的几个大夫不仅医术平平,就连针灸也不会,在这里除了帮他打打下手,其他半点指望不上。 "我戴了口罩和手套,刚刚也喝了药,很安全的。"云英怕他赶自个儿走,赶紧将口罩和手套拿出来戴上。 下午云英已派人送来了二十多个口罩和手套,虽然刚开始使用时有些不习惯,但是能够让照顾病患的亲人不必担心吊胆害怕被传染,做事时也能牢牢固定在脸上,让冯大夫着实觉得方便许多。 云英对手套却有些遗憾,这时代还没有橡胶这种东西,做不出能防水的手套,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第12章 此时五名病况较严重的病人已被冯大夫集中安排到一户村民家里,这样一来不仅起到了隔离作用,还能有效防止疫情扩散,又能集中治疗。 由于替一个病人施针加留针就得一个多时辰,如此依次替五个病人施完针,天已蒙蒙亮了。 云英与冯大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王家时,发现李氏竟也一夜未睡,正点着灯坐在堂屋,一边忙着缝制口罩,一边等着他们。 见他们进屋,她立即起身到厨房端了两盆热水让他们简单洗漱,遂又端了一锅熬得黏稠的高粱米粥和几样咸菜。 待他们用完饭后,李氏看了眼冯大夫,开口道:"瞧着天也快亮了,冯大夫就别回山上去了,我已将旁边屋子收拾出来,你将就睡一会儿。" 冯大夫先是一怔,随即心头一暖,笑着应了。 云英此时又困又累,与冯大夫说了声就回了房,三两下脱了外衣和鞋袜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四章 疫情控制住了 天已大亮时,云英迷迷糊糊听见冯大夫的说话声,怔了怔,才想起昨儿个发生的事,她赶忙睁开眼,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师傅,你等等,我也跟你一起去瞧瞧。"这会儿才已时初,算起她总共只睡了三个小时左右,又困又累,但她却没心思再睡,只想去瞧瞧昨晚那几个重病的村民是否熬了过来。 他们的病情比小旺子要严重许多,是前晚就感染发作的,当时家人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瞧,一开始也只当普通伤寒来治,直到昨儿个传出三阳村闹了瘟疫,大家这才惊觉他们只怕也是得了瘟病,这一耽误,病情就更加严重了。 冯大夫与云英先去瞧了小旺子和董全,见他们的病情都已稳定下来了,虽然身子仍然很虚弱,但都能勉强喝些汤水,也都止了泻,于是嘱咐几句后,又赶往河下游的村子。 一路上,没隔多远就有一名带刀衙役守着,而他们个个都戴着云英让村妇们缝制的口罩和手套。 "云丫头,这口罩和手套的法子是谁教给你的?"一边走着,冯大夫好奇地问道。 云英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跟教她针灸的师傅学的,这样的好东西,只要懂医的人一用就知道它的好处,只怕早就传出来了,冯大夫定不会相信。 冯大夫迟迟没等到她的回答,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有些不服气地道:"不会又是你那个针灸师傅教的吧?"他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是不信的。 "不是,不是,是我娘想出来的,我娘身子弱,又时常咳嗽,加之每到春天又对花粉过敏,必须时常戴着面巾,后来也不知她怎么就想出这种简洁方便的口罩来了,至于手套那就更简单了。"云英想着原主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冯大夫自然无法找她查证。 听完她这一番解释,冯大夫略想了想,便也信了,这口罩制作起来并不难,过去却没人想出这样好的法子。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村口,远远便闻到生石灰混杂着艾草的气味,进村前,他们连忙将口罩和手套都戴上,进了院子,见几个病患的妻子也都戴着口罩和手套在熬药。 冯大夫依次替病人把了脉,病情稍轻些的一早就已清醒过来,病重的两人虽然仍昏迷着,但脉象平稳,也都止了泻,如此看来,他们都已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只需耐心调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病人的家人们听完冯大夫的话后,个个喜极而泣,要朝着冯大夫跪下叩头表示感激,冯大夫大喝着阻止了他们。 云英这时已拿出银针在火上消毒,这次她除了针刺穴位外,还使用艾条温灸,如此能更有效的治疗他们身上的病。 "这场瘟疫来得突然,所幸咱们发现得及时,快速控制了疫情,才没扩散开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咱们竟然能将所有的患者都救回来,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相信咱们竟做到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冯大夫突然吐了一口大气,万分感慨地说道。 "是啊!我也没想过咱们能将所有人都救回来!"云英也是感慨不已,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在前世看过不少关于瘟疫以及如何预防救治的资料,也曾研究这些疗法在古籍医书中的对应方式,如今又采取了积极的预防措施,但她却不敢奢望能将所有人都抢救过来。不过认真总结起来,一是冯大夫本就医术高超,更重要的是他又有治疗瘟疫的方子,再加上发现得及时并快速控制住疫情,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 "不过这一切多亏了你让人缝制出来的口罩和手套,大大防止了瘟疫人传人的现象。而这几个重症患者,若不是得你及时施针,只是靠服用药汤,说真的,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保住他们的命。"若非昨儿个云英及时赶来替他们施针,恐怕他们根本熬不过昨晚,所以不管是药理还是针灸,都有各自的优势,对病症有效才是最重要的。经过此事,冯大夫心里对针灸术的最后一点偏见也彻底消除了。 听冯大夫如此夸赞,云英倒有些不好意思接受。 冯大夫见她没回应,以为她是太过劳累,叮嘱道:"这会儿暂时没什么事可忙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去瞧瞧都运来了哪些药材,正好我存的几味药都用完了。"他一直忙着救治病患,没时间去瞧瞧药材。 "我这会儿倒不困,跟您一起去瞧瞧。"瞧着几个病患都平安度过了危险期,她这会儿正高兴呢,全身的疲惫彷佛都消失了一般,而且师傅的黑眼圈并不比她轻,但他也依旧精神十足。 王家原本是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但因王父伤重不治,家财又因寻医问药而散尽,可日子虽然紧迫,但屋子仍然是村子里最宽阔的,因此那两大车的药材运来后就放在王家的一间空屋子里,而押送药材的校尉和军士也都将就在王家打了地铺,所幸这会儿已接近夏日,天回暖了许多。 第13章 当他们早上回来时,领头的陈校尉已带着几名军士沿着河流上游去追查引起瘟疫的原因。 冯大夫看着满满两大车的药材,随手翻了翻,突然一截乌黑色的东西引起了云英的注意,她当即惊喜不已地伸手拿起来细看。 冯大夫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好惊喜的,不就是犀牛角吗!" "这可是好东西啊!师傅可知它的功效?"云英一时激动,脱口问道,话落才意识到自个儿说错话了,师傅对各类药材的功效简直了若指掌。 "它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定惊安神的功效倒是比一般药材显着。"冯大夫倒没在意她的话问得不妥,反而很好奇她的反应为何这么大。 "除了这些功效,若是将它与牛黄、麝香、珍珠、朱砂、雄黄、黄连、郁金、冰片、黄夸和栀子,水飞或粉碎成细粉,炼蜜为丸,其功效不但能清热解毒,还能开窍醒神、治中风昏迷、脑出血,更重要的是,它还能预防及治疗瘟疫后期症状。"云英此时握着这根犀牛角,激动之情简直无法言表。 前世她在学医理时看过不少古代名医撰写的书籍,而晚清名医吴瑭研制的安宫牛黄丸、出自古方的至宝丹、紫雪丹,这三种药被称为治疗瘟疫的三宝,因着它功效显着,至今仍在临床使用。 刚才她突见这枚犀牛角时,顿时想起这几味药来,冯大夫开的治疗瘟疫的方子的确有效,但若是能加上安宫牛黄丸用于预防和后期调养,如此就能更快、更有效地平息这场瘟疫。 冯大夫闻言,在心里将她所报出的药材的功效细细思索,还真如她所说能起到预防和治疗瘟疫的效果,比他开的瘟疫方子更有效,"你这方子是从哪里瞧来的?" "这是我曾经在董师傅给我的一本老旧的医典上看来的,刚刚瞧见这犀牛角,突然想起来,至于这个方子是否真有效……"云英只要提出新奇的观点,便都推到董大夫身上。 "一定有效的!你说的这几味药我也曾配制过,却没想过将犀牛角加进去,难怪总觉得药效不佳。"冯大夫很是激动地打断她的话,随即翻查着车子里的药材,发现只是一些预防和治疗瘟疫的普通药材,想了想,他看向她道:"我那里倒有些珍珠和麝香,只是牛黄和冰片前些日子用完了,你等会儿先上山去准备着,我这就到镇上药铺去买。" 珍珠和麝香都是很贵重的药材,幸好冯大夫这些年为了研制各种药丸,将卖药丸的银子全用来购买各类药材,不然这一时半会很难找齐这么多的药材。 冯大夫说完,进屋拿了荷包就准备离开,李氏先前见他们回来,连忙到厨房准备饭菜,这会儿见他急急出了门,追上去问道:"饭菜都烧好了,多少吃点儿再忙吧?" 冯大夫看着她一脸关切,心下一暖,扬起一抹笑意,"这会儿倒还不饿,等到了镇子,随便找点东西吃就好。" 李氏红了脸,低声道:"你忙了这大半天的,怎么会不饿?何况到镇上得要半个多时辰,我烙了鸡蛋饼,这就包了来给你带在路上吃。"说完,她不等他回应,就急急转身朝厨房走去。 冯大夫看着她的身影,心里暖融融的,其实他哪里不饿,只是他早已习惯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这些年他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有时忙着研制药丸,一天只吃一顿饭也是常事,而且他做饭的手艺又差,是云英拜他为师后,他才能日日吃上可口饭菜。 而他会对李氏产生好感,也是因着她不但温柔贤慧,还做得一手好菜,那次王瑞山伤了腿,他每日都要来替他换药,一日三餐都在王家吃,那可真是大大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欲,只是那会儿李氏的丈夫才去世一年多,她又有言在先要为丈夫守三年,所以他只能将这份情意藏在心里,如今离她丈夫过世也有五年,他感觉得出来李氏对他也有几分情意,只是担心着孩子们还未成亲,暂时无法同他把心意说明白。 不过他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云英站在门口,看着冯大夫一脸乐呵呵地拿着李氏递给他的饼子,脚步轻快地朝村口走去,而李氏则红着脸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 怕李氏瞧见自个儿在看会觉得不好意思,云英转身进屋,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想起山上的刘公子没人照管,便匆匆用了饭,急急朝山上赶去。 "英姊姊,你怎么来了?可是又出什么事了?"王兰正坐在院子里收拾着药草,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以为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她从小在山里长大,加上这后山里又长着不少珍贵的药草,因此每逢春秋时节,村妇们便会上山采药草拿到药铺卖钱,她也识得不少药草,加之这段时间她常常跟在云英身旁,云英又教了她这些药草的功效和作用,因此平常没事时,她也会上山帮云英一起整理草药。 "没事……我、我来配几个药方……"云英扶着院门口一棵大树,连连喘着气。 "那就好。"王兰笑着拍了拍胸口,随即又抬手指了指屋子,小声说道:"你不用担心刘公子没饭吃,昨天我有抽空上来替他做饭。不过我上午上来时,见他一个人在那里舞剑,沉着脸,样子很是吓人。" 云英心里一惊,朝着屋子走去。刚才她听衙役们说到陈校尉今儿个一早带着人去上游,查出那些病死的牛羊是住在上游几户牧民家里前些日子死的,不过他们都说并未将这些牛羊屍体丢入河中,还带着他们去平时埋葬牛羊的地方瞧,却没想到前些天埋葬的牛羊竟统统不见了,虽然衙役认为是他们故意说谎,但她与冯大夫心里却很明白,这肯定是追杀刘公子的那群匈奴人干的,想必刘公子也猜出这场突发的瘟疫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制造,其目的自然是逼他现身。 云英一脸急色地冲进屋子,见他冷沉着一张俊脸,正用布巾擦拭着他那把寒光森森的利剑,难掩心焦地道:"你不会打算单枪匹马去找他们算帐吧?" 刘宗轩抬头望着她,沉声道:"不会,不过迟早有一天,我定会让他们为今天所为付出代价。" 她瞧着他那阴鸷的神色,不禁心儿一颤,而他此时周身散发的气势更是吓人,于是她转移话题道:"我再帮你施一回针吧。" "不用了,我已好得差不多了,自行调养就能恢复。倒是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会儿?"刘宗轩收敛了几分怒气,关切问道。 "早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倒不困,便上来配几个药方。"云英回道。 第14章 他望着她那双清亮眸子下方明显的暗影,可她却仍是一脸轻松笑意,让他很是惭愧,甚至还生出一丝怜惜。 "英姊姊,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时王兰走了进来。 云英送她到下山的路口,嘱咐道:"你要小心些,尽量待在家里别乱走。" 王兰点了点头,便朝山下走去。 云英回到冯大夫平常专门用于研制药丸的药房里,准备配制治疗瘟疫后期症状的药方,冯大夫这里的药材很是齐全,平常难寻到的羚羊角、麝香、金箔、珍珠等一些珍贵药材都有,加上她已学了一段时间如何制作药丸,如今最费时和费功夫的便是要将所有药材研磨成粉末,然后或上锅熬成膏或用蜂蜜调成丸子。 由于时间紧迫,她打算只调制安宫牛黄丸,她将现有的几味药材用药秤一一秤好,准备用药碾一批批地碾成粉末。 刘宗轩本是在隔壁房间运功调养身子,听着药碾滚动的喀嗦喀嚓声,一开始很是规律,可后来没多久就变成有一下没一下,有时还停顿好一会儿,他心里不由得生出疑惑,便起身到药房一瞧,只见云英坐在椅子上,双脚踩着药碾棒,双眼微闭,头像小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他正准备上前去叫醒她,却见她身子突然猛地向前倾,于是他快步上去及时将她扶住,而她竟然顺势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刘宗轩僵着身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可她看困极了的样子,终是不忍心,他微一使力将她抱了起来,朝她平常午休的房间走去,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盖上被子。 看着她恬静的睡容,本该离开的他,竟莫名有些好奇,忍不住盯着她仔细打量,瞧着她长长的睫毛盖住那双清亮动人的眼眸,小巧可爱的鼻子,樱桃小嘴,竟让他越瞧越觉得动心。其实她的容貌并不是特别出众,却给人一种平和舒适的感觉,原本很抗拒与女子接触的他,与她相处时,竟没有半点不适,反而慢慢生出喜悦之情。 前段时间他因着腹部的刀伤无法下床走动,她便常常陪在他旁边,为了给他解闷,也不知从哪里看来不少笑话讲给他听,知道他是个沉默少话的人,她也体贴地从不多问他的事。 这样一个温柔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姑娘,让他如何不动心?只是他此时还有重要任务在身,暂时没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 云英这一觉整整睡了一下午,待她醒来时,天已漆黑一片。 "你醒了?"刘宗轩听见开门的声音,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嗯。"她朝他一笑,"我师傅可曾拿药回来过?" "拿了一大包药回来,随即又下山去瞧病人了,说晚点再回来。"见她并没有问起自个儿是如何回房间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云英刚醒来时,的确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在药房,怎么会睡到床上去了,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自个儿困极走回去的,就有可能是刘公子见她困极了抱她回的房间,她若是开口问起,只怕会令彼此尴尬,何况这个时代又极讲究男女大防,倒不如装作不知情。 "那就好。"这样她就不必急着赶下山。"只怕你这会儿也饿了,我到厨房去瞧瞧有些什么菜。" 云英进屋点了油灯提着朝厨房走去,在古代生活最大的不方便就是没有电,不管点燃多少油灯和蜡烛,也比不上电灯的亮度,一向喜欢晚睡的她,自来到这里之后,也慢慢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刘宗轩站在厨房门口瞧着她娇小的身子忙和着,竟一时看直了眼,而他原本空荡荡的心,也因为看到这样的画面,莫名觉得似有一股暖流充盈其间,忽然忆起他的一位好友曾问过他为何迟迟不肯娶妻纳妾,他当时回答女人娶进门来,除了令他不自在,她们整日只会争宠吃醋,闹得家宅不宁,如此不省心,倒不如他一个人过得自在些。 但此时此刻他不由得生出一丝渴望,渴望有个温柔体贴的女子陪伴在身边,就像现在这样,他饿了,她便到厨房替他准备饭菜…… 云英时不时到灶前添柴火,还要洗菜、切菜和炒菜,再加上厨房光线昏暗,她并未注意到站在门边的刘宗轩正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直到快做好饭菜,她不经意抬头朝门口一瞧,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她略怔了怔,随即扬笑道:"你应该很饿了吧?再等一下饭菜就做好了。" "不急,你慢慢来。"刘宗轩忍不住红了脸,所幸此时光线昏暗,她看不出来。 用了一刻钟,她简单煮了一锅高粱加白米的清粥,烫了一盘青菜和几样咸菜,摊了六张蛋饼。 刘宗轩吃着简单的饭菜,却觉得比他曾吃过的山珍海味都要来得可口。 云英瞧着他一点也不挑嘴,吃得很香,不免好笑地道:"看来我的厨艺大有长进呢!" 她这话是刻意谦虚了,前世她是奶奶带大的,由于喜欢吃奶奶做的饭菜,她只要有空就会跟着奶奶一起下厨,她对自个儿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嗯,很好吃。"刘宗轩扬笑看着她,赞赏道。 他人本就长得英俊,这一笑更是迷惑人心,让云英不自觉心跳加快,赶紧低下头,借着喝粥来掩饰心慌。唉,她本就是外貌协会的,而他不仅符合她的审美标准,还大大超出,再这样相处下去,她很难控制自己的心不被他英俊不凡的容貌虏获! 第15章 不过就算喜欢上他,先不说他到底是个什么身分,就她目前的处境和身分,也根本容不得她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一座牢笼里,半点自由也无。 "云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在为那些病患担忧?"刘宗轩见她突然叹气,以为她是忧心瘟疫一事。 "哦,没事,我只是一时有些……觉得有些难受。"云英随口回答道。 "难受什么?" 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他会追问,只好找了个借口,"若不是师傅有治疗瘟疫的方子,还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会夺走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若真造成无辜村民丧命,我这辈子只怕良心难安,所幸有冯大夫和云姑娘这样的杏林圣手在此,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刘宗轩仍心有余悸,若是敌人直接找上他,最坏的结果便是取了他的性命,可他们竟如此丧心病狂,用无辜之人的性命相逼,这让他就算有一身武艺,也无用武之地。 "刘公子过誉了,我师傅的医术的确了得,至于我的医术嘛,比起师傅来还差了些。"云英摆手笑道。 "云姑娘过谦了,你如今年纪尚小,就有这般医术,将来定能成为一名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刘宗轩很是肯定地赞道。 "多谢刘公子的肯定,我一定会努力让自己的医术更精进,将来救治更多病人。"当初她选择学医,一是因为她热爱公益,喜欢帮助他人,二是觉得当医生是个稳定的职业,虽然她此时被困在此处,但她一定会想办法脱身,光明正大地四处行医。 他凝视着她晶亮有神的眼眸中那满满的自信,不免有几分失落,与她这短短十几日的相处,她对他始终保持着大夫与病人的态度,既关心又有几分疏离,这虽然没什么不对,但他的心却不知为何感觉空落落的。 想他在京城时,不管是未婚或是已婚的女子面对他,却没人能做到像她这样坦然自若。 云英被他直直地瞧着,以为自己的嘴边沾了东西,连忙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却见他仍然盯着她看,似乎有些失神,不禁问道:"刘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我只是觉得云姑娘真是个特别的女子。"刘宗轩回过神,俊脸不由得一红,有些结巴地解释道。 "刘公子过奖了。"听他如此说,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冯大夫打着火把走了进来,云英起身问道:"师傅回来了,用过晚饭没有?" "已经吃过了。"冯大夫一边将火把灭掉,一边说道:"几名严重的病患病情已稳定下来了,也没再发现新的病患,但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早些将那药丸研制出来给病患服用,并发给周边村民预防。" "师傅说的是,我也正打算用过晚饭后继续研磨药材。"云英替冯大夫倒了一杯热茶。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刘宗轩顺势出声问道,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冯大夫回来了,要不方才那尴尬的局面,他可不晓得要如何收拾。 第五章 向师傅坦白 "这样踩,可对?"刘宗轩问道。 前些日子他躺在床上时,很喜欢瞧她坐在椅子上,双脚踩着药碾碾药的样子,没想当时瞧她一副很轻松的模样,他自己这一尝试,一开始却有些手忙脚乱的。 "对是对,只是你别用太大的力,试着放松些,慢慢使力滚动碾子,只要掌握了规律,就能越来越熟练。"有他帮忙碾药,倒让云英轻松许多了,也节省了很多时间。 刘宗轩是学武之人,自然懂得如何控制力道,稍稍试过几次后,就掌握到了碾药的技巧。 冯大夫用专门炼蜜的铜锅在小炉上炼着蜂蜜,待蜜炼好后,所需的药材也都研磨好了,云英将药粉倒进一个铜盆里,冯大夫将熬炼好的蜂蜜慢慢加进去,云英则用粗竹筷搅拌,就像加水和面一样,直到看不到干药粉就调好了,随后将药和蜜在药盆内和成团状,在搓条和丸之前,为了避免黏手,得先在掌心抹上些许甘油或芝麻油,云英和冯大夫一起将药团分成几坨,再搓成小节,最后搓成小丸子。 制作药丸一事,冯大夫早就做熟了,云英虽然才学没多久,但搓药丸就跟搓汤圆差不多,因此不一会儿功夫,师徒俩就搓了三百多颗药丸出来,刘宗轩一直都在一旁看着,偶尔有需要就帮把手,递个东西什么的。 刚制作好的药丸虽然能立即服用,但要长期保存,得让它发汗三天,待外表变硬,再用蜡纸、玻璃纸、塑胶袋或蠘壳等包裹,只是这时代没有玻璃纸与塑胶袋,便只能用蠘纸或蜡壳包裹。 待这一切做好后,竟又是一夜过去了,窗外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没一会儿功夫,东边那一轮火红的太阳便冉冉升起。 云英走出屋子,此时她虽然疲惫不堪,但瞧着如此壮观美丽的日出,顿时来了精神,四周树林里也响起了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彷佛也在应和着她的心情。 刘宗轩跟着站起身,只是当他走到门边时,却不自觉停下脚步,凝视着被霞光笼罩的那抹娇小纤痩的身影,一时看得痴了。心里想着,她如此娇小的人儿,却在面对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时,没有显出半丝害怕,还毫不畏惧地冲在最前头,替瘟疫病患施针治疗,这样一个温柔聪慧又不失勇敢的女子,真真是世间少见。 第16章 见她似是察觉自个儿在看她,转过头来望着自己,被晨光笼罩的面颊泛着光辉,竟似仙女下凡一般,美得不真实,好似他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情不自禁朝她走去,想紧紧握住她的手,如此才能令他感到心安,然而当他真来到她身旁时,瞧着她那双清亮有神的眸子,顿时清醒过来,微抬起的手又悄悄放下。 "站在高处看日出,果然比在山下要更加美丽壮观。"云英感叹道。 "是啊,这几日我天天早起练剑,一见太阳升起,就会忍不住停下来欣赏。"其实他没有说自个儿还时常朝下望着王家的房子,心里盼着能快点见到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开始对她有了别的心思,是清醒后第一眼瞧见她时,就被她清亮的眸子吸引,还是这短短几日的相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不排斥女子,甚至还生出想要靠近她的想法,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何况他此时还有任务在身,也容不得他考虑其他的事。 两人默默站在一起欣赏日出半晌,随后云英到厨房简单煮了粥,摊了蛋饼,准备几样咸菜,用过早饭后,她便与冯大夫带着制好的药丸急忙下山了。 十天过去,疫情已全面控制住了,也没再发现有人患病,河道也日夜派人巡查,没再发现病死牛羊;病情轻者已恢复得差不多了,病重的也都能下地走动。 可是制造这场瘟疫的凶手,官府仍然没查出半点线索,导致村民们仍旧惶惶不安,害怕凶手再次出手。 云英与冯大夫虽然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向官府举报,一是顾虑到刘宗轩的安全,这些年朝廷对匈奴人的所作所为一直忍气吞声,且周边县衙里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匈奴人收买,他们就怕透出消息反而会引来匈奴人,再者,刘宗轩到底是个什么身分,又是因何被匈奴追杀,他们都一无所知。 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制作些安宫牛黄丸,免费发给村民,以备不时之需。 朝廷也下来旨意,叮嘱县衙不可掉以轻心,仍要积极做好预防工作,且要追查出原凶,一方面也赏了不少金银与名贵药材给冯大夫与云英。 这日云英与冯大夫刚从小旺子家看完病出来,就见一名衙役前来传话,说皇上派人送来的赏赐到了,要他们到县衙去领赏,闻言,云英先是一喜,但随即想到什么,又有些惊慌,拉着冯大夫走到一旁无人处。 "师傅,我一个姑娘家就不出面了,您帮我领回来便可。"云家世代在朝廷为官,认识的人自然不少,万一皇上派来的公公正好认识云家的人,到时赏没得领,反还降下罪来,那可得不偿失了。 "为什么?你既然决定从医,这会儿正是你打响名声的好机会,你怎么不去?"其实冯大夫也不想去见那传旨公公,本想让她代替他去,没想她竟然也不愿出面。 云英知道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不行,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问道:"师傅当年在京城时,可曾听说过一名姓云的御史?" 他有些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不过想了想后还是回道:"你说的可是那位为人正直、为官清正的云御史?"云姓在京城并不多见,而云御史性子刚正、为官清廉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就是京城里的普通百姓大多都听说过。 "正是,我便是他的女儿!我父亲为官清正,却因为一件案子得罪了孙太妃,被孙太妃陷害导致全家流放到这边关,而我母亲本就体弱,到这儿不久她便因病去世,父亲随后也跟着病逝,我哥哥才将我悄悄送来这里。"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冯大夫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她本也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个儿的真实身分告诉他。 冯大夫早就对她的身世有些疑心,但不关他什么事,也就懒得去问,却没想到她会是云御史的女儿。当年他离开京城时,的确听说云御史正在查一件大案子,但那会儿他意志消沉,没有心情关心其他的事。 云英见他脸上只是一闪而过一丝惊讶,接着便陷入沉默,不由得问道:"师傅,您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当年李氏为丈夫治伤早已负债累累,可是她领着你回来后,不但立即还清了所有的欠债,还有银子付我药费,且李氏说你是她娘家远房外甥女,可是她对你的态度却很是恭敬,加上你的口音出自京城,所以这会儿听了你真实的身世,倒没多意外,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云御史的女儿。"冯大夫很是感慨地说道。 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师傅前去帮徒儿领赏了。" "这是自然。"冯大夫瞪了她一眼,只得硬着头皮前去。 他并不看重这些赏赐,但皇命不可违,他不得不亲自去领赏,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别碰到熟人就好。 当今皇帝是个难得的明君,不同于先皇那样昏庸好色,自登基后就大力整治朝堂**风气,一面操练兵将,只为改变被匈奴压制的局面,也极为重视百姓的福祉。这回因着冯大夫高超的医术及时控制住了瘟疫,且未造成一人病亡,令皇帝很是欣慰,赏赐了白银五百银、名贵药材一箱,甚至传话说待疫情平息后,冯大夫若愿意进京,破格招他入太医院。 冯大夫听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进入太医院这事。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又不好存放,于是冯大夫领了赏后,便直接将白银拉到边城的钱庄里换成碎银和银票。 当云英接过冯大夫递来的两张一百两、一张五十两银票,顿时激动不已,"师傅,这太多了。" "拿着,这次若没有你替他们及时施针,只怕情况没这么乐观,所以咱们一人一半,至于这些药材,等制成药丸卖了钱,也一样平分。" "那就多谢师傅了。"云英知道她师傅一向将银子看得淡,也不再推辞,如此一来,她立即从贫民变成了小富婆。 这场瘟疫在短时间内就控制住,且没有导致一人死亡,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最终大家将这一切都归功到冯大夫和云英身上,要不是他们师徒俩医术高超,绝不可能有这样圆满的结果,两人的名声也因此传扬出去,连匈奴人也得知了消息。 第17章 "就是那师徒两人及时将瘟疫控制住了,结果连一个人也没死成!" 三阳村旁一座小山坡上,站着之前那几名匈奴人,其实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潜伏在三阳村附近。 "如此看来,那男子必定也是被他们所救,只是他们医术再高超,也绝不可能解得了咱们的毒,至多只是将毒性暂时压制住罢了。"为首的男子冷哼道。 "如此说来,那男子此时应该就藏在这村子里,只是不知被他们藏在哪里。" "不管他藏在哪里,咱们都要活见人、死见屍,否则咱们回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这会儿他们早已有了防备,加上这四周又有衙役日夜看守,咱们要如何找出那男子?" "咱们不必再费什么心思,你带几个人见机行事将那老东西绑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定要逼问出那男子的下落。"为首男子沉声吩咐道,双眼锐利如刀地盯着远处一片空地上,正忙着收拾药草的云英,嘴角扯起一抹邪笑,"至于那小丫头嘛,长得倒是清秀可人,就这样弄死了倒是可惜,爷我正好缺个既能暖床又懂医术的女人,就交给我来收拾。" "是。"几人点头道。 刘宗轩的伤已完全养好,但他此刻仍不敢离开,就怕那帮匈奴人见计划失败,又想出什么阴损的法子来逼他现身,可是他还是得回一趟边城校尉府,同属下交代些事儿,于是他这一天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冯大夫的屋子。 "世子,您可回来了!"校尉陈勇激动不已地瞧着毫发无伤的刘宗轩,但瞧着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免困惑地问道:"其他人呢?" "他们为了掩护我逃出来,全部牺牲了。"刘宗轩沉声说道,心跟着一痛,双拳紧握。"看来这次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凶险得多……属下一直在等您的消息,可因着您走前的嘱咐,没有收到您发出的信号,属下不敢冒然前去接应……" "这事与你无关,责任全在于我,是我太轻敌了,才导致他们白白丧命。" 当初他们扮成商人进入匈奴,原以为凭着他们高超的武功,定能在窃取地图后平安逃出来,却没想到他们才刚拿到地图就被团团包围,为了掩护他逃出来,二十几名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的侍卫全都因此牺牲。 这仇,他誓必会替他们讨回来! 刘宗轩又大概告诉陈勇自己如何逃离以及被救起的经过。 "什么?三阳村的瘟疫就是他们为了逼您现身制造的?!这群阴险卑鄙、枉顾人命的匈奴,我这就带兵将他们全都抓起来。"陈勇激愤不已。 "不可。" "为何?" "咱们虽然拿到了他们的地图,但若此时激怒他们,双方开战,于我方反倒不利,我们暂时不能打破这表面的和平,待我回京与皇上商议好作战方策再说。不过,只要他们没找到我和地图,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立即抽调十几名武艺高强的人,日夜守在三阳村附近,只要他们敢对村民下手,便以扰民罪暂时关押起来。" "属下明白了。"陈勇马上应道,随即想到什么,又道:"对了,这段时间皇上已送来好几封密信询问您的情况,若您急着赶回京城,属下这里正好有一匹难得的汗血宝马……"陈勇的话还没说完,刘宗轩便冷声打断道:"不用,我暂时并不打算离开。这地图你找个可信之人,让他秘密送到皇上手中。" "若是因为担心那些匈奴,世子只管放心交给属下,属下一定按世子吩咐……"陈勇看他突然沉下脸色,顿时识趣地闭了嘴。 刘宗轩是一清早来的城里,交代完事情后,他便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才又回到冯大夫的住处。 "咦!这是从哪里买来这么多的新鲜肉菜?"云英提着王家菜园里摘来的青菜,刚到厨房,就看到那两大袋新鲜肉菜,惊呼道。 "是我一早进城买来的。"刘宗轩站在厨房门口,淡淡说道。 他从小到大,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上街买菜,就是连自家的厨房长什么样子也没见过,所以他刚刚在城里的市集买菜时,心里非常不自在,但一想到云英抱怨家里的肉菜太单调,吃来吃去就那几样,他想给她惊喜,便买了一些回来。 "你进城去了?!那你干么还……"回来两字却被云英卡在了舌尖,说不出口。 这次匈奴为了逼他现身制造出瘟疫,所幸他们没得逞,但下回呢?万一他们直接杀进村子里,她和冯大夫可抵抗不了,再说了,纵使他武艺高强,也敌不过一大群匈奴人,可是他若是离开了,她看不到他,无法确认他的安危……唉,这几日她的心里很是矛盾,希望他离开,又害怕他离开。 "你放心,我会待到你们都平安无事,才会离去。"刘宗轩看着她一脸犹豫纠结的样子,自然明白她心底的想法,不免有些惭愧自责,觉得自个儿除了给她带来灾祸,竟一点忙也帮不上。 这次瘟疫来临,他纵有高超武艺,却无法帮上半点忙,但是不管下次匈奴还会使出什么恶毒的手段,他也绝不会丢下他们转身离开,因为他怕自个儿这一走,就会发生令他悔恨终身的事,因此,尽管他身负皇命,也决定先以她为重。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温声安慰道:"英儿,只要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第18章 他自从那日两人一同欣赏日出后,就对她改了称呼,当时她没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还傻傻地问他为何改口,他说这样叫着顺口,直到冯大夫听到后,将她拉到一旁,质问道——"这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她才明白过来他竟喜欢上了自己,可这消息却令她几分欢喜几分忧愁。 冯大夫更是直言反对道:"先不说你如今这犯人之身,就瞧那刘公子不凡的容貌和气度,便知他的身分非同一般,而且瞧他也是二十一、二的年纪,只怕早就成家立业了,你可千万别傻傻地栽了进去,免得将来徒增悲伤!" 虽然冯大夫说得含糊,她却觉得他似乎是知道了什么,故意问道:"师傅,您是不是知道他是什么身分?" "不知道、不知道,反正你听为师的就对了。"冯大夫瞪她一眼,摆手否认。 见他着急否认,云英反倒更加肯定,这点眼力她还是有的,不过,既然师傅不愿承认,而她虽然对刘公子也的确有几分好感,但碍于她目前的困境,加上他身分不明,她并不打算接受他的情意,也就没必要打听他的身世了。 "师傅的一片苦心,徒儿很是感激,定不会令师傅失望的。"云英笑道。 冯大夫点了点头,对于云英他倒是很放心,虽然她年纪小小,但心智却很成熟,他总觉得他俩不像师徒,反而更像朋友,因此他更不希望看到她难过。 虽然刘宗轩是个不错的男子,但他俩的身分差距实在太大,而且他也真不知道他是否成亲,但就算他还没成亲,他们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他得趁早断了她的念想。 此时云英看着刘宗轩那双满含情意的阵子,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谢谢。"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天气已暖和不少,再过两日便是端午节,但因着这场瘟疫,家家户户提前备上了艾叶,这会儿大家已忙着泡糯米准备包粽子,想借着过节的气氛将这场突发癒疫带来的恐慌驱散。 这时,病情轻微的小旺子早已恢复健康,几名严重的病患也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加上各家各户都已备上安宫牛黄丸,因此,县衙虽然一直没查出真凶,但有冯大夫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在,再加上几名衙役轮流驻守在河上游,大家一直紧绷的神经也都渐渐放松下来。 冯大夫这次为了救治瘟疫,可以说是倾尽了全力,甚至将这些年好不容易存下的各类珍贵药材都用光了,所幸有皇上赏赐的银子,于是云英时常会到镇上药铺购买一些平常所需要的药材。 这日她同王兰到镇上买了药材,走在回家的半道上,一匹马突然从一旁的树林里直直冲向她们,待云英回过神来时,人已被粗暴地掳到了马背上,耳边除了急奔的马蹄声和风声,还有王兰惊慌不已的呼唤声。 王兰边大喊边急追着跑了一小段路,就再也瞧不见马和人了,她惊恐万分,最终决定比起跑去镇上,跑回村子报信更快些。 当王兰朝村子跑去时,她不知自个儿身后跟了七、八个匈奴人,而暗中埋伏在村子附近的十几名士兵见状,仍是按兵不动地偷偷跟着,打算等匈奴人真正出手时,再名正言顺地将人拿下。 此时村里的年轻男子都已上山打猎去了,只留下老人、妇人和孩子们,当他们见着几名匈奴人路过家门口时,个个吓得心惊胆颤,反应快的赶忙跑回屋子里将门拴上。 王兰一口气跑上山,将云英被绑的经过一说,冯大夫还没出声,刘宗轩就着急地问道:"你确定是他绑了英儿没错?" 王兰焦急地回道:"前些日子我常在镇上瞧见他领着一帮匈奴四处在找你。" 她话音方落,一道粗犷的嗓音响起—— "没想到你的命还真大,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你可是让咱们好找啊!" 刘宗轩冷冷地盯着几名匈奴人,大步上前将冯大夫与王兰护在身后。 他们以为他要动手,立即握着大刀要冲上去,忽地,四周窜出十几名黑衣男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刘宗轩冷声命令道:"全都给我绑了。" 为首的黑衣人点点头,随即要将匈奴人拿下,而匈奴人怔愣过后,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拼命抵抗,但毕竟他们人少,一番打斗后,终是败下阵来。 刘宗轩逼问出他们首领将人绑至何处后,抓着一名匈奴人让他在前面带路,一面吩咐道:"前去通报陈校尉,让他派些人来处理这些匈奴人,并带人随后跟上。"话落,他便领着十名士兵急急朝山下奔去。 "什么?!你说世子让我立即带兵前往匈奴草原?!"陈勇一脸震惊不已。 前来报信的兵士点了点头,不解陈校尉为何如此吃惊。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自从得知世子在三阳村后,陈勇也暂时搬到镇上居住,如此一来方便与世子暗中传信。 "一名女大夫被匈奴绑架了。" 第19章 "女大夫?"陈勇先是一怔,随即意会过来,忽然扬起一抹笑意。 看来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前几日世子还嘱咐他别轻举妄动,可今儿个世子竟然为了救一个女子,要他带兵直闯匈奴的地盘,看来这名女子对世子很是重要,这也就解释了世子为何不赶着回京城,坚持留下来的原因。 当年他在京城时,与世子也有几分交情,对世子的事自然清楚,二十好几的人,别说娶妻,连一门通房也不曾纳过,偏偏王爷、王妃和皇上都拿他无可奈何,而京城一些好事之人还胡乱造谣,说他只怕是个好龙阳之人。 如今他终于动了春心,他自然也为他开心,他一边想着,一边快马加鞭朝驻守在边城的军营而去。 第六章 匈奴人来掳人 云英被那匈奴人打横放在马背上,一路马不停蹄,颠得她差点没将肠子都吐出来,就在她快撑不住晕过去时,马儿终于慢下来了,她勉强睁眼一瞧,眼前是辽阔的草原,不远处紮着十几个蒙古包。 三阳村是最靠近匈奴地界的村子,快马加鞭只需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匈奴最近的一个牧场,云英就是被带到此处,牧场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毕竟是匈奴的一个据点,有一半的牧民是兵士,不打仗时,他们便与普通牧民一样。 "臭娘们,真他娘的娇弱,吐得爷一身!爷去洗洗就回来,你可别想趁机逃跑。"那匈奴汉子很是粗鲁地将云英扔进其中一个蒙古包里,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她头晕眼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逃?云英瘫靠在坐榻上,微喘着气,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一名穿着匈奴服饰的大娘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云英任由那大娘替自个儿擦脸,换了外衣后,那匈奴汉子也换好了衣裳走了进来,随后又有几个大娘端着几盘子羊肉、羊汤和大饼进来。 闻着扑鼻而来的肉香味,云英的肚子立时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想吃?"那匈奴汉子拿着一块羊排,扬起一抹邪笑问道。云英哼了声,撇过头去。 "你可知爷抓你来是为了何事?"那匈奴汉子一边啃着羊排,状似随口问道。 "不知道,我还正想问你呢!"她心里很是惊慌,但表面上却强装镇定地反问道。 那匈奴汉子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怔了怔,随即朝她狠瞪一眼,"哼!少跟爷装傻,你现在不说没关系,待会儿你师傅来了,让他说也是一样。" "你、你抓我师傅来做什么?!"闻言,云英心下一阵慌乱。 "你若现在告诉爷,你们将那男子藏在什么地方,或是将他的屍体和他身上的东西藏在了哪里,爷不会为难你们,只要找到东西了,爷就放你们回去。"瞧她一脸惊慌,那匈奴汉子扬着一抹笑,哄骗道。 "什么男子?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云英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强压下不安,继续装傻。 那匈奴汉子见她面上虽有惊慌之色,却无半点心虚之态,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在她脸上来回扫视,而她那双清亮的眸子不避不闪迎视着他,令他有些愕然。"哼!你少给我装傻,你们师徒俩医术如此高超,连瘟疫也治得了,我不信你们没救过那男子!" "我与师傅本就医术高明,治得了瘟疫并不奇怪,但与救没救什么男子有何关系?"云英反问道。 那匈奴汉子一时回答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哼道:"那男子不但受了伤,还中了我族的秘毒,你们师徒俩就是医术再高超,想必也解不了他身上的毒。" "所以呢?" "所以他这会儿早就毒发身亡了,他临死前想必会交给你们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只要你现在乖乖将那东西交出来,我不但会放了你,还会赠与你无数的金银财宝。"那匈奴汉子改为利诱。 "金银财宝人人爱,只可惜我真没救过什么男子,更没拿过什么东西。"云英故作一脸遗憾地说道。 这会儿她惊慌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见那匈奴汉子听完她的话后,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心里很是解气,想她刚刚在马背上被颠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只是小小的回礼。 她这会儿咬死不承认救人一事,一是想保护刘公子,二是想着匈奴人若真将师傅抓来了,只要他们没见着那刘公子,她和师傅就能否认到底,再想办法逃出去,可若是老天不开眼,让他们瞧见了刘公子,那她也只能认命了,大不了再死一回。 那匈奴汉子被她淡定自若的表情彻底打败了,忍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自个儿弄错了,回想起当日他们追上那男子骑的那匹马时,只见它在一处悬崖边吃草,四周并没见到半点血迹,因此他们认定那男子是中途弃马逃走了,便带着人一路搜查,后来搜查到三阳村时,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男子就藏身在此。 难道他们白忙活了一场,说不定那男子落下了悬崖,或是被其他人所救? 眼前这小姑娘年纪并不大,若她真的说谎,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但他仍有些不死心,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块精美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姑娘,你只要说出那男子的下落,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就送给你。" 云英瞧着那块通透晶莹、雕工精致的龙凤玉佩,立即露出很是垂涎的样子,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接着却是一脸惋惜地摇头道:"唉,真是块难得的美玉,可惜我没救到你说的那男子,不然它就能归我了。" 第20章 那匈奴汉子见她垂涎贪心的样子,内心不安起来了,他愤愤地一把收回玉佩,烦躁地来回踱步,思索着他们是不是真找错方向了。 云英瞧他那苦恼疑惑的样子,心里很是畅快,侧头瞧着桌上那一大盘羊肉和羊汤,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叫着,她心想,万一这回真不幸命丧在此,她不如趁现在好好吃上一顿,也好过做个饿死鬼,于是她便不客气地坐到桌前,拿起一块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那匈奴汉子见状,来回走动得更快了,频频朝帐外望去,只盼派去抓那老大夫的人快点回来。 那匈奴汉子左等右等,再也等不下去了,正准备派人前去查看,就听见帐外响起了刀剑交击声,紧接着一名男子冲了进来。 等他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下意识喊了一声,"鬼啊!" 云英也被突然出现的刘宗轩吓了一跳,不等她回过神来,又冲进来不少匈奴人,将他团团围住,两方交起手来。 这时那匈奴汉子也回过神来,见刘宗轩手持利剑,几个回合就解决掉包围他的兵士,心中虽然震惊他的毒竟然被解了,但他此时可没时间追问,转身一把抓住想逃走的云英,将弯刀横架在她的脖子上,阴恻恻地瞪着刘宗轩。 "真没想到你小子的命如此的硬,中了我族的秘毒竟然还能好好地活着,倒让爷这些天白白替你担心!"那匈奴汉子大声冷笑,"哼!不过你小子既然又送上门来,这回老子可不会再让你活着逃走了!" 说话间,外面又冲进来一批手持弯刀的侍卫,将刘宗轩团团围住,而帐外虽有刀剑碰撞声,但也听得出来刘宗轩带来的人已大多被杀害。 刘宗轩持着带血的剑,冷冷盯着他,沉声道:"放了她。" "要爷放人可以,只要你把偷来的地图交出来。" "地图就在我身上,只要你放了她,我就将地图给你。"刘宗轩此时身上别说地图,连块破布也没有,不过他依旧淡然从容地跟那匈奴汉子谈条件,心里则快速思索着如何从对方的刀下救出云英。 那匈奴汉子见他那淡定的样子就来气,自个儿这大半天心急如焚、烦躁不安就是被这小丫头淡定从容的神情给耍得团团转,这会儿他再不信这两个骗子了。"小子,你现在小命都难保,还有什么资格跟爷我谈条件?还是识相点赶紧将地图交出来,省得爷亲自动手!" 云英看着锐利冰冷的弯刀就架在脖子上,虽然惊恐得心跳加快,但仍努力保持冷静,而且她猜想刘宗轩身上只怕根本没有地图,就算他真有,只要他交出来,她也不可能逃走,她快速地在心里思索着该如何自救。 "你别管我,快走,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云英突然出声喝道,见刘宗轩看向自己时,她偷偷朝他眨了下眼睛。 刘宗轩先是一愣,但随即便似意会过来。 那匈奴汉子没想到云英倒是个胆大不怕死的,气得将弯刀逼得更紧,云英马上感觉到脖子传来一丝疼痛。 "哼!要么你交出地图,我放了她,要么你们一块死!"那匈奴汉子不耐烦地喝道。 刘宗轩瞧着云英脖子上的血,心一紧,"好,你先将刀放下,将她送出去,我就交出地图。" 那匈奴汉子瞧着满屋子的兵士,而外面的打斗声也逐渐小了,料想他的武功再高强也无法逃出去,便同意他的要求。"放她出去可以,不过你得先将地图拿出来,让我确认是不是我找的那块。" 刘宗轩爽快地点了点头,左手探入衣襟里摸索着,那匈奴汉子见状,双眼不由得直直盯着他的动作,而四周围着的兵士也都将目光紧紧锁在刘宗轩身上,以防他使诈。 云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刘宗轩吸引过去,迅速抬起右手狠狠朝那匈奴汉子持刀的手臂一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他的手臂,迅速蹲下身,随即只感觉到一股强风从头顶掠过,就听到那匈奴汉子闷哼一声,身子便直直往后倒。 四周的兵士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大部分的人都挥刀朝刘宗轩砍去,另外几人则是要对云英动手,她惊慌地往后退,一边挥舞着手里根本起不到半点威胁、用来削羊肉吃的小刀。 刘宗轩纵然武功高强,但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杀死了一批人,帐外随即又涌进一批,他试着一边击退匈奴人,一边想向云英靠近,但总是被敌人阻挡。 就在云英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一把弯刀直直朝自己砍来时,她认命的闭上眼睛,却没料到她预期的疼痛并未发生,反而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但随即她耳边响起一声闷哼,她惊恐地猛然睁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就被刘宗轩用一只手抱了起来,打了个转,而他另一只手持剑继续抵挡着不断围攻过来的刀剑。 她用双手紧紧搂抱住他的腰,手掌心明显感觉到一股湿意,她知道这是他刚才为她以身抵挡那致命的一刀所致,只怕他后背的伤口不比他上回受的刀伤轻,心里顿时又惊慌又难过,可她却帮不了他半点忙。 本来以刘宗轩的武功对付这些武艺平平的匈奴人是绰绰有余,然而,他替云英挡下的那一刀虽没伤到要害,但也伤得不轻,何况他还得分神护着怀里的人,不一会儿,他身上、臂膀上便受了不同程度的刀伤。 云英虽埋首在他怀中,但也能感受到他不时遭受的刀伤,她一边配合着他的脚步移动,一边急得眼泪直掉,她很想让他将她放开,可又怕自个儿一出声害他分了神,反而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只好紧咬着嘴唇。 就在云英感觉刘宗轩快抵挡不住时,原本安静的帐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和刀剑撞击声,就在帐内交战的众人疑惑间,冲进来一批手持柴刀的男子。 "英儿,你没事吧?"王瑞山一边砍向匈奴人,一边急切询问。 第21章 云英一怔,随即抬起头来朝后看去,只见王瑞山与村民们正满脸激愤地与匈奴人交手,他们虽没学过武功,但常年在山里打猎,也练就了一身本事,何况他们这些年早受够了匈奴人的欺压。 不过,云英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见帐外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而后是喊杀声、喊着快逃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情势大逆转,帐内的匈奴人有些招架不住,惊慌地想逃,却为时已晚,死在王瑞山等人的手下。 帐外又冲进来一批兵士,为首的是陈勇,见到刘宗轩浑身染满鲜血的样子,惊吓不已,赶紧请罪,"世……"他一开口,就见刘宗轩冷冷扫来一眼,他又立即改口道:"刘公子,您还好吧?都怪我来得太迟了。" "一点小伤,无碍,那些逃走的匈奴兵士也无须追得太远,只要将他们赶进大漠便可。"刘宗轩仍一手搂抱着云英,一手持剑,沉声吩咐道。 陈勇看向他怀里的女子,微怔了下,才点了点头。 当他正准备出去执行命令时,一旁的王瑞山有些激动地道:"陈大人,可否让我们也跟着前去?" 前些日子陈勇在调查瘟疫时,与王瑞山打过交道,对他印象不错,听他这般说,想了想便道:"好。"他知道这些猎户们对匈奴人早就恨之入骨,给他们机会发泄发泄也好。 "瑞山哥,小心点。"云英这时才缓过神,出声提醒道。 "好,你们先在这里等等,一会儿冯大夫就到了。"王瑞山朝她点了点头道。 "什么,师傅竟然也来了?" 云英的话音方落,就听见一道熟悉的怒喝声响起—— "怎么,你能来,老夫就不能来吗?"冯大夫背着一个大药箱,一脸焦急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王兰。 "你们怎么都来了?万一要是……"云英心里很是感动,更多的却是担心,就怕若王瑞山他们并未打败匈奴人,那他们跑来岂不是白白送命? "英姊姊你别担心,我们得知陈大人会带兵前来,才敢跟着来的,还带来了一些急救药丸。"王兰见云英除了脖子上有轻微的伤口外,其他都好,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罗唆什么,还不赶快让我瞧瞧他的伤势!"冯大夫一瞪眼,上前要查看刘宗轩的伤势。 云英扶着刘宗轩在一旁坐下,见他一身灰布衣裳全被鲜血浸染,冯大夫查看过他的伤势后,让他服了一颗止血丹,再清理伤口上药,王兰则帮云英的脖子上药,用一小条布巾包紮起来。 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云英从腰包里掏出针包,让王兰点了蜡烛消毒后,解开刘宗轩的衣襟,快速在他背上最严重的刀伤旁施针止血。 看着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云英握针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眼里盈满泪水,她努力吸了一口气后,施了几针。因着伤口较深,不好留太久的针,只过了一会儿她便收了针。 冯大夫与王兰也在帐外替刚才那些与匈奴人交战受了伤的猎户包紮伤口,因着他们到来之前,刘宗轩已解决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匈奴人,所以他们虽然不会武功,但靠着一腔热血、拼着一身蛮力,加上陈勇带兵随即赶到,他们大多只是受了点轻伤。 替刘宗轩包紮完毕后,云英正准备扶着他走出帐子,抬眼一瞧,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还气势汹汹围着他们的那些匈奴汉子,此时都已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看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她强压下胸中的不适,瞧了眼绑架她的汉子,突然想到什么,朝他的屍体走去,蹲下身,伸手在他的腰间翻了翻,掏出一块精美的玉佩。 "你拿他的东西做什么?"刘宗轩不解地问道。 "他刚才拿这玉佩哄我供出你,既然他人都没了,要这玉佩也没用,就这样白白丢了多可惜,就当补偿我,给我压压惊。"云英将那玉佩握在手中,上下打量,越瞧越喜欢。 "不就一块玉佩,我这里也有一块,你要喜欢,我送给你。"他瞧着她那欢喜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不悦。 "我要你的玉佩做什么?"她想也未想就回道,下一瞬思及在古代,男女互送礼物是表达情意的方式,心里猛地一阵慌乱,随即假装不明白地岔开话题,"刚刚那匈奴人说这块玉佩价值连城,你帮我瞧瞧它是不是真这么值钱?"前世她虽有一个奶奶留给她的玉手镯,但她不懂得如何分辨玉的好坏,不过这块玉佩真真是质地通透,雕工精美不凡。 刘宗轩沉着脸接过玉佩,冷眼瞧了瞧,说道:"的确是块难得的羊脂玉佩,看它的做工,也只有京城最大的玉器斋里的师傅才有这个手艺。只是他一个匈奴人,怎么会有这般贵重的玉佩?" "只怕是他抢来的吧。" 刘宗轩点点头,将玉佩还给她的同时,从自个儿身上摸出一块雕刻着一对龙凤的玉佩交到她手中。 云英瞧着手里一白一绿的两块玉佩,她就是不懂得监赏,也看得出刘宗轩那块碧绿通透的翡翠玉佩,比她手中这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更加难得珍贵,顿时让她觉得烫手,愣了愣,就要将玉佩还给他,然而一抬头,便见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第22章 她连忙跟了出去,她的胆子虽大,可也无法跟一屋子的屍体待在一起! 冯大夫与王兰也都忙完了,见他们出来,冯大夫指了指旁边他们来时坐的骡车。"扶他到骡车上吧。"这会儿刘宗轩浑身是伤,不便骑马。 此时天已黑透,但四处的蒙古包都被点燃了,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天际,云英扶着刘宗轩坐上骡车,冯大夫与王兰也跟着上来,留下的兵士正将牧民的牛羊一一斩杀,一些没来得及逃跑的牧民被圈在一旁,也不知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 云英不忍心再看下去,只怕不久的将来,这平静了十几年的边关就要重新燃起战火了……对于王瑞山他们来说,这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事,而她只是一个外来客,还是个阶下囚,无法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更精进自己的医术,这样将来才能救治更多伤兵。 离开了草原,骡车虽然没骑马那么颠簸,但道路不平,驾车的士兵已减慢速度,遇到大的坑洞时,车身还是会不稳摇晃,可即便刘宗轩浑身是伤,依旧坐得直挺挺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云英的手不肯松开,对面的冯大夫与王兰见状,一个气呼呼的瞪直眼,一个羞得满脸通红,转过头不好意思瞧他们。 冯大夫还不知晓云英真正的身分之前,就不看好她与刘宗轩,这会儿更加不赞同,毕竟他的身分如此尊贵,就算有一天云家沉冤得雪,云英也很难嫁入王府。 云英几次想将手抽回来,可他面上虽没表情,却把手握得更紧,让她心里有几分羞愤,但想到他刚刚舍命相救,又忍不住一阵感动,但随即又感到心酸。 他为了她如此奋不顾身,这样的情义教她如何不动容?可是她的身分这样尴尬,只能逼着她将心里的那点喜欢之情收起来。 第七章 心生不安 众人回到三阳村时已是深夜,李氏点着灯坐在堂屋,一边纳鞋底,一边等着,终于见到他们平安归来,快步赶了出来,将云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遍,见她只是脖子受了轻伤,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见到旁边浑身包着白布的刘宗轩,心惊不已,急忙道:"赶紧进屋,我备了饭菜,大家将就用用。" 大家一边用饭,一边将大概情况讲了一遍,李氏听说儿子平安,这才彻底放下心,对于刘宗轩的身分,冯大夫谎称他是一名兵士,由于受伤严重,只好将他带回来医治。 冯大夫自然相信李氏不是多嘴之人,就算告诉她实话也不打紧,可他不想她因此陷入什么危险。 用过饭后,云英正准备送刘宗轩上山休息,却被他拒绝了。 "这点伤不碍事,倒是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赶紧回房休息。" "有老夫在,你别担心,赶紧回去休息。"冯大夫也附和道。 云英也不好再坚持,目送他们上山后,与王兰分别简单洗漱过就回了房,由于不久前经历的危险,两人皆是心有余悸,有些睡不着,王兰便窝来了云英的房里,想着有个伴儿心里比较踏实。 "英姊姊,你睡了吗?" "没呢!你呢,怎么睡不着,是担心瑞山哥吗?你放心,他们并不与匈奴人正面交手,只是将他们赶至大漠,说不定明儿个就回来了。"云英虽然嘴上这么安慰,但心里也同样担忧着。 "哥哥跟着军队一起,我倒不是很担心,只是一想到今儿个你被抓走,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到这会儿还有些后怕呢!"这些年被匈奴人抓走的女子不计其数,全都是有去无回,加上官府对此不闻不问,更让他们肆无忌惮。 "我也是,刚开始我也以为自个儿没命回来,都做好了自尽的准备,没想刘公子竟突然出现,虽然他拼死相救,但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若不是瑞山哥及时赶来,只怕我与刘公子很难逃出来。"一想起刚才经历的那场真实的血淋淋的打斗场面,她的心仍旧惊颤着,若非王瑞山及时赶来,她与刘公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虽没亲眼瞧见,但看着那些屍首,也猜想得到你们经历了怎样的惊险,好在老天开眼,终让你们平安归来。" "只是如此一来,大燕与匈奴间的和平也就此打破了,将来不久双方便会开战,你怕不怕?"虽然她是希望少些战争,多些和平,但也知道这些年匈奴人是越来越猖狂残暴,扰得边关的百姓不得安宁,大家更加盼着朝廷能向匈奴开战。 "怕虽怕,可是一想到能替父亲报仇,我就不怕了。"王兰一想到当年她亲眼目睹父亲被人抬回家时,浑身是伤又是血的模样,心里便悲愤不已。 此时屋子漆黑一片,云英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恨,安慰道:"没关系,到时真打起仗来,咱们就搬到别处去,等仗打完了,咱们再搬回来。" "唉,只可恨我是个女儿身,不然就能从军,亲自上战场替父亲报仇。"王兰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道。 云英听出她哭了,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想了想说道:"我瞧你手很是灵巧,只要你跟着我学习针灸术,将来打起仗来,你虽不能亲自上战场,但可以用你的医术救治受伤的兵士,一样算是替你父亲报仇不是?" 王兰先是一怔,随即应道:"的确是这个道理!那我明儿个便拜你为师。" "你我虽不是亲生姊妹,但我却是将你当妹妹看待,不用拜师,我一样用心教你的。" "这怎么可以!" "我与你只差一岁左右,你若真拜我为师,我会觉得自个儿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云英笑着打趣道。 第23章 "哪有那么夸张?"王兰破涕为笑道。 "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姊姊,而不是师傅,不过你若真想拜师,倒可以拜冯大夫为师,虽然你从头学起会有些吃力,但只要你肯下苦心学习,就一定能学有所成。" 听云英说得这般肯定,让王兰顿时有了信心,两人毕竟奔波了一整天,又经历了如此惊吓,说着说着便都睡了过去,待再醒来时,已快到晌午了。 李氏知道她们困倦,也没来叫醒她们,一早就做好饭菜在锅里温着,这会儿见她们起来,忙将饭菜端上来,待她们用过饭,她又端来两碗药汤。 "娘,这是什么?"王兰看着那黑糊糊的药汤直皱眉。 "这是冯大夫一早送来的安神药,叫我熬了给你们喝,好压压惊。"李氏温柔地说道,她知道女儿怕苦,又拿了蜜饯出来。 王兰皱眉将安神汤喝了,随即接过蜜饯含在嘴里,看向李氏说道:"娘,我也拜冯大夫为师,学习医术可好?" 李氏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赞成地道:"你大字不识一个,怎么看得懂那些复杂的医书?还是好好跟娘学做鞋子,更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要开始说亲了。" 云英顿时有些懊恼自个儿昨晚一时口快,王兰在她眼里瞧着年纪还小,可是在这早婚的古代,王兰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再过一、两年就要开始找婆家,的确不应该鼓励她学医。 但王兰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学医,"我不识字,英姊姊会啊,我可以跟着她学习,我才不要早早就嫁人,我要留在娘身边,父亲临走时,我可是答应父亲要替他好好照顾娘亲的。" "你这孩子……"李氏本想骂女儿不听话,可听她提起死去的丈夫,心就软了,顿时红了眼眶。 云英为了缓和这有些僵凝的气氛,出声道:"其实兰儿也不一定要学习药理,跟着我学习针灸术,也能治疗不少急病,而且针灸学习起来相对简单些,费的时间也短些。" 李氏看着两人,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王兰虽有些遗憾,但是不想惹得娘不高兴,倒也不再坚持。 云英松了口气,笑道:"我先上山替冯师傅做午饭去了。" 云英提了菜上山,做了几样简单家常菜,用过饭后,她帮刘宗轩施了一回针,他的伤口仍旧显得悚目惊心。 "昨儿个多谢你前来相救。"云英一面收针,一面感激地道。 "这事本就因我而起,英儿不必言谢,反倒是我要向你赔罪,让你受了如此大的惊吓。"刘宗轩一双深邃眸子凝视着她,心里很是内疚不已。 "这玉佩甚是贵重,我不能收,请刘公子收回。"云英有些忐忑不安地将那块玉佩放在桌上。 她知道这么做可能会伤了他面子,可是如今的她接受不起他的感情。原本她就猜想他的身分定然不简单,昨儿个他竟能轻易调动守城的校尉前来营救她,如此瞧来,他的身分比她以为的还要尊贵,他俩就更加不可能走到一起。 所以她得趁还没完全喜欢上他之前,先斩了这份情缘。 刘宗轩瞧也不瞧那块玉佩一眼,只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有些艰涩地问道:"英儿对我难道一点喜欢之情都没有吗?" 昨儿个得知她被匈奴人掳走,一向沉稳冷静的他顿时惊慌不已,完全不敢想像要是失去她,他该怎么办,只一个劲儿的快马加鞭赶去救她,所以他给她这玉佩,并非一时冲动,却没想到她竟直接拒绝,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没有,我一直当刘公子是我医治的病人,并无其他想法。"云英忙避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阵子,低头望着脚上的绣花鞋,答得很是干脆,没有半点犹豫,可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一阵抽痛。 闻言,刘宗轩一时怔住,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难道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正在这尴尬之时,陈勇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瞧着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都沉默不语,不免好奇地问道:"咦,你们在谈什么?" "没、没谈什么,刚替刘公子施完针,正准备离开。" 云英赶紧朝他欠了欠身,走到桌边替他倒了杯水,正打算要走,却听陈勇突然问道——"云姑娘,我们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云英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回道:"昨晚咱们在匈奴的帐子里见过。" "不,我指的不是昨晚,而是以前。"昨晚瞧见她时,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加上情况紧急,他才没来得及问她。 第24章 云英心里顿时惊慌不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假话,他随便一查就能查出来,可说真话更加不行,据说如今镇守边关的正是孙太妃娘家的侄子,而他是那人的部下,若是让他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岂不是自寻死路? "好了,你这见到长得漂亮的姑娘就想要攀谈的毛病,怎么还是改不了?"刘宗轩看出她的犹豫,出声替她解围。 "哈哈,云姑娘对不住,一时老毛病犯了,开个玩笑,还望云姑娘别生气。"陈勇自然也看出她的迟疑,加上得了世子的警告,他自然得识时务,反正等他回去一查就清楚了。 云英暗自松了口气,勉强扬起笑意,朝他们欠了欠身,转身离开了。 她心慌意乱,下山的路上,有几次都差点绊倒,想着陈勇若是孙太妃一党的人,瞧他对刘公子那恭敬的态度,只怕刘公子与孙太妃也是熟识,如此一来,她的身分若是真被查出来,自个儿遭罪事小,若是害得原主的哥哥和王家也受连累,那才令她良心不安,再一想到刚刚她那样狠心地拒绝了刘公子的求爱,若是他因此记恨,不念曾经的救命之恩,又该怎么办? 云英此时深深觉得自己穿越至今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竟没过过几日安心日子,老天爷将她送到此地,是故意整她不成?她记得她前世并没有做过什么可恶之事啊,为何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 刘宗轩直到再也看不到云英的身影,才回过神来,沉声问道:"你调兵追击匈奴一事,安国侯是什么态度?" "他自然是不赞同的,这些年他驻守在此,可没少收匈奴的好处,只是他也知道当今皇上不会对匈奴处处忍让,何况皇上这两年也让刑部重新审查当年一些被孙太妃一党暗中陷害的冤案,加上孙太妃也上了年纪,她手中的势力被皇上剪除得差不多了,所以他这会儿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明着反对,还得赶紧讨好皇上保命才是。"陈勇很是不屑地说道。 他出身武将之家,但因这十几年先皇惧战,以金银换取边关和平,他虽有满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所幸新皇是个有作为的,不甘继续被匈奴压迫,大力训练培养将才,他也因此被新皇看重,三年前调他来此,一方面监视匈奴的动向,一方面在安国侯身边当眼线,安国侯虽有不满,可也不敢反抗,只得一边讨好他,一边防着他。 "哼!就算他现在讨好,也抹不掉他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过。"刘宗轩冷哼道。 "可不是,先不算他曾经仗着孙太妃的权势在京城里做的种种恶事,就说这些年边关百姓时常遭受匈奴侵扰欺压,他这个镇守一方的侯爷不但不为民作主,反而将案子压下,不上报朝廷,让百姓们有冤无处诉,这样的行止着实可恨!"陈勇愤慨不已,这些年他一直暗中收集着证据,只等将来机会成熟,一举将孙太妃一党的余孽全部铲除。 "这些年辛苦你了,不过你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孙太妃一党根基深厚,皇上用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清除大半,如今这一小部分仍旧不可轻视。 "他虽代替已故的老镇西侯驻守在此,但他却没有老镇西侯的威信和威严,军中大多士兵都是曾跟着镇西侯打过匈奴,而他来此后,不但连连吃了败仗,竟然还与匈奴交好,处处维护他们,他的行径早已惹得不少将领、士兵们不满,甚至寒心,因此只有少数人被他收买。而自从我来了之后,已暗中收拢了大半的将领,他就算真要对我动手,我立即就能知道消息,而且他明知我是皇上派来的,还敢对我动手,这不明摆着是想造反吗?他还没那个胆。"陈勇很是愤愤不平地道:"其实我还巴不得他动手呢,正好可以借机夺了他的军权,安个罪名送进大牢问罪!" "不可,他没动手,你不可妄动,真要闹大了,万一匈奴趁机攻来,到时可就不好收拾,毕竟现在朝廷还没完全准备好与匈奴开战。"刘宗轩冷沉嘱咐道,他何尝不想早些替皇上除掉这些只知食皇粮、不干实事的贪官污吏,但是时机还没到。 闻言,陈勇差点脱口问他,那他这次让他带兵直接杀入匈奴领地,算不算是率先挑起了战争?但他没胆子真的说出口,不过一想到冷静睿智的世子竟然会为了一名小小的女大夫失了分寸,冲动行事,他还是难掩震惊。 刘宗轩冷眼一扫,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冷哼了声,淡淡开口道:"如今咱们手中掌握了他们最重要的行军布阵地图,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上新继位的可汗又是个软弱没主见的,匈奴各族这些年也过惯了太平享乐的日子,且各有异心,所以这一时半会可汗是说不动大家向大燕开战。"得知云英被抓,他立即下令要陈勇带兵前来营救,的确是冲动了些,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他窃取地图一事,没有人证物证,且匈奴人不知晓他的真实身分,可汗一时也无法确定他是谁派来的,而他带兵杀入匈奴地盘,也是师出有名,是为捉拿制造瘟疫的凶手,更何况他们还明目张胆掳走了一名大燕的大夫,是他们理亏在先,也不敢以此向大燕讨说法。 陈勇认同的点了点头。以前老镇西侯之所以能打胜仗,除了他本身是一名能征善战的将才外,还因为他很熟习大漠的情况。可是自从他战死沙场后,换了不熟悉大漠地貌的将领,每次追击匈奴进入大漠便会迷失方向,才导致军队连连吃败仗,皇上也因此派了世子潜入匈奴王帐窃取地图。 云英忧心忡忡地下了山,回到王家,就见李氏正与儿女在收拾羊肉。 昨日王瑞山他们刚打猎回家,便得知云英被匈奴人掳走,于是他立即带着一帮猎户前来营救,因着村里只有驴,没有马,他们只得靠自己的脚力,所幸他们以前追击猎物时发现了一条快捷的小路能直通匈奴草原,才能及时赶到。 陈勇很是赞赏王瑞山等人在面对匈奴人时的果敢英勇,便赏了他们每人一头羊,此时正是夏季,鲜肉不好保存,只得赶紧煮了。 王瑞山虽然一天一夜未睡,但精神头却很足,此时一边收拾着羊肉,一边激动不已讲着他们如何追击匈奴一事,因此好半晌他们才发现云英站在院口,脸色有些苍白。 王瑞山以为她是受惊过度,还没缓过神来,笑道:"英儿,赶紧进屋休息,待羊肉做好了,我再叫你。" "好。"云英勉强扬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走进屋子,她和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快速思索着对策,她是否应该带着王家人一起逃走?可是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她哥哥云清还在服劳役,她不能丢下他,但若要她一个人逃,她实在良心难安。 重重叹了一口气,如今她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一切听天由命了。 四周村民听说附近的匈奴人战败逃走,既高兴又解气,至于云英为何被匈奴人绑架一事,因顾虑到刘宗轩的身分,并未向大家多加解释,这些年匈奴人越来越倡狂,绑架人的事没少发生,村民们便自动理解为匈奴人绑架云英,肯定是看上她的美貌。 且他们此时更加关注的是,这次云英被绑架,官府不但没有袖手旁观,还惊动了边城的驻军,直接带着大军杀到匈奴草原,不仅平安救回云英,还将匈奴人直接赶至大漠。 此举大快人心,却也意味着两国多年的和平就此打破,双方随时都会打起仗来。不过村民们对于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事,不但没有惊慌,反而还很期待,只因这些年来匈奴仗着大燕处处忍让,越发肆无忌惮地烧杀掳掠,令村民们越发对他们恨之入骨,一直期盼着朝廷能主动出兵将他们赶走。 因为不少村民感念云英上回出手救治瘟疫一事,纷纷提着自家的鸡蛋前来探望,因此王家三口人处理好羊肉,又和这些村民聊天,直到太阳快下山了,大家才纷纷散了去。 第25章 云英担心身分暴露,心烦意乱,一夜难眠,第二日起床时,头痛不已。 用早饭时,李氏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道:"英儿,可是晚上睡得不好?要不要我请玛大夫来替你瞧瞧?"李氏以为她是惊吓过度导致夜里作恶梦。 "不用、不用,可能是昨儿个羊肉吃得太多,有些燥热,所以没睡好。"云英忙笑着回道。 "娘,你忘了英姊姊也是个大夫,若她身子真有不适,自己扎两针不就成了。"王兰跟着附和道,心里则是想着,云英睡不着可能是因为那刘公子。 "瞧我这一急倒忘了,英儿的针灸术可厉害了。"李氏对云英的针灸可是亲身感受过,常年来的劳累让她时常感觉全身酸痛不已,但自从给云英针灸过一段时间,身子轻松舒爽了不少。 "多谢李姨夸奖。"云英笑着说完,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早膳。 用完早膳后,云英拉着王兰走出院子。"师傅若问起我来,就说我昨晚作了恶梦,今儿个精神不济,就不上去了。" 她不想上山,便请王兰上山替冯大夫他们做饭,至于给刘公子针灸,冯大夫这些年也没少研究,一般简单的病症,他也懂得如何施针。 王兰见她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可心里依旧认为她是因着刘公子,两人之间想必发生了什么事。 王兰去了大半天,回来时,手里提了几包冯大夫开的安神药。 王兰将药熬好端给云英,好奇地说道:"也不知那刘公子到底是个什么身分,竟然能请动军队,刚刚我在山上时,见那陈校尉也在,瞧他对刘公子很是恭敬呢!" 云英之所以不想上山,就是想避着陈校尉,可她也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他要调查她根本是易如反掌,她如今只能期盼他与云家不是对头,也希望他看在她救治刘公子及瘟疫的分上别揭穿她。 "管他们是什么身分,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闻言,王兰不由得一怔,见她并没半点吃惊的样子,问道:"英姊姊可是知道刘公子的云英摇摇头,"并未听他提过,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看来,想必出身官宦人家。对了,你不是要跟着我学针灸吗?赶紧先教你识字,好将身上的各处穴位名记下背熟。" 见她不愿多谈,王兰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云英拿出冯大夫送给她的几本学习针灸的书籍,以及前些日子她在镇上书铺买的纸笔,将一首针灸歌谣默写了下来,然后一句句教起王兰来。第八章刘公子不告而别 刘宗轩站在院子望着山下王家的屋子,一面担忧云英的病情,一面思索着她为何将玉佩还给他,虽然这是他首次对一个姑娘动了心思,但他感觉得出她对自己并非全然无感,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拒绝自己?他听冯大夫提过她家的情况,但他并未告知她自己的真实身分,她没道理会认为两人不般配,况且只要是真心喜欢彼此,出身什么的又有何重要? "刘公子,您若真担心,就直接下山去看看,何必站在这里干着急?"陈勇瞧他紧锁眉头,一脸忧思,忍不住调笑道。 "看来你这个校尉当得很悠闲!"刘宗轩瞧也不瞧他一眼,凉凉地道。 "我……我哪里闲了,我这不是专门来送皇上的信给您吗?您迟迟不回京,皇上可着急得很,还以为您出了什么大事呢!"陈勇故意调侃道,果然见他白净的耳朵红了,令他暗笑不已。 "信已送到,你可以走了。"刘宗轩冷冷扫他一眼。 陈勇顿时一阵胆颤,不过他的胆子早练出来了,仍死赖着不走。"我今儿个除了给您送信,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不知刘公子可愿听听?"他故意吊他胃口。 刘宗轩不吃他这一套,哼了声,连问也不问。 陈勇自然了解他的脾性,识相地自己说了,"这两年皇上不是让大理寺重新审查当年一些被孙太妃一党构陷的冤案吗?恰巧我的一位故友也在此列,而昨儿个我好奇地回去查了查云姑娘的身分,没想她竟然也是我的故人,难怪我觉得她很面熟呢……" 一听与云英有关,刘宗轩终是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故人?直接说出他们的身分,少给我卖关子。" "云怀德云御史,你应该还有印象吧?他为官清正,为人正直,不畏权贵,不管谁犯了错,他都直言上书,却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臣,当年之所以被抄家流放,正是因为得罪了孙太妃,惨遭构陷。" "难道云英是云御史的女儿?"刘宗轩难掩惊诧,随即也有些明了她为何拒绝自己,只因她是犯人之身,只要云家得不到皇上的恩赦,她就没半点自由,更别提嫁人一事,只是他还有些疑惑,"她既是犯人,为何住在此处?"还成了一名女大夫。 "当年云伯伯一家刚到此地不久,云伯母就因病去世,云伯伯深受打击,不久也跟着病逝,云英一时之间接连失去两位至亲,悲愤之下也病倒了,云清为了让妹妹养病,便偷偷将她送到这偏僻的村子。"陈勇收了笑意,有些感伤地说道。 他父亲与云怀德本是挚交,当年云家出事,他父亲一再上奏为云家求情,可先皇当时为了讨孙太妃欢心,放狠话说谁再帮云家求情,一块儿抄家流放。三年前他被皇上调来此地,才与云清重逢,平日里便暗中照顾着他,而云清这些年也一直在四处找人帮忙上书申冤,他便将摺子秘密送到皇上手中,所幸当今皇上是个难得的明君,对当年云家之事也很清楚,但碍于孙太妃娘家势力过大,一直苦无机会,直到这两年慢慢将孙太妃一党压制下去,皇上才能下令重新彻查云家及其他被冤枉的案子。 "云清便是当年那个年纪小小、文才出众的状元郎?" 第26章 "正是,只可惜在他中了状元的第二年,家里便出了事。"陈勇与云清年纪相仿,又是自小的玩伴,自然很为他感到可惜。 "他此时在哪里?" "正在边城帮着修固城墙,不瞒你说,我三年前到此后便与他联系上了,一直暗中照顾着他。"只是云英已被送走的事,云清并未提起,他也是最近才查出。 "我明儿个一早动身,你去安排一下,我带他一起回京。"刘宗轩一直紧锁的眉头这会儿终于舒展开了。孙太妃一党毕竟根基深厚,这一、两年内不可能彻底铲除,云家的案子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翻不了,但他可不怕得罪孙太妃,云家的案子就由他来翻。 "可你的伤还没好,要不再休养几天?"都说在爱情面前,不管平时多冷静沉稳的人,都会变得冲动、不理智,他这会儿算是亲眼领教了。 "这点伤不打紧,你赶紧将云清安排好,我随后就去边城与你会合。"刘宗轩此时心情激动飞扬,哪里顾得了身上的伤,何况冯大夫医术了得,加上云英的针灸,伤口已开始癒合,骑马赶路倒不要紧。 陈勇瞧着他那一脸轻松的神色,心里自然替云家高兴,由他出面,倒不怕得罪孙太妃,孙太妃也拿他没办法,相信过不了多久案子就能平反。只是他与云英的事,他却有些担忧,只因王妃早已内定好儿媳妇人选,只等对方及笄就要娶进门,不然刘宗轩都这般年纪,又出身尊贵,怎可能到现在还未成亲,不过也是因为他自己一直不肯成亲,不然早就娃娃满地跑了。 陈勇离开后,刘宗轩依旧站在院子里,瞧着王家的屋子,犹豫着要不要当面与云英告别,可是又想到她已经在刻意避着自己了,他若还去找她,让她更加不自在,那倒不好了。 冯大夫虽在药房里研制药丸,却一直支着耳朵偷听两人说话,他一面替云英感到高兴,一面又有些伤感惆怅,等案子平反了,云英势必要回去京城,京城他怕是不愿再回去了,依她的医术,独当一面不成问题,何况她家的案子沉冤得雪后,她一个官家小姐,只怕也不会再抛头露面行医了吧…… "他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云英惊讶地问道。 "昨儿个下午离开的,今日一早出的城,也不知遇到什么急事,走得这么匆忙,这是刘公子给你写的信。"王兰将一封信交给她。 云英拿着信,里面好似还装了其他东西,她不太想当着王兰的面打开,随手放在一旁,淡笑道:"走了也好,咱们也清闲些。"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他为何走得如此匆忙,难道是查出了她的真实身分?可若是这样,他也不必急着离开啊…… "可是刘公子的伤还没好完全就急着赶路,也不知有没有危险。"王兰担心地道,见云英有些恍神,又改口安慰道:"不过刘公子是习武之人,这些皮肉伤对他来说也不打紧,你别担心。" 云英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师傅可在忙?我觉得身子舒爽不少,这就上去瞧瞧他。"既然刘公子离开了,陈校尉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冯大夫在捣鼓他那些药材,你上去看看吧。"王兰想着让她有些事情做也好,免得胡思乱想。 云英拿着那封信,朝山上走去,犹豫了半晌,她顿下脚步,决定打开瞧瞧。 她万万没想到信封里竟装着那块被她退回去的玉佩和一张信笺,上面只短短写了几句话,说他有急事得立即赶回京城,不用担心他的伤势,这块玉佩请她帮他暂时保管,等他下次回来取。 云英瞧着那个取字,莫名觉得另有含意,取跟娶可是同音呢…… 她呆呆地看着那块玉佩,心里又慌又乱,上次她那般决绝地拒绝他,本以为会令他伤心甚至难堪,所以昨儿个她一是因为躲着陈勇,二是怕与他见面,会令他有些尴尬,但她没想到他的心意竟这般坚定。 好半晌云英才慢慢平复了心绪,来到冯大夫的药房,就见他正忙着研磨药材。 自从瘟疫过后,她与冯大夫的名声也传遍了这四邻八乡,前些日子,她除了安宫牛黄丸外,还配制出紫雪丹和至宝丹这两味药,除了能治疗瘟疫,还能治疗其他急症,能够清热解毒,镇痉熄风、开窍定惊,治小儿麻疹、高热惊厥等,而且对痰湿中风、痰热中风还有急救作用,能帮患者赢得抢救时间,在前世这三味药丸可是被列为温病急救三宝。这三味药丸需要用到麝香、沉香、犀角、珍珠等珍贵药材,成本比一般药丸高,卖的价钱也贵,加上药铺还要赚上一笔,可想而知这价格就更高了,有不少村民为了捡便宜,干脆直接前来冯大夫这里买药。 "你身子可好了?"冯大夫瞧她气色不差,放了心,随即想到不久她便会离开,心里有些难过不舍。 "好了,劳烦师傅挂心了。"云英扬着笑,接过他手里的药碾,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提刘宗轩离开一事。 一连忙了好几日,云英与冯大夫才将各药铺订购的药丸制作完成,她也因着忙碌,倒没时间想起刘公子,没想到这日陈校尉又来了,惊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过让她疑惑的是,他居然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云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多谢陈大人关心,一切都好。"云英客套地回道,心里却不断揣测着他来此的目的。 "我今儿个来,是想找冯大夫与云姑娘做笔生意。"瞧她的神情充满探究疑惑,陈勇装作没看见。他虽然很想与她相认,但世子临走前可是警告过他,暂时不许向她透露半点消息,还要暗中护卫她的安全。 云英不知道自己一个大夫与他一个校尉有什么生意可谈?疑惑道:"陈大人所指的生意是人还是药?" "自然是药。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军便会与匈奴开战,这一仗打起来,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一、两年,所以想请冯大夫和云姑娘帮忙研制治疗刀伤、箭伤、毒伤的各类急救药丸,如此一来,我军深入敌人腹地时,随身带着药丸,可比带着军医方便有用得多。" 云英明白地点了点头。"只要时间充足,倒不是难事,只是所需的各类药材需要花不少时间才找得齐全。" 第27章 "药材一事云姑娘不用操心,军中各类药材都很充足,你只消开个单子,我随时派人给你送来。" "既然药材由你出,那我就给你打个六折,如何?"云英脑子一转,给了个价。 冯大夫不赞同地道:"你这丫头是做什么,咱们是大夫,怎么能赚他们的钱,随便给个……" "最低五折,你看如何?"云英一笑,快一步打断冯大夫的话,师傅对银子一向看得淡,但她却做不到,她虽不是个财迷,可有银子傍身,她才觉得安心。 "成交。"陈勇爽快一笑,没想这些年的经历不但没令她变得卑微胆小,反而更加坚强开朗,不但习得一手好医术,还懂得做生意,这让他很为她感到欣慰。 待陈勇离开后,冯大夫黑着脸,不悦地质问道:"云丫头,咱们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应该,就是不收银子也成,怎么能像商人一般赚人家这么一大笔银子,何况他还是为了打仗!" "师傅,咱们虽是大夫,可也得靠银子吃饭不是?虽然药材由他出,可我们也得赚些手工费,我已经给出很低的价了,再说,你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要为李姨考虑,王家的收入除了日常开销,一年到头最多也只攒下个几两银子,一双儿女都还没有成亲,往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冯大夫顿时老脸一红,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云英趁机提议道:"既然李姨接受了师傅,那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挑个良辰吉日办几桌酒席,请乡亲们一起热闹热闹?" 前些日子因着瘟疫,冯大夫为了方便照顾病人,在王家吃住了一段时日,和李氏多了相处的时间,李氏也终于接受他的情意。 冯大夫红着脸瞅她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一溜烟转身钻进药房去了。 云英见状,忍不住站在院子大笑起来,只是笑声才起,便见药房飞出一根药草,堪堪砸在她脚边。 "师傅,瞧您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这般害臊!不过您放心,婚礼一事只管包在徒儿身上,一定办得热热闹闹!"云英大声朝药房笑道,人连忙跳开几步,只怕屋子里又飞出东西来,没想师傅竟然手下留情,只重重哼了声,看来他也着急想当新郎官了,想想也是,他都光棍四十几年了。 晚间用过饭后,云英与王兰并肩在院子里消食,她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兰儿你娘若是与冯师傅成亲,你是否会反对?" 王兰下意识朝山上望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回忆说道:"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些年家里若不是多亏了冯大夫帮忙,咱们的日子哪能这般平平安安。四年前,大哥才刚开始独自打猎,不小心被山猪伤了腿,若不是冯大夫及时救治,只怕大哥的右腿就得落下残疾。而这些年咱们家不管谁生病,只要朝上头说一声,不管是白天还是半夜,只要冯大夫有空,就会立即下山来看病。其实他在我心中早似父亲般守护着我们……"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正在灯下纳鞋底的母亲,满脸心疼不舍。 "娘不过三十出头,这些年为了撑起这个家,一年到头没得休息的忙着做鞋卖,双眼再这么熬下去,如何受得了!而我终将是要嫁出去的,也帮不了她多少,大哥呢,如今连门亲事也没定下,娘的心里只怕早就着急不已了,若能有个知心人陪在娘身边,不说别的,至少能给娘些安慰不是?" 王兰笑了笑,见云英点头认同,遂又道:"冯大夫对娘有意之事,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娘以往放不下父亲,不肯接受,我做女儿的也不好相劝,如今好了,娘终于想通了。" "那你大哥呢,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云英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但想到王瑞山,不免又有些担心。 "我都能瞧出来,大哥自然早也看出冯大夫对娘的好,而且大哥对冯大夫一直是怀着敬意和感恩之情,只是他也非常敬重父亲,心里多少有些抗拒,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去劝劝他,他一定也会接受冯大夫的。"王兰很有信心地说道。 "既然大家都不会反对,只要你得到瑞山哥的同意,那我们就替他们准备婚礼可好?"云英心里很是替师傅高兴,这就是好人终有好报吧! "好是好,只是咱们家攒下的银子总共才十两左右,娘可是打算用这笔银子娶儿媳妇和准备我的嫁妆,只怕她不肯花费……" "银子的事你们不用操心,婚礼的一切费用都由我和师傅出便好,你们只管准备婚礼便是。"云英知道李氏是个好母亲,一心只想着一双儿女,肯定不想将银子花在自个儿身上。 王兰放心的笑了,云英对他们一家人这般用心,她自是感动不已,所以在劝哥哥时更是努力。 王瑞山听了妹妹的劝,想了一晚,也同意了,于是他们便开始忙着筹备婚礼。 果然,李氏得知他们要大办,连忙阻止,一是心疼银子,二是觉得自个儿是再婚,不好意思大办,只说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成。 "李姨,你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日子是自己要过的,再者,大伙们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咱们就用这场喜事好生热闹热闹。银子的事你就更不用操心,我与师傅这段时间仅靠卖药丸就赚了几十两银子,我们还帮着军队制作药丸,那又是一大笔收入,你只管绣嫁衣,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小辈来操心。"云英笑嘻嘻地说道。 "是啊,娘,咱们家也安静了好些年,是该办办喜事,热闹热闹。"王瑞山也笑着劝道。他想通了,父亲虽然走了,可他依旧活在他们心中,而娘还年轻,是该找个依靠,他相信娘跟着冯大夫一定能幸福。李氏见一双儿女也都很赞同她与冯大夫的婚事,心里很是宽慰,笑着点了下头,但还是很不好意思,转身回房去了。 日子定在七月初七,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有些赶,但除了准备嫁衣,其他东西就买现成的,也不必准备太多,毕竟若真打起仗来,他们都得搬到镇上或是城里暂住,而李氏本是个脸皮薄的,自定下日子之后,她连去邻居家串门子都少了,卖鞋的事也暂时停了。 冯大夫本也不想她再这般辛苦,只说两人成了亲,她在家做做家务便好,赚钱的事就交给他,而且他说完这话,就将自个儿赚的银子交了大半给她,李氏本是不愿收的,可他还是老习惯,丢下东西就走人。 第28章 所以李氏整天在家里除了给自己绣嫁衣、喜被,还给儿女、云英和冯大夫都买了布料回来做新衣、新鞋袜。 六月的天慢慢有些炎热起来,不过住在大山里倒还好,只正中午热那么一会儿,早晨、下午山风一起,比吹冷气还舒爽。 这日,云英刚用过午饭,正准备给师傅送饭去,刚出门,只见村口有一行人朝着她家而来,待那行人走得近些,云英瞧见那男子是被仆人用竹椅抬着的,连忙回头催促王兰,"兰一儿,你跑得快些,赶紧去请冯师傅下山来。" "出什么事了?"王兰刚走出大门,那行人也到了门口。 "两位姑娘,请问这里是王家吗?"走在最前面管事模样的男子上前询问。 "正是呢,你们是来看病吧?屋里请。"云英招呼道。 这些日子有不少闻名来求诊的病人,王家都成了医馆了,前来看病的病人没力气上到冯大夫那里去,只好冯大夫自个儿下山来,所幸前来看病的人不多,一天最多也就两、三个,不然冯大夫每天这样来回跑个七、八次,哪还有力气看病。 李氏将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又特别将堂屋让出来接待病人及看诊,旁边的一间侧屋铺了床,好让云英替病人施针。 原本瞧着宽敞的屋子,被六、七个仆人一站,顿觉拥挤,李氏进厨房烧水,云英站在一旁询问那瞧着红光满面、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 "我家老爷姓黄,家住城中,是听人说冯大夫医术高明,特地前来治病。我家老爷去年十月因天雨路滑不慎跌了一跤导致中风,如今大半年过去,请了无数名声医治,右腿仍然下不得地,时常抽痛。"那管家连忙回答。 云英瞧那黄老爷的面色,心里对他的病情已大概有了了解,只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在药理方面的确也有些欠缺,便等待着冯大夫到来,替黄老爷详细检查后,她再依照他的病情替他施针。 冯大夫很快下山来,替黄老爷号了脉,检查他的腿,说道:"黄老爷的腿是因中风留下的后遗症,所幸并不太严重,只要配合我的药和我徒儿的针灸,不出一个月,黄老爷便能下地走动了。"看着黄老爷一脸激动又有些迟疑的表情,冯大夫又道:"不过前提是,黄老爷自个儿也得多加配合。" "怎么配合?"黄老爷急切地问道。 冯大夫看了一眼云英,示意她来解释。 "黄老爷,你上次跌倒并中风,也是因为你身体出了问题,说得直白些,就是身子太过肥胖。"这时代没有三高之说,云英只得说得隐晦,遂又道:"首先你得忌口,牛羊猪肉你不是不可以吃,只是得少量,酒也一样,多吃蔬菜,口味要清淡,少油少盐,另外还需要你适量的下地走动……" 她的话还没说完,黄老爷的脸便垮了下来,"我这右腿别说下地,就是这样平放着不动还会时不时的抽痛,如何能下地走动?" "就是痛也要坚持下去,不然它若毫无反应可就彻底治不好了。"中风后的复建训练可是非常重要的。 "黄老爷,你若按照我徒儿说的做,我保证半年后你便能行动自如。"冯大夫亲和地说。 黄老爷听他说得这般肯定,内心在美食与身体健康之间纠结,过了半晌,他才艰难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我腿好了之后,就可以放心地吃肉喝酒了吧?" "不行,而且你还得继续维持我刚才所说的饮食习惯,否则就算这次治好了,难保不会复发。" "什么,还会复发?!那我不治了。"黄老爷顿时一脸恼怒,连连摆手道。 "老爷,您怎么能不治呢?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府中的姨娘们想想啊!"那管事见状,小声在他耳边劝道。他家老爷除了爱好美食,也同样爱好美色。 闻言,黄老爷顿时怔住,想起他自中风后就再没碰过女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行,如今他病好了些,虽然夜夜搂着如花似玉的小妾,却仍然没精力办事,若是就这么废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府里那群娇艳如花的小妾,可不都得跟着守活寡? 如此一想,他又在美食与美色之间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同意了云英的要求。 既然病人愿意配合,云英便与冯大夫商量医治的方案,因着边城离三阳村较远,坐马车一趟就得要两个时辰,黄老爷这病须得每日施针一回,他们便让黄老爷暂时住在镇上,如此既方便又节省时间。第九章替贵夫人治病 第二日,云英提着一包草药,带着王兰一起来到镇上黄老爷暂居的院子,云英一边让王兰将草药用一口小锅熬上,一边拿出昨儿个下午让瑞山哥临时做出来的二十个竹罐,将之清洗干净后把它们放入煮开的药汤里,小煮一会儿。 这个时代除了竹罐,就只有牛角罐和陶罐,而她选择竹罐,一是取材方便,二是将竹罐用特别调制的草药煮过,就变成了药罐,如此能提高拔罐的疗效。 黄老爷也按她的吩咐准备妥当,只穿着中裤趴在床上,屋里除了几名男仆,还有四个丫鬟及一名年轻娇艳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小妾。 待竹罐煮好后,稍稍放凉一些,云英便分别在他的肩贞、肩井、环跳、承扶、委中、承山等穴位安上竹罐,留罐一刻钟再一一取下,只见被拔罐之处都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瘀紫,这表示他体内气滞血瘀。 拔完罐,云英拿出冯大夫特别为他配制的药丸让他服下,临走前,再次叮嘱道:"黄老爷,身体是你自己的,既然决心配合治疗,就请一定要忌口,不然就算我和师傅医术再高明,也治不好不听大夫劝告的病人。" 第29章 "请云大夫放心,我一定听话忌口,刚刚经你这一拔罐,只觉浑身舒畅,光是冲着这一点,我定会配合。"黄老爷笑咪咪地应道。昨儿个他离开三阳村来到镇上后,一面命人找院子,一面派人将最宠爱的小妾从城里接来身边,也算是让自己坚持下去的一种鼓励。 "好,那我明日再来,若有觉得身体不适,立即派人来村里说一声。"云英觉得这个胖胖的黄老爷倒是个和善的人,虽然是个吃货,还有些好色,但给银子大方,表示只要能将他的腿治好,光诊金就给一百两,药费另算。 半个月后,黄老爷右腿的疼痛感消除了大半,也能不靠人扶慢慢行走,加上他饮食注意,不但人瘦了一小圈,精神也好了许多,于是他趁空回去城里一趟。 随后他家的管事便急急跑来,想请云英前去城里帮他家老夫人瞧病,若是云英答应亲自前去,诊金双倍,这让云英又心动又为难。 本来她到镇上替人看病就冒了风险,如今再到城里去,岂不是更容易暴露身分?虽然那孙太妃的侄子肯定不认得她,可万一她又走了霉运呢?至于那陈校尉,她感觉得出他对自己只有善意,这让她放心不少。 冯大夫自是明白她的犹豫挣扎,他本想告诉她刘公子会替她家平反,但想到刘公子临走前叮嘱他暂时不要告诉她,他只好换个方式安抚道:"别担心,只管去就是了,你这是做善事,相信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云英想了想,笑道:"好,听师傅的。"对,她这是去治病救人,又不是作恶,相信老天爷不会故意捉弄她的。那管事也是个体贴机灵的,考虑到两位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虽出身乡野,但也需要顾忌一些,于是到了镇上后,便租了带车厢的马车。 一路上,那管事坐在车辕上,隔着帘子向她们简单介绍了一下黄家的背景,黄家是经商起家,黄老爷的姊姊嫁给了当年在此镇守的镇西侯,可惜的是她生下儿子后没几年就病逝了,而黄家也没因着与镇西侯结亲,便举家搬去京城,依旧留在此地继续经商。 马车直接驶进黄家后门,云英与王兰下了车,由两个婆子领着跨了几道拱门,经过一座修建得古朴雅致的院子,此时院子里开满了各种鲜花,又上了一条曲径回廊,才又穿过一条幽径小道进入上房。 坐在上首的黄老夫人一瞧见她们进门,便一脸热情和善地招呼道:"快,快坐下休息,喝点酸梅汤解解渴,如今正是天热,还劳烦云大夫亲自前来,真是过意不去。" "多谢黄老夫人,我们是坐马车来的,倒不觉得累。"云英与王兰朝她福了福身,又向屋子里的其他妇人小姐一一颔首见礼后,才在一旁为她们备下的空位坐下。 "虽是坐着马车,可也要花不少时间,怎么不累人?云大夫、王姑娘别客气,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吃些点心。" 黄老夫人是真心喜欢她们,黄老爷本是她最疼爱的儿子,自从他中风后,她就一直害怕他再也站不起来,没想经过这小丫头短短半个月的针灸拔罐,疼痛减轻不说,竟还能下地走动,所以今儿个请她来,一是想让她也帮自己瞧瞧病,但更多是想当面感谢她。 面对如此和善热情、毫不摆架子的老夫人,云英心里最初那点紧张感消失了,她端起桌上的酸梅汤慢慢喝了几口。 虽然她说坐马车不累,其实对她这个第二次坐马车的人来说,差点儿要晕车了,所幸她离开前吃了冯大夫配制的晕车药丸,不然可就出糗了。 王兰毕竟是乡野姑娘,第一次面对这一大屋子的贵夫人、小姐,实在局促不安,不过没多久倒也渐渐放松下来,一是在来的路上云英曾叮嘱过她到了黄家不要胆怯,也不要害怕,她们是上门替人看病的,不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二是她见黄老夫人与其他夫人小姐都很和善热情,确实没有紧张的必要。 她见云英拿了酸梅汤喝,又拈了几块点心慢慢吃着,她也跟着吃喝起来。 期间,偶能听见黄老夫人轻微的咳嗽声,云英心里便有了底,只怕她患有哮喘。于是用过几块点心后,她拭了嘴,净了手,上前替黄老夫人切脉,又瞧了瞧她的舌苔,确定她的病应该有好些年了。 "老夫人,您以前可曾针灸过?"云英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有些人会晕针,若黄老夫人有晕针现象,她便改用拔罐或刮痧为她治疗。 "有过,不过是我年轻的时候,那时跟着爹爹去京城,不小心染了风寒,恰好京城一家医馆有女大夫,帮我针灸了几回,病就全好了,连药都不用吃呢!" "那就好!其实针灸对一些病症的治疗效果与服药汤一样有效,尤其是怕苦的病人,针灸倒是一个好选择。"云英笑道,心里却有些遗憾,只怕自个儿这辈子不可能去京城行医了巴:"这倒是,只可惜咱们这一带,这几十年虽有会针灸的男大夫,却没出个女大夫。老身本是个怕苦的,病了也只得服那又苦又涩的药汤,所以前阵子听儿子说起你,可把老身高兴了一回,今儿个便将你请了来,以后咱们这些女子可也有福了。" 古代讲究男女有别,一直是女病难医,更甚有"宁治十男子,不治一女人"的说法,而且就算男大夫肯治,也只能凭着望、闻、问、切,在切脉时还须得在女子手腕上覆着一方手绢,这还是一般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或是皇宫里的嫔妃们,男大夫不但不得近前,只能牵线切脉,或是透过丫鬟或宫女之口告知女病患的症状,加以开药,即所谓的以证取药。 如此一来,若遇上医术平庸的大夫,误诊的机率非常大,可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有可能因此误判。 云英跟着黄老夫人进了里屋,婆子们替她解了衣裳,云英忙着将针消毒,片刻后,一切准备妥当,云英让她端坐在榻上,在她风门、肺愈、肾愈、中府等穴位施针,又在她手臂和小腿几处穴位施针,最后又用针点刺合谷、少商、商阳穴。 如此一番下来,云英额头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旁的王兰俐落熟练地用手巾轻轻替她擦拭,过了一会儿,终于施针完毕,但还须留针两刻钟,云英便与王兰坐在下首静静等待。 "劳累两位女大夫了,快请用茶和点心。"一名婆子端了茶和点心来,因刚才见王兰也在一旁帮忙,以为她也懂医,便一块称呼她为大夫。罄归到 王兰红了脸,心里却是激荡不已,回想平时在她们这些普通百姓眼里高不可攀的贵夫人小姐们对待云英那敬爱的态度,她明白了不管出身如何,只要有一技在手,也可以受人尊敬,更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跟着云英学医。 "多谢。"云英端了茶,喝了几口,见黄老夫人端坐着,打从她开始施针就一直闭着双眼,这会儿睁开眼,朝她一笑后,遂又闭了眼睛。 黄老夫人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绣着雅致梅花的白色肚兜和轻薄的裤子,因小腿处也施了几针,所以裤脚被挽至大腿处。这样的景象,在云英瞧来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在保守的古人眼里,女子除了在丈夫面前能如此着装外,哪里能被其他男子瞧见,就算是大夫也不成,导致一些女子因为患病处位置私密,不好意思讲出来,只能默默忍受病痛。 她曾看过的一本古籍里曾说明成祖朱棣的皇后患有乳疾,不少名医皆因无法直视,诊断困难,而皇后又不好直言自个儿患病位置在何处,差点因此丧命。 第30章 时间到,云英轻轻收了针,黄老夫人突然猛咳起来,她赶紧吩咐道:"快将痰盂拿来。" 黄老夫人猛咳了好半会儿,才将堵在喉咙的浓痰吐了个干净,婆子又端了热茶给她漱口,她直起身来,面色虽因咳嗽有些涨红,但是呼吸顺畅多了,她朝着云英感激一笑,"走,咱们到外间说话。" 云英与王兰点点头,先退了出去,待黄老夫人穿好衣裳,才跟着她到了外间,不想原本吩咐让她们各自去休息的夫人小姐们,个个都没离开,甚至还多了几名美艳的妇人。见她们出来,夫人小姐们忙迎上前关切询问黄老夫人的身子。 "好多了,这几日总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刚刚经云大夫针灸后,顿时觉得顺畅了!"黄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说话时也不像刚才有些喘。 "没想这针灸竟这般神奇,真比吃药汤效果还快。"黄夫人惊奇地笑道,看向云英问道:"云大夫,我婆婆这病可能根治?" 云英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老夫人这是慢性哮喘,无法根治,而且在春冬时容易反覆发作,不过夫人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好生调养,平日适当走动锻链,饮食宜清淡,忌海鲜、辛辣等刺激性食物,也是能预防发作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医治?"黄夫人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闻言,云英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方子,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于是她朝黄夫人安抚一笑,"经夫人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一个方子来,只是这个方子是曾经传授我针灸的师傅新研制出来的,是否有效,我还得回去与冯大夫验证一番,到时若证明方子有效,我再来给老夫人治疗。"其实她对这个方子的疗效是百分百肯定的,只是为了在师傅面前圆谎,她才这么说的。 "如此甚好。"黄夫人放下心来,接着又热情招呼道:"劳烦云大夫大半天了,我已命人准备好午膳,请云大夫与王姑娘用过午膳再回去。" "是啊,这会儿外面天正热,用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黄老夫人也热情地开口留人。云英和王兰不好推却,笑着接受了。 用过午饭,云英被黄夫人请去看病,其实黄夫人没什么大病,只是平常劳心劳神掌管家务,难免气血有些虚,云英帮她针灸了一回,开了一副补气安神的药方,让她直接去药铺抓药便可,也可以等她下回再来时,给她带些冯大夫研制的补气血药丸。 而后云英又被几位小姐请了去,她们这些整日养在闺中,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丫头,身体自然没什么毛病,她们找她不过是想请教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 前世云英打算开养生馆,最大的目标客群自然是女性族群,所以她脑子里除了美容养顔的方子,还有减肥、祛痘、除皱的方子,而且针灸也可以达到美容效果,有些小姑娘胆子小不敢针灸,也可以改用药膳调养。 待云英根据每位小姐的体质开了药膳方子后,以为终于可以离开了,没想才走到园子,又被几名美艳的姨娘拦住。"各位姨娘实在抱歉,今儿个太晚了,我们还得赶路回去,等过两日我来给老夫人送药时,再替你们瞧病可好?" 几名姨娘听了,心里虽有些不悦,不过瞧着天色的确不早了,自个儿也没什么急病,也只能笑着应了。 "到时你可得要早些来,不然等给夫人小姐们瞧完,又没时间替咱们看了。" "好的,一定早些来。"云英笑着回道。 云英和王兰跟着领路的婆子出了后门,坐上来时的马车,朝镇上赶去。 "哇,这金钗可真好看,我从来没想过这辈子竟然还能得件金首饰,正好可以给娘成亲时戴上。"马车里,王兰瞧着黄老夫人赏给她的金钗,赞叹不已。 "你这只就留着自己用,将我这只送给你娘就好。"云英也拿出一支金光闪闪的金钗,她没想到黄老夫人竟这般大方,给了双倍诊金不说,还赏了她与王兰各一支金钗,她本是推辞不愿收的,可是黄老夫人相当坚持,后来她帮黄夫人看诊,又得了一套做工精美的银头面,至于几位小姐也各有赏赐,手镯、锦缎什么的。 "这怎么成?我今儿个是跟着你来,才白白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能再要你的了。" "你怎么是白得的,你是来当我的助手,诊金也得给你分一成。"云英笑着反驳道。 "不、不,诊金我可是万万不能收的。"王兰连忙摇头摆手,真怕云英立即要掏银子,赶紧抓着她的手。 "好,不给。"云英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随即又道:"今儿个带上你,一是我在施针时的确需要有个人在一旁打下手,二是你也可借机学习,长些见识,以后咱们只怕得常要到这些大户人家帮女眷们瞧病的。"在这女子看病困难的时代,她这个女大夫的出现,无疑是女人们的救星,虽然这话有点夸张,但从今日在黄家的情况看来,也不为过。 "嗯,我明白了。" 两人忙了整整大半天,还真有些累了,说着话,忍不住靠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小睡了一会儿,等到了镇子,因着去三阳村的路不太好走,那管事便要帮她们租两头毛驴来。 "哥,你怎么在镇上?"云英与王兰刚下马车,远远就瞧见朝她们走来的王瑞山。 "我来镇上采买些东西,顺便等你们一起回家。"王瑞山两手各提着一包东西。 这些日子云英要帮黄老爷针灸,王兰又要在一旁帮她打下手,所以冯大夫成亲的一应准备便落在了他身上。 "黄管事,就不劳烦你租毛驴了,我们仨正好一起回家。"云英笑道。 第31章 "那好,云大夫你们一路走好。"黄管事笑着拱手道别。 告别黄管事后,云英拿出一两银子提议道:"瑞山哥,我们今儿个上一趟黄家,可得了不少赏赐,你拿这银子去帮师傅打一坛好酒,再买些酱牛肉、猪耳朵回来。" "我这里有银子,不用你的。"王瑞山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接她的银子,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便转身去旁边的摊子。 几人回到家时,天色也暗下了来,李氏见他们回来,进厨房准备炒菜,云英与王兰也跟去帮忙,王瑞山则上山请冯大夫下来吃饭。 晚饭后,李氏瞧了她们得的赏赐,不由得看直了眼,见云英要将那支金钗送给她,死活不肯收。 "李姨,你就收下吧,本来我也是准备到镇上首饰铺子买一支金钗送你的,没想今儿就得了一支,算起来我这是借花献佛,李姨可不要嫌弃才好。"云英笑嘻嘻地将金钗放到李氏面前。 王兰见云英使眼色给她,跟着附和道:"娘,你就收下吧,英姊姊现在可不缺银子。" 李氏这才收下了,心里想着等云英成亲时,她再买些好东西送回去也是一样的。第二日,云英用过早饭后,提着李氏为冯大夫准备的早饭上山去了,等他用过饭后,她说道:"师傅,昨儿我给黄老夫人治病时,突然想起董师傅曾经准备研制一种叫三伏贴的药膏,专门用来治疗和预防哮喘、鼻炎、体虚易染风寒的病症。" "三伏贴?"冯大夫难掩疑惑,"这管用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管不管用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董师傅还没做出药膏来,就因一次不慎治死人,而被抓捕下狱,据说其实他是被人冤枉的,可我父亲还没来得及帮他申冤,他就在狱中病逝了。" 董大夫后来的确是因为治死了人,被抓入大牢,他的女徒弟找上云怀德,说她师傅是被人陷害的,希望云怀德帮她师傅作主申冤,云怀德本就正直,加上看在他替妻子治病的分上,答应了下来,只是董大夫还没等到云怀德替他平反,便在狱中暴毙身亡,而云家正是因为这个案子牵涉到孙太妃的娘家,得罪了孙太妃,才被孙太妃陷害。 冯大夫终于知道她口中那董大夫是谁了,此人他正好认识,正是当年因着一手高超出众的针灸术,便狂妄自大的说药汤能治的病,针灸也同样能治,可后来没多久便听说他治死了人。当时他听闻这消息时,还在心里暗骂他是个庸医,也是因为他,自己才对针灸术起了偏见。 怎料没过多久,对医术也同样自信满满的自己,竟然也步上了他的后尘,当时他因为这突然的打击,一时对自己的医术失去信心,直到后来他离开京城四处游历,见过不少同样的病症,大夫们开的方子与他当时开的并无分毫差别,病人服用后都很快康复,可为什么他开的方子却吃死了人呢?这个问题一直令他困惑至今。 "师傅,您怎么了?"云英见他突然有些走神,轻声问道。 "没……没什么,对了,你还记得那个药方吗?若是记得,咱们倒可以试试。"冯大夫收了心神,提议道。 "模糊记得一些。"她故意说得不确定。 三伏贴源于清朝,结合针灸、经络与中药学,以中药直接贴敷于穴位,达到治病、防病的效果,因为中医认为在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贴敷,可以治疗及预防反覆发作及过敏性病症,如鼻炎、气管炎、咽炎、哮喘,但须得坚持三年以上,才能明显减轻症状,减少发病率,在现代,三伏贴在各大中医院已被广泛使用,并取得非常好的疗效。 三伏贴的主要成分有元胡、细辛、麝香、白芥子、甘遂等磨粉后,用姜汁糊丸,然后敷于肺俞、脾俞、肾俞等穴位,即所谓冬病夏治。 云英为了不令冯大夫多想,第二日才将这方子完整告诉他,假称花时间想全,所幸这方子不复杂,并未引起他多心。 这会儿是三伏天中的头伏,正好是贴这药膏的最佳时机,云英与冯大夫整整忙了一天,研制出供十人使用的量。 三伏贴的疗法为三至五年一个疗程,每年分为三个阶段,即头伏、中伏和末伏,一般每伏贴敷三次,每次贴四个穴位,即四片,儿童每次贴半个时辰左右,成人每次贴一个时辰,算起来也非常费功夫。 由于云英每天都要去城里帮黄老夫人针灸和贴药膏,黄老爷也就搬回家里去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云英与王兰每日一大清早用过早饭就朝黄家赶去,不是为黄老夫人针灸,就是为府中其他夫人小姐或姨娘针灸。 很快的,云英这位女大夫的名气便在城中的富家女眷中传开,但云英在替黄家众人针灸完后根本抽不出时间,只得买个本子排个表,表示等治疗完了黄家,再依次到其他府中去看病。 在冯大夫成亲的前两日,云英终于帮黄家众女眷施针完毕,黄老爷也已经能自行走动了,不再需要天天施针,隔上几日施针一次便可,所以她与王兰这才有空一起帮忙准备喜宴。 同村的村妇们当初得知冯大夫与李氏的喜事后,早打了招呼说要来帮忙准备,而陈勇也帮了大忙,喜宴前两日从城里买了满满三大车的新鲜肉菜水果送来,而村里的猎户们也在喜宴前一日进山打了不少野鸡、野兔,这时节野猪是难抓到了,不过这些就已经很丰富了。 食材充足,其他村子的人得知冯大夫的喜事后,也都提前表示要来热闹热闹,冯大夫便大方提出办个三天流水席,免费宴请四周村民。 第十章 兄妹相见 成亲之日到了,七月初七正是俗称的七夕,正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日子。 但因着冯大夫这院子小,且又处在半山腰,搬运食材和桌椅也有困难,大家早就决定酒席和拜堂都在王家举办,新房则布置在他山上的院子,不过如此一来,弄得冯大夫像倒插门似的,但他不介意,说自个儿本就是孤儿,若不是当年他的师傅收养了他,只怕他早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云英又何尝不是这异世里的一抹孤魂,她虽然拜冯大夫为师,心里却是将他当成亲人看待,他今日成亲,她便陪同他一起去迎接未来的师母。 第32章 "师傅,您到底穿好了没有?我瞧下面的宾客来得差不多了。"云英今儿个也是穿戴了一身新,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这发髻正是这时代未婚姑娘梳的,头上和耳上戴着黄夫人送给她的那套银头面,简简单单地一番装扮,更加显得清秀娇俏。 "你个臭丫头,一个劲儿的催什么催!将来你也是要嫁人的。"冯大夫红着老脸,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 云英站在院子瞧着一身大红衣裳的冯大夫,顿时怔了怔,心里不由得叹道,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平日冯大夫总是一身简单灰青色粗布长衫,不仅显得老气,还脸色发黄,可此时他一身大红喜服,不仅衬得他皮肤光亮,让他看起来似乎足足年轻了十岁,而且他五官本就长得端正,如此一装扮,更添了几分温文儒雅的味道。 冯大夫被她这般直勾勾地瞧着,老脸更加涨红,心里是又羞又臊,忍不住又发火了。 "瞧够了没,不是说宾客快到齐了吗,咱们还不赶快下山!" "师傅这身装扮直把徒儿看傻了,师傅啊,您好似年轻了十多岁,只怕待会儿李姨见了都要认不出来了!"云英丝毫不在意他的怒火,笑嘻嘻地夸赞道。 冯大夫听她这么一夸赞,心里除了羞赧,还有几分高兴,他哼了哼,将那大红花系在胸前,便大步朝山下走去,云英见状,满脸笑意地跟上。 当冯大夫一身大红喜服,盘着发,搭配一根简单的碧玉玉钗出现在王家院子门口时,顿时惹得喜宴上的一众妇人们都忍不住发出一阵轻叹,个个在心里想着,平常瞧着普普通通的冯大夫,不想换了身衣裳竟是这般温文儒雅,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一股说不出的飘逸。 云英跟在师傅身后,瞧见师傅被众人这一打量,脚步有些迟疑,暗自觉得好笑。"师傅,今儿个您可是主角,可不能怯场了,再者,有徒儿在身后护着您,您只管放心去见新娘子。" 被这么一打趣,冯大夫不只老脸烧红,心里更是臊得慌,不过她说的也对,想他打了半辈子光棍,如今还能做一回新郎官,的确不能像个毛头小子般慌手慌脚的令人笑话,于是他轻呼口气,挺直腰杆,面带笑意朝众宾客点头打招呼,"多谢各位乡亲赏脸前来参加我的婚宴,请大家尽情吃喝。" 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感激祝福的话。 自从冯大夫来到这里居住后,这周围的村子因有了他这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再没闹过因大夫医术不佳而出人命的事来,且他收费还很低廉,有时见病患家里日子不好过,连药费也不肯收,如此菩萨心肠的大夫,如何不受众乡亲们爱戴、敬重。 虽然冯大夫早说了欢迎大家来参加婚礼,但不许带礼,村民们哪里肯啊!背着自个儿上山采的药草来,冯大夫见了,也不好拒绝,于是就这一上午的功夫,王家一间空着的屋子,堆了小山高的各种药草,有珍贵的,也有寻常的。 就快到拜堂的吉时,王瑞山忽然一脸急色地来到冯大夫面前,冯大夫不解地问:"瑞山,怎么了?" "冯……爹,陈大人又带了两大车的礼物来了,据守在村口迎客的小旺子说,人已经快到村口了。"王瑞山一时还有些改不过口来,红了脸,急急说道。 冯大夫一愣,忙道:"那咱们赶紧到村口迎接。" 云英在一旁听见了,也跟着一块儿前去,然而当他们快赶到村口时,远远便见陈勇身边还跟着两名锦衣公子,云英一瞧见他们的样貌,顿时怔住。 "刘公子、陈大人,这位可是云公子?"冯大夫几步上前,拱手行礼,瞧着云清,一时有些不敢认。当年云清送云英来这村子时,与冯大夫也只见过一面。 "冯大夫您好,是我呢。"云清上前朝冯大夫一礼道。 "哥哥……"云英回过神来,轻声唤道。 "妹妹,我是来接你回家的。"云清瞧着几年没见的妹妹,很是心疼愧疚。云英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咱们家的冤情平反了,等等我再告诉你详情。"云清有些激动地握住妹妹的手。 此时跟着冯大夫前来迎接陈勇一行人的村民不少,不太方便细说,冯大夫却是知道内情的,自然为云英高兴,忙招呼众人到家里头去。 刘宗轩自瞧见云英,便一直暗暗凝视着她,见她看向自己,扬起笑朝她点了点头。离开这里不过短短两个月的功夫,他没有一日不思念她,无时不想快点再见到她。 云英看到刘宗轩也是又惊又喜,若说她不想他,那是骗人的,只是想归想,其他的就不敢奢望。 冯大夫与李氏拜完堂,开了席,由于陈勇一行人来得并不少,王家自然是住不下,于是吃过喜宴后,他们就到镇上的客栈居住,这会儿云英也没什么可忙了,便也跟着哥哥前往镇上。 一行人到达镇上后,来到唯一的一间客栈,陈勇知道刘宗轩会来,提前两日便与老板说好今日要包下整个客栈,所以他们进来时,客栈里除了伙计和掌柜,再无其他客人。 安排好各自的客房后,云英便迫不及待来到云清的房间,想要找他问个清楚。 "是刘世子亲自上书替我们家申冤,皇上自然是应承的,孙太妃得知后从中阻止,但她的势力早不如从前,而刘世子早先也收集了当年他们构陷咱们家的罪证,罪证确凿,孙太妃也只得认了。不过皇上碍于孙太妃的势力,只是暂时从轻处理了她娘家的兄长。" 云清瞧着妹妹,有种说不出的陌生感,不过他并未多想,毕竟他与妹妹分别了五年之久,会生出这种感觉也不奇怪,至于妹妹学医一事,他刚听陈勇说起时也吃惊不已,后来又听刘世子说起妹妹为他疗伤及被匈奴人绑架后的冷静从容,他觉得只要妹妹不再继续沉浸在吧伤当中,她若真心喜欢行医,就由她去做。 第33章 云清口中的刘世子,云英不用问,心里也有了答案,与她当初所猜测的一样,不是官宦便是皇家,这让她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但一想到自个儿终于脱离了犯人之身,是个自由之人,可以光明正大四处行医,她就已经非常感恩,至于其他奢求不来的东西,也就不要强求了。 云清瞧着妹妹一脸激动,心里却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皇上虽然替云家平反,也恢复了我的翰林院编修之职,可云家却不可能回到曾经的繁荣……" "这我知道,哥哥想说什么,就请直言。"云英瞧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微微一笑道。"来的路上,刘世子向我提起喜欢你一事,如今咱们家这境况实难与王府结亲,而且我听人说王妃早已帮刘世子挑好了世子妃人选,就算刘世子不肯听从王妃的安排,坚持要娶你过门,你这日子也肯定不好过,所以哥哥……" "哥哥,我明白了,我对刘公子……不,是刘世子,心里是有几分好感,但也明白他的身分不凡,请哥哥不用担心。"自从冯大夫警告过她后,再加上她一直被这犯人的身分限制住,对于和他之间不可能有结果一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云清闻言,又心酸又欣慰,一路上他一直想着该如何劝说妹妹,更害怕她已对刘世子情根深种,这次他们云家若不是得刘世子相帮,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洗清冤屈,他的确非常感激刘世子,不过他也不能因此葬送了妹妹的幸福,就算他人会认为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但为了保护妹妹不再受苦,他着实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待。 安顿好房间后,刘宗轩便急着要见云英,没想经过云清的房门口时,听见他们兄妹在谈话,他本没打算偷听,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云清提起他的名字,让他不自觉停下脚步。 听完,他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他这次特意赶来,一是为了祝贺冯大夫新婚,二是想来见她,想确切知道她是否对自己有意,如今听得她承认,心里自然高兴,但云清也没说错,他母亲的确早已替他挑好妻子人选,尽管他不喜欢,也不打算听从母亲的安排,可他决定要娶云英进门,就必须先取得母亲的同意,这事儿一时之间确实有些难办,不过他既然认定云英是自己想娶的女子,他绝不会放手。 刘宗轩一转身,就见陈勇一脸尴尬地站在他身后,显然也听见房里两人的对话了。 "世子,云清跟他父亲一样是个直脾气,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刘宗轩有些心烦地打断道:"我明白。" 他自然明白云清这么做是怕云英嫁给他,会被他母亲为难,且依云家如今的处境,到时云英若真受了委屈,云清也没能力帮她,至于他主动帮云家平反这件事,是存了私心,是为了云英才做的,云清为了保护妹妹,这么做并不算是忘恩负义,说到底,这一切还是他自己屋里两人听见门外传来说话声,先是一怔,随即开了门,见刘宗轩与陈勇正站在门口,应是听到刚才的话,双方一时都有些尴尬。 半晌,刘宗轩望着云英,笑道:"对了,我来找你们,是因为我刚刚收到京城来信,要我立即赶回去,所以前来拜别。"他虽然不舍,但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令彼此尴尬,于是找了个借口表示要先行离开。 云英的心绪有些慌乱,像是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一般,瞧着他脸上那抹笑,她的心隐隐抽痛,明知他这话定是谎言,可要她开口留他,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找何理由,只能顺着他的话回道:"哦,刘公子有事请先忙。" "好,你要照顾好自己,到时咱们京城见。" 云英勉强扬起一抹笑,点了点头。 云清难掩愧疚,有些心虚地道:"世子一路保重,过不了多久我与舍妹也就回京了,到时咱们再聚。" 刘宗轩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转身回房拿了刚刚才放下的宝剑以及一个小包袱,出了房间下楼,陈勇已将他的马牵到客栈门口。 云英站在门口,有些呆呆地瞧着他上马,见他朝自己看来,心里更是慌得厉害,甚至生出一股想冲上前拉住缰绳的冲动,可最终她忍住了,朝他勉强扬着笑,挥手道别。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镇子的尽头,陈勇才瞧了一眼云清,有些责备地道:"云兄,你干么这么急?" "唉,我也没想到会被世子听见。"云清一脸自责地道。 "世子的性子虽然冷淡,却是个大方君子,将来应该不会为了这事在朝中为难你。"打从他知道世子对云英的情意后,也不看好他们,现在只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看清也好,不然将来等云英进了京城,两人再传出什么来,到时受到最大伤害的可是云英,所以他也能够理解云清想保护妹妹的心情。 云清点了点头,看向妹妹,见她脸上有几分失落,低声劝道:"妹妹,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理解。" "哥哥,我都明白。"云英强压下心里的酸涩,淡淡回道。 "那就好。"云清见妹妹如此懂事,既欣慰又心疼。"对了,皇上只许我半个月的假,待冯大夫的喜宴结束,咱们也得准备回京了。" "这么快?"云英难掩惊愕。 "妹妹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吗?" 云英不由得想起刚刚刘宗轩离开的背影,竟莫名有些害怕去京城,他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看自己,她却一再的拒绝他,想必刚才听了她与哥哥的对话,心生恼意,这才急急离开,这让她很是愧疚,而她的确也还有其他的事走不开…… "我这会儿正帮着师傅一起为城中的黄老爷治腿疾,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的,要不这样,哥哥你先回去,等黄老爷的腿疾也好得差不多了,那时我再回京可好?" 云清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好吧,你要回京时提前给我写信,我好派人来接你。"他想着妹妹是因为刘世子的关系,才不肯同他回去,又是一阵心疼难过。 "哪用你大老远从京城派人来接,到时我派几个士兵护送云英回京便可。"陈勇说道。 "如此也好,只得劳烦陈兄在此帮忙照看舍妹二一。"云清感激地朝他拱了拱手。 第34章 "咱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可别这般见外,云英就跟我亲妹子一样,你只管放心回京,再说了,如今云英可是大名鼎鼎的名医,不再是需要你时时照顾的小丫头了。"陈勇拍了拍他的臂膀,豪气地笑道。 闻言,云清倒是赞同。 云英没想到云清竟是这般开明的人,听说她学医,只笑说只要她喜欢就好,至于她会针灸一事,她给的理由就跟给冯大夫的一样,云清与原主的年纪差了不少,加上他学习刻苦,一天除了向母亲请安外,不是去学堂便是在外书房,对内宅的私事一概不知,而且她学医在他看来也不是件丢人的事,这倒让云英暗地里大大松了口气。 冯大夫三日流水喜宴结束后的隔天,云清便回京城了,云英因着刘宗轩的缘故,心情低落了几日,但一想到如今再不必顾忌身分,可以光明正大外出行医,郁闷也慢慢消散,她振作起精神,一边继续到城中替各府女眷瞧病,一边准备着回京的事宜。 "师傅,我秋天便要回京,可我不愿意自个儿这手医术就此埋没,想在京城开家医馆继续行医。"云英一边研磨着药草,一边说着自个儿的打算。 "你的这手针灸术就此埋没,确实可惜,只是你如今已恢复身分,一个官家小姐抛头露面行医,只怕会引人侧目,何况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半载也是要嫁人的。"冯大夫分析道。 "大夫是个高尚的职业,是人都会生病,少了大夫治病可是会死人的,说得直白点,大夫就是人世间行走的活菩萨,并不是一份丢脸的工作。我既然选择学医,就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况且云家沉冤昭雪,让我可以光明正大行医,我才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待。至于嫁人一事,若是对方不能接受我抛头露面行医,那我也不必嫁这样的人。但开医馆,我一个姑娘家的确有些不便,所以我想请师傅跟我一起进京,咱们合伙开医馆,到时男病患由师傅出面医治,女病人则由我来治疗,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冯大夫被她这一番大胆出格的话给怔住,可他细想后,并不觉得她这话有错,而且女子行医,的确能弥补男大夫一些不便,特别是在医治女病患时,有些病症不能单靠切脉或询问便可得知的,须得近前仔细观察病人的面色或身体,才能对症下药。 至于到京城开医馆一事,他本从没打算过,但被她这么一说,不免有些心动,而且这些年一直令他困惑的那件事,也让他想着是否该回京城调查一番。 "师傅,您怎么了?"云英见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关切地问道。 师傅医术这般高明,却躲在这偏僻山村,肯定也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她觉得他医术这般好,若真一辈子待在这里,那才是真正埋没,所以她才想邀请他一起到京城开医馆,将他这手高超的医术发扬光大,救治更多病患,将来若有机会,再多收几个徒弟将医术传承下去。 "你容为师考虑几日。"冯大夫想了想,回道。 "好。"她也不催促,只要师傅愿意考虑,就表示有希望。"对了,咱们明日进城替人看完病,便在城里瞧瞧可有合适的铺子和院落售卖。" 冯大夫收到的成亲贺礼,若折成现银,只怕都有上千两,光刘世子送来的两车贺礼,估计就有五百两以上,不过他送来的贺礼倒也实用,除了少许玉器摆件及锦缎外,便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再加上前来参加婚礼的村民送来的各类药草,之后制成药丸贩售,价格还得翻上两、三倍不止。 至于买铺子和院落,一是若边关真打起仗来,这些离匈奴最近的村子的村民都得提前撤离到镇上或是城里,如今王家不再缺钱,自然是要早做打算,至于铺子,倒是她自己想买,大山里的药材很丰富,若她开个收药材的铺子,将来她回了京城开医馆,就不必到其他药材铺购买药材,还能省下一笔钱,而且到时铺子开起来了,她聘请村里的妇人在铺子帮忙,一来有工钱拿,二来真打起仗来,她们也有个避难的地方。 "好,明曰咱们全都一起去城里瞧瞧。"冯大夫语气轻快的说。自从与李氏成亲后,不但事事想着李氏,也将她一双儿女当成亲生一般对待,他自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好。 第二日,大家一早用过饭,便先走路到镇上,再租了一辆带篷的骡车进城。众人在城里转了几圏,瞧了几间正在出售的院落和铺子,最后大家商量了一回,决定买下城东的一处院子,至于铺子,则选中专门收购山货药材一条街最后面的那一间,反正云英只是用来收药材,地段差点也无妨。 "走,咱们上酒楼庆祝庆祝,师傅您请客。"云英提议道。 半天时间便买好了院子和铺子,其实他们能这么快决定,还多亏了陈勇提前帮忙打探。 "好好好,咱们就到城里最好的庆云楼去。"冯大夫很大方地应道。 用过饭后,云英与王兰和冯大夫要去黄家及几处富贵人家瞧病,王瑞山便带着李氏到新院子看看该如何安排,傍晚大家再一同坐车回家去。 既然买好了新院子,就不必让它空着,而且住在城里,也方便云英为城里众富家夫人或官夫人针灸或贴三伏贴,于是很快就定下搬家的日子,众村民得知王家要搬家,纷纷前来询问或是帮忙。 "是个一进的院子,屋子倒很宽敞,大家若有时间到城里来,记得来坐坐。"李氏毕竟住在这里快二十年了,突然要离开,自然是万分舍不得。 "好,到时我们一定去。"众人也都笑着回道。 李氏为人温和,又做得一手好鞋,平日众妇人们也喜欢与她往来,如今她突然搬走,大家也有些不舍。 就在挑好了吉日,要搬家的前两日,突然好几名媒婆抢着上门来要给王瑞山说亲,这也不怪她们现实,实在是三阳村太过偏僻贫困,再加上这些年匈奴时不时抢夺财物,若遇到长相清秀的女子,也是二话不说将人掳走,因此这附近长得较为周正些的姑娘,不是嫁到镇上便是城里去,导致这四周村子里打光棍的男子不少。而王瑞山身材高大壮实,长相也端正,又是个打猎高手,但家境贫困,上有寡母,下有弱妹,一般女子情愿嫁给镇上差一点的男子,也不愿意嫁给他,导致他都快十九岁了,还没订下亲事,如今听得王家要搬到城里去,有不少姑娘便想着来探探意思。 王瑞山想也未想,当场拒绝所有来提亲的媒婆,只说自己如今正准备从军,暂时不打算成亲。 李氏闻言顿时急得不行,只得先送走媒婆,再来质问儿子为何不成亲,还有他是什么时候报名参军的。 "娘,这些年我一直盼着朝廷能派兵驱逐匈奴,我好替父亲报仇,如今这机会终于等来了。前几日我在城里碰见陈校尉,听他说军中正在征募新兵,我便报了名,原本想等咱们搬到城中才告诉您,但现在说了也好。"王瑞山握着拳,一脸坚定地看着母亲说道。 李氏怔愣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心里的怒气化为悲伤,最终却是缓缓点了点头,同意儿子的做法。 第35章 一想起当年丈夫被人抬回来时的惨痛模样,她恨不得拿把刀找那群匈奴人拼命,如今儿子要为父亲报仇,她这个做母亲怎么能阻止?只能希望他父亲在天之灵,能保佑他不要出事。 王瑞山见娘亲红了眼眶,心里也是一阵难过,"娘,您别担心,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见您的,到时儿子一定听您的话,娶个好妻子。" 李氏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朝儿子扬起安慰的笑,有些哽咽地道:"好,你只管去吧,别担心我们。" 于是在大家搬到新家的第三日,王瑞山就带着村子里一群年轻的猎户进军营参加训练了,不过好在军营就驻紮在城外,每隔十日便有一天假。 云英开在城西的收药材铺子生意倒不错,认识她的村民纷纷将药材送了来,她也没让大家吃亏,别家铺子出多少钱收,她自然也是一样,只是如今她还没回京,医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开起来的,只能将收来的药材或晒干保存,或制成药丸售卖。 第十一章 倒楣遇土匪 这一转眼的功夫,秋天也快过完了,云英准备要回京了。 冯大夫考虑了一个月,终于决定跟着她去京城瞧瞧,至于合伙开医馆的事,他仍有些犹豫,打算先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若真确定留下再说。 云英见师傅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到时若师傅真不愿意留在京城,她还是会开医馆,只是得另请其他大夫坐堂。 离开前,云英还有其他事要办—— "唉!老婆子我原本还在高兴咱们这边城能出个医术高超的女大夫,咱们这些妇道人家有病也不愁了,没想你却要离开,这一回你进京城去,只怕咱们以后也难有机会再见了。"黄老夫人拉着云英的手拍了拍,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老夫人别难过,等那边安排好了,我只要有空一定会回来探望您的,至于这三伏贴的用法,我也教给董嬷嬷了,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派人给您送来,只要您坚持个三、五年,这哮喘虽然不能根除,但只要保养得当,一般情况是不会轻易发作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您真有个什么其他病症,只须一封书信,我一定会赶来为您医治。" 黄家虽是城中首富,但一家人都很和气,黄老爷贪吃好色,本性并不坏,若是遇上打仗或是灾荒之年,黄家更会带头捐银捐粮,黄老夫人也是相当和蔼慈祥,虽与她短短相处三个多月,但云英真将她当成自家奶奶一般喜欢,所以这些话她并不是随便说说敷衍人的。 "有你这句话,老婆子我就像吃了一剂定心丸,等我这身子骨好些了,说不定我还能去京城看你呢!"黄老夫人这话也不是讲假的,她的外孙便是现在的镇西侯,他一直居住在京城,以往她每年都会上京城去瞧瞧外孙,只是这两年身子骨弱了,才没精力前去。 "好呀!其实您身子也没什么大病,只要不是大冷天出远门,平常多多四处走动走动,既能散心,又能锻链身子,反而好。"云英笑道。 "好,就听你的。"黄老夫人笑咪咪地应道,朝一旁候着的董嬷嬷看了一眼,董嬷嬷立即进里屋拿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 "这白玉兰花簪跟你很相衬,你可得收下。"黄老夫人亲手将盒子交给她。 "好,多谢老夫人,我真真是每回来瞧您,都没空着手回去的。"云英笑嘻嘻地接过。 与黄老夫人道别后,云英还去了几家常去看诊的官府和富户内宅,与那些夫人小姐们一一辞别,没想大家竟都有礼物相送,如此一圈走下来,她两只手提了满满的各类礼物,若是全都换成银子,恐怕上百两不止! 果然做大夫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一门非常吃香且受欢迎的职业。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冯大夫的院子请了一个婆子帮忙照看,偶尔王瑞山也能回来住上一晚,云英的铺子全权交给掌柜打理,等她需要药材时,只须写封信告知他便可,掌柜人选是黄老夫人听闻她要开药材铺子时,亲自推荐的,非常值得信赖。 陈勇本要派士兵护送他们进京,但云英早想好了,大家不着急进京,一路边玩边行医,正好可以一路打广告至京城,到时她的医馆一开,不愁没有病人上门。 冯大夫与李氏和王兰听了,也都同意,特别是王兰,她从小生长在山村,除了到镇子卖鞋,也很少进城里,自然最是兴奋。 至于路上安全问题,他们花些银子跟着要上京的商队同行,一般大型商队都会花钱聘请十几个保镖,倒也不用担忧。 陈勇听她的安排,想了想觉得也成,这些年边关虽时常遭受匈奴侵扰,但整个大燕没遭遇什么严重的天灾,老百姓日子过得安稳,境内治安并不差,倒也不坚持,不过还是送了两匹腿力强健的好马,以及一辆全新的马车。 此时已是十月,天气渐渐冷了起来,等他们到达京城,只怕已进入冬月了。 选了一个吉日,十月初六,他们一行人便朝京城行去,云英这些日子常坐马车,已慢慢习惯,不再晕车了,加上陈勇送的马车又稳,车厢内又宽阔,他们四人坐在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拥挤,负责赶车的汉子,也是他在军营里选出来的好手,赶起车来很是稳当。 于是他们每到一座城,便会停留十日左右,在最繁华的市集租个位置,摆个小摊子,竖了个幌子,写着"名医看诊"。 刚开始自然没人,云英与王兰便在一旁吆喝,"若是瞧不准、治不好,一分钱也不收!" 有几个大胆的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坐下来,而冯大夫也并未先开口探问,而是先观其面色和舌头,把脉后准确地说出对方的病症,这下子对方便信了七、八分,待冯大夫开了药丸,有的谨慎一些的,先拿着药丸去别的医馆找大夫瞧了瞧,确定没问题才敢服用,也有那胆大的,直接找了碗热水就服下。 第36章 刚开始,一天下来,只有五、六个胆大的敢尝试,但等过了三、四日后,之前服用过药丸的病人竟全都再次来到摊子前,个个一脸感激,并将上回的诊金和药钱给付了。 "冯大夫,您这药丸可真见效,以往我若是得了风寒,少说也得服用五、六日的药汤才能好,没想到我服了您这药丸,当晚发了一场汗,第二日便感觉身子舒爽不少,鼻子也通畅了。"一名男子激动地说道,瞧了瞧冯大夫,又有些疑惑地道:"只是冯大夫您医术这般好,怎么不到医馆坐堂,要在这大街上摊摆呢?" "我们是准备到京城开医馆,因为不着急赶路,便一边行医,这才临时摆了个摊位。"冯大夫笑呵呵地道。 "原来如此,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 "我们是从边关来的。" "听闻半年前边关一个村子发生瘟疫,一对师徒出手相救,不但治好了瘟疫,还不曾病死一人,两位莫不是那对师徒?"那男子又问。 "正是。"冯大夫淡然回道。 "那你们怎么不早将这事说出来,害得我们还当你们又是骗子呢!" "这位老兄,就算冯大夫真说了,咱们也未必会相信,前段时日不就有一个号称是边关来的大夫,咱们还以为是你们呢,个个花银子争着买他手里能预防瘟疫的药丸,后来一位坐堂大夫买了回去研究后,才知道那是假药。"旁边另一名男子插嘴道。 "可不是,除了那假大夫,时常还有些假道士假神医来咱们城里摆摊骗人,可真真是害苦咱们这些老百姓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也纷纷出声。 于是乎,云英与冯大夫还未到下一个城镇,名声便已传了过去,他们再到集市摊摆时,再没被怀疑,来看病的人,得知他们的摊位设在何处,每日一早就排起了队伍,时常忙得他们连午饭都只能随便吃几个包子。 如今云英在药理上虽比不上冯大夫,但面对一些寻常病症,把脉问诊、开药方已不成问题,若是遇上疑难的病症,便交由冯大夫看诊。 边关距离京城,快马加鞭也就十日的路程,若是坐马车,二十日便能到达,云英他们这样每到一个大城便停留个十日左右,等快抵达进京前的最后一座城时,已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此时已进入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连着下了几日小雨,今日终于放晴了,云英一行人便跟着一支送年货到京城的商队同行,然而走到半路时,因道路湿滑泥泞,十几辆载着满满各类山货的车辆中,有五辆车的车轮深陷泥泞之中,一时难以移动。 运送货物的王姓商人来到冯大夫马车旁说道:"冯大夫,咱们这车就算拉出来,也要耽搁两个多时辰,就不能在天黑城门关闭前赶进城去,而且瞧着这路面,只怕前面也不大好走,我们准备调头回前一座城,等路干一些再上路,你们要随着我们一起回城,还是继续赶路?" "咱们走了快有一半的路程了吧?"冯大夫看了看前方的那座大山。 "正是呢,翻过这座大山,再行二十几里路就能到达运城了,只是咱们这十几车山货,虽不多,却都是极贵重之物,情愿多花费些时间和人力,也不敢有半点差池。"这十几车山货,除了少量干果外,大半都是各类山珍和皮草,因着货物极贵重,请了足足五十几名保镖护卫。 冯大夫瞧了瞧天色,正值中午,若不出意外,他们倒是能在天黑前进城,正在他犹豫时,前头的一辆马车上走来一名侍卫问道—— "冯大夫,我家小姐问你们可要继续前行,若是要,咱们便一起走。"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辆官家小姐的马车,身边带了二十名侍卫。 "英儿,咱们要不就跟林姑娘一起走吧,不然退回去,明日再出发,就得白耽搁一天。"冯大夫转头问着云英。 云英非常怕冷,此时裹着披风,手里抱着一个手炉,还觉得有些冷飕飕的,想着都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再回去的确浪费时间,至于安全问题,那林姑娘是个官家小姐,她都敢上路,加之身边又带了二十名侍卫,瞧着也都身手不凡,何况他们这一路从边关行来,虽是一路跟着商队同行,但都很顺畅,此地离京城也不远,应该不会再出个什么土匪强盗的,便应道:"好。" "那我们便先行一步,到时咱们在京城相见。"冯大夫朝王姓商人一笑道。 "好勒,冯大夫一路走好。" "肖爷,咱们这都等了大半天了,那送山货的却迟迟没见着,是不是他们今儿个并没出城?"埋伏在山脚的一群土匪,迟迟见不着目标出现,其中一名土匪实在冷得紧,上前问着头领。 "你急什么急!再等等,昨日咱们城里的兄弟可是亲眼瞧着他们正在装车的,加上又下了这么几日的雨,这两日天气好不容易放晴,他们怎会不赶着送货进京?只怕是路上太泥泞了不好走,走得慢了些。据说那十几车山货大半是极其贵重的山珍和皮草,咱们若是劫了来,今年定能过个大肥年。"被唤作肖爷的男子狠狠打了问话的男子一巴掌,骂道:"你他娘的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来做什么土匪,回去种地算了!" "是、是,肖爷教训得是。"那小土匪抚着被打得发红发烫的脸,连连点头。 "若那些车里都是些山珍皮草,就是让兄弟们白白等上两天也值得。"其中一名男子双眼放光道。 "若不是车里都是贵重之物,怎么会请了足足五十几名保镖护送?" 肖爷为了成功劫得货物,倾巢而出,这山里足足埋伏了两百多名弟兄,路上也设下不少陷阱,但因着天气太冷,他们一大早就赶来埋伏在此,这大半天过去,大伙儿连口水都没得喝,自然是又冷又饿。 这里正说着,负责在前方探察情况的一名土匪急急前来禀报,"肖爷,从山上驶下来了两辆马车,身边跟了差不多二十名侍卫,咱们要不要劫?" 第37章 "跟了二十名侍卫?那必定是官宦人家了,这时节多半是进京探亲的,手里定然也带了不少年礼,不劫倒是可惜了。" "肖爷,兄弟们在这里蹲了大半天了,个个都叫着冷,不如让我们出去活动活动,顺便向他们打探打探那队运货的到哪儿了。" "好,咱们还是老规矩,只洗劫钱财,不伤人。" 云英头靠在王兰肩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受。刚才他们翻越这座大山,一路上山下山,道路坑坑洼洼的,颠得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会儿她终于感觉马车平稳多了,知道已下山来,心里正松了口气,没想马车一个急刹停住,随即外头一道喊声传了进来——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一名长得高大壮实的土匪,用黑布蒙着面,手中拿着一把长枪,站在林姑娘的马车前,他一喊完,四周树林里也陆续冲出上百名蒙面的土匪,将他们团团围住。 二十名侍卫见状,纷纷拔刀对峙,瞧着这四周约有两百多人的土匪,心里估算着该如何冲出去。 "各位请先不要惊慌、动怒,且听我们把话说完。"长得同样高大魁梧的肖爷,蒙着面,一边走上前一边笑道,"我们只是想劫些钱财过年罢了,并不想见血,各位若是识相的话,只要乖乖交出身上所有的银钱和值钱的东西,我们便会让你们毫发无伤的离开,否则,就别怪爷不客气下狠手了。" "怎么办?咱们若交了银子,他们真会放了我们吗?"王兰惊慌地抱着云英的手臂,小声问道。 "别急,再等等看。"云英也同样惊慌不已,只能等着看看林姑娘是怎么打算,若是她打算交银子,他们也只得跟着交出身上的钱财。 "林姑娘已递出身上的银子和首饰盒子了,咱们也得准备……"车夫杨叔小声在帘外说道。 他话音方落,一名土匪便来到了冯大夫一行人的马车前。 "前面那位姑娘已识相地交了银子,你们……" "我们也交,你等等。"杨叔忍着怒气,黑着脸道,想他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今日竟然被一帮土匪要胁,心里早恨不得将他们碎屍万段,但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只能忍下。 云英与冯大夫这一路行医而来,不仅赚了名声,也赚了不少银子,但为了安全着想与方便携带,便将大部分的银子都换成了银票,分给大家一人几百两贴身藏着,只留些碎银子吃饭住宿,所以他们现在身上能瞧见的银子总共也就三十两左右,但为了怕银子给得少,引得土匪不满,要来搜他们的身,云英又从自个儿的小衣里拿出一百两的银票交给冯大夫。 没想到这帮土匪见了竟然还嫌少了。 "你们这是打算要钱不要命啊?前面那位姑娘可是交出了整整三百多两银子,而你们却只交出一百三十两?你们这是打发叫化子是不是?"那土匪不满地冲上前,一把掀开车帘。 "我们不是故意不交,只是我们总共就只有这些了……"杨叔好声好气地说着,一面阻止他爬上马车。 李氏只好将头上的银钗、手上戴的银镯都取了下来,所幸她成亲得的几套金首饰都放在家里没带出来,而云英与王兰都是随意之人,不太装扮自己,平时也就买几支银钗用来固定头发,手上为了方便行医,连个银镯子也没买来戴。 那土匪瞧着他们这身寒酸的打扮,知道他们与前头那官家小姐不是一起的,接过递上来的银钗、银镯一瞧,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但却眼尖的瞧见车厢柜上搁着一个精致木盒子,"将那盒子拿来爷瞧瞧。" "那盒子里的都是些你用不上的东西。"冯大夫怒喝道。 "用不用得上,你给爷拿来瞧瞧就知道了。" 冯大夫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只得忍着气将盒子递出去。 那土匪打开一瞧,都是些瓶瓶罐罐,打开一个闻了闻,很是晦气地道:"你恕呢!这都是些什么药丸?"说着,他一把将盒子扔在地上。 "好了没有?若都识相乖乖交了钱财,就放人吧。"肖爷站在一旁朝这边喝道,他们今儿个这般大阵仗可不是为了劫这点小钱,还等着劫更大的猎物呢! "好了,好了,你们可以走了。"那土匪一把将帘子放下,拿着银子朝肖爷走去。 "肖爷,这里只得了一百三十两和几样银首饰。" "你扔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一盒子药丸。" "药丸?"肖爷沉吟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朝从身边经过的马车喊道:"等等,拦着后面那辆马车。" 第38章 云英心里原本就不太相信他们只劫钱财不伤人,直到马车又动了,继续跟着林姑娘的马车前行,她惊慌的心才稍微安下一些,她本以为他们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劫了,却没想到后头有人急急喊着停车。 杨叔一听,以为土匪反悔了,准备扬鞭打马快跑,只是前面的马车车速不快,加上道路又窄,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名土匪冲上前,围住马车。 肖爷快步上前,一脸惊喜地掀开车帘子问道:"请问马车里的可是近来大名鼎鼎的名医冯大夫与云大夫?" 云英闻言,很想否认,但冯大夫先一步回话了,"找老夫什么事?" "我想请云大夫为我夫人治病,若是她能治好我夫人的病,爷我不但退回你们的银子,另外还有重金酬谢。" 云英与冯大夫对视一眼,这会儿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银子我们可以不要,但治好了病,你得答应放我们走。" "这是一定的。"肖爷爽快应道。 云英打开车帘,瞧见前面林姑娘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还派了一名侍卫前来询问,便走下马车。"我们与前面那位姑娘虽只是同路,但可否让我去与她道个别?" "可以。" 云英快步来到林姑娘的马车旁,悄悄将一样东西交到她手中,"多谢林姑娘一路照应,等我们去到京城时再相见,这块玉佩麻烦你帮我交给我哥哥,让他还给刘公子。" 她与林姑娘并不只是同路相识,他们这一路行医而来,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除了普通百姓会来摊前瞧病,城里的富户们也会出重金请他们师徒俩过府看诊。这林姑娘本是京城的官家小姐,因着外祖母生了重病,才会在这么寒冷的天前来阳城探望,云英因为被请去给她外祖母看病,两人因此结识,成了朋友。 "你放心,等我一回到京城,一定派人来救你。"林姑娘握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心里很是自责自己为了急着赶路,害得他们被土匪劫走。 "我们只是大夫,那土匪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只要我替他夫人治好了病,他应该会信守承诺放了我们的。"云英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没底。 "说完了没?"跟着过来的一名土匪很是不耐烦地催促道。他们还等着劫持那批贵重的山货呢! 刚才这些土匪已向林姑娘的侍卫打探运山货的走到哪里了,侍卫看出他们今儿个在此是为了劫持那批山货,便谎称他们就在后面不远,土匪才这么着急放他们离开。 "叫我哥哥不用担心,我们会小心自保的。"云英快速又道。 如今云家的案子才刚平反,云清也只是一名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哪可能请动朝廷出兵前来营救他们,至于那刘世子,他们虽有恩于他,但自己一再拒绝他的情意,导致他愤恨离开,就算得知他们被劫,只怕也不可能前来相救。 至于这玉佩,她本想进京再还他,可他们进了土匪窝,实在无法保证身上的财物不被抢夺,何况这玉佩一瞧就知不是凡品,她可不愿玉佩落入了土匪手中。 "好。"林姑娘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送走林姑娘后,云英回到马车上,杨叔也被赶进车厢里,改由一名土匪赶车,四周也跟了几名土匪,马车朝着一旁的树林小道驶去,其他土匪则留下来继续等待。 第十二章 土匪窝里照样看诊 小道自然不好走,云英一行人不知颠了多久,等马车停了,他们下了车,天都已经黑了,前方是一条通往山里的小路,还没等他们看清四周,每个人的眼睛就被黑布给蒙住,由着土匪搀扶着往前走。 一路跌跌撞撞走了近半个时辰,他们才被摘下布巾,只因现在天已漆黑,他们就是打着灯笼也难以看清附近的情况,前方是一条陡坡,待他们爬上山顶,只见一排排由木材搭建、茅草盖顶的房子,见有人回来,屋里立即出来一群妇人,都很好奇地望着云英一行,因为她们的男人虽是土匪,却立了规矩不伤人,只劫财,今儿却劫了人回来,很是稀奇。得知他们是大夫后,大家都很热情请他们进屋,连忙送上热汤饭。 云英等人确实又饿又冷,道了声谢,端了热汤便喝了起来,待他们用过饭后,云英便被请去瞧一名正在坐月子的妇人。 一番检查后,那妇人其实也没得什么病,只是因为奶水太多,孩子吃得又少,导致乳腺阻塞,云英忙要了冷水,用毛巾给她冷敷了半刻钟左右,然后再热敷,又教了她一套按摩手法让她自己将奶水挤出一些,她觉得乳房的疼痛减轻,胸口也不闷了。 "多谢云大夫。"那妇人一脸感激地道。 "不客气,再继续这样处理,将奶挤干净,疼痛就能消退了。"云英一面说道,一面瞧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男婴,只见他脸色有些发黄,应是有轻微黄疸,倒不打紧。 那妇人瞧她看着孩子,一脸愁苦地说道:"这孩子真是个闹腾的,从出生后,时不时便要哭闹一阵,奶吃得少不说,每次一吃完,没一会儿就吐出大半来,请了大夫来看,也没看出什么病因,不知云大夫能否帮忙看看?" "你别担心,这孩子也没什么大病,虽有轻微黄疸,但随着孩子成长,就会慢慢消失,至于这吐奶问题,的确吐得厉害了些,我给他按摩几日就没事了。"云英上前抚了抚那男婴,只见他好奇地盯着她看了看,咧嘴一笑。 第39章 "那就有劳云大夫了。"一旁负责照顾妇人做月子的婆子抱起孩子,放在一旁的小床上。 此时屋子里正烧着两个大大的火盆,很是暖和,云英一边净手,一边吩咐婆子将小孩子的衣裳脱了,她在火盆上暖了暖手后,便轻握着男婴的小手,先推了推他的拇指,轻轻按摩,再接着食指、中指等,之后按摩他的腹部和足部。 一套治疗小儿吐奶的按摩做下来,花了整整半刻多钟,云英用绢子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叮嘱道:"每次喂完奶后,别急着将孩子放下,得先将孩子抱直了,让孩子的头靠在你的肩上,轻拍他的背部,让孩子打了嗝,再让孩子躺下。" 那妇人轻笑道:"真是多亏你了,让你忙了大半夜……冯嬷嬷,替我好生安顿云大夫和她的家人。" 云英跟着冯婆子走出屋子,便见那群土匪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地走上来,瞧见云英出来,肖爷顿时火冒三丈地质问道:"你们不是说那队送山货的就在后头吗?老子们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们经过,看来是你们故意哄骗老子白等是吧?" "我可没哄骗你们,他们的确在我们后面,只是走到中途,有几辆马车的轮子陷入了泥泞中,我们因为急着赶路,才先走一步。"她可是实话实说,至于他们打算回城的事,她就没必要告知了。 "肖爷,您消消气,夫人的病已被云大夫治好了,小少爷吐奶的症状也减轻了。"冯婆子赶紧出言相帮。 肖爷一听,果真立即灭了怒火,也顾不上别的事,快步进屋子去看娘子和儿子了。 冯婆子领着云英前去与冯大夫会合,"云大夫,你别害怕,咱们这里虽是土匪窝,但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只要小少爷的病好了,肖爷便会放你们下山的。" 云英半信半疑,心里不免有些郁闷,想她前世也没做什么恶事,为何穿越后老天爷要如此惩罚她,先是被匈奴人绑架,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又被土匪劫来治病,难不成这是老天爷刻意要锻链她的胆量? 另一边,林玉华与云英分别后,拿起那块玉佩来瞧,顿时惊讶不已,她又仔细再确认一遍后,确定自己当真没有看错,然而她惊讶过后则是不解,刘宗轩的玉佩怎么会在一名女大夫手中?而且这块玉佩可不是普通之物,是先皇的父亲元平帝赏赐给最宠爱的贵妃的,后来贵妃在去世前,特意将它交给孙子刘宗轩,而刘宗轩也随时带着它。 她从小常与母亲进宫探望幼年丧母、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表哥,与当时还未去世,很照顾太子的贵妃熟识,这才得知这玉佩的来历,她随母亲来探望时,也亲眼见过几回那枚玉佩。 突然想起今年偶然听皇帝表哥提起派刘宗轩去外地办差的事,难道他是在那时候认识云大夫的?且刚刚听云大夫称他为刘公子,想来两人应该认识。 "停车。"林玉华急忙出声喊道。 "小姐,可有事吩咐?"一名侍卫策马上前问道。 一旁的丫鬟小梅打起帘子,林玉华将玉佩交给侍卫,吩咐道:"你拿着这玉佩先行赶回京城,定要交到刘世子手中,并将今日所发生的事告诉他,另外再去云家转告云编修,请他们务必派兵前来营救,最后再回府告诉父亲,说我迟几日才回京。" "属下这就去办。"那侍卫将玉佩收好,应道。 "另外,再派个人暗中跟踪那群土匪,查清他们到底将云大夫一行带到何处。" "是。" 吩咐完,小梅放下帘子,问道:"小姐,咱们这是要等云大夫他们?" "嗯,这次要不是我急着赶路,也不会让他们被土匪劫走,咱们到了运城,先找间客栈住下,等他们平安归来,我才能安心回京。"林玉华一脸担忧自责。 她与云英虽只相识不过十日,但她相当欣赏云英,何况外祖母若不是有她帮忙施针治疗,病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最重要的是,云英是她心底深藏的那个人的妹妹,她必定不能让云英他们出事。这些土匪们倒讲信用,并未为难云英他们,虽然晚间将冯大夫和杨叔与三个女人分开安顿,但白日里大家都能见着面,吃的也与大家一样,能得到这般待遇,土匪们自然也是看在云英与冯大夫是大夫的分上。 而在这女子看病困难的古代,云英这个女大夫,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很受人追捧,这帮妇人们见到她就跟见到活菩萨似的,也不管有病无病,等云英帮肖爷的儿子按摩完后,大家便都来请她帮忙治病。 "大家都静静,我会帮大家诊治的,你们先排好队,我会一个个帮你们瞧。"云英看着众妇人叽叽喳喳向她说着自个儿身子的不适,顿时无语望天,但她如今身在这土匪窝里,为了保命,也不得不低头,就当是在义诊。 而那些土匪里有几个年长的,本也想请冯大夫帮忙瞧瞧,就算身体没病,开几副保养身子的方子也好,可冯大夫却不像云英这般好说话,他黑着脸,冷哼一声,背着手,眼含讥讽地瞪着他们,那意思很明白——你们都有力气下山去打劫财物,身体哪还有什么毛病! 几名年长的土匪被冯大夫这一瞧,个个老脸臊红,不敢再自讨没趣,悻悻然下山继续去等待猎物。 而云英这两日忙得团团转,每日一睁开眼,就有十几名病人等着针灸,年轻些的倒没什么病症,这些年长的妇人,因长年居住在这深山老林里,导致身体湿气重,且患有不同程度的风湿病,因此除了针灸,还得服用药汤调理。 冯大夫事先制作的各种药丸,这一路上早卖光了,制作药丸的一应工具他们并没有带来,本想着到了京城再重新购买,谁知被抓来此地。因着无法制作药丸,只能熬药,于是乎这两日山寨里,闻不到半点饭菜的香味,全弥漫着各种浓烈的药汤气味,就连在山脚下都能闻到淡淡的药味儿。 而负责下山抓药的土匪,有时一天得跑两、三趟,一次便拿着十几张药方子,想不引人注意都不成。 云英想着,不管是云清派人来营救,还是林姑娘派人来救,若是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只要上药铺子走走,也能顺藤摸瓜找出线索,再顺着这药味儿,定能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 第40章 这些土匪只当云英他们是外乡人,此行要前去京城开医馆,并不知他们在京城有亲人,自然没想到会有人前来搭救,因此平日只派了三名土匪看管,其他人继续下山打劫,所以白日里,山上除了妇人和小孩子及三名土匪,外加两名守门的土匪,就再无其他人了。 不过就算如此,云英他们也不敢逃走,山寨通往山脚的道路只有一条险峻的陡坡,门口有两名土匪把守,而山寨后面是连绵深山,他们不识得路,在这寒冷的天冒然行动,就算真能逃出匪窝,也会饿死或冻死。 算算时间,若是云清带人来救他们,应该也就是这两日,不过有件事却令云英觉得奇怪,这两日土匪们从山下归来,除了打劫了过往行人的财物外,仍没见着运山货的商队,那些土匪们回来时都忍不住抱怨是不是城里送消息的人故意欺骗他们,每天都说那队送货的出城了,可他们白白等了一天后,才又送消息说他们的车子半路出了事故,只得返回城里,而且连着两日都是如此。 这些土匪们虽然不甘心白白守了两日,但是财迷心窍,除了抱怨,竟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而他们今日一早又收到消息,商队昨晚重新给所有车子换了新轮子,准备今日出城,于是一伙人又下山去了。 云英虽然察觉不对劲,但猜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林姑娘中途没在运城过夜,连夜赶往京城,也要第二日下午才能到达即便云清得知情况立即带人前来营救,也是今日才会到达。而那运山货的商队,他们的货物主要以山珍和皮草为主,并不沉重,上次会发生事故,是因为下过一场雨,路太泥泞了,可这两日天并未下雨……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一切都是林姑娘的安排,运城与阳城并不远,坐马车差不多六个时辰便能到,快马加鞭就更快了,只要两个时辰便可。 那林姑娘身边的侍卫看似普通,但杨叔曾跟他们说过,这些侍卫个个都身手不凡,所以应该是林姑娘一面令侍卫帮她传信回京,一面派人到阳城让那队商贩故意一次次出城,然后又假装出事退回城里头去,目的是将土匪们引下山去,至于为何前日与昨日没下手,许是想先暗中探查清楚周围的路线及土匪的情况,再来营救他们…… "英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两日累着了?你用过饭先休息一会儿,再去帮她们诊病吧。"李氏看着云英端着碗出神许久,以为她是累着了,关心问道。 "哦,我没事。"云英回过神来,瞧了瞧外面,见那几名土匪只是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于是悄悄向大家说道:"今日可能会有人来救咱们。" 闻言,大家都是一怔,冯大夫也跟着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算算时间,若哥哥带人前来,差不多今日会到。"若真如她所猜想,林姑娘已派人查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只等哥哥一到,他们便会上山营救。 大家一听,顿时又惊又喜,想着此时土匪大都下山去了,他们定是能被救出去的。 于是大家用过午饭后,李氏与冯大夫回了屋子,杨叔则是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假装消食,实则是随时注意动静。 他虽已四十出头,但也是曾上过战场、杀过匈奴的人,武功也不错,陈勇才会派他护送云英一行人进京。 这些土匪见他长相平凡,年岁也不小,真当他是个普通车夫,并未太在意,由着他去。 云英与王兰则继续到旁边的厅里帮妇人们施针、诊治,这山上住了不少土匪,妇人也有几十人,孩子也不少,因此整整两日时间,云英才看了一半的妇人,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病,但就算没病,她们也要求云英帮着开几副调养身子的补药。 "大娘,你身体真没病,只是你平日得忌口,少吃肉和辛辣的食物,多吃些青菜水果。"云英很是耐心地劝着面前这位长得又高又壮的中年妇人。 "真没病?那我怎么老是喉咙痛,还有些气虚?" "你这是辛辣的食物吃得多,导致虚火旺,引得脾气暴躁,我帮你开几副清热祛火的药汤,不过平日还得靠你自个儿忌口。"云英说着,埋头写药方。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出现的人顿时令她一怔。 "你怎么来了?"云英呆呆地望着刘宗轩,直觉问道。 刘宗轩确定她毫发无伤,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瞧着她那呆傻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来看看你。" 云英看着他的笑,终于回过神来,顿时窘迫不已,"谢……谢你来看我,我……挺好的。"她万万没想到他又一次前来解救自己。 "瞧你的确挺好的。"刘宗轩微哂,对她真是无法不刮目相看,甚至可以说是无比的惊奇。上回她被匈奴人抓去,她不哭不闹,竟然还有胃口吃东西;这回落入土匪窝,她同样半点惊慌也无,甚至还将这里当成了医馆。 "呃,你等等,我将这张方子写完就走。" "不着急,你慢慢写。山下的土匪这会儿自身都难保,哪还有命上山。"刘宗轩边说边走到云英身边,以防听到他这话后,那些妇人会对云英不利。 屋里屋外一众妇人因为刘宗轩等人的到来惊慌失措,这会儿听他说自个儿的男人只怕已出了事,个个都是一脸苍白,默默流着眼泪,但她们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并没有人愤起反抗。 云英瞧着她们悲痛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在这以男人为天,女子没有半点自由的古代,所谓嫁鸡随鸡,嫁了土匪,也只得认命。 "她们的男人虽是土匪,但她们只是一介妇孺,这几日,她们也没有为难我们,好吃好喝地招待,能否请你放过她们?"云英望着他,求情道。 "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他我都可以答应。"刘宗轩回望着她,低声道。 第41章 听了他这话,云英心里顿时一暖,却也因此对他更加惭愧,他待她一片真心,可她却害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份爱,一再拒绝他,她不禁有些哽咽地道:"谢谢。" 妇人们闻言,忙朝云英跪下磕头。 "各位大婶大娘,都快起来……"云英赶紧上前去扶起她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们,说起来她本是个受害者,可这会儿她却成了加害者,"我给各位开的药方,记得按时服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 几位年长的大娘闻言,边拭着泪,边感叹道:"多谢云大夫菩萨心肠,不记恨咱们,还为我们求情,其实我们心里也都明白,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请云大夫不必担心,我们不会做傻事。" 听她们这般说,云英也放心不少,其实这些土匪的确不是什么大恶之人,不像有些土匪劫财不说,还伤人性命,这些妇人们也都很朴实,若不是生活所逼,谁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走出屋子,只见院子里的几名土匪已被拿下,二十几名侍卫站在一旁,有几名云英是认得的,他们正是林姑娘的侍卫,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下山时,因着山路太陡,云英本与王兰彼此搀扶着,不想刘宗轩却走上前,一把握住云英的手,不顾众人的眼光,要扶她下山,王兰见状,羞得满脸通红,停下脚步,让他们先走。 云英虽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但被他这般搀扶,也是很难为情,想挣开他的手自己走,却听他突然开口道—— "再将我送给你的东西随便交给其他人,我可就真要生气了!" 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待看见他又将那块玉佩交到她手中,这才醒悟,急着拒绝道:"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我……" "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就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吧。" 他说这话时,云英明显察觉到他带了怒气,只好陪笑道:"好、好,我收下行吧?到时就算你反悔,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了。" 听她这么说,刘宗轩只是轻应了声,嘴角却不自觉扯出一抹笑。 一路上寒风时不时扑面吹来,但云英此时却察觉不到半点寒意,只因被他握着的右手暖融融的,也一路暖进她的心底。 "对了,我哥哥来了吗?"刘宗轩来了,云清想必也来了。 "正在山脚下等你呢,对了,玉华也在下面。"刘宗轩牵着她的小手,心里也是欢喜的,与她分别了整整五个多月,他没有一日不想念她,一直盼望着她能早日到达京城,但她却可恨得很,非得一路行医而来,结果还被劫进土匪窝,若不是这帮土匪还算有几分良知,以她这等姿色,还不知会遭受什么折磨! "林姑娘也来了?" "她一直很自责,说一定要跟着来,亲眼见到你平安才安心。" "其实这真不怪她,是我们自己选择跟着她走的,而且当时土匪们本是放了我们走的,只是发现我们是大夫后,才又将我们扣下。" 云英也很高兴能与林玉华成为朋友,她虽是官家小姐,却没有半点架子,为人随和直爽,对她出来行医的行为也没半分轻视,反而很崇拜地向她请教各种保养身子的方子,且她平时闲来无事时,也喜欢调制各种香膏。 "玉华是个重情义的女子,这次要不是亏得她机智,暗中派人跟踪你们,又派人到阳城让那队商贩配合演戏,将土匪全数引下山,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上山来。"在京城所有官家小姐中,他唯一愿意用正眼瞧的女子,可能就只有林玉华一人了。 "真没想到林姑娘一个姑娘家,竟反应如此迅速,考虑得甚是周到仔细!" "她父亲是掌管十六卫的大将军,三个哥哥也都在军中担任官职,她自小也喜欢舞刀弄枪,但被她父亲约束着,平日只好读些兵书解闷。" "你与林姑娘很熟识?"云英没想到林玉华的身分这般尊贵,与她相识时,只听她随口说自个儿父亲是个当官的,没想竟是一名大将军。听刘宗轩直呼其名,又对她知之甚详,云英心情复杂,忍不住问出口。 "嗯,她是皇上的远房表妹,平时也叫我一声表哥。" 云英一听,更加惊讶,自己来到古代后,遇到了不少"贵人"呢。 用了半刻钟,他们终于下了山,远远地云英便瞧见云清与林玉华两人并排站着,很是激动地挥着手。 "云姑娘,一切可好?"林玉华问道。 "很好,多谢你亲自前来。"云英红着脸,从刘宗轩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小跑着上前,握着她的手感激道。 "咱们是朋友,我自然不可能丢下你不管,何况你还是因为我……"林玉华一边说,一边不放心的上下打量她是否受伤。 第42章 "你都说咱们是朋友,你就别再自责了。 "云英打断她的话。 "好,见到你平安归来,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云清瞧妹妹安然无恙,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可想到刚刚妹妹与世子相握的手,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次妹妹遇险,他本该向官府报案,又担心官府并不会马上派人前去营救,他为了尽快救出妹妹,打算厚着脸皮去请世子帮忙,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家门,世子便已得知消息带了人赶来。 瞧世子对妹妹的紧张与关心并不亚于他这个亲哥哥,他实在又惭愧又矛盾,也许他该再好好想想妹妹与世子的事…… 第十三章 回到京城 "轩表哥可是个非常吝啬之人,一般不轻易送人东西的,既然他将这玉佩送了你,就断不会再要回去,你就好好收着吧。"坐在马车里,林玉华瞧着云英手中的那块玉佩,忍不住笑道。 闻言,云英顿时红了脸。"我是瞧着这玉佩实在贵重,才不肯接受。" "这玉佩的确很贵重,而且还大有来历,不过轩表哥既然送了你,自然有他的用意。"林玉华朝云英暧昧一笑。 没想到一直不肯娶亲又不近女色的轩表哥,终于也动了心,虽然可以预见他们未来会遇到不少难关,不过她相信两人若是爱得坚定,就一定能够相守,就像她爹娘,不管外人如何评价,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就够了。 云英听她这般说,就是想装糊涂也不行了,在古代青年男子送女子礼物,除了表达爱意,绝不会有普通朋友之说,所以她才一再想将玉佩还回去,但这次看他的态度,他并不打算放手。 可她呢,离京城越近,她的心就越不安,自从得知他的真实身分,她就知道两人若想在一起,难如登天,她本以为随着时间过去,她对他的心思也能慢慢淡去,可今日瞧见他突然出现,她真有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告诉他自己也同样心悦他。然而,这一路上她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言,说他从不近女色,可能他是个喜好龙阳之人,至于为何迟迟没成亲,那是因为他母亲早替他挑选好了妻子人选,如今正养在身边,只等那女子明年及笄,便要为他们举办亲事。 所以他到时就算不顾父母反对要与她成亲,她也不敢答应,她倒不是在乎自个儿的名声,而是要为云清考虑,虽然她并不是云清真正的妹妹,但她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她就有责任替原主照顾她的家人。 因着这次意外,云英便没在运城多停留,住了一晚就直接朝京城而去,至于那帮土匪,听回来的侍卫禀报,大部分已被抓住送官了,只有十几名领头的逃走了,至于山寨里的妇人们也都下了山,回到原本居住的村子。 原来他们本是山下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之所以当土匪,全是因先皇在位时,朝中官员贪污贿赂严重,每回遇上灾荒,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子,全被当官的贪去了,受灾的村民们活不下去,只好聚集起来拦路抢劫,但他们立下规定只劫财,不伤人,而朝廷也派兵围剿过几次,但次次都扑了个空,只因他们不知山下这几个村子的村民便是土匪,自然捉不到他们。 回到京城,到了以前云家的宅子安顿好,过了一阵子,林玉华找上门来。 她从小在京城长大,平日里又是个闲不住的,时常带着丫鬟四处闲逛,听说云英要找铺子,自告奋勇要替她介绍。 林玉华先领着云英到了茶楼,两人先喝茶吃点心,一边闲聊着,又聊到那些土匪的事儿。 云英不由得叹道:"唉,说起来也不怪他们,都是被生活所逼。" "是啊,还好那些妇人和孩子都没事。"林玉华也很同情他们。"皇上表哥念在他们手上并没沾染人命,只判了他们流放。" "如此甚好,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云英一笑道。 "看来医者父母心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绑了你,你不但不计较,反而还为他们担忧。" "他们当日绑我们上山,也是为了替夫人看病,情有可原。" "这倒也是。"林玉华笑着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窗外楼下街道行人如织,热闹非凡,提议道:"你为何不将医馆开在这里?虽然租金比其他地方贵了些,可只要上门的病人多,赚的钱也多啊!" "这条主街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但医馆不比其他生意,只要我的医术得到大家认可,就是开在小街小巷,病人照样会来,既然是看病的地方,我觉得环境还是安静一些的好,而且我打算开一间大一点的医馆,一楼用来替男病人看诊针灸,二楼用于接待女病人,顺便再推出一些美容养顔、减肥瘦身的针灸疗法和药膳。" "听你这么说,我瞧这主街旁的双阳街是个不错的地点,那里不仅人流少,附近又是富户和官员的宅院,很方便那些夫人小姐们上门光顾。" "那我们待会儿去瞧瞧。"双阳街的确是个较清静的地段,恰好也有几家药铺开在此处,另还有几家山货铺子以及一家茶楼。 这家茶楼生意不太好,老板想在年前将铺子卖了,因着它是栋两层的小楼,后面还连着一个院子可以住人,要价自然不便宜。 "云姑娘,你若是诚心要买,老夫再少五十两,刚好六百两银子。"茶楼老板瞧着云英很是满意这个地方,加上他也急着想转手,倒没把价格给喊高了。 云英的确很满意这铺子,要价也在她的预算内,"我确实喜欢这个地方,但我师傅还没来瞧过,张老板可否等上一日,只要明日我师傅瞧了满意,我就立即付银子可好?" 冯大夫自来到京城后,连着好几日不见人影,似是在找什么人,问他却又不肯说,但前日他突然告诉她,他打算留在京城,这让她很是高兴,毕竟她与师傅一路行医,名声早已传扬开来,若是师傅不在自个儿的医馆坐诊,换成其他大夫,对医馆的生意肯定有不小的影响,最重要的是,她这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像师傅这般医术高超的大夫坐堂。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70章节】。 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