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偏要以身相许》 分卷阅读1 《陛下偏要以身相许》作者:延琦 文案: 侯府娇女孟玲珑,一朝入宫,冷清三年,终于在一次重生后,彻底放弃了宠妃梦。 于是某天一记金蝉脱壳,孟玲珑卷了个小包袱,一路悠哉回了江南。 哦对了,还顺手救了个灰头土脸的小狼狗。 就当孟玲珑撸撸袖子,准备痛快享受自由的时候,某天门口却忽然来了仪仗车驾大队人马,还有太监亮声高喊,“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回,回宫?”孟玲珑一脸懵逼,“劳驾您哪位?” 当初被她救过的那个小狼狗身穿龙袍立在面前,一本正经的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本文又名《皇后并不想当皇后》《皇后日常跑路中》《拦住皇后,不许跑!》等等等等,总之就是讲述一个“什么?老娘好不容易跑出来还想叫我再回去!!!”的故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穿越时空重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玲珑,慕容啸┃配角:┃其它: 第1章 初夏,园中花木葱郁,朱墙之内,宫苑幽深。 “给贵人道喜了!” 一道声音打破午后的空寂,守在抱厦里的小宫女往外望去,见一身穿曳撒的太监入了院门。 来人品级不低,且怕是最受东西六宫欢迎的太监了,掌事的宫女明月出来一瞧,立刻回到殿中禀报,“主子,敬事房的赵公公来了。” 窗前正绣花的玲珑闻言愣了愣,这才搁下花撑,去了外间。 才坐好,就见赵公公笑呵呵的迈进了屋。 虽已入宫三年,但细究起来,今日竟是头一回与敬事房的人打交道,玲珑悄悄咳了咳,稍显正式的问道,“赵总管怎么来了?” 赵公公笑吟吟的屈膝行了礼,“给贵人道喜了,方才陛下在乾清宫里发了话,说今晚要移驾漪澜殿,特遣奴才前来通报一声。” 为了尽力将皇帝的意思表达清楚,他又道,“其实自打那日游园过后,陛下就一直记挂着贵人,只因贵人身子多有不便,陛下又政务繁忙,方给耽搁了,今日听闻贵人已经大好,这不,陛下当即就决定今晚移驾过来,还请贵人早做准备啊。” 宫里的太监一向会说话,这话里有几层意思,一下就表达清楚了,所幸入宫三年,玲珑也没白耗,暂且搁下心间杂味,对着来人微微笑笑,“知道了,此番多亏公公照拂,漪澜殿上下一定好好准备着迎驾。” 说着朝明月看了一眼,明月立刻会意,从精美的绣花荷包里抓了一把银饼子递过去,也客气道谢,“有劳公公帮我们主子说话,一点心意,请您喝茶。” 赵公公依然笑呵呵的,略推脱了几句,便伸手接了过来,又道,“贵人太客气了,小的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说来这都是您的福气到了。贵人守的云开,日后必定前程似锦。” 这话跟抹了蜜似的,玲珑也忍不住一笑,颌首道,“多谢公公吉言。” 赵公公忙说不敢当,眼见美人含笑,心间也是暗自感慨。 她身穿湖绿色的苏缎长裙,上罩四合如意云肩,光洁的云髻之上,斜插一支小巧的云凤纹金簪,装扮并不繁复,却愈加衬出她的美貌,尤其方才一笑,宛若三月桃蕊初绽,令人清丽拂面,沁人心脾。 ——难怪后宫佳丽云云,今上那日的“香箭”却射给了她人,实在是远道而来的江南美人,独一份的风韵,与中宫皇后以及雍容的贵妃都截然不同。 这不,一得机会展露,便叫皇帝抛下专宠多年的贵妃,对她心心念念起来。 消息递到,银饼子也拿了,又客气完毕,久留唯恐讨嫌,赵公公很识趣的告了退,离开了这颇为安静的宫苑。 没了外人,明月赶紧请示玲珑,“主子,时间不多了,咱们可都要准备什么啊?” 三年来头一次迎驾,宫人们心里都有些紧张,可叹漪澜殿里也没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能指点一下,若是出了差错,坏了主子的好事可怎么好? 毕竟苦熬了三年,这可是主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啊! 然而相较于明月的紧张,玲珑却似乎有些茫然。 怎么……皇帝果真要过来了吗? 她甫一穿越而来,便是已经在从江南入宫的路上了,原主的身份改变不了,她彼时又懵着,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了后宫中的一员。 都知后宫凶险,既然暂时无力改变已经注定的命运,她便打定主意小心行路,力争不做炮灰,哪知眼看时间渐渐过去,她迎来了从没想到的命运。 ——入宫三年,冷清三年,她宛如花瓶里的绢花,彻底成了皇家的摆设。 不仅是她,其他妃嫔也是一样的命运,三年来,皇帝除过初一十五去皇后的凤仪宫例行公事的眠上一宿,其他时候便都宿在徐贵妃的朝华宫里,那位徐贵妃堪称专宠。 在徐贵妃的影响下,皇帝发了话,叫她们这些后入宫的嫔妃们连寻常的宫宴也不必出席,大小节庆都在自己宫里乐呵,是以入宫三年来,她们见到皇帝的次数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便是在这一个巴掌里头的寥寥几次,也大多是在路上遇见,遥遥的行礼问安罢了,连皇帝眉眼如何,大部分人都说不出来…… 不见皇帝的面,似乎就不必担心被炮灰了,但,这空气一般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宫墙高深,这辈子没有再出去的机会,眼看着这余下的几十年,都要在这一方小院里冷清度过的时候,事情却忽然有了转机。 ——皇后膝下空空,一直以来并未能诞下皇子皇女,不过巧的是,徐贵妃虽然专宠多年,却也奇迹般的只为皇帝生了三个女儿,并无皇子,于是乎正值盛年的一国之君,现如今居然连个儿子都没有。 近年来徐贵妃凭借圣眷愈加专横,许多事上甚至又有越过皇后之嫌,终于引得皇后下了狠招,联合大臣以皇嗣之名逼迫皇帝,要他临幸其他宫妃。 而膝下无子的皇帝大约也有了危机感,于是狠下心来不理会徐贵妃的哭闹,决定将视线投向其他嫔妃。 皇后眼见皇帝终于肯配合,自然高兴,便于十日前亲自办了一场游园,名为赏莲,实际则是组织这些年受冷落的嫔妃们有机会面见皇帝。 毕竟距离上一回选秀已经过去了三年,皇帝基本已经忘了她们的样貌,此番能亲眼见到人,总比对着敬事房只写名字的绿头牌要直观。 皇帝十分赞赏发妻的贤惠,破天荒的亲赴御花园与众佳丽同乐,而此行果然不负皇后与他自己的所望,很快就寻到了一名心仪的美人,二话不说当即举起香箭,射了过去…… 那正是玲珑。 玲珑至今都不能忘,那箭落在身上的感觉。 竹纸做的香箭,落在身上并不 分卷阅读2 疼,然而除过给她衣裙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浓香,还叫她深深的惊讶…… 这不是史上有名的“风流箭”么,发明者乃李唐时期有名的昏君,在位两年即被宦官杀死…… 身为帝王,当今的皇帝不会不晓得这典故吧,怎么竟会效仿一昏君的做法…… 思及往常在宫中听来的闲言碎语,这位皇帝似乎并不算明君,且以这种行乐的方式被选中,令她心内一时五味杂陈,然而来不及多想,已经被众人簇拥着去拜见皇帝。 皇帝对她十分和颜悦色,原本当夜便要侍寝,只是非常不巧的是,她在侍寝前忽然来了月事,这才耽搁了几日。 漪澜殿众人都为她好一番扼腕,生怕这一耽搁,皇帝会将她忘了去找别人,不过好在她“福泽深厚”,原来皇帝一直惦记着她,而且今晚就要来了。 不知为何,玲珑对即将到来的事有一丝莫名的恐惧,今夜,大约再也逃不过了吧……毕竟她虽然月事紊乱,但也不至于昨日才走,今夜又来啊。 那,果真是要侍寝了吗…… 思及此,她终于紧张起来,眼见明月还巴巴的等着自己的指示,她勉强维持面上的镇定,咳了咳道,“收整庭院,整理着装……” 然后在皇帝来临之前备水沐浴……生平第一次,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明月正待点头,忽见守门的小宫女禀报称,“主子,凤仪宫的尚嬷嬷来了。” 玲珑停住话一愣,尚嬷嬷? 这位尚嬷嬷乃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她这会儿来,又是做什么的? 人已经到了门外,毕竟是皇后的亲信,不容怠慢,她于是忙道,“快请。” 须臾,就见尚嬷嬷迈进了殿中。 “奴婢给孟贵人请安。” 五十来岁的发老嬷嬷,发间隐约见白丝,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 玲珑颌首问道,“嬷嬷此来,可是皇后娘娘有懿旨?” 尚嬷嬷的微笑十分得体,“奴婢正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前来,方才听闻贵人的喜事,娘娘十分欣慰,但也知贵人这里是第一次接驾,怕您或有忙不过来的地方,特遣奴婢来服侍。” 玲珑心间一顿,心道这消息倒是走得快,敬事房的人前脚才走,皇后便已经得了消息了? 不过这腹诽只在心里,玲珑面上无异,也笑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等我得空一定去凤仪宫谢恩才是。” 然话音才落,却忽听门外一声通传,“贵妃娘娘驾到……” 一时间屋里头的人,包括尚嬷嬷在内俱都有些意外,徐贵妃来了? 不会吧,这位连皇后都几乎不放在眼里的主儿,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光临这小小的漪澜殿? 人已经临到了门上,一屋子人赶紧出去相迎,玲珑在前向徐贵妃屈膝行礼,“恭迎贵妃娘娘。” 徐贵妃一贯的雍容华丽,随身跟着十余名宮婢,阵仗甚是强大,然令人意外的事,她今日却一改平常的凌人气势,颇为和蔼的同她道,“妹妹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妹妹…… 玲珑心间暗顿,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贵人,何时也能与徐贵妃姐妹相称了吗? 如此反常,必有异常,玲珑心间警醒,嘴上谨慎答道,“贵妃娘娘真是要折煞嫔妾了,不知娘娘今日驾到,所为何事?” 却见徐贵妃正待开口,瞥见院中某一人,神色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问道,“这么巧,尚嬷嬷也在此?” 尚嬷嬷立在原处没动,垂首答说,“给贵妃请安,今日孟贵人大喜,皇后娘娘特遣奴婢来伺候贵人接驾。” 徐贵妃听完,只是笑道,“果真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令本宫自叹弗如啊。” 明显话里有话,但尚嬷嬷一直垂首,不曾多说什么。 徐贵妃便把目光重新投到玲珑身上,笑道,“妹妹入宫三年,而今终于熬出了头,本宫由衷替你开心,今日特来向你道贺,也顺带送上几份薄礼聊表心意。” 话音一落,她身后宫婢们便一字排开,已经将礼物呈了上来。 一对儿透净的天山玉镯儿,一套上好的胭脂妆粉,还有一套雪缎的里衣,泛着润泽的柔光。 前两样倒也算正常,只是这里衣…… 玲珑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同徐贵妃亲近到可以送里衣的地步了。 但她只是道,“承蒙娘娘用心,嫔妾十分惶恐……” 徐贵妃极为和蔼的拍了拍她的手,“妹妹何须惶恐?打你进宫我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天,今夜一过,你我便是一样的了。” 话似乎并未说完,但看了看如入门神一般杵在那儿的尚嬷嬷,却终是没再多说,只是道,“罢了,时候不早,妹妹赶紧准备着迎驾吧,本宫先回了,改日得了空,妹妹一定去我那儿坐坐才好。” 玲珑赶紧应下。 徐贵妃转身出了院门。 ~~ 徐贵妃与皇后向来不对付,对尚嬷嬷肯定也颇多忌讳,这般匆匆忙忙的走了,玲珑觉得在情理之中,交代宮婢将礼物收好,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收整宫苑什么的都有宫人们,又有尚嬷嬷在旁指点,也不用她太操心,她需要做的,是赶在皇帝驾临前,沐浴净身便好。 宫妃侍寝本有一套严格流程,因今夜皇帝要来此,不是她前去,便省了许多步骤,但这沐浴净身是一定要的,且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以免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扫了皇帝的兴致。 没料到皇后想的实在周到,居然命尚嬷嬷专门带了伺候沐浴的宫女,明月等平素近身伺候她的都插不上手,只能捧着衣物在浴间等着,眼看那几位外来的宫女给玲珑沐浴。 这澡洗得可是真仔细啊!坐在浴桶中的玲珑心叹,连脚趾头缝和耳朵眼儿都不放过,不过所幸那些宫女们手法娴熟,并没弄疼她。 只是玲珑眼见她们如此认真,自己却再一次紧张起来。 真的要侍寝了吗? 把身体交给一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并且还要以此为荣,为以后的终身奋斗目标? 虽然这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当今天子,可是对她而言,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啊……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澡已经洗完了,她被指挥着立了起来,包在宽大的巾布里。 侍浴的宫女们散去,由自己贴身的宮婢们来伺候她接下来的更衣,一个近身的宮婢替她擦着头发,一边问道,“主子,要不要试试徐贵妃今日送来的里衣?奴婢瞧着那料子很好。” 玲珑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是穿自己的舒服,那件好好收着吧。” 这宫里套路深,她可不是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 宮婢应是,替她穿上了她自己的衣裳。 梳妆完毕,便等着皇帝驾临了。 似乎还没到 分卷阅读3 时辰,玲珑独坐在殿中等待,不知为何,竟渐渐觉得有些疲累,又觉得等得有些漫长,她忍不住合上眼,睡了一下…… 待到外头终于有了动静,太监亮声高喊,“陛下驾到……”的时候,明月慌忙去叫主子出来迎驾,却见主子伏在榻上,睡得很沉。 这样的当口,主子怎么能睡着呢?明月心急,赶紧伸手去推,哪知不过轻轻一碰,她却整个滚了下来。 明月一脸惊骇,这才发现,自己的主子早已经没了呼吸。 她死了! 第2章 噩梦惊醒,冷汗淋漓。 玲珑惊骇的睁眼,一度甚至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犹在噩梦中。 然胸腔里头,狂烈到有些疼痛的心跳在提醒她,她是有知觉的,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心间稍稍安定下来,她迟钝的环顾四周,终于察觉自己依然躺在那张熟悉的拔步床上,帐中的光线虽有些暗,但觉非死后被钉进棺材里的那种绝望的漆黑。 她还活着,她再一遍告诉自己,却也仍有些不明,方才那心惊胆战的一幕,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是一场噩梦? 那时的她,好不容易迎来被皇帝临幸的机会,却在皇帝到达漪澜殿之前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的那么快,无声无息,甚至连贴身的明月也不曾察觉。 还有临死前那极度痛苦,却丝毫使不出力的感觉实在叫人后怕,令她觉得自己仍是闷的,她用力扯开床帐,叫外头的光线与空气扑了进来,试图缓解心头重重叠叠的窒息感。 动静引来了他人,一盏烛光由远及近,烛光之下,映出明月充满关切的脸。 “主子醒了?” 她迟钝的没有答话,明月却看见她满头大汗,愣了愣,赶紧替她擦拭,又问,“主子做噩梦了?” 她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讷讷的嗯了一声。 明月还是不放心,再度查看,这才发现,她贴身的寝衣也已被汗浸透,吓了一跳,忙道,“现在虽已入了春,但早晚仍是寒冷,主子这样可不行,得赶紧换身衣裳,”说着赶紧向外唤人,“春雪,腊梅……” 这话入了耳,玲珑却一怔,“入春?不是已经入夏了吗?莲池里的莲花都开了……” 明月一愣,忙摇头道,“主子可是睡迷糊了?昨日才过的春分啊……” “昨日才过的春分?” 玲珑讶然,如此说来,还未到夏天,那么先前的果真是一场噩梦了吧…… 正想着,身边的明月见喊的人迟迟没来,便又重复了一遍,“春雪,腊梅……” 本欲催她们来帮着主子更衣,却见玲珑阻拦,“不,不要叫她们……” 现在除过明月,玲珑谁也信不过,也不想任何人接触她的身体。 睡眼惺忪的两个丫头已经入了门口,明月只好又挥手令退下,自己从橱子里翻出干爽寝衣,轻手轻脚替她换上。 身上变得熨帖,心跳也渐渐恢复正常,玲珑吐了口气,听见明月在旁道,“主子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不如等天亮请御医来看看?” 玲珑摇头说不用,又看了看明月,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明月一愣,疑心自己听错了,踟蹰道,“主子说什么?” 玲珑叹道,“这世上,也就唯有你对我真心了。” 明月惊讶之余赶紧摆手,“主子何须跟奴婢道谢?奴婢做这些不都应该的吗……” 玲珑却摇了摇头,她在方才那场“梦”中看得清楚,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后,漪澜殿中的宫人真心难过的少,反而大多都在感慨跟了她这样的主子倒霉……唯有从江南一路跟她来的明月,哭的最为伤心,甚至还跑到皇后面前连连磕头,请求追察她的死因…… 想到这里,玲珑又是一顿,对了,究竟是谁害死她的? 只可惜没有看到结果,她便已经醒来,不过仔细想想,她刚被皇帝看上就遇了害,凶手还会是谁呢? 徐贵妃善妒,这些年死于她手中的女子可并不少,但皇后的嫌疑也不小,若是想杀了她栽赃给徐贵妃,也不无可能。 毕竟那日从头到尾,唯有皇后派来的人近了她的身,没准那毒药掺在了她那晚的饮食里?又或是混进了她沐浴的温汤中…… 见她没头没脑的道了谢又出神,明月更加担心起来,又劝道,“主子,还是请御医来看看吧。” 她却再度摇头,“不必了,我身上没事……” 事儿在心里,便是太医院的院判来了也并不能治好,因为根本没人能告知她到底是谁杀了她。 而且,谁又知道这些太医是谁的人,又会不会居心叵测呢? 不过这念头才出,她又自嘲的一笑,她现在只是个默默无名的贵人,并没梦中那般际遇,现如今该没人要害她的吧…… 脑仁有些发疼,她蹙眉闭了闭眼,无意中瞧见明月目中满是担忧,她硬挤出一缕笑来,宽慰道,“我无事,不用担心,离天亮还有一阵,我再躺一会儿,你也回去歇一歇吧。” 明月只好点了点头,服侍主子躺下,自己又歇了一下,待到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大亮起来,方再去伺候玲珑梳洗,开始新的一天。 ~~ 日头渐渐高升,玲珑隔窗坐着,面对着院中发呆。 院子里一株迎春正开得欢畅,透过窗,映了她满目的嫩黄。 可她的心思却不在景物上,平日里最常摆弄的花撑也放在一边,她一手托腮,又陷入了对那场噩梦的回忆。 只是再一遍回想,也不过是再一遍的遍体生寒。 说来也是可笑,她曾以为自己足够谨慎,还打算在宫中小心驶得万年船,却没想到还没开始便先当了炮灰…… 无论是皇后与徐贵妃,均在宫中权大势大,各种手法无声无息,没有做不到,只有她想不到。她非常不自信的想,就算有朝一日她飞上枝头,也依然很难躲过宫中的阴暗手段。 所以思来想去,今后不过两种可能,一,如过去的三年一样,冷冷清清的在这宫中度日,犹如一潭死水,到死依然是这般模样; 又或是如梦里那般,有朝一日被皇帝看中,却分分钟沦为炮灰…… 要么死水,要么炮灰,她该选哪一样? 可是好好的一辈子,难道就要这样度过?谁会甘心! 几声清脆鸟鸣忽然传进了耳朵,她不由自主的抬眼望去,却见不知从何处两只黄鹂,落在迎春的枝头嬉闹。 明月端了汤盅进房,见主子正望着窗外出神,心间暗叹一声,来到她近前道,“主子,奴婢给您炖的银耳羹,您喝一碗吧。” 没容玲珑答话,又听几声鸟鸣响起,原来是那两只黄鹂拍着翅膀飞出了这一方小小的天,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分卷阅读4 。 像是忽然得了什么启发,玲珑心间一顿,下了决定,她不要当死水,也绝不做炮灰! 出宫,想办法出宫,去过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生活。 她虽是担着宫妃的名号,但对那位仅有几面之缘的皇帝夫君并没有任何感情,而且回想游园被选中时的那支风流箭,甚至还有种被羞辱的膈应之感…… 罢了,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虽叫玲珑,但自知并没有什么七窍玲珑心,在宫中无背景无人手,娘家又远在江南帮衬不上,这副身家,怎么都不会成为宫斗的赢家,且空有一副美貌,最易成为众矢之的。 不逃离,就真的等死吧! 明月并不知她心间那一番的惊涛骇浪,只是见她转头看向自己,目中忽然有了神,道,“离入夏还有多久?” “入夏?”明月愣了愣,“还有两个多月呢,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入了夏,御花园里莲花开,而莲花开时,皇后便会组织宫妃游园赏莲了…… 两个月,还好,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想办法。 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挣脱这种命运。 她知道决不能若是贸然逃离,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没有好果子吃,还会大大连累江南的家人。她虽是半途穿越来的,但并非那等自私自利之人,况且赔本的买卖又有什么好做呢? 汤羹里有去年秋日才制的蜜渍桂花,清甜之余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玲珑接过明月递上来的瓷碗,边吃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毕竟事关重大,眼看着一碗甜羹吃完,她的万全之策还是没能想出来,正当这时,却见春雪进来禀报,“主子,皇后娘娘中午要设素宴,邀您去春禧殿呢。” “邀我?”玲珑一惊。 这个当口听见钟皇后找她,可真是叫人忍不住一甚是诧异,春雪自己想了想,察觉到了口误,赶紧改口说,“是奴婢没说清楚,皇后娘娘给各宫都下了懿旨,叫各位主子都过去呢。” 原来不是只邀她自己,而是众人都有份,玲珑松了口气,这才合常理嘛。 皇后信佛,这两年愈发虔诚,不仅自己吃素,还时不时的办场素宴,拉着宫中众人一起吃,玲珑仔细回想了一下,梦里就有过这么一次。 然正是因刚刚作罢的那场噩梦,她现在对皇后与徐贵妃充满戒备,原打算能躲就躲,但转而一想,这会儿眼看就要中午了,临时找借口不去似乎有些晚,便只好答应了下来。 反正在梦中,这一次的素宴也并未出什么幺蛾子,去就去吧,谨记少说话,千万别引起旁人注意便好。 玲珑应道,“知道了,我换了衣裳便去。” 明月为她选衣裳,在衣橱里略微翻检,取出一件酡颜底的妆花褙子,道,“主子,这件您还没怎么穿过,今次既是去御花园,穿一下可好?” 尚衣监每年都为宫妃们裁制好些套新衣,这件褙子便是入了春的新衣,酡颜的底色并不算艳,娇娇柔柔的也正合她的年纪,但玲珑却摇了摇头,道,“不是素宴么,穿的素净些就成,换一件吧。” 明月道了声好,再去为她寻素净衣裳,心里遗憾的想,这衣裳这么衬主子,她怎么就不穿呢?今日可是去御花园啊,虽然皇上未必会出席,可是路上偶遇一下也好啊! 只叹自入宫以来一直受冷,主子怕是已有些消极了。 虽替她心疼,但明月也自认无计可施,只好顺着她的意思,很快又找出一套浅碧色绣花小袄配素白马面裙,在今年的春衣里头,这已算是最为清淡的衣裳了,毕竟穿旧衣也不好,叫别人笑话的。 玲珑这次没反对,换好衣裳便去了春禧殿,她这处较为僻静,得提前出发些,才能不迟到。 第3章 入了春,御花园里换了新景,树木的枝条纷纷被嫩绿包裹,桃树杏树已经初见花蕊。 园子里已有几位妃嫔先至,见到玲珑来,纷纷与她打招呼。 其实说来该算是竞争对手的,然这几年来一同受冷落,竟意外的令她们生出同病相怜之心,这几年来相处的还算和谐。 此时几人在园中遇见,先评论一番彼此的打扮,再一边闲聊,一边共往春禧殿走着。 很快来到湖边,眼看春禧殿就在前头不远了,这个当口,却遥遥的见到隔湖的对面出现了几人,昂首阔步,蟒袍金冠,一瞧便知尊贵不凡。 除过玲珑,其他几位嫔妃其实是故意早来的,嘴上虽是说在宫里无聊,不若提前出来走走,真正的主意却都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是盼着在园子里多走些路,没准儿能与皇帝来个偶遇罢了。 方才走了一路都没发现目标,此时眼见终于出现男子身影,心间都免不了兴奋了一下。 但再看清楚了些,却都有些失望,他们的蟒袍虽然尊贵,却并非皇帝的龙袍,所以里头却根本没有皇帝。 只是后宫鲜少有外男出入,既然并非皇帝,那这些又是谁呢? 有人好奇问道,“那些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来了御花园?这是要去哪儿呢?” 有消息灵通的为众人解惑,“听闻前些日子几位藩王回京祭拜先帝,看打扮,这几位该是藩王吧,现在大约是去跟太后请安的,那处不是慈宁宫的方向吗?” 原来如此,众人点点头,便都明白了。 只是既然知晓那些是藩王,身份有别,她们便不该再胡乱张望了,尽管如此,却还是有几个不安分的悄悄抛去目光…… 现如今的几位藩王皆是皇帝的亲叔叔,都是正经皇子出身,自然气度不凡,却也都年长于当今皇帝。然其中有一人,身姿较他人更加笔挺,一看就知很年轻,行走间,透出一种难以描摹的俊朗之感。 仪表不凡的年轻郎君,总是容易引起女子们的兴趣,又有好奇者问道,“听闻藩王们大都已是中年,那位怎的那么年轻?” 这个问题有些难,藩王们平时都在外地就藩,一般不会回京,而妃子们深居宫中,双方并没有交集,尤其托徐贵妃的福,她们连皇帝都见不着,又上哪儿得知那些藩王的近况呢。 因此并无人能解。 然却愈加引得人好奇起来。连一直默默无语的玲珑也忍不住往湖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果真见到一名头戴金冠的少年郎,腰身挺直,昂首而行,掺在那几位微微发福的藩王中间,尤为显眼。 这要搁在从前,没心没肺的她必定也会眼前一亮,没准还会同众人品论几句,然而现在满心都在谋划着该如何逃离这宫廷,对其他的事都不感兴趣,因此只打量一眼,便垂下了眼眸。 经过这番议论,她们驻足的时间不短了,眼见对面已有人朝此投来目光,有随行的宮婢大胆的咳 分卷阅读5 了一声,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请主子们快过去吧。” 闻言,宫妃们终于想起今日的目的乃是皇后的素宴,便纷纷正色敛心,莲步轻移,往春禧殿去了。 而此时,湖对岸—— 打眼瞧见那边一片的莺莺燕燕,秦王率先笑道,“听闻皇上这几年来仍一直专宠徐贵妃,对后来入宫的佳丽们一概不闻不问,呵,没想到我们慕容家也有这样的人物,可真是世间少有的痴情种子。” 本就是皇帝的亲叔叔,这般语气,似乎只是寻常人家长辈在打趣晚辈一般,然而此晚辈却是九五之尊,非一般家庭中的子侄,且此番话中讥讽之意有些太过明显。 两鬓微霜的桂王咳了咳,出声训斥道,“此乃天家私事,旁人休得置喙。” “置喙?” 秦王冷笑着看过去,“皇上至今无子,以二哥看来,可也还是私事?” 却见桂王微顿,捻捻胡须,倒没反驳,只沉吟道,“天子无后,于国而言,的确并非小事……”眉间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没儿子,与朝堂来说的确算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但对他们这些藩王来说,却不失为一个机会…… 但无论如何,在宫中议论在位天子总是不好的,若真论起罪来,他们这些亲叔叔们也不能免责,秦王素来是个混不吝,旁人可并不跟他一样。 叔叔辈里最为年轻的辽王道,“二位兄长谨言,不如快些走吧,慈宁宫已经准备好了。” 此行不是故意生事的,那两人便果真停下话头,往慈宁宫去了。 依照辈分,越王世子慕容啸行在最后,方才几位叔伯发言,他并没有出声,因为隔着辈儿,倒也没人注意到他,并且他似乎一直就是这么个冷淡的性子吧。 几人继续前行,藩王们调侃完毕,便也不再朝湖对面看了,倒是慕容啸却再度投去目光,然而对面的人们已经行至花木深处,看不见了影子。 他眉间微不可查的一皱,而后将视线收回,跟上那三人的脚步,继续前去了。 ~~ 春禧殿。 皇帝一如既往的没有现身,这场斋宴也就一如既往的没有意思,众人虽不敢明言,但眉梢眼角的失望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皇后钟氏看在眼中,垂眼啜了口清茶,方慢条斯理的开口道,“今日的菜式,可还合大家口味?”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赞一二。 皇后淡笑道,“如此便是最好,这食素有许多好处,一来,戒除荤食,有利自身康健,二来,此为积德行善之举,能消不少业障。” 玲珑埋在人群中,一同跟着点头,心间却在暗想,消业障?皇后可是平日犯了不少业障,才动不动就吃素的? 不过皇后的贤妻形象向来塑造的成功,后宫与朝野,无不对她开口称赞。玲珑现如今并不能肯定是皇后下的毒手,所以怀疑仅存在心间而已。 就见皇后叹了口气,又道,“咱们后宫中人,虽是不必料理朝堂政事,但也该体恤民间疾苦,心怀天下才是。近来听闻边境不稳,不少百姓深受其苦,本宫心间甚是沉重,连日来在佛前连连祈祷,希望上天开平定战事,还百姓安居乐业。” 皇后凝着眉,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话一出口,有心思活泛的立刻接应道,“嫔妾愿同皇后娘娘一道祈福,请求神明庇佑我大周百姓。” 这话一出,立刻又有人附和道,“嫔妾也愿意……” 一时间春禧殿中纷纷响起附和,玲珑原想当个默默无闻的哑巴,但此情景,也只好随大流出声,表示愿为皇后分忧。 皇后点了点头,带着欣慰的目光环顾殿中,“你们有这份心意便好,不过不必非得同我一道,各自在宫中得空念念佛经什么的,也是极好的。譬如本宫,便时常在凤仪宫小佛堂里拜神,一来祈求咱们大周国泰民安,再来祈求陛下子孙隆盛。” 后一句话显然别有用意,一出口便见众人都黯淡了下来。 咳咳,皇上连见都不见她们,子孙隆盛这件事,大抵与她们是没关系了。 不过想来皇后素来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如此说话只是抛出个引子吧,后头大约还有话呢,玲珑心道。 果然,便又听皇后续道,“你们都是极好的,只是现下圣上被人蒙蔽,不肯投眼过来,本宫心知你们的委屈,每每见到陛下,总会替你们美言几句。你们放心,本宫在尽力周全,须知邪不压正,你们自己也万不要失去信心才是。” 今日除过徐贵妃,人可算是来齐了,皇后话中毫不遮掩对徐贵妃的鄙夷,众人都听得出来,然而听得出来是一回事,却也并不能高兴多少,因为这样的话,她们已经不是头一次听到了,除过安慰,没有半点实际意义。 今次玲珑却是十分相信皇后,因为她亲身经历过,明白再过一阵,皇后就会成功的叫皇帝转移视线,从而有了自己被炮灰的那一幕。 只可惜啊,上回她还糊涂着,不明白其中利害,不然游园那一日不去不就好了? 世上通常没有后悔药,不过所幸她有机会重来,现在她已下定了决心要走,所以这些都成了身外之物,于她不痛不痒…… 她正兀自出着神,却冷不防听见上首一声呼唤,“那位可是漪澜殿的孟贵人?” 她一怔,赶忙循声望去,却见皇后正冲她投来非常友好的目光…… 第4章 为了不引人注意,玲珑方才特意坐到了离主位较远的地方,今日参宴的有二十余人,论说她就如同埋在了人堆里,皇后应该看不见她的,哪知现在竟被点了名。 她怔楞一下,赶忙起身行礼,应道,“回娘娘,正是嫔妾。” 皇后将她打量一番,目中有些许意味不明的神色,不过仅是一闪而过,转眼重新十分和蔼的笑道,“今日穿的怎么如此素净?你正值好年纪,该穿些娇艳的颜色,才衬得起这幅好样貌的。” 玲珑原是想低调些,所以刻意穿的素净,却没想到别人都是花枝招展,竟叫她显得特殊了,经皇后这一问,她顷刻明白过来,赶忙解释道,“嫔妾先前只是觉得这衣料舒服,并未多想,多谢娘娘提醒,嫔妾记下了。” 她的确生的出挑,尤其这肤色白净,五官轮廓又极好,宫里少有人能及,从前皇后将精力都放在如何与那徐氏狐媚子争斗上,竟忽略了宫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在心间略作思量,皇后颌首道,“快坐吧,这素食不顶饿,多吃些才好。” 玲珑又谢了一遍恩,方重新坐了回去。 然而心里忽然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皇后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嫔妃们其实很可怜,整日千篇一律,生活苦无盼头,一场午宴打发了近 分卷阅读6 一个半时辰,结束后便又重新回到各自宫中。 玲珑也从宴间起了身,由明月陪着在御花园间行走,没走几步,忽然见到一宫女来到跟前行礼,“孟贵人请移步如意亭,皇后娘娘正在那儿等您呢。” 玲珑心间一顿,皇后又在等她? ……看来刚才的事果然不简单,这不后续都来了。 可是没有办法拒绝,到了这份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点头笑道,“我这就去。”面上没有异色。 如意亭就在前头,没几步也就到了,入内后发现皇后果然正在里头,她遂再度上前行礼, “见过娘娘。” 皇后叫人给她赐座,颇为和蔼的问道,“方才人多不好说话,所以才特意叫你来此,你这阵子没什么事吧?” 便是有事也得说没有啊,玲珑淡笑,垂首答道,“回娘娘,嫔妾并无什么事。” 皇后点了点头,又道,“你娘家远在江南,不比那些娘家在近处的,一个人进宫久了,漪澜殿又清静些,想来思乡也是难免的,本宫从前忙,竟忽略了此,你往后若是得空,可多去凤仪宫坐坐,给本宫讲讲你们江南风光,本宫素来听闻江南美名,却无奈困于宫廷,还从未去过,心里其实向往得紧。” 任谁都能听的出来,皇后这是非常明显的示好,玲珑却愈发头皮发麻。 好端端的叫她去凤仪宫做什么,为了与皇帝来个偶遇吗? 这如何得了! 她忙道,“嫔妾愚笨,去了只怕烦扰到娘娘。” 倒不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皇后笑道,“你过谦了,本宫素来听闻你心灵手巧,绣功非常不错,对了,本宫这几日正琢磨着要给陛下绣条腰带,依你看,这宝蓝底的料子,绣什么花样好?” 帝王服饰,无论颜色制式,自有礼制规范,并不是想绣什么就能绣什么的,皇后不可能不知这一点,无非是在试探她罢了。 玲珑于是面露愧色,道,“请娘娘恕罪,嫔妾平日里不过绣些妇人家的小玩意儿,还从来不曾绣过腰带,听闻陛下常服都有制式,嫔妾也从来不曾见过,所以……” 为难之意都写在了她的脸上,皇后面上不显,转而笑笑道,“也是我疏忽了,你怕是连话也未能同陛下说过一句,又岂能知道他喜欢什么花样呢。” “不过没关系。”皇后笑的意味深长,“你得空了常去凤仪宫坐坐,总能与陛下见上面的。” 这话就再明显不过了,玲珑心里咯噔一声,皇后摆明是打算给自己开“后门”,把她往皇帝眼前送啊! 但是那梦里却分明没有这一茬,一直到游园那日被皇帝选中,她也并未提前得到皇后的看重,现在倒好,就因为她今日穿了件素些的衣裳,就引起了皇后的注意,要把她提前推至风口浪尖上呢? 心里头立时炸了毛,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表现出推拒,因为以她的处境与身份,这都非常不合常理,且一旦叫皇后起了疑心,会更麻烦。 她于是带了丝惊喜的应下,诚惶诚恐的向皇后谢了恩。 皇后对她的上道很满意,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率先回了宫,余下玲珑慢慢走出如意亭,心间却变得满满的不如意。 不成!她绝对不能往皇帝跟前凑,否则厄运很有可能会提前到来。 但看皇后的意思也绝非是随意说说,那她,又该如何拒绝…… ~~ 春夜仍有些寒凉,所以床上依然铺着松软的棉被。 入了夜无事可做,玲珑在灯底下看了会书,很快打起了哈欠,明月已经替她铺好了床,服侍她洗漱过后,便将她送进帐中,自己去外间守夜。 周围一片寂静,灯火也熄了,玲珑放下心来,毫不留情的蹬开了被子。 想了想觉得还不够,索性又把寝衣解了开来,只留下贴里亵衣,就这么光溜溜的躺在帐子里。 夜渐深渐凉,幼滑肌肤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很快就被冻得手脚冰凉,甚至要牙齿打颤了。 但玲珑始终没舍得钻进被子里,她打定了主意,在心间告诫自己,如若这点苦都受不了,还怎么出宫? 困意渐渐来了,她就这么闭上眼睛,终于瑟缩在被子上睡了过去,大约因为身体冷,梦里也是一片冰天雪地。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此坚持了一夜,第二日,她终于成功的染了风寒。 眼看她双颊泛着不健康的红色,喷嚏一连三个,明月委实愁坏了,连声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忘了夜里起来给主子盖被,害得主子染了风寒。” 玲珑心虚,用浓浓的鼻音安慰她,“不怪你,也是我不好,这个大的人居然还踢被子。” 春雪替她煮了姜茶送进来,明月却不放心,道,“主子病成这样,单是姜茶不管用的,还是该请御医来看看吧。” 她今次没有拒绝,虚弱的点头说好,“那就叫人去请吧……” 明月忙应好,当即便遣了春雪去御药房请御医。 不一会儿御医便到了。 她是实打实的风寒,病情也并不复杂,御医很快就确诊开了药,明月又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宫女跟着去取药,等药取回,便命人仔细熬好,亲自送到了玲珑手中。 黑乎乎的药汁冒着热气,苦味一下将屋子里充满,明月关切道,“主子先把药喝了吧,趁热疗效才好。” 她蹙眉嗯了一声,说,“去给我去几个蜜饯儿吧,我喝完了含在嘴里,你晓得的,我耐不得苦味。” 明月不疑有她,立刻去替她取蜜饯儿。屋子里没人,玲珑则赶紧趁着这当口,将药汁倒进了手边花盆里,无人察觉。 哎,生一次病不容易,哪能轻易就好呢! ~~ 乾清宫。 此番在外就藩的藩王应诏回京,乃是为了参加先帝的祭礼,如今祭礼一过,也就没什么要事了,依照祖制,藩王需尽快出京,回到各自得封地去。 昨日几人拜别了太后,今日齐聚乾清宫,则是来拜别皇帝的。 皇帝给几人赐了座,开口之前,先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几人。 也不知是不是遗传的,皇帝现今无子,而当年先帝的子嗣也并不太隆盛,除过他,便只有一位六皇子活到了成年,不过这位六弟是个病秧子,平日里与汤药分不开,根本无法肩负重任。 是以现如今他需倚仗的,仍是这几位叔叔。 而这几人在外就藩多年,已经势力不小,在替他稳固边疆的同时,却也造成了不小隐患。 然皇帝虽明白这点,却也有些无能为力,朝廷薄弱,已非一日之寒,早在先帝在位时便形成了困局,他上位几年,仍无力扭转,国库空亏,兵力不足,想要削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眼下只能从长计议。 皇帝面上和蔼 分卷阅读7 ,发话道,“此番辛苦几位千里奔波,今后还盼你们继续为我大周稳固边疆,保家卫国才是。” 而下立的几人同样口不对心,不管心间如何不屑,纷纷拱手遵是,表面看来,君臣十分和谐的样子。 皇帝颌首,特意转向几人之中的少年郎道,“此番三皇叔因病未能入京,朕心甚是遗憾,还望你回去后代朕表达问候,愿他早日康复。如若在医药上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朕会派人送去明州。” 明州既越王封地,今次越王病重,实在来不了京,所以才派了自己的世子慕容啸前来。今早隔湖相望,嫔妃们不识的少年郎,正是慕容啸。 此刻,慕容啸同样隐下目中寒气,略弯腰垂首,恭谦回话道,“臣代父王谢主隆恩,不过还请陛下放心,王府会自行解决父王医药,尽力不给朝廷添麻烦。” 表面看来,他还年轻,不过一位十八岁的少年郎,然皇帝却是知道的,他行至颇为沉稳,很有其父越王之风…… 实话说来,这又是一头猛虎,现在虽年轻,却已经隐约透出令人棘手之势。 皇帝现在最关心的,其实是越王究竟“病情”如何,只可惜屡次试探,并没有结果,此次慕容啸来,他几次三番,竟一直未能问出什么有用的话。 慕容啸说不给朝廷添麻烦,这一句话堵住了皇帝的意图,叫他只得道,“希望越王能尽早康复,朕稳固东海海疆,不可失去他这条臂膀。” 慕容啸滴水不漏的跟他表忠心,“越王府上下,随时愿为陛下效力。” 皇帝只好点点头,又同旁人关照几句,便挥手令他们出京返回封地了。 出了宫门,几人回到京中府邸,纷纷收整行囊。 越王府位于江浙一带的明州,行水路要比6路方便快捷,因家中父王卧病在床,越王世子慕容啸归家心切,当日午后便乘船南下。 然不过第二日日暮时分,趁着船只靠岸修整的空当,少年郎君卸下金冠蟒袍,换上便装,又悄悄带领几人,骑马返回京城方向。 第5章 一行人于暗夜策马,奔驰一路,天明时分,已经能望见京城的城门了。 城门外已经等了许多要进城的人,人多易乱,因此等会儿城门开启的时候,是最易蒙混过关的。 城内已经事先做了准备,不愁入城之后的活动,然麻烦的却是入城这一关,毕竟他这副模样生的实在不俗,若以寻常打扮,肯定是进不去的。 一切均是事先查探好的,树林中,慕容啸再度更换衣装,扮作普通农家子弟的模样。他体格强健,并不似一般贵公子那般文弱,再往头脸上扑一层灰,低眉垂目,故意掩去目中杀气,加之一身粗布衣裳,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异样。 同行几人皆已改了装束,慕容啸亲自查看过,见并无异常,便要去到城门口,只等着城门一开,趁乱入城。 这个当口,较他年长些的近卫宋贺再一次劝他,“世子,您不如留下,您放心,属下等拼死也一定将徐贼的狗头提来见您。” 宋贺口中的“徐贼”,乃是安定候徐士贤。 而正是这个徐士贤,于去年秋日派杀手将南巡的越王刺成重伤,以至于到现在仍卧床不起。 此人除过安定候的侯位,还另有两个身份——徐贵妃的亲哥,以及内阁辅政大臣。 其子徐昌茂现任京卫司指挥同知,手中掌握着京郊大营几万大军。 综上所述,此人几乎在京城只手遮天,并不是随手便能碾死的蚂蚁,而慕容啸毕竟是藩王世子,未经朝廷准许私自滞留京中,一旦被发现,将是极重的罪。 作为忠心的手下,宋贺虽理解他报仇心切,但他的安全更为重要。 然而令他无奈的是,世子爷却并不在乎。 慕容啸来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此时正是最好时机,就算徐家再位高权重,他也绝不会放过。 他冷笑一下,语气坚决,“不过是杀贼而已,何谈拼死?放心,本世子今次定要亲去。” 呵,杀个姓徐的,还不至于令他要到拼命的地步。 近卫便明白了,不再多言,随他一同去往城门前。 ~~ 凤仪宫。 春日散漫,暖洋洋的南窗底下,纯白的长毛猫慵懒的翻了个身,华丽的丝绒地垫上,博山炉慢悠悠的散出细细的烟柱。 皇后手握一本佛经,心不在焉的翻着,耳边冷不防的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眼看去,见是方才遣去漪澜殿的宫女香云。 香云朝她福了个礼,“娘娘,奴婢已经去看过了,孟贵人确实仍在病中,太医院半月前就已经记过医档的。” 皇后目露诧异,搁下佛经问道,“到底是什么病,半月了还不见好?” 香云道,“奴婢问过太医院,据说起先只是风寒,只是不知为何,孟贵人服了药后并不见效,一直绵延至今。” 皇后闻言心间沉吟,一场风寒半月还不见好?看那丫头的身子板也不像那么弱的啊,莫不是被那徐狐媚子暗下了黑手…… 不过并不太可能吧,自己只是打了个主意,都还未实施,那徐狐媚子又怎么会未卜先知,知道她看上了孟玲珑呢? 在心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皇后便没再多想,只是说,“这事情倒是赶巧了,不过既病着就好好养着吧,本宫另想办法就是了。” 香云道了声是,却见皇后想到了别的事,竟忽的一笑,“今早听闻,徐贵妃的侄子惹了场官司,去青楼喝花酒,却把人打死了,被都御史一本参到了金銮殿上……啧啧,可真给她们徐家长脸啊!” 朝廷命官逛青楼已是大忌,居然还闹出了人命,看来今次徐贵妃娘家的麻烦可不简单,怪道皇后会有如此好心情呢! 身为忠仆,香云在旁提醒道,“那徐贵妃一向最会护短,料定今次一定会向皇上求情,娘娘可一定要看好,别白白失去这个机会啊!” 皇后高扬下巴,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本宫今次新账旧账一起算,要叫她永不翻身!” ~~ 漪澜殿不能与富丽堂皇的中宫相比,通常一过正午,屋子里头就再难寻到多少阳光了。 如此夏日里倒是清凉,但其他时候未免有些阴冷。 玲珑身上披了毯子,慵懒的斜倚在美人榻上,屋外小厨房里熬好了药,苦味隔着窗弥漫进了屋里。 很快就见香雪端着碗进来,同她道,“主子,药来了。” 她嗯了一声,随口道,“放下吧,我等凉一凉再喝。” 香雪不是陪嫁的丫头,与她谈不上多亲近,闻言便搁下药碗退了出去,并不曾多劝一句,倒是随后进来的明月瞧见她病恹恹的模样,一脸担忧的道,“主子今次是怎么了,从前极少生病的,如今一场 分卷阅读8 风寒半月了还没好,眼瞧着人都瘦了一圈。” 玲珑口不由心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怎么不见好呢?哎,我都不想喝了,一点用都没有……” 明月赶紧劝道,“怎么会没用呢,您可一定得喝啊,得趁热喝,您每回都放凉了才喝,这药效兴许就大打折扣了。” 玲珑点了点头,照例要差使她,“你去……” “主子要蜜饯儿吗?奴婢都带来了。” 没等她说完,明月便主动指了指一旁,果然见小榻几上一碟蜜枣。 玲珑一噎,转而又道,“那再去备一杯清水,我喝完了想漱漱口。” 明月有些犹豫,却也没说什么,搁下药碗便出去了,玲珑趁此空当赶紧起身,拿起药碗朝身后的花盆倒去…… “主子!” 一声急呼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没料到明月竟转眼到了跟前,抓贼似的瞪着她,气呼呼的质问道,“您在做什么?也太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这姑娘着实是给气坏了,生平头一次对主子用了大嗓门。 玲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起身堵她的嘴,“乖乖,你要嚷得全世界都听见了!” 明月也是一愣,赶紧回身去门外看,所幸门外宫女们都站得远,近前并没人。 她遂将门关好,又重新回到玲珑身边,但是仍难消气愤,沉着脸问道,“您今次一定要说清楚,是不是每回都把药给倒了?难怪这病一直不好,这屋里的花也死了多半,原来都给您涝死了……您病了却不喝药,究竟是为什么啊?” 明月不是外人,玲珑起先瞒着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毕竟她没有跟自己一样做那场噩梦。现在既然瞒不住了,她便索性直言道,“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所以在试着改变。” 明月有些听不明白,“主子说……什么?” 玲珑面色变得无比严肃,认真道,“明月,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日复一日,过着这三年来一样的日子,可能到死都要被关在这宫墙里……” 明月陪她入宫,眼看她由十六岁豆蔻年华的少女长成如今十九岁的大姑娘。这般年纪,若是换做宫外女子,少说也得有一两个孩子,相夫教子,生活美满,可她呢,过得又是什么样的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守活寡也不过如此吧! 明月也为主子着急,但无奈主子嫁的是皇帝,没人敢对皇帝生不敬,所在再抱怨,她也得藏在心里,唯有忠心耿耿的陪伴主子,陪主子一起等待…… 可是现在听主子的话,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了,明月很是心急,赶忙劝道,“主子,您别灰心,你忘了吗,那日皇后还说要帮您的……” 却见玲珑冷笑一声,摇头道,“可是你敢保证,皇后是真的想帮我,还是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 眼见明月皱眉,她叹了口气,索性道,“我前阵子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有朝一日终于得了宠,却忽然就死了,也不知是徐贵妃因嫉妒而杀的我,还是皇后想借刀杀人,总之死的不明不白……” 她怅然望着一脸惊骇的明月,坦诚道,“听闻前些年死在徐贵妃手下的冤魂不少,我自认没什么城府心机,又没有可以依仗的背景,只要她们想杀我,轻而易举。明月,我若真有那么一天,侯府这么远,估计等人来的时候我已经烂成一把骨头了……” “所以……您才要拖累自己的身体,要皇后不打您的主意?” 明月不笨,很快便明白了她的动机,可想了想,依然凝眉问道,“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总不能一直病着不吃药啊,长久下去,小病也得拖成大病的。” “所以我在想一个办法,”她道,“目前唯有生病才能逃出皇后的打算,可若想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我一定要出宫才是。” “出宫……” 明月被吓了一大跳,“这,这这根本不可能的吧……您已是入了玉牒的嫔妃,除非死,否则根本不可能出宫啊!” 明月急得都结巴了,谁料却见玲珑眼睛一亮,定定看着她,点头道,“对,死……” “死便死了吧,只要能出去,‘死’一回也无妨!” 第6章 玲珑一直在苦寻出宫的万全之策,而现在,明月的话忽然叫她茅塞顿开。 对了,死! 要知道宫妃私逃可是大罪,必定要连累家人的,但若是“死”了,便不是什么罪过了。 她目中顿时有了亮光,甚至开始思考怎么个“死”法才好,这模样却叫明月愈加惊骇,连声劝道,“主子您说什么?好死不如赖活着,倘若真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摇了摇头,一双眸子晶晶亮,“当然不是真的死,不过是金蝉脱壳的法子,因为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不被追查啊!” “那是……假的死?” 明月更加摸不着头脑,“您要装死么?可是不成啊,死了要下葬的啊,还要葬去皇陵呢,活人被钉在棺材里也会闷死的……” “那就寻个不必下葬的法子啊!”玲珑被明月的质疑引导,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想到了根本。 对了,只要死不见尸,不就什么顾虑都没了吗? 然而终究担心隔墙有耳,她并不敢明说,只对明月使了使眼色,压低声音道,“我再好好想想,一定能找到好办法的。” 明月却满是担忧,她从来不知道,自家主子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为了一场噩梦,就要冒杀头的风险出宫,甚至还要装死? 她觉得自己该劝阻的,然而想到主子的处境,又满满的心疼,心间一时犹豫不定,不知怎么做才是对的。 而玲珑其实理解明月的犹豫,这也是她此前一直瞒着她的原因。 明月毕竟是个纯粹的古代姑娘,安分任命是此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基本认知,相较之下,自己这个想法确实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胆,可以被视作异类了。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明月说,“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强求你,你如果害怕,可以当做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自己想办法就成,哪怕我真的弄巧成拙死了呢,也不干你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自己负责。” 哪知却见明月急忙摇头,“不不,奴婢不可能叫主子去死!主子放心,如果您真的决定了,那奴婢一定全力支持,您要奴婢怎么做,随时发话就好,奴婢绝对不贪生怕死,弃主子于不顾!” 这话一出,玲珑只觉得心间一暖,欣慰之余,目中隐约泛起湿意,道,“你不怕吗?我已经决定要出宫了,可万一不成功,没准儿你也会倒霉的……” 明月摇了摇头,语声坚定,“主子这话好生分,想当初奴婢的命都是您救的,若是现在遇上难事就弃 分卷阅读9 您不顾,那奴婢还算人吗?” 犹记得那时她才不过十岁,爹在打渔的时候不幸遇上风浪淹死,家里一穷二白,竟连给爹下葬的钱都没有,原就与爹相依为命的小丫头无法,只得跪在大街上卖身葬父,最后是路过的小姐大发善心,不仅给了银钱叫她把爹葬了,还将她带回了侯府。 一晃这么多年,她跟小姐都长大了…… 回想往事,明月也红了眼,缓了缓,叹道,“奴婢本是个渔家女,出身粗陋见识有限,从小到大,能填饱肚子就算是万幸了,从没有想过其他。但主子跟奴婢不同,您这么好的一个人,若是白白在这里葬送一生,实在可惜……” 玲珑叹了口气,她也没办法啊,这就叫做命运弄人吧,谁叫她甫一穿越就已经是宫妃了呢,否则若有办法,她一定早早规避了。 又轻轻叹了口气,明月总结说,“主子放心,奴婢今后一定听您安排,但是也请您有什么不要隐瞒奴婢。还有,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现在必须要把身子顾好,不然便是有机会出宫,身子若是不好了,岂不遗憾?” 玲珑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这个道理,现在既然有了目标,便是该从长计议了。 于是以后的几日,玲珑便不再一味地将药倒掉,毕竟年轻,喝了药,身体便渐渐转好,然她明面上,仍在继续装病。 好在自打上回皇后派人来看过,便再没有找过她,大约已经转而寻找其他目标了。 算算时间,她知道,再过不久,皇后就会下旨叫众人游园。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她只要继续病着,就完全可以躲过这次游园,而只要皇帝选中的人不是她,那她不就可以避开厄运了? 如此日复一日,眼看着院子里花草日益隆盛,夏天便要来了。 而不出玲珑的预料,很快便从凤仪宫里传来了消息,说皇后过几日准备组织众人赴御花园赏莲,到时皇帝也会亲临,与众嫔妃同乐。 事情果然都如玲珑梦到的那般在行进,好在她前期准备的好,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病中,告假不去也不会叫人起疑。 先前才生病的时候,曾有几位相熟的妃嫔过来探望过她,但时间一长,便渐渐无人再来,谁料今日,凝翠轩的祁贵人竟来看她了。 祁贵人的父亲是礼部左侍郎,往上数,祖父及高祖也都一直在朝中担任官职,她从小在京城长大,乃是实打实的官家小姐。 此人有些清高,平时并不怎么搭理位份低一些的嫔妃,不过因为与玲珑位份相同,对她还算客气,初入宫时,也常来找她聊天。 但别看祁贵人表面上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实际还是很有些小心思的,比如一旦发现玲珑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式好看,自己回头定也要装扮一下,悄悄叫身边人比较,谁更美一些。 这些事传到耳朵里,玲珑只是淡淡一笑,她心里明白,祁贵人表面跟她交好,实则暗地里较劲呢,不过此人倒没什么坏心眼,所以一直以来,相处得还算融洽吧。 只是这漪澜院已经冷清了许久,今日她忽然造访,到底是为什么呢? 思想之间,人已经进了屋,为了尽力扮演好自己的病人形象,玲珑并没起身相应,依然歪在自己的小榻上,恹恹的跟客人打招呼,“祁贵人来了?快请坐,我身上没力气,下不了地,请多担待啊。” 祁贵人身穿一套蜜粉色苏缎长裙,腕子上的天山玉镯成色极好,乍看之下,也是位明眸皓齿的美人。 此时眼见玲珑的模样,她目露关切道,“听闻你一直病着,我心里惦念,今日想着来看看你,你平日可有吃药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玲珑道了声谢,故意掩面先咳嗽两声,“你来看我,我心里十分感况,也并无逗留的意思,略闲话几句,便满意的离开了。余下玲珑陷入兴奋之中。 对嫔妃们来说,寻常的活动基本都在宫中进行,但观龙舟可是要出宫的! 这不正是天赐良机? 事关重大,她马上在心间推敲各种逃走的可能性,一时再无心理旁的事,连去凤仪宫告假也是叫明月办的。 好在皇后早已转移目标,闻言只点了点头,便叫报信的人回来了,除此之外,不过说了些叫她好好养病之 分卷阅读10 类的官话。 玲珑于是终于躲过了前世引发厄运的导火。索。 于是第二日,当别人都满心期待的奔赴御花园与皇帝同乐的时候,她仍躲在屋子里想办法怎么逃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又一整日的推敲,她终于打定了主意。 正当此时,门“吱呀”一声响,明月打外面进来了,玲珑此时满心兴奋,正欲与她讨论一下呢,却见明月先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今日游园,皇帝如约出现,且用香麝箭射中了一位娘娘,定于今晚侍寝。 而这位幸运儿不是别人,正是祁贵人。 第7章 永福宫。 奢华室中,女人犹如疯了一般,广袖扫过室中一切可以摔砸的物件,上好的青花梅瓶落地,顷刻碎成无数片。 一声声的脆响着实惊心,守门的小宮婢们将头垂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个中年的仆妇进了院子,听得此动静,顿时加快脚步,而守门的宮婢们一见了她,立刻露出希望来,小声呼道,“嬷嬷总算回来了,贵妃娘娘已经气了许久,您快去看看吧!” “连主子都劝不好,要你们何用!” 张嬷嬷斜瞪了她们一眼,开门入了殿中。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眼见地上一片狼藉,张嬷嬷赶紧劝道,“再闹可就叫外人都听见了!” 也着实是没什么可砸了,徐贵妃方停下手来,然而也已发髻凌乱,妆容不整,哪里还有往日凌人的高贵与气势。 “叫她们听见又怎得?不然以为本宫是闷葫芦,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么!”徐贵妃凤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怒气显而易见。 没等张嬷嬷开口,她又冷哼一声,“一个不得宠的老女人,没完没了的出幺蛾子,今儿选秀,明儿游园,自己讨不了男人欢心,便教唆别的小妖精夺本宫的宠!呵,说什么一国之母,不过就是个拉皮条的!” 这话一出,吓得张嬷嬷赶紧上去捂她的嘴,“娘娘糊涂了,这话岂是能随意乱说的?那人再怎么样,也是陛下的发妻,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叫她更有借口来欺负您了!” 徐贵妃怒咬银牙,“谁敢传出去!本宫不扒了她的皮!” 尖利的声音叫守门的宮婢们一谊,竟果真答应了皇后。 事关皇帝,她终是没有说出口,然而方才盛怒的心间,却陡然升起一股悲凉,凄怆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人,苦笑道,“嬷嬷,你能相信吗,陛下竟真的要去找别人了,我还以为,他同别人不一样……” “皇上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张嬷嬷又叹道,“娘娘啊,陛下对您再怎么好,他也是一国之君,请恕老奴斗胆,子嗣有多重要,就算是寻常男子到了这般年纪,也不可能不着急,更何况是陛下啊!” 徐贵妃却流下泪来讽刺的笑道,“可是当初他说他不着急,一定会等我生出皇子,现在他又怎么等不住了呢?又怎会知道我生不出皇子呢……” 张嬷嬷道,“此一时彼一时啊娘娘,奴婢才与侯府通过消息,舅老爷说,叫您务必审时度势,现如今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不少,陛下一日无后,就给那些人多一分生乱的心思,从大局着想,您此次一定要忍耐啊。” 天下一旦大乱,就凭现如今朝廷的能耐,能不能镇压得住都不一定,万一到时皇帝自己都保不住,还何谈什么儿女情长? 听张嬷嬷说完,徐贵妃终于不再瞋目裂眦,只是冷笑,“好个钟氏,偏在此时生事,叫我竟无法说个不字!” 张嬷嬷见她知道利害,赶紧道,“说的就是!侄公子好不容易才撇开麻烦,皇上此次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侯爷将事情压下去,还不是念在与您的情分上?因此娘娘此时才更需大度隐忍,不可再闹事。毕竟这子嗣一事如今确实是娘娘的短板,而陛下等不得,也是形势所迫。” 这话终于拿住了徐贵妃,前些日子娘家侄子出了事,被都御史参到朝堂,皇帝本欲发落,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软磨硬泡了许久,才硬叫此事不了了之,保全了侄子。 徐贵妃毕竟是徐贵妃,纵使再怒,也没到糊涂的地步,明白什么是皇帝的底线,自己万不可触碰。 咬牙沉默过后,她已经想了清楚,哼道,“天底下就她会装大度贤惠?哼,她想激怒本宫,本宫偏不叫她如愿。” 张嬷嬷赶紧点头,“娘娘说的是!皇上在乎的是皇子,并非那生皇子的女人,娘娘差的只是这个时机,忍得一时之气,焉知下一个不会是皇子?再说,皇后打的什么主意?她一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无非是想看哪宫里有福气诞下皇子,将来养到自己跟前,您若是做得足够好,她或许连这个机会也没有呢。” 渐渐的,徐贵妃露出一抹诡异笑意,吩咐道,“今日皇上定了哪位妹妹侍寝来着?时候不早,咱们赶紧看看去。” 张嬷嬷意会,立刻道好。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临街一座闹中取静的院落中,此时也燃起了灯火,表面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与那日入城的农家打扮不同,此时的越王世子慕容啸,早已换了衣装。 鸦青色的束腰长袍,看上去与京城寻常贵公子并无二致,然漆黑如墨的眸中,却写满了与年纪不合的沉静。 屋中灯火明亮——这是慕容啸的习惯,他素来不喜欢暗,所以每到夜里,有他在的地方,仆从总会特意多点几盏灯。 此刻,他正在擦拭自己的剑,修长的手指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将剑身擦的一尘不染,头顶灯光曜曜,令剑身折射出亮眼的寒光。 这或许是天底下,他少有能如此耐心对待的东西了,他一丝不苟的盯着手中利器,长眉微敛,显得格外专心。 夜渐渐深了,周围的喧闹终于淡了些,空气中的温暖依旧不减,夜风吹来,隐约带了莲花的香气。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在门外停住,随后便听有人轻唤,“公子。” 慕容啸自然知道那是谁,允了一声“进”,门便被推开,宋贺进来了。 慕容啸只瞥了一眼来人,随后目光继续转回手中剑上,问道,“有什么消息了?” 宋贺垂首答道,“仪仗已经到达明州王府,其 分卷阅读11 间一路顺利。” 慕容啸点了点头,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回到了明州,那么现在,他便可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他将擦好的利剑归鞘放于桌上,而后转向宋贺,问道,“父王如何?” 宋贺面色变得沉重,却也如实道,“听闻王爷除过每日昏睡的时间比先前少了些,其余境况与先前相差不大,派去南边的人已经寻到神医踪迹,正在接往王府途中。” 话说完,等待世子的反应,却见慕容啸凝眉,一时沉默不语。 纵使寻到了传闻中那妙手回春的神医,又能如何?父王的一条腿已经废了,且箭毒侵入脑髓,除过再也无法站立,每日还常常昏睡。 原本如日中天的父王,一夜之间变成了无法自如行动的废人,每每想起,那愤恨就叫他想要杀人。 所幸已经离得不远了。 慕容啸眸色暗了暗,终于道,“时机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 宋贺回答道,“徐昌茂虽侥幸逃过牢狱之灾,但碍于风声,已经躲在家中许久,属下等已经摸清徐府的安防,公子若想动手,随时都可。” 的确是随时都可以动手,只是慕容啸觉得,似乎还差些什么…… 而正当此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宋贺与慕容啸对视一眼,立刻去开门,却见是另一名近卫袁奇。 袁奇进屋后立刻跟慕容啸禀报,“公子,方才得了宫里的消息,今夜一名原要侍寝的嫔妃忽然暴毙,且就死在了御驾面前,经查乃是中毒而死,这阵子皇后与徐贵妃两方相互指责对方杀人,宫中大乱。” “哦?” 却见另两人都有些意外。 “那……到底是谁做的?”宋贺好奇问道。 袁奇摇了摇头,“人刚死一个时辰,现在还未查清,不过听说死的嫔妃是礼部左侍郎祁道仪之女,祁家方才得了消息,正赶往宫中要讨说法呢!” 啧,不必亲眼所见,想想也能知道是怎样一副混乱的场面了,宋贺凝了凝眉,暗替皇帝头大。 然却见慕容啸忽然眸中一亮,不评价这件事,却是道,“今晚动手。” 两名属下一听,立刻挺直身体,齐声应道,“是。” 半个时辰后,身穿夜行衣的刺客齐聚京城安定侯府,不问缘由,大开杀戒。 刺客们犹如天降,来势汹汹,且武功高强,令侯府卫兵们来不及防范,而当夜宫中正乱,等到皇帝收到消息调动御林军增援时,刺客们早已扬长而去,不见踪迹。 而安定候伤亡惨重,尤其除过安定候世子徐昌茂当场惨死,安定候本人也深受重伤,奄奄一息。 第8章 夜已经很深,但今夜的宫廷,失了往日的宁静。 耳听得遥遥的地方传来的喧闹声,玲珑的一颗心根本无法平静。 一个时辰前传来的那个消息,叫她震惊,并不住的思索至今。 祁贵人死了,竟然如同梦中的自己一样,也在侍寝之前,暴毙而亡。 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感忽的漫上了心扉,看来不管是谁,只要到了这个境况,都无法逃过一劫,似乎有人在背后操控,而她与祁贵人,都只是颗棋子而已…… 下午初听到祁贵人被皇帝选中的消息时,她曾存着一丝侥幸的心思,或许换成别人,这结局就会不一样了。而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前几日还来同自己说话的人,就这么忽然之间没了性命。 明月知道她还没睡,想来安慰她,见她面色苍白,蹙眉出神,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明月曾记得,玲珑说因为做了一个忽然暴毙的噩梦,所以决定出宫换个活法,那时,她尚觉得主子有些太过意气用事,却没想到事情竟惊人的巧合,只不过因着主子装病,那主角换了别人而已。 又是庆幸又是后怕,想了许久,明月只无力的安慰道,“主子,别怕……” 玲珑回了神,看了看明月,忽然想起一事,赶忙问道,“他们查出凶手来了吗?” 杀祁贵人的人,必定就是在梦中杀自己的人,她急切想知道那是谁。 却见明月摇头叹道,“还没有,奴婢只听说现在皇后与徐贵妃相互指责,连皇上也没有办法,而且那祁贵人的娘家也已经找到宫里来了……反正现如今外头乱着呢!” 玲珑听完,又呆了一阵,方无奈的点了点头,也是,一旦下了手,岂会这么容易被查出来? 只叹祁贵人尚有娘家人来宫里喊冤,可梦里头,却只有明月一人跪在皇后面前,为自己恸哭。 沉默了一会儿,她道,“走吧,这个地方真的可怕。” 看起来是说给明月的,事实上,更像对自己再一次的告诫。 明月如今已是毫不犹豫的支持她,闻言试着问道,“主子可有法子了?” 玲珑看向她,“那日祁贵人不是说,端午还有观龙舟吗?那可能是近来唯一一次出宫的机会。不过想来防卫也一定会很严,咱们一定要更加小心。” 明月还有些不懂,又听她说,“还有,现如今已经没剩几天了,有几件事需提前准备……” 说着朝明月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而明月则赶紧照做,听她一番小声交代。 听完之后,明月自然惊骇,换做她自己打死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不过等着平静下来,试着推敲后发现也不是没有可行性,而且,确实是目前最有可能实现的法子了。 她于是认真点头,将玲珑交代的事应了下来。 夜色已经愈深,今夜外头刚死了人,此时如若迟迟不睡,没准会惹来什么无谓的嫌疑,玲珑便叫明月吹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只是满怀心事,终难入眠,及至半夜,方迷迷糊糊的睡了去,然而梦里却总是一幕幕骇人场景,不是祁贵人死后的惨状,便是自己上次噩梦中临死的场景,不到天亮,又醒了过来。 这觉睡得比不睡还累,她打了个哈亲,泪眼朦胧的唤明月,很快就见明月进来了,一双眸子晶晶亮,似乎才得了什么消息。 她心下一顿,赶紧问道,“可是查到凶手了?” 却见明月摇头,“不是的主子,是昨夜里还出了件大事,徐贵妃的娘家安定侯府上,被人夜袭,安定侯世子被杀,连安定侯自己也受了重伤,听闻被人刺瞎了一只眼睛,砍了两条腿!” “什么?” 玲珑一下惊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又是怎么回事? “何人敢去刺杀安定候?”她一脸不解的问。 连她一个深宫女子都知,那是在朝中只手遮天的人物啊! 明月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只听说是跟那位世子前阵的案子有关,他不是在青楼喝花酒打死人了么,官府碍着徐贵妃与安定候 分卷阅读12 的面子没给判,结果惹得仇家上门灭门了!” 竟是这么回事? 玲珑凝眉叹道,“这仇家倒真是厉害!” 明月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听说是江湖上帮派,的确很厉害的。” 玲珑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了,她同徐贵妃没什么交情,因此此时对于她娘家的祸事也并无过分感想,只是顺着此事,陷入了新的忧虑中。 “徐家遇袭,徐贵妃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样子,朝廷会大力搜捕凶犯了……”她沉吟道。 明月顺着想,忽然一惊,“那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京城一旦加大兵力缉凶,会不利于她们逃跑的吧。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啊,岂能轻易放弃?玲珑咬了咬牙,“继续,现在离端午还有月余呢,若是官府争气,早点抓住凶犯,我们的计划根本不会影响的。” 她看着明月,语气肯定地说,“昨日交代的事,你还是去。” 明月道了声好,也不再犹豫了。 ~~ 乾清宫。 天才刚亮,榻上的皇帝手肘撑着榻几,疲惫揉着眉心,脚边,是痛哭流涕的徐贵妃。 可此时,皇帝完全无暇劝慰这女人,他脑间全是方才从徐家回来的锦衣卫向他禀报的话。 “启禀陛下,徐大人说,自己认出了那刺客,应该就是越王世子。” 越王世子,慕容啸! 呵,好个慕容啸,年纪轻轻,竟给自己来了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天下都以为他已经回了明州,却没想到他居然还在京城。 他此番血洗徐家,必定已经知道了,是徐士贤对越王下的手,那他又知不知道,徐士贤此举,乃是奉了御旨呢? 回想徐家遇袭一事,皇帝忍不住一阵阵的后怕,偏生女人还在呜呜咽咽的哭着,搅得他愈加心烦。 哪知这个当口,皇后又忽然而至,眼见徐氏哭哭啼啼,竟出言斥道,“贵妃也该知些好歹,你娘家的事虽然不幸,但陛下已经一夜没合眼,你便是要诉苦,也该等陛下歇一歇再说啊!” 徐氏又立刻反唇道,“娘娘可是铁石心肠?我娘家糟了这么大的祸事,难道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了吗?” 语罢重又对着皇帝哭道,“陛下,您给臣妾做主啊……” “好了!” 一声怒斥忽的响起,徐贵妃浑身一抖,瞬间止住哭声,含泪看向已是面色铁青的男人。 “都给朕闭嘴!” 皇帝罕见的发了脾气,这下连皇后也一时不敢出声。 殿中鸦静片刻,皇帝吐了口浊气,缓了缓,终于又开了口,“皇后,昨夜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可找出凶手了吗?” 皇后一顿,垂首道,“启禀陛下,内廷监正在抓紧查办。” 皇帝道,“祁家人在宫门口跪了一夜你也知道,现如今赶紧查出凶手,给朕拿出个说法来,其余事情,先不用你操心。” 皇后一噎,终是道了声是,见皇帝扬手,只好又退了下去。 皇后一走,徐贵妃立刻又要说话,却见皇帝先她开口道,“莫要哭了,朕心里有数。你放心,朕方才已经下令全城搜捕凶犯,一定不叫贼人逍遥法外,你无需多言,先回宫去吧。” 徐贵妃也是一顿,虽心有不甘,但见皇帝脸色不好,并不敢纠缠,只好也遵命退了下去。 这两人一走,殿中立时清静了,皇帝暗自握拳,索性召来了锦衣卫,径直发话道,“即刻叫人严查,尤其江南沿路,一旦发现越王世子不在封地,立刻捉拿!” 锦衣卫躬身应是,很快又消失在宫外。 ~~ 后头的几日,玲珑虽依然足不出户,却密切着关注宫里的动静。 或许是迫于祁家人日日在宫门外的嚎哭的压力,祁贵人暴毙一事很快有了结果,据说乃是凝翠轩里一宮婢因先前的训斥怀恨在心,将毒药涂抹在了主子常用的茶杯中,那日祁贵人沐浴完毕口渴,饮了一杯茶,遂中了这恶奴的毒手…… 同玲珑禀报完,明月压低声音道,“奴婢还以为凶手会是那两位宫里的……” “那两位”自然是指皇后与徐贵妃。 玲珑摇摇头,叹道,“难呢!以目前的情势,但凡能寻到一点儿蛛丝马迹,那两位都不会放过对方,现如今却得了这样的结果……所以,要么是这两位手法极为隐秘,要么……” 她语声一停,引得明月好奇问道,“要么什么?” “要么背后另有其人……”玲珑凝起了眉,“是谁都不曾察觉的。” “另有其人?那会是谁?”明月也忽然觉得不寒而栗,“实在太可怕了……” 的确可怕,所以而今之计,走为上策! 好在眼看着院中绿荫更浓,端午近在眼前了。 起先玲珑一直担心那徐家遇袭案会影响宫中的端午出游,所幸没费多少功夫,那案子也破了,听闻果真是江湖帮派犯下的,朝廷督促之下,京兆府发力,捉拿了许多暴贼,择了个日子,在菜市口当众处斩了。 如此很有力的安抚了民众先前的恐慌,京城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繁华,这时候,宫中便开始操办皇家端午出游一事。 当然,有人以安全为由提出了质疑,于朝中展开了一番及与民同乐,因此皇帝今日还是有些正事要做的,御驾先行,领着一众文武大臣上了前面的龙船,后妃们登的则是另一艘船。 船上早已备好宫人,亦有早已预备好的护卫乘舟守在河道上,待贵人们都登船坐好,浩浩荡荡的船队便起行了。 龙船前头还有专负责仪仗的船只,随行船奏着礼乐,亦有礼官在前头朗声念着什么,等到念罢,便闻两岸传来民众齐 分卷阅读13 呼,诸如“皇上万岁”之类的吉祥话,虽未亲眼所见,但那壮阔景象也能想象得到了。 不知天子所乘的龙船此时是何情景,此时后妃们所乘的船上,众人齐聚一堂,上首坐着皇后钟氏。 今日徐贵妃照例没有出现,听闻是因娘家遭遇重创,已经病了一阵,现如今在宫里休养。 想来,也正是因为死对头近来的厄运连连,皇后看起来心情不错,同众人微笑道,“难得出宫一趟,今日天公作美,你们不必太过拘束,赏赏景色也是不错的。” 众人齐声应是,又听皇后道,“中午还有龙舟竞渡,等竞渡完毕,用过午膳陛下便会移驾过来,与我等同乐。” 嫔妃们再度应是,此次声音里饱含了感情,可不似方才那般死气沉沉了。毕竟这才是今日主要目的,能趁此机会再见皇帝一面,也不枉她们一个个临出门前精益求精的妆扮啊! 众人的心思,皇后最是清楚不过,否则也不会特意添方才那一句,她目光扫过众人身上的华服珠翠,唇角含笑。 ——虽然上一回游园的事情无果,且也并没顺势将徐氏扳倒,但眼下趁徐氏正处于低谷,再度出招才是根本。 忽然间,皇后眼睛一亮,对着一人发话道,“好久不见,孟贵人身子可大好了?” 视线尽头,玲珑忙起身应道,“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已经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顺势打量她一圈,见她今日打扮与上回素宴上大为不同,不仅衣裳鲜亮,还特意佩戴了许多亮眼的首饰,便又道,“你病了这么久,可着实清减了不少,今后多吃些,争取早些找补回来,女子还是要适当丰腴一些,才更好看。” 玲珑又垂首道是,见皇后再无什么话,便原坐了回去,心间却在思想,等皇帝过来,便意味着侍卫们防卫的重点也会跟到这里,所以一定要赶在皇帝来前行事。 而再看身边众人,纵使祁贵人的死也没能唤醒她们,依然争先恐后的想得到皇帝垂青,然而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又有人死于非命? 玲珑心间暗叹一番,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管不了别人,只求自己能换一个活法。 ~~ 日头渐渐高升,船队随河水缓行,两岸风光徐徐变幻,水汽随风拂来,令人神清舒爽。 皇后休息去了,她一走,众人俱都放松不少,此时有人三三两两说话吃茶,亦有人专心观景,玲珑也临窗而坐,看似赏景,实则在观察沿路环境。 出于安全考量,本次行船路线并不远,不过在城郊稍稍绕了些路,叫皇帝简单看了下待熟的庄稼地,那些爱拍马屁的大臣们一番称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便又往前驶去。 而前方,数十条龙舟一早就已经准备好,只等御驾至,开始今年的端午竞渡。 龙船徐徐驶进一大片平静水面,视野开阔起来,这时,有太监进来提醒,“龙舟竞渡就要开始了,各位主子们快请往外头看去,这可是今日重头戏,请主子们可别错过啊!” 众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连方才去歇息的皇后也叫人扶着重新回来了,大家齐齐坐好,专注看向水面,等着龙舟竞渡开始。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后,水面上响起一阵密集的锣鼓声,随后又安静下来,众人满怀期待的屏息,遥遥的听见一声号令响起,紧接着,那十余条龙舟犹如离弦之箭,在水面上奔驰起来。 岸边传来民众的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嫔妃们也忍不住开始兴奋地讨论,都想知道会是哪只龙舟赢。 玲珑的心也跳得愈加激烈起来,却并非为了那赛事,而是因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赛程并不长,很快便有了结果,前头的龙船上,皇帝赏了那拔得头筹的龙舟队,皇后夫唱妇随,也象征性了给了些赏,其余众人都自知不能与皇后比肩,便都没什么表示,只是谈论着方才的赛事与接下来上演的水上歌舞。 头顶烈日炎炎,赏罢龙舟与歌舞,岸边围观的民众们或是回家,或是寻荫凉地方歇息去了,龙船上也到了午膳的时间。 随船的宫人们66续续的提了各色珍馐过来,二十余名女眷在视野最好的船顶层坐了四桌,午膳便开始了。 皇后依旧在宴前象征性的说了几句,语毕,便令众人动筷。 吃着吃着,只听有人咦了一声,“孟贵人怎么不吃?莫非是饭菜不合胃口?” 说话的乃是临华殿的柴贵人,平素以善妒而闻名,偏生又嘴上刻薄些,因此宫中人缘并不好。今日或许是玲珑的盛装打扮碍了她的眼,叫她一有机会便要故意叫人下不来台。 此时归功于她瞭亮的嗓门,众人都听见了她的话,就连邻桌的皇后,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船上毕竟条件有限,饭菜自然不能与宫中相较,但皇后都没说什么,一个小小的贵人,若因此而挑嘴不食,就明显有失分寸了,所以这柴贵人的意图显而易见。 孰不知玲珑却是故意如此,顶着众人的目光,她故作虚弱道,“不是不合胃口,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正说着话,皇后派来的尚嬷嬷到了跟前,询问玲珑,“孟贵人可是有事?” 玲珑便又说了一遍,“我有些头晕恶心,吃不下去。” 尚嬷嬷经验足些,闻言猜测道,“贵人大约是晕船了吧,可是刚才在窗口吹多了凉风?” 玲珑不好意思道,“嬷嬷说的不错,我大约是晕船了,那个,可否请您去问一问皇后娘娘,我能不能出去走走?这里头稍有些闷,一闻到饭菜的味道就更有些不适了……” 尚嬷嬷点了点头,“您稍后。”便去了皇后的近前。 趁这个空当,却见柴贵人不咸不淡的笑道,“孟贵人不是江南人士吗?听闻江南水乡遍地行船,你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怎么今日反倒还晕船了?” 玲珑大计在心,原本不欲与她做什么口舌之争,但见她如此上赶着,只好回道,“我虽是出身江南,家又不在船上,晕船又有什么奇怪的?” 同桌有人掩口轻笑,柴贵人一噎,正欲回她一句,却见尚嬷嬷过来回话说,“皇后娘娘交代,下头有房间,贵人若是不适,大可去歇息。” 玲珑道了声谢,便起身从席上撤了出去,明月自然紧跟上。 前头有引路的宮婢,玲珑白着一张脸,显得很是虚弱,明月一路搀扶她,两人走得很慢,眼看着来到了离水面较近的地方,玲珑朝明月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呕了一声,捂嘴快速冲向栏杆处,要吐的样子。 明月一边追上,一边朝那欲跟来的小宫女道,“快去倒杯水来。” 小宫女一愣,忙转身去找水。趁着个空当,明月快速环顾周遭,悄声同玲珑道,“旁边没人,主子。” 玲珑 分卷阅读14 暗自咬了咬牙,没有犹豫的翻过栏杆,一头朝水面栽去…… 而身后只听明月大喊两声,“主子,主子……”也扑通一声,跟着下了水。 那被派去找水的小宫女赶来之时,只见水面被总是事与愿违,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外头竟一无所获。 救人这事当然是越快越好,越往后拖延,就意味着时机愈加渺茫,船舱里,已经有人在轻声叹息,“可怜的孟贵人,从春日里病到现在,好不容易出趟门,竟遇上这种事……” 皇后疲惫扶额,眼看着已经小半个时辰了,恐怕就算这会儿把人捞起来,也已回天乏术了……她叹息着对尚嬷嬷道,“去跟前头禀报一声吧,就说孟贵人落水了。” 她也不想扫了皇帝的兴致,但事到如今没办法了,所幸孟家远在江南,这孟玲珑又是自己失足落水,想必今次麻烦能少一点儿。 ~~ 龙船之上,因着这个消息的到来,出游的兴致顿时被一扫而光,而此时的“罪魁祸首”玲珑,正在河水中与明月相互扶持着,艰难的往岸上游。 明月自幼就跟着爹爹在船上打渔,游水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本事;至于玲珑嘛……咳咳,穿来之前,她可曾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青年,游泳并不在话下。 虽然现如今顶着具娇弱的身子,但自打定下端午出逃的计划,她可没少趁着沐浴时练习憋气。 所幸今日都派上了用场,两人入了水后,先假意挣扎几下,顺势把外袍手帕什么的丢出去迷惑侍卫们的视线,随后便往船行的反方向游。此时河水浑浊,水下又有水草遮挡,正可以掩盖身形,两人奋力游了许久,眼见已经离船很远,这才终于敢上岸。 岸边是一片芦苇地,这是来时玲珑观察好的,上回徐家遇袭案后,官兵们为了捉拿凶手,几乎将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三遍,又因着今日皇家出行,官府又将沿河两岸才查探过,因此无需担心恶人流寇,却恰在无意之间给玲珑创造了安全的藏身之所。 主仆俩进了芦苇地,先痛痛快快的大口喘气,明月平素身强体健,似乎还没什么,玲珑可就累惨了,从水里上来,全身仿佛要累瘫一样。 然此时事才成了一半,并不能在此地多做滞留,尽力拧干身上衣裳,玲珑犹记得前头不远处似乎有个村子,赶紧将耳环摘下,交于明月道,“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换两身衣裳回来。” 明月点了点头,赶紧朝村子里跑了去。 今日出宫之前,玲珑特意带了许多首饰发簪,只可惜方才游水时都落在了河底,这一对儿耳环精致小巧,才牢牢地挂在耳朵上没有脱落,不过虽然小巧些,可是十足的赤金,平民们往往在乎真金白银,果然,很快就见明月捧着衣裳回来了。 两人借着芦苇遮挡,快速换了干衣,虽然旧了些,但总比湿衣要好,只是想来那农妇身形高大,衣裳穿在身上还有些宽松,玲珑一边紧着腰带,一边问道,“你刚才怎么说的?” 明月一边帮她整理一边答说,“奴婢只说今日是来看龙舟的,结果一不小心滑到水里了,跟她们换两件干净衣裳,那农妇的眼睛全在您的耳环上了,二话不说当下就取了衣裳出来,您看,连鞋袜都有。” 玲珑便放心了,点头哦了一声,明月又在旁安慰道,“这衣裳有些旧了,料子也不好,不过您别着急,等拿到盘缠,去成衣店里给您买几套合身的。” 玲珑并不以为意,只是道,“得先拿到盘缠再说。” 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说话间衣裳已经整理好,打眼一瞧,两人如同普通民间姑娘一般,根本看不出宫里人的影子了。 两人便从芦苇丛里露了头,沿着河道往外走,经过这一通折腾,日头已经初现西斜,时间紧迫,她们得赶紧寻到先前准备的银钱才是。 生平头一回干了件离经叛道的大事,明月还是有点担心,边走边问,“主子,你说会不会有人追上来啊?” 玲珑摇了摇头,“都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有人往回找,可见他们本来找得也没多上心,这会儿多半已经放弃我了……” 明月点了点头,复又叹了口气,“世态炎凉,这宫里头体现得最清楚,比如先前祁贵人死,不过几日,别人就把她忘了个干净……主子,您当初若是不要入宫就好了。” 哎,哪有那么多 分卷阅读15 如果?玲珑道,“现在出来也不迟,咱们得快些离开京城才好。还有,记得改口,别主子奴婢的了,叫人听见了容易露馅儿。” 明月忙不迭的点头,跟上她的脚步,加快行路。 京城向来热闹,因着皇家出游,今日出入城门的人分外多,两人挤在人群中,很顺利的入了城中,只叹午饭没吃,这一路走来实在是累了,两人寻了家最近的典当行,将玲珑手上的红玛瑙指环当了,换了银钱,先在路边摊要了两碗面吃。 此时已是傍晚,夏日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饿极了吃什么都香,便是一碗粗犷的大肉面,此刻对于两人来说也是美味,正吃的认真,忽听邻桌有人议论,“听闻今日龙船早早返回,可是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那龙船上有位娘娘落水了……” “还有这等事?这位娘娘也太不小心了,不知可救上来了?” “听闻侍卫们下水搜救了半天也没找到,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这不,御驾才匆匆回了宫……” 明月闻言看了看主子,却见主子使眼色叫她继续吃饭,她便没再多言,心间却一阵暗喜,太好了,现在人们都以为主子已经死了,那她们不就安全了? 怀着踏实又兴奋的心情,两人填报了肚子,一路打听着寻到了一家菜行,这家的掌柜平素为宫中运送蔬果,因为往来宫墙内外,常有宫人们托他给宫外的亲人递送月钱银两。 此前明月打听清楚这门道后,也以贴补姐姐家用为由,在此存了一笔钱,今日玲珑便以明月姐姐的身份来取了。 那掌柜的常与宫人打交道,颇好说话,见她信息都能对得上,便将钱取了出来。 这下好了,银子有了,自由也有了! 逃出宫墙,自由的走到大街上,玲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格外舒展,痛快的深呼吸一番,听见明月问,“小姐,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自然是要尽快离开京城啊!玲珑在心间不知谋划了多少次,知道走水路顺畅快捷,且关卡还少,乃是回江南最好的法子。 在明月期盼目光中,她大手一挥,道,“坐船去。” 码头可不近,两人拿着银子雇了辆马车,舒舒服服的赶往码头。 然而事情总是难以十全十美,来到码头后两人才发现,去往江南的客船早已发完,今日大约是走不了了。 夜色之中,明月抱着包袱,有些茫然,“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玲珑叹了口气,“罢了,明早再出发吧,咱们先在客栈里歇一晚。” 好在码头不缺招待旅人的客栈,明月点了点头,跟着小姐进了一家看起来干净舒适的。 奔波了一天,两人俱都疲累之极,并没有发现,夜色掩映之下,有一黑衣人,悄悄跟上她们的踪迹。 第11章 主仆二人要了一间客房,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 时辰已是不早,但回想今日的经历,明月有些兴奋的睡不着,悄悄看看玲珑,见她也睁着眼,遂小声开口道,“小姐……” 玲珑嗯了一声,“怎么了?” 明月问,“您有没有想过,回去之后,该怎么同府里交代啊?” 这些事,她在当初决定出宫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了,此时微微叹道,“就说我失足落水后侥幸获救,却被人以为已死,无处可去,便只好回家了……他们或许不知过去的三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等知道了,一定会理解我的,毕竟血浓于水嘛……” 小姐说的有道理,但明月想起侯府的情况,不免又有些担心,只是现如今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好不容易逃出来,小姐不回侯府,难道要去浪迹天涯? 遂也点头道,“小姐说的是,侯爷和老夫人一定会替你安排的。” 这些事,路上再想吧,玲珑今日累坏了,并不想操心,只道,“早些睡吧,明早咱们早些起来,争取乘上第一班客船,京城是块是非地,还是早些回到临安方能安心。” 明月说好,两人遂都不再开口,闭上眼,在沉沉夜色中,渐渐睡了过去。 而房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探听完两人话语后,有人悄悄离开,趁着夜色,来到慕容啸面前。 “公子,方才有两名女子欲乘船下临安,现如今就在码头客栈。” 墨色的窄袖长袍,愈加衬托出他白净肤色,如画的眉眼,慕容啸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来头?” 暗卫道,“像是外嫁的女子,要投奔临安娘家,属下今晚一路跟着她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慕容啸闻言,在心间暗忖。 朝廷近来在江南沿路严密设卡,无论水路6路,都不太好轻易过关,很明显皇帝已经怀疑到了他头上,且有意要借此拿越王府开刀。 朝廷不过风前残烛,早已不足为惧,然在现如今四王鼎力的情况下,谁先动手,只会将好处留给别人,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越王府可是不会做的。 况且现如今父王病重,慕容啸明白,现在并不宜撕破脸,他便蛰伏在此,只想找机会回到明州。 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两名小女子,既是来坐客船的,料想也绝非什么大户人家,正符合先前的计划。 他终于点了点头,“就她们吧。” 暗卫应了一声,出去安排了。 ~~ 转眼便是一夜过去。 天尚未完全亮,明月就起了床,自己收拾完毕,又勤快的打来热水,预备着等会儿服侍主子。玲珑近来睡得浅,听见明月开门打水,便也醒了过来。 客栈的床铺并不算柔软,加之昨日又是游水又是赶路,这会儿她浑身酸困,简直不想动。 然而因着急着坐船,便也挣扎着起了身,快速的梳洗一番,又在客栈里简单用了些饭,便同明月出门去了码头上。 哪知来了才发现,今日也没有去江南的客船。 玲珑大感意外,细问之下才知,原来现在大部分下江南的船只,不是大户人家包船,便是商家运输货物用船,散客较少,并不是每日都能凑齐,所以为了避免航行亏损,客船都是隔日发的。 也就是说,她们还需再等一日,而且码头上的人还说,若是明日也凑不齐人,船家便会拖到后日才开船…… 主仆俩顿时傻在了那里。 还得等两天…… 现下的处境,自然是该尽快离开京城才是,否则这人来人往的,万一不凑巧被宫里人给认出来,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玲珑当然明白这其中利害,所以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当场就蹙起了眉。 谁料她同明月正忧愁着,忽听见一旁也有一人在叹气,扭头去看,却见是一老汉,蹲在路边,一脸愁 分卷阅读16 苦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明月忍不住好奇,上去问了一句,“这位大叔在忧愁什么?莫非也是来乘船的?” 却见那老汉苦笑摇头,“姑娘玩笑了,我不是乘船的,而是撑船的。前几日有人定了我的船,说是要南下临安,路费都谈好了的,我这几日推了行程,就等着这单生意,哪知从昨日等到今日,却硬是没等来人,哎,眼看这生意是黄了,白耗了这几日的光景。” 玲珑闻言往河中瞧去,见那里的确停了艘小客船,船头有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抱膝坐在那里,如同那老汉一样,也是一脸的愁苦状。 看长相该是父女俩吧,小姑娘似乎常年跟着老汉行船,皮肤也被晒成了小麦色,不过透着一股康健感,也并不难看。 只叹这年头营生不好寻,小姑娘要跟着爹爹风雨来雨里去不说,好不容易谈了笔生意,却被人放了鸽子。 码头上的衙役见状,忽然开口道,“你的船客没到,这小娘子又等不来客船,不若你们商量个价钱,做成买卖算了,何苦来发愁?” 几人一听,都是眼睛一亮,那船家似是看到希望一般,赶紧问道,“两位姑娘也是要南下的?” 玲珑点了点头,直接道,“我们是要去临安,本打算来乘客船的,谁料来的不巧,今日正好没有。”她稍顿,直接道,“不瞒大叔,我们盘缠不多,你的船若是太贵,也是租不起的。” 船家忙道,“好说好说,其实先前那客人已经付过一笔定金,如果姑娘愿意租我的船,我便把这一笔给你去了,走一趟临安城,三十两银子便好,姑娘觉得如何?” 三十两? 明月心间一动,她先前从宫里头6续递出来约六十两,加之昨日还在当铺里当了些首饰,现在两人身上能有约莫八十两银子呢,付这三十两的船费,岂不绰绰有余? 自己租船可比跟他人挤客船要好的多,毕竟就算水路再快捷,到临安怎么也得近一个月,一个月里,吃住都与陌生人在一起,哪里比得过自己自在? 明月期待的看向玲珑,就等着主子的回应。 而玲珑也是心间一动,其实明月所想正是她自己所想,这三十两的路费确实不高,而且租船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随时能走,路上想停便可停…… 她再度看了看那船家父女俩,终于发话道,“可以,那就辛苦船家了!” 闻言明月面上露出喜色,船家也连声道好,而那船上的小姑娘已经勤快的在船上打扫起来。 眼见终于能离开京城了,玲珑也是定下心来,趁着时间还早,上了船,船家父女俩摇桨,那客船便从码头出发了。 ~~ 这客船有四间客室,虽都不大,但胜在小姑娘手脚勤快,打扫的干净整洁,玲珑择了一间住下来,明月为了方便伺候她,也基本都呆在她身边。 日头渐次高升,清晨的薄雾渐渐从河道上散去,客船徐徐行进,荡出圈圈的波纹。 回想昨日还在那华丽的龙船之上,与后宫众人使着心机小心翼翼的演戏;回想她为了换个活法,小心筹谋多日,甚至故意生病,又故意拖延病情;回想昨日从船上跃入水中,之后又在水中百般躲避,奋力游泳…… 玲珑甚至有些恍惚,疑心现在的这自由,究竟是不是真的…… 正要感慨,却忽听明月不无担忧的小心问道,“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主子,您说他们会不会还在寻我们?” 却见玲珑扯了扯嘴角,“上回祁贵人的事,若不是祁家人执意闹,你以为会是什么结果?宫里头人那么多,随便死几个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去临安报信了吧,没准儿消息到的会比我们快呢。” 说着根本不以为意的闭上了眼。 与其去想那些人虚伪的嘴脸,倒不如用心感受现在,此时耳边传来的清晰水声,以及船体的微微摇晃,令仰躺在榻上的她,唇现出了生平最为轻松的笑意。 她自由了! 她终于逃离了那处冰冷而可怕的宫廷,自由了! 已是许久没再见过她这般的笑了,明月有些怔楞的望着她,片刻之后,也终于也释然,跟着笑道,“昨日辛苦,今日又起得早,小姐不如趁现在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船上都有些什么,为午饭早做准备。” 玲珑嗯了一声,便由着明月去了。 安静的船舱中,她闭上眼睛稍歇,原本没想要睡得,哪知或许是因着心间轻松,又或许因着船身有规律的摇晃,竟真的睡了过去,且睡得格外香甜。 等一觉起来,已是下午了。 老天,她竟睡了一整个白天! 看来先前果真是累坏了。 因见她睡得香,午饭时候,明月便没叫她,此时见她起来,赶紧去为她端来饭菜。 她肚子空了一天,早就饿了,一边吃,一边同明月与那船家小姑娘闲聊几句。 等酒足饭饱,夜幕已经降临,她坐在甲板上看了会儿星星,等更深露重,便又进了屋。 明月白日里尽职尽责的守着她,这会儿可是累坏了,躺下没多久,便呼呼的睡了起来。 玲珑也是心疼她,便由她睡着,自己躺在榻上数羊。 哪知白日里睡多了,夜里竟半点睡意也无,眼看她数的羊都快铺满草原了,困意还是没来,她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又怕吵到明月,只好自己起了身,踱去房外透气。 夜色微凉,天上银河初现,照耀人间一地星光。 夜间不行船,船家父女俩也去休息了,船上静悄悄地。 玲珑立了一会儿,察觉有些凉,便欲回房了,哪知才走了几步,目光无意一瞥,却见那船头甲板上似乎立着一人。 船家与明月都已经睡了,那现在此人是谁? 刹那间一股恐惧袭上心头,她尖叫一声,只以为是遇上水贼了。 却见那人回头来看她,夜色之中,直觉那身形挺拔,尤其那张脸,生的很是好看…… 第12章 夜色之中,无法辩清他的面貌,但不知为何,玲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可这太诡异了,上船的时候明明只有船家父女,明月和她四人,这人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船上? 顷刻间,脑子冒出不少可能,玲珑强忍住心间恐惧,试图镇定的问,“你,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顿了顿,竟抬步向她走来,那束腰的墨色衣袍与夜色融合,在含着水汽的夜风中,有股冷冽的味道。 她心间一紧,眼见那人渐渐走近,借着船舱中透出的幽暗灯火,他的样貌终于清晰了些,墨发高束在脑后,长眉微敛,凤目微眯,打量她一阵后,薄唇开启,却是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看样貌,这人应 分卷阅读17 当年纪不大吧,但不知为何,身上有种神秘的杀气,玲珑本欲质问他,却在他质疑的目光下,乖乖答说,“我白日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话说出口,又意识到不对,跟这来历不明的人解释什么呢!遂挺起胸脯,再度问道,“你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半夜的跳到船上,你要做什么?” 她以为自己义正言辞很有气势,谁料那人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半晌,才淡淡道,“我才是这条船的船客,不在船上,又该去哪里?” “什么?” 玲珑惊讶,直觉难以理解,什么叫他才是船客? 正当此时,身后却传来声响,她赶紧回头看,却见是明月出来了,一脸刚睡醒的模样,问道,“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话音未落,又看见她身边的男子,也是一脸惊讶,手指抬起,结结巴巴的问,“小,小姐,这是谁?” 玲珑正一头乱麻,不知怎么答,身后又6续传来动静,原来是船家父女俩被动静吵醒了,也披衣出来查看。 人都出来了,这样也好,玲珑赶紧指着这从天而降的陌生人,问船家道,“船家,此人说他是你的船客,你可认得他?” 船家一听,也是一脸惊讶,忙把灯笼挂起,借着光晕又打量那人,玲珑跟着看去,只见那人眉头皱起,露出些许不耐,却似在强压,并没有发作。 今夜的事情实在太诡异,她们上船的时候,船上分明没人啊!玲珑满是防备,甚至开始怀疑,莫非这是条黑船,这人是船家的同伙,趁着现在月黑风高,要打劫了? 正头皮发麻间,却见那船家摇了摇头,说,“我没见过这位公子,您莫不是搞错了……” 玲珑心里一顿,再去看那陌生人,正要质问他,却忽然听见身后有另一道声音,唤道,“且慢……” 紧接着,竟又有一名男子出现了! 这下众人更加惊诧了,明月早已经清醒过来,见状匆忙挡在玲珑面前,皱眉质问那船家,“船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上船的时候不是没有别人吗?他们都是谁?” 船家也正懵着呢,正也要去质问那两人,却见那后出来的男子主动道,“这船家怎么这般记性不好,前几日我才付了你二十两定金,转头就认不出我来了?” 船家一愣,忙提灯来仔细辨认他,半晌,惊呼道,“果真是那位宋相公?哎呀呀请恕老汉眼拙,这天黑没看清……” 就见被称作宋相公男子摆手道了句无妨,又同船家介绍先前的黑衣男子,“此乃我家公子,姓慕,可称慕公子。” 船家闻言,忙向那年轻公子作揖,“方才不知贵人身份,多有得罪……” 而那位慕公子懒的开口,只是略点了点头,并不发一言,由得手下继续跟船家解释—— “我们这两日有事耽搁了行程,原想着定金已经付了你,你便一定会等我们,哪知今日去到码头才知你已经先走,这才临时乘了艘小舟追了过来……” “慢着!” 眼看他们就这样说起话来,明月急忙打断道,“船家,你果真认识他们吗?” 这两名男子一个神色高傲,一个身形彪悍,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这船家可别是半夜没睡醒被人忽悠了,又或是早跟他们串通一气使什么阴谋? 小姐生的貌美,这万一是条贼船可就不好了。 然而话出口,却见那船家忙点头,“这确实就是那天付我订金的那位相公,姑娘放心。” 放心?这大半夜的忽然冒出来两人,行至如此诡异,又怎么叫人放心? 明月又看向船家女儿,问道,“小莲,你可认识他们?” 小姑娘没有犹豫的点头,目光清澈,“认得,那天就是这位相公来订船的。” 小姑娘不像在说谎,明月看了看玲珑,心间暂且一定,想听听主子的意思,却见玲珑又开口问道,“就算你们有事耽搁,也该送个信给这船家,不该叫他们空等,而且你们追来,也该事先打个招呼,怎么无声无息的就先跳了上来?这大半夜的,就不怕吓死人?” 她是对着那姓宋的说的,因她看出来了,那什么慕公子甚是孤傲,不太愿意与人说话似的。 哪知话说出口,却听见一人轻飘飘的回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乱走,倒还怪别人吓你了?” 玲珑一顿,抬眼望过去,正碰见那慕公子也瞥过来,眸中没有丝毫愧意,似乎……还有些戏谑? 忽的想起方才初见,她被吓得失声大叫,玲珑心间顿了一下,好吧,确实有些……丢脸。 但无论如何,失礼在先的是他们,现在非但不为此道歉,还暗含讽刺就不对了。 她也欲回敬一个不友好的眼神,却听姓宋的回答道,“这个……的确是我们不太妥当,还请姑娘见谅,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定金早已经付了,我们乘了一天的小舟才追上来,船家又睡了,所以只能先上来了。” 宋贺语声诚恳,面上也带着笑,讨好之意十足。 身为世子近卫,除过面对王府里的主子,他可甚少有对别人如此做小伏低的时候,可没办法,他们此番委实有求与这小娘子,不能一上来就把关系弄僵啊! 玲珑暗想,这话似乎很难辩驳,他们付了定金,却没坐上船,只得连夜追过来……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看两人穿戴举止,并不太像是会为了一点定金就连夜追过来的人吧……再说,雇条小舟也要花不少钱,还比不过那点定金? 玲珑本能的觉得这两人不简单,正暗忖着,那船家却已经是羞愧难当,连连道歉说,“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害得两位这一番折腾。” 年轻的慕公子又不再吭声,神色恢复冷淡,还是那姓宋的相公豁达摆手,“无妨,也是我们耽搁得太久,现如今既已追了上来,继续行船就好。” “等等!” 意识到不对,在船家应下之前,玲珑赶紧出声道,“船家,我们说好是包船的。” 明月反应过来,也立刻出声,“是啊船家,我们可是说好的,你现如今再搭乘别人,可不合适啊!” 船家一听,立时噎住,“这……” 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感觉身上一凉,玲珑转眼看去,见那公子又投来目光,微微凝眉,似乎是嫌她多事? 哼,嫌就嫌吧,这事可不能含糊,近一个月的路程呢,她跟明月都是年轻姑娘家,怎么能与陌生男子共处一个月? 何况这两人分明不简单,谁知道什么路子的。 眼见那船家很是为难,宋姓男子开口劝道,“此番既是凑巧也是无奈,姑娘便通融一下吧,这船上又不是没有空余地方,你们二位,我与我家公子也只有两人,完全住得下啊。” 船 分卷阅读18 家也忙帮腔,“宋相公说的是,这船虽不大,但好歹可以容得下几位,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他们好不容易追来,姑娘便通融一下吧。” 一听此言,玲珑还没说什么,明月却立即变了脸,出声斥道,“船家说的什么话?我们小姐尚未出阁,如此与陌生男子共处一路?清誉还要不要?” 却见那船家一时面红耳赤,再度同她们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尽量教各位都圆满,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几位了,不然这样,这趟路费我不收了,权当白送各位回临安如何?” 见爹急成这样,甚至连不要钱的话也说了出来,那小姑娘却急哭了,含泪求玲珑两个,“两位姑娘行行好,快不要气了吧,我爹,我爹也不是有意的……” 平素沉默乖巧的小姑娘,那双泪眼直看得人于心不忍。 正待此时,那姓宋的又开口了,“罢了,岂能叫船家白跑一趟,这样吧,这趟路费我们出了,还有这一路的花销,也全由我们来承担,还请姑娘宽宏大量,莫再计较了。” 这话说得,好像是她们不通情理一般! 主仆俩皆不忿,然此时这小姑娘梨花带雨眼泪汪汪,与她爹一起,一脸祈求的望过来,仿佛她们果真是什么不讲理的恶霸,在欺负这对可怜父女一样…… 玲珑心间煎熬,有苦说不出,她同明月好不容易逃离宫廷,实在不想再将自己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 半晌,她一咬牙,开口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盘缠是不多,但也并不是非要在此计较,船家,前头可还有码头?麻烦你到时提醒一声,我同丫鬟下去另择船,将这里留给两位公子便是。”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愣,什么?搞了半天,竟是她要让步下船? 玲珑懒得理会,疲惫转身,想去船舱里歇上一歇,不经意间抬眼,却见那墨衣公子又将视线投来,长眉微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13章 玲珑不想与这两个身份可疑的人继续周旋,所以选择让步。 明月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她,只是又觉得好不容易才乘上船,连一天也没到,凭什么又要退出呢?不甘之下,含着怨气去瞅那两名迟到的男子。 而只见那姓宋的似是欲言又止,而那年轻公子却朝玲珑投来目光,含着一点意外,重新打量起她来。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此唐突的看着人家,实在是过分,令明月顷刻间觉得,主子的决定何其英明,哼,这两人必定来路不善! 而船家父女却是一脸惊诧,老汉很是为难的道,“不瞒姑娘,恐怕还要再走两日才能到达下一个码头,且此时,船并不一定好找啊……” 小姑娘点了点头,很诚恳地道,“而且,那码头上不太安全……” 呵,不太安全,还能比得过此时更不安全吗?三更半夜的船上凭空冒出来两个男人! 玲珑腹诽了一下,念在小姑娘性子清澈,终是没说出口,只是随口敷衍道,“无妨,总之不叫你们为难就是了。” 说着不容别人再说什么话,又同明月道,“很晚了,咱们先去睡吧。” 明月忙哎了一声,也不再理会旁人,跟在小姐身后,一同回了船舱。 余下船家目送她离开,想到剩下的两人,赶紧上前道,“这里还有两间房,请二位歇息吧。” 慕容啸照例没有言语,只管往前走,宋贺同船家点了点头,也随主子入了船舱,夜色之中,并不算大的客船很快归于安静。 ~~ 归功于昨夜的插曲,玲珑在船上的第一晚,睡得很不踏实,第二日一早,顶着两只黑眼圈起了床。 鼻尖飘来了饭菜的香气,明月入到房中问,“小姐,我同小莲煮了早饭,您在哪里用?” 玲珑愣了愣,“小莲……是谁?” “哦,小莲就是船家的女儿,忘了跟您说了。”明月解释道,“外头挺凉爽的,您想不想去外头吃?” 在船舱里睡了一夜,玲珑倒是想出去透透气,然隔窗一瞥,却见到昨夜上船的那二人也正在外头坐着,便立刻改了主意,道,“就在这里用吧。” 明月应声说好,出去为她取饭。 身边没了人,鬼使神差的,玲珑又忍不住向外投去目光。 外头光线大亮,叫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他身材皙长,肤色白净,长眉之下凤眼明澈,暗含一种难以描摹的倨傲气质…… 这幅长相,实在令人过目不忘,此时他远望江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凭长相来看,他年纪该是不大的,但那一刻,神色却显得很是深沉,愈加加重了他身上的那种神秘气质。 他到底是什么人? 玲珑暗想,若是富家公子,又怎么会沦落到为了二十两银子的定金而穷追这条船不放?然若说是只是普通人家,该是锻造不出那份倨傲气质的…… 所以这实在可疑。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想得认真,二视线的尽头,那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的转头过来,隔窗与她视线相对,玲珑吓了一跳,慌乱之下,赶紧挪开视线。 恰在此时,明月端了早饭进来,她忙咳了一声,故找话题的问明月,“都做了些什么吃的?闻起来这样香?” 明月愣了愣,带了丝惭愧,答说,“委屈小姐了,这船上简陋,不过是白米粥,水煮蛋,小莲自己做的腌鱼,奴婢又为您煎了个素菜饼。”说着一一为她摆在面前。 船上条件有限,做出这些花样已是不易,玲珑笑笑道,“不委屈,已经很好了。”便接过碗筷,吃了起来。 等饭吃完,明月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小心问她,“小姐,小莲方才问我,您昨夜的话是真的吗?咱们真的要另择船?” 虽然才过去的一夜是安全的,但玲珑想到方才所见所想,还是道,“自然是真的,等到下一个码头,咱们就换船吧。” 那两人行事诡异,不管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安全考虑,还是早些远离得好。 明月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将碗筷收拾好,送出去给小莲清洗,随后又泡了清茶,回来陪她。 余光瞥见那丫鬟模样的姑娘进进出出,船舷上盘腿而坐的宋贺咳了咳,悄声问慕容啸,“公子,若那小娘子果真要下船……” 话未说完,被慕容啸抬手止住,他道,“无妨,见机行事吧。” 宋贺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继续眼观两岸风光。 倒是他的公子,在话音落下后,却又朝那女子所在的客舱投去目光,却见那女子背窗而坐,不知与侍女在说些什么。 呵,看来不过寻常人家的女子,竟这般倔强。 慕容啸将视线收回,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 与 分卷阅读19 昨日初上船时不同,因着那两个陌生男子,主仆俩今日便没再出去,一直在客舱房中憋着,如此熬过一日一夜之后,终于到了下一个码头。 原本谈好三十两的船费,上船时玲珑叫明月先付了一半给船家,知道她打定主意要下船,此时小莲便捧着那十五两银子,又给她送了回来,玲珑倔强,并未全收,留了二两给小姑娘,道是这两日两夜的船费。 小姑娘见她坚持,只好收了下来,却再度忧心忡忡的劝道,“这处码头是走货运的,极少有客船,而且上头什么人都有,很是混乱……姑娘生得这样漂亮,我怕会有危险,何不再想想?” 小莲目光真诚,并不像在诓她,然既然已经决定了,又岂能轻易反悔?再说,若与这两个陌生男子同船一个月,到了临安,被家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想她呢! 所以玲珑淡淡笑了笑,谢过了小姑娘的好意,仍然带着明月背着小包袱上了岸。 虽然事先有小莲的好心提醒,然而等主仆俩真的落脚到了码头上,才知道实际情况究竟有多触目惊心。 如小莲所说,这码头以货运为主,所以到处都是扛运货物的苦力,夏日里天热,这又是个费力气的活计,那些男人们索性除了上衣,光着膀子扛货,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 所以主仆俩一上岸,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光着上身的男子们,个个皮肤黝黑,空气中混合着浓重的汗味。 主仆俩吓得不轻,立在那里,一度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姐……”明月刚想开口,余光瞥见一胸口满是汗毛的裸背男人,吓得立刻闭上了嘴。 玲珑也是惊吓得不轻,脸唰一下就红了个透底,然更可怕的是,因周边都是男人,她们这两名弱女子就格外显眼,甫一上岸,立刻引来周围的目光。 男人们整日在码头上卖苦力,鲜少见到女子身影,更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小美人,一时间纷纷停下脚步,驻足来看她们…… 这可都是些底层贫民,没读过圣贤书,不懂非礼勿视的道理,所以无论老的少的,目光都如同箭一般纷纷射向她们,大部分人目中流露出新奇,惊艳,然有的轻浮之徒,已经咧开大嘴,流出了口水…… “可真漂亮啊……” “瞧着身条儿……” 人群之中,有人在喟叹。 玲珑涨红了脸,明月虽然昔日也是贫民出身,但在大户人家长了多年,又在宫里呆了几年,早已见不得这种场景,气鼓鼓的想将这些无礼的臭男人骂走,然臭男人人多势众,又实在不敢开口,只好拉着自家小姐,低着头快速冲出臭男人群。 主仆俩捂着鼻子好一阵跑,终于到了稍微清净些的地方,见此处人们衣着正常,这才敢却跟人打听,哪里可以乘坐去江南的客船。 有人叫她们去找码头上的管事,她们又是一路打听,见到了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那男子将她们打量一遍,眼珠一转,却答道,“此处乃是货运码头,不走客船,不过小娘子若是有需要,我这里有一条私船,这几日正要走一趟临安府,可以捎带你们一程。” 听闻此处没有客船,玲珑已经灭了一半的希望,但又听他说有私船,却并不敢立刻应下,而是谨慎问道,“不知要多少路费? 那男子色眯眯的瞧她,唇角带笑,“我那私船本也不是载客之用,无需盘缠,只是希望能同姑娘交个朋友,这路途漫漫,你我做个伴也好……” 话未说完,玲珑瞬间变了脸色,明月也听出了他的意思,立刻斥道,“混账,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说着气鼓鼓的拉着玲珑就往外走。 而身后却传来嗤笑声,“若是良家女子,岂会私自跑到这里来问船?” 两人跑了一阵,玲珑仍觉得恶心至极,心间暗叹这趟路途不顺,先是被人抢了船,现在又遇见这么个混徒! “小姐,实在不成,咱们就去雇马车吧。”明月在旁建议道。 玲珑没有说话。 雇车行6路,不仅时间长,路途远,路上需要住店吃饭什么的,花费又大,且一路要经过许多城门关卡,她现在的身份,可最怕遇见官差盘查了…… 她凝眉一时无语,明月在旁看得也是发愁,正要说句什么,忽见先前那男子领着几人朝她们的方向追了来,口中喊着吗,“就是那名小娘子,给爷拦下,重重有赏!” 竟是那色鬼见玲珑生的貌美,动了邪念,欲强行抢人了! 两人惊骇万分,赶紧要跑,然而没跑几步,却眼看就要被人追上,正当危急关头,只见一男子从天而降,将她们挡在身后,喝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无法无天了吗?”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玲珑跟明月一愣,仔细去瞧,却见那正是先前小客船上那姓宋的男子。 第14章 眼看到手的美人要飞,那男子当然不甘心,不由分说就命人上前夺人,未料到那姓宋的却是身手极好,三拳两脚便撂倒一个,没费多少功夫,地上已经趴了一片,连那带人来的男子,也被打得鼻青脸肿。 那男子捧着被打飞了牙的左腮,叫人扶起,怒瞪宋贺,却并不敢上前,只在原地抬手怒骂道,“哪里来的混徒?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奚爷的名号……” 宋贺冷笑一声,“还不滚,莫不是还想吃我两拳?” 姓奚的浑身一抖,终是不敢多说,叫手下扶着,一瘸一拐的跑远了。 宋贺拍了拍衣袖,来到玲珑跟前,叹道,“是非之地,姑娘还是莫要执意了,先跟我回船上吧,我们公子有话要同您说。” 玲珑从惊魂中回神,早已明白下船的决定是做错了,却仍有一丝意外,问道,“你们还没走?” 已经过了这么大半天,她以为他们早已经走了。 宋贺只是道,“并未,船家父女与我们都很担心二位安危,也所幸并未离开,否则依照方才情景,姑娘以为你们能逃过去吗?” 玲珑又羞又窘,一时未再多言,同明月一道,沉默着跟他往回走。 而明月呢,经过这么一场,也敛去了原先对宋贺的敌对情绪,一路上忍不住瞧了他好几眼,似乎很是不可置信,他竟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有宋贺在前头带路,在经过那光膀子云集的码头时,顺利了许多,那些人方才眼瞧见他是怎么收拾“奚爷”的,心知他厉害,此时便自觉为他分出了一条道。 穿过人群,来到河边,一眼就瞧见了先前乘坐的小客船,船家父女正在船头翘首期盼,眼见他们三人回来,立刻露出放心的笑意,小莲更是主动伸手,将玲珑接到了船上。 走的时候决绝干脆,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却是这样落魄的回来了,玲 分卷阅读20 珑甚觉汗颜。所幸船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道,“姑娘平安就好,您快坐好,我这就去开船了。”语罢便撑起长蒿,将船驶离。 客船随水流前行,终于将那恼人的码头甩开,懂事的小莲倒了茶水来,叫玲珑与明月压惊。 “姑娘有所不知,那码头上有一个恶霸,平素欺行霸市,做了不少缺德事,我们这些行船的,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会在那处靠岸。” 耳听着小莲柔声细语,玲珑手捧着茶杯,却忍不住分了神,她此次的确丢人,船家父女俩也就罢了,她现在比较在意的乃是另外一人。 昨日初见时便被他讥讽,现如今他一定要笑死自己了吧…… 一旁,明月听了小莲的话,又回想起方才经历,气愤道,“太过分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竟公然强抢民女!那码头上没有官衙吗?官府就不管管?” 小莲常年跟着爹爹行船,对这些情况见惯不怪了,只是道,“官府哪里会管?平素只管收钱的,听闻前几年人命也不是没闹出过,那恶霸财大气粗,几十两银子就搞定了,从头到尾也不见官府说句什么。” 常年被困于后宫,眼前只有女人之间的伎俩,现如今逃出来了才知道,原来外头的世道也同样这般险恶,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听小莲颇为老成的说,“其实并不止这一处,从京城南下,这样的情况一路数不清的,除非是大些的码头商埠,官府还像些样子,否则越小的地方越乱,所以我们每次都在大码头上将东西备足,从来不在小地方靠岸。” 明月听了,又忍不住叹道,“这年头,出门行路也这样惊险……” 小莲见她一脸担忧,又赶忙安慰道,“姐姐莫怕,我爹在运河上行了几十年的船,对这条水路很是熟悉,而且等过了扬州就好多了。” “为什么过了扬州就好多了?”一直没说话的玲珑闻言,忍不住好奇问道。 小莲眼中扬起自豪之意,“扬州往南便是越王府的地界,不属朝廷管辖,越王爷英明神武,最痛恨这些为非作歹之徒,从前曾狠狠整治过,所以咱们江南水路最是平安。” 小莲跟她爹是吴江人,也知道玲珑与明月家在临安府,同算江南老乡,言语间用上了“咱们”这样的亲近词,一下叫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明月回想起从前在侯府里的时光,也点头道,“那是,有越王府庇佑,咱们江南一向安稳富足。” 语声在空气中四散,飘到了某人耳边,慕容啸眼中光芒微动。 说了这几句话,几人的关系俨然已经亲近许多,小莲瞧了瞧远处坐着的公子,压低声音道,“姑娘,我爹今次也不是有意闹这误会,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别再同他计较了吧,还有,我瞧着宋相公与慕公子并不是坏人,这一路一定会与你们平安相处的,你们就放心的留下来,好吗?” 玲珑知道,这船家父女为人敦厚,从先前她要下船,人家原封不动的把预付的船费归还便看得出来;至于那两名男子嘛,哦对了,这两个人现在有名了,宋相公与慕公子…… 与方才码头上的男人们相比,最起码照目前形势来看,这两个的确算不上什么恶人了,不仅如此,仅仅相识一两天而已,人家还救了她一命呢…… 自己终是经验尚浅,方造成了今日这场笑话,玲珑面色微红,点头嗯了一声,“我晓得了,谢谢你。” 这便是答应了吧,小莲大喜,立刻高兴的道,“太好了,姑娘先好生歇着,昨晚我爹网了几条鱼,很是肥美,快到晌午了,我这就去做饭,烧鱼给大家吃。”说着便蹲到船尾收拾鱼去了。 日头升高,船舱里稍显闷热,不若在外头吹吹河风清爽,明月叫小姐稍坐,自己将先前的包袱放回船舱,顺道着铺床收拾,预备伺候小姐等会儿歇息。 余下玲珑一个人,思忖接下来的路程。 此条水路的境况,大约果真如小莲所说吧,那看来,果真要与那两名男子同舟一路了,可是与此同时,需要面临的麻烦事却会相应的出现…… 这个时代女子名声大于天,她伪造死亡从宫里头逃出,已经需要好好考虑该怎么向家里人交代,若是再与这两男同乘一路,一旦被发现,岂不是等于“罪加一等”了…… 的确是麻烦! 她暗自叹息,却见眼前地上冷不防出现一个身影,惊讶抬头来看,却见正是方才小莲口中的慕公子。 他修竹般立在面前,垂眼瞧她,凤眼里存着几分清冷,道,“我有些事,想同你商谈一下。” 还是那副倨傲的样子,玲珑并不喜欢,不过念在他的手下刚刚救过自己,便也没多计较,只是抬眼回望过去,问道,“什么话?” 或许是鲜少见女子对自己是这般态度吧,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映在眼底,叫他微有一顿,不过眨眼之间,又不动声色的答说,“自然是一同乘船的事,你随我来。”语毕,竟径直往船舱走了。 玲珑顿了顿,此时说清也好,便抬脚跟了进去。 才从船舱中出来的明月望见这情景,欲跟上小姐的脚步,却被宋贺一拦,“主子们谈话,就不必跟上了,放心吧。” 明月愣了愣,原本有些担忧主子,但见他这样说,点了点头,终是没有跟上。 ~~ 两人共同入了舱,使得原本便不大的时间略显紧迫,慕容啸先行坐了下来,原打算说个请,却见她已经坐了下来。 他目中闪过微澜,好吧,这姑娘不知自己身份,便也不必在乎什么虚礼了,他便开门见山道,“我知姑娘心有顾虑,以至于不愿与我同船,所以有几件事,不妨提前与姑娘解释清楚。” 玲珑点头道,“可以,你说来听听。” 慕容啸面不改色的道,“我们那夜忽然出现的因由,正如我的手下所说,实属无奈之举,我们并非要故意惊吓,这一点,还望姑娘能谅解。” 口中说着道歉的话,可神色语气一点都不像那么回事,玲珑觉得,此人一定很少跟人道歉。不过现如今,她也已经不太在意此事了,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又听他道,“我们并非好色之徒,对姑娘的美貌不感兴趣,所以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 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玲珑一噎,立刻抬眼看他。 这人,说话果真直接,他这样说,该叫她回些什么话呢…… 僵了半天,她脑子才转过弯来,红着脸咳了咳道,“公子想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慕容啸唇角扯了扯,未在此问题上纠结,又继续道,“至于姑娘的名声,你放心,我们的目的地非临安,所以会提前下船。你们在临安下船,来接应的家人并不会发现我们的踪迹,我们自会管好嘴巴,不向 分卷阅读23 冷意,“临安勇毅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于你,该不会是玩笑的吧?宫妃逃宫可是大罪,这其中利害,你自己权衡吧。” “你……” 玲珑一噎,彻底僵在了那里。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一下猜中自己的身份?宫妃,勇毅侯府…… 难道他是朝廷的人? 可是不会啊,如若是朝廷的人,便不会这般躲避官兵了…… 慕容啸于一旁,眼见她面上表情的变幻,便猜到她心内的不安,他又笑了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惶恐,我并非朝廷的人,也并非他们口中的钦犯,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你放心,我同勇毅侯府并无什么仇,只要你一路肯与我配合,我也并无兴趣去揭发你。” “配合?” 听到这话,玲珑顷刻间回了神,一时顾不得许多,重又恼怒道,“你指的配合,就是刚才那般吗,我……” 话未说完,屋内却又忽然闪进来个人影,玲珑定睛看去,发现那是明月,明月一直惦记着小姐,所以赶忙近来查看,谁知正听见两人的这句谈话。 这下不必玲珑自己说什么,明月已经愤怒道,“慕公子这般语气实在叫人无法接受,我们小姐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出小姐,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此番却不得已要与你假扮夫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何等大的牺牲?公子现在竟能轻飘飘的如此说,实在叫人心寒!公子有没有想过,倘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我们小姐将要面临什么处境?” 毕竟这船上并非他们两方,还有那船家父女呢! “处境?” 却见他一笑,看着玲珑,意味深长的说,“姑娘能走到这一步,必定已经对诸多大事做了权衡,还会纠结于此种小事吗?” 言下之意,她连诈死出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应是足够胆大包天的,还会在乎这种为了一时之需逢场作戏的法子? 玲珑咬了咬唇,冷笑道,“我的确已经做了权衡,但也是要脸的,如此不顾礼义廉耻之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见她顷刻间变了脸色,慕容啸终于意识到了方才的话的确不合适,稍顿之后,正了正神色,道,“今日的确对姑娘多有得罪,姑娘也的确有恩与我。如若今后果真因此事对姑娘造成了什么影响,全由我来负责便是。” 负责…… 玲珑闻言,抬眼望了过去,见他没了从前的倨傲之色,那双好看的凤目中写满了认真之意,似是真心在向她致歉,心间稍稍舒服了些,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他语气不小,似乎很有能耐似的,但他到底是谁,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然现在身边这人却犹如一个定时炸弹,重将她置于了危险之中,她很没有安全感! 美人儿面若冰霜,一双眸子满是防备,慕容啸自然猜得出她在担心什么,缓了缓,他道,“我并无恶意,也并非要要挟你,只是须知现在你我已经绑在了一起,如若我被官兵抓住,作为同船之人,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话令玲珑一凛。 是的,如若他真是什么朝廷钦犯,一旦被抓住,自己必定要免不了受连累,若果真清白也就罢了,问题她现在的身份,根本经不得查啊! 思想一番后,她咳了咳道,“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去揭发你。” 慕容啸嗯了一声,“我对揭发你也并不感兴趣,你能想通便是最好。” 说着,他远眺无尽的河水,道,“放心,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会保你平安到家。” 此时的他神色平静,明明一张年轻的面容,却又似蕴含着某种深沉的东西,叫人无端生出安心之感。 只是玲珑才刚欲点头,忽然又意识到某些不对,什么叫只要她肯帮他? 也就是说,如今日与他假扮夫妻之事,以后还要上演吗! 她立刻皱起眉来,满是戒备的瞧他。 第17章 诚如慕容啸所说,两人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玲珑虽然对上了他的贼船很是后悔,但迫于实际情况,还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罢,一个“朝廷钦犯”,一个诈死出逃的宫妃,能凑到一块也是不易,但愿他说到做到,保她平安顺利的回到临安吧。 左右等到了地方下了船,谁认识谁啊! 接下来的几日,旅途还算顺利,并未再度遇见盘查的官兵,玲珑心间渐渐放松不少。 只无奈夏日渐深,天越来越热了。 算算旅途,才走了一半,还有近半月才能到,实在是漫长,好在前几日趁着船家靠岸采买,玲珑叫明月去买了些丝线,或是绣花,或是打络子,也能打发些时间。 午后无事,主仆俩闲坐在阴凉处,顺着微风,耳边飘来一阵拨弦声,只是零零散散,调不成调,弹得很是生涩艰难。 船上只有这么几个人,玲珑一时好奇,“谁在弹月琴?” 明月也想知道呢,遂搁下络子起身去看,最终在厨房里找到了正抱着一把月琴的小莲。 明月很是惊奇,咦了一声,“小莲,你还会弹琴呢?” 小莲被她咦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解释,“不不,是先前有位客人,下船的时候闲麻烦,就把这琴留在船上了,我只是偶尔摸一摸,并不会弹。” 说着便要把琴搁下,起身说,“我给姐姐和姑娘煮茶去。” 明月笑着将她一拦,“我们小姐才喝过水,不渴的,你且坐着弹,不必不好意思。” 小莲却愈发不好意思,绞着衣角说,“我真的不会弹……” 她虽如是说,但见那把半旧的月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明月便知小姑娘是有多喜爱这乐器的,只叹她迫于生计,须整日跟着父亲跑船,并无机会拜师学艺。 相处半个月了,小莲朴实乖巧,她跟小姐都很喜欢,明月想了想,同小姑娘说,“我们小姐自小识音律,会很多乐器,你不妨去请教请教她?算来还有半月才能到临安,你若能拜她为师,每天学一小会儿,估计等我们下船,你也能奏出曲子来了。” “真的吗?”就见小莲眼睛一亮。 “当然了!”明月点了点头,“我们小姐的音律乃是谢娘子所教,那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呢!” 这个小莲当然相信,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拿手,她只是有些担心,秦姑娘会肯教她吗? 人家那样漂亮,性情又好,简直仙女一样的人物啊! 她的担心当然是多余的,玲珑一直在外头听着二人的对话,明月所想也正是她所想,左右乘船无聊,她很乐意帮小莲达成心愿。于是待明月话音落下,她便故意在外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分卷阅读24 ,方才是谁在弹月琴,弹得那么好听?” 厨房里头,听见问话,明月便知道小姐已是答应了,朝小莲眨眨眼,笑嘻嘻的将人带了出来。 小莲抱着那把半旧的月琴,不好意思的向玲珑福了福礼,壮着胆子道,“姑娘,您能教我弹琴吗?” 玲珑笑容可掬,“好呀,不过我也弹得不好,只会些简单的而已。” 说着将琴接过,一边试着调音,一边给小莲讲解。 归功于原主前十六年扎实的贵女素养,玲珑很快就将月琴调好了,试了一首小曲儿,只可惜并不是好琴,弹来手感一般,却见小莲一双眸子晶晶亮,听得很是认真,一曲弹完,很真诚的夸赞道,“姑娘弹得真好听,不知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玲珑耐心跟她讲,“这首曲子叫《凌波调》,月琴多在平民中流行,曲子也大都简短,并不难学,你只要坚持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弹出曲子的,来,今日咱们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小莲忙不迭点头,跟着她学了起来。 不远的客舱中,刚谈完事的主仆二人无意往窗外看去,也正遇见这一幕。 舱中一时安静下来,静到可清晰听见美人那纤长手指拨弦之声。 宋贺是个粗人,常年跟在世子身边,同刀剑打交道,骨子里没有什么风花雪月。听了一会儿,只是笑道,“这琴弹得挺好听的。” 而慕容啸,耳听得那轻巧乐声从她纤指流出,眸中微动,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另一女子的身影。 已是很远的事情了,那时娘还活着,还很年轻,小小的他精力旺盛,入夜了也还不肯睡,娘便叫人取出月琴,弹一首小曲儿哄他睡觉;又或是他稍稍长大一些,在武场上练得满头大汗,回来洗澡换了衣裳,去找娘要水喝,却见庭院间花影重重,娘亲正专心拨着丝弦。 清风拂过娘亲手中月琴,将乐声带到他的面前,混着娘亲身上独有的温柔香气,叫人无端心安。 那是属于他的岁月静好,后来,随着娘因病早逝,便只能封存在心底了。 只是现在,耳边又响起了这熟悉的月琴声,随着清风吹来,无端的拨人心弦。 宋贺说完,久久不见世子出声,悄悄瞅了瞅,却见世子的目光全在窗外那弹琴的姑娘身上,眼神之专注,前所未见…… 宋贺心间咯噔一声,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件天大的新鲜事…… 世子这么认真的看人家姑娘,莫不是情窦初开了? 身为忠仆,宋贺心间一时百感交集,他陪着世子长大,这还是头一次见世子对姑娘这么感兴趣,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世子他很快可以成家,接手王府重担了? 世子这几年日益沉稳持重,想来,现如今就算王爷不能痊愈如初,越王府倚靠世子也依然是有希望的。 思及此,忠仆宋贺险些潸然泪下。 然而就在他百感交集的当口,却听见慕容啸淡淡道,“她对那船家的女儿,倒是十分亲近。” 宋贺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后,赶紧答道,“这位秦姑娘的确十分平易近人,与寻常贵女都不一样……” 慕容啸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却并未说什么。 ——她当然与旁人不同,身为后宫妃子,敢诈死逃出来,从古至今,她该是第一人吧。 笑过之后,他起身,宋贺忙问,“公子要去哪儿?” 他咳了咳,“出去透透气。”便出门去了甲板上。 外头阴凉里,玲珑与小莲一个教,一个学,明月则在旁当着听众,不知不觉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眼看将到饭点儿,船家在船头喊道,“小莲,别耽误了正事儿,该去给客人们做饭了!” 小莲哦了一声,忙起身,同玲珑道,“辛苦姑娘同我教了这么多,我去煮饭,您想吃什么?” 玲珑笑笑,“什么都好。” 明月道,“小姐先歇着,我帮小莲一起做。”见玲珑点头,便跟着一同去了厨房。 人都走了,剩了玲珑一人,方才说了许多话,正想喝口水润润嗓,冷不防抬眼,见那慕公子到了眼前。 两人已经谈过几次话,并不该如陌生人一样,但玲珑对此人并无什么好感,正欲装作不认识,却听他先开口道,“你会不会弹‘月儿弯’?” 玲珑愣了愣,方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想了想,随手拨了几下弦,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久违的音调入了耳,瞬间勾动久远的记忆,慕容啸立在那里,迟迟的点了点头,“是……” 等话出口,她却戛然而止了。 他顿了顿,带了点请求的意味,问她,“能不能弹一遍完整的?”虽然小时候常常听,但现在距离太久,他怕是已经忘了多半了。 此乃江浙地区民间流传的小曲儿,并不复杂,哪知她却眼珠一转,搁下琴说,“不想弹了,今日乏了。”语罢竟立起身来,往船舱走去。 “你……” 慕容啸一愣,欲唤住她,然才出口一个字,又顿住了。 眼见她眸中满是狡黠与轻蔑之意,他这才懂了,到底记恨上他了…… 摆了那人一道,玲珑觉得甚是轻快,悠哉悠哉的回了房。 方才抱了好久的月琴,腰有些酸,本欲躺下歇上一歇,哪知沾上床榻,却忽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男子咳了咳,微有些踟蹰的问道,“那个,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 是那姓慕的?玲珑怔楞一下,却拒绝道,“没空,我有些困,想睡了。” 那人却在外头迟疑,“这会儿午饭还没吃呢……”这么早就困了? 玲珑叹了口气,为了不叫别人看见闹笑话,只得起身给他开了门,却并未请他进,只立在门口问,“要谈什么?” 却见那惯常倨傲的人罕见的敛了傲色,稍显正式的咳了咳,说,“上回的话,或许是我有些过重,如果你还在意,我……再次向你致歉,我本意并不是要要挟你,实在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见谅。” 慕容啸自认不是什么恶霸,要别人委屈求全的事,他并不想做,在他看来,如要合作,也该彼此心甘情愿才是。 却没想到他是来道歉的,玲珑顿了顿,开口道,“你那日的确有些过分,不过……” 话未说完,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有官兵。” “啊?”玲珑楞了一下,果不其然,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人数似乎不少,震得船都不稳了。 那盘问声再度响起,听来似乎比上回还要细致,玲珑无端心慌起来,正担忧该如何应对,忽然之间觉得一阵疾风扑面,那高大的身影向她陡然扑来。 没有时间容她反应,只听见他在耳边低低道了声,“对不住了。”接近着,大手一拢,她便落入了他的怀中。 而与此同时 分卷阅读25 ,那船舱门也忽然又被从外头撞了开来…… 第18章 男子宽阔而温热的胸膛扑面而来,几乎在转瞬之间,又觉一阵天旋地转,等脊背靠上柔软的被褥,玲珑这才反应过来,她被他压在床上了。 不仅如此,他还顺手拉起一旁的被子,将两人包了起来…… 玲珑顿时浑身汗毛竖起,虽是知道要帮他掩护,但这又算个什么,正欲炸毛,忽听咚的一声响,原来船舱的门被踹开了。 光听声音便知来者不善,她一顿,立时不敢挣扎,犹豫一下后,为了将戏演得真切,还特意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乍一看去,好一副香艳景象。 那闯进门的官差果然一愣,紧随而至的宋贺赶忙劝道,“使不得使不得,老爷夫人正在休息,官爷请出去说话吧。” 与此同时,只见被子里抖了抖,美人慌忙瑟缩,捂脸哭道,“哎呀,简直要丢死人,什么人硬闯人家房门……” 官差咳了咳,终于退了出去,宋贺忙将门关上,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暗叹玲珑演技好。 却说被中两人屏息静气,直到听得外头彻底安静下来,船身继续前行,方放下心来。 慕容啸这次很是识趣,立刻主动从榻上起了身,咳了咳,对她道谢加致歉,“方才多谢你,还有,今次也并非有意冒犯……”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这般简单,却见她杏目圆睁,嘴唇紧抿,愤怒异常,对他冷笑道,“并非有意冒犯?你说得轻巧!一次比一次过分,下一次你还要如何?” 上回是解了前襟躺在她床上,今次居然将她抱进了怀里,还一起盖了被,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真不敢想象下次会发生什么? 慕容啸顿了顿,心知此次确实是冒犯了她,但他也是无奈,先前的计划中,是借她们的身份来帮自己掩饰,并没有要对她做什么,哪知这一路官差们查的如此仔细,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咳了咳,又道,“我并非有意,实在情势所迫,你也看到了,他们速度很快……还请你见谅。”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玲珑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姑娘,但到底不喜欢这样随意被拉来当道具的体验,她越想越气,又道,“一句见谅就完了?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呵,想来你是不懂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我们骗上这条贼船,这些事情都是设计好的吧?真是不择手段,你有没有想过,此事对我意味着什么?你一次比一次过分,若是传扬出去,我还要不要活了?” 她是真气的,这人太过自私,太没有责任心了!试想一下,如果此时不是她,换做任意一位普通的古代姑娘,被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岂不是要羞愤投江? 慕容啸当然是愧疚的,然而此时,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女子,耳听她口口声声将名声,生死放在嘴上,那一瞬间,却忽然升起一股疑问。 ——如果她真是如此在乎名节生死的女子,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出宫? 他凝起眉头,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出宫?” 玲珑一愣,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扬着下巴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哼,休想又以此来拿捏她,现在是在讨伐他的责任心,忽然转移话题做什么! 却见他面色异常认真,又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宫?” 他看起来果真很想知道的样子,玲珑见状,怔了怔神色,方答说,“为了换种活法,不想白白等死。” 这叫慕容啸一顿,问道,“什么?” 事到如今,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告诉他也无妨了,玲珑道,“留在宫中,要么孤独老死,要么被人无缘无故的害死,我娘家离得远,没有与人争斗的本钱,也并不想争斗。所以,与其要这样过一辈子,为什么不试着改变一下呢?” 她一双眸子清澈又坚定,“人活一世不易,凭什么要白白葬送一生?皇上不缺我这个女人,我也不想并攀什么高枝,还不若换个活法,如此才能不负这一生。” 换个活法,方能不负一生…… 慕容啸心间一顿,却又问道,“可你既然如此在乎名声,那么出宫会带来的后果,你可有想过,一旦不慎,不仅自己会死,你们整个勇毅侯府也会受连累……” “可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等他说完,玲珑便一笑,“我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现如今除过误上了你这条贼船,其余也并没什么不慎啊。” 什么?贼船? 慕容啸一愣,正欲沉脸,却又听她道,“不争取一下,那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可我并不想死。” 她看向他,挑了挑眉,“现如今只有你知道,只要你不告密,我相信我会平安无事的。” 她的眉眼本就好看,如此凌波一动,没来由的叫人心间一颤…… 慕容啸愣了一下,咳了咳,背起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我自然说到做到,你放心好了。” 至于方才那被称做贼船的恼意,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玲珑点了点头,“那就好。” 看得出来,他虽然专横了些,但并不像会出尔反尔之人。 人生价值观这类的大问题暂且谈完,他看了看她的侧脸,忽然来了兴趣,又问道,“等回了临安,你有什么打算?要知道,你以前的身份必定不能再用了。” 是啊,以前的身份不能用了,从今往后若想安稳,必须得改名换姓,连名字都不是自己的了,也是麻烦…… 她难得的在他面前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自然晓得的,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想也白想,反正,出都出来了,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回去领死啊!” 说的也是,慕容啸微微点了点头,想来她既然做到这一步,后头的路,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玲珑顿了顿,忽然意识到,方才的问题还没解决的,怎么扯到自己头上了? 果然是被他转移了话题! 她于是重新愤怒起来,瞪了他一眼,“你打算这一路都这么下去吗?” 慕容啸不见愧色,只是道,“不会的,还有几天而已,等入了江南地界,就不会有此盘查了。” 话说完,只听她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并不相信的模样,他咳了咳,加重语气,道,“相信我。” 入了越王府的地界,朝廷还有理由查他越王世子吗? 只可惜他并不能袒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试图这样来劝她信服。 玲珑倒也没同他细究,又叹了口气,“但愿如你所说吧。还有,我不求你对我感恩戴德,只希望等下了船,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千万不要有其他人知道。” 她说这 分卷阅读26 话的时候,隐约透着些嫌弃,这令慕容啸有些不舒服,不过自己既有言在先,自然也不会失言,便微微凝着眉,嗯了一声,“当然。” 又听她道,“船家那里,你要交代好。” 他只得又道了声好。 哎,谁叫有求于她。 交代完这些,玲珑咬了咬唇,“外头安全了,你还不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世子大人哦了一声,于是又乖乖出了房门。 走了几步,忽然迟钝的意识到,有生之年,除过父王母后,自己何时对别人言听计从过? 这个小女子,真是…… 思索一番后,察觉实在难以找到词可以形容她,才只好又继续前行。 本就到了午饭时间,饭做好了,宋贺帮小莲的忙,替慕容啸送进房中,然进门却见,他坐在那,似乎在发怔。 宋贺顿了顿,唤道,“公子?” 慕容啸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 宋贺道,“饭好了,请您用。” 他嗯了一声,看着宋贺将饭菜搁到桌上,将要举著之际,却顿在了那里。 宋贺察言观色,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慕容啸一时无语…… 没什么,就是忽然间嗅到,衣袖间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类似花香,清清淡淡,还挺好闻的…… 由此气味,继而又想到了方才将她扑倒的那一幕。 那时紧张,没心思想别的,然此时回想起来,才察觉那时的感受。 她是纤细的,又软软的,仿佛稍一用力,就能将她腰肢折断,同她埋在被中的时候,指尖曾无意扫到她的面颊,居然细腻柔滑,触感很不错…… 不知为什么,望着桌上的饭菜,慕容啸居然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子…… 第19章 接下来几日,依旧顺风顺水,行程渐渐过去,小客船入了扬州府地界。 玲珑并不知这姓慕的为何笃定等入了江南便会平安,但她记得他要在扬州之后下船。 一路行来,她已经确定官府搜船并非因为自己出宫,而是在于这姓慕的,现在只要他下了船,危机自会解除,她也就不用担心官差来搜查,而与他假扮夫妻了,是以心间无比期盼他赶紧下船。 已是仲夏,越往南行越热,白日里日头好,客舱里待不住,好在船家在甲板上搭了凉棚,玲珑除过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凉棚里乘凉,顺便欣赏河道两岸愈加繁华起来的风光。 这时节蔬果丰富,有当地农民载了小舟在河道上相往来行船售卖,船家熟练的讨价还价,趁新鲜买了许多,勤快的小莲马上将一只又大又圆的西瓜洗净切开,端上来招呼众人吃。 船上可不比宫中,夏天有冰碗子解暑,这种时候,一盘用河水浸过的凉西瓜就是美味,甫一端上来,立刻吸引众人的目光,明月先给玲珑送了一块,“小姐,您吃。” 玲珑接过来尝,只觉得甘甜爽口,忙招呼另外两个姑娘,“很甜,你们也尝尝。” 左右她也一向没什么架子,二人便点头道好,小莲给明月也递了一块,“姐姐你吃。” 明月早就馋了,接过瓜道了声谢,正要往嘴里送,余光瞥见旁边一人,却停了动作,顿了顿,起身向那人走去,笑道,“宋大哥,吃西瓜吧。” 刚打船舱里走出来的宋贺一愣,道了声谢,却没接,而是说,“我去请我们公子出来。” 明月哦了一声,见他转身又回了船舱,便自己吃起来。 玲珑瞥见这一幕,看了看明月,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瓜,心里却忍不住想远了。 只是没过多久,余光里又见一人到来,不用正眼瞧也知是那姓慕的公子,小莲客气的跟他打了声招呼,“慕公子,快请吃瓜。” 这人有种奇特的气场,叫人没法不注意到,连明月也从座位上起了身同他打招呼,不敢怠慢,只有玲珑并没对他另眼相看,仍旧坐着吃瓜,始终不曾停下看他一眼。 然她此作为,却引得那人格外注意,慕容啸来到凉棚中,同众人颌首,目光扫过一圈,却正落在她身上,瞥过一眼后,看似若无其事的坐下,然接过小莲手中的瓜片后,不着急吃,却有意无意的冲她投去视线。 凉棚底下的小圆桌,本也不大,因此他与她虽未挨着做,实际隔得也并不远,玲珑垂眼,专心吃着瓜,然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却不可能感觉不到。 她原是不想如众人一般捧着他,所以故意不看他,但眼下这样被他看着,却更加不自在起来,两颊微微发热,动作也略显拘谨。 不过这一切慕容啸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注意力,全被那双沾着殷红汁水的唇瓣吸引了去…… 眼见她樱桃小口微张,贝齿一咬,那红彤彤的瓜瓤便出现了一个弧形,小巧精致,还挺好看,唇瓣被瓜瓤染成了彤红,唇边还沾着一些汁水,不过并没有什么粗鲁之相,隐约还透着些俏皮…… 王府非一般地方,身为凤子龙孙,就算他是男子,也免不得被严格教养,平素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食不言,寝不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等等等。 然而今日,身为越王世子的他,却悄悄偷看别人吃东西那么久,甚至在不知不觉间,看得喉头发紧,口干舌燥起来…… 她手中的那块瓜一定很好吃吧…… 他想得出神,全然忘了,自己手中也有瓜的。 不知别人有没有察觉,反正此时被盯着看了许久的玲珑终于忍无可忍,忽的一下抬眼,对上某人仓促间来不及转移的目光,似笑非笑的道,“这瓜很甜的,慕公子不妨尝尝?” 虽未明说,但明眸中满含警告之意——喂,本姑娘的吃相很好看是吧,你一直盯着不自己吃做什么? 眼神送达,只见那人微微一顿,强装气定神闲般的应了声好,终于肯尝起自己手中的瓜来。 哪知天公不作美,世子大人一块瓜还没吃完,却忽见阵阵凉风吹来,远处的天边,还响起了阵阵雷声。 眼看着乌云渐渐堆积,风也越来越大了,船家在船头喊道,“小莲,要下雨了,招呼客人们先回舱避雨吧!” 小莲忙应了一声,转脸劝他们几个,“看样子是场急雨呢,几位先回舱吧,免得被雨淋。” 那四个人可都比小莲年长,小姑娘都看出来的事,他们又岂会不知?明月忙陪着玲珑回了房,宋贺也跟着慕容啸一同入了舱。 说时迟那时快,急雨很快就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被大风卷挟,噼里啪啦的砸着木质的墙壁。 雨雾将视线染成白茫茫一片,加之风大,此时已是不便再行船,船家将船划至岸边停好,自己也避雨去了。 风还是有些大,停好的船也难免被晃动,且比行船时还要剧烈一些,明月是有经 分卷阅读27 验的,忙同玲珑说,“小姐,快躺下吧,这样晃很容易晕船的。” 玲珑刚吃了些瓜,此时胃中已经有些不舒服了,闻言便乖乖躺了下来,闭上眼尽量放松,才终于好了一些。 然而说是急雨,眼看下了一个半时辰,才渐有转小之势。 天渐渐有些暗了,为了避免夜间再有大雨至,船家决定寻一个避风好的地方再停船,所以又将船渐渐起行。 船舱中,被一场急雨阻断了吃瓜时的旖旎心思,此时的慕容啸,终于将心思放回了正事上,看了看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他问宋贺,“快入扬州了,他们现如今到何处了?” “他们”指的是先前随他秘密返京的那些护卫们,人多目标太明显,所以此番他们是分头行动的,宋贺护卫最为显眼的主子单独走,其余众人平日里本就是暗卫,藏身乃是最为擅长之事,所以无须担心,只约定在扬州碰头即可。 宋贺道,“他们已到扬州,上岸后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公子放心。” 话虽这样说,但慕容啸仍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朝廷此番查探他的行踪,难道只派了几个地方上的官差? 鼎鼎大名的锦衣卫没有出动,有些不合常理吧。 他凝眉,神色有几分凝重,道,“如果他们还有狠招,这几日正是关键,要小心行事。” 宋贺明白此为何意,这一路遇到过几次查船,证明皇帝此次确实动了决心,扬州是最后的关口了,如果要查,这最后一关必定不好过。 他也肃敛神色,应道,“是。” 无路如何,他一定会将世子平安送回王府的。 ~~ 雨暂时并没有要停的迹象,毛毛细雨铺天盖地,落在船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正好驱走了酷热,带来凉爽。 昏暗的光晕里,主仆二人谈完话,宋贺劝道,“今晚凉爽,该能睡个好觉了,公子早些歇息吧。” 世子爷从小锦衣玉食,这一路行来着实艰苦,且不说每日的粗茶淡饭不能与王府相较,就说这睡觉的床榻都太过狭小,他身量高,睡在上头都不知能不能伸开腿。 不过无论如何,他此番亲手为自己的父王报了仇,这才是最值得的,况且从小他就时常随父王出巡,父王是务实之人,并不喜欢铺张,他们有时路上所吃的苦,也并不比今次的少,慕容啸应道,“好。” 宋贺便打算退出去了。 只是才走至门口,忽然脚步一顿,驻足下来,隔着门,听见了外头的说话声。 “朝廷追查逃犯,停船搜查。” 又来了! 宋贺急忙回头看公子,却见慕容啸也是眉间一皱。 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瞬间吹熄灯火朝外看去,只见那船头跳跃火光,几个提着灯笼的人已经上到了船上。 借着那灯笼之光,主仆二人都将那几人看了个清楚,一时间俱都心间一顿。 飞鱼服,象牙牌,绣春刀…… 呵,锦衣卫,果真来了! 锦衣卫忠于皇帝,绝非那些敷衍了事的官差,且个个功夫高强,并不好应付,宋贺转头看向慕容啸,询问公子的打算。 来人已经到了船上,再去麻烦那小娘子已经是来不及,等躲就躲,躲不过,大不了就迎战吧!慕容啸目光微眯,道,“准备好家伙,见机行事。” 宋贺便明白了,立刻应了声是,在黑暗舱中屏息等待,拳头之上,青筋已经暴起。 第2o章 沿路查探了一个半月,仍未发现越王世子的踪迹,而眼看京中皇帝已经暴怒,锦衣卫们压力巨大,此时不接受半点糊弄,也不听那船家解释,径直就入舱查探。 粗暴的砸门声响起,玲珑跟明月同时都醒了过来,揉了揉睡眼,第一反应便是,官府又来艘船了。 房中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明月着急看向玲珑,小声问道,“怎么办,主子?” 前头几次搜船都是在白日,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黑灯瞎火里,耳听得那咣咣砸门声,无端叫人心慌。 可还有更令人担忧的事,那个姓慕的还未过来,他从前几次不都与她假扮夫妻的吗,今次他怎么办? 或许是担忧他被抓住会连累自己吧,玲珑此刻无比紧张,正思忖着该怎么办,却听咣当一声响,原来是外头的人没了耐性,将门撞开了。 刹那间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冲入房中,手中的灯笼直晃人眼,明月被这阵仗吓到,情不自禁的尖叫一声,玲珑也是心头一跳,帮忙拿被子挡住自己,抖着声音问道,“你们做什么?” 却无人理她。 这几人提着灯笼将她们看过,又在房中环顾,仔细查找,确定没有别人后,又自行踏了出去,犹如飓风掠过,剧烈而匆忙。 明月赶紧去关房门,回到榻上,小声道,“小姐,今次好似有些不一样……” 玲珑却示意她噤声,竖着耳朵倾听外头的动静,紧凝着眉头,在心间暗自祈祷,千万别叫那人出事。 此时两人的命运已经拴在了一起,诚如他所说,如若他被捉,自己多半也要受牵连的。 主仆俩屏息静气,心悬在了嗓子眼,只听见那些人用同样的方式踹开了另一间舱室,片刻后,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似乎还伴着一种乒乒的声音…… 呆愣了一瞬,主仆俩立即反应了过来,打,打起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两人惊恐更甚,明月焦急的看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居然动起手来了,看来是已经暴露了,若果宋相公和那慕公子打不过,岂不是要被抓走?那她们会受牵连吗?万一要来审讯她们可怎么办?是不是要准备着再跳一回船啊…… 玲珑也是紧张到几近窒息,然而一阵过后,那打斗声竟停止了,玲珑一怔,这么快就打完了? 只是究竟是谁赢了?看那几人不像等闲之辈,该不会,姓慕的被制服了吧? 她心间登时一暗,然与此同时,却听外头传来声音,是姓宋的在低呼,“两位小娘子闭门坐好不要外出,船家,赶紧开船!” 船家似乎已经被吓懵了,哆哆嗦嗦不知怎么回答,又听那姓慕的忽然出声,“宋贺,你去划船,我来断后!” 语声利落,不容置疑。 宋贺应了声是,不过片刻之后,那船很快便行了起来。 ~~ 那几具锦衣卫的尸体已被扔下河道,慕容啸扬手冲天发了个火炮,声音穿透蒙蒙夜雨,响在高高夜空之中。 这是他与近卫们独有的联络方式,倘若他们能看到,一定会赶过来。 他被逼动手实属无奈,现在窟窿已然捅下了,后悔也是无用,只能是再搏一回,所幸已离封地不远,只要在惊动朝廷之前赶回,便能全身而退。 船家老汉老实 分卷阅读28 巴交了几十年,从来都是避祸而行,今夜亲眼目睹了杀人,已是吓得腿软,此时船驾在宋贺手中,虽然在前行,但速度并不够快,恐怕很快会被后方追上,宋贺边驾船便对那船家喊,“船家莫怕,快过来行船,我们自有办法保你平安,他们刀剑无眼,若是被追上,你未必能幸免!” 说时迟,宋贺话音才落,就见已有三两只羽箭从后方射了过来,有的没入水中,有的却直愣愣的钉入了船板上,发出嗡嗡响声,摄人魂魄。 说的也是,再不跑快些,恐怕这一船人都要被射成筛子了,老汉终于清醒了些,压下心间恐惧,上前与宋贺一道,拼尽全力驾船。 所幸船家对河道熟悉,纵使暗夜,也能行驶得手,老天爷适时的送来北风,鼓动小船上的风帆,加快了他们行船的速度。 然锦衣卫也并非徒有虚名,在后头紧追不放,有羽箭不停地落在船上,笃笃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有箭落在了船头,擦过船家衣裳,落在他脚边,与此同时,忽然响起焦急叫声,“爹……”却原来是落在角落里的小莲。 船家心间已经转过弯来,冲小莲大喊,“躲好莫要出来!”语罢只管死命的划船。 舱室里,将外头情景看得一清二楚,明月早已经傻了眼,白着脸问玲珑,“小,小姐,这下可怎么办,他们竟同官兵打起来了,咱们还能平安吗?” 玲珑蹙眉咬唇,也是紧张,只能安慰道,“快过扬州了,应该没事吧……” “啊……” 话未说完,却听明月惊呼一声,“有人上来了!” 她赶紧往外看去,果然见船上爬上来好几人,个个手持长刀,面如修罗,主仆俩不敢再看,赶紧低下头来,生怕那些人会发现她们。 然畏惧之感丝毫没有减轻,耳听得外头的打斗声,两人心间更是紧张,明月着急的问玲珑,“小姐,宋相公和慕公子能打得过他们吗?他们好多人啊……” 玲珑的心崩成了一张满弓,是啊,她也担心姓慕的和姓宋的能不能打得过,她临时抱佛脚,无比虔诚的祈求老天爷能叫他们一船人平安。 正闭眼祈祷,忽听哗啦一声巨响,赶紧睁眼看,却见船舱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在一瞧,地上还躺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原来是这人把船砸出了个窟窿,那人满身是血,都不知死了没有,玲珑跟明月吓得惊呼一声,连连后退,然而声音引来了其他人,一持刀人发现了她们,几步冲上前来。 完了完了,这些死定了,玲珑眼看那人来到近前,直觉脑子发空,关键时刻,却见面前伸来一柄长剑,将她们与那持刀人隔开,原来是姓慕的见她们有难,过来救她们了。 玲珑惊魂未定,来不及感景,方知终于躲过一劫,松了口气,就此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似在感叹方才惊魂的大半夜,小莲从一旁冲出,跪到爹爹面前,与爹爹抱头痛哭不止。 见此情景,慕容啸先暂停与下属的谈话,对宋贺交代几句,而宋贺赶紧点头,走到那父女跟前,安抚道,“二位莫怕,我们入了越王府地界,已经安全。我们公子便是越王世子,此番遭恶人陷害,实乃迫不得已,你们护送他安全回江南,立下大功,世子发话,你们不必再为生计担忧,以后自有王府为你们安排。” 闻言,那父女俩呆愣了,对视一眼,方明白宋贺说的什么,老天,这位公子居然是越王世子! 当爹的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女儿去给慕容啸磕头,慕容啸抬手叫二人免礼,目光无意一瞥,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人,正呆愣愣的看着自己。 呵,看来她都知道了。 第21章 眼见已经平安,玲珑正打算出来询问一下,哪知会看见那样的场景—— 船家父女俩跪在那姓穆的公子跟前,不停地磕头道谢,口中念叨着“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世子?他他,他竟是世子? 明月跟在她身后,自然也见到了这情景,呆愣过后,小声问她,“小姐,慕公子竟是世子……是不是真的?他是哪位世子啊?” “还能有哪位世子?江南地界上,自然只有一位越王世子了……” 玲珑说着,那些在心里头堆积的疑问终于全部解开——他果真身世不凡,果真不是什么朝廷钦犯…… 她知道当朝律法,藩王世子若是无故滞留京中乃是大罪,所以他要偷摸以她为掩护溜回江南,然而她还是不明,他毕竟是天潢贵胄,那些锦衣卫为什么要使杀招? 这里头必定有更多得牵扯,玲珑一时想 分卷阅读29 不清楚,眼见那人已经发现了她,顿了顿,终于抬步走了过去。 因为猛然得知了他的身份,叫玲珑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从前对他那么无礼,现在该不该用敬语呢? 正犹豫间,却听见他先开口问道,“方才你没事吧?” 玲珑点了点头,道,“我们一直在船舱里来着,并没有什么事。” 见他点头,她又问道,“你呢,我方才看见,有好多箭射向你……” 他摇了摇头,正欲说句无妨,却忍不住先撕了一声,玲珑心一紧,赶紧问道,“怎么了?” 这动静也引起别人注意,宋贺赶紧提了灯笼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有了亮光,众人这才看见,他后背左边肩胛骨处,竟然嵌着一支断掉的羽箭,箭头扎在衣裳底下,似乎很深的样子…… 他这是受伤了? 玲珑吓了一跳,惊呼道,“你中箭了!” 慕容啸瞥了一眼她,没回答,只是同宋贺说,“帮我拔出来。” 宋贺应是,忙拨开那衣裳的破口,小心翼翼的将那半截箭给拽了出来。 玲珑看得目瞪口呆,天,中了箭,就这样拔。出来了! 慕容啸轻微“嘶”了一声,瞧见她震惊的模样,无奈的解释,“我穿了护甲,箭并没有伤到我。”箭头只是扎进护甲里了而已,虽有些疼,但未伤及身体。 玲珑这才方恍然,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那中箭处并没有血迹,否则若是箭真扎到了肉里,指不定要流多少血呢! 哎,她还是没见过什么打斗场面,今夜惊吓一桩连着一桩,脑子都已经迟钝了。 她点了点头,方想起来正题,又赶紧问他,“他们可是已经认出你了?你今夜杀了这么多锦衣卫,就算现在一时安全,倘若朝廷要找越王府的麻烦,可怎么办?” 却见他只嗤笑一下,道,“他们若是敢找麻烦,就不会屡屡出阴招了,放心,我自有安排。” 说着想了想,又同宋贺交代,“等天亮后我们上岸,给她们换一艘船,将现在这条处理掉。” 宋贺点头,转身同那船家解释,“安全起见,我们会为你换一条大船,这条便交由我们处理吧。” 船家还能说什么,只得赶忙道了声好,目光环顾自己这条旧船,目光中流露出不舍。 毕竟辛苦了大半辈子,这可是他最值钱的财产了,然经历刚刚过去的那大半夜,船身上不仅满是死尸留下的血迹,还有许多羽箭扎下的窟窿眼,已是一片狼藉之状,要修补也是麻烦事,况且也实在不吉利。 所以……弃了就弃了吧,更何况以此换了条新的大船呢,也不算亏! 船家这头安顿好了,慕容啸又转过视线,对玲珑说,“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现在已经入了越王府地界,你一定能安全回到临安。” 这一点玲珑现在并不怀疑了,点头嗯了一声。 又听他道,“我过会儿就上岸,你们跟着船家换船,送你回临安。” 玲珑又点了点头,经这一提醒,方意识到,他这是要走了。 天越来越亮,借着晨光与灯笼的灯火,她看见他衣袍与侧脸上都有血迹,虽是知道那不是他的血,但仍然难免触目惊心。 今次的旅途着实非同寻常,若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想象方才经历了什么,她躲在残破的船舱中,清楚的看见他以一敌十,甚至数十…… 虽然方才情形何其惊险,所幸他们都熬过来了。 平安的入了江南地界,平安的等到这个“麻烦”下了船…… 虽然实话说来,这些都是拜他所赐,若没有他,自己何须经历这一番跌宕,论理,她不找他麻烦已是很不错了,但转念一想,此时人家却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地头蛇”,玲珑心间一时五味杂陈。 终于,她咳了咳,用前所未有的软和语气道,“多谢世子安排,也祝你们一路顺风。” 这令慕容啸微微挑眉,似乎很是讶异她的态度,却也并无多说什么,想了想,语气诚恳的道,“你回临安以后,若有什么麻烦,可以派人知会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料想她此番回家,那勇毅侯府必定不会风平浪静的。 玲珑心间一动,看来她主动低头是对的,“地头蛇”并未在意她一路的态度,不必担心他怀恨在心啦! 她笑的轻松,“我尽量不去麻烦你。” 慕容啸也笑了笑,点头道,“祝你一切顺利。” 见她也点头道好,他心间忽然升起一种奇特的情绪,恰在此时,有近卫提醒,“公子,到地方了。”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那前方岸边停着马匹车辕,应是来接他的。 他暂且压下那股奇怪感觉,同驾船的手下说,“上岸。” 小船便慢慢靠去了岸边。 车架那边已有一批护卫,见状忙下来迎接,慕容啸下了客船,转头交代宋贺,“陪她们再行一段,等换了船到了临安再返回明州。” 宋贺立直垂首,“属下遵命。” 这才是世子与护卫的日常,随着众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慕容啸身上的那股尊贵威严的气势彻底张扬起来,无形在向众人彰示,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玲珑于是也很有眼色的微微俯首,因此并未看见他离去前最后的回顾,那时他的视线,其实是在自己身上。 没有等来她的目光,他却并未因此而停留转身,走去那宽阔的道路上,登上马车,消失不见了。 ~~ 天色渐渐转明,新的一天到来了。 船家老汉歇息够了,便与宋贺一同清理船身,小莲与明月帮忙打水,唯有玲珑细皮嫩肉的,众人都不叫她动手,她只得在一旁干看。 所幸因本来便要换船,也不必打扫的太过仔细,很快,船便被整理的差不多了。 一切都需花时间,又行了约莫半日,越王府安排的新船到来,一行人带着行李换了船,看着面前崭新而宽敞的环境,玲珑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 相较之下,船家父女更是高兴,新船可比从前那艘小客船大得不少,且上备的东西样样齐全,简直是鸟枪换炮,忍不住喜上眉梢。 船家老汉朝宋贺连连鞠躬,“多谢宋相公照顾,这么好的船,我便是攒一辈子钱也买不来的。” 宋贺摆手笑道,“你们此次护送世子有功,这是该得的,世子方才吩咐,往后会照顾你们的营生,今后,你们若想继续行船,只要江南境内,一定会平安;若不想再行船,你们随我去明州,王府会为你们安排。” 老汉虽没见过大世面,脑子却是清醒的,此番世子跟锦衣仇,在自己的船上杀了人,不管人家怎么应对,他必定是不能再出江南了,否则一旦被朝廷的人抓住,岂不等同于主动送死? 分卷阅读30 年纪大了,还能再跑几年的船?而且眼看闺女小莲越来越大,已是不好再抛头露面了,不若就此安定下来,寻个别的营生,左右有越王府庇佑,日子应该不会差吧? 所以他赶忙应承下来,谢道,“世子大恩大德,令草民没齿难忘,草民愿跟随世子效力。” 宋贺便点头,“好,那等把这两位姑娘送到临安,咱们便去明州。” 常年以船为家,四处漂泊,如今终于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了,那船家两父女怯。 虽然这是她这段时日以来全部的奋斗目标,但她也明白,推开这扇门后,极有可能会遇见更严重的惊涛骇浪,深呼吸几口,她点了点头,眼看着明月抬手拍门。 没有等待多久,那两扇木门便由里打开,一婆子探头出来,问道,“谁啊?” 侯府里原本就人多,加之玲珑与明月已是三年未归,这看门婆子竟没能认出她们来,不过这样更好,明月照着事先安排好的,同那婆子道,“我们姑娘是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打湖州张家来的,不知大夫人可在吗?” 勇毅侯府共有三房,玲珑乃是二房的独女,但因她幼年丧父丧母,自己又入了宫,所以二房早已等同于不存在了,此时明月口中的大夫人,乃是玲珑的大伯母,现如今的勇毅候夫人张氏。 府中人多口杂,她今次干的可是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并不不能在无干的人面前坦露身份,还是先去见现如今府里的当家主子们的好。 侯夫人张氏的娘家的确在湖州,也的确有几位侄女儿,这看门的婆子并不在主子跟前伺候,也并不能确定那位真正的张家姑娘生的什么模样,因此此时也并未怀疑,唔了一声,先将人请进门内,又派人去大房那边通传。 大夫人如今可是当家主母,她的娘家人岂能怠慢?等待的空当,婆子为二人倒了茶水,又解释道,“近来府里有些事,大夫人那头兴许有些忙,姑娘莫急,稍候片刻。” 玲珑道了声好,见这婆子像是爱说话的,便试着打听道,“不知姑妈在忙什么要紧事?可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婆子倒还真的个爱说话的,闻言叹息了一声,“姑娘远在湖州,不怪不知道。我们府上原来的三姑娘,就是三年前进京做了娘娘的那位,上月在宫中出了意外,殁了,前些日子消息递到,我们老夫人当场便晕了过去,现在人虽醒了,但一直没能下地,我们大夫人又得在跟前伺候,又得接待前来看望的亲朋,着实有些忙。” 说着怕二人紧张,她又补充道,“不过毕竟是嫁出去的姑娘,宫里头丧事已经办完了,这会儿府里也不必操办什么,大夫人忙完这一两日,应该也就没什么了。” 听完这话,主仆俩对视一眼,心间一块大石落了地——宫里头连她的丧事都办了,看来已是对她的死深信不疑,太好了,没有后顾之忧了! 只是为了表现的合乎常理,玲珑便叹了一声,“这位娘娘年纪轻轻便殁了,实在可怜……” 婆子叹了声气,“谁说不是呢?我们府上二房老爷夫人去的早,总共就留下这一根独苗,原是金枝玉叶的命,可叹却福薄,如此一来,二房可就没人了。可怜那二小姐,自小在老夫人跟前养大,这会儿人没了,我们老夫人难过的跟什么似的。” 这话叫玲珑在心间升起沉重的负罪感,老夫人便是她的祖母 分卷阅读31 ,自打父母双亡,她便一直养在祖母跟前,老太太不知道事情真相,这会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而知有多难过了。 她面不改色的跟着感叹几句,心里只盼着等会知道她“死而复生”,别再把老太太给吓着才好。 没过多久,大房那边有人来传话了,说大夫人这会儿得了空,请侄姑娘过去,玲珑同那婆子告了别,领着明月往大房那边去了。 一路辗转,路过府中园林房舍,原主的记忆早已与她融为一体,此时便慢慢浮现出来。 这江南大宅之中,虽然是非也是不少,但相比那冰凉残酷的宫中,总归好多了,尤其来之前刚经历过一番惊险,此时行走在家中的地上,令她心间有种踏实之感。 走了一阵,几人来到大房院中,玲珑的大伯父勇毅候孟阔担着官职,白日都在衙门里,因此只有大伯母张氏一人在。 到了张氏跟前,她伪装的侄姑娘身份必定要露馅,为了尽可能小引起轰动,玲珑叫明月先去见张氏,给她一个心理准备,自己再出现比较好。 明月便先随着引路的婆子进去了。 江南的盛夏,不比京城轻松,侯夫人张氏才送走一批前来慰问的亲朋,这会儿换了衣裳,在室中稍歇,一旁置着冰釜,又有侍女打扇,令明月甫一入内,直觉扑面一阵凉意。 “给夫人请安。” 明月趁着行礼的空当环顾室中,但见除了张氏,另有两个婢女人并不算多,稍稍放了放心。 张氏看了一眼,见来人不是自己的侄女,正有些奇怪,问道,“瑛儿呢?” 这时方见明月抬头,待看清那副相貌,不由得更是怔楞,“你是何人……”然而越看,越是疑惑,这丫头,怎的这样眼熟…… 明月小心翼翼的道,“大夫人,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从前是二房的丫头……” 打着娘家侄女的名号,进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丫头,还说自己是二房的?那二房不早就没人了吗? 眼见情况可疑,屋里的丫鬟立即要把夫人护在身后,张氏却将人挥开,再度仔细瞅着明月,忽然间一惊,道,“你莫不是从前玲珑身边的那个丫头?” 明月忙点头,“正是奴婢。” 却见张氏脸色一下惨白,“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宫中来人说,玲珑掉进河里,你也跟着下去了?” 这大白天的,莫不是撞鬼了? 明月忙摇头,“不是的,大夫人,奴婢没死,奴婢从前会游水,侥幸爬上了岸,只是宫里人不知道而已,奴婢没死,奴婢是人呢。” 门口的竹帘投进来光线,隐隐给明月投了影子,两个丫鬟上来仔细看她,胆大的摸摸她的手捏捏她的脸,转头同张氏禀报,“夫人,是活人呢。” 张氏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一路从京城回来的?” 明月点了点头,“宫里人都以为奴婢已经死了,奴婢追不上龙船,又入不了宫门,只得想办法一路回了临安……”顿了顿,她又道,“奴婢有件要事,是关于三姑娘的,想同大夫人禀报。” 第23章 关于玲珑的? 张氏愣了愣。 思及今次玲珑死的实在突然,这丫头又是跟在玲珑身边的,她终是点头道,“你说。” 却见明月环顾左右,表现得很是谨慎,“事关重大,能否请夫人单独听奴婢之言?” 张氏犹豫了一下,却也还是点头,同屋里另三人道,“你们且守在门口。” 丫鬟婆子们应是,退去了门外。 屋里没了旁人,张氏道,“你说罢。” 明月咳了咳,终于道,“其实小姐她……也没死。” “什么?” 就见张氏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玲珑……没死?” 明月点头,“小姐同奴婢一样,并没有被淹死,只是等我们爬上岸的时候,龙船已经跑远了,我们没办法,只好一路回了江南。” 张氏犹如听了个天方夜谭,嘴巴好久都合不拢,惊讶许久,满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都没有死,都回来了?那,那玲珑现在在哪儿?” 明月赶紧道,“小姐就在外头等着呢,因怕吓着夫人,才先遣奴婢来,夫人要不要见一见小姐?” 现如今当然是唯有见到真人才能相信,张氏忙点头道,“快,快把她叫进来。” 明月应是,出去叫人,须臾,就见她返回,身后果然跟了个姑娘。 张氏不错眼的仔细打量,见那姑娘螓首蛾眉,容颜秀丽,虽是寻常布衣,难掩翘楚之秀,入到房中,颤着声音冲她唤道,“大伯母……” 那眉眼,那轮廓,果然正是她从小看大的三丫头玲珑啊! “玲珑……” 张氏也赶忙唤道,颤抖的声音里暗含几分复杂,又几分。 门外的光隐隐投下她的影子,张氏又扫过一眼,这才放了心,上前握住她双手,仔细打量,“这是怎么回事?宫里前阵子才来报了信,说你没了……我们跟天塌了一样,老太太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 玲珑目中含泪,满面委屈的解释道“我没死,那日龙船出游,我本有些不舒服,冲去栏杆旁要呕,哪知船不稳,一下就把我颠入了河里,明月下去救我,她原会些水性,千难万难之下,才把我救了上岸,等我缓过来,早已找不见龙船的影子……” 她装作伤心,拭了拭泪,又道,“我们无处可去,唯有一路回了临安。” 她知道这话并不严谨,果然见张氏目中存着许多怀疑之色,“那,听闻宫中找了你两日,你们二人上了岸,就一直不曾遇见宫里的人吗?” 她叹了口气,“其中许多事一言难尽,伯母,伯父可在家中吗?我想见见他。” 她还不打算把话说全?张氏楞了一下,心间更是疑惑,然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实在是大事,便点头应了下来,叫人去寻勇毅候孟阔。 所幸孟阔的衙门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听见帘子外头丫鬟通报道,“老爷回来了。” 玲珑暂停与大伯母的谈话,就见帘子挑开,进来一位中年男子。 那正是大伯父,而今的勇毅候孟阔孟侯爷了。 孟家先祖乃是武将出身,传到孟阔也不例外,他自幼习武,平时也时时操练,因此现在虽已过不惑之年,仍然是一副好身板。 孟侯爷入了房中,才一看见妻子,便直问道,“有何事叫我回来?” 张氏已经接受了那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情绪已经稳定多了,又怕吓着丈夫,只得缓着道,“前些天京中递来的丧信儿,有些偏差……” 勇毅候是个直性子,一听此话,立刻皱起眉来,“什么偏差?” 张氏道,“玲珑原来并没淹死,她活得好好的呢。” 分卷阅读32 “什么?”果然见孟侯爷也是一脸惊讶。 张氏赶紧挪了挪位置,好叫他看到房中立着的人,又向他道,“玲珑没死,已经回来了,你看。” 孟侯爷顺着妻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姑娘,楞了一下,又眯了眯眼,终于看的清清楚楚,那眉眼,竟真的是前几日才被宫里来人告知已经殁了的侄女! 惊讶与愕然一时齐涌上孟阔心头,然未容他开口,面前的姑娘已经红着眼眶颤声唤道,“伯父,我没死,我,我回来了!”话未是一阵哽咽之声。 恰是这声呼唤,牵动起孟侯爷身为长辈的心,他顿了顿,忙道,“你没事便好,没事便好……只是这是怎么回事?宫里怎么会说你已经没了呢?” 正所谓熟能生巧,玲珑便将先前对张氏的说法又对着大伯说了一遍。 然等听她说道上岸后却没回宫而是选择回江南,孟阔顿时皱起了眉头,“那时你落水,宫人们都在找你,如若你向宫人告知,必定会将你接回宫中,你,为何要回江南来?这一路辗转,并不比回宫容易啊,莫不是还有什么事?” 大伯乃是一家之主又常年为官,必定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玲珑心里清楚,也做好了准备趁此时摊牌。 她于是含泪答说,“自我入宫,三年以来,一次陛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后宫被徐贵妃把持,连皇后也没有办法。我原就等得心灰意冷,经落水一事,忽然想通,如若不是明月及时来救我,我恐怕早已亲人阴阳两隔。” 半是真情半是临场发挥,玲珑情绪酝酿的非常不错,居然抽泣起来,“我不想再这么空等下去了,与其要在宫中牺牲一辈子,不若就此了结从前,换个活法好了……” 如若与她共同经历,自然会理解她的感受,然而对于远离宫廷的人们来说,这个说法,似乎并不好那么容易接受。 房中沉默片刻,张氏上前握住玲珑的手,叹道,“傻孩子,你怎么这般没自信?自小到大,你便是咱们侯府最好的姑娘,便是放眼临安,也没有能与你比肩的,那徐贵妃把持后宫,终不是正道,陛下岂会一直由她蒙蔽?俗话说好事多磨,兴许再等等,陛下便会注意到你了……” 虽然料到家中人会有此反应,但当真的听到大伯母说出此话,还是叫人难免心寒,就连明月,在旁听得也是愤愤不平。 再等等?说得轻巧!小姐已经等了三年,还要再等几年呢?那宫墙内的岁月岂是好过的?能说出此话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此时主子们谈话,她没有插嘴的份儿,因此只能立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小姐,生怕玲珑会无法招架。 却见玲珑几声抽泣,哭的更加梨花带雨,“大伯母不知,那宫中险恶,步步惊心,在里头的每一日,无论说话行事,处处都须小心,稍有不慎,便会引来天大的罪过……我已经熬了三年,三年里头,每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来的,日子没有盼头,我度日如年啊……” 眼见她声声泣泪,极度的委屈,张氏犯难了,再劝下去又强人所难之嫌,她只好停住嘴,去看自己的夫君。 孟侯爷其实向来仁厚,此时眼见侄女如此痛哭,重叹一声道,“昔日你年纪还小,有些话,伯父怕你不懂,所以一直不曾说过,我孟家其实从未有过攀附之心,然只无奈那时皇命难违啊……现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玲珑,你此番回来,是怎么打算的?” 玲珑摇了摇头,小心作答,“我,我并未有什么打算,那时我落水,唯有明月不畏死的下水来救我,其余那些人,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我现如今对宫中已是心灰意冷,不想再回去了……” 此言一出,只见孟侯爷神色沉重,并不轻易应下。 玲珑虽有些微微失望,但亦明白此不是小事,也能理解大伯父的反应,此时,却听大伯母道,“可是人活着,却不回宫,一旦传扬出去,可不是小事啊……” 玲珑虽一心谋取自由,但此时,她身单力薄,不得不要先依赖娘家,所以大伯父的表态至关重要。 担心他会被张氏说动,玲珑赶在大伯开口之前道,“不瞒大伯母,听说宫里连丧事都为我办了,此时不管回不回宫,都已不是小事了。” 的确,她活着,却没第一时间联系皇宫,而是选择回临安,这已等同于欺君重罪了。 张氏被她一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却见一家之主的孟侯爷在思虑过后,点了点头,“罢了,不论如何,你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好消息,你爹娘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心了。祖母前些日子惊闻你噩耗,深受打击,已经卧床多日,你既已回来,该去向她报个平安,好叫她老人家安心才是。” 话中虽未直接应允,但玲珑一听此话,便知大伯父这关已过,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有道是血浓于水,大伯父果然还如记忆里一样的宽厚。 然宽厚是宽厚,该当心的还是得当心,孟阔又对张氏道,“此事事关重大,暂时不要泄漏什么风声。” 张氏赶紧点头应是,而后便随着夫君,领着这从天而降的烫手侄女儿,出了院子,往婆母那边去了。 ~~ 为了不引起下人们注意,孟侯爷先往孟老太太院子里去了,玲珑则跟着张氏后行。远远望去,只道是大夫人带着娘家侄女去给婆母请安,合情又合理。 一路辗转,才一进老太太的院子,就隐约闻到一股汤药的苦味。 等入了房中,鼻尖闻见的汤药味道更浓了。 玲珑打眼一望,眼见老太太正半躺在榻上,有一妇人立在床边,床头小桌上有一只瓷碗,装着黑乎乎的汤药汁,汤药味便是由此而出。 那妇人正同才到的孟侯爷说话,眼见张氏,又打了声招呼,“大嫂来了。” 玲珑知道,这是自己的三婶,孟家三房夫人郑氏。 郑氏比张氏要年轻些,但也已有三十多岁,不过生的貌美,又会保养打扮,因此显得还挺年轻。她与三叔孟津膝下育有一双儿女,女儿孟芷心比玲珑小两岁,儿子孟林淼才刚十岁。 张氏同郑氏颌了颌首,道,“弟妹过来了。”又见夫君慰问榻上的老母亲,“娘,今日可好些了?” 孟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不好,也就这样了,我没事,叫她们不必再拿什么药,她们偏不听……” 郑氏闻言忙哄道,“娘说得什么话?身子不舒服哪能不吃药呢,三姑娘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们呢,芷心还未出嫁,云哥儿还等着您给他娶媳妇儿呢!” 孟老夫人苦笑了一下,叹道,“你太高看我了,云哥儿娶媳妇,少说还得有个十年八年的呢……” 郑氏一向会卖乖,又欲说什么,张氏看在眼里却心生厌烦, 分卷阅读33 便轻轻扯了扯夫君的袖子,孟阔得了提示,便开口道,“弟妹说的是,娘该吃药还是得吃的……”又试着道,“娘,儿子知您为了玲珑难过,现如今儿子想告诉您个事儿,您莫太惊讶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正值心里难过的当口,便是有天大的喜讯,也得缓着来,孟阔生怕老母亲一绪也好。 眼见着场景,郑氏可是彻底懵了,忙来到张氏跟前,问道,“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宫里不是说玲珑没了吗?” 张氏只是道,“等老太太缓过这股劲儿,听玲珑自己说吧。” 连张氏也卖关子!郑氏心里谜团不解,跟猫爪挠似的,好在孟老太太也奇怪着呢,等缓过来,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一说。” 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之前讲述给大伯夫妇的话又说了一遍,老太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老天爷开眼,真是万幸万幸,救了你的那丫头呢?可跟你一起回来了?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玲珑擦了擦泪,连连点头应是,没了爹娘,所幸还有祖母,世上总归有人疼她的。 心间正温热,却见一旁得郑氏眼睛一亮,“玲珑既然好好的,那咱们该同京中去信,叫宫中来人接啊,还有那些救人不力的,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然话出口却未见有人回应,玲珑委委屈屈的看了眼祖母,又把脑袋覆在老人家腿上,道,“我离家三载,日夜思念家中,而今死里逃生一回,已对那个皇宫心灰意冷,只想陪在祖母身边……” “不回去了?”就见郑氏一脸惊讶,看了看大房夫妻,道,“这……宫里头还能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却见张氏无动于衷,唯有孟侯爷上前两步,俯身同孟老太太道,“娘,玲珑此番回来不是小事,其中诸多事宜,需要与家中商讨,您看,把三弟叫来,咱们一起商讨一下可好?”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孟老太太自然明白长子话中之意,眼见那失而复得的孙女泪眼灼灼望着自己,叹了声气,点头道,“说得是,去,把他们都叫来吧。” ~~ 日头西斜,一家人终于聚齐了。 老太太的院里,大房孟阔夫妇俩及他们的儿子,十八岁的侯府世子孟林皓,三房孟津夫妇带着他们的女儿孟芷心,儿子孟林淼,六人齐聚一堂。 其实大房孟侯爷夫妇除过儿子,还有两名女儿,孟兰心与孟蕙心,只是都已出嫁,今日事情突然,孟侯爷并未知会她们。 晚辈们到齐不久,便见老太太从里间走了出来,众人纷纷立起身来。 眼见老太太精神头比前些天强了许多,长孙孟林皓眼睛一亮,几步上前道,“祖母,您今日好些了?” 见此情景,三房那边,郑氏,在小儿子耳边嘱咐了几句,又将其往前推了一下,就见小公子孟林淼也站出来,学着堂兄的样子说,“祖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小家伙被娘推的,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孟老太太只当看不见,点头说,“好多了,好多了。”便在圈椅里坐了下来,又伸手叫众人坐下。 人已经来齐,孟侯爷身为一家之主,发话道,“今日请大家过来,乃是有件事要告知你们,宫里的消息出了差错,咱们的三姑娘并没有淹死,她被丫鬟所救,重获生机,只无奈没被宫中搜救的人发现,她现如今已经回了侯府……” 大房夫妻自然是知情的,归功于三房夫人郑氏的宣传,三房那边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因此现如今场中,唯有刚刚从书院回家的勇毅候世子孟林皓才得知此消息,一时惊讶非常,“爹,您说的可是真的?” 孟侯爷点了点头。 然没容孟林皓说句什么,三老爷孟津便抢先问道,“依大哥之见,这事该怎么处理?宫中人才走不多时,咱们派人去追,应该还能追上吧?到时候好好与人家说一说,应该能将此事弥补回去。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玲珑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这事往好了说,是玲珑走投无路自己找了娘家来,若是往坏处想,便是宫中要给她安个欺君的罪名,咱们恐怕也无力辩驳啊!” 自打从郑氏口中得了消息到现在,这些话已在孟津肚子里憋了许久,玲珑回来,于他而言弊大于利,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丫头给劝回去。 除过小公子孟林淼还一脸懵懂,三房几人都支持孟津的说法,一同期待的望着孟侯爷。 而侯夫人张氏虽然一向不喜欢三房那一家子,但对孟津的说话也是不无赞同,毕竟玲珑此番胆子太大了,稍稍不慎,必定要连累家人啊! 面对众人的一片期待,孟侯爷却神色凝重,正待说话,却先听内室中先传来一女子声音,“我此次回来,便没打算再回去,三叔,你还是抿了这想法吧!”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瞧见一女子由内室里出来,正是玲珑。 孟津已经料到玲珑就在一旁,然而此时见她出来,脸上很是难免难看。 孟津自认占理,耳听她说不打算回宫,立刻便问道,“人 分卷阅读34 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何况你是受了册封的娘娘,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宫?你可知道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会给咱们孟家带来什么影响?” 郑氏也在旁帮腔,“你三叔说的是啊玲珑,便是寻常的人家,出嫁的女子若想回娘家,要么和离,要么拿休书,没有不明不白的回来的,你既已是皇家的人,哪有这样悄悄回来的道理?咱们侯府若是知情不报,那可是要获大罪的。” “哦?”玲珑冷笑一下,“三婶的意思,要去告我的状,叫宫里把我抓回去?” 郑氏一噎,左右瞥撇周围人的脸色,摇手道,“我可没这样说。” 见她语气不善,孟津便更加不客气起来,又道,“你三婶是在好言劝你,哪里是要叫人来抓你了?玲珑,做人不可太自私,你的去留关系咱们整个孟家,你祖父辛苦打仗挣下的爵位,咱们孟家上下几十口子的人命,可都握在你手里呢,你岂能只为了你自己想?” 三老爷习武读书都不出色,歪理倒是很有一手,譬如当年入宫,圣旨原只要求从孟家选一名女儿,并未指定是谁,当时二姑娘孟蕙心,三姑娘孟玲珑都适龄,论理,大房孟侯爷嫡出的二姑娘比二房的三姑娘更名正言顺些,哪知玲珑听了三叔的一番忽悠,竟主动要求进宫,而二姑娘本也不愿进宫,于是才有了玲珑那悲苦的三年。 那都是前尘往事,已然发生,再纠结无用,而现如今的玲珑不是昔日软弱没主见的玲珑,不会再轻易被他唬住了。 玲珑笑了一声,又流出无限悲哀,叹道,“我此番好不容易从阎王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吃尽苦头回到临安,见到各位亲人,三叔一句关问没有,张口就拿家族大义来压我,实在叫人心寒,我竟不知自己何时有这么大本事,能左右咱们孟家的命运了?” 她拿帕子遮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还记得当年三叔劝我进宫,把那个地方描述的多好,我年幼无知,一时轻信,等入到宫中,才知那是什么情景。皇上独宠徐贵妃,连皇后都甚少理会,更别说我们这些后入的嫔妃,三年来,竟连同皇上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看着我到了这个年纪,日后只会年老色衰,愈加引人厌弃,你们觉得,我这一辈子还能有什么希望吗?” 眼见众人无语,她再接再厉,继续道,“临安远,你们或许还听说吧,就在前些时候,皇上终于决定要临幸别人,那时我病了几个月,自然没这个福分,然而那位被选中的贵人,却在当夜就暴毙而亡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宫中险恶,绝非一般地方,如若选中的是我,我恐怕也难逃蹊跷死因,此番是我命大,有明月救我,如若明月不会游水,我恐怕就真的死了,也不会有同你们说话的机会了。” 她声声泣泪,叫闻者伤心,张氏来到她身边轻拍她后背安抚,而被指责的三老爷孟津,终于一时无话了。 忽听哗啦一声响,侯府世子孟林皓一下立起来,握拳道,“没料到三姐姐这些年过得竟是这样的日子,常听说宫中凉薄,居然如此冷酷,依我看,姐姐好不容易回来,若不想回去,就算了吧。我身为孟家儿郎,更有责任撑起家族重任。” 少年郎年轻冲动,却是真心为姐姐着想,此话一出,孟老太太点头道,“皓哥儿说的还像话。” 这摆明是说刚才孟津说的不是人话,孟津一噎,“娘……”却没说出什么来。 郑氏也很不乐意,开口道,“玲珑,你三叔是心急了些,可并没有恶意,还不是再为咱们孟家着想?毕竟你嫁得可不是一般人家,若是叫人知道你不愿回宫,那可就麻烦了!” 玲珑擦了擦眼泪,问道,“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她丝毫不为所动,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孟三爷急了,语气更加直接起来,“就算我们不说,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难保别人不会发现,这家里下人谁不认识你?听长辈一句劝,不如早些回宫吧,将这里头的误会解释清楚,你还是你的贵人娘娘,要知道一旦被人发现告发,那可是无可挽回的大过了!” 然玲珑依然不为所动,摇摇头,“我不会再回去的。” 这下事情可算陷入了僵局,孟三爷没法,只好看向孟侯爷,“大哥,您想想办法,入宫侍奉君王,那是多少家族都盼不来的好事,咱们侯府的生息,不能毁在玲珑的任性上啊!” 孟侯爷心里早有了主意,此时在心间沉吟一下,终于发话道,“你三叔说得对,此不是小事,你毕竟是在此长大的,时间一长,难免泄露风声……” 玲珑心间一暗,大伯父这是也不愿自己回来吗? 却又听孟侯爷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心间已有打算,不防说来听听。” 玲珑眼睛一亮,看来大伯父并非反对之意,而是要她表达心间想法。 心里有了数,她道,“我知身份是个大麻烦,没关系,孟家三姑娘的身份我不要了,未免亲朋与下人们认出,我搬出去单独住就是了,择处僻静些的,无人认识我的地方。只不过我一个小女子,还需营生度日。” 她顿了顿,特意说道,“当年爹娘走时,曾给我留下了不少遗产,还记得我娘说,那是要给我做嫁妆的,虽然入宫不需要嫁妆,但我现在已经回来,还是拿到手中为好。” 这话一出,便见三房夫妻面色一变。 千防万防,这句话还是来了! 正着急着,却又听她道,“我只是不想赴死,并非要连累诸位亲人,放心,孟玲珑已经死了。我往后自立门户,自生自灭,只求各位看在血浓于水,替我守住身世,否则一旦泄露出去,我捞不着好,你们也一样!” 第25章 堂中众人此时彻底被她惊到,这话说的干脆决绝,这还是从前那个耳根子软毫无主见的孟玲珑吗? 加之又关乎二房遗产之事,被戳中了要害的郑氏赶紧跳出来缓和道,“玲珑,都是一家人,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绝?我们谁也没说要拿你怎么样啊……” 然玲珑面上冷冷的,并不见松软之向。 “好了!” 一声斥责出口,惊得众人一跳,纷纷看向发话的孟老太太。 老太太青着脸,心中怒气显而易见,斥道,“好一个都是一家人!三丫头死里逃生,历经千难万险才回到临安,这刚进家门,你瞧瞧你们说的什么话?可还有做长辈的样子!三丫头从前什么样的性子,今日竟被你们逼成这样,连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 眼看三子夫妇俩面上挂不住,老太太哼了一声,又道,“过去的三年,她一个人在宫里孤苦无依,甚至险些丧命,如今既然不想再回去,那就 分卷阅读35 不必再回去了,眼下已经一个多月,全天下都已经知道孟贵人殁了,这时候再冒出来,又算怎么回事?外头又要如何想我们孟家?依我看,她说的对,倒不如索性换个活法!” 年轻时候,孟老太爷外出打仗,家中全靠老太太一人支撑,能将诸事料理得当,在临安打下根基,老太太可绝非没主见的人,此时陡然发怒,果然镇得场中鸦静无声。 那三房夫妻再不愿意,也一时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耳听得老祖母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玲珑忍不住心间一热,却见祖母又转过头,对自己语重心长的说,“你大伯说的是,这事可大可小,一定要小心谨慎,你若想回家,那孟家三姑娘的身份万万是不能再用了。” 玲珑点了点头,面色肃敛,“孙女知道,只要能时时看您一眼,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听一旁的长子问道,“娘,您可有什么高见?” 孟老太太于是叹了口气,对众人说出自己琢磨了一下午的想法。 方才进门时,玲珑对下人们谎称自己是张氏的娘家侄女,但须知张氏的娘家湖州府离得并不远,万一哪天亲家登门,这个谎言便会不攻自破,所以这个身份是不行的。 而孟老太太的娘家远在登州,在当地也是庞大的家族,倒不如利用这个,将玲珑变成孟老太太的娘家人,如此,就不怕近处的这些亲朋们质疑了。 但玲珑自小在府中长大,亲眷下人们都认得她,因此仅是换了身份,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大约还是得搬出去,才能稳妥。 临安城中宅子好找,便是单单二房名下,便有许多,如若玲珑同意,便叫张氏帮着操操心,尽快收拾出来一处,以作玲珑伺候安身之所。 说完这些,老太太又同玲珑道,“眼下刚出事,风头紧,等过上一阵,这程子淡了,也就没什么了,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叫你搬回来便是。” 玲珑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打算的,闻言乖乖点头,“我听您的安排。” 如此,最要紧的问题便是先解决了,孟侯爷道,“那就先这样吧,无论如何人在近处,咱们便都能放心了,其他事宜,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有一点,此乃与孟家生死共存的大事,若谁敢往外泄露一字半句,别怪我不客气!” 孟侯爷威严起来,也是很让人惧怕的,他目光扫过厅中众人,令人不敢拒绝。 众人都点头应是,玲珑看过去,见三叔三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说什么,最终也还是点了头。 她心间冷笑,当年原主不仅被三叔哄得入了宫,还将父母留下的遗产也托付给了孟津,是以她刚才一提要拿回遗产,那两口子就变了脸色。 这是她的杀手锏,只有提出这个,才会叫这两口子闭嘴,现在果然,他们不敢再嚷嚷了。 自然,纵使侯府不会不管她,但那是自己的东西,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三房白占,但她亦明白,现在刚取的重大胜利,不能逼得太紧。 先叫自己能顺当留下来,其他的事,一步一步来吧。 玲珑松了口气,回家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 明州。 马蹄嘶鸣,烈日下奔驰一路,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王府。 慕容啸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子丢给迎上来的小厮,大步迈进了大门。 王府管家赵石迎上前来,恭敬的道,“爷辛苦了。” 慕容啸嗯了一声,问道,“今日父王如何?” 为越王寻觅的神医已在慕容啸回来前就到达了王府,不得不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越王的情况果然大有改善,不仅昏睡的时间明显减少,神志也愈加清醒了。 父王病重,无论府中还是封地,大事都由他接了手,一打京城回来,他便忙活起来,譬如今日,便是亲自去城郊大营巡视军队,来回近百里的路,他率属下骑马完成,为的是快去快回,好回到府中陪伴父王。 好在又有好消息,赵石面上露出欣喜,道,“王爷今日比昨日还要少睡了一个时辰,看上去状态很好,且由人扶着坐了一会儿,这会儿也没睡,一直在等您呢。” 果然有进步,慕容啸听完也露出笑来,点头道,“好,我立刻去见父王。” 语罢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径直去了父王面前。 “父王,我回来了。”他笑着来到父王面前请安。 越王原是躺着的,见他到来,便吩咐人将自己扶起,腰背后头垫了几个软枕,半坐了起来,似有向儿子展示自己进步之意。 待坐稳,方道,“今日成果如何?” 慕容啸回话,“城郊大营近两万人,状态都还不错,只是现如今朝廷与我们,不过一层窗户纸,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打算过几日走一趟沿海,看看令几处港口的海防……” 话未说完,却见父王抬手,他于是顿住话头。 只听父王道,“这些事,先交由别人去做,现如今你有更要紧的任务。” 慕容啸神色肃敛,“请父王明示。” 越王言简意赅,“娶妻成家。” 什么…… 慕容啸彻底怔住,“父王,现如今这般情势,我怎能……” 朝廷与他们就差撕破脸了,大战随时会爆发,他怎么有闲情成亲? 越王却道,“短时间内他们并不敢动手,与我们如此,你以为与其他三王就是风平浪静的?他先前打的主意的确是从我们这一处动手,只可惜我未顺利死成,叫他无法顺利收藩。” 这一点,慕容啸自然明白,只是这些事,同自己成不成亲的又有什么关系? 越王见他还未想明白,便继续道,“我的身体现在虽有些长进,但终究不复从前,一则,难保他不会以此为借口,忽然提出撤藩,如若你成家,他就不能再以我病重你年幼为借口,轻易招我们回京圈禁;二则,你早日成家,安定下来,我也好将大任托付于你。” 听到这里,慕容啸一怔,只见父王目中流露出些许疲态,早已不复从前那般英武。 在床上一躺便是大半年,其间无数次的昏昏沉沉,足以消磨英雄锐气,最初的震怒心急过去,越王现如今已经清醒的认识到,就算自己复原,也必定不能在如从前那般征战沙场,指点江山。今后,重任还需指望独子了。 越王将道理说完,只见慕容啸陷入沉默。 父王所言,他当然能明白,只是事关一辈子大事,他从前总觉得还算遥远,此时被提及,不禁有些茫然。 成亲,娶一名女子为妻,从此要与她一同生活…… 见他似乎很是茫然,越王叹了口气,又道,“成大事者,诸多身不由己,你需适应。此事我会着长史司为你操办,或者,去信给临安彭家,请你的姨 分卷阅读36 母帮忙参考。临安世家多,想来,选择的范围更大些。” 听此言,似乎在安排给他一个与寻常并无二致的任务,慕容啸一时心间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事来得突然,越王爷叹了口气,有缓声道,“你可有意向中的女子?如若有,大可以告知他们,让他们去参谋,世子妃人选关系重大,不过,只要在不违背原则前提下,会尽量成全你的心思。” 意向中的女子…… 慕容啸原想否定,然还未张口,脑间却忽然闪现出一个姑娘的影子。 意向一词,或许有些言重,他只知道,那大约,是世上最为与众不同的姑娘了。 她…… 第26章 经过那日的家庭会议,玲珑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成了由登州远道而来的表姑娘,卫茹。此来临安,正为探望因孟贵人去世而伤心不已的姑祖母。 她也为自己选了处宅子,只是还需收整,因此最初几日,仍然住在家中,也好陪伴祖母。 ~~ 盛夏至,整座临安城都被笼罩在蒸笼里,唯有早晚还能寻到些凉意。 早起,玲珑来陪祖母说话,一进屋就见老太太笑呵呵的招呼她,“来得正好,才刚做好的蟹粉小笼,来陪我吃些。” 与才回来时半躺在榻上的老人家不同,此时的孟老太太精神大好,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玲珑心里安慰许多,笑嘻嘻的道,“好啊,祖母知道我爱吃这口,特地给我准备的吧。” 老太太笑骂了句馋猫,桌上的碗筷却是早就备好的,祖孙俩便坐好,这才刚要动筷,忽听屋外丫鬟通报,“大夫人大姑娘二姑娘来了。” 咦,是大伯母,还有出嫁的两个姐姐? 玲珑搁下筷子起身相迎。 竹帘子掀开,张氏领着两个女儿迈了进来,玲珑望了一眼,三年未见了,大姐孟兰心面庞圆润,愈发一副贵妇人的样子,二姐孟蕙心做了两年人妇,也愈加有韵味了。 两人进门先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应下来,废话不多说,开门见山的道,“是来的正好,都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阿茹来了,你们快些见见吧。” 两人一回府,自然是先去看母亲,因此早从张氏那里听了消息,知道此时祖母口中的阿茹,正是已经改换了身份的玲珑。 此时最初的惊讶早已退下,大姐孟兰心率先上前,握住玲珑的手,好一番打量,目中隐现泪光,“老天开眼,终于将我三妹妹还回来了,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玲珑笑着唤一声大姐,心里颇觉熨帖。在她记忆中,孟兰心是个简单直爽的人,性情颇随大伯父,虽只年长她三岁,但自小到大,一直如长辈一样照顾她。 二姐孟蕙心也走上前来,唤了声玲珑,情绪更加,又加之三叔在旁忽悠,竟然自告奋勇以至于最后竟真的入了宫。 后来,孟蕙心如愿以偿的嫁了心上人,却也一直知道玲珑的处境。与夫君如胶似漆的时候,她想到堂妹在宫中独守三年空房,心间总忍不住愧疚,尤其前一阵听说她身死,更是负疚得连连做噩梦。此时见玲珑竟平安回来,心间才大石落地。 该说的话都叫大姐说了,孟蕙心不知如何表达,只好道,“我都听说了,无论如何,你回来便好,你还年轻,凡事都有希望。” 玲珑点头道了声谢。 不过她倒从不认为自己没有希望,因此并未将孟蕙心的负罪感放在心上。 ——她自己也有记忆,回想那一段,明白入宫的主因终究还是原主自己耳根子软太相信人,否则她要是坚持不去,以大伯父的为人,入宫的真不一定是她。 姐妹们打过招呼,眼见满桌的饭菜,张氏同两个女儿道,“你们祖母和妹妹还没用早饭呢,好了,先叫他们吃饭吧。” 性情最为活泼的大姐孟兰心应道,“好啊,不过我早饭吃得少,这会儿也饿了,不知我有没有口福陪祖母吃一顿呢?” 老太太被逗得合不拢嘴,笑嗔道,“哪里还管不起你一顿饭了,来人,添碗筷!你们都坐,人来的齐,算是为阿茹接一接风吧。” 娘仨便应下,一同入了座。 屋里头女眷们欢声笑语,气氛正温馨,屋外头,刚入院子的三房夫人郑氏听见那隐约传出的声音,登时脸色一暗,对身边的女儿孟芷心道,“叫你走快点,路上拖拖拉拉的,瞧瞧,被人抢先了吧?” 孟芷心瞥了一眼正屋的方向,不情不愿的说,“就叫她们吃嘛!娘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人家心里没咱们,硬往前凑什么热闹!” 郑氏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为了你!明州那边消息确凿,越王府要选世子妃了,眼下咱们府中只有你一个待嫁姑娘,你不往老太太跟前凑凑,怎么叫她帮你出头!” 孟府里头,大老爷孟阔自小跟随老侯爷习武,年轻的时候便考了武举人,因此除过世袭的爵位,他还是朝廷命官。 已故去的二老爷孟颐自幼体弱,只得弃武从文,不过因天资聪颖,科举路上也是一路顺遂,曾中过举人,只可惜天不假年,在玲珑小时候便病故了。 老大老二皆是人才,为孟家博得荣光,却唯有三老爷孟津一事无成,家里的爵位袭不上,文武通通不成,只得去从了商,只是也不知是缺点运气还是没那个天分,经商路上也是平平无奇,不过那时哄了玲珑入宫,二房的遗产便全由他接了手。 当初二嫂的陪嫁产业很是丰厚,这些年他名义上代为打理,实则所得利润全部都中饱私囊了,因此,一家人这些年来生活的颇算如鱼得水,颇为滋润。 三老爷的腰杆也终于挺直了不少,只是无奈当年贪恋美色,娶了小门小户出身的郑氏为妻,事业上没能帮上他什么忙,郑氏自己在贵妇圈里也没什么地位。 然郑氏虽然出身低,眼光却一向很高,平日里吃喝穿戴净捡好的不说,对自己的女儿孟芷心尤为寄予深切厚望,一心要将她嫁入高门。 只无奈三年前选秀,孟芷心才十四,年纪不到,不然这孟家娘娘的头衔一定会落在孟芷心头上。 自打与皇妃之位擦肩而过,郑氏便愈加心气高了起来,二房的玲珑成了宫妃,仗得还不是侯府的出身,哼,她的芷心也是侯府的嫡出姑娘,就不信还嫁不到好人家了。 然放眼整个江南,似乎也找不出能比得过侯府的人家,是以这些年虽然上门求亲的人不少,但孟芷心一直未能许上人家。 左拖又拖,就一直拖到了如今,孟芷心十七 分卷阅读37 了,不算小姑娘了。 好在也没白拖,昨日,郑氏终于从娘家远亲那里得了消息,明州的越王府要为世子娶亲了,近来正在考虑世子妃人选呢! 乖乖,这越王府可总能压的过勇毅侯府了吧,不仅在江南地盘上最大,那世子可还正统的皇族! 郑氏一时心间大动,立志要将女儿送进越王府! 而孟芷心呢,一来是受娘的影响,不愿嫁个一般人家,二来,她曾见过那位越王世子,知道那位世子英俊非凡,当即也动了心。 世子妃,那将来可是要当王妃的,且自打多年前越王妃逝世,越王爷便再未取过续弦,一旦嫁过去,妥妥的王府主母啊!上没有婆婆压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想想就叫人眼红! 所以一听说要为婚事努力,就算平素不爱来孟老太太这里凑热闹,孟芷心还是乖乖跟着娘来了。 然眼瞧大伯母一家子已经陪着老太太吃了起来,小家子气作祟,孟家四姑娘又不高兴了,所幸有娘及时提醒,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她还是压下脾气,跟着娘往房中走去。 毕竟她也知道,郑氏的交际圈不广,指望不上,老太太身为临安城第一任勇毅候夫人,人脉可宽着呢! 娘俩换上笑脸入了屋,环顾了一圈房中,郑氏热络的打招呼,“怪道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头热闹,原来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回来了。” 大房兰心蕙心姐妹俩赶忙给郑氏行礼,“三婶来了。” 郑氏应了一声,孟芷心又上去行礼,“给祖母,大伯母请安,三位姐姐好。” 这叫众人都有些意外。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孟芷心一向是姐妹里头最不合群的人,不爱理人,还常闹些小脾气,姐妹间寻常打趣,她也能当做别人看不起她……同她娘一样,多少也有些小家子气。 然今日竟表现得异常大方。 前头那三姐妹互看一眼,大姐发话道,“几日不见,四妹妹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玲珑蕙心跟着附和两句,就见芷心笑得愈加真心了些。 孟老太太见状,适时圆场,“今儿你们一个个起的都早,你们两个吃了没,没吃的话,一同坐下吃些吧。” 这种时候,便是吃了也得说没吃啊,不然怎么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郑氏赶紧笑道,“谢谢娘,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一旁的有眼色的丫鬟们早已递了碗筷上来,郑氏母女俩也同众人一道坐到了饭桌前。 虾肉小馄饨,蟹粉汤包,刚出锅的鸡丝汤面,还有红糖馒头,赤豆汤,南瓜小米粥等等,因着人多,饭桌上的花样也多了起来,虽然大户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今日堂姐妹几个久别重逢,饭桌上难免话多一些。 二姑娘蕙心给玲珑夹了个汤包,“去年厨房新换了厨子,手艺还不错,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吃汤包,来,趁热多吃几个。” 玲珑笑着道谢,“当了娘的人就是不同,二姐姐愈发会疼人了,对了,不知今日可把轩哥儿带来了?算来都已经两岁了吧,我竟还没见过呢。” 轩哥儿是孟蕙心的儿子,出生的时候玲珑还在宫里,自然是没见过的。 蕙心道,“昨日得了娘的口信,叫今天先不带他回来,我就没带。” 一旁的张氏忙解释,“今日叫你两个姐姐来,为了说你的事,小孩子太小,一来乳母就得跟着过来,人多又麻烦,我就没叫带,不过没关系,都离得不远,往后随时都能见的。” 玲珑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大伯母虽然有时会有些事不关己的狭隘,但家当的还是不错,心思也比较细,若要比起来,可比三婶郑氏强多了。 又听大姐兰心说道,“还有我的那两个猴崽子,现在也皮着呢,今日可是没带来,若是带了来,就怕你见了嫌烦。” 一句话逗得众人捂嘴直乐,玲珑笑道,“我才不会嫌烦呢,大姐姐的孩子一定漂亮!” 提及更小的晚辈,老太太同张氏脸上也露出欣慰笑意,郑氏虽没觉得有什么,也跟着干笑。 唯有玲珑在笑语间,心间悄悄生出一丝遗憾,作为古代女子,自己这个年龄不算小了,倘若当时不是入宫,现在是不是也已经相夫教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啸:相夫教子好办,夫就在这儿,子现在就造! 玲珑:…… -- 后头还有 第27章 早餐并不冗长,很快便吃完了,众女眷离了席,又坐在亭中饮茶,张氏忽然想起一事,在旁对老太太道,“马上就是您的寿辰了,今年逢十,依娘看,要不要大办?” 郑氏在旁听得心间一动,办寿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老太太在江南威望高,必会迎来很多贺寿的宾朋,没准儿这中间就能同越王府攀上关系呢? 她正期待着,哪知却听老太太道,“外头都知道贵人娘娘殁了,这个当口,身为娘家人,怎么能大摆筵席?常理说不过去啊。” 张氏其实知道这个理,只是想来请示一下老太太,否则若是老太太同她想的不一样,到时候嫌她不给张罗就不好了,现在是老太太自己提出不办,她正好乐得轻松。 张氏刚想道是,却见一旁郑氏面露遗憾道,“这可就太可惜了,娘六十大寿,一辈子才一次,我娘家那些亲戚们,老早就筹备着要来给您贺寿,回头若是听说今年不办了,不定要多遗憾呢。” 此话一出,且不论张氏与孟老太太怎么想,几个侄女儿先在心里嘀咕开了,老太太已把因由说的清清楚楚,郑氏还做出这副样子,莫非听不懂人话? 张氏觑了觑老太太的脸色,想了想,在旁打圆场,“弟妹说的也是,毕竟是娘六十大寿,若是一点都不办,也太遗憾了,不若请近处的几位亲朋来家里坐坐,陪娘说说话也好。” 两个儿媳一对比,高下立断,孟老太太心间感慨一下,颌首道,“就这么办吧,简简单单的备几桌酒席,请近处的至亲来坐坐就好,远处的就不必叨扰了,这个当口,家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咱们行事一定要合常理。” 这话是对晚辈们说的,张氏带着女儿侄女儿一起称是,孟老太太扫过一眼,但见郑氏显得相当遗憾似的。 这么多年,老太太还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媳的,轻啜了口龙井,搁下杯子便开口问道,“老三媳妇,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郑氏被问的猝不及防,愣了愣,忙摇头笑道,“没有,没有的……” 老太太似笑非笑,“屋里头除了我,就是你嫂子侄女儿,茹丫头也不是外人,你有事直说吧,切莫瞒着。” 张氏暗暗挑眉,倒也想看看郑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便也劝道,“娘说得对, 分卷阅读38 都是一家人,弟妹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此时眼见郑氏似乎有些犹豫,四姑娘孟芷心急了起来,她并不想叫三个姐姐知道自己看中越王府的事,毕竟这个目标实在太过显眼,倘叫她们知道,指不定要怎么想她呢! 然而郑氏却动了心,此事早晚需要老太太帮忙,她深知老太太的脾气,如若现在她问起自己却不说,那等到日后想说的时候,老太太没准儿会拿乔,所以暗暗衡量一番后,郑氏终于开口道,“那个,的确有一事,说出来,娘和嫂子可别笑话我们娘俩啊……” 老太太点了点头,“你且说来。” 就见郑氏颇不好意思的道,“娘也知道,芷心如今也不小了,却一直没寻到个好人家,我同她爹心里这个愁啊……” 听到这里,玲珑心间悄悄顿了顿,她才回来,却也已经清楚孟芷心的事了,这姑娘随了她娘,生了一副好样貌,虽然有时候的确不够大方,但有侯府这个出身,应是不愁嫁的,哪里是寻不到人家,分明是她眼光太高而已。 眼下郑氏故意这么说,可是有了合适的目标了? 她心间顿时来了兴趣,想知道是谁家儿郎这么能干,终于入了三房的法眼。 很明显,老太太同她想的一样,没等郑氏说完,便道,“这事可怪不得别人,这上门求亲的可少吗?还不是你们看不上?怎么,今次可是终于有了中意的了?” 此话一出,不仅玲珑,连张氏母女三人也向郑氏投去了目光,众人此时都十分想知道,郑氏母女到底是看中了谁? 却见郑氏笑了笑,“娘可别打趣我们了,并非是我们中意,只是这几日听闻,明州越王府正筹备着要给世子选世子妃呢,此事,娘可听说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大感意外,明州越王府,越王世子…… 她们从前还真是小看了郑氏母女,原来她们的胃口这么大呢! 尤其玲珑,心间更是五味杂陈。 慕容啸? 啧啧,她的三婶和四妹妹,还真是好眼光啊! 玲珑正暗自砸着嘴,忽见郑氏道,“咱们女人家,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了这么个没影的消息,说来,这越王府虽就在江南,却很是陌生,不知阿茹先前可曾见过越王府的主子?” 玲珑觉得自己实在低估了郑氏,她不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竟然公然跟自己打听起来了…… 她尴尬笑了笑,“并未,那地儿规矩森严,我是没什么机会见外男的。” 话说完她自己都想叹息,何止外男,就连皇帝她也几乎没见过啊! 因为孟侯爷下了令,从此家中严禁再提及皇宫及一切有关的事,所以玲珑只能用“那地儿”来代替。 此话说完,众人都品出了她的无奈,面色一时都黯然下来,直率又爱打抱不平的大姑娘兰心索性开口道,“三婶平素最是灵光的人,今日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起来了?不是在说四妹妹的婚事么,怎么转到茹表妹身上了?” 郑氏一顿,眼见老太太也是面色不佳,方觉自己自作了聪明,忙赔笑道,“是我糊涂了,阿茹莫往心里去啊。” 玲珑扯了丝笑出来,未再多言,倒是听老太太开了口,答郑氏方才的话,“我整日在府中,消息不若你灵通,什么王府世子的,从未听说过,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这话一听就暗含愠怒,郑氏忙要辩解,却又听老太太续道,“老三家的,莫怪我口直,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那皇族岂是能轻易高攀的?听我一句劝,王府那样的高门,若非三头六臂,轻易存活不下来,关于四丫头的婚事,你跟她爹还是该脚踏实地的好些。” 老太太虽是年纪大了,但耳聪目明,看事情更是通透,玲珑暗自佩服,张氏母女更是觉得痛快。 ——身为嫡子长房,兰心蕙心姐妹俩当年谈婚论嫁时都没敢打王府的主意,这小门小户出身的郑氏,竟然看中了越王世子,是有多么自不量力? 当着大房二房被老太太这么一通数落,郑氏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了,而一旁的主角孟芷心,更是觉得丢人,没等娘亲回话,便一下立起身子来,红着眼道,“我不舒服,想回房了。”语罢一拧头,竟然出了屋子。 郑氏也满脸不高兴,匆忙跟屋里人道了声别,便也追了出去。 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张氏是个极有眼力的,眼见老太太也沉下脸来,忙招呼两个女儿,“你们俩出来也有一阵了,没什么事,就先各自回去吧,免得孩子哭闹了婆家来找,回去后一定记得嘴上把好门,便是姑爷也不能告诉。” 都是为人母的人了,两姐妹也晓得其中利害,长姐兰心道,“放心吧娘,我们有数,茹表妹大老远的探望祖母,只无奈今日匆忙,不过来日方长,我们总能再聚的。” 玲珑道了声谢,张氏领着两个女儿跟孟老太太告别,“娘歇着,叫表姑娘多陪您说说话,我送她们姐妹回去了。” 老太太颌首,“去吧。” 那母女三个便也从房中退了出去。 ~~ 房中安静了,老太太却还沉着脸,玲珑主动为老太太换了杯新茶,笑着哄道,“您别往心里去,三婶知道好歹的,回去一定好好想的。” 却听老太太哼了一声,“祸害完别人,还想祸害自己的闺女,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有你们这帮丫头,个个想往那高门大院里钻,自己什么斤两不清楚啊,活该你们吃亏!” 你们…… 玲珑心里一顿,得了,这是把她也给迁怒上了,又拿当年进宫的事在说呢! 不过老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能如此说,便代表着并没有憋在心里,玲珑厚着脸皮一笑,“是是是,这不回来了吗?承蒙你不嫌弃,还肯收留我!有我这个前车之鉴,四妹妹定能想清楚的。” 老太太被她逗乐了,憋不住笑了笑,而过后,却又忍不住叹息起来。 玲珑觉得纳闷,问道,“你怎么又叹气了?” 老太太望着她,“虽说你三婶眼光高些,但若能明白过来,四丫头还是不愁嫁的,你大姐姐二姐姐踏踏实实,现在丰衣足食日子美满……倒是你啊,你可要怎么办?” 玲珑心间一顿,没料到祖母的叹息是为她而发。 是啊,现在她要怎么办? 且不说入宫就算是嫁了一回,现在偷偷摸摸改名换姓,以后还能有在嫁人的可能吗? 哪个男人敢要她? 今日眼见两位姐姐生活和美,她不是不羡慕,然而现在她还活着,还与最疼爱自己的老祖母靠在一起说话,与那场噩梦之中不明不白的死了相较,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道,“我还能活着回来,还能见到您 分卷阅读39 ,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其他的,愁也没有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啊,您还记得当年教我音律的谢娘子吗?她就没嫁过人啊,现如今游山玩水,乐得逍遥。” 眼看老太太又要苦笑,她赶忙拦道,“方才听伯母说新宅快收整好了,过几日我可就搬出去了,您再数落我,我可不敢回来看您了。” 老太太明白,她在努力哄自己,便也不再多说,只在心间暗自下决心,有生之年,一定得把她安顿好了,将来自己才能放心的走。 老太太院里,祖孙俩恬静消夏,而别处可就不同了。 却说原是盼着老太太能助一臂之力,却没料到糟了一通数落,郑氏面色难看的回到自己的地盘,而女儿孟芷心,已经伏在床上哭了起来。 今日实在太丢人,郑氏气的胸脯一起一伏,怒道,“老太太也太过分了,什么叫脚踏实地,我们也是正经的侯门贵女,怎么就不能肖想那王府了?她自己养大的孟玲珑不是还都入宫了吗?都是她的孙女儿,为什么不能一碗水端平?” 这话一出,孟芷心哭声更大了,口中埋怨,“我说不去的,你偏要我去,当着这么多人面,我都不想活了!嫁什么人,我剃了头做姑子去好了!” 郑氏一跺脚,“说什么混话!罢了,她不帮忙,我自己想办法,你放心,娘一定不会叫你嫁给那些凡夫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讨好脸:奶奶,我很优良无害的,放心把孙女嫁给我吧。 玲珑:好啊,嫁个妹妹给你? 柿子:不要不要! -- 还有的 第28章 回临安的头几日,玲珑大多都躲在老太太的院子里,一来为了陪老太太,而来也是怕府里下人认出她来,不过她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 好在已故的爹娘为她留了遗产,在城中别处也有几处院落,她选了一处僻静些的,托张氏安排人收整,没过多久,院子收拾好,可以搬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为了安全着想,她做好准备,同老太太道,“大伯母已经帮我把外头的宅子收拾好了,听说离西湖不远,风景还不错,祖母想不想去看看?” 孟老太太知道,她这是来告别的,闻言叹了一声,“我这把老骨头,前阵子还卧床不起,这会儿突然有兴致去赏景,倒是不怕别人起疑?罢了,你自个儿去吧,你大伯母到底办事稳妥,料想应当不会差的。” 当然不会差了,那是她以后安身立命之所,她谨慎的选了又选,最终才定下的。 她点头道了声是,“此番家中伯父伯母能接纳我回来,实在恩重如山,我一定铭记于心。” 老太太看了看她,忽然又叹道,“丫头,须知这世间之事,有得便有失,这是你的选择,莫要后悔。” 玲珑愣了愣,祖母这话,是觉得她自此后孤苦伶仃很是可怜吗? 然玲珑却觉得搬出去挺好,不必提心吊胆被家里下人或者亲朋看出端倪,还乐得自由。 更何况,前阵子在大伯父见证下,她与三叔达成了协议,三房一家子不能再白占娘的遗产,需按季度支付她银两,否则,她虽时可以要回来自己经营。 她现在有钱有闲,还有独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不必担心谁会来害她,隐姓埋名的做一个低调的有钱人,有何不可呢? 经过宫中那三年,她自觉已经将人生看得通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 所以她十分真诚的道,“有生之年还能回来见到您,我一点都不后悔,您放心,今后也不会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三年没白过,你比从前聪明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耳根子软了。只是我还想说一句,正所谓过刚易折,凡事都有转圜的余地,要懂进退,莫钻牛角尖。” 她笑着点头,“我知道了,死里逃生一回,我很惜命的,您放心吧。” 老太太被她逗出笑来,连离愁都冲淡了许多。 但总归是要走的,所幸同在一座城中,离得不远,外头马车已经备好好,明月在门口等着她,她同老太太告了辞,出了院子。 人走了,热闹了几天的院子又冷清下来,老太太独坐了一会儿,忽然招来丫鬟,吩咐道,“去,把三老爷叫来。” 丫鬟应了声是,去了三房院中传话。 ~~ 马车从侯府驶出,一路摇摇晃晃,明月陪着玲珑坐在车厢里,一边悄悄看沿路街景,一边闲聊。 “咦?小姐,这儿居然有家宝林阁,我记得以前是开在狮子街上的。”明月道。 “宝林阁?”玲珑好奇道,“干什么的?” “临安最有名的首饰铺子啊!”明月十分诧异的看她,“才离开三年而已,奴婢都记得,您居然忘了?”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玲珑并没有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放在心上,听明月这样说,在回忆里稍微翻检了一下,才想了起来,叹道,“最近思虑的事情太多,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短短几日之内,她成功的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并且即将奔赴新生活,明月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听她这样说,便赶紧道,“主子辛苦了,等过去了安顿下来,您好好歇一歇。” 玲珑嗯了一声,又道,“那宅子不大,人也不多,不过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我现在任命你当大总管,凡事多替我操着心,从今往后,这是咱们自己的家了,一定得过好才行啊。” 这是她抛却一切换来的,是她仅存的安身立命之所,既然说了不后悔,就一定得过好才行。 明月点头,非常郑重的应了下来。 车轮慢慢停了下来,预示着目的地到了,两人怀着下了车,见入眼是一座白墙灰瓦的院落,因为才收整过,虽不是崭新,但十分干净整洁。 门口已有家丁仆人在等候,眼见她来,赶忙行礼,“见过姑娘。” 玲珑点头,叫明月分别给了些赏银,便抬脚迈了进去。 大致看过一遍,这宅子不大,当然比不得侯府,但胜在安静雅致,家丁下人们加起来不过二十人,伺候她一个人绰绰有余,看面相也都忠厚老实。 如此,便是正式自立门户了,玲珑环顾独属于自己的这座宅院,心里暗自感叹,向往的自由的日子,她来啦! ~~ 夏已近晚,暑热仍未散去。 自打接到明州越王府的来信,临安知府家的主母陶夫人便忙碌了起来。 她是慕容啸的亲姨母,胞妹越王妃病逝后,她便算慕容啸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女性长辈了。 虽然越王府有长史司,负责操办主子们的婚庆仪式,但找媳妇这种 分卷阅读40 事,单靠长史司是不成的,这女子还需女子来相看。 原就疼爱外甥的陶夫人觉得自己担子很重。 越王爷想的是,明州虽然也富庶,到底比不得临安世家高门多,若想选择太子妃人选,从临安着手最为合适,而她身为知府夫人,自是对当地高门了若指掌,一收到消息,就开始着手了。 陶夫人做事很有章程,先是拟了一个大致的花名册,将合适的人家列在其中,再挨个挑选。外甥幼年丧母,她做姨母的不知有多心疼,因此在此婚姻大事上研究的仔仔细细,不敢有丝毫马虎。 一连几日,眼睛都要花了,那花名册才看了多半,陶夫人打算歇一歇,谁料才刚要闭目养神,忽听见外头丫鬟的声音,“给世子请安,给二公子请安。” 慕容啸昨日到了临安来拜访姨母姨丈,受到了姨母一家热情接待,年纪相仿的表弟彭彦舟更是亲自做陪,府里府外,进进出出的为他做向导。 今早世子大人外出有事,彭表弟也跟着去了,这会儿临近晌午,两个人才刚回来。 休息不成了,陶夫人却乐得见孩子们,两人入到房中,便见陶夫人笑眯眯的,问道,“回来了?外头可热吧?快歇一歇。” 自己家里舒服惯了,彭表弟笑着应了声好,便要入座,但见慕容啸仍然向母亲客气行礼,“谢谢姨母。” 他方顿住,向母亲补了个礼,“谢谢母亲。”跟着一同入了座。 丫鬟们鱼贯而入,送来冰好的乌梅汤,还有各色瓜果,俱是解暑佳品,两人边吃,边同陶夫人闲话。 慕容啸此次来临安,除过拜访姨母,还有些公事,陶夫人心疼得说,“这几日是最热的时候,你们莫要骑马了,改乘马车倒好些,别看身强体健的,中了暑可就坏了。” 彭表弟笑道,“母亲放心,这几日我们趁早出去,太阳最毒的时候就回来了,下午在家里消暑,不出去了。” 陶夫人这才放了放心,却随即又是眼睛一亮,看着慕容啸道,“下午不出去了?那正好,我这里已经替你物色了几位姑娘,觉得都还不错,你要不要来看看?” 一听这话,慕容啸还没说什么,彭表弟倒是来了兴致,忙同他道,“一定要看看的,只是我们临安美人多,你可别挑花了眼才是。” 彭表弟是个活泼的性子,虽然年纪差不多,却半点没有慕容啸稳重,陶夫人气得瞪他一眼,“毛手毛脚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你能有啸哥儿一半稳重,我就阿弥陀佛了!” 语罢和颜对慕容啸说,“不过也是,姑娘们姿色都是可以的,就是家世性情各有不同,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你不如先看看这几个,可有喜欢的?” 姨母为他着想,且已经如此说,慕容啸虽然没什么兴趣,也只好礼貌应下,接过姨母递来的花名册,看了起来。 花名册上不仅有贵女们的年龄家世,还对外貌略作注释,什么樱桃小口,玉骨冰肌,慕容啸扫过一眼,不知为什么,那些花名册上明明写的是别人,脑子里却忽然出现某人的影子。 樱桃小口? 他只记得看她吃西瓜时,那朱唇被汁水染出俏丽的红色…… 还有什么玉骨冰肌? 唔,忽然想了起来,那时匆忙把她笼在被子里,指尖无意扫过她的面颊,那细腻的触感,现在还令人惊心…… 他忽然有些口渴。 遂赶紧喝了一口凉浸浸的乌梅汤。 一旁的陶夫人看在眼里,心头一动,赶紧问道,“可是有中意的了?” 一句话惊得慕容啸一愣,差点呛住,勉强压下去后,才若无其事的说,“并没有。”将那本食之无味的花名册递了过去。 陶夫人想了想,并未说什么,只笑道,“无妨,我才看了一小半,这后头还有这么多呢,你若是有合心意的,千万来告诉我。” 慕容啸嗯了一声,目光挪去一旁的果盘里,本欲吃块瓜片消消暑,触及那红艳艳的瓜瓤,鬼使神差的,竟然又想到了那双朱唇…… 一时更觉心头燥热。 他勉强坐了一下,起身与姨母告辞。 回了房中,彭表弟也歇息去了,他找来随行的宋贺,道,“去打听打听,同船回来的那个姑娘,现在在何处?” 宋贺愣了愣,随后道是,怀着复杂又感慨的心情,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妥妥哒! 令,欢迎正版订阅的小伙伴们,依然有红包答谢的,么么么! 第29章 搬家两日,玲珑对自己的新宅愈加满意了。 在此处,她就是唯一的主子,不用看人颜色,还有一帮人伺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只是念在自己还是一位年轻姑娘,终日懒散可不像话,所以她决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只是做什么好呢? 她坐在凉亭里思量,明月送来了赤豆汤,搁下碗后问道,“小姐,再有一阵就是老夫人寿辰了,您要回去吗?” 她想了想道,“伯母不是说还要请近亲吃饭吗,那一日自然是不能回去的,等过完了再说吧。” 话音落下,她忽的想了起来,人不去,但礼物不能少,头三年她离得远,位份又不高,没法给祖母做寿,现在就在近处了,岂能不给祖母备礼贺寿? 只是该送什么礼物呢? 她思来想去,昔日在宫里练就了刺绣的手艺,不如趁这几日给祖母绣件寝衣好了,自己虽不能经常陪在身边,但若老人家能穿上她的手艺,心里也该是安慰的。 决定好了,她于是拉着明月出了门,去挑衣料和丝线。 带上帷帽,不必担心别人认出,主仆俩许久没在临安城逛了,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给祖母买做寝衣的丝锻,却顺带着逛了家具店,瓷器店,首饰店,字画店。 两人越逛兴致越高,将几条街从头走到尾,还尝了尝有名的临安小吃,等到终于寻到合适的衣料与丝线的时候,这才察觉,时间已经很不早了。 明月请示道,“小姐,我们还是先回家吧,您腿酸吗?奴婢已经快走不动了。” 玲珑也有些累了,便道了声好,与明月上了马车。 此番可算买了不少东西,趁着坐车的空当,明月开始清点,“小姐,这个瓷瓶适合摆在书房,等冬天梅花开了,插上殷红梅枝,一定好看。” “还有这匹料子,轻薄透气,颜色也好,给您做几套寝衣吧。” 购买令人心情愉悦,明月絮絮叨叨的说完,玲珑意犹未尽道,“三合斋的桂花酥酪,玫瑰酥都不错,可惜这次吃不下了,下回还可以试试栗子糕,我看很多人买啊,对了,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好吃的 分卷阅读41 ?” 眼看着就到了家门口,马车停下的时候,明月也想了起来,忙说,“奴婢听说那四方街的顺福楼,里头狮子头与醋鱼最有名了。” 说着跳下车,又伸手去扶玲珑。 玲珑一边下车一边道,“听起来不错,那改日我们去尝尝。” 言语间也落了地。 明月笑嘻嘻的说好,又吩咐车夫将车上的东西送去后院,安排妥当,同小姐往大门里头走。 眼看要迈入门槛的时候,忽听见有人问道,“要去尝什么?” 主仆俩俱都一愣,忙回头看去,却见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一位正是最后护送她们来到临安的宋贺,而另一位,却是越王世子,慕容啸。 玲珑愣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惊讶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正常情况下,当面对平民之时,都是忠仆宋贺代主子发话,然面前的是这位姑娘,宋贺便不敢轻易开口了。 万一说错了话,惹了世子生气可怎么好?毕竟世子大约是不愿意叫这姑娘知道他是特意找来的吧。 果然,宋贺听见世子大人咳了咳,道,“我有事来临安,方才随意走了走,没想到竟是你的住所。” 这个借口未免有些太过拙劣,连明月都听出来了,随意走走,就能走到她们门前?说实话她们这里在临安城可算僻静的地儿,世子大人的这份“随意”,来得太过巧合了些吧。 明月悄悄去看自家小姐,果然见她微微凝眉,打量着对面的人,满含怀疑的道,“随意走走?” 这么巧……他莫不是在跟踪自己? 而慕容啸呢,显然并不想在此事上纠结,费了好半天才查到她的踪迹,又大老远的跑来,可不是为了争辩这一点小事的。 所以他决定岔开话题,看了看她身后的院落,问道,“你……搬到这里来了?” 其实是想问一问她回家后的境况,这么快就搬出来住,莫不是在家中受了委屈?然而此时在大门口,似乎不太方便说这些问题。 明月看出来了,同玲珑提议,“小姐,这里人来人往的,不如请慕公子进去坐坐?” 这声“慕公子”仿佛回到了昔日乘船的时候,慕容啸心间一暖,然对面的姑娘却似乎还有些犹豫。 玲珑心想,自己毕竟是独居,家里没有长辈,如此将人迎进去,会不会惹得下人们说闲话? 但终归对他的身份有些忌惮,再说,如此在门外说话,反而更加显眼,短暂犹豫过后,她终于点头,“请吧。” 慕容啸竟觉得心间一松,便跟着她入了门中。 宅院并不大,没走几步,便入了一间花厅,玲珑招呼慕容啸坐下,明月遣人去上茶,宋贺则知趣的站在远处。 坐下之后,慕容啸略微环顾四周,玲珑看在眼里,笑了一下,道,“此处简陋,怠慢公子了。” 慕容啸在乎的倒并不是这个,他问道,“并没有,只是,你住的还好吗?” 却见她轻轻松松的点头,“还不错,不必看人脸色,乐得自由。”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家里都已经说好了?” 是在问她出宫后的善后,她唔了一声道,“劳公子挂念,一切还算顺利,对了,我现在姓卫名茹,老家登州府,是勇毅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 顺道把自己的新身份交代了。 慕容啸便了然了,连新身份都有了,看来还顺利。 面前茗茶飘香,且还带着一丝奇特的香味,一路骑马过来,难免有些口渴,他将茶杯端起,饮过一口,不由得惊奇,原来杯中饮品看着像茶,却透着一股酸甜香气,喝来很是爽口。 见他眉间透出些意外,对面的姑娘笑道,“好喝吧?这是七果茶,我最新独创的,消暑解渴,消胀益气,还能美颜呢。” 她轻摇团扇,笑得灿烂,慕容啸微微挑眉,有闲情做这些事,看来她终于达到自己向往的日子了。 这也不错,他淡淡笑了笑,道,“好喝。”端起茶碗来,又饮了一口。 一旁的明月捧着一只透明的琉璃樽,等他喝完,再为他满上。 此时夕阳西斜,暑热散去不少,花厅间凉风习习,想见的人就在面前摇扇,语笑嫣然,令人心情舒爽。 原本存了许多话要问她,但此情此景,似乎又有些多余。 正当此时,却听她先开口问道,“对了,听说世子要娶亲了,未来得及恭喜你。” 慕容啸心头一跳,抬眼来看她。 “你……怎么听说的?” 姨母只说先暗中挑人选,并没有将此消息广而告之啊。 玲珑当然不能将三房那娘俩的事给说出来,她们不要脸面,她还要呢,所以咳了咳,只是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更何况这是喜事,我知道也不奇怪啊。” 说着又调侃般的一笑,“现在大约城中很多姑娘都跃跃欲试呢,世子妃之位一定很抢手。” 然话音落下,对面的人却并未说什么,玲珑奇怪,抬眼看去,只见他正不露喜怒的盯着自己,目光很是专注…… 玲珑心间一顿,这调侃过了吗? ……他这么开不起玩笑啊。 正犹豫要不要修补一下,却听他问道,“现在身份既然已经顺利改换,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玲珑一愣,正说他呢,好端端的问自己做什么? 虽然狐疑,但她也答说,“我现在能保证不事发,一辈子稳妥的活下去,不连累家人,已经很好了,还能有什么打算啊?” 听她这样说,慕容啸眉间一凝,立刻安慰道,“日后只要有越王府在,你一定是平安的。” 哦,这是要罩着她的意思? 玲珑觉得有几分受宠若惊,客气笑道,“公子太客气了,不过日后的确是需多多依仗王府的庇佑,我在此先谢过。” 她笑得十分真诚,甚至还带了一点讨好的意味,慕容啸咳了咳,道,“不必如此,说来此次我能顺利回来,也是多亏了你相助。” 玲珑十分惊讶,面前的人语声和蔼,态度诚恳,居然还说着知恩图报的话,于先前初遇时那倨傲的贵公子截然不同,这还是慕容啸吗?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不太明白他的转变因何而起,但见他这样说,玲珑也不仅端正态度,诚恳道,“你客气了,能平安回来就好,那船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其实说来也正是这个道理,我们这般情形,能凑到一块也是不易。” 百年修得同船渡…… 再次听到这句话,慕容啸忍不住心间涟漪,想了想,终于开口道,“你以后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会不会再嫁人?” 噗…… 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玲珑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七果茶给喷出来,待努力平复 分卷阅读42 好呼吸,她惊讶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私以为与他只能算是熟人,连朋友都谈不上,且男女有别,他就可以问自己如此直接的问题了吗? 看到她的反应,慕容啸愣了愣,方觉失礼,但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且好不容易才见到她,遂咳了咳,道,“想知道。” 想知道她会不会嫁人? 玲珑今日才知,原来他如此八卦! 但见他目光灼灼,十分想知道的样子,她只好道,“嫁什么人呢,我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谁敢娶我?” 她摇了摇头,目光撇去一边,道,“自己好好活着便好了,做什么去连累别人?” 这是不打算再嫁的意思了吗? 慕容啸一愣。 眼前的姑娘侧影较好娴静,却隐隐的透着疏离。 明明离的很近,但慕容啸觉得,他离她似乎还很远。 拳头握了又握,他很想开口,告诉她,他并不怕连累。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你发生了什么??? 柿子:我只是学会了一首歌…… 第3o章 但慕容啸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有种感觉,如果此时说出来,一定会遭到她的拒绝。 而且稍稍冷静了一下,自己也有些讶异,那股子冲动到底是因何而生呢? 他再度抬眼看她的侧影,一股后知后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莫非,这就是父王所说的“中意”吗? 玲珑出了会儿神,再将视线转回,却瞧见对面的人正愣愣看着自己,那眼神前所未见,不由得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这人今天真的好生奇怪。 却见他咳了咳,只道,“没什么……”又旁若无人的喝茶去了,转过头,耳尖微微泛起了红色。 天边日头西坠,斜铺出漫天晚霞,时间竟过的这样快。 玲珑摇了两下扇子,心间有些犯嘀咕——他怎么还不打算走,再待下去,自己岂不是要留他用晚饭了? 说说话就算了,若是留饭,恐怕有些不妥,纵然外面的人看不见,叫府里这帮下人们要如何想她啊…… 她咳了咳,于是道,“公子不是有事吗?天色不早了,可别耽误您的正事啊。” 明摆着是要赶他走的意思,慕容啸心间一暗,隐隐开始后悔。 当初船上初遇,他该客气一些的,现在造成这般疏离的场面,该怎么挽回才好? 堂堂世子,一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他终究立起身来道,“今日打扰了,告辞。” 他终于要走了,玲珑放下心来,立起身,礼貌往外送了几步,将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见他说,“还是那句话,今后你若有什么难处,随时来找我。” 玲珑今次却没应,只是客气的笑了笑,道,“多谢。” 慕容啸点了点头,带着心间那微微的黯然,出了这方小院。 人走远了,眼前清爽了许多,明月来到身边,悄声问玲珑,“小姐,奴婢怎么瞧着,世子有些不太高兴?” “有吗?” 玲珑想了想,叹说,“莫管别人的闲事了,我有些饿了,去叫厨房准备晚饭吧。” 明月应了声好,送小姐回了房,又吩咐厨房做饭去了。 ~~ 买好衣料与丝线,玲珑接下来便忙碌起来,因是给祖母的寿礼,她做得格外认真仔细,在房中忙活了半个月,眼看嫩葱似的手指几乎要磨起茧子,才将寝衣完工。 上好的雪锻做底,上绣大朵的瑶台玉凤,是老太太平素最爱的花样,归功于宫中三年清闲光阴,她的绣工已经能比得上绣娘了,直教人觉得那花儿如同真的一样。 明月在旁拍手赞叹,玲珑自己也很满意,将衣裳仔细叠好,跟明月道,“找个时间给祖母送过去,要记得说是我亲手缝的啊,不然这么好的手艺,老太太还以为是我买的呢。” 她是不是说句俏皮话,显得活泼卡爱,明月扑哧一笑,嘴上应道,“好好好,奴婢一定记得跟老太太说。” 隔日一早,新做的寝衣便送到了孟老太太手上,明月亲自去送的礼,同老太太说,“小姐亲自去选的衣料和丝线,这些天就窝在房中一门心思的为您缝衣裳,怕缝得不好,还特意去裁缝店里请教了师傅,小姐说,眼瞧着天还未凉下来,这时候穿雪锻的寝衣最为舒爽。” 老太太笑眯眯的颌首,“此番着实辛苦她,行了,东西很合我心意,我定好好收着,跟她说声辛苦了。” 明月道了声是,心里头也喜滋滋的。 任务完成,正待告退之时,忽听外头有动静响起,一管事的婆子入了房中,同孟老太太道,“老夫人,知府陶夫人派人送了贺礼来。” 这位陶夫人倒真是难得,礼数周全得没话说,且记性还好,譬如今年侯府没发帖子,也还记得马上要老太太寿辰了,主动送了礼来。 孟老太太吩咐道,“快叫大夫人去接待一下。” 场面活,张氏向来处理的好,老太太也放心将大事交给她,若是换了小儿媳,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张氏得了吩咐,亲自去接待那知府彭家来送贺礼的人,客气道谢,“陶夫人每每都是如此细心客气,真叫我们不好意思。贵府大约也听说了,我们家那位入了宫的贵人娘娘,先前不幸殁了,那是我们老太太的心头肉,自打得了噩耗,老太太一直精神不佳,因此,府中今年并不打算大办寿宴,多会儿我们老太太精神转好,一定请知府大人与夫人过府来聚。” 彭府来人十分知礼,同张氏躬身回话,“夫人客气了,我家夫人心知贵府难处,出发前还曾叫我带话,请老夫人,夫人莫要太过伤悲,保重身体才是。” 张氏颌首,道了声谢,又听那人伸手递了张请帖,道,“还有一事,近来天气晴好,我家夫人包了艘画舫,想请各位夫人小姐一游西湖,如若夫人不嫌弃,还请到时到场一聚。” 闻言张氏心间一顿,在临安生活了几十年,她心知这陶夫人与越王府的关系,加之先前又听郑氏提及越王府要选世子妃的事儿,如今两件事放在一处一琢磨,暗自猜测道,这今次的游湖,莫不是在替越王世子相看姑娘? 这…… 孟家的确是有一位适龄的姑娘孟芷心,然而老太太先前发了话,不叫郑氏她们高攀王府啊,那现在可怎么办,这事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正在犹豫间,忽听不远处女子声音传来,“吆,大嫂,这是哪位亲朋,这么早就送来了寿礼?” 张氏抬眼望去,见来人恰巧正是三房郑氏。 张氏心里登时一顿,得了,这人一来,还有不去的道理? 当着外人,还是要注重面子的,她点头道了声是,笑的十分 分卷阅读43 客气,“知府大人与夫人实在太过客气了,年年都记得我们老太太的寿辰,早早就送了寿礼过来。” 郑氏笑眯眯的跟人道谢,又问道,“不知近来陶夫人可好,有日子没见了,我们实在惦念,还想着什么时候过府去探望呢。” 说着盯着那张请帖,问道,“这是什么帖子啊?” 那彭府来人自然替自家夫人道了声谢,顺道又将游湖的事说了一遍。 郑氏早有筹谋,所以此时抢在张氏之前,一口应下道,“要的要的,知府夫人费心安排,我们岂有不去的道理,到时一定准时赴约。”亲手将那帖子接了下来。 来人笑着道了声谢,又客气几句,便告辞出了府。 郑氏终于达成所愿,笑的春风得意,同张氏说,“大嫂您忙着。”语罢满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余下张氏无奈的立在原地,想了想,索性去了老太太院里。 今日之事可不是她的错,一定得告诉老太太才是,否则老太太大发雷霆,追究到自己头上多冤枉。 待来到老太太跟前,将事情交代出来,张氏只见,婆母果然沉下脸来。 然郑氏已经同人应下,这会儿便是不愿意也没办法了,孟老太太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罢了,到时烦劳你,陪着她娘俩去一趟吧,凡事多在旁看着点,万不要做出丢份子的事儿来。” 张氏应了一声,直觉肩上担子千斤重,那娘俩可不是一般人,到时自己能不能管的住,还真不一定。 ~~ 任务完成,明月又回了玲珑跟前,将老太太收到寝衣后的反应一说,只见小姐十分开心,特意赏了她一碗最新研制的桂花绵冰酪解暑。 玲珑摇着团扇,看着明月吃冰碗子,笑眯眯的问道,“味道如何?” 明月连连点头,“好吃得很!又是七果茶,又是绵冰酪,小姐心思比宫里的御厨还巧,真是厉害!” 玲珑也深以为然,甚至沉吟道,“今年夏天快到头了,有些晚,到了明年吧,咱们挑个热闹的地方开个小食铺子,专门卖解暑的甜品,生意应该会不错。” 明月稍跟着想象一番,也很赞成,眼睛亮亮的说,“就开在西湖边上,那里游人最多了。” 这主意好,玲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却听明月忽然道了声,“对了,” 这把玲珑吓了一跳,皱眉问道,“什么对了?” 明月八卦之心大起,赶紧说道,“奴婢要离开侯府的时候,瞧见知府彭家去给老夫人送寿礼,据说知府夫人包了艘画舫,改日要邀请城中贵女游船,还给大夫人下了帖子呢。” “哦?”玲珑摇了两下扇子,问道,“知府夫人跟大伯母交好吗?” 明月忙摇手,“不是的,小姐,您没听明白,那知府夫人不是世子的姨母吗、她此番邀请城中夫人贵女们游湖,您知道什么意思吧?” 玲珑一顿,而后道,“给越王府物色世子妃人选哪。” “嗯,”明月点了点头,“知府夫人此番特意给侯府下了帖子,那,四姑娘岂不是有机会了?” 说着悄悄观察主子的神情。 玲珑想了想,砸吧嘴道,“难说,四妹妹虽然模样还不错,脾性到底还是差一些,那知府夫人如此剔透的人,未必能看得上她。再说,还有我三婶那行事做派,想要跟越王府结亲家,恐怕难啊。” 说的很有道理,明月轻叹道,“那三夫人四姑娘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了?” 玲珑轻轻抚着扇子把,也叹道,“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执念,咱们也管不着啊。” 明月点了点头,又试着道,“其实四姑娘再美,也根本比不上您,小姐,现如今日子也安稳了,您想不想,想不想……” “想什么?”话未说完,被玲珑打断,她把眼睛一瞪,“那冰都化成汤了,还不赶紧吃?” 明月便懂了,小姐不愿提这个话题,只好应了一声是,低头吃起碗里的冰酪来。 而玲珑呢,忽然想起那日慕容啸那副模样,不知怎么,心间竟忽然有些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承认吧,你喜欢我! 玲珑:你先承认吧呵呵! --- 迟来的更新报道,谢谢小伙伴们的等待。 零点还有一更么么啾~~ 第31章 到了孟老太太寿辰那日,如先前所说,孟家仅仅邀请了几位近处的亲友,摆了三四桌的酒席了事。 众人都知老人家痛失爱孙心情低落,便也没有过久逗留,待酒席结束,便纷纷告辞离了场。 如此,孟家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便算过去了。 虽是送了贺礼,但玲珑心间仍是愧疚,在祖母寿辰过后的某日,亲自做了桌酒席,邀请祖母到自己宅院中来。 老太太正也牵挂着她呢,便欣然应允,一大早坐了马车,来了玲珑的新家。 玲珑先陪着祖母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地盘,孟老太太还算满意,颌首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还像个样子。” 玲珑笑道,“何止是像个样子,这要搁在平民身上,怎么也得奋斗个半辈子,才能换的起这样一套宅院呢。” 自从看到小莲同她爹的日常生活之后,她的确是心态踏实了不少。 老太太见她很是知足的样子,点头道,“知足常乐,你能这样想,便比旁人强出不少。” 这话一出,不禁令人想起了侯府那位心比天高的三夫人,玲珑顿了顿,问道,“今日原想叫大伯母,三婶她们一同来热闹热闹的,怎的都没来?” 老太太道,“你选的日子不巧,今日你大伯母她们去游西湖了,家里就我老婆子一个。” 玲珑这才想起先前明月跟自己道过的八卦,原来知府夫人邀众闺女游湖,是在今日啊。 因知道老太太并不支持三婶母女的想法,她便没有多问,哦了一声,转而跟老太太聊起其他了。 说起那日送去的寿礼,老太太又向她道了一遍谢,“从没想过,我六十岁的寿辰,还能收到你亲手做的贺礼,丫头,你有心了,那一针一线的,费了不少功夫吧,手艺大有长进,我老太婆穿得甚合心意。” 玲珑听了,心间也是熨帖,谦虚道,“您喜欢就好,在宫里三年,我别的本事没长,整日钻研绣花,确实有些长进,您等着,过阵子天冷了,我再给您缝上两件披风,抹额什么的……” 她原是无心提及宫中,谁料却叫听的人心间微动,话未说完,忽见老太太很是认真得看着她,叹道,“丫头,我现在跟你说句认真的,你莫要再打诨。” 她迟疑一下,乖乖点头。 祖母道,“昔日你耳根子软,性子又犟,进了 分卷阅读44 趟宫,白耗了三年,如今回来,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吧。只是你总归还年轻,一直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这身份一事,只要我们瞒得好,等时间一长,也就无人关注了,然你的一辈子却是耽误不得。” 听到这里,玲珑已经隐约猜到了祖母的意思,果然就听老人家道,“我老太婆已经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旁人都有父母照顾,这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听我的话,趁着年轻,再寻一个好人家,将自己托付了吧,否则我便是哪天要走,恐怕也阖不了眼啊。” 玲珑六岁丧父,八岁丧母,而后的八年,便是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老太太可怜她年纪幼小便痛失双亲,对她可谓倾注了比旁人更多的爱。 眼看着最疼爱的孙女儿,如今却要孤独一辈子,老太太哪里能忍心,所以立志要再为她寻到一门好亲事才成。 有道是人走茶凉,虽说她现在看似自由自在衣食无忧,然若是自己哪日离世,这侯府里还会有人为她撑腰吗?等她也垂垂老矣,没有子女傍身,谁又来照顾她? 老太太的忧虑玲珑或许并不能想得那般透彻,然而再婚的问题,她却并不是没有想过。 那日眼见大姐二姐生活和美,想起自己虚耗的那三年,心间并不好受,尤其近来闲的无事时,她也总忍不住联想,若是此时自己当了母亲,有了可爱的孩儿,咿咿呀呀的同自己说话,岂不是很美好? 然而男人都没有,又何来孩儿呢! 她叹了口气,也肃敛神色道,“我知您是想尽量叫我圆满,然而这种事,哪是那么容易的,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上哪儿去找好人家?再说,我这般的身份,终归不牢靠,就算是找到了,要不要跟人家说?如若说了,人家会不会嫌弃我?而且多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世,就多一分危险……哎,总归是件大麻烦事。” 见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太太便知她也是动了心的,安抚道,“你能有此心便是最好,其余的事,交给我吧,我慢慢替你留意,这天下之大,还寻不到一个好儿郎吗?” 玲珑只好点了点头,从未尝过情爱之滋味的她,隐约有些期待,隐约又有些惧怕,心间各种滋味交织,令人难言。 ~~ 祖孙俩待了大半天,等到夕阳西下之时,老太太又乘车回了侯府,回房稍歇之后,便见儿孙们前来请安。 这是大户人家必要的规矩,每日都是如此,因此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简单问候之后,老太太扬扬手道,“今日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儿孙们垂首应是,便打算撤了,临动身之际,却听老太太又道,“对了,老大家的等等,阿茹做了几样小玩意儿,要带给兰心蕙心家的小娃儿们,你给她们捎回去吧。” 张氏便道了声是,停住了脚步。 待其他人都离开,屋里清净下来,老太太却并未着急拿东西,而是问道,“今日游湖,你们可还顺利?” 这才是她将张氏留下来的目的,那郑氏向来行事没个分寸,今次又存着目的,老太太有些担心,可千万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才好。 却见张氏面露难色,须臾,终于点头道,“娘既然问起,儿媳也不敢隐瞒……”便将今日游湖经过给交代了一遍。 原来打今早要出门的时候,就见孟芷心装扮耀眼,衣裳十分鲜艳,毕竟都知道她们府上才殁了位贵人娘娘,张氏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极力劝说,那母女俩才回去换了衣裳。 其实今日陶夫人邀了许多位贵女,但江南侯爵较少,所以从家世上来说,她们孟家算是高门了,陶夫人特意请了她们上座。 既是高门上宾,更该明白矜持的道理,毕竟虽人人都知今日游湖的目的,但陶夫人并未明说,一切还隔着一层窗户纸呢。 然郑氏却对陶夫人表现的分外殷勤,言语间处处奉承,甚至几乎要到巴结的程度,看到模样好的姑娘,又处处排挤,纵使张氏几次提醒,也不见收敛。 更要命的是,船上贵妇与姑娘们分开就坐,然郑氏几次三番,故意将女儿往陶夫人面前塞,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意图太过明显,同坐的贵妇们都十分不齿,有些甚至已经流露到了面上。 张氏十分汗颜,恨不得赶紧从下船才好。 而现在,待她心有余悸的将事情说完,见老太太面色已是十分不虞。 张氏心间叹息,可不怪她背后告黑状,实在是郑氏太过,连她都觉得汗颜。 老太太生性那般要强的人,如今能忍下才怪。 张氏又道,“儿媳无用,今日虽是到了场,却拦不住弟媳,请娘责罚。” 老太太又叹了口气道,“这也怪不得你,罢了,你且先回吧,今日晚了,明早叫老大早些过来,我有话要说。” 张氏一愣,叫自己夫君过来? 老太太看来是有事要干,张氏其实有些好奇,然而眼下见老太太并不想多说,也不敢多问,只好应道,“是,娘今日也辛苦了,早些歇着吧。” 便退出了房中。 ~~ 第二日,孟侯爷果然早早来到老太太院子里,然进来后才发现,老母亲房中已经先有人至,却是三弟孟津。 看样子老三来得比他早了许多,孟侯爷到时,孟津面红耳赤的立在堂中,十分羞愧的模样,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挨骂了。 其中缘由,其实孟侯爷也能猜出些许,毕竟昨夜张氏也已经将游湖的事告诉他了。 对此,孟侯爷当然也觉郑氏行至不妥,只无奈对方是弟媳,他不好直接训斥,正打算寻三弟说道一下,没料到老母亲比自己早出手了。 孟津边在心间感慨着,边对母亲行礼,“娘,您找我。” 对小儿子的训斥已经告一段落,孟老太太便把他暂且搁到了一边,对孟阔道,“来的正好,我心里头一直有个打算,今日把你们叫来,便是想说道一下。” 孟阔赶紧垂首,“娘说。” 老太太道,“你们爹走得早,撇下我们这孤儿寡母,也是不易,自打给你们成了家,我身边更是空旷,幸亏前些年有玲珑陪着我,日子才没那么无趣,现如今孩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事儿忙,也顾不上理我这老婆子。如今四丫头的婚事搁在眼前,我看三房也忙,淼哥儿他们两口子也顾不上,索性领到这院子里来吧,我替他们教导着些。这四丫头的性子随了她娘,已经这么大,也是没办法了,但淼哥儿还有得救呢,可不能耽误。” 老太太在尾音上刻意加重,又看了老三一样。 三老爷缩着脖子,并不敢质疑。 老太太又看向孟阔,“老大,把淼哥儿领到这院子里,你可有意见?” 淼哥儿便是三房的小儿子,侯府小公子,说来, 分卷阅读45 这勇毅侯府人丁并不算多么兴旺,孟老太爷夫妻当年养育三子,现如今到了孙辈,却仅有两个男娃。 大房夫妻行事端正,故而大公子孟林皓也为人正直,是个像样的爷们儿,而眼看着三房夫妻已经将孟芷心养育成了那副性子,小公子孟林淼其实有些危险。 老太太此举,一来是要给三房教训,二来,也是真心为孟家好,如若这孩子也被养歪了,孟家恐怕前景堪忧。 孟阔明白老母亲的打算,也明白老母亲为何要询问自己,一来他是一家之主,二来,接了三房的孩子在跟前养,就怕他有意见。 但孟阔生性宽厚,又会有什么意见呢。 他道,“依我看,娘这主意甚好,阿淼生性憨厚,又一向孝顺,由他在您跟前陪伴,我们也能放心不少,如此一来,三弟他们有精力去忙芷心的婚事,也是正好。” 孟阔又看了看孟津,问道,“不知三弟愿意否?” 而孟津呢,肠子转了一百八十回,不知琢磨了多少利害,加之也是觉得此番自己媳妇确实不妥,只好应道,“承蒙娘看得起阿淼,不嫌他愚笨,我们自是没有意见的,只怕他不要累着娘才是。” 只听老太太哼了一声,“他倒比你们省心的多!罢了,你回去安排安排,待会儿等淼哥儿下了学,就给我送过来吧。 如此便算是说好了,老太太不容置疑,孟津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道了声是,回了自己院里安排去了。 老太太快刀斩乱麻,两个儿子都说好了,此事便是盖棺定论,由不得别人质疑。 然而随着此消息的带到,三房那边,正要起风浪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看看中午能不能来个二更哈,来,留言给我打鸡血来!!! 第32章 大清早上就挨了老娘一顿训,孟三爷垂头丧气回了房。 一进门,却见郑氏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凑了过来,急切问道,“老太太有什么事啊?是不是芷心的婚事有消息了?”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郑氏,还以为是昨日游湖时的殷勤表现有了成效,那知府夫人看上了她的女儿,给老太太送了信呢! 哪知孟津兜头就给她浇了盆冷水,沉着脸道,“消息?咱们孟家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你还指望什么消息?老太太发了话,叫你从今往后不许再打越王府的主意!” 这话一出,郑氏彻底急了,连声问道,“什么?不许打越王府的主意,老太太凭什么这么说?我丢了孟家的人?我怎么就丢了孟家的人了!” 孟津气都不打一出来,勉强在圈椅里坐下,冷哼道,“怎么丢人你心里头清楚!芷心好歹是我勇毅侯府的正经嫡出姑娘,你净拉她往陶夫人跟前凑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多想把闺女送进王府?矜持端庄懂不懂?从头到尾的小家子气,多少年改不过来!” 这原是老太太训斥他的话,孟三爷平白挨了通骂,心里大为光火,转头就全都浇给了郑氏。 郑氏此时终于明白过来,瞬间更气了,叉腰怒骂,“我就知道是那大房告黑状,哼,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整日给人落井下石!什么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说得就是她!” 这倒还把张氏给记恨上了。 骂完张氏还不解恨,又对着孟津倒委屈,“我的芷心论样貌论出身,哪一样差?凭什么就配不上越王府?当年她自己养大的丫头要进宫,老太太拦下了吗?凭什么现在非拦着芷心往高处走?” “哼,我看她老人家这心也未免太偏了些,不然当初老大老二都考了官位,为什么把你养得一事无成?连累我的孩子也无人前露脸的机会,若非昨日我带她去知府夫人面前露露脸,人家谁知道这孟府里头还有四姑娘?”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孟三爷庸碌无为这样的事,郑氏都能栽到老太太头上,不得不说,这孟三爷两口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歪理的本事简直不分上下。 然这话却给孟三爷头上又浇了层油,顿时更加火冒三丈,一个耳刮子抽过去,骂道,“敢嫌老子一事无成?呸,老子要是加官进爵,用得着娶你这种货色!” 郑氏冷不丁的挨了打,顿时张嘴号啕起来,一时间男人骂女人哭,三房院里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恰在此时,却见孟芷心推门冲进了屋,急道,“爹,娘你们够了没有?老太太那边来人,要搬阿淼的东西呢!” 这话一出,郑氏立刻停了嚎啕,瞪大了眼睛去看闺女,“你说什么?” 孟芷心急得跺脚,“老太太那边人说,从今往后要把阿淼接过去住,老太太要亲自教养呢!” “什么!” 郑氏彻底愣了,赶紧去看孟津,却见孟津这才想了起来,气哼哼的道,“老太太说你不会教孩子,要把阿淼带去她身边养。” 郑氏直觉晴天响了个霹雳,再度号啕起来,“老太太心可太狠了,我总共就这么一个儿子……” “好了!” 孟三爷一声吼,终于叫撒泼的女人停了声,孟三爷道,“这事儿有什么好哭的,把阿淼送到老太太跟前,总归利大于弊,你休要坏事!” “利,利大于弊?” 郑氏一头雾水。 然孟三爷并不打算解释,又道,“还有芷心的婚事,王府那头你就甭想了,赶紧相看个差不多的人家就得了,我看城西那赵员外家就很好,人家做的漕运上的买卖,家里有的是金山银山!” 语罢也不再多说,抬脚便要出门。 眼看时辰不早了,他得赶紧干正事去。方才老娘给他发了话,这生意若是再亏下去,她便要替玲珑做主,收回去了。 哎,也是一头烂账! ~~ 孟三爷发了脾气,拍拍屁股出了房门,余下的娘俩却一时不能缓过来。 尤其孟芷心,简直气得发抖。 昨日放眼画舫上,她的美貌鲜有人及,她硬着头皮去那陶夫人面前露脸,心里也存了很大的希望,哪知这个当口,却亲耳听见爹叫她不要做梦,甚至还提起那城西的赵家…… 孟芷心哭着跟郑氏说,“连爹也这样说,我不要嫁人了……” “我知道了!” 忽听郑氏这样一声,孟芷心不由得哭声一停,问道,“娘你知道什么了?” 郑氏眼里放光,“我知道你爹为什么说利大于弊了!家里统共就这么两个孙子,老太太岂会不疼阿淼?时间一长,一定会掏心掏肺的疼他,呵,咱们不求别的,若是将来她能为阿淼娶上媳妇,那就值了,我可晓得,老爷子走后,好东西都留给了老太太,她手里不定多少银子呢!” 这不正是自己长久以来谋求的事儿吗,怎么算都是有赚头的! 分卷阅读46 郑氏顿觉犹如天上掉了个馅饼,连方才挨打的痛也早已抛去了脑后。 只是无意间瞥眼,却见孟芷心重去哭了起来,正是顿时又叹道,“这有什么好哭的,这王府实在进不去就算了,就像你爹说的,那赵家可是城中数一数二得有钱,金山银山几辈子花不完,有什么不好!” 她倒转变的快!然而眼看着未来夫君由一表人才的越王世子,一下变成了满脑肥肠的赵家公子,孟芷心却顿感人生无望,欲哭无泪间,又听娘在旁道,“我算是看出来了,那玲珑就是咱们三房的扫把星,你爹劳心劳力的替她打理产业,一句谢没有,一回来就问我们要钱;她入宫吃了亏,你祖母就不叫我们肖想王府……” 郑氏絮絮叨叨,孟芷心愈加绝望了。 ~~ 不管侯府里头多少烦心事,一个人住在外面的玲珑倒是耳根清净,乐得自由, 只是偶然听说了家里的变化,也忍不住咋舌。 明月从街上买来新折的莲蓬,一边剥着莲子,一边道,“要说还是老夫人厉害,一句话,就把三夫人治的服服帖帖的了。” 玲珑叹了口气,“老太太也是着实生了气了,不然老都老了,轻松些不好吗?现如今还要替我他们养阿淼。” 明月道,“说的是,不过依奴婢看,小公子脾性不像三房里头的,应该要好带些。” 玲珑嗯了一声,“的确,他性子憨厚些,简直不像他娘生的,不过也好,有他在身边陪着,老人家日子有盼头。” 明月点了点头,莲子剥完了,打算去拿去煮莲蓉,立起身来的时候,一阵凉风扑面,不由得感叹,“太好了,夏天总算要熬过去了。” 玲珑看了看远处愈加空旷的天边,道,“真快啊,马上就要七夕了呢。” 七夕佳节,年轻的人们尤其向往。 明月忽然眼睛一亮,跟她请示道,“小姐,七夕都拜月老,那浮玉山的月老庙向来灵验,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却见玲珑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月老庙掌管姻缘的,我去做什么?” 语罢忽然灵机一动,看向明月道,“莫不是你想去拜?” 明月一下臊红了脸,急了,“奴婢哪里是自己想去拜?明明是替您着想,那日老夫人同您说,你不是都应了吗?这姻缘可是大事,您今次一定要寻个好的才是啊!” 不然若再跳了火坑,何苦从宫里逃出来! 就见玲珑似乎有些心动,想了想,道,“听说那浮玉山景色也不错,这样吧,咱们早些去,白日登山,晚上逛街景,权当出去散心了。” “太好了!” 明月眉开眼笑,一口应下来,当天便开始准备七夕游玩的东西了。 ~~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这日,主仆俩趁秋高气爽,悠哉悠哉的出了门。 浮玉山位于临安城郊,山势不高,胜在风景秀丽,加之山上那座颇为灵验的月老庙,近年来成了城中人郊游的好去处,一到佳节,游客便络绎不绝。 马车停在山下,玲珑带了顶帷帽,同明月慢悠悠的上山,顺道欣赏沿路风景。 不多时,便到了山顶,望见那处月老庙了。 月老庙前一颗粗壮的桂树,上头经年累月的缠了许多红绳,明月一边看,一边感慨,“幸亏这桂树够大,担得起这么多红绳,否则要是树小一些,岂不要被压垮了!” 来得早,周遭还没什么人,玲珑为了方便赏景,将帷帽前沿的轻纱撩了起来,待也将那桂树打量过后,颇为老成的道,“看这桂树形态便知不是俗物,应该灵验的,阿月,你不挂一条吗?” 她原是打趣,却没料到明月听了她的话后,竟然真的应了一声,跑进庙里求红绳去了。 玲珑目瞪口呆,见她很快又拿了红绳出来,在那树下闭目虔诚祈祷一番,而后扬手,将红绳也挂到了树上。 玲珑在旁连连感叹,原来这丫头竟如此恨嫁了吗? 莫不是还念着那人高马大的宋贺? 她有些好奇,便咳了一声,问道,“你可是有了意中人?是谁啊?” 却见明月摇摇头,“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这丫头,竟还会卖关子了…… 玲珑正欲挑眉,却见明月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说,“小姐您看。” 她顺着看去,却见那上路上上来几个人,打头的竟是自己的大堂弟孟林皓。 再往后看,还有一同样带着帷帽的姑娘,看那身形,基本可以确定是四姑娘孟芷心了。 孟林皓眼尖,一样就瞧见了她们,回头同孟芷心说了句什么,快走几步到了眼前,高兴地打招呼,“三,表姐姐,你们也来了?” 玲珑点了点头,看了眼慢慢悠悠,终于走近了的孟芷心,问道,“你们也来了。” 孟林皓点头,“四姐姐想出门散心,祖母命我前来护送。” 散心? 看来与越王府失之交臂,的确很刺游山玩水?” 玲珑一听,顿时要挑眉,这声招呼慢吞吞不说,还藏针掩芒的,孟芷心对她有意见吗? 她思量一下,觉得大约因为自己要拿回爹娘的遗产,从而引发了孟芷心的敌意,不过此事她做得没错,所以并不打算缓和。 她遂也笑道,“我又不是出家当了姑子,还不能出来散心吗?” 这话一出,就见孟芷心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而一旁的孟林皓却煞是摸不好着头脑。 今儿怎么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姐妹一见面就□□味那么浓呢? 正奇怪间,忽听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唤,“阿皓!” 是男子的声音,且朝气十足的模样。 众人不由得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从那山路上又走来几人,俱是年轻男子。 大弟认出了方才唤自己的人,立刻扬起笑来,“彦舟……你也来了?” 原来那正是知府家的二公子,孟林皓的同窗好友彭彦舟。 而待看清他身边的人,只见四姑娘孟芷心一怔,秀丽的脸蛋上迅速蒙上了一片绯色。 而玲珑呢,则是一愣。 呵,这么巧,又见到那位世子大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惊不惊喜? 玲珑:呵,我四妹妹应该很是惊喜…… ---- 下一更,应该会在明早了,六点来看吧,么么啾~~ 随即二十个小红包,欢迎留言~~ 第33章 自家堂弟也就算了,眼见彭彦舟与慕容啸也来到了近前,玲珑惊讶过后,快速放下了帷帽上的薄纱。 是以 分卷阅读47 慕容啸未走近,那张明丽脸庞便重又藏了起来,他只来得及看到那小巧的下巴上殷红的唇瓣一闪。 似是心头有温柔一击,令他神思恍惚,但他顷刻回神,不动声色听着彭表弟同她身边的年轻人打招呼。 “难得秋高气爽,你也出来秋游?”彭表弟问孟林皓,又下意识看了看他身边的两名姑娘,问道,“这两位是……” 孟林皓哦了一声,道,“这是我表姐,还有堂妹。” 听他这样说,彭表弟哦了一声,慕容啸也挪来了目光。 而直到此时,孟芷心才迟迟将薄纱放下,如玲珑一样,将脸藏在了帷帽之下。 然尽管如此费尽心机,她所盼望的那人在扫过她一眼后,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目光有意无意的,总是看向同样顶着帷帽的玲珑。 孟林皓介绍完自家姐妹,又介绍彭彦舟,“表姐,四妹,这位是彭知府家二公子彦舟,也我是白鹿书院的同窗。” 只是看到彭彦舟身边的人,有些陌生,孟林皓微有迟疑,彭彦舟见状,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哥,越王世子。” 在江南地界上,自然不用掩盖越王世子的身份,加之彭彦舟一向心直口快,是以就如此大喇喇的将慕容啸的身份给说了出来,一时间,只见孟林皓脸色一变,惊讶之余,赶紧行礼,“原来是世子驾到,请恕在下眼拙。勇毅侯府孟林皓见过世子。” 孟芷心自然跟上堂哥行礼,心间小鹿乱撞。 这果然是越王世子,回想几年前,她随娘亲去明州探亲时,曾无意在街上见过他,当时他锦衣玉冠骑马过街,何其潇洒,而今时隔两年再看,虽说装扮低调,却依然是人中之龙。 ——论说在临安城中,勇毅候世子的孟林皓与知府二公子彭彦舟已经是颇为引人注目的公子哥儿了,然与慕容啸立在一起,立刻显得像是随从,根本不能比。 先前的苦闷烟消云散,此时的孟芷心芳心大动,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任凭她那偏心的祖母再横加阻挠,今日她竟在此与越王世子偶遇了,可见这是天意。 而此时的玲珑,虽说也跟着行了礼,心里却在嘀咕,怎么又碰上他了呢?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若是有,但愿他能信守承诺,千万装作不认识她才是,否则一旦说漏了嘴,恐怕要将船上的事泄露出来。 好在慕容啸似乎还记得这茬,对几人说了声,“免礼,几位不必客气。”语气虽然挺和蔼,但并没有要单独与她打招呼的样子。 玲珑便放心了。 双方见了礼,因是熟人,彭彦舟客气相邀,“在此遇上也是不易,时辰尚早,不妨一起同游?” 的确,此时时辰尚早,山上本也没有多少人,又是认识的,三三两两,不若同行有趣儿。 尤其彭表弟还是别有用心。 ——家里娘亲忙活着世子表哥的婚事,又是花名册又是游湖的,可无奈表哥总显得兴致寥寥,彭表弟自己思量了一下,大约世子表哥平日不怎么接触姑娘,因此不太习惯,此时见孟家这两位姑娘都是国色天香的模样,不若给他撮合撮合。 反正她们都带着帷帽,又有孟林皓相陪,应是没什么大碍的。 只是却见孟林皓有些犹豫的样子,特意看了看自家那两位姐妹…… ——虽然的确是熟人,两位姐妹也有帷帽遮面,但孟公子担心的是,三姐姐现如今改头换面,用的假身份,话说多了,会不会露馅儿? 毕竟这越王世子也是皇族啊。 然而没等他说个拒绝的话,恰在此时,却听那位世子大人发话道,“如若几位不嫌弃,可同游,我对临安还不熟,有你们做向导,也好。” 咦? 帷帽之下,玲珑挑了挑眉,在陌生人面前,这人不是一向倨傲的很吗?今日竟这般亲民了! 而且他如此说话,她的大弟还能拒绝么? 果然听见孟林皓到了声,“世子言重,能与您同行是我等的荣幸。” 帷帽之下,孟芷心含羞点了点头。 不必亲眼所见,也知这姑娘有多欢呼雀跃了,玲珑暗叹一声,隔着面前薄纱,忽然看见,某人向自己投来了目光。 “这位姑娘呢?” 慕容啸和声问道。 玲珑深吸一口气,这人,竟然还特意问她…… 她只得点头,把大弟的话又说了一遍,“能与世子同行,是我等的荣幸。” 就当她是真心说的吧,这一刻,慕容啸心间无比畅快,罕见的在外人面前露出笑来,和声道,“如此,那便请吧。” 一行人便挪动脚步,在山上游逛了起来。 ~~ 月老庙离山顶还有段距离,几人趁着时辰尚早,决定先去山顶看看。 山原也不高,时候不久便到了。 山间上有处凉亭,远眺可观西湖,众人来了兴致,入到亭中稍歇。 怕怠慢世子表哥,彭表弟早安排了人在山顶随侍,此时众人坐下,便有侍者奉上茶点与水果。 亭中无法分两桌,玲珑与孟芷心只得与这几人坐在了一起。 彭表弟有些惊讶,今日自己的世子表哥忽然不知为何竟开了窍,格外照顾起姑娘家来,尤其对那位孟家的表姑娘…… 席间他的身份最为尊贵,侍者的第一碗茶,自然是先奉给了他,而他呢,居然旁若无人的将茶盏推至了那表姑娘身边,道,“请姑娘先喝吧。” 他自是做得自然无比,然旁边的人们,却不知有多惊讶。 见此情景,彭表弟心底悄悄兴奋了起来,孟林皓隐隐为自己的三姐姐捏了把汗,而孟芷心的脸,白了又白。 ——她就坐在孟玲珑边上,为何那世子眼中只有孟玲珑,却没有她呢?只给孟玲珑让了茶,却没给她让,这算什么意思? 被刻意忽略的孟家四姑娘又急又羞,恨不得有条地缝能给自己钻进去!然被格外优待的玲珑,却再一次陷入了惊讶之中。 ……慕容啸一定吃错药了! 就算当时在船上,他有求于自己时,也未曾这样殷勤过,今日转变如此之大,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被莫名其妙献了殷勤的姑娘一头雾水,甚至充满警惕,变得不想在此多待,稍坐了一会儿后,便推说风凉,欲下山。 然玲珑并不知,慕容啸此时其实是在尽力弥补当日在船上对她造成的坏印象,并非有什么阴谋。 他在小心翼翼的讨好,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譬如此时听她说风凉,他便立刻起身,说要下山,若不是见她的侍女为她带了披风,极有可能要脱下外袍来给她披上。 下又在山的路上紧紧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没看好路,一不小心要滑到,的赶紧上前搀扶,动作竟比紧跟着她的侍 分卷阅读48 女还要快。 好在还是记得礼数的,待她站稳,他便及时收回了手,却也不忘缓声提醒,“不必着急,走慢些。” 那温润语气,全然不像一个握惯了刀剑的人。 叫旁人听在耳中,又是一阵大大的怔楞。 彭表弟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恨不得立刻回家告诉娘亲;孟林皓越来越为自己的三姐姐担忧起来,甚至开始后悔,方才不该同意与他们同游的;而孟芷心呢,脸难看的要哭出来了…… 当事人玲珑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起,浑身一个窦初开的世子表哥尽可能的多创造些机会,主动建议道,“走了这么久,两位姑娘累了吧,不如先到庙里歇一歇?” 又对慕容啸道,“这庙可是我们临安一景,表哥第一次来,不妨进去看看?” 方才他们碰了面,便一道往山上走了,并未进到庙里。 此时时刻,拿主意的当然非位高权重的世子大人莫属,而他也惦念着玲珑方才说冷,便点头应道,“好,请两位姑娘稍歇,我们走走吧。” 孟家姐弟自然应了下来。 好在庙中有院落可以休息,此时游人还不多,孟林皓送两位姐妹去休息,自己陪着那表兄弟二人去逛。 呼,没了外男在旁,玲珑终于松了口气,方才喊风大只是为了尽快下山,她其实热的要命。 跟着几个男子上山,还要带着帷帽,她走的腿脚酸痛,满头大汗,此时一下坐到院中石凳上,撩开帷帽前的薄纱透气。 孟芷心也带了婢女莺儿,这会儿功夫与明月一道为小姐们寻水泡茶去了,因此这院中,一时只有孟家姐妹两人。 玲珑香腮浸粉,薄汗透衣,一撩开帷帽,艳丽容貌尽显,比刻意上过的妆还要好看。 然她自己浑然不觉,只暗自感慨自己平日里实在缺乏锻炼,这一点山路就累的走不动了。 正擦着汗,却听对面的堂妹传来一声不咸不淡的哼笑,“姐姐方才说冷,这会儿又在擦汗,到底是冷还是热啊?” 玲珑一顿,抬眼看过去,却见孟芷心正充满敌意的瞅着自己。 呵,这丫头,故意找茬?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我不认识你。 柿子:我认识,给个机会嘛 --- 咳咳,似乎嗅到了一股要表白的味道…… 第34章 “姐姐方才说冷,这会儿又擦汗,到底是冷还是热啊?” 孟芷心阴阳怪气,挑事之意太过明显。 玲珑皱了皱眉,虽然听出来了,但在弄清楚缘由之前,决定按兵不动,虽笑道,“方才山顶风大,走山路出了汗,被风一吹,最易得风寒,妹妹这么大了,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吧。” 说着又补充道,“我方才只是说风大,并没说冷啊,妹妹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冷的?” 她现如今不好惹,孟芷心也知道,闻此言一时语噎。玲珑见她不再作声,便也没当回事。 只是须臾过后,又听她哼笑一下,“还是姐姐有本事,不愧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差使几位公子陪你上山下山,竟毫无怨言。” 宫里…… 一听这两个词,玲珑顿时目光一凝,压低声音道,“妹妹可是记性不好?大伯父严禁了的事,你随口就能提?万一叫别人听了去,我没好果子吃,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里头透着股冷意,孟芷心暗暗一惊,一时不语,却听她又笑道,“我要下山上山,妹妹如果不愿同行,大可留下,左右你大哥哥是奉了祖母命来陪你游玩的,他自然会陪着你。再说,方才那位世子提议同游,妹妹不是很乐意吗?这会儿说这话,莫不是嫌我在此碍眼了?” 一句话戳中孟芷心真实想法,叫她一愣,冲口而出,“你胡说!,我并没有……” 玲珑也哼笑了一下,“既没有,那妹妹就安分些,今日有外人在场,可不是家里,切莫故意生事,你不要脸面,我同阿皓还要呢!” 她到底是在宫里当过娘娘的,又是姐姐,拿出气势来训话,令孟芷心一时不好招架,恰在此时,又见那两个丫鬟回来了,将要燃起的战火终于暂时搁置了下来。 山中简陋,不若家里,却也独有情趣,明月与莺儿送来了清燥的荷叶茶,还有一碟白果,玲珑尝过一口,点头赞说,“这里的荷叶很是清香,比你上回从街上买的要好。” 明月答话,“是吗?那等会儿奴婢问问他们是在哪儿摘的,等有空了也去摘一些给您。” 玲珑点头,道了声好。 主仆俩闲话家常,落在某人耳朵里,又莫名其妙的催生出怒气。 孟芷心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过后,却嗤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茶平平无奇,没有哪里好啊?” 眼见玲珑没有接话,她又道,“姐姐的日子想来过得很好吧,整日游山玩水,只可怜我爹,劳心劳力卖命,最后全给别人作了嫁衣裳。” 这话一出口,只听“砰”一声响,惊得众人齐齐抬眼看过来。 玲珑将手中茶盏搁下,清了清嗓,道,“我又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日子过不好了?” 眼见孟芷心目含怨怼,她忽的收了全部笑意,冷冷的道,“有什么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今儿我倒想听听,我是哪里让你活得不痛快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非常惹人讨厌,你好脾气的时候,她便不断向你挑衅,当你决定迎面来战的时候,她却忽然躲躲闪闪,畏首畏尾起来。 就比如现在的孟芷心,眼见玲珑厉害了,却又一下顿住,支支吾吾,“我,我哪里说你了?” 然今次玲珑却不打算再同她迂回下去了,转头吩咐明月,“去外头守着,暂时别叫外人进来,我们姐妹有些话说。” 明月道了声是,去了门口,而见她这幅气势,莺儿很是替自家小姐担心,并不敢离开,仍守在旁边。 不走便不走吧,这么个丫头,玲珑根本没放在眼里,她清了清嗓,便开口道,“四妹妹,我问你个问题,倘若我瞧你头上的簪子好看,跟你借来戴上几日,越戴越是喜欢,索性不还你了 分卷阅读49 ,当成我自己的东西,你说可好?” 孟芷心不知她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摇头,反击道,“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你想要不会自己去买?你不是有的是钱吗?” 玲珑扯嘴角一笑,“这就是了,连你自己都这样说,你的东西不能给别人,那么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要给你们?” 没想到她会扯到这上头,孟芷心顿时一噎,“你……” 却听她又续道,“我当年离家,将爹娘遗产托付于你爹,请你爹帮忙打理,这些年来,并没有亏待你们,我不在的这些年,所赚的利润不都是流到你爹的荷包里了吗?你同你娘戴最好的首饰,用最好的胭脂,这些钱哪儿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纵使我现在回来,也没有将产业全部收回,不过是从利润中支取一部分供生活所需,该你爹拿的一分没少。怎么?我爹娘的遗产,供养你们一家人锦衣玉食,到头来就换得你目无尊长不念亲情,对我如此冷嘲热讽?” 她凌厉起来,丝毫没给孟芷心还嘴的余地,只见孟家四姑娘脸一阵白过一阵,胸脯气鼓鼓,似是很不服气,却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玲珑终究是尝过生死的人,原不欲与这小丫头争什么口舌之快,不过话不说开,便会一直郁结在此,不如一次说清楚。 遂又道,“关于家产之事,我与三叔本已经谈好,有祖母与大伯父在旁见证,你若有什么不明,大可以回去问你爹,再说,三叔何等聪明的人,如若吃了大亏,会轻易答应下来吗?” 孟芷心使劲拧着帕子,脸色很是难看。 玲珑又叹了口气道,“前些天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四妹妹,长辈们见多识广,自然比我们看得通透,既然她们都不赞成,你还是及早放下执念的好,否则若是吃了亏……” “够了!” 话未说完,只见孟芷心一下打断她,白着脸怒道,“你休要在此假惺惺,这事还不是全拜你所赐!你自己没本事,三年得不了男人的宠,到头来灰头土脸的回来,把一家子搅得鸡犬不宁!祖母偏心向着你,为了护住你,就尽力打压我,哼!她为何不叫我嫁去越王府?还不为了你?你休要在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话实在有些过分,先不说玲珑如何,连她的侍女莺儿都一下变了脸,慌忙扯孟芷心的衣袖,“小姐……” 这话说出来,姐妹俩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果然,那一瞬间,只见玲珑脸上半点余温皆无,一双眼睛直钉过来,凌厉的如同刀子。 她一步步走向孟芷心,问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孟芷心,你是想拉着全家一起给你垫背,你才乐意吗?” “你该知道的,祖母叫你抿了想法,与我无关,你的行径,你的脑子,根本入不了越王府那等的高门。呵,就别说越王府了,就算咱们孟家娶儿媳妇,若有你这样的,也必定是要绕道走的。” 她凝起眉头,深深觉得不可思议,“你同我们果真是一个祖宗吗?孟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娘?” 孟芷心又气又怒,眼见她越走越近,怕得直叫,“你休要过来!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玲珑却不答,只是一步步走向她,忽的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轻声说,“你到现在还不清楚我的安危意味着什么吗?我若是被抓,一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九族你可知道?你,你爹你娘,还有你弟弟,全部在内都是我的九族,因此我死,一起死,我活,一起活。” 从小到大,在孟芷心的心间,三姐姐孟玲珑一直是软弱的,好说话的,尤其因为父母早亡,还存着一些自卑,但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样子,脸上半点笑意全无,那只手,仿佛随时能掐死自己似的,尤其说出来的话,更叫人毛骨悚然。 莺儿大气不敢喘,急的在旁好言相求,“表姑娘,您消消气,放开我们姑娘好不好?” 玲珑却只是盯着孟芷心,问道,“你听懂了吗?” 孟芷心不答,她便不会松手。 孟芷心吓得发抖,半晌,终于点头应了一声,“听,听懂了。” 玲珑这才放开了她。 孟芷心跌坐在圆凳上,沉默不语,空前的安静。 明月一直守在那院子入口,因此并无人发现这姐妹俩的争执。 然玲珑却半点胜利的喜悦都无。 这种斗嘴,又如重回到了那冰冷的宫廷一般,实在无趣的很。 她遂拂了拂衣袖,打算离开,便叫上明月,出了那月老庙。 哪知两人还没走两步,忽听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等等。” 主仆俩一愣,回头看去,见是慕容啸。 玲珑此时并没什么心情同他客套,径直道,“我有些累,想回去了,请世子慢慢游玩。” 随便福了福礼,打算继续走。 哪知却听他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不由分说的又吩咐明月,“你去一边等。” 明月瞅了眼自家小姐,见没有反对,又见世子神色十分严肃,只好退去了一边。 慕容啸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她近了一些。 玲珑皱了皱眉,隔着帷帽问他,“有什么事?” 刚跟自家姐妹吵了一架,虽然吵赢了,但她很心累,实在没心情与他做什么寒暄。 却听他道,“你嫁给我吧。” 玲珑一愣,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又疑心自己听错了,皱眉问道,“你,你说什么?” 便听他加重语气,又道了一遍,“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吗?” 脑间咔嚓一声响,玲珑只觉得晴天响了个霹雳,彻底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有病吃药。 柿子:并没有。 玲珑:没药? 柿子:……没病! ---- 啊啊啊啊很想加更然而手速有限码不了那么快,只能请大家下午六点来看,应该能有一张,么么啾~~ 随机红包依然有,举起你们的双手吧宝贝们! 第35章 他要娶她? 怔楞过后,玲珑一下变了脸色,“你疯了吗?堂堂世子,怎么能拿此事开玩笑?” 自然,她的脸被挡在帷帽之下,他是看不到的,却隐约能感觉到,伊人秀眉微蹙,十分恼怒的模样。 他却也有些不悦,皱眉道,“我很清醒,也并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 玲珑觉得极是匪夷所思,嗤笑一声,问道,“你想娶我?你为什么想娶我?” 他姨母为他相看世子妃,招了全城的妙龄姑娘,他要娶的,该是那日登船游湖中的哪一位,并不是她。 他为什么要来找她? 她又没要嫁给他! 却见 分卷阅读50 他微有一顿,而后咳了咳,道,“你们刚才吵架,我听到了。” 玲珑一愣,“什么?” 他续道,“我还以为你过得很好,没想到你家里人是这样对你的……他们嫌你回来麻烦,叫他们受连累?我那日问你,你又为何要隐瞒,说自己过得很好?” ……玲珑顿了顿,等等,他看来是误会了! 她于是赶紧道,“你误会了,我祖母,伯父伯母还有堂弟堂姐他们,对我很好,刚才那是我四妹妹,她性子一向如此,加之我同她父亲还有些财产上的纠葛……” 可他似乎根本不相信,没等她说完,便道,“你莫再逞强。与其今后孤苦无依,不如嫁给我。” 这话说得,不如…… 玲珑简直好气又好笑,问道,“什么叫‘不如嫁给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就算我家里人真的与我不合,我为什么就‘不如嫁给你’了?” 这些问题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而且而且,她已经沦落到要靠嫁人来谋生了吗? 慕容啸却表现的空前认真,沉声道,“你有恩于我,我必须要对你负责。” “什么?” 玲珑又愣住了,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他原来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吗?就因为帮他打掩护回了江南,他就要娶了她? 慕容啸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背起手道,“当初说过的,你如果回家后过得不好,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话一出,玲珑脑子使劲转了好几圈,才想起他说得是哪一桩,待反应过来,又摇头道,“不,那时我们说的是,如果同船的事败露……现在这件事被藏得好好的,我与我那妹妹闹矛盾,也根本不是为了这事,所以你无需这样言重。” 语罢,又用过来人的口吻劝他,语重心长,“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更何况你是皇族,就算你要报恩,无论如何,也不该扯到这上头。” 说完想了想,她觉得没什么要同他说的了,便仍打算走。 慕容啸看出她的意图,闪身上前挡住她,玲珑冷不防的被他一堵,顿时吓了一跳,声音不由得有些大,“你做什么?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不需要你负责,更不用你娶我!” 他却中了魔怔似的,板着一张脸道,“我要娶你,就算你不用我负责,我也要娶你,我,我喜欢你。” 生平头一回说这样的话,世子大人颇有些不自在,语毕垂目咳了咳,难掩耳尖上的微红。 而他面前的姑娘,却再一度懵住了。 玲珑一下撩开面前薄纱,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慕容啸抬起眼来,努力叫自己注视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再一遍道,“我喜欢你。”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遭一片安静,只有微微风声与林间鸟鸣。 在这样一个微凉的上午,世子大人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说出这四个字。 然而片刻之后,却听她嗤笑了一下。 “你喜欢我?当初谁在船上说,对我不感兴趣的?” 慕容啸一噎,随后咳了咳,道,“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喜欢你了。” 喜欢她,喜欢到总是莫名其妙的想见她,想到长夜难眠,想到总有事无事想看见她。 他想,这应当就是长辈们口中的“中意”,彭表弟所说的“喜欢”吧…… 他匆忙而又郑重的表了白,然而面前的姑娘,却似乎与他想的不一样。 玲珑觉得这人一定是疯了,正欲说句什么,却听见有脚步声传来,慌忙转头看去,见是陌生面孔,顿时再顾不得与他说话,匆忙将帽纱放下,挡住自己的脸。 原来是上山来游玩的人们。 眼看着日头高升,上山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必定不适合再谈论这个话题了,玲珑怀着复杂的心情,压低声音道,“我要走了。”语罢喊来明月,匆匆下山。 而慕容啸眸色一紧,欲追,未来得及抬脚,忽听身后有人喊,转头望去,却见是彭表弟,等再回头去寻觅佳人,却发现她已经带着丫鬟走远了。 她衣裙轻摆,如一只蹁跹的蝶,却似有急事般,匆忙逃离了他。 慕容啸握了握拳,本能要去追,正待此时,彭表弟却来到了近前,笑问道,“表哥,正说着话忽然不见了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着往前瞅了瞅,顿时疑惑,“哎,那位姑娘怎么也走了?” 彭表弟狐疑的看了看世子表哥,“你们……说话了吗?” 慕容啸眉间一凝,一下惊醒,对了,她的身份不容外人细究,如若现在追去,必定要惊动四方了。 他只得摇了摇头,“没有,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也不知为何如此匆忙。” 谎话说多了,演技愈发的好,眼见彭表弟似乎没有怀疑,他面不改色的提醒道,“对了,今日之事,你莫要同姨母说。” 彭表弟再度不解,“为何?我瞧着这位姑娘很是不错,如若你有意,不如告诉我母亲,叫她帮你……” 他抬手止住,只是道,“等我准备好了,自然会同姨母提,在此之前,你务必守口如瓶。” 彭表弟一向听他的,此时见他面色认真,只好应下。 ~~ 不想再理会身后如何,玲珑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心有些乱,再也顾不上理会山间景色,脚步之匆忙,令明月都险些跟不上。 明月平素也算身强体健的,今日竟落在小姐身后,追得气喘吁吁。有心想求小姐等等她,思及方才山上场景,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好就这么跟着走。 好在并没走多久,便看见了停在山下的马车,明月招呼了一声,路旁休息的车夫立刻迎了上来,点头哈腰行礼,眼看着二人入内坐稳,便驾车驶离了。 车厢里只有最熟悉的明月相帮,耳听车轮吱吱呀呀,感受着微微的颠簸,安全感重又包裹上来。 玲珑轻呼一口气,斜倚在座榻上歇息。 上车时匆忙除了帷帽,令发丝有些凌乱,匆忙下山,额上也出了许多汗,此时眼见她坐稳,明月赶忙替她收整,又是擦汗又是梳头,动作小心翼翼。 本想说句什么,又担心外头车夫听见,便一直不敢开口。 而此时的玲珑,方才山上一幕幕闪过脑间,四妹妹孟芷心的怨怼纠缠恶言相向,慕容啸莫名其妙的示好,都叫她心头乱成一团。 有心想向明月倾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也一路沉默下来。 原是说好白日游山,晚上看街景,然经这一茬,料想她是哪里也不想去了,明月便吩咐车夫回家,车夫在外应下,马车摇晃中,终于回到了城中那稍显僻静的家。 下了马车,迈入家门,玲珑稍显疲惫的吩咐道,“阿月,我想沐浴。” 分卷阅读51 方才出了好多汗,山路上又难免尘土,衣裙已经脏了,束缚在身上,实在难受。 明月立刻应是,赶紧吩咐院子里的仆妇们去备水,不多时,便搀着小姐入到了浴桶中。 热雾氤氲,散出刺玫花的馥郁香气,玲珑入水,舒服的喟叹一声,而后闭上了眼。 周遭没了闲杂人等,明月咳了咳,终于敢问道,“小姐,现在可好些了?” 玲珑却幽长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想到,自家姐妹会这样说我……那外人看来,我岂不是更加不堪?” 她虽一直表现得乐天知命,但到底不是没心没肺的,方才孟芷心的话,到底还是刺到了她。 明月一边为她洗头,一边安慰道,“您想多了,四姑娘正在气头上,况且……她的心思您也知道,今日世子那般照顾您,她又狭隘些,自然是吃上醋了。这是故意说重话来气您呢,连奴婢都看得出来,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往心里去了?” 其实这些缘由,玲珑又怎么会不懂?然到底被骂的是自己,虽然她当时厉害的顶了回去,没叫孟芷心占上便宜,但毕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难免会受伤啊。 明月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只叹了口气,说不出什么来。 总之心间就有一股莫名的火,却不知因何而生,又无处而去。 半晌,她命令自己道,“不想了,跟她生气才傻!” 明月赶紧点头,“说的是。” 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那……世子呢?奴婢觉得,世子不像轻狂之人,您是怎么想的?” 却见正闭目养神的主子一下睁眼,冷不防的吓了她一跳。 玲珑道,“他浑说,你也被傻了?我跟他可能吗?” 明月顿了顿,心间暗自嗫喏,世子与您挺般配啊,郎才女貌,又有前缘…… 然而跟着主子多年,她也明白主子现如今正别扭着呢,一时并不敢开口。 只得当起哑巴,尽心尽力的帮主子沐浴。 很快洗好,玲珑出浴,换上干净衣裳,又晾干头发,周身终于舒爽。 厨房已经送了饭菜来,她吃完又睡了一觉,再起来时,仿佛没事儿人了一般。 摆弄了会儿花撑,又拨了两下月琴,居然有说有笑,一如从前。 明月惊讶过后,暗自佩服主子的自我消化能力,老老实实的在旁充当听众跟班,哄着小姐说笑,眼看着,一个下午便过去了。 只叹今日毕竟七夕,旁人都热热闹闹,唯有她的小姐躲在家中冷清,明月哀怨的觉得,命运终究还是不公的。 然恰在此时,却听见玲珑问道,“对了,你上回说是哪家的狮子头好吃来着?” 明月愣了愣,反应过来,赶紧答说,“是四方街的顺福楼。” 就见玲珑点了点头,“走,今晚去尝尝。” 明月又是一愣,“什,什么?” 玲珑便再说了一遍,“今晚,去四方街,吃狮子头。今日不是七夕吗,想来人们都过节了,酒楼里应该人少吧。” 明月便明白了。 既然小姐要自己找乐子,自己还发什么愁?明月赶忙应下来,去吩咐车夫备马。 很快,主仆俩便出了门。 而此时,城中另外的地方,今日生平第一次表白的人,却仍在忐忑之中。 夜色之下,慕容啸临窗望月,轻轻凝眉。 一整天过去了,他度日如年,而她呢?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你也有今天! 柿子:就这样被你征服~~ --- 下一更在明天中午十二点, 对不起宝贝们,作者君尽力了,就是两天三章的手速嘤嘤嘤嘤。 还是随机小红包来弥补吧,爱你萌~~ 第36章 这仿佛是生命中,他做过的最没有把握的事。 自打跟她表白心迹,慕容啸今日余下的时间,便全在心不在焉中度过了。 的确,以他的身世,放眼江南,数不清的女子想嫁给他,如若他喜欢的是别人,兴许早就得了稳妥的回应,哪里像现在…… 她竟然就那般匆忙走了,一声不吭,令他的期望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应。 她一离开,今日的行程变索然无趣起来,他勉强与彭表弟走马观花的看完景色,兴致寥寥的回了姨母家中。 今夜七夕,彭家的兄弟姐妹们齐聚院子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他勉强参与了一会儿,饮了几杯酒后,便脱身出来。 然而回到房中,面对窗外皎洁月色,心中却无法平静,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愈加坐不住了,索性唤来宋贺,吩咐道,“去看看,她在哪儿?” 今夜七夕,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过节,也不知她是不是回了勇毅侯府。 身为世子大人最为得力的随从,宋贺近来的职责范围一下扩大了许多,除过护卫世子本人,还兼任探子,暗卫等等等等,时时受命去打探玲珑的行踪,此时一听,便立即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二话不说,当即出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才见他回。 慕容啸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久?” 宋贺忙垂首,“启禀世子,原来今夜姑娘并不在家中,也不在勇毅侯府,是以打探起来,颇费了些功夫。” 的确费了不少劲,既是悄悄打探,总不能光明正大的露脸去问,开始见玲珑不在家,众人自然而然以为她去了侯府过节,然而去侯府看了一圈,才发现根本没她的影子,最后几人是凭着玲珑门外车辙的方向一路追查,才找到了正在顺福楼中品尝美食的姑娘。 宋贺满头大汗,心间暗自叹息,这位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世子坐立难安茶饭不思的当口,她居然带着丫头悠哉悠哉的在酒楼中吃饭,实在是厉害。 当然这些感慨只在心间,宋贺是不会说出来的,而无论多辛苦,都是他的分内之事,更没有同主子交代的必要。 她不在自己家里,也不再侯府?闻言慕容啸顿感意外,问道,“那她在何处?” 宋贺咳了咳,“姑娘与丫鬟去了四方街的顺福楼。” 慕容啸眉间一皱,“那是什么地方?” 宋贺小心翼翼道:“是一件颇为有名的酒楼……” “酒楼?” 果然就见,世子眉间皱的更紧了。 “就她跟丫鬟?可有别人?” 不会同别人吃酒去了吧? 然却见宋贺摇头,“并无,只有姑娘与丫鬟两人,主仆二人要了包房,还叫了许多有名的菜式……” 话音落下,房中陷入一阵沉默。 宋贺小心抬眼,只见世子自嘲般笑了笑,紧接着凝起了眉。 慕容啸的确是在自嘲,可 分卷阅读52 怜他在此忐忑不宁,一心想着她的反应,竟没料到,她没事儿人似的到酒楼吃饭去了…… 呵呵,好得很,看来她要么是已经有了答案,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 慕容啸暗自握了握拳,终于也做了决定。 而忠仆宋贺只见,世子面无表情,似乎……相当生气的模样。 ~~ 如玲珑所言,今日出门吃饭的人果然不多,她们在顺福楼顺利要了一间包厢,点了许多招牌菜,痛痛快快的尝了个够。 酒足饭饱,还不忘给家中下人们打包了一份,主仆俩坐上马车,又往回走。 七夕之夜,街市上尤为热闹,沿路便是一年一次的乞巧夜市,售卖各色有趣的小玩意儿,街上男女大多情侣出游,出双入对的游逛,凉风吹来,好不惬意。 人一多,马车自然慢了下来,耳听车窗外熙熙攘攘,玲珑也忍不住掀帘看去,只见外头灯火摇曳,游人如织,年轻男女,成双成对,又或是妙龄少女们成群,好不热闹。 只是望见这情形,忽然又想起白日登山时的情景,她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人信誓旦旦的模样,冷不丁的冒入脑海,令她竭力压抑的烦躁有重新翻涌的迹象。 眼前热闹的街景一时变得索然无味,她欲收回目光,然而不经意的视线转动,却望见人群中有一熟悉的身影…… 是他? 她惊了一下,然再度看去,又寻不见了。 似乎只是个与他身材差不多的年轻人,并非是慕容啸。 玲珑心间暗叹一下,放下了车帘。 又是摇摇晃晃了一路,主仆俩终于回了家。 天已经黑透了,家中没有长辈,也无人管她晚归,玲珑简单洗漱一番,躺去了床上。 许是今夜吃的有些多,眼看夜色渐深,她竟丝毫没有睡意,在床上躺得难受干脆起身下了地。 趿上绣鞋,披着寝衣,她就这么立在窗前看月亮。 弯弯一轮蛾眉月,高高悬在天上,今夜晴空,周遭连片云彩也没有,孤零零的叫人心疼。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首小曲儿,她无意识的哼了哼,才发现是那首《月儿弯》。 “月儿弯……”她喃喃自语,忽的想了起来,那时在船上,某人曾经问她,能不能弹这首小调儿给他听。 而她呢,彼时正因为他的傲慢和不尊重而生气,即使很简单,也没有答应他…… 其实现在想想,他是藩王世子,凤子龙孙,那股倨傲应是淌在血液里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出来吧。 而自己呢,因为被胁迫而耿耿于怀,那一路一直记在心里,直到经过那生死攸关的一夜,才知道他的身份…… 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回忆中,等反应过来,玲珑顿时一阵懊悔,怎么又想起他了呢?就因为他今日转变态度说要娶她,她就被霸占了心魂吗? 怎么这般没出息! 她暗自恼怒,重重叹了口气,所幸自打搬来新家,便叫明月自己去睡了,此时屋里只有她一个,倒不担心扰到别人。 夜色渐凉,寝衣不敌,加之时辰已是不早,她便伸手关窗,打算再度去趟下,谁料一个转身,却听见敲门声。 她只以为是关窗声把明月吵醒了,要进来看她,便道了声,“进。” 然后便听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落了进来。 她背着身,在“明月”开口之前道,“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然而话音落下,却并未有回应。 她奇怪回头,待看清屋里的人,不禁吓了一大跳,那哪里是明月,分明是刚才还在脑海里出现过的人。 慕容啸! 竟然是他!他竟然在这个时辰出现在了自己的闺房! 他一身黑衣,犹如那夜船上初见,神出鬼没,简直要吓死人,玲珑小声啊了一下,捂着胸口问道,“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却见他神色淡淡的,还透着一股理所当然,“我敲了门,你叫我进来的。” 原来刚才敲门的是他? 玲珑一愣,又赶紧摇头,“我如果知道是你,肯定不会叫你进来的……你怎么来了?天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他望着她,坦然而简短道,“找你,我有话要问你。” 玲珑觉得这人脑子有些不正常,皱眉道,“那你就现在过来吗?这个时辰?而且你怎么到我门口的?外头都没人发现?” 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只穿着寝衣,散着头发,如此模样怎么能跟一个男人说半天话,立刻挥手道,“你出去。” 慕容啸立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确定?你声音这么大,我现在出去你不担心被别人发现?” 玲珑一噎,是啊,这个时辰,叫人看见一男子从她屋里出去…… 她恼怒皱眉,这人,脸皮厚起来真是厉害啊! 她快速思量一下,终是妥协,往后撤了撤身,拢了拢身上衣裳,问道,“罢了,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只见他顿了顿,开口道,“白日里我说过的话,你还没有答应我。” 玲珑直觉头疼,他是傻了吗?她已经明确拒绝了啊! 不过鉴于此人的不按常理出牌,又碍于此时的环境,她依然试图耐心跟他解释,“我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我不会嫁给你,当时船上所说的情景与现在是两码事,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你以身相许来拯救我,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 再度听到了她的拒绝,慕容啸眸间一凝,笑了一声,道,“的确,你过得很好,枉我空等一个白天,你却在酒楼吃酒。” 玲珑一惊,“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他道,“我只是要找你,没有跟踪。” 没有跟踪才怪! 玲珑气的咬牙切齿,却顾忌此时情形不敢与他吵闹,暗暗咬了咬唇,道,“我离开时便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等不等是你的自己的事,我为什么不能去吃酒?更何况我吃的是菜,滴酒未沾,哪里吃酒了?” 眼见她气愤又倔强,如同棘手的刺玫花,慕容啸顿了顿,想到此前在船上两人曾一度的敌对。 于是换了软和的语气,试着缓和,“你不要生气,我并非要质问你,只是……只是我先前表达有误,我想娶你,也并非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娶自己中意的人为妻,与其他无关。” 他抬眼看向她,稍显昏暗的光线中,依然能看出那眼神的坚定。 他认真而郑重的,再度重申道,“当时在船上对你太过强硬,是我不对,但我现在确定自己是喜欢你的。如若你不喜欢我的态度,我会改。我除过对你思慕,亦是不忍看你一人孤独无依,所以一心想娶你为妻,从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希望你能答应。” 他说完,不错眼的看着她,等 分卷阅读53 待她的反应,因为紧张,面上稍显严肃。 静谧室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玲珑:好好好,我走! 柿子:……媳妇儿表走!!! —— 下章明早六点,可以睡醒来看~ 今天我努力一下,看看周末能不能来个双更,咔咔咔 第37章 慕容啸孤注一掷的向玲珑道出心中所说的话,而后,像在等待审判一般,等待她的回应。 夜色已深,灯火如豆,伊人立在暗色之中。 无法看清她的神色,所以愈加紧张。 =一阵沉默过后,他听见她问,“你可是认真的?” 他点头,“当然。” 又听她问,“那你要娶我为妻?还是为妾?” 这…… 慕容啸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被她问得短暂一怔,等要张口的时候,却听她又强调道,“我可是不会做妾的,如果你有这个想法,就不必说了。” “自然是妻。”他语声坚定。 “妾”这个词,至今从未在他意识里出现过。 料想她该放心了吧。 他正要涌起希望,却听她又道,“你是藩王世子,你的妻便是世子妃,你可知道,世子妃要出身高门,并非一般的小门小户?” “你难道不是高门出身?”他微皱眉。 她却摇头,笑了一下,“你忘了吧,我现在只是一个投靠远亲的孤女,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我嫁给你,岂不等于要将秘密公之于众?要将所有家中亲人置于危险之中?” 慕容啸立刻道:“你放心,你的身世,我会想办法给你安排,一定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保你家人平安。” 玲珑却并不以为意,“那万一要进京呢?你是皇族,总要进京见皇帝,祭拜先祖的吧,后宫之中都是我的熟人,我不可能在她们露面的,你晓得吧?” 无论国法伦常,身为宗妇,少不得要与那些后宫娘娘们碰见,他要想什么办法度过这一关呢,难不成到时候找人冒充她? 想想都觉得头疼。 却听他道,“天高皇帝远,这些事情,根本无需担心。” ……好一个天高皇帝远! 破釜沉舟的气势扑面而来,令玲珑不由得一噎,顿了顿,她转而提出了新的疑问。 “那你父王总在眼前,你要娶我,他会同意吗?你打算把我的身世告知他,还是隐瞒他?还有你的姨母陶夫人,她从前就认识我的,想当初我要入宫的时候,她还亲自来送过我,今后一旦见面,她必定还是能认出我,你要娶我,这些长辈们会同意吗?你不要忘了,若论辈分,我可是你的……” “我知道。” 余下的那个“嫂子”还未说出口,便被慕容啸一下打断。 他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你入过宫又怎么样,现在不是回来了?况且……你不是没有侍过寝吗?” 他咳了咳,语气强硬,“既然出来了,便已经两清,做什么还硬要联系在一起。” 她硬要将两人之间划起伦理的鸿沟,甚至要把那人拉进来,这终于令他有些怒了。 他道,“你现在是孟家的表姑娘,不是什么宫里的贵人,你未嫁,我自有求娶的权利,至于其他,我自有安排,一定保你与家人安稳便是,不要顾虑那么多。” 他快刀斩乱麻撇开她的顾虑,说完,或许觉得语气有些硬,怕她不高兴,又缓和道,“你只管照你的心意,不必在乎其他,嫁给我,好不好?” 几乎带着祈求之意。 然而却听她再度拒绝,“不好。” 慕容啸一愣,“为什么?”拳紧握,长眉已经紧紧敛起。 视线虽不清晰,却也能知道他怒了,玲珑把头别向一边,道,“我不喜欢你。” “真的?” 他凤目微眯,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 她并未回答。 暗色中,沉默一会儿,听他道,“可我喜欢你。” 语声中的无奈之意,忽然潜入心底,叫不忍在心底萌发,玲珑咳了咳,好心劝道,“天底下有的是好姑娘等着嫁你,今日将话说清,你就真的抿了这想法吧。我与你不可能的,就算莫说身世,我已经这么大了,比你还大……” 一岁而已,我不介意,我姨母还比姨丈大一岁呢。” 话未说完,被他的嗤笑打断。 玲珑顿了顿,好吧,这似乎并不是什么有力的借口。 她无奈闭了闭眼,咬牙道,“就算你不介意,可我并不想成亲,我好不容易才从那儿逃出来,就想过几天自由日子,请你行行好,就别打扰我了。你想成亲,有的是姑娘等着嫁进王府,”她哼笑了一下,“就比如我那位四妹妹,因为此事,都记恨上我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两人吵架,顿时露出不屑,道,“我断不会娶她这种女子。” 玲珑点点头,“的确,她不够大气,恐怕无法替你料理好家宅,我祖母也不同意,已经叫她断了念头了。” 慕容啸嗯了一声,“可是你不一样,你有勇有谋,一定会是个好主母。” 有勇有谋…… 玲珑一噎,今日竟是头回知道,这词还能有这般用法。 真是谢谢他这么看得起她。 只是夸奖虽好听,可她却并不上当,再次强调道,“可我不想成亲,不好意思了。还有许多好女子,胜我百倍千倍,你且将视线移开,很快会有收获的。” 她语气真诚,“有你姨母为你把关,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既能让长辈满意,又能为你料理好家事的闺秀。” 话说完了,房中一阵沉默。 她等了一会儿,却并不见慕容啸回话。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总之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还是沉默。 玲珑渐渐有些不淡定了,悄悄抬眼瞅他,只可惜光线实在昏暗,并不能看清他的神情,朦胧中,只觉得他正怔怔望着自己,看得玲珑要扛不住了…… 她于是又咳了咳,道,“我的话说完了,你该懂了吧,那个……时辰实在不早,我想睡了,你,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在此番话音落下,终于有了回应。 她听见他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愿嫁我?” 玲珑默默深吸一口气,点头,“是。” 他又问,“那你,现在可有意中人?” 她很诚实的说,“并没有。” 慕容啸看着她,情绪未明。 最终他点了点头,说,“我懂了。今夜实在打扰,你好好歇息,告辞。” 语毕不再废话,也无纠缠,果真转身开门,离开了。 如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眼见他 分卷阅读54 出了门,却听不到任何动静,玲珑在原地立了许久,直到确定他不会再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经过这人的忽然造访,月光是不必再看了,她回到床边躺好,做好入睡的准备,却久久未能成功。 反而就这般盯着帐顶,发起呆来。 ~~ 月朗星稀,夜色微凉。 慕容啸悄无声息的跃出院墙。 宋贺正在外等候,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公子……” 话尾却略显迟疑,公子他怎么好似有些不高兴? 慕容啸面无表情,一双眼眸稍显肃冷,嗯了一声,算是对宋贺的回应,而后并不多说,翻身上马,便要离开。 宋贺自然跟上。 行进了一会儿,察觉不是回彭府的路,宋贺不禁奇怪,忙问道,“公子,要去哪儿?” 那骑马疾行的青年头也不回,只丢给他一句话,“回明州。” 宋贺愣了愣,这就回明州了? 可是,昨儿早上才打明州赶来的啊? 但见公子并不开心,忠仆遂也并未多问,只好应了声是,一甩鞭子,加紧速度追上前行的主子。 马蹄飞奔,渐渐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 自打那日之后,玲珑再也没见过慕容啸。 大约他终于被她劝动,不再浪费时间了。 这样很好,玲珑心想,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只要各过各的不再打扰,从此江湖见与不见,都没甚关系。 她可以继续安心的过日子了,而他,也应该很快找到世子妃的合适人选吧。 毕竟那么多姑娘想嫁他。 近来无聊的发慌,思及上回做给祖母的寝衣很得喜欢,玲珑决定再给祖母做件什么。 于是花费了半月的时间,缝了一件披风。 这次特意用了江南并不多见的蜀锦做面儿,填充上好的蚕丝绵,一针一线缝好,满是她的孝心。 做好了,她也很有成就感,如先前一样,亲手折好,交给明月代为跑腿。 明月接过披风,隔天一早便送去了侯府。 别看孟老夫人年纪大,但年轻时广结善缘,老了也依然有许多朋友,这不,近来听闻她身体较先前好了些,便6续有人来看她了。 明月到时,屋里正坐着一位夫人,年纪应在张氏,郑氏之下,长相很是大方,一双眼眸清亮有神,见人自带三分笑意。 因一直跟在玲珑身边,自打回了临安,明月也是小心翼翼,之所以挑大早上的来,为的便是此时老太太这里清净,不会有什么外人。 哪知今日却碰上了。 不过这位夫人眼生,应是没见过的,否则老太太也不会轻易叫她来面前了,明月这样一想,便又放心下来,上前同老太太行礼,“奴婢见过老夫人。” 孟老太太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阿茹有什么事?” 明月点了点头,“我们小姐眼看天将要冷了,为您赶制了一件披风,特遣奴婢来敬献。” 说着将东西递上。 孟老太太将人接过,拿到眼前来看,叹道,“难为她一片心,我收下了,替我向你主子道声谢。” 毕竟有客在旁,老太太也没空多问。 如此任务便算是完成了,明月原要退下,正待此时,却听那位面生的夫人道,“瞧这披风的做工,真是好手艺,这料子是什么?好似极少见的。” 老太太才收到礼物,恐怕还不清楚,明月回话道,“是蜀锦。” 因为不知对方身份,一时不敢乱称呼。 老太太看出来了,便同她道,“这位是沈夫人,才打绍兴来。” 明月垂首,恭恭敬敬的道了声,“见过沈夫人。” 那位沈夫人点了点头,视线继续回到老太太手中那件披风上,兴趣颇为浓厚,连连赞道,“这料子用得好,颜色选的好,连手艺也这么好,不知究竟是哪位姑娘,竟这般心灵手巧?”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啧啧,脾气挺大的啊! 作者君:放心,转头就回来! 默默蹲地画圈的世子:哼,不理你们! --- 下一更晚六点好了,周末愉快亲爱的们,么么么么~~ 第38章 料想这沈夫人应是同老太太关系不错的,明月听见老太太呵呵笑道,“是我娘家登州那边的一个侄孙女儿,先前听说我身体不好,特意大老远的赶来看我,又加之自己家里也是有些事儿,便在临安住了下来。” 沈夫人哦了一声,又问道,“既是来投奔您的,怎的住到外面去了?” 这沈夫人也是个直性子的,好奇就直接问了出来。不过说来也是,照理像侯府这样的人家,若是有亲戚来投靠,但要收留,也不可能令其住到外面去的,所以这般情况,的确很引人好奇。 老太太早有准备,面不改色的解释说,“她属虎,今年正与我那大儿媳生肖犯冲,我们本是不在意的,可她是个知礼的人,非要避出去,所幸手头有些银钱,便在城里买了套宅院,自己住去了。” 沈夫人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笑道,“这果真是个知礼的人儿,想的也开,其实自己住也没什么,左右离侯府不远,有什么你们也能帮衬,她自己还乐得自由。” “是这个理儿。”老太太点点头。 却见那沈夫人暗自琢磨了一下,又好奇道,“您说这位表姑娘属虎?那今年可是十九了?还没许人家吗?” 下立的明月心内一顿,暗自佩服这位沈夫人脑筋转的快,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算出小姐十九了,只是许没许人家……老夫人怎么答呢? 孟老太太却没半点异样,坦诚的点头道,“你问到点子上了。这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早就许了人家的,可叹她命薄,出嫁前半年,家里忽的出了意外,爹娘接连离了世,她只得在家守孝,偏婆家那头等不住了,上门退了婚,这丫头就这么生生误到了现在。” 明月在旁暗自佩服,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啊,老太太三言两语,就给主子编了个全新的身世,这样一来,诸事也就说的通了。 ——父母离世,无人撑腰,这位可怜表姑娘只得接受被退婚的事实,加之有孝在身,也不能谈婚论嫁,眼看年纪渐长,依然待字闺中……老家里过的不如意,正好听闻远方的姑祖母伤心病重,便前来探望,眼看临安风土甚好,便索性住了下来,不愿回家了…… 这故事逻辑,真是妙啊! 只是明月又有些奇怪,这位沈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叫老太太有耐心跟她编故事听? “竟有这种事?” 明月正暗自猜测着,忽然被这句话给惊醒,抬眼望去,只见那沈夫人一脸愤怒,为故事里的小姐打抱不平,“ 分卷阅读55 这婆家人做事也太不厚道,她一个孤女,正需呵护安抚的当口,他们非但不帮忙,反而来落井下石,实在太过分了!话说回来,登州那边,就没有近亲肯为她出头的吗,由着他们这般欺负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丫头也是性子倔的,觉得这般人家,不要也罢,便也没叫人去找,只是眼看年纪渐长,在家呆着无趣,索性就过来看我了,权当是散散心吧。” 沈夫人点了点头,“这倒是,这样的人家嫁过去恐怕也得吃苦,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姑娘想得开,日后必定是有福之人。” 孟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喝了口清茶润喉。 沈夫人则又看了看那件蜀绣披风,眼睛亮亮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月方才就想告辞,只是老太太与这位沈夫人闲话不停,她没有插话的功夫,这阵子终于得了机会,她便赶紧行了个礼,道,“请老夫人安坐,奴婢告退。” 孟老太太嗯了一声,“回去吧,近来天气转凉,时常提醒你们姑娘添衣保暖,莫要染上风寒才是。” 明月尊了声是,又朝沈夫人福了福礼,躬身退了出去。 来到门外的时候,隐约听见那位沈夫人又同老太太开始说话了,什么兄弟,买卖之类的,听得不甚清楚,最后随着她走远,彻底听不见了。 ~~ 一路回到家,明月自然是先去见玲珑,找到人的时候,她正坐在花架底下,仔细描摹花样。 她一身杏色暗花绸衣,是居家的打扮,神色安然,面容恬静,无论正面侧面,都是清秀无比的佳人,就算明月久伴身边,如此看上一眼,也直觉甚为养眼,更遑论是初次相见的外人了。 明月暗自遐想,方才还没见着人,那沈夫人就把小姐好一番夸赞,这若是哪天见了小姐,指不定要多惊艳呢! 正这么想着,忽见正执笔的小姐看了她一眼,问道,“祖母还好吗?那披风穿着可合适?” 明月赶紧回话,“老夫人很是喜欢,只是有客人在旁,不方便试。” “哦?”玲珑顿了顿笔,好奇问道,“哪里的客人?” 明月摇摇头,“听说是绍兴来的沈姓夫人,不过奴婢不认识。” 玲珑没停笔,想了想道,“绍兴沈家,好像也是大家族呢。” 明月点点头,“那位夫人举止大方,言语间很是大气……”说着将老太太为她编的那番故事讲了一遍。 玲珑听完不禁惊呆,连连佩服道,“还是祖母厉害些,这故事听来跟真的一样。” 明月正待点头,忽听她又叹道,“想来我这年纪,只能是被退了婚的,才合常理啊……” 明月忙哄道,“老夫人考虑周全些,如此说,兴许是有别的顾虑吧……” 玲珑自嘲的笑笑,“说的是,毕竟退婚也总比寡妇,或者和离要好听。”语罢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事儿吗?大伯他们可还好?” 明月赶紧道是,忽的想起一桩新鲜事,马上禀报道,“对了,听说三老爷前几日给四姑娘安排了桩亲事,眼看都要换庚帖了,四姑娘忽然寻死觅活,大哭大闹一番,闹到了老夫人跟前,才没叫婚事拍板,为此三老爷还挨了老夫人好一通骂呢。” 啧啧,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想到那一番情景,玲珑都替祖母头疼,叹道,“祖母也是的,管他们做什么!哎,话说回来,她爹给她找了个什么样的?” 明月一一为她解惑:“并非四姑娘还惦念着世子,实在是三老爷太过分了,居然寻了城西一个做买卖的人家,虽说家里确实有些银钱,但那人肥得像头猪,四姑娘心气儿那么高的人,能同意才怪,老夫人也是看那人实在不像话,也着实生了气,才大骂了三老爷一通。” 玲珑听后愕然,半晌,摇头叹道,“人家心里头的是龙,她爹硬给她找了头猪,她能同意才怪!啧啧,能被三叔看上,这位“猪”公子家里不是一般的有钱!只可惜我四妹妹不是省油的灯,心里头大约还惦记着那位呢。” 这话说完,只见明月顿了顿,而后道,“四姑娘再惦记也没用啊,奴婢听说,知府夫人近来没怎么张罗世子妃的事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语毕小心观察主子神色。 只见玲珑将笔顿住,哦了一声,问道,“看来是找着合适的了?” 明月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未必吧,若是定下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会有风声的,奴婢至今也没听说什么确切的消息啊……” “管他呢,” 话未说完,被主子截断,明月抬眼看去,只见主子她继续执笔,道,“不管别人的事了,我方才做了些甜羹,你去尝尝味道好不好,如果好,不必等到明年夏天,今冬就可以将小食铺子开起来。西湖常年不缺游人,天冷的时候卖些热乎乎的小吃,应该也不错。” 明月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好主意,痛快应了声好,照主子的吩咐,尝起那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甜枣羹来。 ~~ 不知是不是天变凉的缘故,玲珑近来常觉得心里有些空旷。 虽然现如今日子安稳,衣食不愁,但这种空旷之感冷不丁的蹦出来,常让人坐立难安,所以为了驱散不适,她想办法叫自己忙碌起来。 又是折腾各色点心小吃,为开铺子做准备,又是亲手缝制抹额暖帽,向祖母尽些孝心,总之,她变得充实起来,时间也快了许多。 七月过完,入了八月,眼看着就到了中秋。 这是个阖家团圆的好节日,老祖母自是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外,一大早便派人将她接回了侯府。 左右今日大约不会有什么客人上门的,玲珑放心待在老太太院里,陪着老人家说话。 眼看着将到午饭时候,门外忽然来了婆子通报,“老夫人,绍兴沈家大爷给府里送了些新鲜青蟹,这会儿在门外,想同您行个礼。” 中秋时节,江南青蟹最为肥美,自是人人钟爱的美味,然青蟹临安也不缺,这位沈家大爷大老远的打绍兴送来青蟹,莫非有什么事? 玲珑心生好奇,正欲问问这人是谁,却见祖母朝婆子道,“快请进来。” 又转头对玲珑说,“你先去里头等着,避一避吧。” 玲珑只好应是,去了里屋坐好。 须臾,就见一男子入了厅里,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深蓝色的锦缎直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儒雅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天中午了,么么啾~~ 第39章 来人入到厅中向孟老太太行礼,态度十分恭敬,“沈呈见过老夫人。” 里间外间并不隔音,这男子独有的声音便入了玲珑的耳朵,带着几分浑厚,又有几分清朗,玲珑好奇心顿 分卷阅读56 起,隔着门缝悄悄看去。 方才听那报信的婆子说了,来人是沈家大爷,这沈家玲珑也知道,乃是江南排的上名的大户人家,居于绍兴,世代经商,尤其近年来买卖越做越好,产业已经遍布了江南各地。 只是玲珑原以为这样大的家族,当家的该是成熟稳重的长者,却没料到会是眼前这么年轻的,而且不似一般生意人,举手投足还透着股文气。 只见老太太颌首道,“前些天你姐姐才来瞧过我,今儿又劳累你跑一趟,还专门带了东西,实在太客气了。” 沈呈十分有礼,“老夫人对我沈家恩重如山,当年若无您相帮,现如今这世上恐怕早已寻不到我立足之处,您是我等此生大恩人,这点薄礼,又算得了什么。” 咦,听这背后似乎还有什么故事?一旁偷听的玲珑愈发好奇起来。 主客俱都入了座,只听孟老太太问道,“今日佳节,你大老远赶来临安,怕是无法回家过节了吧?” 沈呈点头,如实相告道,“是临安这边的银号上出了些问题,掌柜们解决不了,只能我亲自来看。临出发前想着这时节青蟹正好,我就提了些来,顺道看望您老。今日的确赶不回去了,不过左右家中也无什么亲人,姐姐有姐夫孩儿相伴,无需挂心,我索性多待几日,办完事情再回去也罢。” “原来如此,”孟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客气道,“今夜诸家团圆,可怜你孤零零一个,不如来府中过节罢。” 沈呈却很是知礼,“承蒙老夫人看得起,只是我已与底下人说好,今夜同几个无法归家的伙计们同聚过节,并不好食言。” 哦,这位沈大爷是要同伙计们一起过节呀,倒难得是位平易近人的好东家,玲珑在心间替他竖了个大拇指,听见祖母笑道,“那好吧,既已答应好的事,的确不好失言,改日若有空,再来家中聚一聚。” 沈呈道是,又与孟老太太寒暄几句,便起身,同老太太告辞了,“今日晚辈就不多叨扰了,请老夫人保重身体,过些日子,晚辈再来探望您。” 孟老太太笑着道好,吩咐下人们去送客。 来人出了院子,堂中安静了,玲珑自己走了出来,好奇问道,“祖母,您同绍兴沈家人怎么认识的?” 老太太却睨她一眼,“就知道你会偷听。” 玲珑卖乖,挽住老人家的胳膊道,“可不是我要偷听的,是您这门不隔音,硬是钻我耳朵里了,您快跟我说说吧,这沈家都是生意人,怎么跟您认识的?” 老太太倒也没打算瞒她,坐下之后喝了口茶,便回忆起了与沈家人的初识。 “说来也有十几年了,那时我路过绍兴,见有人当街哭闹,心生好奇,便遣人问了问,原来是一少年郎勿入歧路,沉迷赌博,欠了赌场一笔巨债,赌场上门催债,要拿他们的祖宅相抵,说如若不肯,便要砍去少年一只手。少年的姐姐为保弟弟,迫不得已拿出了房契,而弟弟却悬崖勒马心生悔意,宁愿被砍去一只手,也不肯抵押祖宅,姐弟俩在街上又是争执又是抱头痛哭,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闻言,那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一般,玲珑心一紧,赶紧问道,“那,那后来呢?是少年被砍了手,还是真的卖了祖宅?”说着灵机一动,猜测道,“莫非您大发善心,帮那姐弟俩解了燃眉之急?” 祖母淡淡笑笑,“那时的绍兴知府曾是你祖父旧部下,我叫人去打了声招呼。” 玲珑哦了一声,余下的故事,她自己已经能想到了。 自古以来,这赌坊就没有干净的,有了知府过问,自然还了那姐弟俩公道,想来姐弟俩的祖宅不必变卖,少年郎的手也应该保住了。 “莫非这沈家大爷就是当年的那位少年郎?”玲珑问道。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 玲珑惊叹,“人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果然不假!谁能想到,当年那样一个险些误入歧途的人,会有今日成就?祖母您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啊!” 老太太却淡笑道,“我不过不忍看他年纪轻轻,就落个终身残疾,他有他今日成就,全靠他自己悔悟罢了,我可不敢贸然领功。” 说来也是,如若是那意志不坚定死不悔改的,转头再入了堵门也说不定,路是自己走的,走出什么成就,都是靠自身努力罢了。 玲珑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当时只是跟绍兴知府说了一句,后来这沈家人又是怎么找到您的?” 祖母道,“机缘巧合吧,他姐姐后来与那位知府夫人相熟,问了出来,特意备上厚礼与这沈呈一道来临安拜访我,那时你已经入了宫,自然不知道。” 原来如此,玲珑感慨,“十几年前的事他们记到现在,倒也实在难得,逢年过节还来看望您,倒真是知恩图报之人,祖母当年没帮错人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老太太心间一动,问玲珑道,“丫头,你觉得这人如何?” 这位浪子回头的沈家大爷吗?玲珑点了点头,“我看他该是个很有意志力的人,也知恩图报,人品应是不错吧。”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下一句,竟直接道,“那你可愿托付终身?” 玲珑一愣,险些把刚端起的茶杯摔了,疑问道,“您说什么?终身?” 孟老太太轻轻颌首,“我也不瞒你了,那日你叫人送斗篷来,正碰上这沈呈的姐姐来看我,你的丫头可跟你说了?” 什么也瞒不过老太太,玲珑乖乖点头,“说了,那日我还奇怪,您怎么会认识沈家的人呢。” 孟老太太嗯了一声,“那沈夫人也是干练之人,一见你的手艺,当即就喜欢上了,我同她说你是退了婚的,她也不介意,一心想撮合你与她弟弟,没料到今日倒是巧了,叫你先见了人,你同我说说,可愿意这门亲事?” 玲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祖母不声不响,竟已经为她安排上亲事了…… 她心里有诸多惊讶,疑问道,“这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小,现在还没成家吗?”毕竟长得不错,也挺有钱的啊,现在还没娶上媳妇,有些不合常理。 老太太道,“的确得有二十六七了,那是个心气儿高的,小时候定了门娃娃亲,只是后来见他家道败落又染上赌博恶习,人家自然是反悔了,硬是给退了婚,他咽不下这口气,一头扑到事业上,要做出个样子来,现在果真是做出样子了,只可惜年纪不小了。” 玲珑听完明白了,心里暗自感慨,这人是被退了亲的,她自己现在也是个被退了亲的大龄剩女,莫非祖母是有意为之,想令沈家人对她生出同病相怜之意? 忽听老太太在旁道,“人就是这么个人,你也见到了,此人父母早已亡故,沈家现在就靠他挑大梁,人也能干,依 分卷阅读57 我看,长相也能看得过去,早年读过书,也懂些圣贤之道。他姐姐早已为人妇,有自己的家庭,不过是看娘家没有主母打理,时常回去帮些忙,不是什么大问题,估摸等他成了家,也就放手了。” 老太太把好处说完,顿了顿,又道,“唯一不太尽人意的,大约就是他没有功名,乃商人之流,不过话说回来,丫头你也清楚,现如今你的身世,当远离官宦才好。” 玲珑点了点头,“我晓得……” 说实话,祖母替她相看的这人,条件确实不错,家中衣食无忧,又是个有事业心的上进之人,且知恩图报,十几年的旧事一直放在心上,证明其人品还不错,最要紧的,嫁过去后,上午公婆压制,下无生事的姑嫂,日子应该是很惬意的。 且长居绍兴,既能躲开临安城这些熟人,又离得不算远,老太太也能放得下心。 嫌人家年纪大是没道理的,毕竟她自己也不算小了,尤其两人还都是“退过亲”的,啧啧,听起来还真是般配…… 她却还有疑问,“那我的身世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他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嫌弃?” 孟老太太径直否定,“什么身世不身世,你的身世就如那天我同她姐姐交代那般,登州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的做你的表姑娘便是。” ……好吧,连身世都安排好了,还是祖母做事周全。 玲珑点了点头。 祖母吃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论理她老人家能看中的人,自是不必担心。 只是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心底有几分空落落的。 她正出着神,忽听老太太又问道,“你如果愿意这人,我便给他姐姐回个话,急倒是不急,咱们可先考察着些。如若实在不喜欢,也不勉强,只是切莫如你四妹妹那般,心比天高,净做些不切实际的梦。” 不切实际的梦…… 一句话令玲珑陡然一况的,这般年纪的两名少妇,又与张氏眉眼相像,自不必说,该是孟家大房那两位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的。 果然见张氏点头,“正是。” 兰心蕙心姐妹俩便与沈氏互相见了礼。 这时候,就该玲珑了,张氏主动道,“这位是我们家表姑娘,今日正在府中,便一同过来了。” 张氏是很有分寸的人,八字还没一撇之前,不能将事情说的太过明白。 沈氏也是明白的,笑容加深几分,主动上前道,“果然是位玲珑剔透的美人,那日去侯府拜访老夫人,恰巧有幸看到了表姑娘的手艺,当时我就想,能有这般好手艺,该是何等得妙人儿,今日一见才知,姑娘比我想象之中还要好上三分。” 沈氏很会说话,却与那装巧卖乖的郑氏截然不同,她的夸奖令人觉得极是真诚,并无反感之意。 加之先前在祖母那里听了这沈家姐弟的故事,玲珑对于沈氏颇为敬佩,此时也笑得真诚,道,“夫人过 分卷阅读58 奖了,今日多有叨扰。” 沈氏又笑着客气几句,赶紧将一家人迎进了园中。 这沈园乃是沈家在临安的别院,几年前才建好,因做别院只用,故而景色十分秀丽。沈夫人亲在前做向导,边走边向众人介绍园中景色,孟家女眷们略走马观花一番,不久,便入了休憩的厅中。 此厅堂周遭悠悠绿意,流水环绕,景色十分之好,沈氏请几人上座,又命人上了茶,又谦虚笑道,“小门小户,不能与侯府高门相较,今次委屈几位贵客了。” 张氏作为孟家发言人,忙道,“夫人太过谦虚,这园林闹中取静,修建的十分清幽,自是上好的休憩之所,想来在此消夏,该是很不错的。” 沈氏点了点头,笑道,“大夫人说的是,当初舍弟修建此园,便为将来消夏之用,可叹他一心扑在家业上,这几年竟少有来此的时间。” 说着忍不住孟家三位姐妹坐的地方看去,见玲珑面若芙蓉,淡淡含笑,气度实在是好,不由得更是喜欢,一心盼着这姻缘能成,弟弟早日娶得佳人归。 几人稍歇一阵,尝了些果点,不远处的戏台已经准备好了,沈氏特地请孟老太太,张氏,及三位姑娘分别点了折子戏,随着一阵紧锣密鼓,不远处的戏台上长袖舞动,潺潺乐音随之飘来。 戏自然是好看的,然此时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兰心蕙心姐妹俩,时不时的环顾四周,暗自猜测那沈家大爷会不会现身,表现得竟比玲珑还要心急。 好在没过多久,忽见一婆子入到厅中,在沈氏面前低语片刻,沈氏立刻眼睛一亮,同孟老太太道,“今日实在是巧,我那兄弟刚好来临安办事,听闻老夫人来此,特意要来跟您请个安,不知老夫人方不方便?” 这话一出,众人登时来了精神,这位沈家大爷要露面了? 其实虽未点破,此次来沈园做客的意图众人已是心照不宣,孟老太太原就有意要玲珑先看看人,此时岂会不应?遂点头笑道,“他有心了,我自然这里没什么不方便。” 沈氏便放了心,命人去唤沈呈。 孟家姐妹立刻正襟危坐,打起精神,摆出要相看未来妹婿的架势。 而玲珑呢,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那日隔门,只微微窥见此人轮廓,看得其实并不仔细,今日能真切见上一面,倒也还好。 须臾,果然见一男子入了厅中。 他一身佛头青暗纹锦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刻意收整过,脚步间微有些紧张,上前同众人见礼,“沈呈见过老夫人,大夫人,及三位小姐。” 长辈们颌首应下,姐妹几个悄悄将人打量一番,面上不动声色,心间都各自有了想法。 还好还好,此人模样很是周正,加上她在内,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近在眼前,他也目不斜视,行至沉稳,虽然年纪大些,实在比三叔给孟芷心寻的人强出不少。 玲珑面上淡淡含笑,努力维持端庄之态。 孟家一家子都是女眷,长辈们还好,三位姑娘还年轻,不好与外男过多相处,这沈呈很是知礼,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并不逗留。 人走了,玲珑松了口气,余光瞧见,两位姐姐时不时的送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兜了满肚子的话要跟她说。 这是急于同她分享感受呢,其实光看二人神色便能猜得到,两位姐姐必定是对这位沈家大爷很是满意。 然而不知为何,相较于两位姐姐的上心,玲珑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在状态…… 戏很好看,这园子更是不错,方才那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只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事儿似乎跟自己没关似的,总是不自觉间,心神恍惚。 ——记得那夜那人向她剖白心迹,信誓旦旦的要来娶她,她说自己不想成亲,可现如今,她却全家出动来相看人家了…… 还有,那夜他黯然神伤,离开前曾问自己,自己是否已有意中人,她可是斩钉截铁的说了没有…… 不知为何,玲珑总有一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然心里也知此想法可笑,早已说清楚了的事情,两人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他既然已经定了世子妃人选,她又为何不能为自己今后打算? 况且况且,她与他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内疚个什么劲儿啊! 想同这个道理,她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将心思放在眼前的戏台上。 ~~ 看过了戏,又吃了一顿午饭,孟家众人不多打扰,午后,便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张氏与玲珑换了马车,三姐妹挤在一架车中,总算能聊了起来。 “我觉得此人不错,阿茹是怎么想的?” 大姐兰心抢先道。 玲珑有些茫然,“这……才这么见了一次,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闻言二姐蕙心忍不住掩嘴直笑,“你还想与他说话?不急不急,等嫁过去了,有的是机会说。” 玲珑咬了咬唇,“我是说,就这么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就,就真的要谈婚论嫁了吗?” 虽是明白此行的目的,然而到底生平头一次经历这种古代的相亲,她总是难以适应。 ——就方才那样匆匆一面,她碍于礼数,甚至没太敢正眼看人家…… 兰心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丫头,该不会是呆了吧,你难道不知今儿是做什么来的?我们劳师动众,不就是为了你的婚嫁?依我看,这人不错,虽说年纪比你稍长些,但身家清白,又没成过婚,模样也还可以,比起三叔给四丫头选的那个,不知强到哪儿去了!” 蕙心也赶紧点头,“就是,而且他那个姐姐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家世简单,你过去就能当家,可不像我们,还得整日侍奉公婆,看人脸色,多自由啊!” 此言当即引来兰心赞同,“对,阿茹,你若觉得合适,就赶紧应下,这年头这么合适的可不好找,你瞧瞧这条件,仿佛专门为你备好的一样。” 姐妹们的鼓励不绝于耳,然而马车摇晃中,玲珑却始终蹙着眉。 人也见到了,的确是这般般配,可是为什么,还是没有那种期待的感觉? ~~ 九月,天气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尤其临海而立,眼看浪潮呼啸,烈风铺面,那股带着湿气的凉意,更是浸透了骨头。 沿海巡视近两月,所幸,慕容啸并未白白受奔波之苦。 海堤及时筑稳,令钱塘民众平安度过今年大潮;今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很好,是以沿海几处大营粮草充沛,随时可为抵御倭寇做准备;军饷与过冬军备都已发放完毕,他可以放心回明州了。 面前惊涛拍岸,猎猎海风吹扬袍角,他眼望远方,心潮如同海面,汹涌不止。 前不久收到探子消息,西北与西南两处 分卷阅读59 烽烟骤起,桂王秦王纷纷集结兵马,却不知是为攘外,还是别有居心。 果然如父王所言,有人先按耐不住了,只是祸起西北西南,而他们越王府此番,又该何去何从? 如若当真改换天地,许多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比如…… 她。 她不是很在乎她自己的安危,以及与他之间的身份问题吗? 如若现下的这个王朝不复存在,这一切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慕容啸神色微动。 上回见她,还是七夕灯火摇曳时,现如今,已快要重阳了。 一别近两月,她可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咳咳,她好得很,不但一点没想你,还已经积极投入到了相亲大计之中,请节哀。 柿子:呵呵,这是逼我造反啊! 躺枪的某皇帝:委屈,朕何辜??? --- 因为已经没了存稿,所以只能现码现更了,晚上十点来看吧,如果更写出来就更了。 随机小红包依然有的,举起你们的双手宝贝们!!! 第41章 沈家姐弟二人表现得相当积极。 打沈园回来的第二日,孟老太太就收到了沈家的提亲。 沈氏带沈呈来到老太太跟前,道是沈呈对表姑娘一见倾心,想求娶为妻。 礼数自是没有话说,态度也显得相当诚恳。 这姻缘好似天降,从初初听说沈呈,到现在他上门提亲,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速度之快,令玲珑很有些不真实之感。 这人很好,与她仿佛天造地设一般,她也挑不出人家的错处,而两位姐姐比她还要兴奋,极力劝她赶紧应下。 玲珑也知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的道理,虽然总隐约觉得还欠些什么,但最终,理智为自己拍了板,她决定,就此嫁了吧。 想一想那沈家大爷的经历,该是个靠得住的,最要紧的,对方家庭情况简单,她一个人自由惯了,如果没有姑婆相处的麻烦,那的确是非常好的。 眼见她点了头,祖母面上都露出欣慰的笑来,大伯母张氏也拉着她的手,不住夸道,“要说还是阿茹聪明,踏踏实实,把看得见的东西握在手中,比什么都强!现如今好了,你有了归宿,我们便都可放心了,从今后小两口和和美美,共同振兴家业,也不枉费你吃这一番苦头。” 虽然此话隐有讽刺三的意味,不过老太太现如今心情正舒畅着,也没在意,点头道,“你大伯母说的是,虽然前头吃过不少苦,但往后夫妻同心,日子会越来越甜的。” 听这二位长辈的话,似乎今日就要将她送出门子一样,玲珑莫名心慌了一下,忙提出自己的意见,“祖母,大伯母,我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了,婚期能不能缓一缓?” 她回来时正是盛夏,现如今才刚要重阳,说实话,她的自由日子还没够呢! 她将脸伏在老祖母腿上,作羞涩状,“我才刚回来没多久,还想陪祖母过个年呢……” 孟老太太呵呵直笑,“你以为今日应下,明日就能嫁过去?哪儿那么容易,沈家头一回娶媳妇,指定要好好准备,咱们也得为你好好筹谋,没个月或是半年,也是办不了的,到年底,不如过完年再说吧!放心,一定留你在家过年。” 一句话逗得张氏也忍不住掩唇笑,玲珑听了,悄悄放了放心,或许是等得太久,眼见这天造地设一般的好姻缘到了面前,她却有些畏缩。 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 ~~ 从礼数上讲,作为女方家,总要矜持几天,并不会立刻给对方回信,总之,婚娶之事自有老太太与大伯母操心,玲珑便不再多管,仍领着明月回到自己的小家。 先是发了几天呆,她似乎有心事,明月暗自猜测,可是与婚姻大事有关?总觉得自己的主子并不似其他待嫁姑娘们那般欢喜,似乎有些茫然…… 但她不说,身为奴婢也不敢径直去问,只能眼看着她坐在窗前,单手托腮出神。 一连几日如此,然这日早起,却忽见她来了精神,穿戴整齐的发话道,“趁今日天气好,走,咱们出趟门。” 明月一愣,“去哪儿啊?” 玲珑笑道,“不是一直想开小食铺子吗,趁时间还早,去看看地方吧,门脸的位置可是至关重要的,须得亲自考察才行。” 明月简直要惊掉下巴,“您……您还真的要开铺子啊?” 她一直以为,小姐只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而且眼下都谈婚论嫁了,她不是该躲在家里筹备喜服什么的吗? 却见玲珑一脸认真,“我当然要开了,现在不赶紧开起来,等到日后恐怕就没这么自由了。” “自,自由?” 明月仍是一脸不可思议。 成了亲做了当家夫人,从此以后小姐过得不该是衣食无忧,相夫教子的日子吗?生计什么的,自有那位沈家大爷操心,她只管料理内务便好,要什么自由,开什么铺子呢? 玲珑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解释道,“虽然婚后会有人来养,但身为女子,并不可尽数依赖于别人,有自己的银钱傍身,不仅稳妥,还会令夫家格外重视。再说,现如今的情况下,我爹娘的遗产,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从三叔手里要回来,不如利用现在的机会,想办法发扬光大。” 眼见明月有所顿悟,她又道,“那些人脉什么的,暂时握在我三叔手里,再者,毕竟外人都晓得孟玲珑已经死了的,我若抛头露面,与他公然争夺,岂不等于自投罗网?不若利用手中银钱,做些别的。你别看这小食铺子虽小,如果开得好,可以多开些分店,分店多了,名号也就起来了,自然也能做成产业,晓得吗?” 明月听完如醍醐灌顶,实在佩服,又十分诧异,不知整日憋在闺中的小姐是哪儿来的这些远大想法,但见她神色严肃,只坚定点头道,“奴婢听小姐的,无论您说什么,奴婢一定支持。” 玲珑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便拉着人上了马车。 ~~ 她们此番没有明确目的地,只吩咐车夫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主仆俩乘着马车穿街过巷,在城中饶了半天的路。 然而须知合适的铺子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毕竟热闹的地方商家都爱,几乎是一挂出转让的牌子,当天便立刻会有人上前询价,须知临安向来富庶,可并不缺商客。 玲珑也明白这是个碰运气的事儿,因此并未指望今天便能有所收获,此行只是抱着考察市场的目的。 然而没料到赶上人品爆发,运气竟是如此之好,马车才一来到最热闹的金柳街时,正瞧见一家的伙计在清理门前货物,似乎不 分卷阅读60 打算做了。 眼尖的明月立刻告诉玲珑,玲珑一瞧,当即眼睛一亮,这铺子位于街头,面前数十步便是西湖,位置绝佳啊! 机不可失,她当即带了帷帽下车,与明月去铺子里查看。 走到跟前一番打量,主仆俩发现这原是家玉器铺子,似乎以玉器首饰为主,柜台后头,摆着许多玉镯玉簪玉佩等等,只是这阵子,伙计们正在收货,将那些首饰小心翼翼的用匣子装好,又转而投到一座大的木箱之中。 看起来,是真不打算做买卖了的样子。 玲珑心一定,正欲开口问,见二人进来,已有伙计上前打招呼,“不好意思两位姑娘,本店打烊了,你们要是想买玉器,可去别家看看。” 明月忙上前搭话,“我们不买东西,就是想问问,贵店可是要转手了?” 那伙计愣了愣,忙点头道,“是要转手,你们……” 莫非这两个姑娘,要盘他们的铺子? 竟果真听那带帷帽的姑娘说,“不知你们掌柜的可在?我有些意向接手,想同他谈一谈。” 小伙计深感意外,看这姑娘打扮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竟也要做生意了? 不过意外归意外,这等大事,小伙计可做不了主,只好如实相告称,“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掌柜今日去面见东家了,这会儿正好不在,姑娘若是不急,不妨稍等,料想掌柜的应该很快会回来的。” 这么抢手的地盘,恐怕错过再难寻,玲珑点头应了下来,决心要等。 正好趁这会儿功夫,观察一下此处环境,小伙计们继续忙着收拾货物,玲珑主仆俩则在店中游逛起来。 这店面不算大,毕竟此地寸土寸金,然胜在布局合理,看起来还是挺宽敞的,尤其还有个二楼,主仆俩在征得店中伙计们同意后,踏上了楼梯,打算上去看看。 上去以后发现,这二楼才更是个妙地,宽敞明亮,视野也好,临窗竟能看见湖景。 明月眼睛亮了亮,小声同玲珑道,“小姐,能摆好几桌呢!” 玲珑点了点头,正待说句什么,恰在此时,从窗中瞧见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店门口,先后从上头下来两名男子,立刻有伙计们迎上去,点头哈腰的问好。 不知为什么,玲珑隐约觉得那后下车的男子似乎有些面熟,只是居高临下,看太不清楚,此时,却有伙计上来了,道,“姑娘,我们掌柜的同东家一同来了,还请下去面谈吧。” 玲珑这才知道,原来这刚到的两人正是此处的掌柜和东家。 这倒是难得的好机会,玲珑马上应了下来,领着明月下了楼梯。 外头那二人也进了屋,双方便碰上了,方才接待玲珑与明月的小伙计马上上前介绍,“二位姑娘,这是我们东家与掌柜。” “掌柜的,东家,这位姑娘有意要盘我们的铺子。” 那东家一听,立刻看了过来,而玲珑呢,也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样貌,一时怔楞在了那里。 这这这,这不是才跟自己提了亲的那位沈家大爷,沈呈吗! 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玲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看中的这铺子,竟是沈呈的产业。 之前只听说他在临安有银号,玲珑并不知他还开了家这样的玉器店。 此时认出是他,立刻怔住。 明月也是一脸惊讶,瞪大了眼睛,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心道这事儿实在太巧了,也不知这沈家大爷知道小姐要开店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不高兴啊…… 虽说见过一次,但玲珑此时戴着帷帽,沈呈大约并不能认出来,然明月却是以真容示人的,此时一见明月面露惊讶,立刻意识到了问题,试探道,“卫姑娘?” 咳咳,左右也躲不过去了,玲珑主动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里遇见公子了,那日在沈园,你我有幸见过一面的。” 算是自报家门吧。 沈呈终于确定,露出恍然表情,也笑道,“是啊,竟没想到会是姑娘。” 余光瞥见掌柜伙计们都面露惊讶,忙道,“不知姑娘大驾,沈某招呼不周,此地正杂乱,后院有处清净地,不如请姑娘移步稍歇?” 的确,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倘若叫伙计们知道眼前这位姑娘正是东家要迎娶的人,指不定要怎么议论呢…… 玲珑只好点了点头,跟着沈呈入了院子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已在提刀赶来的路上2333 下一更还没写完嘤嘤嘤嘤,希望明天中午能准时跟大家见面,么么啾~~ 第42章 此地寸土寸金,院子本也不大,好在拾掇出一处小巧的花园,可稍作休憩之用,沈呈请玲珑入座,又叫人奉了茶点,十分有礼。 孟老太太为表矜持,还未给沈家的求亲回信,但不过是再等几日的问题,众人也都心知肚明,所以只差一步,双方便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 然而正是因为差此一步,令现如今的两人都有些尴尬,举止间,都难免有些许拘束。 考虑到此前已经见过面,玲珑为表礼貌,便除了帷帽,以真容示人。 一时间犹如芙蓉乍现,拨云见月,翩翩佳人,为小院增色不少。 这回可算是将彼此看清楚了,沈呈清咳两声,温和笑道,“方才,姑娘久等了吧?” 玲珑笑了笑,“还好,我其实也刚来而已,只是没想到这样巧,此处竟是公子的铺子。” 沈呈解释道,“在下也是前年一时兴起,开了这间店铺,其实此前从未涉足过玉器行业,算是门外汉,勉强试了试水。” “哦?” 玲珑一时好奇,问道,“那现如今为何不做了?莫非生意不好?” 沈呈倒也没有隐瞒,直言道,“确实差强人意,现如今世人推崇金银,玉器越来越受冷落,再者……实不相瞒,本店的货源以缅玉及昆山玉为主,听闻近来边疆不稳,唯恐接下来货源会受影响,加之现如今行情如此低迷,不若等一等的好。” 玲珑听完,顿时明白了,眼睛也随之一亮。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别看这几年玉器低迷,没准过几年就又热了。而且一旦边疆战乱,货源缺乏,可以预见的是,他手里的这批玉就一定会升值,与其现在低迷情境下苦撑,不若将来价格上去了再拿出来卖。 反正玉又不会变质,找地方存起来便是。 这法子其实很好,她真诚的赞道,“公子果然有远见。” 沈呈笑笑,谦虚道,“姑娘过奖了。” 又听她诧异问道,“你说边疆不稳?为何我们还没得到消息?这才安稳了几年,这边境又要起战火了吗?不知会不会波及临安?” 沈呈面色微有些凝重道,“此 分卷阅读61 乃在下在边境做商贸的朋友递来的消息,应是不会错的,只是天高路远,大约需过一阵,才能传到临安来。”语罢又安慰道,“不过此番祸起西南西北,料想应该波及不到临安的。” 玲珑点了点头,也有些凝重,且心间忽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 那夜暗雨中,他与锦衣卫景…… 越王府如此,其他三位藩王料想也好不到哪儿去吧?那么此番战乱…… 思及从前在宫中听到的些许传言,说几位藩王拥兵自重,又因宫中皇帝无后,而虎视眈眈…… 玲珑忽然嗅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她正出着神,忽听面前人张口问道,“今日在此遇见,实在难得,方才听伙计们说,姑娘打算接手这个铺子?” 玲珑顷刻回神,尴尬笑了笑,道,“是有这个打算来着。” 沈呈点了点头,试着问道,“那不知,姑娘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玲珑有些犹豫。 如果对方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玲珑一定不会有什么顾虑,然现在面前的,是只差那一步的未婚夫婿,且今日还是两人头一回面对面说话,她不禁有些难以开口。 她原是想着,既然离成亲还有一阵,那么如若能趁这段时间将买卖做成,她嫁入沈府后再对沈呈如实相告,也没什么,但现在想法才冒了个尖,就被人家碰了个正着…… 毕竟于做生意而言,自己只是个新手,人家会不会笑话她呢? 不过到了这份上,既然已经碰见,也再没隐瞒的必要了,笑话便笑话吧,玲珑心一横,对沈呈如实相告道,“我打算开个小食铺,夏日卖些解暑甜品,天冷的时候,供应热饮点心,供来西湖的游客们歇脚休憩。” 说着她又特意解释说,“我打北方来,那里冬日寒冷漫长,有许多独到的冬季热饮小食,既好吃好喝,又能为人们果腹保暖,对身体也很有益处,所以一直存了这样一个想法,想在临安试一试。” 这当然只是借口,实际情况是,她将许多宫廷小食加以改良,又结合临安当地人喜欢的口味,研制了许多新品出来,尤其消夏的饮品,更是结合穿越前的经验,做出许多超前的新式冷饮,什么七果茶,绵冰酪,霜雪蜜豆等等,反正家中众人,包括明月在内,试过之后,无不称赞。 所以她才更有信心,决定要试一试。 只是她一个姑娘,不着急终身大事,而是一心想做生意,料想应是有很多人不能理解的,而现在,也不知这沈呈会怎么想她的了。 诶,她又灵机一动,此倒不失为一个考验他的机会…… 她抬眼看过去,静候对方的反应。 只见沈呈听后,竟然也点头赞道,“姑娘这当真是个好主意,现如今西湖岸边上酒楼林立,无奈都是大的食铺,兜售菜肴酒水为主,且花销也不便宜,若是小些的饭铺,便只能提供一些果腹小吃,似乎还并没有以饮品为主的食铺,游人若只打算解渴歇脚,那这便是绝佳的去处了。” 他嗯了一声,表示看好,“应是有商机的。” 得了商界前辈的鼓励,玲珑顿时信心倍增,只是忽而转念,却仍有些担心。 沈呈察言观色,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顾虑?” 玲珑点了点头,道,“如若边境战火蔓延到中原,势必会影响到平民生计,一旦游客少了,这生意必定会受到影响,毕竟初期,客源大多以游客为主的。” 只见沈呈略作思忖,而后,却安慰道,“其实姑娘尽可放心,毕竟那战火之地离临安相距几千里,并非那么容易就会影响到临安,况且,此处还有越王府庇佑,越王爷雄才大略,不会轻易将封地子民陷入危难的。对临安人来说,与其要担心那远在西南西北的战火,倒不如担心海上倭寇来得实际。” “倭寇?”玲珑心一紧。 沈呈见她紧张,又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姑娘放心,近些年沿海海防做得好,已经多年不见倭寇的踪迹了,总而言之,临安还算比较稳妥的。” 玲珑这才放了放心,只是听他话中提到越王府,莫名其妙的,又有些心虚的感觉。 却听沈呈又,“其实在下也有一个想法,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考虑与在下合作?在下提供门面人手,姑娘提供饮食方子,咱们可先试着经营一段时间,如若好,大可做下去,如果赔了,就算在我沈某头上好了,姑娘觉得如何?” 沈桓看得出来,她担心的乃是万一局势动荡,会造成损失,然在他看来,这其实是个挺有希望的想法,如果他主动帮她分担,应该能消她顾虑了。 而玲珑呢,听他此言,却一下惊住了,她没想到,沈呈非但没有否决她的想法,居然还愿意提供如此支撑…… 立刻令她对他改观许多。 甚至隐隐的,还有些如寻觅到了知音一般的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她脑袋还是清醒的,不出意外的话,此人便是她未来夫君,这个时候叫他入伙,那将来岂不成了夫妻店? 不妥不妥,她要的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产业,如此才能有日后在婆家立足的底气,所以现在,这个想法虽诱人,但她还是不能答应。 所以她客气的拒绝了他,道,“我知公子是为了我好,但我私心里还是想先自己做,只能在此先谢过公子好意了。” 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么有主意的一个人,沈呈愣了愣,而后笑道,“也好,我尊重姑娘的主意。” 玲珑点了点头,而后终于与他谈起正题,“那,就请公子开个价,你的这处铺子,多少钱愿意出手?” 沈呈似乎没有思忖,便给了她一个极其便宜的价格,便宜到令玲珑一听,就知他在故意照顾她。 她忙摇头道,“一百两银子?这么可能这么便宜?我方才看过别的地方几处,地段与此差得远了,价格也几乎是此处的两倍多,公子莫要如此,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沈呈笑道,“孟老夫人当年对我沈家的大恩,莫说这处铺子,就算在下将全部家业奉上,也难以为报,再说,” 他咳了咳,道,“姑娘与在下,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玲珑一愣,顿时红了脸,这话说得,这是不拿她当外人了吗? 她也咳了咳,强调道,“老夫人对你有恩,那是老夫人的事,我自己要开铺子,总不能叫你亏,这样吧,我看这一带的价格,应该在三百两往上,我便先出三百两,就当你照顾我了,可好?” 沈呈立刻拒绝,“不,我买的时候早,其实很便宜的……” …… 总之经 分卷阅读62 过一番商讨,价格订在了两百两,其实也是看玲珑坚持,沈呈是真的并不想收她银子。 玲珑却并不打算占他便宜,也是明白他的难处,万一真的市场价卖给了她,日后两人成了亲,这话传扬出去,恐会叫人笑他,所以为了他的面子,她也同意了,立刻叫明月付了定金。 接下来,就等他收整好搬走,将空铺子留给她了。 玲珑将先前顾虑暂且搁下,环顾这小院,一时信心满满。 说了一会儿话,定了大事,时候也不早了,玲珑赶紧起了身,告辞道,“今日多有打扰,多谢公子照顾,我先告辞,等你这里收拾好,派人去知会我便是。” 沈呈有心想请她吃顿饭,然碍于礼数,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好应了声好,欲起身送她出门。 只是才走几步,店中又来了客人,似乎是找他有什么要事。 玲珑便请他留步去忙自己的,自己戴着帷帽上了马车。 在车中坐好,早已等待良久的明月立刻凑了上来,“小姐,我看你同沈相公相谈甚欢呢,看起来,这位沈相公倒真的不错。” 不错是不错,经今日一番交流,玲珑觉得,此人温和,有见识,交流起来也挺舒服,总之,先前那股因陌生而产生的茫然一时间消退了不少。 但不知怎么,玲珑隐约觉得,他对自己虽然礼貌有加,但似乎缺了些什么…… 她记得他想祖母提亲时说,对自己一见倾心……可恕她直言,在方才的交流中,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一见倾心。 相反,慕容啸的表白,那种强烈之意反而令她印象深刻。 现在还能想起他望着自己时,那眼眸的坚定,以及那夜他离去之前,房中的沉默…… 情绪隐隐有些黯然,随后她一下惊醒,察觉自己又不知不觉想到了那人,立刻晃了晃脑袋,什么啊,都要嫁人了,老想起他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乱想,转念想到今日之收获,还是很高兴的,眼看马车晃动起来,赶紧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已经付了定金的铺子…… 嗯,位置绝佳,客流也大,她几乎已经看到自己的小食铺日进斗金的盛况了! 她很满意,然却在收回目光之时,忽然瞥见一处异样…… 有一名女子立在铺子前,目中含愁,不停向里张望。 咦,这女子……她方才要上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原以为只是个路过的,怎么原来一直立在门外? 明月也发现了,小声对她道,“小姐,您看见那女子了吗?方才沈相公进店,咱们要下楼的时候,她就在门外了,也不知有什么事?怎么也不进去,就在门外等着?” 方才就来了? 玲珑一愣,隐隐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小剧场又没了?委屈…… 补上 柿子:承认吧,你忘不了我! 玲珑:就不! 柿子……好吧,我承认,我忘不了你…… 还是没能写到柿子出场,不过放心,明天一定可以。 第43章 此时不止玲珑,连明月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 这女子目标这样明确,该不会是去找沈呈的吧?可沈呈的亲姐姐众人都已经见过,这女子又会是什么身份? 且看她神色,似是想进又不敢进,煞是可疑,一时间,主仆二人心间堆积的疑惑越来越重。 眼见主子蹙眉,明月想了想,索性道,“小姐,不如奴婢回去看一看?” 玲珑倒也想知道,却又有顾虑,“他认得你的……” 两个人连亲都还没定呢,万一叫沈呈知道她派丫鬟偷窥,那多尴尬啊! 明月却安慰道,“您放心,奴婢悄悄地,一定不叫人发现。”又认真劝她道,“此事关乎小姐终身,弄清楚些好。” 玲珑一愣,终于点头道,“好吧,你回去看看,只是千万要小心,别被人发现。” 明月点了点头,赶紧叫车夫停车,一溜烟,又回了那玉器铺附近。 车夫将车停在了清净处避着,玲珑坐在车厢中,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间忍不住浮想联翩。 她只知这沈呈因少年误入歧途,幡然醒悟后发愤图强,一心振兴家业而耽误了终身,但如果细想,又有些说不过去,他这样的条件,又不是不好找老婆,拖到现在,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吧…… 好在心间浮现了无数版本的故事之后,终于等来了结果,明月气喘吁吁的小跑回来,登上马车,顾不得歇息,赶紧向她汇报,“小姐,奴婢看见了!那女子果真是去找沈相公的。” 玲珑赶紧问,“怎么回事?” 明月顺了两口气,赶紧道,“那女子在门外张望许久,却一直不敢进去,后来是沈相公出门的时候,自己看见了她,就把她领进店中去了。” “领进去了?”玲珑睁大了眼睛。 明月点头,“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又出来了,神色好了许多,但是眼睛红红的,又像是哭过的模样,只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沈相公过了一会儿,才从那铺子里出来。” “这……还分头出来?” 玲珑一顿,不看不知道,现在反倒更加扑朔迷离了。 ——一个神秘女子去找沈呈,却鬼鬼祟祟,不敢光明正大的入到店中,而沈呈呢,与这女子见了面后又说了些什么,竟叫她还哭了一场? 尤其走的时候两人还分头,怕被别人瞧见…… 玲珑皱眉想了许久,忽然一顿,娘的,这沈呈该不会在外头养女人吧! 越想越像,一时间,沈呈回头浪子知恩图报温文尔雅芝兰玉树的形象开始出现崩塌之兆,玲珑心里犹如吃了苍蝇般膈应。 明月也想到了,在旁出主意,“小姐,与其这样瞎猜,不如叫人去查一查?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老夫人他们也可能被蒙在鼓里,不如趁现在还未应下,及早弄清楚。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这重新嫁人的机会啊……” 玲珑深吸了口气,明月说的是,的确好不容易才有这嫁人的机会,若是前脚才从冰窟窿里挣扎出来,后脚又掉了火坑,这也太悲惨了点。 她于是点了点头,“去查一查的好……只是,先别惊动祖母他们。” 在事情有定论之前,她不想连累老太太同她一起烦躁。 明月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您放心。” 玲珑嗯了一声,在马车摇晃中,一路回了家。 ~~ 明州,越王府。 一路奔波,终于到了家,待向父王请过安之后,慕容啸才终于得以回房稍歇。 沐浴更衣,洗去一路风尘,眼看时间还早,他舒展筋骨,在书案前坐下,查看外出这段时间里的来信。 分卷阅读63 要紧的公务军函早已在他巡视途中递到了他的手上,只有这些不怎么急的来信才堆在案头,等他回来再阅。 他也没怎么当回事,随意翻了翻,正欲离开之际,忽然瞥见一封信,像是彭表弟的字迹,信封上特意注明,“世子亲启”。 这家伙,还给他写起信来了? 慕容啸勾了勾唇角,将信拆开,看了起来。 然待放下信时,面色已是铁青。 彭表弟信上说,他中意的那位孟家表姑娘,近来似乎在相亲,如果他势在必得,就不能再拖了,要赶紧出击才是,否则再晚一步,人家尘埃落了定,与别人订了亲,他恐怕要追悔莫及。 信的落款时间是在半月前。 …… 安静书房中,忽然响起“咯,咯”声,似乎是有人在握拳?立在一旁的侍者心一惊,立刻抬眼望过来,只见世子大人长眉紧敛,面色阴沉。 那双眸子紧盯着手中的信件,漆黑如墨,似在酝酿风暴。 又是“啪”一声,侍者一个哆嗦,只见世子将手中信件重重拍在了书案上,随即一个起身,大步出了房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慕容啸已经在行在去临安的路上。 骏马飞驰,颠簸剧烈,烈风扑面,都无法抵消他心中怒意。 呵,不是说没有意中人,不想成亲? 孟玲珑,你等着! ~~ 明月不愧是随玲珑出生入死过的,自从为她当了家,愈发有本事了,没过多久,就替玲珑查到了结果。 然而那结果却是—— 沈家大爷沈呈为人正直干净,从来没有过什么通房,小妾,甚至外室,生活作风极其良好。 面对这个结果,主仆俩都是将信将疑。 玲珑道,“那那日那个女子是谁,你可查出来了?” 明月摇了摇头,“沈相公素日来往的人中,并没有那名女子的踪迹,因此,奴婢并没能查出来。” 玲珑蹙眉,“这就太奇怪了,看那日情景,两人绝不可能第一次认识吧……” 明月也是这样想,然而费尽力气却查不到结果,才更令人起疑,想来想去,只好自认失败,垂头丧气的同玲珑说,“奴婢能力有限,只能查出这样的结果,小姐,不如去请侯府帮帮忙?侯爷和大公子他们,应该有办法吧?” 的确,一个小丫头,能想办法调用人手去打探,已是很不容易,毕竟那沈呈的主要脉络还远在绍兴,明月也是能力有限的。 玲珑却摇了摇头,“不成,这样的话,岂不闹得全家都知道了?万一真的没什么,那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明月有些着急,“可这么不明不白的,别说小姐心里不舒服,奴婢也不放心……” 万一这沈呈真是个花花公子,可怎么得了…… 正发着愁,忽听门外传来声音,有丫鬟在外头禀报道,“姑娘,有人送了帖子来。” “帖子?” 主仆俩相视一眼,意外之余,赶紧开门去看。 明月接了帖子,递到玲珑跟前,玲珑打开一看,见是大姐孟兰心发来的请帖。 原来眼看马上九月初九,大姐做东,邀请她去自家郊外庄子共度重阳佳节。 兰心此番邀请的都是侯府自家人,为了保护她,连大姐夫也不带,如此盛情之下,玲珑怎好拒绝? 她摇了摇手中帖子,叹道,“罢了,先不想了,收拾东西,准备赴大姐姐之约吧。大不了下次相见,我主动问一问他,如若他果真坦荡,想必不会隐瞒的。” 如此自然是好的,可明月担心的是,就怕这沈相公不够坦荡啊。如若他咬死不说,小姐又有什么办法? 然念在此时主子的情绪,明月终究没敢说出口,点头应下她的话,去为她准备重阳赴约的东西了。 隔日,主仆俩一早出了门,去往孟兰心位于城郊的田庄。 ~~ 孟兰心是侯府第一位出嫁的姑娘,长辈们格外重视,嫁妆给的也足,譬如今日孟家人齐聚的这处田庄,便是她的嫁妆之一。 背靠城郊有名的青牛山,此处堪称风景宜人,无奈孟兰心平日里忙着打理家业,竟鲜少有空来此,今日也是眼看三妹妹要出阁,终于下了决心,提前定下日程,将家务事交给夫君,自己则来此招待娘家人。 侯府门第高,夫妻俩感情素日不错,因此被冷落在家的大姐夫竟毫无怨言。 对此,二姐孟蕙心深表羡慕,叹道,“还是大姐命好,我们轩哥儿他爹,就是五谷不分的主儿,平日里只知道读,其余的事根本都不操心,我此次还是跟婆母好说歹说,才能脱身出来。” 孟蕙心婆家是书香门第,公爹当年曾是金殿传胪的进士,夫君现如今也正在科举路上苦苦奋斗,一家子书卷气甚浓,礼数也特别重,因此孟蕙心在家中,并不能比得上兰心自由。 此时长辈们在别处说话赏景,向来不合群的四妹妹芷心也不在跟前,是以姐妹三个说起话来没甚顾虑。 闻此言,兰心睨了蕙心一眼,调笑道,“谁叫你当年有情饮水饱,非要嫁过去,现如今不得自由,也是你自找的!” 亲姐妹自小便少不得拌嘴,此话只是打趣,并无恶意。 姐妹几个都是知道的,只是蕙心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又扔了眼刀过去,玲珑在旁看的好笑,出来做和事佬,哄道,“二姐姐与姐夫感情甚笃,羡煞旁人,大姐姐这话是在夸你呢。” 蕙心又转头笑她,“这丫头,就会说好话,你不必羡慕我,再过一阵,你便也能如我一样了,我看那沈呈也是个温和的人,日后少不得疼媳妇儿的。” 蕙心本是好意,然而这话一出,却见玲珑一愣,而后眉染清愁,似有什么心事。 敏锐的兰心立刻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想来告诉两位姐姐,总比告诉长辈们要好,毕竟她们也算过来人,有经验。玲珑稍稍犹豫一下,便开了口,将那日见到的事说了出来。 果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两位姐姐听完,立刻抓到了事件的重点,问道,“竟有这种事?那女子样貌如何?年纪多大?” 玲珑回忆道,“看样子有几分姿色,年纪不算小,也不算大吧……我叫我的丫头去查过,可是并没能查出此人是谁。” 兰心道,“他住在绍兴,在临安查,总归隔着距离,查不出来也不奇怪,只是听你这样说,倒真不简单……不成,这事儿不能这样过去,咱们还是得弄清楚些好。” 蕙心知道兰心主意多,立刻问道,“大姐可有办法帮帮阿茹?” 兰心稍作思忖,点头道,“此事交给我吧,我去想办法,若他真有什么风流债,这婚前一定得撇干净,不然等嫁过去再与他说,可就晚了!” 蕙 分卷阅读64 心也点头,“对,无论如何,得叫他把后院清干净,断不能留些什么污糟事碍阿茹的眼!” 眼见两位姐姐也这样怀疑,玲珑一时又觉得茫然起来,只好先应道,“那就多谢大姐姐了。” 无论如何,先弄清楚再去思考下一步打算吧。 ~~ 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就到了中午,孟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而后稍歇,待午后,趁天气和暖,往那青牛山上登了几步。 重阳登高,素来是传统,青牛山风光又极好,错过唯恐可惜。 此番长者们没有出门,留在庄子里歇息,来登高的都是小辈。 小弟弟孟林淼正值活泼好动,不一会儿就跑到前面去了,大弟弟孟林皓正是身强体健之时,也几步就把姐姐们落在了后面。 大姐二姐爬了几步,气喘吁吁,索性及早放弃,打道回了山下。 而孟芷心根本就没出来。 女孩子里,只有玲珑还在坚持。 她一是有心故意锻炼自己,二来,也是心间杂乱,正想上山散心,所以纵使很是疲累,依然没放弃。 只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两位弟弟了,遥遥望见两人回首张望着寻她,她索性喊道,“你们先去吧,我在后头歇一歇……” 悦耳的声音被山林放大,回声一圈一圈的缠绕。 两位弟弟听见了,朝她应了声好,果然往前去了。 玲珑索性自暴自弃,坐在巨石上歇息。 明月见她口干舌燥,要去溪边为她打些水来喝,她应允,仍坐在石头上等。 等了一会儿,身后终于传来了动静,却是男子的声音,问她道,“歇够了吗?” 她一楞,赶紧回头来瞧,认出那说话的人,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慕容啸…… 他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期待好戏hhhhhh~~ 晚上来看更新吧,我尽量十点能写出来,么么么~~~ 第44章 这人每次都这么神出鬼没吗? 玲珑惊吓之余赶紧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却见他冷眼看她,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他一身玄衣,神色更是冷冽,如此立在眼前,浑身透着一股凉意,尤其他的话,似乎隐含怒气似的,玲珑一噎,竟有些不知怎么接了。 也对,这青牛山虽然就在大姐庄子跟前,可毕竟不是大姐家的,谁都有登山的权利,况且今日还是重阳。 她遂扯了扯嘴角,“你来登高?也好,这山风景还挺不错的。” 他嗯了一声,依然冷冷看她,也不再说什么,眸子里含着霜一样。 原以为从那时他离开,两人应不会再见,没料到今日会这般遇上,因着婚事,玲珑原本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此时这样被他看着,直觉有些顶不住了,一时无心再与他多问,转移目光,去看明月离开的方向,嘴里嘟囔这,“这丫头,怎么打个水要这么久?” 偏偏越等,却越不见那丫头的影子,转回头来,又碰上他冰峰似的目光,玲珑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做什么这样看我?我欠你钱啊?” 慕容啸被气出冷笑,“你欠我什么,你自己知道。” 玲珑强装嘴硬,“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早就说清楚了吗?我哪里有欠你什么!” 慕容啸哦了一声,“是吗?” 她深吸一口凉气,斩钉截铁,“是!” 却见他眉头忽的一皱,玲珑直觉后背有股凉意,莫名想逃,咬了咬唇,道,“此山处处皆景,公子留下慢慢欣赏吧,我要先下上了。”语罢起身就要走。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等明月了,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跟他待在一起太危险,还是先走为妙。反正山下就是大姐的庄子,没有多远。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她才迈出一步,就再也不动,低头去看,手腕被他握在掌中,动弹不得。 玲珑一脸惊讶的看着慕容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要做什么?快放开我!” 她想使劲甩开他,他却巍然不动,只是道,“不许走,我有话要问你。” 他又来了! 玲珑闭了闭眼,无奈道,“你有话就说话,不要拉扯,我家人就在附近,被他们看见了怎么说!” 语罢试着挣扎,他却依然不放手。 慕容啸冷笑,“要嫁人了所以这般害怕?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被他们看见又如何?” 他满是嘲讽,还强词夺理,尤其态度还这般专横,玲珑先前的心虚霎时间烟消云散,横眉冷对道,“你这还叫没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晓得吗?况且我要嫁人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话音落地,只见他目光一凝,握住她的手臂陡然发力,二话不说,竟拉她往一旁的林子里走去…… ~~ 山间自是不缺泉水,然而先前出门的时候准备不足,居然忘记了带水囊,加之这时节大多数树木都已经落叶,明月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找到一张大些的树叶,在水里洗净,又折成碗的样子,才终于给小姐取好了水。 然而等好不容易走回先前小姐歇脚的大石旁,却不见了小姐的影子。 明月左右瞅瞅,正要心慌,冷不防的见有人来到跟前,人高马大身材健壮,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宋贺! 先前同船时印象一直很好,因此明月又惊又喜,唤道,“宋大哥,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姑娘笑魇如花,宋贺也忍不住露出笑来,咳了咳,道,“公子今日来此山登高,我奉命护卫。” “世子也来了?” 明月惊讶,又是左右瞅瞅,却不见世子踪影,同时一下想起要事,忙问道,“对了宋大哥,你看见我家小姐了吗?” 宋贺面不改色,只道,“看见了,嗯那个,世子与姑娘到一边说话去了,一会儿定然就能回来,你不必担心,稍等会儿吧。” 明月“啊”了一声,有些惊讶,不过转念想想,又没那么吃惊了,整日跟在小姐身边,她岂不清楚世子与小姐的纠葛,哎,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什么话,不如叫他们去说开吧。 思及此,忠仆明月索性放下心来,坐到巨石上,与宋贺一同等,因为无聊,还聊起天来…… ~~ 这个时节,山林中已是遍地落叶,脚踩上去,发出沙沙响声。 打从方才进来到现在,眼看已经走了一阵,慕容啸居然一直抓着她的手,力道之大,丝毫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 玲珑着实是气坏了,她身子单薄力气小,根本不是慕容啸的对手,虽是不愿,然却也只得被他扯着走,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只攥着自己的手像铁一样,根本甩不掉。 她试着用指 分卷阅读65 头去掰他的手指,却发现丝毫掰不动,一气之下,又用指甲来掐,还试图用牙去咬……然而这些伎俩,对于握惯了刀剑的人来说,不过如蚊虫叮咬,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依然执意带她往前。 眼看着使劲浑身解数,还是挣脱不得,她愈加气愤,横眉看他,把他的大名都叫了出来,“慕容啸你是不是疯了!你快停下!” 他好气又好笑,回头睨她一眼,“这世间少有人能对我直呼其名,你很厉害!” 然而语毕,脚步却不停。 又听她在后头嚷,“你攥的我手好疼,快放开我!” 他拒绝的很是干脆,“不会弄伤你,你不要动就是了。” 依然不放。 玲珑无奈,只好又道,“那你停一停,我走的脚都疼了!” 话音落下,果然见他脚步一停,玲珑正要欣喜,却忽然又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把她扛到了肩上! 此时姿势之尴尬还不若刚才呢,玲珑愈加气愤,腰被他箍住,手脚拼命挣扎,嚷道,“你混账,你要带我去哪儿?快把我放下来……” 就这样挣扎许久,终于有了效果,走到某处,他终于停下脚步,玲珑又觉一阵天旋地转,才发现自己被他放到了地上。 然而才刚刚立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又觉面前黑影扑面,他竟面对面朝她压了过来,她一惊,本能的欲往后躲,谁料身后是一颗粗大树木,她往后一撤,正靠在树干上,再没了躲避的余地。 与此同时,眼前那张俊脸一下逼近,她再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只觉唇上一凉,便被人封住了口。 前所未有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双唇也在经历着从未有过的体验,初时冰凉而柔软,后来,竟炽热起来。他离她空前的近,她瞪大了眼睛,察觉自己竟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玲珑呆愣一瞬,随即终于反应过来。 他在吻她! 老天,她居然,居然被这个家伙给强吻了! 这怎么能成!她随即又要挣扎,然而慕容啸早有预料,未等她发力,就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叫她根本无从挣脱,反而趁她大意之际,舌尖发力,撬开齿关,轻而易举的就探到了她的唇,一阵纵情纠缠,叫她无从抵挡。 然怀中人就像头倔强的小鹿,出乎意料的难以驯服,呆愣一阵后,又开始抗拒,胳膊动不了,就拼命扭起腰肢,口中也发出呜呜声响,意欲挣脱他。 孰不知此法不仅没有半点作用,反而愈加~~ 留言替世子发红包,么么啾~~ 第45章 又是不容挣脱的一阵疾走。 山林中,玲珑辨不清方向,只能稀里糊涂的跟着他,所幸没过多久,竟走出了山林,到了大路上,路旁停着马匹车驾,车夫一见慕容啸,立刻恭敬行礼,“公子。” 慕容啸嗯了一声,转头对玲珑说,“上车吧,带你去看你想知道的。” 玲珑微有迟疑,“可是……”大姐田庄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在等她呢,还有明月,方才去给她打水,这会儿也不知去哪儿了。 慕容啸道,“宋贺会安排,放心。” 或许是因着此前同船的经历,她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却总是很信任他,此时听他这样说,就不怎么担心那些事了。 只是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思及关于沈呈的那个谜团,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最终,她还是上了车。 慕容啸紧跟她上来,与她对坐,朝外吩咐了一声,随后马车摇晃,往城中驶去。 一路飞奔,待入了城后,才终于渐渐停下,玲珑撩帘望去,眼见入了一条巷道里,周遭有许多民宅。 “这是哪儿?”她疑惑道。 却见慕容啸对她说,“你想找的人就在这里,下车吧。” 玲珑将信将疑,只好跟他下了车。 玲珑跟着慕容啸进到一处民宅,只见内里空空,又一路穿 分卷阅读66 过厅堂,来到后院,慕容啸走到墙边一处侧门前,轻轻推开,玲珑只见,那门前是一处更窄的巷道,而巷道对面也有扇门,似乎是另一户人家。 此时那门微敞着,稍稍留意,便能窥见其中光景。 难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玲珑看了看慕容啸,见他点头,便又向那门中看去。 从外观看来,这附近的宅院应是差不多的,都是两进的格局,并不算大,依稀能望见对面的院子里晾了许多衣裳,有孩童的,也有女子的,一阵风吹来,轻轻摇曳着,待那风飘至眼前,玲珑微微皱了皱眉,似乎闻见了药味。 她正一头雾水,忽听对面有话语声传来,似乎有幼童的蹦跳玩耍,又有女子在后头嗔道,“阿晟,莫要跳了,再跳又要喘起来了。” 小孩子似乎不听,继续在院中跑跳,冷不防的就进到了视线之中,玲珑一顿,见那是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身体较为瘦弱,脸色也似乎不怎么好。 那小男孩跑跳两下,果然咳嗽起来,玲珑心一紧,又见视线里出现了一名女子,着急的迎上去,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眉间含愁…… 这幅长相……玲珑一愣,果真正是那日出现在玉器店外的那名神秘女子! 她直觉不可思议,转头去看慕容啸,他怎么晓得她要找的是这名女子呢? 然而未等开口,又听对面传来了动静,一婆子忽然来到那女子跟前禀报,“娘子,沈相公来了!” 沈相公? 玲珑赶紧转头去看,几乎要屏息的当口,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手上提着许多东西,来到那母子近前,矮下身,温声对那小男孩道,“阿晟,今日可好些了?” 那声音,那样貌,竟赫然就是沈呈! 玲珑吸了口冷气,心间似是尘埃落定般,情绪复杂难言。 好吧,终于印证了她的猜想,他们果然是认识的,而且不止认识,还很是熟络的样子,因为玲珑清楚的看见,那孩童眼见沈呈到来,顿时很是欢喜,上前踮脚抱住他的脖子,亲热的唤着,“嗲嗲……” 嗲嗲是绍兴话,爹爹的意思。 玲珑一怔,这是沈呈的私生子? 一时间,心里果真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她木然立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随后一咬牙,索性抬脚,朝那扇门中走了过去。 此处宅院格局紧凑,并没走几步,玲珑就到了那家门前,此时,院中那几人仍在热络的交谈着,她看见那女子目露欣喜,叫婆子快去倒茶,而沈呈,则将手中大包小包一一交给那女子,还特意从袖中拿了个面人儿,溺爱的递给那孩童,小孩子当即高兴起来,眉开眼笑,而沈呈,则一脸溺爱的瞧着…… 啧啧,好一副天伦之乐的温馨画面!玲珑面无表情的瞧了瞧门,听见动静,尚立在院中的沈呈抬头,终于看见了她。 沈呈一下怔住,许久,才起身道,“卫姑娘……” 玲珑坦荡的点了点头,“是我。真巧啊,居然在这碰上了。” 眼见沈呈面上又是意外又是怀疑,一时不知说什么,她索性主动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此时,回屋放东西的女子听见了动静,又从屋里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稍大些的女孩,也是瘦瘦的身板。 玲珑一愣,还有一个? 那女子很是意外她的出现,不解的看向沈呈,问道,“这位是……” 而沈呈面上神色复杂,看了看那母子几个,又转过目光来,须臾,终于向玲珑道,“当然,请进。” 玲珑于是抬脚迈了进去。 进来之后,简单环顾一圈,见各种生活用具齐全,烟火气十足,看来这母子三个已经居住了很久的样子,玲珑心间暗自叹了口气,望向沈呈,问道,“这几位是谁,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而那母子三人,连同端了茶水过来的婆子也一脸不解的看向玲珑。 这般情景,料想再也躲不过去了,沈呈沉默一会儿,终于开口,同玲珑说,“这是樱娘。” 玲珑冲那女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两个一脸戒备瞧着自己的孩子,问沈呈,“那,这是你的孩子们?” 沈呈顿了顿,却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那叫樱娘的女子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抢在沈呈面前,摇头道,“不,不是他的,孩子不是他的!” 而沈呈,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什么也没说。 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玲珑直觉失望,嗤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沈相公,不瞒你说,我刚才已经听见这孩子叫你嗲嗲了,你还想骗谁?” 这话一出,只见沈呈眉间一皱,而那樱娘却急的跟什么似的,又来向玲珑解释,“这位姑娘你误会了,这两个孩子确实不是他的,是我的,我那个死了的男人的,是我平日里没教好,才由得他乱叫,你别误会,真不是他的!” “什么?”玲珑一愣,“你男人,死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女子不是沈呈的外室? 那女子似乎一下被勾起了伤心事,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正要解释,忽被沈呈一拦,“我来说罢。” 他看向玲珑,道,“我来说。” 语罢稍稍顿了顿,便开口道,“她叫樱娘,绍兴人士,是我的旧识。我们两家曾经交好,父母甚至一度为我们定下娃娃亲,只是后来我年少无知,勿入歧途,一度沉沦赌海,甚至险些闯下大祸。他爹娘见我如此不争气,才将她嫁与他人……” “但她一直顾念旧情,在我穷困无助时,背着爹娘,多次对我施以援手,只叹我那时泥足深陷,枉顾她的一番苦心,最终,致使两人失之交臂。” 话到此,那樱娘已经开始抽泣。 沈呈望了一眼,目中全是愧疚与疼惜之情,但念在玲珑就立在眼前,终于没上前安抚,又道,“后来幸得孟家老夫人相助,使我免遭劫难,也终于叫我幡然醒悟,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些年一心扑在家业上,辛苦经营,才终于重又活的像个人样……就在几年前,我得知樱娘夫君亡故,她婆家人欺她孤儿寡母,将她赶出家门……我几番打听寻找,才终于将她母子三人找到。” “在我最狼狈之际,她对我不离不弃,我如今又怎能看她母子三人流落街头?更何况阿晟天生体弱,我多番考量,为了方便叫阿晟瞧大夫,想办法在临安置办了这套宅院,将她们母子安顿下来。曾经是我混账,才致使她落得今日这般局面,我若只眼睁睁看着不管,这一生良心恐再难安。” 话音落下,沈呈重又沉默,樱娘已是泣不成声。 稍高些的女儿见状,忙给娘亲递帕子抹眼泪,而那个瘦小的男孩阿晟则紧紧抱着她的腿,乍看之下,真是凄苦无助的母子三人, 分卷阅读67 无不令人动容。 玲珑此时也终于明白了,想来那日这樱娘去找他,大约又是遇见了什么难题,又怕公然现身会误了他的事,所以只能躲在门口张望…… 哎,原打算撕开伪君子的真面目,却没料到竟会听了这样一个故事,世事弄人,曾经有情人被迫分隔,再见面时已经各怀沧桑…… 这故事的确动人,如若事不关己,玲珑大约也会替樱娘抹一番眼泪,然而现实却是,这男子是长辈为她选中的未来夫婿,两人只差一步,就要定亲了…… 所以玲珑心间依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她沉默一阵,忽然开口问道,“你心里还有她,是吗?这么多年不成亲,也是因为放不下她,对吗?” 沈呈眸光微凝,却不说话。 玲珑又问道,“那你为何不干脆娶了她?我瞧着她心里也应当还有你,既然双方都是自由之身,为何不再续前缘?” 然不等沈呈说话,樱娘又含泪摇头,“我,我怎么配得上他……” 她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尤其小的那个,偏还遗传了他爹的病弱。而他呢,现如今家财万贯,是多少黄花闺女想嫁的理想夫君…… 玲珑看向沈呈,“我想听你的回答,莫非你也嫌弃她?” 沈呈当即摇头,“不,我没有嫌弃她,只是……” 只是人生有诸多身不由己,他是一家之主,虽是有心,然若真的娶了樱娘,那家里人会作何反应? 想必……姐姐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虽没说,玲珑也已经猜到他心间顾虑,冷淡笑了笑,又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娶我?请恕我直言,你根本不喜欢我吧?难道是因为我是勇毅侯府的亲眷,而你想同勇毅侯府攀亲?” 这次,沈呈回答的很彻底,“不,沈某绝非那等市侩之人。姑娘蕙质兰心,端庄大方,乃是多少男子心中梦寐以求的佳人,沈某,自然也不例外。” 这话还是借口,玲珑深感失望,又道,“可你心中早已有人,想娶我回家,不过念着我姑祖母当年恩情,二则,恐怕也是觉得娶了我面子上好看,放在家里,又能替你打理家业罢了。” 反正不是因为喜欢她,并非如他所说的“一见倾心”。 这其实正是沈呈真实想法,只是这般情景之下,从她嘴里说出,还是有些难堪。 好在沈呈没有否认,顿了顿,又补充道,“第一次相见,沈某便知姑娘会是贤妻,此番并非我有意隐瞒,也绝不会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影响,你放心,成亲之后,我一定对姑娘尊重有加……” 玲珑笑了笑,打断了他,道,“如若我没猜错,你会一直如此照拂她们母子吧?就算成了婚,也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是吗?如果我贤惠好说话,你有没有打算有朝一日,将她们接回家中?” 这话一出,只见沈呈与樱娘都是一愣,沈呈略带惊喜道,“姑娘果真如此想?” 却见玲珑冷笑一下,摇头道,“对不起,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恐怕不会贤惠到有朝一日,心甘情愿将丈夫的白月光接回家中,看他们公然在眼皮底下叙旧情秀恩爱的。 话到此,直觉心累,她叹了口气,朝那樱娘母子道了句,“今日多有打扰,告辞了。” 语罢谁也不再理会,径直出了院门。 这叫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渣男吧,不过确实不是良配~~ —— 下一个更明天了,尽量能早上,如果不行也不会晚于中午的,么么哒^3^ 第46章 眼见玲珑就这样走了,沈呈下意识的要去追,然而才走至门口,眼前忽然出现一青年,一身玄衣,面若冠玉,神色却很是冷冽。 他看了看沈呈,忽的冷笑一声,道,“你算盘打的倒好,只可惜,她不是这样的女子。” 这叫沈呈一愣,“什么?” 对方却不再多言,扔下他,大步往前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巷道尽头,等他追出去,早已不见玲珑的影子。 ~~ 马车重又行进起来,慕容啸撩帘看了看天色,问车里的人儿,“时间还早,你可还要回那田庄?” 玲珑摇了摇头,叹道,“我暂时不想回去。” 虽然方才走得干脆,但她心里正乱着呢。 没想到祖母苦心为她看中的人,家人们眼中的璞玉浑金,难得的好人,背后的真相竟是这样。 虽说她也不是没有起疑心,譬如今日初见那小男孩叫沈呈爹爹,她走过去时,其实是抱了要撕破脸的决心,哪知事实却是这般。 此时此刻,就如一圈打到了棉花上,气出不来,心里头无端觉得憋闷,回头想想,又尽是无趣。 说沈呈冷情,似乎并不太准确,他将自己的青梅一直记挂在心间,为她耽误终身,可以说,也是世间难得的深情了,但遗憾的是,这深情的反面,却是他满满的私心算计——将自己娶进门来充门面,背地里,再持续呵护樱娘一家。 呵,想得倒是挺美! 尽管他浪子回头,及时改变了人生轨迹,但他又困于世俗,因着樱娘现如今的身份,不敢将她迎娶进门,所以他依然是个懦夫,且是个很自私自利的懦夫! 玲珑有些后怕,如若今日没有发现,日后一旦成婚,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噩梦! 说实话,这人同宫里的那个皇帝有什么区别? 明明心有所属,还要娶许多不爱的女子放在家里,成全了自己的里子面子,却枉顾他人幸福,简直可恶至极! 或许这个时代,这世间夫妻大多都如此,男子娶妻,不过为了自身与家族利益,有无感情都没甚关系,毕竟他们还享有纳妾的权利,娶几个心头好在家中放着,完全可以弥补那一点遗憾了。 而今日,差点成为受害者的玲珑头一次如此厌恶这个社会准则。 呸,她才不要做如钟皇后这样,表面风光背后苦楚的女子。 她没有非要成亲,也绝不贪图沈呈的什么。 所以什么世间难得,天造地设,都见鬼去吧! 她疲惫的闭了闭眼,哎,今日就先这么着吧,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如何向长辈祖母交代。 毕竟家里都已经开始为她备嫁,这个当口她要悔婚,想必免不了风浪。 思及此,她叹了口气,甚觉头疼。 谁料此时,耳畔忽然响起男子的声音,在关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了?” 玲珑一愣,这才想起同车的人,立时警惕的看过去。 ——她先前还理直气壮是沈呈与自己多合适,方才却经历了这么一通……他是不是在笑话自己? 然而抬眼,却见他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嘲讽 分卷阅读68 之意。 她这才暗暗放了放心,摇头说,“没有……” 慕容啸便明白了,问题不是在她身上。 他带着几分责备,又有几分疼惜,道,“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你叹气?” 机关算尽,自私自利,十足小人之心!且明明喜欢,又不敢与世俗抗拒,十足的懦夫! 一想起如此卑劣的人性,还被她信誓旦旦奉为良人,他简直气的想呕血,不过念在她此时心情不好,只好将情绪按耐住,没再多说什么。 却见她又心有不甘的回道,“我哪有在为他叹气?” 沉着脸噘着嘴,简直像只气鼓鼓的河鲀。惹人气恼的同时,还无端透着一股可爱…… 尤其那红红的唇瓣,嘟得像颗红枣似的,令他莫名又想起下午山林里的那场纠缠…… 慕容啸忽觉喉头发紧,遂干咳两声,调整了下坐姿。 玲珑看在眼里,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却见他顿了顿,敷衍道,“没什么……” 总不能告诉她,他又想亲她了,他知道,她一定会炸毛的……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灵机一动,道,“该吃晚饭了吧,你饿了吗,咱们去吃饭吧。” 玲珑并没什么胃口,兴致寥寥的摇了摇头。 慕容啸不放弃,又努力游说,“可是我饿了,中午赶着去见你,根本没来得及吃饭……我知道城中有家馆子,菜做的还可以,你想不想尝一尝?” 顿了顿,他特意补充道,“红烧狮子头很好吃。” 玲珑一愣,皱了皱眉,试探问道,“你喜欢吃狮子头?” 这么巧,跟她一样? 他坚定点了点头,“是,现在想吃了,我们一起吧。” 他其实吃什么都可以,并无特别偏好,只是晓得她喜欢吃,便顺口这样说而已。 语罢不容她拒绝,赶紧同车夫交代了一声。 车夫应下,立即调整方向,载着两位狮子头爱好者寻找美味去了。 又是摇晃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玲珑下了车,见天色已近黄昏,路边一家不大的小馆,淡淡扬着炊烟。 此地门面不算大,正值饭点,来吃饭的人也并不多,她有些怀疑,问道,“真是此处?” 转头看看,见车夫肯定的点头,他便也很有底气的给她肯定说是。 这是自知道她爱吃狮子头后,他特意叫人打听过的,手下办事,应该没问题。 她将信将疑,只好跟他入到店中坐好,此时,有一青年来到跟前招呼,慕容啸直接点了招牌菜,那青年便应下,而后竟返回后厨,自己做起菜来。 玲珑看得目瞪口呆,合着这间饭馆,就这店家一人里外忙活? 对此,慕容啸虽然也有些意外,但依然强装淡定道,“别看店小,味道还是可以的。” 玲珑可不是看不出他的牵强,顿时满是防备的看他,这人到底可不可信? 慕容啸此时也是压力巨大。 作为一个平日根本不注重吃喝玩乐的人,此番费尽心思要哄心爱的姑娘,也是不易,所幸那店家手脚麻利,没等多久,便6续开始上菜,闻着香味倒是不错,他赶紧递上筷子,哄道,“快趁热尝尝。” 原本不怎么饿,只是已经到了饭点,被上桌的菜式香味一勾,玲珑肚子里的馋虫也终于冒了出来,她遂接过筷子,试了一下。 咦,不试不知道,原来这店家手艺真的不错,水晶肴蹄油润爽滑,刚出锅的松仁玉米鲜嫩可口,经油炸过后,香酥脆嫩的鳝鱼,以及与高汤混祝,滋味丰润的干丝,而等那道油亮红润的狮子头一上来,玲珑简直瞬间忘了所有…… 她一时间胃口大开,吃的极是过瘾。 更有店家自酿的青梅酒,酸甜适口,与这些菜肴搭配在一起,简直绝妙,令她一扫先前那些烦闷,连饮了好几倍,重又露出笑来。 而向来不注重吃的世子大人,也罕见了品出了美食的乐趣。 嗯,若能有她日日伴在身旁,此生应是无憾了。 酒足饭饱,已是暮色四合。 夜风带着凉意,而因着梅子酒的功劳,玲珑浑身热乎乎的,双颊更是白里透粉,犹如初夏盛开的海棠,直叫人移不开眼。 他将她深深望在眼里,温声问道,“吃饱了吗,可好些了?现在……还想做什么?” 只要她说,他都会陪她去做。 玲珑却摇了摇头,“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虽有些遗憾,但到底尊重她的选择,便道了声好,又同她上了马车。 ~~ 吃饭的地方在城西,而她住在城东,马车需要行上一段时间。 身上有些热,她觉得车中憋闷,索性撩开车帘透气。 夜空中一轮上弦月,冷不防的出现在视线中。 玲珑在看月,而慕容啸在看她。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道,“你可好些了?” 她望着月亮发呆,令他以为,她还烦闷着。 却见她笑了一下,道,“酒足饭饱,无病无灾,好得很。放心,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当我为他烦恼。” 反正已经决定了,沈呈爱干嘛干嘛,娶不娶樱娘都无所谓,她是绝不会嫁给他,做那冤大头的正室夫人。 她一向与别的女子不同,慕容啸听她如是说,正欲放心,却忽听她又道,“我愿是该谢谢你的,我知道有疑点,却无奈查不到,谢谢你今日叫我知道了真相。” 若晚一步,祖母给沈家回了话,事情就更难转圜了。 “只是,”她话锋一转,冷下脸来又道,“只是你今日也太过分,谁叫你那般欺负我!慕容啸,若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理你。” 她杏眼含怒,瞪着自己,虽然依然可爱,但慕容啸此时生不出什么旖旎心思,知道她真的生了气,咳了咳,赔礼说,“我以后一定不强来,一定征得你的同意。” 征得同意? 玲珑一噎,这样的关头,他竟然还跟她油嘴滑舌? 顿时又要生气,却又听他说,“只是也请你答应我,不要再去想别人,我根本无法忍受你嫁给别人。” 她这样一个姑娘,倘若有一天,有别人将她据为己有,他一定会疯狂! 他认真的道,“若真有一天,我与你失之交臂,我恐怕也如那人一样,一生空等下去。而你,未必会过得幸福。” “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他看着她的眼眸,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小仙女们~~ 下一更在晚上了,十点没有的话就十二点了。 么么啾~~ 第47章 是有感而发,也是抑制不住真情,在这般情景之下,慕容啸再一次向她表达了心声。 比上一次更为灼热而认真。 是的,他很 分卷阅读69 认真。 他从未如此喜欢一个女孩,从开始意识到她的与众不同,再到总是鬼使神差的想起她,再到现在,几乎要为之疯狂。听说她要嫁给别人,他不顾几个月的奔波之苦,当即就从明州赶来,一路快马加鞭,竟丝毫顾不得歇息,那时心中的愤怒,简直要杀人似的。 生平头一次,这般不淡定。 此时话音落下,车厢中一阵沉默,他郑重的望着她,只见她眉间微皱,也看着自己。 半晌,却见她忽的咬起唇来,又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道,“我未必会幸福?呵,你居然这样咒我?” 说着还伸手,又打了他一下。 慕容啸没躲,任由她的粉拳落在身上,非但一点都不疼,还带着一股淡淡香气,待她打完,他还厚着脸皮问,“可解气了?要不要再来一下?” 这人现在简直与刚认识的时候判若两人,玲珑哼了一声,“懒得理你。”又转头继续去看月亮。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又听见他道,“我方才是说,你若是嫁给别人,你未必会幸福,如果你嫁给我,一定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他在试探她,想看看她是否还会抗拒。 然那望月的姑娘却似乎并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道,“我才不想成亲,这世间女子,难道非要通过嫁人才能获得幸福?我偏不信!” 语声软软,染了几分酒意,听在耳中,几乎要叫人软了筋骨,然而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她独一无二的倔强,令慕容啸眉间一动,忽的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于是问道,“听说你盘了个铺子,是要做什么?” 这话一出,她终于回头,瞥他一眼,颇为无奈的说,“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知道?你还在跟踪我?” 他咳了咳,意图掩盖,“这都不要紧,我只想知道,你盘铺子做什么?” 好吧,的确不重要,因为不管她抗不抗议,他也还是会继续“跟踪”她。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专横起来鬼神不近,玲珑也知道自己无法,遂只好答说,“我想开个小食铺子。” “小食铺……” 就见他眉间一皱,不甚理解的样子。 梅子酒喝的人微醺,她也不介意跟他坦露自己的雄心壮志,便将此前对明月说过的话又同他说了一遍。 “我爹娘去世前,曾给我留下了些遗产,只是后来因我进宫,都落在了我三叔手上,虽说我现在回来了,但因着身份,想全部要回来,已是不可能了,不过好在与他达成了一致,每年会从那些利润里支取一部分银子,支撑我生活所需。” “但须知,我三叔此人向来不太厚道,现在碍着我祖母,他还说话算话,倘若日后祖母离世,我大伯父也未必能管得住他……所以我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就得为将来谋划才是。与着坐吃山空,不如趁现在做些生意,将来万一能做大呢,那我就不用顾虑此后了。” 话到最后,她的语声已然轻快起来,似是很有信心,然而落在慕容啸耳朵里,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他凝眉道,“你三叔真的这样对你?人道勇毅侯闻融敦厚,怎么都不替你主持公道?” 玲珑闻言,颇为无奈的笑了笑,道,“伯父他自然敦厚,此番若非有他做主,我没准会被三叔三婶重新送回宫里了。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爹早亡后,三叔已是他唯一的兄弟,加之我此番确实将家人带入风险,总不好闹个你死我活。” 她语罢轻叹,“身为家主,我大伯父也不容易了,毕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比起你,我还算好吧。” 比起他? 慕容啸怔了怔,也无奈的笑了笑。 的确,天家子弟,一旦牵扯到利益纠葛,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非平民这些家长里短可比的。 但须知千百年来皆是如此,身为皇族子弟,他早已适应了。现在,他的事先放下不谈,要紧的仍是她。 她此言,应是出自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只叹她一个柔弱女子,本应被父母亲人呵护,娇花一样的成长。然而早已失去父母呵护的她,现在满心都是如何自食其力,为自己寻求安身立命之法。 她怕将来祖母死后自己孤苦无依,所以现如今费尽心思要开办自己的产业……慕容啸沉默一会儿,忽然道,“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再没什么顾虑的活着,让你随心所欲,哪怕在世间横行,不必再担心任何人的欺辱。” 此刻面对着她,他无疑是温和的,然而这番话,却掷地有声,透着满满的力道。玲珑一愣,抬眼看去,只望见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异常的认真。 生平头一次,有人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她心间难免的一热。 然而眨了眨眼,她却道,“我做人一向很讲道理,你自己横行罢,我还是做个良民就好。” 然说着,唇角却难免翘了起来。 哎呀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有人罩着的感觉真是好啊! 他却没笑,神色异样的认真,他并非看不出来,在她努力要强的背后,是她极度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并不信任别人,所以事事都想自己来。 他不禁又开始思考,她这般性格,过去的三年,在宫中远离亲人的情况下,面对那些勾心斗角,她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时间,更加心疼她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重又抬眼看她,道,“玲珑,嫁给我吧。” 那认真的声音传进耳朵,玲珑眉间一动。 这是她头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深深沉沉,有种坚实的感觉,无端令人心热。 然而心热归心热,那点梅子酒,毕竟没令自己丧失理智…… 嫁给他,怎么可能? 只是没容她拒绝,又听见他道,“那时初上船时,我满心想着如何利用你掩护回到江南,我承认是我太自私,且对你有诸多无礼,且,还自不量力,说对你不感兴趣……” 他自嘲般笑了笑,续道,“那些都是我不对,我现在再度向你道歉,如若能重来一次,一定不会那般对你。” 那一字一句入了耳,终于令玲珑忍不住抬眼看他,今夜的他真与从前不同,那些倨傲全部不见,语气竟格外的温柔软和。 对于这样一个天之骄子而言,能如此否定自己,承认错误,很不容易吧? 她看见他眸中流出坚毅的光,再一遍的同自己说,“嫁给我吧,我绝不会背弃你,伤害你,你可放心的将自己托付于我。” 玲珑的心漏跳一拍。 如若自己没有进那趟宫,如若今晚酒再喝多一点,她觉得,自己或许会真的应下来。 她会累,也想去依靠别人,亦明白,与自私自利的沈呈相较,眼前的青年真诚直率,一片赤心。 分卷阅读70 如若没有现实这些障碍,嫁给他,或许真的很不错。 可遗憾的是,她酒没喝多,也已经进过宫了,时间不可逆转,现如今的她,如何能嫁给他? 她沉默片刻,咽下唇齿间涌起的轻微苦涩,对他说,“你也喝醉了吗?莫非忘了你是谁,而我是谁?” 却见他对自己一笑,说,“我知你担心什么,相信我,那些问题不会一直存在,我定要为你争取改变。” 玲珑觉得自己有些听不太懂他的话,问,“什么?” 只听他说,“若有一天,改天换地,你就无需担心你我的身份了。” “改天换地?” 玲珑一惊,一下皱起眉来,“你,你要做什么?” 他却只笑不答。 她莫名觉得心间一紧,开始思量他的话…… 尤其又想到那日沈呈说,西南西北爆发战乱……她呼吸一滞,急忙问道,“你该不会想,想……”想造反了吧? 然这个词太过言重,她不敢说出声来,只冲他做了个口型。 而他竟不否认,只道,“不必害怕,我定要叫你安心在这世上生活,不必再有那么多的顾虑。” 只此而已,玲珑再问,他却不肯再说了。 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不久,就见马车缓缓停下,玲珑的家到了。 慕容啸咳了咳,虽极是不舍,却仍提醒她说,“到了。” 玲珑方回神,点了点头,迟钝起身,打算下车。 “玲珑。” 她听见他又在身后唤了一声,遂停步,转身去看他。 他温声说,“这么晚了,我不下车了,等你进去我再走。”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这么晚了,叫家里下人们看见有男子送她回来,指不定要怎么想。 她明白,所以点头道了好,便要下车,却又听他道,“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多想,今晚好好睡,我……改日再来看你。”语罢,还冲她露了个微笑 他故作轻松,玲珑却眉间微凝,极想问一问他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她很想劝他三思,毕竟这不是小事,一旦失败,必要万劫不复的。 可看样子,他并不想与他讨论,且,此时此地,也并不合适。 她便只好将话咽下,应了声好,就这么下了马车。 有下人将她迎进门来,一番嘘寒问暖,她胡乱敷衍几句,而后,忍不住再度转身回看。 只见那马车已经调转方向起行,漫漫夜色中,车前照路的灯光,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深情认真的狗儿,终于进入恋爱的状态啦hhhh 明天中午见了宝贝们,么么么么~~ 第48章 眼见慕容啸离开,玲珑默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家中走。 此时,听见了动静的明月已经来到近前,急忙关问道,“小姐您可回来了,您吃饭了吗?” 主仆俩一路走回房中,熟悉的环境里,玲珑暂时放下方才所想,点头道,“吃过了,而且还吃得还很饱呢。” 她对明月笑了笑,“发现一家很不错的食铺,改日带你去尝一尝。” 她笑中透着些疲惫,这叫明月一头雾水,想了想,只好先禀报道,“先前爬山的时候,宋大哥说您同世子有话要说,奴婢怕大小姐她们担心,便说您不舒服要先回家,老夫人她们好一通关问,幸好蒙混过去了……小姐,您今日同世子去哪儿了?” 也是难为明月替她圆场,玲珑叹了口气,将今日所见给说了一遍。 自然,将慕容啸强吻自己那段揭过没谈,这实在太丢人了,就算明月,她也没脸告诉。 明月不疑有他,待听完那沈呈与樱娘的事,也是深感意外,连连叹道,“奴婢就知道那沈相公有问题,只是原以为他是在外头养了外室,原来他与那女子却是这样的关系……这叫什么事啊,他再好心,怎么也没有界限?而且偷偷摸摸,刻意隐瞒,又算怎么回事!” 玲珑疲惫的闭了闭眼,“随他吧,反正我不嫁了,明早去侯府跟祖母说一声,叫他愿意娶谁娶谁,反正本姑娘不奉陪。” “不嫁了……” 听此言明月微有一惊,“您说真的?” 玲珑瞥她一眼,“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明月便懂了,一时间心间大石落地,笑嘻嘻的同她说,“小姐英明!那人怎能配得上您!您无论如何也不能嫁他!” 玲珑嗯了一声,道,“不提他了,去准备水吧,我想睡了。” 休息够了,明早才有精神去解决问题。 明月赶紧应声,吩咐促使丫鬟婆子准备热水,一番忙前忙后,终于伺候主子沐浴更衣,上了床。 ~~ 第二日早起,玲珑罕见的主动回了侯府。 她来得着实早,孟老太太才用刚过早膳,早来请安的张氏郑氏还未走呢。 眼见她此时到来,众人都有些意外,张氏主动问道,“阿茹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而郑氏,想必因为七夕那日她与孟芷心在月老庙里吵架一事,对她不冷不热。 玲珑倒也并不在乎,向各人简单行过礼,同老太太说,“祖母,关于沈家的事,我有话同您说。” 见她面色严肃,孟老太太有些意外,问道,“怎么了?” 一旁的张氏郑氏也心生好奇,尤其郑氏,一听与她婚事有关,立刻眼睛一亮,问道,“阿茹,你这么早回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玲珑原是想先同祖母一人说,然见此时情景,已是不可能了,她便不再顾虑许多,径直道,“我思虑良久,觉得还是与那人不合适,因此不想嫁了,就请您将沈家回绝了吧。” 这话一出,果然引得众人一片意外,郑氏道,“这是怎么回事?阿茹,那沈家相公挺配你的啊,他虽是个商人,年纪也大些,但毕竟你也不小了,还是这般条件,哪能说不嫁就不嫁呢?” 郑氏不愧是她的三婶,字里行间不忘讥讽她,玲珑冷笑一声,原不想理会,却听堂上祖母也问到,“可是出了什么事?莫要绕弯子,只管说来!” 还是老太太了解她,知她不会无故生事,所以要问个清楚。 玲珑原也没打算隐瞒,稍顿一下,便交代说,“我那日上街,恰巧路过沈家的铺子,亲眼见到一女子去找他,两人行至不似一般,便多留了个心眼,将婢女去打听了一番,竟果真查到背后实情——原来沈呈多年来,一直不忘当初定下娃娃亲的女子,还趁她丧夫之际将她与孩子安置在了临安,百般呵护与关怀,但面上却隐瞒的滴水不漏,甚至连他的姐姐也极有可能还被蒙在鼓中。” “我曾问过他,他其实对这女子用情至深,也根本不喜欢我,向我提亲,不过看在咱们侯府高 分卷阅读71 门,甚至还指望我做个贤妻,有朝一日,将他的这旧爱接到家中……我自认不是那等宽宏大量之人,无法容忍他此番行止,与其日后痛苦,不若现在了断了吧。” 她看向祖母,认真的说,“我改变主意了,还请您老人家为我做主,替我回绝了他们吧。” 然而话音落地,却未见祖母有什么回应。倒是郑氏出声道,“我当什么事呢,这事可就是你肚量小了阿茹,莫怪我说你啊,那沈家大爷如此做,说明人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岂能如此小家子气,为了这点小事就跟他们退婚?” 小家子气一向是外人对郑氏的评价,今次可着实叫她逮住了机会,大肆用在了玲珑身上。 哪知玲珑竟冷笑一下,反问道,“我的确小气,做不到那般大度,敢问三婶,如若这事发生在三叔身上,您可大方接受?” 这叫郑氏一噎,“你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还不是好心?” 孟老太太依然没有说话。 张氏觑了觑婆母脸色,也来劝玲珑道,“这个其实也不难办,花些银子,将那女子打发走就好了,这种事并不少见,只消看你怎么处理罢了,男人嘛,总是多情些,然你只消挑不出错,还怕他会拿你如何?何况你这般冰雪可人,日后朝夕相对,沈呈还会不对你动心?这人毕竟难得,你不妨再给他些机会,没准日后就好了。” 张氏的语声虽温和,却仍同郑氏一个意思罢了,玲珑苦笑一下,道,“我只怕等不来这个万一,那么一辈子为沈家操劳,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最终,她看向祖母,道,“我并不贪图男人什么,不过想寻个一心人,日后携手相伴罢了,若一开始就晓得,他的心在别人身上,那我还嫁过去做什么?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请您为我做主吧。” 话音落地,须臾,终于见一直没出声的老太太开了口,孟老太太神色严肃,问道,“你大伯母所说不假,这世间夫妻多数如此,你可想好了?以后或许难得再遇见这样条件的了,若是错过,你不后悔?” 玲珑坚定道,“不后悔,哪怕一辈子不嫁,也好过这样的婚姻。”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也罢,你既不想嫁,那长辈们也做不出强行将你嫁过去的事,只是丫头,路都是自己走的,希望你将来莫要后悔。” 玲珑依然坚定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后悔。” 孟老太太便看向张氏,道,“那就给沈家去信,说茹丫头与那沈呈八字不合,请他们另觅佳人。” 张氏只好点头,“是,儿媳这就去办。”语罢退出了房门。 玲珑松了口气,却见一旁的郑氏似是有话要说,然碍于老太太的威严,终于没敢张口,只朝老太太福了个礼,“娘跟阿茹说话,我先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由她去了。 屋里头清净了,大事也有了结果,玲珑松了口气,听见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还是这般犟!就如当年要进宫,自己打定了主意,旁人说什么也拉不回你来。” 玲珑顿了顿,细想一下,自己才不过十九年的人生,进宫,逃宫,而今又如此,也着实算得上不省心,也不怪长辈会对她无奈。 然已经错了一次,今次又岂能明知是错,还坚持下去?她遂笑道,“您说的是,不过您放心,我现在与从前不一样了,也正因为不想同从前一样,所以才不成这个亲,若我命中有好姻缘,自然会来,若没有,我也不强求,我自己也能过得好!” 说着,她咳了咳,索性将大事一同禀报,“那个,还有件事,我前些天盘了个铺子,打算做些生意,就在西湖边上,您要不要去看看?” “哦?”却见老太太一脸意外,“还是这等事?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她笑了笑,将开小食铺的事给说了出来,怕老太太反对,话末特别解释说,“您放心,此次全交由明月出面,我在后头拿主意就行了,不会给您丢脸的。” 老太太听完,看了她半晌,方叹道,“丫头,你进了趟宫,果真跟从前不一样了……罢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还来禀报做什么?去做吧,做得好是你的,若是亏了也是你的,你自己掂量吧。” 玲珑点了点头,又讨好的笑了笑,“我晓得,一定尽量将它做好,将来挣了大钱,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祖母叹道,“孝不孝敬我都是次要,你这辈子能活好,才要紧。” 罢了,小丫头愈发有主意,她便由着她折腾去吧。 ~~ 经此一事,与沈家的事就算彻底画上句号了,玲珑回到家中,将心思全都放在铺子上。 请高人看了日子,铺子内里的装饰摆设也很快便完成,九月下旬,铺子终于开了张。 如先前预想那般,临安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小食铺,因此新鲜感十足,开业头几日,吸引了不少游人,生意很是红火。 她不方便露面,但到底牵挂着,便躲在后院指挥江山,所幸来光顾的客人虽多,她的人手也不少,明月又是个麻利能干的,替她在前头坐镇,一切有条不紊。 从早忙到晚,几天下来,算了算账,居然小赚了一笔,明月高兴地说,“太好了小姐,这几日咱们给客人们都打了折扣,还能有盈余,那日后情势必定大好,很有赚头呢!” 对此,玲珑表现的很是淡定,“须知这几日大家是图新鲜,要想长久留住客人,我们要随时创新才是,不然客人们吃腻了,热情也就低了。而且料想不久,城中会有人跟风,所以切记保管好秘方,决不能外露,总之,做生意不简单,绝不可掉以轻心。” 明月现如今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是,奴婢一定谨记。” 正说着话,忽见外头一个小伙计来到跟前,禀报说有位客人在外,要求见店家,两人愣了愣,她自是不能轻易露面的,明月道,“奴婢去看看。”便出去了。 然很快又见她回来,神色复杂的禀报称,“小姐,是那位沈家大爷,他拿了贺礼来,说是庆贺咱们开业,开问,能不能见您一面。” 玲珑顿了顿,却没料到会是沈呈,想了想,说,“罢了,把他请进来吧,毕竟这铺子人家还给咱们打了大折扣的,总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明月便道了声好,出去请人了。 玲玲正襟危坐,须臾,就见沈呈来到了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男人算什么,呵呵,老娘要的是钱! 柿子:……有钱又貌的男人也是可以考虑下的,对不? --- 其实没写完,但因为有事要出门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瘾的小伙伴们请留言,发小红包弥补,下一更明早了,周末愉快宝贝们,么么啾! 分卷阅读72 第49章 若非那日亲眼目睹樱娘三人的存在,单看沈呈的外表,玲珑是轻易挑不出什么错来的。 就譬如现在,他穿戴整齐,手上还特意捧着贺礼,来到跟前,十分客气的对她说,“姑娘百忙之中愿见沈某一面,在下十分感发生。” “此事对姑娘造成了伤害,沈某十分惭愧,几日以来,一直寝食难安,今日特此来向姑娘说声抱歉,还望姑娘能原谅。” 他垂着头,神色严肃,看上去十分诚恳的模样,玲珑淡淡笑了笑,道,“沈公子无需这样言重,其实关于婚事,既已了结,便没什么了,我这几日忙碌,并未放在心上,你也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言下之意,两个人都已经没有可能了,他还来装可怜作甚?现在来道歉?呵呵,实在没甚必要。 眼见沈呈状似十分黯然,玲珑想了想,又道,“其实自那时知道樱娘母子,我便有些话想对公子说,只是一来没得着机会,二来,也怕公子嫌我多嘴……” “姑娘请尽管直言。”沈呈赶紧道。 她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公子对樱娘念念不忘,如今她们母子几人又是如此境况,你既要帮,又何须藏着掖着?不若直接向你姐姐坦诚,将樱娘娶回家中多好?如此,你不必终身遗憾,她也有所相依,两全其美的事。” 沈呈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很明显的一脸意外。 却见她又道,“其实名声与否,不过身外之物,公子曾历经艰险,却怎么还看不开?你以为如今对樱娘之照拂,就是对她最好吗?你在意名声不敢娶她,不过对她无形之中又多一层伤害罢了。” 听到此,沈呈已经紧紧皱起了眉。 玲珑却继续道,“其实就算不是我,日后你真与别的女子成了亲,不仅叫樱娘再度受伤,也叫做你妻子的人成了无辜受害者。试想一下,她一心一意嫁的夫君,心里头却另有所爱,你叫她这一辈子要如何度过?要什么尊不尊重的面子,能抵得过这一辈子心里头的空虚吗?请恕我直言,公子的打算,实在自私得很!” 她稍顿,讲出最后一句,“人活一世,实在不易,我若是你,必会敢作敢当。” 话语落地,当即迎来一阵沉默。 玲珑径直端起茶盏,喝了口甜茶润喉。 须臾,终见那男人有了些反应,他点了点头,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枉我堂堂男子,竟不若姑娘坦荡,今日,实在叫姑娘笑话了。” 玲珑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沈呈却立起身来,同她道,“今日多有打扰,沈某告辞,恭祝姑娘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玲珑点了点头,“也同样祝福公子。” 沈呈道了声谢,便要往外走,玲珑十分客气的喊来明月去送,自己仍留在院中。 眼前落了清净,她松了口气,立在那方安静小院中,望着头顶的天空出神。 一日凉过一日,眼看着就要进十月了。 还记得重阳那日离别之时,慕容啸说,他过几日再来看她,可是直到现在,近半月的光景,他都再没有出现过。 他,到底去哪儿了? 自打那夜过后,她时常想起他在车中说过的那番话,也常常因此而觉得不安。 尤其再回想那时在船上,生死攸关的那一夜,他虽挥剑如雨,砍伤许多锦衣卫,然而还是难免中了箭,当时幸而他穿了护甲,如若没穿呢?真的难以想象他会伤成什么样子…… 他说改天换地,她虽是女子,也能想象得到那会怎么样一场腥风血雨,为了她,真的值得吗? 这些事越是去想,她便越觉得不安,也因此极想见到他,再劝一劝他,可是偏偏,他却不出现了。 还记得当初下船之时,她放心的以为与他不会再见,然而后来,偏偏总会在某处冷不防的遇上,现在她想见到他的时候,这种偶遇却一直没再发生,玲珑叹了口气,这大约便是人们常说的,世事不可捉摸吧。 店中热闹的嘈杂声传入了耳朵,终于令思绪回到眼前。 这几天店中正热闹着,加又是新开张,众人都严阵以待,她也不好没事人似的偷闲,遂敛起心思,踱步到房中看起了账本,及这几日的流水。 小馆做的是饮品小吃的生意,流水既快又琐碎,查看起来自然很费功夫,不过若肯耐下心来研究,便会很有收获,比如可以及时发现哪款饮品小吃受欢迎,而哪款并不太受欢迎,心里有了数,她便可以即使调整菜谱,争取减少损失,发挥优势。 总之,是很有用的。 这几日连明月都出来了,她一人更难待在家中,便安心躲在小馆后院,做这些有用的事,万事开头难,但她相信若认真将开头做好,后头一定能顺遂。 她看得用心仔细,一整日的饭都在桌前用的,直到前头打烊,明月来请她回家,方起了身,这才惊觉,外头已是暮色深沉。 坐得腰酸背疼,她便伸了个懒腰,略舒展筋骨,明月看在眼里,心疼道,“小姐,您明日不妨在家里歇着吧,这儿有奴婢替您看着,您放心,奴婢一定尽心,您一天都窝在这里,手脚都伸不开, 分卷阅读73 太辛苦了。” 玲珑叹了口气,“我看得尽快请个掌柜才是,如此确实有些累,不只是我,你也辛苦了。” 明月摆手道,“奴婢倒没什么,就是觉得您受累,哎,别的姑娘小姐们整日不过琴棋书画养花种草,您悄悄您。” 跟别人比起来,她的确是辛苦,不过人各有志,她若想清闲,自有百种清闲的法子,只叹她自己不愿意啊! 她边往外走,边笑了笑,道,“若是认真付出能换来相应的回报,那这些辛苦便一点都不亏,再说,我看你这几日在前头也忙得不亦乐乎,这样总比愁眉苦脸的强啊!” 明月倒是赶紧点头,“小姐说的是,若能天天日进斗金,那奴婢累死也心甘情愿!” 玲珑瞥她一眼,“哪能把你累死,放心,明儿就去请掌柜,请个能干些的,咱们便能放心回家享清闲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店门外,因做的是小吃生意,小馆要比寻常酒楼打烊早,此时,街上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夜风吹动灯笼摇曳,景色依然美好。 快到十月,夜里已经很凉,明月赶紧为她披上披风,马车也及时驶到了近前,她正欲登车,忽听一旁有人问道,“这么早就打烊了么?” 这声音很是熟悉,玲珑一顿,立刻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慕容啸正立在不远处。 真的是他,玲珑疑心自己看错,甚至慌忙眨了眨眼,然眼前场景是真实的,那立在街角处正冲自己微笑的,真的是他。 明月也看见了,赶紧上前打招呼,“慕公子……” 此处人来人往,想必他是不想被人知道身份的,所以明月依然用了那时船上的称呼。 只见他微微颌首,目光却全系在一人身上。 视线的尽头,那个姑娘也终于开了口,道,“你来了。” 终于不再如前几次那般,张口就问“你怎么来了”,似乎知道他会来,一直在等一样。 他遂走到她面前,解释说,“早就想来,只是明州那边有些事,耽误了些时间。” 话说完,只见她点了点头,似乎放了心的样子。 她在为他担心? 慕容啸心间一暖,咳了咳,问道,“听说这街上开了家很不错的小馆,一路从明州奔波而来,想尝一尝,哪知似乎来晚了?” 这人,越来越会拐弯抹角了,玲珑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清了清嗓,道,“还好,店家还没走,如若公子不介意,店家单独为你开个小灶如何?” 只见他勾唇一笑,街边灯火映照下,那双眸子璀璨如星。 他点头道了声好,“那就有劳店家了。” 玲珑也笑了笑,引他重新踏进门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猜猜世子干嘛来的? 下一更晚上了,十点或十二点,么么么~~ 第5o章 推门入店,重新点亮灯火,眼前视线清晰起来。 慕容啸环顾四周,不禁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她的小馆,既然做的是饮食买卖,那便该与其他食铺没甚区别,几张桌椅罢了,然而眼前场景,却像是谁家的花厅,小桌为主,处处有花草,楼梯拐角处,还布置了一处小巧的假山流水,几条金鱼摇头摆尾,好不惬意。 总之,没有印象中饭馆那般油腻腻,极是清新雅致。 望见他目中意外之色,玲珑嫣然一笑,不无得意的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很诚恳的点了点头,“的确不一般……你怎么会布置成这样?” 玲珑邀他坐下,又道,“既是供客人休憩之所,自然要弄得舒服些,如若同别处一样,怎么叫人印象深刻呢?” 这话倒很有道理,慕容啸再度点头,笑着夸赞道,“难为你能想到这样别出心裁的主意,听说自开张以来,一直座无虚席,倒不枉费你一番苦心。” 玲珑弯唇一笑,“自己的事情,自然该用心些,不过这几日确实累的够呛,刚才我还说,想尽快寻个掌柜呢。我不方便露脸,明月也好歹是个姑娘家,让她在前头抛头露面,也不太好。” 说着眼睛一亮,忙问道,“可否托你帮我打听一下,寻一位能干的掌柜?这江南毕竟是你的地盘,你认识的人比我多。” 慕容啸巴不得能帮她的忙,立刻应下,转头对守在门口的宋贺交代,“回头就叫人去找。” 忠仆宋大哥赶紧点头。 又见世子顿了顿,朝他使了个眼色,宋贺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将一直在怀中捧着的木箱送到二人近前。 那箱子有近两尺高,看起来很是笨重,也幸亏宋贺身材高大,倘若是个普通人,抱着必定费劲。 眼见宋贺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在桌上,玲珑很是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慕容啸唇边带笑,道,“贺你的如意小馆开张之礼,只是来晚了些,还望不要介意。” 玲珑此时满心好奇那箱里的物件,一面道,“你也太客气了。”一面不错眼的打量。 慕容啸笑意更甚,索性立起来,亲自替她将箱子打开。 里头的物件便露出了真容。 一瞬间只觉光华夺目,店里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齐齐看了过来,玲珑也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箱子里装着的,竟是一支两尺来长的红珊瑚树。 红色珊瑚本就罕见,更何况这株竟有两尺来长!玲珑惊讶的几乎要结巴起来,“你,你要送我这个?” 慕容啸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道,“若不是给你,我一路从明州带它来做什么?” 说着一顿,他试探道,“你不喜欢?” 却见玲珑点头又摇头,急忙道,“喜欢是喜欢,可是,这也太名贵了……” 红色珊瑚,原就是世间珍宝,她从前倒也不是没见过,譬如凤仪宫钟皇后那就有一棵,听说是哪一年暹罗国进宫的珍宝,但那也不过矮矮的一簇,镶在紫檀木的盆中,皇后惜若绝世珍宝,特意叫宫人们置在多宝阁上。 而眼前的这株如此高大,必是更加不菲,他说这是贺她开张之礼,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她面露难色,婉拒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我这屈屈小店,哪里能摆?再招了贼来可就不划算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慕容啸原只当她不喜欢,听得此言,不由得一笑,“既喜欢就收着,倘若觉得放店里不合适,就放家里好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带了来,怎么能拿回去?” 说着将那红珊瑚树往前推了推,“库房里原本还有比这更高的,只是短时间携带不便,今次才选了这株,不然,等下次我再带那一株给你?” 还要送她更高的珊瑚?老天,这是要让全临安的贼都惦记上她啊! 玲珑一 分卷阅读74 听,赶紧把这株接过来,“你千万不要再带别的,我收下这一株便是。” 语罢难以抑制满心的欢喜,抿唇跟他道谢,“你有心了,谢谢你。” 慕容啸最乐意见她笑的样子,温声道,“你喜欢你好。” 礼物收下了,作为主人家岂能无所表示,念在这红珊瑚实在贵重,她咳了咳,道,“你稍等一会儿啊,我去为你准备几样吃的。”语罢转身入了厨房,竟亲手为他做起吃的来。 厨房里材料都是现成,不过需花些时间,好在他今夜专为她而来,此时她就在眼前,他并不赶时间,只要看着她,心里就满足了。 粳米洗净入锅,生火添水,再加一只丰润雪梨,及些许冰糖,待到鼻尖传来香味之时,一碗甜香的雪梨粥便熬好了,更有小馆独家的板栗香酪饼,金丝虾仁烧卖,及脆皮鱼豆腐,当满载美食的碗碟送至眼前,便是自幼王府里长大的慕容啸,也不禁有些意外。 他眼看她进了厨房忙碌,因此此时更觉惊讶,“这些,是你做的?” 玲珑点头,“伙计们都收工了,只有我来做了,本东家亲自下厨,这可是独一份的,特此答谢你的贵礼。” 语罢眼见他望着碗碟踟蹰,她又道,“我虽然平日不怎么下厨,但店里卖的菜品可都是我独创的,所以不必担心,快尝一尝。” 其实慕容啸只是惊讶,并非不信她的手艺,耳听她如此说,终于动筷,尝了起来。 虽然尝过的客人都说好,但玲珑还是紧张于他的反应,眼见他一口接一口不停,直到将碗碟吃光,这才放了心,期待的问道,“怎么样?可合你口味?” 他一路行来,才到临安,顾不得歇息便来见她,这些清粥小食,及时抚慰了他的辛劳,充实了他的肚腹。 然而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第一次为他下厨,此时他心上的满足,更甚于口腹。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人,“味道很好,而且,这大约是我今生吃过的最难忘的一餐饭。” 没想到会得如此高的评价,玲珑顿时觉得方才烟熏火燎也是值了。 她正欲谦虚几句,却见他忽然咳了咳,道,“我今日来,还有些话想同你说。” 玲珑一愣,正待问他什么话,却忽然想起先前惦念的事,遂赶紧道,“我也有话跟你说,谁料这些日子竟一直没有见你。” 慕容啸哦了一声,看来这些天她一直惦记着他?心间更是柔软,道,“你先说。” 却见她朝房中侍立的明月使了使眼色,明月心领神会,立刻躲去了门外,还顺手将门关住。 没了别人,玲珑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道,“那日马车上你说过的话,我后来思虑良久,觉得实在不合适,所以一直想劝你。那可不是小事,一旦开了头,必定是没办法转圜的,而且倘若稍有不慎,你非但会失去现在所有,还极有可能性命不保,所以你还是弃了这念头吧,我现在活的也很好,实在不需要你去冒险。” 她自认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他却在听后笑了笑,道,“没想到竟叫你背了这么久的包袱,看来是我那晚考虑不当,不应告诉你这句话。其实事到如今,起不起事已非我个人,或者说,非越王府能决定。” 玲珑有些不甚明白,凝眉问道,“为什么?” 他望着她的眼眸,耐心解释,“不知你有没有听闻,近来西南西北两处边境战况,秦王桂王因为一点小麻烦,便大肆集结兵马,看似要攘外,实则意在京城,只要他们任意一方起事,那么越王府就被被迫带入旋流,决不可能置身事外。” “朝廷羸弱不是一天两天,就凭那几万御林军,绝不可能是那两王的对手,到那时,慕容倾必定会要我越王府派兵。” 慕容倾便是现如今宫中的那位皇帝,听到此,玲珑已经有所顿悟,道,“他要拿你们当做镇压那两王的工具?可若是如此,无论那两王成与不成,最不讨好的岂不成了你们?还有,那时,他明明,明明派人杀你来着,这种时候,他怎么又有脸来叫你出兵?” 慕容啸讥讽一笑,“他不用我时,我便是眼中钉肉中刺,用到我时,便是他的左膀右臂,脸面与信义与他的皇位相比,轻如鸿毛,根本不值得考虑。” 玲珑叹了口气,对那人的厌恶顿时又添了一层。 她想到一人,赶紧又到,“那辽王呢,论理,他比你们离京城更近,皇……他但要用兵,也该是先找辽王才是,现如今,辽王又是如何打算的?” 她很聪明,一下问到了点子上。在如今四藩中,辽王慕容挚最为年轻,心思与城府却最为深,且论起兵力与位置,他的确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他才会是最为关键的人物。 慕容啸微微凝眉,道,“表面看来,他最为忠于朝廷,但或许他的野心才是最大的,若他想起事,朝廷必定没有抵挡之力。” 玲珑深吸一口凉气,替皇帝深感忧心,他到底是怎么养出这四只猛虎,给自己留下如此大的隐患的? 照这个说法,他还能在那皇位上再坐几天啊? 啧啧,现在看来,自己努力逃出宫来,实在是明智之举。 正在此时,又听他在旁道,“所以你实在无需自责,也无需担心,这些并不关你的事。” 起事的□□在秦王桂王,然而他如何抉择,她却是其中重要一环。 只是这话,慕容啸并未说出来,生怕哪日山河动荡,她再将主因揽在自己身上,那可就不好了。 他只是道,“须知朝廷腐朽,已非一日之寒,慕容倾耽于享乐不顾苍生,又猜忌臣子,迫害忠良。若真的改天换地,也不足为惜,对于天下,反倒会是好事。” 玲珑闻言心间一动。 从目前来看,越王府在江南民间口碑极好,若真的换了他们掌权,的确未必不是好事。 然而…… 越王爷一旦当了皇帝,那岂不意味着,眼前人也会成为太子,将来某一天,也会继任大统,坐在那宝座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隐约闻到危险的味道…… 慕容啸:……表走! -- 下章明天见,尽量中午哈,么么啾大家~~ 第51章 正说着话,她却忽然思索起来,甚至还紧着眉间,似在忧虑什么,慕容啸看在眼中,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玲珑回神,怔怔看着眼前人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心里头存着的疑问便要脱口而出。 可最终,她却是什么都没说,随口敷衍说,“没什么……” 罢了,正所谓人各有志,她现在与他什么关系?岂能探问这么直接的问题,遂放弃了要问他的打算。 眼见她不愿明说,慕容啸自己 分卷阅读75 想了想,再度开解道,“古往今来,朝代更迭,乃是多方面因素促成,就如现今,朝廷腐朽,自有劲风摧之,倘若抵挡不住,只能是慕容倾自己的原因,病不关你的事。” 玲珑点了点头,“其实兵家大事,我也不懂,再怎么想,也不过杞人忧天罢了。” 说着她压下那丝隐忧,故作轻松的问道,“你可吃饱了?我瞧你似乎清减了一些,可是近来太辛苦?若还想吃,我再为你做一些。” 慕容啸被问的一怔,随后心间漫起喜悦,连他清减都看出来了,可见她果真心里有他,一直在惦念他呢! 可他哪里舍得她劳累,忙摇头道,“我已经饱了,你不必辛苦。” 见她点头,他咳了咳,稍显郑重的道,“我今次来,其实还有一事。我打算登门,向勇毅侯府提亲。” 却见她微有一愣,“提亲?你要娶谁?” 他被逗笑了,“自然是你。” 她却惊讶问道,“可是,可是你父王同意了吗?” 他微笑点头,“自然。” 玲珑紧紧凝眉,直觉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莫非没告诉他我的身份?越王爷怎么会同意的?” 他依然微笑,安抚一脸惊讶的她,“我只是告诉父王你是勇毅侯府的表姑娘,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便没有重提的必要。” 玲珑明白了,原来他跟他父王说的是自己的新身份…… 也是,别说那是堂堂亲王,就算一般人家,谁能有胆接受得了她过去的身份?可……这也还是很不可思议啊,她瞪大了眼睛问他,“可就算如此,我一个无父无母,千里迢迢投奔亲戚的孤女,你父王能同意我做世子妃?” 他的笑容不露异样,“自然,父王他深明大义,并不在乎那些无谓的身外之物。” 玲珑惊呆了,许久,才点了点头,顿时对英明神武的越王爷更加崇敬了些。 然而崇敬归崇敬,她缓了缓后,却依然道,“此事不妥,你莫要去侯府。” 慕容啸的笑意一时凝在脸上,急问道,“为何?” 她咳了咳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乃天潢贵胄,注定要成大事的,可我……我胸无大志,目光短浅,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这并不矛盾。” 她话未说完,便听他抢道,“我们成了亲,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再说,我的大事,岂不正是为了保你的安稳?你放心,你日常若想继续做东家开铺子,我也绝不会阻拦,你与我在一起,仍可以是自由的,我绝对不会将你圈在王府中。” 这话当然极有诚意,且他也绝非出尔反尔之人,然而尽管如此,仍见她在摇头,“你堂堂世子,何须委屈自己?我们真的不合适,你还是莫要浪费时间了……”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全在桌面上,并不看他,似在躲避什么,慕容啸看在眼中,顿了顿,放下方才的急切,试着缓声道,“我能感觉到你在关心我惦念我,我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躲避?你在害怕什么,顾虑什么,大可告诉我,我们一同面对,好吗?” 玲珑眉间微动,半晌,却仍是摇了摇头,“你或许是误会了,我只是怕有朝一日,眼见山河不稳生灵涂炭,想到自己是罪人,心里难安,所以一直想想劝你三思……方才听你之言,既然这是大势所趋,你也自有筹谋,我便放心了。其他的我并没有多想,你千万不要误会。” 话说完,面前一片沉默,她依然目光低垂,并不看他。 寂静之中,心仿佛被什么攥了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许久,她终于听见他出声,问自己道,“真的?你没有骗我?你心里真的没有我?” 玲珑咬了咬牙,点头说是,“你来看我,还带了这么名贵的礼物,我心中非常感之事,总是一言难尽,主子与世子的身份,的确不易。 只叹老天爷捉弄人,若是叫二人在三年前遇到,那该多好? 眼见玲珑已经走到了门外,明月只得赶紧跟上。 ~~ 马车晃动起来,行在回家路上。 经此一耽搁,夜色又深了一重,街巷上已经没了什么人。 玲珑的家在位置原就僻静,走着走着,路上就只剩她们一辆马车了。 忽然间,却觉车速放缓,竟渐渐停了下来,车厢中的主仆二人不禁奇怪,明月撩帘问那车夫,“怎么不走了?” 没等车夫回话,却看见了车前仿佛立着一人,借着照路的灯光,明月一下就认了出来,惊讶唤道,“宋大哥?” 宋贺点了点头,也不绕弯子,径直开口道,“在下有些话,想同姑娘说,事关我家公子,诚盼姑娘能一听。” 明月赶紧回头看主子。 玲珑早已听到了,稍稍犹豫后,终于下了车。 车夫知趣的将马车停在一边等待,玲珑立在宋贺面前,道,“你说罢。” 宋贺咳了咳,终于道,“此番在下并非得公子差遣,实乃方才见公子落寞离开,心间不忍,所以想同姑娘说一说 分卷阅读76 。其实自打上回离开,一回到明州,公子就向王爷坦诚心迹,请求王爷恩准,好向姑娘提亲,然而事情并不是很顺利。” 玲珑一听,微微蹙眉,“可是他刚才说……” 却见宋贺苦笑摇头,“那不过是公子不想叫姑娘知道罢了。实情则是,王爷没见过姑娘,在听得姑娘身份后,便不同意,叫公子另择闺秀,然而公子倔强,执意非姑娘不娶,父子二人意见相左,王爷甚至一度大发雷霆……公子为表诚心,一连几日粒米未进,在王爷房外跪求,王爷眼见他坚持,才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同意了他的心意……”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姑娘已是惊讶非凡,“你说,他同王爷绝食抗议?可,可他却跟我说,王爷深明大义,并不在乎我的身份……” 宋贺再度摇头,“公子从不肯在姑娘面前叫苦,自然不会告诉姑娘实情。” 玲珑凝眉问,“那他究竟跪了几天,我说怎么看他好似清减了许多。” 宋贺如实答说,“五日,整整五日,公子跪在王爷门前,日以继夜,不肯退缩,王爷才终于松了口,想必姑娘也知,我们公子,乃是王爷独子……” 玲珑一愣,随后心间无比气恼,这个慕容啸! 自己究竟哪里好,值得他这样? 耳边,只听宋贺又道,“可怜公子费尽苦心,今日,却还是失意而归。请恕在下直言,公子他幼年丧母,王爷的管教又堪称严苛,在此环境中成长,公子或许比其他人少了些温柔,那时在船上,对姑娘多有得罪,但他如今对姑娘之心,天地可鉴,在下自幼陪在公子身边,还从未见他对何人如此上心过,姑娘堪称独一无二。” 宋贺也是豁出去了,虽然知道公子绝不会允许自己如此,却也决心要试一试,如若成功,能叫公子达成所愿,他领罚也心甘情愿了。 终于,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听见眼前的姑娘开口问道,“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我想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虐一虐在发个糖吃,狗儿,甜不? 柿子:吐血jpg -- 昨晚今早电脑系统更新,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现在才写出来,刚出炉的,趁热享用吧各位小仙女们,么么啾~ 明早见。 第52章 宋贺在前引路,颠簸马车里,玲珑一颗心起伏不已,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明月撩帘看了看,说,“小姐,到了。” 她方回神,顿了顿,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水面,周遭却没甚灯火,看来已经远离了城中。 不甚明朗的月色之下,能看见水边有一身影,长身玉立,望着水面发呆,透着一股难言的落寞。 她知道那是他,思及方才宋河所说,她的心不由得蓦的一疼。 想对他说的话,已经想了一路,此时既已追了来,便没有迟疑的必要了,明月提了灯笼来,要送她前去,她却道,“你们在此等着吧,我自己过去。” 明月只好点头,就见她自己提了灯笼,往慕容啸身边去了。 ~~ 夜风萧瑟,拂过她的裙角,还未走近,那人听见声响,已经回过头来,于是,也正发现了她。 他一瞬怔住,她却脚步不停,一直走他面前。 他迟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道,“方才我有话没说完,几番思虑,还是决定来告诉你。” 他依然怔怔望着她,良久,方点头道,“你尽管说。” 她便道,“你方才问我,心中是否有所顾虑,所以才迟迟不肯答应你……的确,我承认我有许多顾虑。我从前不懂事,一朝入宫,却空做了几年美梦,虚耗了女子生命中最好的那几年时光,早已是后悔不已。不瞒你说,我在出宫之前,曾做过一次噩梦,梦中我莫名其妙死在宫中,连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死的,梦境惊醒后,我终于受够了深宫险恶,这才决定要换个活法,千方百计逃出宫廷。” “也是我运气好,亲人宽厚,肯接纳我,所以我现如今过得还算像个样子,也正因为心知现在日子得来不易,所以我才倍加小心,毕竟世事艰险,万一再一步踏错,岂不前功尽弃?” 她抬眼看着他,道,“所以我才拒绝你,毕竟现在我们的身世乃是大忌,我不敢有丝毫疏忽,将自己与亲人陷入危险之中。” 慕容啸温声道,“我明白,所以才想尽力争取,给你一个安全的环境,叫你安心活着。” 话音落下,她稍顿,忽然问他,“你会做皇帝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令他一愣,问道,“什么?” 她说,“如若你一旦功成,日后必会做上宝座的,是吗?” 慕容啸眸光一凝,半晌,终坦诚道,“如要起事,自然要做胜者。” 毕竟不握到极权,就没有安全可言,所以他必是冲那个目标而去。 但他并不明白,这与他们的婚事有什么关系,她为何还是不答应? 终于,又听见她说,“我受够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加之过了这几个月的自由日子,已经深深讨厌束缚……” 听到这,他已经有所顿悟,忙道,“我说过,我不会束缚于你,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将来去了别的地方。” 她却又道,“还有,我还很天真自私,期盼有朝一日,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受不了我的夫君有别的女人,不管是在心里还是在身边,我希望这一辈子他有我一人足矣,若非如此,我宁愿不嫁,一辈子独身。” 灯笼映照之下,他看见她一双眼眸晶莹,似有水汽浮出,他听见她一字一顿的说,“毕竟我现今的生命与自由,得来实在不易,所以哪怕动了心,也实在不敢轻易托付,生怕一步踏错,会叫自己追悔莫及,毕竟下一回,我大约不会再有上一次的好运气了。” 所以她思及他的将来,才会萌生退缩之意,就算明明已经动了心,也硬起心肠不肯应下。 她实在对那个宫廷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实在不想再回去了。 到此,话已经说完,而他也已经明白。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父王只有我母妃一个女人。” 她怔了一下,抬眼看他,对上了他深沉的目光。 他又道,“我六岁之时,母妃病逝,自此至今,父王也从未有过续娶的念头。成大事者,不会将心思放在眼前享乐,自有更广阔天地任其驰骋,如此,才能不负此生,不负肩上重任。” 他眸光柔和下来,对眼前人说,“我父王,是我今生最为崇敬的人,更何况我是他的儿子,身上还留着他的血,既然他能守住一个人,我也能。” 四周安静,只有湖边浪 分卷阅读77 涌之声,不甚明亮的光线中,他的声音听来,格外深沉。 “我此生定不负你,我说到做到。” …… 不知为何,原本坚毅的壁垒忽然间被冲破,两行热泪自眸中涌出,淌在脸上,又跌入风中。 还来不及抬手擦拭,下一刻,她被揽进一个怀抱之中,宽阔坚毅,微透着暖意,足以为她抵挡暗夜之中的冷风。 头顶传来他温柔的声音,他说,“我定不负你,也一定叫你不再心惊胆战的活着。” 泪珠接二连三的跌下,她却弯起唇来。 有人给她以承诺,以呵护,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原本提在手中的灯笼,因这个拥抱,而不得不跌在了地上,远处守着的宋贺一瞧,正欲上前,却被一旁的明月一拦。 明月道,“且等一等,他们此时不希望被打扰的。” 宋贺听后只好点头,却听身边的姑娘语声真诚的道,“此番多亏宋大哥,不然这一对有情人大约要错过了。” 宋贺腼腆一笑,“我也没做什么,公子才是真的不易。” 语罢想了想,又不知那两位还要抱多久,索性道,“这里风凉,你去车里等吧,我在这守着,有事叫你。” 明月心间一暖,仰头对他笑道,“多谢,不过不必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姑娘的笑容印在眸中,人高马大的汉子讷讷应了声好,顿了顿,赶紧扭头看向别处。 咳咳,幸亏有夜色掩映,才没叫她看见,他脸上微红。 ~~ “哗,哗……” 身侧,湖水浪涌不止,眼泪被尽数吸进了他的前襟,她也终于清醒了。 她直起身子,仰脸看他,他也正垂眼来看她,眼神在夜色中触碰,眼见她似有话说,他心间一动,问道,“怎么了?” 她道,“你定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如若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一定离你而去。” 这…… 他一怔,这是警告? 眼见她目中暗含警惕,不由得好笑,连声保证道,“好,我一定谨记。我从小到,极少对人食言,更何况是对你?你大可相信我。” 她却摇了摇头,“这不一样,你现在还能做自己的主,万一有一天,你真的到了那个位置,必定也会身不由己……就比如那人,他曾经专宠徐贵妃多年,最后,还不是迫于皇后与群臣的压力,要去宠幸别人?若有一天,你的臣子要你广纳后宫,你当如何?” 语毕看着他,等他回答。 慕容啸挑了挑眉,现在就开始考验起他来了? 他心里暖暖又觉得好笑,本欲再度向她重申决心,待开口前,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于是一时兴起,咳了咳道,“这有什么难办?臣子规劝君王广纳后宫,不过忧心皇嗣,若你能给我多生几个孩子,还用在乎他们说什么?” 玲珑一怔,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一张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伸手捶他,瞪眼噘嘴道,“慕容啸,你太过分了,我果然刚才鬼迷心窍了,才会追过来……” 才刚答应他,现在居然就说起浑话来了! 然而她这模样看在眼里,又仿佛气鼓鼓的河鲀,着实可爱得紧!他朗声笑了起来,顺势抓住落在身上的粉拳,再度将人拉进怀里,哄道,“逗你的,不要生气。慕容倾被人牵着鼻子走,那是他无能,我岂会如他一样?你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一定听你的话,不会被旁人左右。” 这话倒还像个样子,只是玲珑还是气,扭动腰肢从他怀里挣脱,又警告道,“你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不理你!” 方才一番郑重告白,他心间原就起伏着,此时她如同鱼一样的在怀中不安稳,忽的一下引燃他的火,他忽的压低声音,嗓音暗哑,“别动,玲珑,否则我又想亲你了。” 而她听了这话,果然不再动,再度警惕的看着他,“你不许……” 若无旁人在旁,他或许会再度一亲芳泽,然而苦追良久,今夜好不容易才叫她松口,他一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连声保证道,“好,我听你的。” 玲珑这才罢休。 又忽的一下,想起明月与宋贺,吓得慌忙回头去看,好在那两人觉悟很高,早已看去别的方向,这才放了放心,重又面对他。 他咳了咳,道,“玲珑,我说真的,我想登门去拜访你的长辈。” 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不管前路如何,她都已经决定要再冒一次险,那现在还能再拦着他吗? 她犹豫一下,仍点了点头,“好吧。” 早日定下也好,或许有一个全新的家庭,她的新生才算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说是很亲的亲妈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啊2333 前路依然有许多未知的事要走,拭目以待吧。 下一章或许会在晚上,尽量能写出来,么么啾各位~~ 第53章 虽然已经说好,但玲珑觉得,在慕容啸登门之前,自己该先去跟祖母解释一下。 毕竟照道理来说,她跟慕容啸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猛然间上门求亲,实在太过突然,千万别把老太太吓着才好。 所以,她还是自己先去投案吧。 于是隔日一大早,她便出门去了侯府。 适时,老祖母正在用早饭,玲珑手上提着食盒,规规矩矩的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瞧了瞧她,笑问道,“这是提的什么?” 玲珑亲手将里面的点心取出来,一一摆在老太太的饭桌上,笑道,“我的小馆开张了,有心想请您过去坐坐,又怕您嫌嘈乱,这不,就亲手做了几样店里的招牌小吃,给您送到跟前来,请您尝尝。” 老太太垂眼看去,只见那碟子里的点心造型甚是别致,不由得笑道,“倒挺像那么回事,原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近来听说你那馆子生意火爆,看来还不错啊。” 玲珑表现的很是谦虚,“才开张嘛,大家都图个新鲜,能不能长久才见真章,孙女儿现在可不敢掉以轻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能这样想就好,时时刻刻居安思危,才是长远之计。”说着举筷,终于尝了起来。 玲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饭,此时为了陪伴祖母,也在旁吃了一些,等到老太太吃饱搁下筷子,她便也赶紧停了下来。 下人们将碗碟撤了下去,屋里一时清净了,老太太边饮茶,边问道,“丫头,今日赶这么大早来,可是有事?” 玲珑心间一顿,只好如实道,“什么事也瞒不过您的眼睛,孙女今日来,确实有一件事,想向您禀报。” “说来听听。”老太太已经搁下茶盏,看向了她。 周遭没有别人,她便咳了咳,道,“孙女遇见了合心意的人,他也打算来拜访 分卷阅读78 您,所以,想提前跟您打个招呼。” “哦?”老太太着实意外。 这个孙女最叫人挂心,老太太一直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她该如何安置,所以一心想在有生之年为她寻到一个可以依托的人,然而只无奈此事急不来,譬如沈呈之事,就给了她一个教训。 是以现如今是既着急,又不敢着急,怕自己寻不到合适的,又怕就算寻到了,玲珑又看不上。此时,耳听她居然自己碰见了意中人,不禁有些惊喜,遂赶紧问道,“他是何方人士?” 眼见祖母希望如此之大,玲珑倍感压力,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只好小心翼翼道出他的身份,“他姓慕容,乃是明州越王府世子。” 话音落下,果然见祖母一脸惊愕,“你说什么……越王世子?你怎么会认识的他?” 语罢还不等她答,又道,“你莫不是疯了?你四妹妹做那白日梦也就罢了,你的身份,现如今岂能去沾染那皇族之人?” 祖母的此种反应,早已在预料之中,因此玲珑还算有心理准备,祖母话音落下,她便答说,“孙女知道,一开始也曾经因此而犹豫挣扎,奈何心里终是放不下,这才斗胆来向您禀报。其实,他从开始便知我的身份。” 话到此,老太太赶紧道,“你快与我说来,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不许隐瞒。” 玲珑只好将两人相识经过向老祖母禀报了一番,自然,这个经过,是经过她加工的。 “我那时落水后对宫廷心灰意冷,一心想回家来,辗转去到码头上,搭了一艘要回江南的船,这艘船,正是越王世子的,那时他微服出京,要回明州,就顺路带了我一程,其时我并不知他的身份,他却不知如何看出了我的身份,然尽管如此,他却并未拆穿于我,一路将我平安带回了临安。” “后来。那日我与丫鬟去郊外游玩,恰巧与大弟,四妹妹遇上,而他与他的表弟彭二公子也在,彭二公子与大弟又是同窗,几人一番介绍,我这才知他的身份。当时也是惊讶不已,然他并没有什么架子,反而对我处处照拂,譬如此次我的小馆开张,他又特意从明州带了贺礼来……” 说着怕祖母误会,她又特意道,“我并非贪恋他权势,实乃有感于他的真诚,这么多年,孙女经历过这么多事,已非那浅薄之人,只是此次,实在拗不过心意,所以,才有了嫁他的打算。” 然而话音落下,却听祖母叹了一声,“嫁他?谈何容易,你说你非浅薄,依我看,还是那般容易轻信!我问你,他堂堂世子,为何要微服离京?你可曾想过?” 老太太果真不是好糊弄的,居然一下就问到了要害上,玲珑小心翼翼的作答,“其实我从前在宫中时也曾听过,朝廷与藩王府,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他那时因事一时滞留京城,错过了离京时限,一旦被人告发,必是大罪,所以只得微服回来。” 老太太听完,痛心疾首的道,“你自己也说,藩王府与朝廷关系并不稳妥,既然明白,为何要选他?他对你有大恩,咱们侯府想办法替你报答就是了,世上路途千千万,你为何偏偏要选这最不稳妥的一条!” 这何尝又不是玲珑曾经坚守的壁垒,然而无奈她如今已经全线崩溃,败给了自己的心意。 她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也曾如祖母想的一样,因此也曾几次三番的拒绝他,然而无奈,我违背不了自己的心意,如若就此错过,或许一生只能无趣的活着……” 她抬眼望着老太太,唤了一声祖母,“您骂我没出息也罢,眼皮子浅显也好,现如今,我只想痛痛快快的,照着心意活一回,尝一尝两情相悦的滋味。” 照理,这并不是一个教养良好的贵女该跟长辈说的话,只是眼看着他都能跟自己的父王绝食抗议,吃尽苦头,那她若不争取,又如何对得起他? 所以她还是说了,除过方才关于船上那段有所隐瞒,后头的,都是她的真实想法。 然而孟老太太听完,神色依然不虞。 玲珑自然能理解长辈的担忧,只是话已说尽,现如今,得给老人家时间自己消化。 所以她一时没再张口,房中静默下来。 恰在此时,却忽然听见敲门声响起,一婆子在外禀报道,“老夫人,有位慕容公子在外求见。” 玲珑一顿,知道是他来了。 老太太也想到了,看了看她,叹了口气,却朝外头发话,“请进来吧。” 不管如何头疼,对方这般身份,又岂能拦在门外? 婆子应声去请人,心知姓慕容的都是皇族,身份必定不一般,是以一路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孟老太太则吩咐玲珑,“去里头避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玲珑乖乖应是,转身去了里间,一颗心却悄悄揪着了起来。 很显然,祖母这一关实在不好过,却不知他要如何应对? ~~ 来人很快就到了门外。 他脚步稍顿,而后,终于迈进堂中。 方才眼见他转入院中,由远及近的走来,老太太就一直不错眼的瞧着,直到此时离得近了,才终于看清他的样貌——他身姿挺拔,面容甚是俊朗,行走之间,隐隐带着皇室流在血液间的贵气,果真仪表不凡。 这样的样貌,又是那般出身,也怪道自己的两个孙女儿都被迷得团团转了,孟老太太暗自叹了口气,见他躬身向自己行礼,“晚辈见过孟老夫人。” 所幸,他行止大方有礼,并未有什么倨傲之意。 孟老太太心间稍稍舒服了些,点了点头,也客气道,“原来是世子大驾,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不知世子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慕容啸微微垂首,“请老夫人恕晚辈鲁莽之举,实不相瞒,晚辈曾与老夫人的侄孙女卫姑娘有过几面之缘,心间十分倾慕姑娘,一心想求娶她为我的正妻。今日前来,是想斗胆请老夫人开恩,成全晚辈心中夙愿。” 他毫不拐弯抹角,径直就把心思说了出来,不出意外的,引得那立在一旁,还未来得及退下的引路婆子一脸惊色。 孟老太太看在眼里,一面叹息,因他的坦诚,倒又觉得心间稍稍舒服了些,这才请他入座,叫丫鬟们上茶。 慕容啸心间稍稍松了口气,却也并不敢放松太多,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 孟老太太也并不打算与他绕弯子,摒退下人,径直道,“公子今日之到来,着实令老身意外,公子既是坦荡之人,老身也不必绕弯子了,阿茹的身份,公子应该晓得吧?” 慕容啸点头,“晚辈知道。” 孟老太太紧接着发问,“婚姻大事非儿戏,且公子的正妻便是当朝世子妃,她的身份乃是大忌,公子可有把握,能保她顺利被王府接纳? 分卷阅读79 可有把握,能保她一世顺遂?” 孟老太太虽为女流,但当了多年的家,身上自带一种气势,尤其今日,她虽看似客气,但语气其实很是凌厉,饶是自幼在父王威仪之下长大的慕容啸,此时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家,也难免紧张。 但紧张也不能退缩,他明白,若是想光明正大的娶到玲珑,必须要经过这一关。他遂答道,“她从前的身份,现如今既已弃之不用,以后便不必再提,我会以她现在的身份将她迎娶进门,老夫人请放心,她是我今生唯一爱慕的女子,我从今往后,绝不会负她,一定会拼尽全力,给她好日子,护她安稳。” 这话语一字一句,俱都清晰传入里间,传入玲珑的耳朵。 这样的保证,虽已经听过一遍,但今日再听,仍叫人心间温热。 眼看睫毛又要湿润的当口,玲珑却听见外间再度传来祖母的声音,“公子的决心,老身自不怀疑,只是你们还能年轻,这世间许多事,仅凭决心与情谊是不够的。” 慕容啸顿了顿,道,“我知老夫人乃是护她心切,也知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现如今正在努力,终有一天,会将你们担忧的隐患解除。” 孟老太太却淡淡一笑,“公子有此魄力,老身十分敬佩,只是请恕老身直言,她现今的身份,经不得一点风险,公子既有决心能解除隐患,那不如,就等隐患真正解除那一日,再来娶她吧!” 语声落地,令里间外间两名年轻人俱都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三房还没出来闹事,老太太这只拦路虎先出来了。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太太怎么会轻易叫孙女和自己的家族涉险? -- 下一更明天,我尽量赶在中午,如果不行,就下午~~ 么么啾~~ 第54章 孟老太太风风雨雨六十年,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兴衰,与两个年轻人相比,她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还多,又怎么会轻易应下这桩如此冒险的事? 现如今,玲珑的身份是最说不得的秘密,最大的隐患。不仅关乎她自己,还关乎整个孟家,一大家子的性命都与她绑在了一起,因此但有一点风险,老太太也绝不可能答应,所以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然,这话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到了这份上,既是明人,还说什么暗话? 不过对方终究是天潢贵胄,虽然不可能答应,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眼见慕容啸凝眉,孟老太太稍稍缓和语气,又道,“想必公子也知道,玲珑这丫头自幼丧父丧母,是我亲手带大的,碍于私心,想当初,我也并不想她远嫁,然而天意难测,三年前一纸皇恩,非要叫我们孟家出一位女儿进宫,我们纵无那攀龙附会之心,却也抗不过圣旨。” “当年她生性心软,又涉世未深,经不住他人哄诓,竟主动要替了她的二姐姐进宫,老身作为一大家子的长辈,纵有心间对她偏爱些,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能做到什么地步?便是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进了宫。” “自她走后,三年来,老身没有一日不在牵挂,所幸老天保佑,令她平安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念在骨肉亲情,终是不舍她再回去,这才有了现在这般局面,然眼下看似安稳,实则祸福不过一念之间,她的身份一旦被发现,等待我们一大家子的,绝对是万丈深渊,我知世子真心,但此事毕竟关乎我们全家性命,请恕老身不能成全。” 不能成全…… 老太太的一句话,犹如铜墙铁壁,彻底将两个人分隔开来。 玲珑其实预料到祖母会反对,但从未想过,祖母的态度会如此干脆,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这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她才燃起希望的心里浇了个透心凉。 她也就罢了,毕竟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辈子一个人独身过下去,可外头的那个青年呢,他那样执着的对她,还吃了那样一番苦,现如今又该怎么办? 耳听外间又是一阵沉默,她心间实在不忍,极想冲出去辩解几句,为两人争取,然而却又知祖母此话,句句属实,她此番逃宫回来,本就将家人置于风险之中,若是再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给家人带来更大的风险,岂不是太过自私? 昨日在水边答应了他,乃是心里存着一丝侥幸,然而现在,那丝侥幸,已经被被祖母击打的烟消云散了…… 耳边重又响起祖母的声音,许是老人家不忍见青年落寞,试着将语气缓和道,“方才是老身斗胆,若有得罪,还望世子多多包涵。老身并不奢望公子能体谅老身这一番苦心,只求公子多为玲珑想想,公子若是真心喜爱她,定然不希望将她置于风险之中的,不是吗?” 话音落下,今次终于有了回应,慕容啸稍稍沉默,终于点头道是,顿了顿,又道,“老夫人的顾虑,晚辈都能理解,只是,晚辈想同您立个约定,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必拿下京城,待到改天换地,再来求娶,期望您到时能够应允。” 这话入了耳,里间躲着的玲珑一顿,外头的老太太也是吃了一惊。 稍稍想了想,孟老太太道,“她今年十九,已是不小了,转过年来二十,两年之后更是不用说,到时候世子不可限量,可会嫌弃她?” 却见面前青年目光如炬,语声坚定,“她乃我心中唯一所系,我又岂会嫌弃?”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孟老太太慢慢点了点头,须臾,忽然开口,朝里间唤道,“世子既然如此说,那你便出来吧。” 此自然是在唤玲珑,慕容啸一顿,朝老太太说话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他心间的姑娘缓缓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望他一眼,眸中含着千言万语,但念在长辈就在跟前,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款款走近之后,朝着她的祖母福了福礼,等待着聆讯。 孟老太太问道,“世子的话,你方才可都听到了?你可愿意等?” 慕容啸凝目望着她,见她眼角微红,便知她心间也不好受,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什么都不说,等着听她的回答。 好在,如他一样,她望了望他,而后也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愿意等,不管一年,还是两年,只要你记得对我说过的话,我便愿意等你。” 慕容啸心间一热,原本稍显沉重的眉间,也柔和下来。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那便好,老身也不是非要拆散有情人,既然你们答应下来,我替你们记着了,愿世子他日功成,还记得今日之言。” 慕容啸双手握拳,郑重行了个礼,“晚辈说到做到。” 孟老太太再度颌首。 看 分卷阅读80 得出来这青年非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确实一表人才,只叹皇族之事,风云莫测,在他彻底成功之前,她并不能拿一家人的安慰去冒险。 所以此事成与不成,全看他自己了,她能为玲珑做的,仅能到此。 对于慕容啸来说,玲珑就如同那难攀的山峰,虽然景色绝佳,无奈前路艰险,阻碍重重。终于过了她自己的关卡,还有她的长辈亲人。 所幸,他总是在朝她靠近的,并非毫无希望。 孟老太太顿了顿,又开口道,“还有一桩要事,老身相与公子相商。” 慕容啸赶忙道,“请老夫人直言。” 老太太遂道,“此事关系重大,在公子功成之前,还是莫叫他人知道的好,公子觉得呢?” 老太太之意,是想将今日之事保密,不叫外人知道,毕竟这勇毅侯府是朝廷给的侯爵,这等关键时刻,若叫外人知道勇毅侯府与越王府有此牵连,几乎就等同向外宣告,勇毅侯府叛变朝廷,全力支持越王府了。 慕容啸心间暗叹,这位老太太果然非等闲之辈,将这其中利害关系看得清清楚楚,及早排除隐患,不叫家族陷入任何风险之中。 不过这样也好,有这样的祖母在,想来她也必是安全的,慕容啸点了点头,“就照老夫人所言。” 接下来,事情似乎再没有什么可谈的余地了,他再朝老太太行了个礼,“今日冒昧打扰,还望老夫人见谅,既如此,晚辈便先告辞,若我他日不在临安,若有顾及不到之时,还请您多多照拂于玲珑。” 他这就要走了? 玲珑听他此言,心间直觉酸涩,却见老太太淡淡笑道,“公子尽管放心,她也是我的心头肉。” 慕容啸点了点头,朝孟老太太鞠了一躬,又望了她一眼,而后,终于转身,出了门去。 玲珑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伤戚,却又无奈。 老太太重新坐回椅子里,瞧着一脸落寞的她,叹了口气,“丫头,莫怪我心狠,你该知道我的难处,我不能那全家人陪你一同冒险啊!” 玲珑点了点头,“我都知道的,并不怪您。” 命运已经如此,无需回头再去怪谁,现如今,唯有盼望着他所说的那一天,能尽快来到了。 ~~ 今日出发之前,慕容啸原本打算先来拜见孟老夫人,然后再去见勇毅候孟阔,然而没料到的是,这第一关便被拦了下来。 既如此,便没有再去见孟阔的必要了,加之孟老太太还不希望他上门提亲的事被别人知道,此时,他便照着原路,匆匆出了孟府的大门。 彼时他心间正沉思,并未留意,出老太太院子的时候,曾有一人正欲往院中行来,见他从里面出来,还大大惊讶了一下。 郑氏眼瞧着那气宇非凡的青年从婆母院中出来,又大步离去,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青年,怎的这般眼熟? 郑氏凝眉想了许久,才终于在记忆里寻到了蛛丝马迹,霎那之间,犹如遭了惊雷,怔楞片刻,立刻调转方向,原回了自己院子里。 “芷儿,芷儿啊……” 一声呼唤从院子里传来,屋里头正闷着头发呆的孟芷心回了神。 紧接着就见她娘郑氏风风火火的进了屋,一脸惊喜的道,“芷儿,你个傻丫头,还待在这儿做什么?你猜我刚才在老太太那儿瞧见谁了?” 孟芷心懒洋洋的,“你不是去瞧阿淼了吗,除了阿淼还能有谁?” 郑氏哼了一声,拿手指头戳她额头,“你这丫头,整日给我摆这张死人脸!还阿淼阿淼!我说出来怕你要跳到天上去,我告诉你,我瞧见的可是那越王府的世子!” “谁?”就见孟芷心一愣,急忙问道,“娘你说谁?” 郑氏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明州的那位越王世子啊,娘我方才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 孟芷心终于听了个清楚,眉间一下皱了起来,“越王世子……他来做什么?” 一旁,郑氏却得意洋洋的道,“咱们家一向与那王府没甚交情,此番,这越王世子却忽然来拜访你祖母了,你说,还能做什么来?我看哪,定是看中了你,来向你祖母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家里的小朋友放了暑假,所以这几天更新总是迟到,还请小仙女们多多包涵。 作者君只能拼尽全力的多更多更了,请留言打鸡血,么么啾~~ 第55章 郑氏满怀希望欣喜,将自以为的喜讯说出,哪知却见自己的女儿半点都不相信的样子。 孟芷心哼笑了一下,“娘可莫再做梦了,就算你看见的真是越王世子,他也不可能是为着我来的。” 这话叫郑氏一愣,“你说什么?阖府上下就你这么一个待嫁姑娘,他不为你来能为谁来?” 说着见女儿仍是无精打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近来总这么摆张死人脸!你不愿嫁那城西赵家,最后不也没让你嫁过去吗?这事都过去多久了,还这么记爹娘的愁?” 郑氏嗓门本就尖利,如此在面前嚷嚷起来,直教人难以招架,孟芷心强撑片刻,终于受不住了,开口道,“我何时说过是在记你们的仇?你们拿我不当亲骨肉,可我还拿你们当爹娘呢!实话跟你说吧,那人心里根本就没我,他看上的是孟玲珑!” 不得不说,四姑娘确实是有记性的,这一点就比她娘强出不少,譬如此时,她心里虽有气,却还记得上回的教训,说话的时候尽力压低嗓门,没叫外头守着的婢女们听见。 然她娘郑氏却是听了个清楚,不由得又是一愣,“你说什么?孟玲珑?这怎么可能!她都多大了,还进过一回宫,人家王府里的世子,如何会瞧上她那种货色!” 孟芷心冷笑一声,“正因为她进过宫,才更精通笼络男子的手段,哪里是我能比得了的!” 语罢眼见郑氏仍是不信,她叹了口气,只好道,“你还记得七夕的时候,大弟陪我去浮玉山吗?那日可巧,我们不仅碰见了孟玲珑,还碰见了这位世子和他表弟,知府家的彭二公子。那彭二公子恰巧与大弟同窗,彼此聊了几句,我们几人便一道同游起来了。” “竟有这事?” 还没说到重点,一听到此,郑氏便忍不住道,“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听见你说?” 孟芷心已经对自己的娘亲无奈了,索性也不去理会,径直把话说完,“那时我就发现,那世子处处对孟玲珑照拂有加,像是很在意她似的,后来,又无意探听到他们说话,什么同船回来,什么对他有恩,我甚至听见他直接要她嫁给他呢!” 一提及此,孟芷心便忍不住重又回想起那日情景,语声中 分卷阅读81 带的愤恨,正是这些日子憋在她心间吐不出的闷气。 凭什么?自己惦念了几年的男子,那么好的人,要娶孟玲珑,而且孟玲珑还不肯应下的样子,而自己呢,却被祖母压着不能出头,又差点被爹嫁给那头肥猪! 若非她竭力哭闹争取,现在恐怕会噩梦成真,是以每当思及此,四姑娘就烦闷的不打一处来。 而这也正是她这些日子烦闷的主因。 此时,话终于说完,只见郑氏终于不再吵嚷,而是瞪大了眼睛,吃惊道,“真有这事?他们早就认识?” 孟芷心没好脸的嗤笑一声,“难道我拿这事诓您吗?” 郑氏皱紧了眉头,一边思量,一边嗔道,“七夕时的事情,现今三个月了,你为何不早跟我说?一直拖到现在!” 孟芷心无奈又烦躁,讥讽道,“我跟你说有用吗?你有什么办法吗?你除了差点跟爹合伙卖了我,还有什么好主意?” 这叫郑氏一噎,又骂道,“你这死丫头,果真还是记我的仇!那是你爹定下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待骂完,脑间忽然一丝灵光闪过,她又拍了下大腿,忽然道,“我晓得了!我晓得了!”仿佛魔怔了一样。 孟芷心觉得奇怪,“你又晓得什么了?” 却听郑氏压低声音,道,“他们两个,他们两个定是早先就认识,此番玲珑回来,未必就果真是死里逃生的……” 她眼中闪着光,说出的话更是令孟芷心都吓了一跳,“那,那会是什么?” 郑氏笃定的道,“没准儿他们早就珠胎暗结,勾搭在一起,此番是那世子设计把玲珑从宫里弄出来,然后再找个机会,两人一起在外头逍遥快活……一定是这样的!” 孟芷心耳听这画本子般的猜想,直觉不可思议,“不可能吧……” 然话未说完,又见郑氏拍大腿,“好哇,可终于叫我抓住她的把柄了,她当她现在能言善辩,多么厉害!哼,这种弥天大谎都敢撒!看我今次怎么报仇!” 尽管孟芷心也想报仇,但相对于郑氏,她还是稚嫩了些,听此言,不由得心生忧虑,凝眉问道,“娘,您要做什么?” 郑氏道,“自然是揭穿她,将她赶出孟家,她能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老太太再怎么偏心,又岂能留她?” 说着开始思量起来报仇大计,道,“这是大事,叫你爹出面比较好,叫他去跟你大伯说,我今次倒要看看,老太太还要怎么护她!” 说着便行动起来,立刻走到门口,随手招了个丫鬟,“去,找人去把老爷请回来,就说我有极要紧的事说。” 近来三老爷孟津很是勤奋,整天在府外忙着生意上的事,一整天都不着家,眼下要找人,自然得派人去外头找。 小丫鬟应了声,便出去找小厮,郑氏则满怀信心的坐在屋里等,一边酝酿自己的报仇大计,只盼着此番一雪前耻,将那个可恶的三丫头轰出府去。 然而眼看大半天过去,却一直等不来孟津,小厮出去一番好找,回来禀报说,那些个常去的铺子里没见到人,找了一大圈,实在不知三老爷在何处。 郑氏只好作罢,看了看天色,想着若是等孟津自己回来,那还有好几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实在按耐不住心间兴奋,她想了想,索性自己去了老太太跟前。 哼,男人们等不来,她自己去说也是一样,到时候把张氏也叫去,这位大嫂不是一向端庄贤淑吗,她倒要看看,出了这等事,她们还能怎么说! ~~ 却说此时的老太太院里,侯夫人张氏却先一步到了。 玲珑已经告辞一阵了,孟老太太暂时收起方才心间沉重,转而问起坐在眼前的大儿媳,“听说惠丫头又有喜讯了?怎么样,你去看了一趟,她可还好?” 二姑娘孟蕙心再度有了身孕,消息是前几日才刚传来的,上一回有孕时,她妊娠反应极大,头三天几乎天天吐过来的,因此今次听闻她又有了喜,张氏高兴的同时又担心起来,今早寻了个空当,亲自去她婆家看了看,这会儿,正是来向老太太汇报情况的。 此时孟老太太一问,张氏便赶紧答说,“您放心,她今次比上回强多了,气色看着也好,亲家和姑爷都很重视,特意又为轩哥儿多请了位乳母,她这阵子什么也不操心,只管歇着养胎便好了。” 老太太闻言稍稍放了放心,点了点头,又叹道,“兰姐儿蕙姐儿都是有福的,你也能少操些心了,说来也是你教养的好。” 张氏心里头悄悄一顿,暗自思忖,老太太这话怎么好似含沙射影?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三房又闹什么荒唐了? 正疑惑着,忽听外头丫鬟通传道,“三夫人来了。” 张氏一顿,往外瞧去,就见郑氏一脚迈进了屋里,面上暗含一种神气,似乎酝酿了什么大事,将要呼之欲出。 郑氏也瞧见了她,不由得眼睛一亮,先是朝老太太福了福礼,又冲她说,“大嫂也在?看来我来的正好。” 哦,这话说得,看来是有什么事? 张氏正好奇着,孟老太太已经开口问道,“老三媳妇,这是有什么事啊?” 郑氏一心想着报仇呢,一路上早已按捺不住,便立刻答说,“的确有一事,且事关重大,儿媳思量半天,只能请娘您来定夺。” 孟老太太带着戒备点头,“你且说来。” 郑氏忙点头,将方才孟芷心所讲的,七夕山上听来的事说了一遍,话末,她特意道,“娘您也别怪我多想,毕竟这事儿太不寻常了,三丫头跟那位世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认识,岂不太奇怪了?依我看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三丫头可没跟咱们说实话。” 老太太今早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且是由玲珑亲口所说,自然是比郑氏知道的更多。 此时见郑氏也得知这件事,一是惊讶,再者也是想看看郑氏打算做什么,遂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依你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郑氏哼了一声,笃定开口,“依我看,这两个人八成在宫里的时候就相识了,没准儿那时候就看对了眼,这干柴烈火的,必定是难舍难分,为了能长久厮守,这才使了计策,将玲珑送出宫来,打算在宫外相好,正大高明的待在一处……” “混账!” 郑氏有声有色的猜想还未说完,就听老太太忽的一拍桌子。 她顿时一惊,不由得闭上了口,抬眼看去,只见老太太脸色铁青,抬手指着她,怒斥,“你正经的侯府夫人,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你有没有脑子,嘴里说什么不用脑子去想?这种话你也敢随意编排,谁给你的胆子?” 多少年来,尽管老太太对这三儿媳妇有诸多不满,却从来没有如此直接的责骂过,可见今次 分卷阅读82 着实动了气的。 然而郑氏也是一噎,反应过来立刻狡辩,“娘您这话说的,我哪里没脑子了?您自己想想,这事儿这么凑巧,难道我猜的不可能?” 老太太斥道,“你有脑子?那你给我返回去想想,这两人一个埋没在深宫,连圣驾都见不到,一个远居明州,跟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们能怎么遇见?再有,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真的如你所说,早就勾搭在了一起,那玲珑何须千难万险的回临安来?人家王府有的是能耐,既能把人弄出来,自有无数个安置的法子,为什么还要到你面前走这一遭?就为了叫你血口喷人,造谣生事?” 呃,耳听老太太这样一问,先前还信心十足的郑氏立刻答不上话来了,顿了顿,心有不甘的嘴硬道,“他们许是打算光明正大的走个过场……” 这话一出,且不论老太太如何,张氏都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这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儿,弟妹快别胡说了,这话传说去可不得了!” 说着赶紧去安慰那已气急的婆母,“娘您别气,弟妹一向有口无心……” 然而老太太今次是彻底被触怒,不可能不气,又斥郑氏道,“你寻常做个什么没脑子的事,我忍就忍了,可今次实在太不像话,且不说这种混话若是传扬出去,会叫咱们老孟家丢尽脸面,就说人家越王府就在跟前,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找上门来?你好歹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到底是怎么活过这几十年的!” 头一回被婆母这般劈头盖脸的骂,尤其还当着张氏的面,若是郑氏能稍稍聪明些,此时闭嘴赔不是,也能好些,偏她心有不甘,依然嘟嘟囔囔,“照您的说法,我是胡说八道,给她们泼脏水,那您倒是说说,今日那越王世子找您来做什么的?您可别想否认,我可亲眼看见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啊,晚上见~~ -- 另外,针对有读者对于老太太在三房与玲珑在财产纠葛上的误会,作者在此简单解释一下: 首先,玲珑幼年丧父丧母后,她被养在老太太跟前,因为她年纪还小,而大老爷即勇毅候一是有爵位,再一个有官位,他不能代替接管商业上的事,所以遗产便交由三老爷打理了。 二,这些财产确实是打算给她做嫁妆的,但此前她进宫,是不需要嫁妆的,所以这部分财产一直没有交接,一直在三老爷手里打理。 三,现在她回来了,需要独立生活,需要经济来源来支持,除过侯府补贴给她的,就是三老爷从原来属于她遗产的生意盈利中支付给她的。当然这是经过协商,也是在大伯父与祖母干涉下进行的。 至于为什么不能全要回来呢?这个之前文里有过解释,一,这些产业已经在三老爷手中多年,人脉都是他的,不可能一下全部交接回来,二,玲珑的身份,她不可能跳出来说,我是遗产正主,你们都该听我的,因为照理来说,孟玲珑该是死了的,若是公开露面跟三老爷争财产,基本就是自投罗网了。 这个属于掺杂了亲情与历史遗留的问题,很是复杂,也就是说,对于这部分遗产的所有权,现如今家里都是默认,还是她的,但她并不能直接管理,只能支取盈利。 她回家这件事,确实是她将家里人带进了风险,就像之前有评论说,如果碰见那种亲情淡漠的家庭,会假戏真做,直接叫她真的死了,来解除后患,所以目前家里人的表现,都还算是比较厚道的,尤其老太太,大伯父一家子,毕竟他们是在为她承担风险。 至于她为什么要选择回家呢?很简单,因为她知道家里人都厚道,有把握自己能被接纳,二,她要生活下去,否则当初就凭她一个人带着婢女,带着那一点钱,浪迹天涯?开玩笑了! 当然其实不解释这么多,大部分的读者都是能理解的,这一点作者很是暖心与欣慰,谢谢大家,遇见你们真的很开心,你们就是我呕心沥血不停码字的动力hhhhh 第56章 方才乍一认出慕容啸,郑氏还满心欢喜,只以为他是冲自己芷心来的,而后又听见孟芷心的说法,才知自己判断错了,气急之下,笃定的认为玲珑与慕容啸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然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斥责,但郑氏仍然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所以此时又抓住此问题向老太太发问,非要问出来,慕容啸此行的目的。 郑氏一来是觉得,老太太既然有意偏袒玲珑,那此时一定难以回答;二来也实在想知道,这越王世子是否果真为玲珑而来。 哪知却见老太太毫不心虚的回答,“人家自然是来拜访我的,至于人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这个当婆母的,还要向你字字句句的汇报?” 郑氏胡搅蛮缠,老太太索性也不与她讲道理了,拿出婆母的气势来,果然镇住了她,然而自己也着实被气得够呛,一张脸气得铁青。 侯夫人张氏此时哪能干坐着,赶紧上前给婆母拍背顺气,哄道,“娘消消气,消消气,您的身子要紧……” 又转头斥郑氏,“弟妹好歹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没眼力,你难道看不出娘已经动了气?不能少说两句?” 郑氏原就对张氏不服,此时眼见老太太斥自己,张氏也来斥自己,更是难忍,只碍着老太太的怒意,一时不敢多言。 只可惜为时已晚,孟老太太彻底动了怒,稍稍歇了口气,又骂道,“你们这一出接着一出,没完没了!叫你们给四丫头寻个合适的人家,你们看看你们干的什么事?自己的事都办不好,还整天起坏心思,若是实在这么闲也成,那西郊庄子上缺人,这就叫人送你过去!” 郑氏一顿,老太太这是要撵她去庄子上?这还得了!惊吓之下,终于着急起来,开始思量着要告饶,哪知还未开口,却见管家打外头来了,一脸急色的禀报道,“启禀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大门外来了个女子,说是要找三老爷,小的们跟她说了三老爷不在,她又说要见老夫人,赶也赶不走,眼看要闹起来了。” 眼下屋里正乱着,又听见这等事,张氏当即就斥道,“何处来的女子?既要闹事,轰走便是,还用得着来老太太跟前请示?” 却见管家面露难色,“这……不太好轰啊,那女子怀着身孕呢……” “什么?” 只见屋里三位夫人都是一愣。 “身孕?这……”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来了一个有身孕的女子闹事,还说是来找三老爷的…… 简直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张氏踟蹰了一下,看了看郑氏,又看了看老太太,“娘,您看……” 老太太刚才确实怒极,这会儿倒冷静了下 分卷阅读83 来,哼笑一声,朝门外发话,“那便领进来看看吧。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一起使出来算了!” 语罢坐回了圈椅里。 外头的管家应了一声,赶紧出去领人,张氏也跟着坐了下来,郑氏此时已将方才闹的那处抛诸脑后,方才管家的话她也听的清楚,这女子怀着身孕,居然还是来寻孟津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迟疑一下,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 所幸管家腿脚快,须臾,就有动静传来,一管事婆子将人领了过来,跟三人福了福礼,禀报道,“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这就是那女子。” 郑氏立刻警惕的盯了过去,只见那女子一双媚眼,削肩细腰,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倒有几分姿色,只是那小腹隐在衣裙之下,乍一眼,并不能看出到底有无身孕。 女子见面前三人坐于堂中,立刻上前矮身行礼,“小女子春凝,见过各位夫人。” 说话绵音细语的,若是男子在场,必定要勾了魂魄去。 郑氏坐不住了,率先发问道,“你是谁?来寻三老爷做什么?” 只见那春凝未语泪先流,一面拿帕子拭泪,一面道,“小女子肚子里怀着孟三爷的骨肉,现如今无处可去,只能来寻三爷收留。” 犹如晴空响了个炸雷,郑氏直觉脑间轰然一声,一下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手指着女子斥道,“你你你,你胡说些什么?” 那春凝却立刻摇头,“我没有胡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千真万确是三爷的,整个百花楼都可以做证,夫人若是不信,大可将三爷请出来对质,他说过要将我妥善安置,却一连半月都见不到人了,现如今因我有了身孕,眼看肚子一天大过一天,百花楼容不下我,我们母子眼看就要流落街头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段描述,已经将事情大体眉目交代了出来,这“百花楼”一听就不是个正经地方,这女子语声凿凿,也不像是捏造,郑氏霎时间再没了方才那股子给别人告状的气焰,转头朝老太太哭道,“娘啊,您快听听,这算怎么回事……” 今日这荒唐事一桩接着一桩,孟老太太也早已是濒临爆发的边缘,但到底有外人在场,稳住没有发作,二话不说,先吩咐张氏,“快去,把老三给我叫回来。” 张氏自知兹事体大,不敢耽搁,忙应了下来,派人去寻孟阔了,还顺带着叫自己的人去给勇毅候孟阔递了个信儿,叫他做好准备。 毕竟眼看今日形式,先是郑氏造谣,接着疑似孟津包养的粉头上门,这接二连三的,万一老太太撑不住,再给气厥过去,可就麻烦了。 好在许是今次派的人多,终于把人给找到了,孟津得了信急忙赶回家的当口,勇毅候孟阔也暂时搁下手头事,一路回了侯府,很快,兄弟二人便一前一后的来了老母跟前。 众人齐聚,眼见老太太脸色铁青,堂中十分肃穆,这会儿便是张氏,也无法淡定的看热闹了。 事关孟津脸面,小辈们都被拦在门外,老太太当着儿子儿媳的面,把那春凝又叫到跟前来,问孟津,“老三,这女子口口声声说有了你的孩子,可是真的?” 众人屏息静气,就盼着孟津能摇头说个不字,哪知却见他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如同晴天又响了个霹雳,话音落下,只听堂中一阵大哭,“娘啊,大哥,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他什么样的女人都敢沾,那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啊……” 郑氏今次实在是委屈的不行,枉她还以为男人近来早出晚归,是忙着挣钱去了,原来是去喝花酒,与歌姬搞在了一处,把她的脸打的,啪啪直响啊。 孟老太太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勇毅候孟阔也出声斥道,“三弟,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今次实在过分!” 虽然男子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但这样的高门,他但凡要纳妾,也该纳良妾,这百花楼可是城里有名的青楼,这春凝虽是个歌姬,但好歹也是个风尘女子,如何能沾染? 孟津也自知没脸,他原是打算效仿别人,置办处宅子将这春凝养在外边,哪知她今日竟主动找上了门来,这会儿虽气,但眼看那春凝也躲在角落抹着眼泪,又思及她怀着自己的骨肉,只好忍住没发火,只是吩咐了个下人先将人带出去,又跟老娘兄长大嫂媳妇解释起来。 “我也并非有意要沾染,原是生意上有些应酬,同他们去那百花楼喝了几次酒,喝大了,一时也记不清自己干了些什么……” “记不清?记不清你还跟那女人说要养着她?你编这鬼话谁信?”郑氏拿着帕子哭,又质问道,“枉我还以为你这阵子在外头忙生意,天天补汤伺候你!亏你们老孟家还有祖训,不叫沾染青楼女子,你……” “好了!” 郑氏还没骂完,忽听老太太一声呵斥,惊得众人都赶紧抬头来看,只见老太太抖着手道,“都给我滚,滚出去!一天天的没完没了,我怎么会养了你这样一个东西!滚!” 老太太着实动了大怒,郑氏也不敢哭了,孟津连请罪的话也不敢说一句,夫妻俩只得先躲了出去。 至于回到房中再如何厮打,都是后话。 老太太眼不见为净了,然而依然是气,大房两口子在旁好言哄劝,孟阔道,“娘万不可太过动怒,您自己的身子当紧……” 张氏也在旁欲劝,却见老太太扬了扬手,吩咐孟阔,“老大,这事交给你去办吧,该打发该撵的,莫要留情。” 闻言,大房两口子皆是一顿,老太太这话,是要把三房撵出去? 自然,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的气话也未可知,但无论如何,此事实在棘手,孟阔也不忍再看老母亲动怒,只好应道,“儿子知道了,您先好生歇着,万不要再气。” 说着给张氏使了个眼色,叫她留下来照顾,自己则出门,找孟津去了。 ~~ 关于此事的消息,传到玲珑耳朵里时,已是几日过后了。 自打那日在侯府分别,慕容啸便离开了临安。 不过托他寻的掌柜却已经到来,是个姓吴的男子,三十来岁,面相稳重,人也是忠实又能干,玲珑观察了几日,就放心的将小馆生意放手给了他。 其实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信得过慕容啸,她知他替自己寻来的人,一定可靠。 忙碌了好几日,眼看着终于能清闲一些了,她本该庆幸,然而人一歇下,心却愈发空落落了。 不知他在忙些什么,那日宋贺将吴掌柜送到店中,却并未多言他的事,她虽有心问,但彼时店中嘈乱,而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要问些什么呢?他此时必是再为他所承诺的事而努力吧,那是她所无能为力的大事,她问了 分卷阅读84 又如何? 时值傍晚,日头将要落山,风里带着萧瑟的寒意,她立在院中发呆,明月拿着披风来到她近前,“小姐,天冷了,您得多穿件衣裳。” 披风落在了肩上,她这才回了神,同明月道了声,“谢谢。” 明月心间暗叹一声,只好道,“奴婢伺候您是应该的,您何须道谢?对了,您晚上想吃些什么,奴婢叫厨房去准备?” 心里头闷闷的,胃口也不怎么好,玲珑想了想,索性道,“走吧,几天没出去了,咱们外头吃去吧,上次说的那个馆子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其实也不知是想念那夜的菜,还是陪她吃饭的人。 明月也知小姐近来心情不好,只好应道,“小姐想吃,奴婢便陪着您,奴婢这就去叫车夫备车。” 玲珑点了点头,也去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这个时节,车上已经换了厚帘,上到车上,马车很快起行,然而还没走多久,又停了下来,明月撩帘查看,忽的露出惊喜,转头同她道,“小姐您瞧,谁来了?” 玲珑一怔,遂也伸头去看,却见那一片日暮里,有一青年正骑在马上,停下看她。 是他。 她愣了一瞬,而后迟疑道,“你怎么来了?” 慕容啸笑了笑,“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总有料事如神的高人们哈,作者君佩服佩服! 下章明天,中午不行就下午,么么啾~~ 第57章 自从二人心意相通,他表达情意便愈发的不避人了。 就譬如现在,当着车夫与明月等人的面,就说来看她…… 玲珑面上微红,却止不住笑意,那些因那日匆忙别离而生出的憋闷此刻烟消云散了。 她问,“你从明州来的?” 他点了点头,“那日离开,我便回了,一直在忙,今日才有空。” 一有空,就立刻来看她了。 只是瞧了瞧她后,又好奇问道,“天不早了,你这会儿出门,是要去哪里?” 玲珑可不会告诉他是因为见不到他心里憋闷,想出去散心的,遂咳了咳,只道,“嘴馋了,想出去打尖儿。” 却见他一愣,而后又一笑,“那正好,我一路行来也饿了,一同去吃,如何?” 她弯唇,笑魇如花,点了点头,便放下车帘,命车夫随他前去。 一行人兜兜转转,终于停下车来,明月扶了玲珑落地,玲珑这才发现,此地并非上回那家无名小饭铺,而是一家热热闹闹的酒楼,外头灯笼摇曳,往里看去,人声鼎沸。 “烟雨楼?”玲珑有些意外,“这里……这个时辰,很难有位子了吧。” 这可是临安城最有名的酒楼,食客极多,座无虚席,若是来得晚些,等位也不少见。 这店几十年长盛不衰,想来味道自然不错,然玲珑出门的时候一直惦记着上回那家小馆,眼下陡然换成这家,不免愕然,“我还打算去上次那家的。” 慕容啸却道,“这家味道也不错,且还有雅间,正方便说话。” “方便说话”…… 玲珑一顿,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只是隔着帷帽,他并不能看见,只好作罢,跟着他迈了进去。 咳咳,上回那家小馆子就不方便说话了吗,特意指这里有雅间,他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 见客来到,跑堂立时要上来招呼,然一看打前的宋贺,却仿似认得一般,二话不说,便将他们引入顶楼一间最大的雅间。 入了房中,眼见内里布置很是奢华,丝绒的地垫,黄花梨的八仙桌,还有一扇紫檀镶玉石的画屏,推窗望去,可见西湖烟波,关上门来,又是一室安静,与外头嘈乱热闹的大堂截然不同。 玲珑已经除了帷帽,边解着披风边叹道,“我们来的不早,竟还有这样的好地方?莫非你提前定下的?” 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怎么会提前知道她想出来吃饭? 却听他道,“不必提前订,随时来随时有,以后你若是也想来,同那掌柜的报一声宋贺的名号,自然会有人替你安排。” 玲珑“哦”了一声,十分惊讶,“这是宋相公的产业?” 一旁的宋贺愣了愣,赶紧澄清,“非也,小姐太高看在下了。” 这叫玲珑更加摸不着头脑,慕容啸见状,索性同她解释清楚,“此乃越王府的产业,并非宋贺的,只是他常往来办事,这里自然认得他。” 原来如此。 玲珑恍然大悟,又叹道,“我先前一直好奇这烟雨楼的东家是谁,几十年来,临安许多大的酒楼都是兴衰交替,只有这家能长盛不衰,闹了半天,原来是越王府自己的产业。有王府给撑腰,果然不同!” 慕容啸笑了笑,邀她坐下,又和声道,“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撑腰,叫你的小馆长盛不衰下去。” 玲珑一愣,这人近来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好听话随手便能拈来,还真有些叫人招架不住呢。 她脸红了红,却嘴硬道,“我自己先来吧,实在走投无路了,再去找你好了。” 慕容啸乐见她这幅脸红的样子,贪婪的看了许久,才想起叫人上菜。 自家的铺子,自然晓得自家主子的口味,且一切都先紧着主子来,很快,菜就上了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犹如王府家宴似的,看的玲珑眼花缭乱。 原本是胃口不佳,然这会儿想见的人就在面前,菜肴的香味又扑面而来,玲珑顿时来了胃口,赶紧尝了起来。 然今次与上回吃的江浙菜很是不同,有许多菜里都放了花椒茱萸,又麻又辣,叫她忍不住伸舌头吸冷气,连声叫道,“怎么这么辣?” 慕容啸这才晓得,原来她吃不得辣,忙解释道,“大约他们晓得我喜欢辣,就自作主张的做成辣的了。”说着皱起眉头,要吩咐人将菜撤下去重做。 玲珑忙将他一拦,“算了,这么多菜,重做多可惜,其实辣的也挺好吃的,只是我太久没吃,有些生疏了,习惯一下就好了。”坚持着没叫他换。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近来做了东家理起了账本,对银钱有了全新的认识,实在不忍看无谓的浪费。 更何况这些菜的味道本身也不错,她原也是能吃辣的,只是原主不吃辣,日常饮食里便远离了,久而久之自己也习惯了清淡,现在只需重新适应一下便好。 然对于慕容啸爱吃辣这件事,她还是觉得奇怪,问道,“你怎么会喜欢吃辣?” 他一边贤惠的为她倒水夹菜,一边道,“从前也不爱吃,后来跟将士们海上行船,湿气重,免不得要食些辣祛湿,久而久之,便习惯了。” “海上行船?”她疑惑道。 “是啊。”他点了 分卷阅读85 点头,“从前父王为了叫我多历练,每回抗倭都派我去,有时候打起仗来,在海上连漂几个月也是有的。” 玲珑大感惊讶,一时也顾不上吃菜了,搁下筷子道,“你父王就你一个儿子,也舍得你亲上战场?” 他嗯了一声,不明白她为何会惊讶,道,父王从前也曾亲自率军抗倭,既然他都能去得,为何我不能?” 说着对她狡黠一笑,“不只是我,将来我的儿子,也要如此历练。” 玲珑一顿,而后脸一红,咬唇道,“历练就历练,就同我说做什么?” 周遭原也没什么人,明月宋贺去门口守着了,尽管如此,慕容啸还是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语道,“我的孩子,自然要你来生,怎么能不告诉你呢?” 他声音低沉,温热气息拂过耳垂,令她忍不住泛起麻酥感,这下饭也吃不成了,她将人推开,娇嗔道,“你,你又说浑话。” 他却顺势将她手腕捉住,又轻轻扯入怀中,道,“这几日我好想你。” 玲珑意欲挣扎,眼见挣扎不动,思及外头又有那么多人,叫人听见唯恐不好,只好作罢,任由他抱了一阵,轻声催道,“好了,抱够了就放开,我还没吃饱呢。” 他脸皮厚的超出预料,不仅抱着人不撒手,还道,“没抱够,再等一等。”顿了一下,又道,“我前晚梦见你了……” 嗯?玲珑有些意外,一下好奇起来,仰头看他,问道“你梦见我了?梦见我做什么?” 那一双美眸明净清澈,他看在眼中,却一时没有回答…… 他做的梦…… 那梦里与她一番旖旎,咳咳,说出来一定会惹得她骂,算了,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他只好含糊道,“梦见我又亲你了……趁现在没人,再亲一下可好?” 玲珑会答应才怪,立时使了大力从他怀中挣出,又警惕的看他,“你不许乱来。” 他倒真想再拼着一亲芳泽,然而思及或许会迎来严重后果,这才作罢,只好哄她,“你既不愿意,我当然不会乱来,快来吃饭吧。” 玲珑这才放心坐下,继续吃起来。 难得见一面,吃完饭后,舍不得离开,两人继续坐在桌前喝茶。 玲珑笑道,“你此来临安,会待几日?如若有时间明晚去我小馆坐坐,我近来新研制了一种甜茶,还不错的。” 却听他答道,“我近来忙,来见你一面,等会儿就回了。” 玲珑大感意外,“这么急?” 他点了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桂王已经北上,预计不久,就会入湘。” “这么快?”玲珑大惊,她不是不知道,桂王若是入了湘,便离临安愈发近了,赶紧又问道,“怎么我都没听到风声,那临安会不会……” 他笑了一下,安抚道,“不会,他的目标是继续北上,自然不会随意过来生事,他此番准备的还不错,云贵悍马,一路往北,速度的确快,等战报递到京城,他大约会临近荆州。” 可她还有许多担忧,“那朝廷若是命你们狙击可怎么办?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慕容啸顿了顿,只是道,“此乃军情,我不方便告诉你,你无需担心,要知道此次桂王北上,正是绝佳时机,我接下来或许没空来看你,你自己多保重。” 玲珑迟疑一下,只好点头。 军情什么的,她的确不好打听,而且就算打听了,也未必能听得懂,她只道,“看来你又要上战场了,无论如何,一定保重自己。” 他笑了笑,应道,“自然,我还得完完整整的回来娶你,哪里舍得受伤?” 她今次却罕见的没嗔怪,点了点头,眸中有些沉重。 慕容啸看在眼里,便意识到这话题要她担心了,想了想,只好转移,问道,“对了,侯府近来可还好吗?” 玲珑开始还没在意,如实答说,“不怎么好,我三叔惹了风流债,把祖母气的够呛,三婶整天哭闹,家里不像个样子……”说着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不对,问道,“你怎么问起侯府来了?” 他却没答,只是说,“看来效果还不错,如此一来,他们便没空算计你了吧?” 玲珑愣了愣,“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完,又赶上抽风,这阵子才发上来,又迟到了,请小仙女们谅解啊~~ 下章尽量明早,么么啾~~ 留言留言!!! 第58章 什么叫“效果不错?” 难不成这事是慕容啸安排的? 玲珑大吃一惊,忙问,“你做的?” 慕容啸没有否认,“是我安排了一下,不过你三叔愿者上钩,说来,还是他的功劳大些。” 话音落下,只见玲珑惊讶的看了他半晌。 他顿了顿,试着问道,“你不喜欢?” 玲珑摇了摇头,道,“也没有……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想起这个法子?” 慕容啸叹道,“那还能用什么法子呢?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处理起来倒是容易多了,可你们总归血脉相连,还有你的祖母在,若是手段太硬,又怕老人家伤心,你也难过,所以想来想去,只得这样教训一下他了。” 说着他一笑,“听闻你们孟家有祖训,男子不得沾染青楼女子,现在他自身难保,应该会消停些了。” 玲珑听完,满是佩服,点头叹道,“连我们家的祖训都晓得?还是你厉害些!o这种法子,我绝对想不到。” 慕容啸喝了口茶,深藏功与名。 却见她又叹了口气,“不过……” “不过什么?”他立刻问。 她道,“我们孟家的确有这么条祖训,不过自我爹去世,我祖母可就剩两个儿子了,今次祖母虽说的确动了大怒,但未必会做的多么绝,再说,这事儿现在是大伯父在办,大伯父是出了名儿的孝子,对家里人又一向宽厚,大约也不会真的把我三叔赶出家门的吧。” “总之就是家务事难断。”她叹道,“我其实也没想叫他怎么样,你说的对,这里头还有我祖母,再说,万一真把他赶出家门,他狗急跳了墙,把我的身世泄露出去怎么办?” 慕容啸皱眉,“他会蠢到这种地步?” 玲珑咂嘴,“难说,有的人蠢起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见她这样说,慕容啸笑了笑,又安慰道,“不必害怕,我会派人盯着他的,再说,照目前形势来看,到不了年底,京中就会大乱,谁还有空理会这个?” 说的倒也是,桂王一路北上,近在咫尺的越王若是不插手,估摸再有几个月,他们杀上南阳不成问题,到那时,京里的皇帝连自身都难保,谁还理会这犹如天方夜谭一样的传言? 玲珑一时安了心,点头道,“ 分卷阅读86 说的也是,管他如何,反正与我无关了。” 外头大堂里,喧嚣似乎淡了一些,窗外明月也已经往西偏去,时间已是不早了。 他柔声唤道,“玲珑,我要走了,下回见面不知何时,我能不能亲亲你?” 玲珑睫毛微颤,“这,这就要走了吗?” 他嗯了一声,“明早还要拜见父王。”这会儿启程,也是要赶夜路回去的。 她知他来回奔波辛苦,也知不能挽留,心间微酸,然而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成。还未成婚,不能乱了规矩。” 她坚持,他也不勉强,只好应了声好,然而语声稍显落寞。 她其实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眼见他如此,又思及即将到来的分别,心间终是不忍,立起身来,走至他身边,然后握住他的手,将他牵了起来。 慕容啸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乖乖跟她照做,接住她手的那一刻,直觉掌中柔夷是如此嫩滑,还带着微微凉意,将人不舍松手。 他轻轻揉捏着她嫩葱似的指尖,还未从那触感中回神,却见她忽的踮起脚尖,抬脸往他面前凑了过来,下一秒,樱唇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犹如蜻蜓点水,极轻的一下,他怔愣一下,反应过来时,那柔柔的双唇已经离开,她望着他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原本已在极力克制,但这轻轻一吻,却犹如燎原之火,顷刻将他的欲望勾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她拉进怀中,趁她惊讶之际,低低道了声,“还不够。”然后低下头去,吻上了那诱人的唇瓣。 今次她没有如上次一般剧烈反抗,稍稍怔楞过后,便柔顺的接纳了他。 难为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就以此吻,来回报吧。 鼻息相触,唇舌缠绕,因她的柔顺,这个吻也变得格外缠绵,他极力克制,才终于舍得与她分开。 她被吻得呼吸一度艰难,使劲喘息几下来平复,而抬眼望去,却见他眸底一片晦暗,哑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再不走,恐怕会走不了的。 她虽未经过男女之事,但到底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加之从前在宫里,也不是没受过那些嬷嬷们的提点,因此此时也能猜到,他这是怎么了。 芙蓉面立时又红了几分,她也不敢再停留下去了,嗯了一声,系上披风带上帷帽,出了雅间的门。 回去路上,仍是她乘马车,而他在外一路相送,离别总是忧愁,纵使不说一语,原本不算近的路,竟也这么快就走完了。 她的家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撩帘去看,见马上的他也投来了目光,温声道,“你安心进去,夜深了,今晚好好睡,我回了,下次再来看你。” 玲珑点了点头,嘱咐道,“路上小心。” 他点了点头,目送她的马车驶进家门,而后调转马头,一路回了明州。 ~~ 自他走后,天气一天凉过一天。 铺子里有吴掌柜操心,玲珑便不必常常过去了,偶尔在家看个账本,倘有什么新鲜主意,在家写封信,派人递给吴掌柜便是,大部分时候,只管窝在家中歇息。 原本看着小馆生意一直不错,想在别处开个分店来着,那晚听慕容啸提到桂王已经造反北上,便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他说过,临安会是安全的,但若有万一呢? 兵荒马乱的念头,自身安危最是要紧,性命可比银钱更重要。 而没过多久,城中果然传开了桂王起兵的消息,据说京中皇帝身畔出现了奸佞,把持朝政祸国殃民,桂王起兵,乃是奔着“清君侧”的目的去的。 这自然只是个借口,明眼人一下便能瞧得出来,桂王想清的哪里是奸佞,分明是当朝天子罢了。 更要紧的是,此时狼子野心的,并不止桂王一个,听闻那远在西北的秦王也率了大军东行,打着同样的名号向京城发兵。 京中朝廷惊慌失措,立刻派兵出击,然而十万御林军再厉害,此时也面临着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的处境,皇帝无奈之下,冒着巨大的风险,向江南发来圣旨,要明州的越王府派兵阻挡桂王一路。 越王爷只得遵旨,然而比较遗憾的是,桂王长居云南,兵马甚是强悍,而越王的兵力以海防为主,善打水仗,到了6地似乎就不怎么行了,反正在南昌附近交战几次,都以越王落败告终。 越王府也依然未能阻挡的得了桂王挥师北上的脚步…… 对此,玲珑先是惊愕一阵,而后,渐渐品出了些味道。 她觉得,越王府的落败,一定有什么内情…… 不过这都是战场上的事,她胡乱猜测一番,并不敢同别人讨论,倒是没过多久,明月为她带来了关于三叔那笔风流账的最新进展。 老太太今次果真动了怒,原是要定了决心要同三房分家,将他们赶出侯府,另行单过去,哪知恰逢桂王秦王起兵的消息传来,孟侯爷几番衡量之下,决定缓一缓再说,只是命孟津将那春凝安置在城郊庄子上,待生下孩子后,再行处理。 至于孟津自己,因违背祖训,也被罚去庄子上一并待着,道是等老太太消了气,外头战乱平息,再商议分家的事。 而三夫人郑氏,到底也算是在此次事件中受了委屈,便没有将她一并赶到庄子里去,但因她恶意揣测玲珑与越王世子的关系,有失长辈之德,依然难免的被罚在自家院子里禁足两个月。 孟芷心与孟林淼两姐弟倒没受牵连,且说到底,仍是正正经经的孟家子孙,便仍同从前一样,孟林淼养在老太太院里,孟芷心大了,仍留在自己闺房便是。 对此,明月表示不过瘾,在旁愤愤不平道,“侯爷也太仁慈了,要奴婢说,不如趁此机会赶紧将三房分出去算了,留下他们,日后必定免不了还要生事。” 玲珑却道,“大伯父大概是觉得,眼下兵荒马乱,此时分开,不太稳妥,毕竟他自己也是武官,万一哪日波及临安,他免不了得去打仗,到时候若把三房分出去了,府里可就没男子了。” 所以要等外头安稳了再说。 明月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孟侯爷也是迫不得已。 听说他也要上战场,明月更是紧张,“侯爷都这个年纪了,再上战场会不会吃亏啊?” 玲珑也正担心呢,摇头道,“谁知道呢,愿老天开眼,一定保佑他们吧……” 一时间,更牵挂起那个青年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看看晚上能不能写出来,么么啾~~ 第59章 勇毅侯府。 一大早的,打三房院里又传来了哭声。 三夫人郑氏一连哭了个把月了,哭得连丫鬟婆子们谁都不敢往她眼前凑。 她又被禁着足,出不 分卷阅读87 了院子,每日只能去自己闺女跟前哭。 这不,今日又坐到了孟芷心面前,边哭边骂道,“你爹那个没良心的,我们娘俩在这里凄风苦雨,他这阵子必定跟那个贱女人胡混呢!” 这些话,孟芷心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没好气道,“当初不是你闹着要大伯父严惩,现在终于把人撵出去了,你又在这里患得患失,这不自找的吗?” 郑氏一噎,骂了一句死丫头,哭的愈发伤心,“你哪里晓得我的苦处,这些年,你爹在外头胡来也就算了,他到底有分寸,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哪里领进过家门?现在那贱女人居然怀了种,这是打定主意要进咱们家门了啊!” 孟芷心叹了口气,给她出主意道,“那你就咬紧了牙关不叫她进嘛,无论如何,你是正房太太,他还能为了叫个妓子进门把你给休了?再说,我大伯跟祖母也不会叫那女人进门的,他们不过顾忌她肚里的那个小崽子,等那女人生了,留下孩子,把那大人打发走不就是了!” 不得不说,近来四姑娘很有长进,这一番分析句句在理,比他娘看得清楚多了。 只是无奈,郑氏依然在哭,还怒气哼道,“到时候把那贱货打发走,这野种还不是要抱到我跟前要我养?哼,他们打的好算盘,诚心恶心人!”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左右不是,进退都不行,孟芷心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想抬手捂住耳朵,却见她娘忽然一下止住哭,看向她道,“芷心,娘今后可就指望你了,你可一定得给娘争气啊!” 争气? 孟芷心顿了一下,想起那个早已不可能的人,心里愈加烦躁起来。 大伯父只禁了娘的足,没禁她的,孟芷心索性起了身,出了自家院子。 可是又能去哪呢,老太太跟前她根本不想去,大房那里更别提了,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晃荡,心烦意乱。 正百无聊赖间,贴身丫鬟莺儿忽然眼前一亮,赶忙道,“对了小姐,上回在宝林阁定做的首饰该做好了吧,您要不要去看看?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不若顺道买几样首饰哄哄她,没准她也能开心些。” 家庭不睦,便是再穿金戴银,心里也是不美,不过孟芷心虽没多大兴致,但想想那个怨妇一样的娘,只好应了下来,哎,就算是出去散散心也好吧。 主仆两人便出了门。 孟四姑娘的首饰,向来是在全临安最顶级的首饰铺子宝林阁定做,且还要选最有年头的那间老店,只因那里都是经验足的老匠人,价格虽比别的分店还要贵些,但做工与用料,绝对没得挑。 那老店在城中最热闹的铜狮子大街上,寻常时候,大都熙熙攘攘,近来或许是因天气变凉,一路行来,行人并不多。 孟芷心乘坐的马车很顺利的就到了目的地。 车夫停好了车,莺儿先跳了下来,再伸手去接小姐,哪知才刚触到小姐的手,身后一阵马蹄声骤起,几匹骏马风一样打路那头驶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孟家的马车才刚停下,这会儿小姐又在下车,是以反应的不太及时,未来得及躲避,不出意料的,叫那一行惊了马,拉车的马匹仰天嘶鸣,煞是吓人,剧烈摇晃下,孟芷心险些滚到地上,所幸莺儿及时把她扶住,才没叫她摔个狗啃泥。 车夫赶紧死命的拉住缰绳,终于叫那马匹镇定下来,莺儿惊魂未定,张口斥那骑马的一行人,“哪里来的蛮子,这般横冲直撞,还有没有王法了!” 孟芷心这会儿也是花容失色,方才着急从车上跳下,弄得衣裙凌乱,连才戴好的帷帽也歪了,实在是狼狈,也在濒临发火的边缘,未料到莺儿话音落下,那一行莽撞之徒勒马停步,竟回头行来。 主仆二人一惊,莫非这帮莽徒恼羞成怒,要来找她们算账? 正警惕间,却见那一行人已经停在了眼前,为首的男子瞧了一眼她们的马车,又来看她,稍顿后,开口道,“方才赶路有些着急,冲撞了姑娘车驾,吾等并非有意,希望姑娘能谅解。” 这声音浑厚中带着几分磁性,颇为好听,孟芷心一怔,再试着抬眼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星眸剑眉,身姿倜傥,眉宇间透着一股市井罕见的贵气。 尤其眼下,既是在同她道歉,居然连马也不下……孟四姑娘近来聪明了许多,懂得凡事多思量,脑间暗自转圜一下,觉得此人身份应该非同一般,便咬了咬牙,将火气压下去,装作大度的道,“没什么,下次多注意些便是。” 而对方见她谅解,便不再多言,微微颌了颌首,重又调转马头,带领一行人往前去了。 若是从前遇见此事,她一定会大发雷霆一番,今日却如此好说话,令莺儿大为不解,一边为她整理衣裙,一边问道,“小姐,您没事吧?这些人太无礼了,怎么能轻易叫他们走?” 孟芷心眼望那几人离去的方向,顿了一会儿才道,“近来家里这样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便转身进到那宝林阁中。 ~~ 一行人过了铜狮子街,又行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西湖边。 眼见面前烟波浩渺,一片茫茫水面,随行的属下道,“爷,这就是鼎鼎大名的西湖了!” 辽王慕容挚点了点头,随后下马,来到近前,欣赏湖景。 自小长在宫廷,成年即被分封至辽东,如今年近而立之年,他才初初见到西湖,对于堂堂亲王来说,似乎有些可怜? 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分封以后,他不能随意出封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今次若不是趁眼下中原正乱,他或许仍不会踏上江南的土地,进入三哥越王的封地。 几人从辽东乘船,经海路至海州上岸,躲过朝廷防守,又沿6路行至临安,目的地却还未到,但因一路行来难免疲惫,这才此稍歇片刻。 这个时节,他的封地早已冰天雪地,相较之下,临安的这一点凉意简直不足为道。 尤其那湖中,依然有画舫游船,悠闲自在,引得几个随从忍不住感叹,“世人都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时节还能游湖,江南的确是好地方!” “谁说不是!还有,这江南果然多美人儿,一个个细皮嫩肉,非别处不能比,比如刚才那个,啧啧,那模样可真水灵!” 辽东自古多悍匪蛮族,山林野兽更是不少,这些人早前便跟着主子垦荒打仗,原本就都是些粗糙武夫,在那处生活久了,不由得更加彪悍起来,加之又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因此说话没甚遮拦。 提到姑娘,糙汉们立时来了兴趣,又有人道,“水灵倒是水灵,就是胆儿忒大了些,竟然敢呵斥咱们爷!也亏得爷气量宽,还特意回去跟她赔个礼,爷,您该不会是瞧上她了吧?” 分卷阅读88 此话立时引来一阵哄笑,辽王神色微动,转头与那随从道,“休得胡言,我不过看她是勇毅候府家眷,给些脸面罢了。” 方才那马车上挂着名牌,辽王看得清楚。 又有人道,“还是爷好脾气!待他日爷功成,这勇毅候又算个球?那小娘子就是来服侍爷洗脚,怕也不够格!” 语罢又引来一阵笑。 慕容挚也跟着轻笑一下,而后却正色道,“好了,已到江南,此非辽东,行事还需收敛,莫要节外生枝。” 眼见主子正经发话,几个壮汉也跟着肃敛起来,点头应是,与方才嬉笑得样子截然不同。 又过一阵,有人道,“骑了大半天的马,爷可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一下可好?” 湖景也算是看够了,慕容挚点了点头,“可。歇息够了,继续赶路。” 几人应是,便从湖边撤身,去寻地儿歇息了。 走了没多久,便见一家店铺,此时不是饭点,却也不断有客进出,很有人气的样子,从外头隐约瞧见,内里布置也很是别致,慕容挚一时好奇之下,抬脚迈了进去。 进店之后,果然见到与寻常饭铺迥然不同,看别的食客桌上摆着的,都是些精致的碗碟,里头的粥羹小食,也是造型别致。 一楼已经客满,伙计便招呼着几人上了二楼。 几人随意点了几道招牌小吃,很快便送到了桌上。 壮汉们一看,见小碟小碗,里头的东西也是花里胡哨,不免有些意外,“这些玩意儿能填饱肚子?临安人都兴吃这个?” 他们人高马大嗓门洪亮,这话一出,传进了不少人的耳朵,连正在一楼算账的吴掌柜也听见了。 吴掌柜微微皱眉,想了想,索性亲自上去查看。 “几位客官?可是小食不合口味?”吴掌柜笑吟吟的问道。 立时有人回答他,“我说掌柜的,你们临安人现在时兴吃这些?这能吃饱吗?” 吴掌柜虽年纪不大,但早年走南闯北,也算有些见识,一听这些人的口音,又见这些人的身材,立时有了数,笑道,“几位客官可是第一次来我们小馆?不瞒客官,我们这小馆乃是以小吃为主,并不是寻常饭铺,来这里的客人们大都为歇脚休憩,并非为了填肚子,几位若想打尖,此处恐怕不能满足,这街上还有几家酒楼,味道也还可以。” 闻言只听那主子模样的人发话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必在乎这些了,我看店中生意兴隆,想必味道该是不错,尝尝先吧。” 说着便率先尝起碗中的滑鱼冻来。 不尝不知道,这味道果真是好,且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慕容挚顿了顿,搁下筷子,问道,“敢问掌柜的,这菜,是何人所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中午不知赶不赶得及,如果赶不及就下午了,么么啾~~ 第6o章 这菜品是谁所创? 说实话,因小馆是临安第一间以小食为主的铺子,而所售卖的小吃,的确既新颖又好吃,是以开张以来,有许多食客好奇的提出个这个问题。 因此吴掌柜见惯不怪,也自有应对之法,笑着答说,“本店中美食,皆为我们东家独创,临安城内,别无二家。” 闻此言,慕容挚微微一顿。 说实话,他之所以这样问,乃是在这小吃中找到了熟悉的味道。 犹记得当年尚在宫中时,他最爱一款名叫鱼糜糕的点心,喜爱到隔三差五就要吃一次,遗憾的是,自有一年,那做点心的御厨告老还乡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做出那种熟悉的味道。 后来他去了封地,虽然也从京中携带了厨子,但或许水土食材不同,做出的鱼糜糕更是与记忆中的味道相差甚远。 再到后来,他忙着建设封地,诸如此类的许多小事便都被抛诸脑后,渐渐在他生活里消失了。 没想到的是,在许多年后的今日,在远离京城的西湖边,他居然又尝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虽然这滑鱼冻的名字不同,外形也不甚相似,但这种滑嫩软糯,鱼香四溢的味道,已经与记忆之中的鱼糜糕很是贴近了。 眼下又听这掌柜的这样说,他不禁生出好奇,问道,“那不知贵店东家是何方人士?” 难道是那老御厨的后人? 吴掌柜笑道,“我们东家原本生活在登州,后因甚是喜爱江南山水,便在临安定居下来,她融合南北小吃,裁长补短,又结合我们临安当地百姓所喜爱的口味,独创出店内这些菜品。诸位若是喜爱,不妨多尝几样,也不是我自夸,恐怕出了这道门,在临安是寻不到这样的美味的。” 听这掌柜这样一说,慕容挚暗自思忖,记得他从前曾问过,那告老还乡的御厨乃荆楚人士,离登州相去甚远,看来或许是凑巧了? 然毕竟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样的味道,他还是有些好奇,遂又问道,“那不知贵店东家可在?若方便,可容我见一见?” 却见那掌柜道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客官,我们掌柜并不常来店中,今日怕是不方便了。” 既如此,慕容挚只好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而尝起其余的小吃来。 ~~ 自打有了掌柜,玲珑的确少来店中,但她并非全不操心,在家里的时候,也没闲着。 眼看小馆开张已近两个月,前些天盘了盘总账,居然已经把成本赚了回来,且还有不少盈余,更重要的是,小馆现今渐渐打响了名号,已经有不少回头客了。 生意越好,店中伙计们便越是辛苦,玲珑深知这个理,也一直惦记着,尽力做一个好东家。这不,眼看已经入了冬,她便提前为众人采办好了冬衣,趁着今日天气好,亲自送了过来。 马车才到门外,已有眼尖的伙计认了出来,赶紧通知吴掌柜,“掌柜的,东家来了。” 吴掌柜一听,忙搁下账本迎了出来,才出门口,见玲珑已经下了马车,忙躬身笑问,“东家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近来天冷,衣裳穿得厚了,帷帽戴起来有些不太方便,玲珑便弃了,披一件连帽斗篷,将脸藏在帽里也是可以的。虽然没有帷帽挡的那么严实,但她下了马车直奔后院,不在店中停留,想来也没什么。 譬如此时,她将大半的脸藏在帽中,便是近处的吴掌柜,也只能见到她的下巴红唇,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眉眼。 不过吴掌柜这样的熟人,便是看见自己的脸也无妨,只要是慕容啸替她寻的人,都是可以放心的。 玲珑笑道,“天冷了,我闲来无事,为大家采办了些冬衣,今日特意送来,等今日打了烊,大家各自领回去便好。” 吴掌柜赶紧道谢,“东家想的周到,我代伙计们向您道谢了,外头冷, 分卷阅读89 快请进。” 玲珑笑着道了声好,便抬步入到了店中,直奔后院而去。 二楼上,隔窗恰望见这一幕,有一壮汉啧啧道,“嘿,瞧那个小娘子,看身段,比先前那个还要好呢!” 这句话一出,引得众人无不往外看去,耳听得众人都咂嘴感叹,慕容挚也忍不住看一眼,见那掌柜的对那穿斗篷的姑娘点头哈腰,不由得生出兴趣来。 便以添茶为名,叫随从唤了伙计上来,问道,“方才进店的那位姑娘,看掌柜对她很是恭敬,不知那是何人?” 那小伙计喜滋滋的答说,“不瞒客官,那是我们东家来了,东家宅心仁厚,时常挂念我们,今日是特意来给我们送冬衣的。” 这话一出,又引得众人一顿惊奇,一随从奇道,“什么?方才那小娘子是你们东家?” 小伙计忙不迭点头,“是啊!客官别看我们东家是位姑娘,可顶能干的。” 众人又是一顿啧啧称奇,慕容挚则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还特意命人给了小伙计赏钱。 只是添个茶便能得赏钱,小伙计很是惊喜,连连道了谢,又喜滋滋的提着茶壶下去了。 小吃本为休消遣之用,但壮汉们人高马大的,几口入了肚,也就没了,眼看着也歇够了,随从征得主子同意,唤人上来结账。 这几样小吃样样色香味俱佳,精致堪比宫中御膳,却又比御膳多了些平易近人的亲切,慕容挚吃的很是满意,除过叫人付了该付的,还又另赏了几个金裸子,可谓出手十分大方。引得掌柜的又亲自上来道谢了。 吴掌柜笑着作揖道,“几位客官真是太客气了,小店感,若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吴掌柜想了想,道,“此事在下做不了主,不如请客官稍后,容在下去问一问东家可好?” 慕容挚颌首,目送这吴掌柜下了楼。 玲珑此时还在后院看着流水,听了吴掌柜的禀报,不由得很是意外,想了想,问道,“他们都点了些什么?” 吴掌柜道,“都是店里的招牌,无非是滑鱼冻,杏仁糊,红豆芋艿露,红糖马蹄糕那些。” 又特意补充道,“听口音,这几位应是从从北边来的,大约才到临安没多久。” 玲珑心里一顿,想了想,点头道,“晓得了,你把那人请过来吧。” 吴掌柜应是,回到店中请人,很快,就将那位出手阔绰的客人请到了后院。 方才在楼上隔窗一眼,慕容挚已经知道这店家是个姑娘,只无奈她戴着兜帽,并不能看清模样,现下走到后院里,只见一位女子坐在石桌旁,身姿娉婷,脸上却仍覆着一层面纱。 犹如薄云遮月,叫人遗憾的同时,更加生出好奇之心。 吴掌柜道,“这位便是我们东家了。” 慕容挚抹去已经知晓的事,故作惊讶道,“哦?没想到这样别致的一家店,东家竟然是位姑娘?幸会幸会。” 玲珑淡笑一下,“客官客气了。”便请人坐下。 待他坐稳,她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听说客官想见我,却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挚也不绕弯子了,径直道,“方才尝了一下贵店的招牌小吃,着实令人惊艳,尤其那道滑鱼冻,更令我平添思乡之情,甚至叫我一度误以为,姑娘会是我的故交……”将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身上,淡笑道,“现在看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还想问一问,姑娘这做美食的手艺,师从何人?” 自见到此人的的第一眼,玲珑就能看出他非一般人,说话的语气,坐下时的姿态,都端着一股子贵气,虽然比慕容啸年长一些,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二人在某些方面,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之感…… 又加之此人说,这些小吃令他觉得熟悉……玲珑面上不动声色的微笑,心间早已竖起提防。 ——要知道她的店里的小吃花样,大部分脱胎于宫廷点心,这人说这些吃的感到熟悉,莫非与宫中有关? 好在方才心里已经做了些准备,她语气自然的答道,“这些吃的都是我独创,并未有师父传授。说出来怕您笑话,我从小到大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吃,且喜欢搜集小吃,平日碰见有意思的小食,就会记在心间,回头有空的时候便试着做出来。自打决定要开馆子,也免不了下了些心思,譬如这滑鱼冻,其实原身乃是一种民间叫做鱼糜的吃食,我老家登州那边,很是盛行,见临安没有,就试着改良了一下,做出现在的样子。” “又譬如您方才所点的红豆芋艿露,其实闽南一带的百姓,很喜欢吃用芋艿所做的甜食,我不过添了些自己的方子,改良成了现在的模样,杏仁糊不必说,那是京城有名的小吃,只不过我只听别人口中听来的方子,从未到京城亲尝过,现今做出来的,或许与地道的京城口味并不太像……” 她说着停了停,又道,“客官该是见多识广,该都尝过正宗的,倘若觉得我门店里有不足之处,还请指教。” 起先不过因为那滑鱼冻起了些怀疑,眼下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慕容挚便放下心间疑惑,不再多想,客气笑了笑,道,“姑娘言重,吾乃粗人,不过觉得惊艳,特意来见一见这些菜品的创造者,何来指教可言?” 话锋一转,他意有所指的说,“贵店十分难得,只是仅在临安开这么一家,似乎有些可惜了,不知姑娘有无想法,在别处开分店?” 玲珑“哦”了一声,试着问道,“客官所指的‘别处’是……” 慕容面上挚笑意不减,道,“京城如何?” 玲珑心间一顿,立刻笑着回绝,“多谢客官如此看得起我,不瞒您说,我开这家铺子,也不过因着好奇,暂时还未有想法开分店,更何况京城了。” 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岂能轻易回去? 见她如此说,慕容挚只好颌首,“也罢,人各有志,我尊重姑娘的想法。” 分卷阅读90 说着便起身道,“今日多有打扰,我这就告辞了。” 玲珑没有挽留,只吩咐一直等在一旁的吴掌柜,“送送客官。” 吴掌柜马上应是,对慕容挚伸手道,“请。” 慕容挚特意将脚步一听,又朝她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吴掌柜尽职尽责的将人送了出去。 …… 眼前终于清静了,玲珑望着那人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间渐渐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慕容挚,待出了铺子,即将上马前,又忍不住看了看小馆的门脸,而后,忽的对一个随从道,“去查一查那姑娘,姓甚名谁,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了! 我知道又迟到了,抱歉叫各位久等,只好来点小红包补偿了,请留言么么啾~~ 下一更明天了,可能还要迟到…… 尽力中午之前写出来 么么么 第61章 明州,越王府。 马蹄声由远及近,到达王府门前,终于停了下来,骑马的人利落落地,朝守门的人点了点头,便入内。 很快,世子慕容啸便见到了这来送信的人。 来人规规矩矩的立着,将刚收到的信息一字一句的禀报出来,“启禀世子,有一行数十人,于十日前在海州上岸,过淮安扬州,在临安稍作停留,目前正在往明州靠进。据属下等观察,他们很可能来自辽东。” “辽东?” 慕容啸微有些意外,想了想后,道,“知道了,我去见父王。” 语毕从房中而出,去了父王跟前。 而待与父王碰了面,将此消息说出,只见父王也是稍感惊讶。 慕容啸将自己的猜测说出,道,“从辽东而来,会不会是辽王派来的人?” 越王已经反应过来,淡声道,“来就来吧,这个时候过来,还会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要来试探我们。” 慕容啸也深以为然,反正辽王这时候派人过来,总不会为了走亲访友的。 又听父王道,“这个人的心思比那二人都深,因此绝不可轻信。” 慕容啸点了点头。 他出生即在明州,与这些叔辈并无多少接触,而父王是同他们一起长大的,对于他们的性情自然比他要了解得多。 更何况,天家何谈真情?大事当前,这几个亲兄弟谁都可能成为谁的宿敌,自当尽可能的竖起提防,不落他人之手。 尤其还是时下如此敏感的时候,越王索性与儿子多说了几句,“桂王此番一路北上,虽然看似顺利,但朝廷已经防备主力投向了他,余下秦王那一支,大约朝廷仍打算与先前一样,派辽王前去狙击……” 话到此,越王有意考考儿子,便问慕容啸,“依你看,这后事该是如何?” 慕容啸早有了判断,“辽王此番派人来此,无非要打探您的意思罢了,他这是既想坐收渔翁之利,又担心背后还有黄雀,所以在弄清我们的打算之前,他应该不会轻易出手。” 见父王点头,他稍顿,又问道,“依您之见,若辽王问起南昌那几场仗,我们该如何?” 此前越王府奉圣旨狙击桂王北上,却接连失败,凡是有些常识的,恐怕都会猜到这背后有蹊跷。 越王闻言轻笑一下,“既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必定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言下之意,他们故意落败于桂王的事,辽王很可能已经猜了出来,既如此,就无需费尽心机的隐瞒了。 慕容啸道是,也深以为然。 而在爷俩此番谈话过后没有多久,果然有人登门造访了。 只是待见到辽王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越王父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竟亲自来了江南。 下的血本如此足,可见他的目的有多强了。 双方一碰面,越王露出颇为惊讶的表情,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辽王二话不说,先惊讶冲到越王跟前,问道,“三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越王叹了口气,“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错了。” 辽王目露愤恨,“是何方歹人如此可恶,竟将你伤成这样?” 越王又叹了口气,“已经过去的事,不说也罢……对了,你怎么会千里迢迢来了明州?” 辽王道,“自打得知兄长病重,我一直在心间惦念,无奈一直无法亲来探望,如此也是趁着有些空隙,遂赶紧乘船过海来看望你。” 说着朝身后随从招手,立时有人呈上礼物,上好的山参鹿茸,各种名贵药材堆满了箱。 辽王道,“三哥自小便待我比旁人宽厚,多少年来,我一直铭记于心,只是无奈你我分隔南北,除过朝廷传召,竟无碰面的机会,这点东西乃我辽东特产,礼轻情意重,还望兄长不嫌弃。” 他目中殷切,真假难辨,越王扫过一眼,颌首道,“难为你跋山涉水还带了东西来,啸儿,快替为父收下。” 慕容啸一直立在父王身后,此时应声而出,躬身同辽王行了个礼,“多谢叔父。” 辽王点了点头,“不必客气。” 又同越王夸赞,“啸儿越来越想样子了,很有兄长当年风范,那时在京城一见,我便知他前途无量……” 慕容啸微微一笑,再度道谢,“叔父谬赞,愧不敢当。” 越王则道,“你高看他了,不过还是稚嫩小儿,不足为事,你大老远来看我,着实辛苦,快快请坐。” 辽王这才入了客座。 殷勤献完了,总该要谈起正事,辽王咳了咳,问道,“近来的情况,兄长必定已经知晓,朝廷在全力狙击桂王一路,眼看着在洛阳一带僵持,而秦王走北路,现如今将过朔州,他们二人这一番南北夹击,大约已经暗中商议过,对此,兄长你作何打算?还有,你已经与桂王交过手,他的兵力是否果真如此厉害?” 终于提起了正题,越王叹了口气道,“你既已亲来,我也不瞒你了,我现如今的样子,早已与当年相去甚远,唯一的孩子又这么年轻,纵有雄心壮志,又能如何?他们爱折腾就折腾去吧,只要不碍着江南,我也不想掺和。” “关于南昌那几战,确实是我有意放了些水,你该晓得慕容倾是个什么东西,我若为他拼死抵抗桂王,到头来,又能捞得着什么好处?” 辽王听后叹了口气,“关于兄长受伤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枉我们为他镇守四方累死累活,他却反过来下此毒手!罢,这样的天子,不要也罢!” 说着见面前父子二人并无搭话,他思忖一下,又道,“兄长也莫要自暴自弃,我看你如今气色甚佳,预计离彻底康复也没有多远了,贤侄后生可畏,这江山后继有望,总之,兄长若想拼力一争,我一定全力支持!” 分卷阅读91 慕容啸在旁听得,不由得心间暗叹,辽王果然厉害,大老远跑过来,又特意说这话,这演技得有多好? 他正这么想着,却见面前人又忽的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奉至越往面前,道,“此物乃多年前我偶然所得,一直私藏着,而今将它献于兄长,愿它能助兄长一臂之力!” 闻此言,越王“哦”了一声,接到手中,展开一看,见竟是一张以兽皮所绘制的舆图,其上山河地貌,绘制的很是详尽,且看那兽皮的模样,似乎果真有些年头了。 舆图在当下乃是十分珍贵的东西,尤其绘制如此详尽的,更是难得。 辽王紧接着续道,“此乃高祖当年征战用图,我从前无意得之,无奈屈居辽东,派不上用场,如此闲置,实在可惜,不若献于兄长。” 千里献舆图? 这份诚心,若非深知辽王此人,越王估计早被他说动了。 然此时越王掩下心间所想,面露惊讶道,“贤弟,有这等好物,为何不自己留着,赠与我作甚?” 辽王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在宫中时,兄长对我如何,我历历在目,如今只能以此为报。” 越王闻言,连连点头,“你能有此心,我甚感欣慰,然我现如今如同废人,对诸多大事,已是深感乏力。” 他将那张舆图退回至辽王手中,又道,“你正值盛年,还大有希望,这东西于你有用,还是收回去吧,日后莫忘对啸儿多多提携,如此,我便无憾了。” 仍是拒绝了的意思。 辽王心间顿了顿,只好那舆图收回,面上却痛快应道,“既如此,我便从命了。兄长放心,日后只要有我立足之地,便一定少不了贤侄的!” 越王点了点头,转头对儿子说,“去吩咐人置办酒宴,我要与你五叔好好畅饮一番!” 慕容啸应是,对辽王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去。 ~~ 临安。 自打送走那人,玲珑一直觉得心间难安,思来想去一番后,终于有了主意,当即修书一封,出了自家店铺,便叫人将马车赶往那日去过的烟雨楼。 这是那日慕容啸与她说好的,他不在临安的这段时间里,她若遇见什么事,可以写信交给烟雨楼,这里自有办法送到他手中。 她觉得方才那人极不简单,没准真的跟宫中有所牵扯,所以还是尽快告诉他,他应该有办法查清的。 临安一向繁华,往常不管什么时候,大街上一直人来人往,不乏游人,可今日往烟雨楼一路行来,玲珑却明显感觉到行人少了许多,或许果真,还是受了远方战乱的影响。 来到烟雨楼,却见这里的食客也少了一些,加之上一次乃是与慕容啸同来,今次身畔却没了他的影子,一时心间不免更觉荒凉,无心逗留,将信交给此处人后,便又坐车离开了。 左右闲来无事,思及已经许久未见祖母,便决定回侯府一趟,于是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又朝侯府驶去。 待进了家门见到祖母,老太太也是惊讶,问道,“今日怎么回来了?可有什么事?” 她笑笑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您,您这几日可好些了?” 打上回三老爷的风流账一出,老太太气急之下,又在床上躺了半月,前不久才刚刚下地。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我就这样了,没被他们气死,就勉强再活两天。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一事要跟你说。” 玲珑闻言赶紧点头,“您说。” 只听祖母道,“近来外头战乱,闹得人心惶惶,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不如搬回来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来了! 下一更若能写出来就今晚晚些时候,不行明早,么么哒! 第62章 “搬回来住?” 乍听此言,玲珑还有些迟疑,忙问道,“不是听说远处战乱碍不着临安的事吗?” 却见祖母叹了口气,“这打仗的事儿哪有个准头?这样的当口,你一个人在外头住,我着实不放心,还是早些回来吧。” 恰在此时,却听外头丫鬟们一声通传,“侯爷来了。”紧接着,便有一高大身影迈进堂中,正是勇毅候孟阔。 原来是大伯父从外头回来了,玲珑赶紧从椅子上起了身,恭敬唤道,“大伯父。” 孟阔同她点了点头,现出笑意来,“来看你祖母了?” 她笑着道是,“今日有事外出,看见有蜜福斋的招牌,想着祖母爱吃那里的桃酥,便称了一些送来。” 孟阔嗯了一声,“是个孝顺孩子,听说你的铺子开得也不错。” 玲珑一愣,不好意思的一笑,“伯父都知道了?小打小闹罢了,叫您笑话了,原想请大伯母和姐姐们过去坐坐,又怕地方小怠慢了她们,便一直没好意思开口。” “你客气了。”孟阔又道,“从京城回来后,我瞧你长进很大,有想法固然是好,只是别太忙,累坏身子。” 她点了点头,又听祖母在旁道,“生意再好,也都是身外之物,我这才跟她说,要她先搬回来住呢。” 孟侯爷才在椅子上坐下,闻言赞同道,“娘说的极是,这个当口,阿茹就先搬回来住吧。” 说实话,这阵子一个人自由惯了,若无必要,她其实并不想搬回来,但眼下连大伯父也这样说?玲珑不由得一惊,赶忙问道,“可是外头又有什么消息了?” 老太太也赶忙问道,“仗打到哪儿了?” 这等大事,任谁都不可能不关心,然而她们妇道人家,不可能出去同别人讨论局势,因此也只能从男人们口中了解一下时局。 孟侯爷用尽量直白简单的语言为她们介绍道,“朝廷主力在南阳一带对抗桂王,已算艰难,又有秦王直奔京畿而去,说句实在话,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眼看这改朝换代已是必然之势,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看哪位王爷能胜出罢了。” 话音才落,玲珑心间一顿,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会是谁能胜出?” 大伯父摇了摇头,神色微凝,“这可说不准,看目前的形势,若是朝廷与桂王两败俱伤,那秦王的胜算必定大一些,然而须知还有两王按兵不动,或许在等时机,总而言之,这场战事,没那么快能结束啊。” 孟老太太闻言叹了口气,“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到底,这皇家还是残酷,在大位面前,什么手足亲情根本不足为道。” 说着又特意看了玲珑一眼,意在嗔怪,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就与慕容啸牵扯上了? 玲珑被这记嗔怪一烫,乖乖垂首下来。 孟侯爷倒并未察觉,只是叮嘱玲珑,“这个当口形式千变万化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加之又近年末,你一个人孤零 分卷阅读92 零的在外头也不好,就先搬回来吧,。” 眼见两位长辈都这样说,玲珑只好应了声是。 自由日子当然是好,可还是那句话,安全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如此便算是定下了,侯府院落多,有现成的地方容她,只无奈虽才在外头住了几个月,她自己的东西已经置办了不少,这会儿陡然要搬家,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 其实搬个家而已,说简单也简单,收拾几件衣裳,卷个包袱便是,然而她因着不舍,硬是又多住了两日。 夜色清冷,月朗星稀。 一想到明日要回侯府去住,玲珑有些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临安已经飘过初雪,江南的冬天,虽不如北方冷冽,但也不好过,到处都湿冷湿冷的,叫在京城呆惯了的她竟有些不适应。 富家小姐们自然不用愁,临安不似北方,时兴地龙或者盘炕,好在明月早早地为她准备了炭盆,上等的金丝炭,烟小热力足,放在卧房里,不多会儿功夫,就足够暖和了。 睡不着,又被炭盆烤的口干,她遂下了床,打算去桌边倒点水喝。 然才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却听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愣了愣,明月半个时辰前就去睡了,此时听到动静,不知怎的,竟忽然想起七夕那夜的情景。 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期待,她小心问道,“谁?” 而后,竟果真听到一句熟悉的男声,“我。” 是他,没错了! 怔愣一下后,笑意不由自主的就漫到了脸上,玲珑二话不说,匆忙搁下杯子,赶紧去开门。 随着门被打开,青年俊朗的模样果然出现在了面前。 她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一双眸子亮晶晶,泄露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惊喜。 慕容啸也笑意盈盈,正欲回答她,然瞥见她衣裳单薄,却先问道,“外头冷,能不能进屋说话?” 姑娘的闺房原本不可容外男轻易进入,但思及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玲珑抿唇笑笑,点头道,“快进来吧。”便将他迎了进来。 他墨发高束,披一件玄色氅衣,看来应是不薄,可浑身依然透着股凉意,稍稍靠进便能感觉得到,她遂也顾不得其他,先拉了他在炭盆边烤火,才又问道,“你怎么来了?上回不是说,可能要很久才能再见吗?” 他温柔看她,唇边带着笑意,“收了你的信,怕你担心,便急忙赶过来了,你怎么样,这些天可还好吗?” 距离上回见面又有月余了,平常忙着还好,一旦闲下来,简直思念她至发狂,加之此次又收到了她的信,听她提及隐忧,这才等不及了,又寻了个空当,立刻赶来看她。 听他这样说,玲珑这才知道原来是那封信将他唤了来,想到他又是赶了近三百里的路,不免很是心疼,忙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人来历蹊跷,想问一下你罢了,你大可以回封信给我,何须亲自跑这一趟,现在天冷,冻坏了怎么办?” 她微微凝眉,还轻轻撅着小嘴,语气也是在嗔怪,然而慕容啸却半点都不恼,心里喝了蜜一样的甜,不觉间,语声又温柔了几分,答说,“我坐马车来的,不会冻坏,你不必这么心疼。” 坐马车也辛苦啊!她正要回他,忽然意识到话中有一点不对,遂顿了顿,咬唇道,“谁心疼了……” 樱唇却悄悄弯了起来。 将这幅可爱模样看在眼里,慕容啸愈发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低声道,“心不心疼都好,见到你就行了……” 说着低下头来就要亲她,她又哪里肯,偏头躲过,又伸手堵住他的唇,笑道,“没规矩了,谁要你亲的!” 房中不甚明亮的灯火下,她一双眸子晶莹,闪着俏皮的光,眼见这样一个她,路上的奔波霎那间皆被抛诸脑后,他脸上荡着笑,却故意装可怜道,“一路冷风把我冻坏了,亲一亲暖和。” 活了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亲吻可以御寒呢,她咬唇道,“哪里来的谬论?”又大着胆子捏他的脸,“我发现你近来不止脸皮变厚了,还愈发油嘴滑舌,到底是何处学来的……” 话未说完,却被他一下捉了手去,他不浪费时机,找准位置低头,先好好尝了尝那美人唇。 好不容易分开,二人都已是气喘吁吁,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意犹未尽的哑声问道,“晚上吃了什么,怎么这么甜?” 她吃吃笑他,“少浑说,我方才都漱过口了的……” 他哦了一声,“是吗?那我再尝尝……”竟想再来一次。 到底还没成亲,虽然很是喜爱与他亲昵,但玲珑硬是扭头拒了他,正了正神色,劝道,“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该谈正事了。” 听她这样说,他也终于记起了今日来的目的,好一番努力克制,将那点旖旎心思压制了下去。 屋里暖和,他解了氅衣,与她在炭火旁坐下,问道,“你说那日店里去了个奇怪的人,到底是怎么奇怪法?” 她便赶紧答说,“怎么说呢……看他言谈,并不似一般平民,且我总觉得,他与你有几分相像,对了,听口音该是北边来的,出手十分阔绰,还曾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京城开分店。” “哦?”慕容啸问道,“那你如何说的?” 她一笑,摇头说,“我自然不可能再去京城,便拒了,只是觉得有些不太踏实,因为这人说,我做的小吃叫他很是思乡……你晓得的,我的方子,大部分是从宫里搬的,我就是怕,这人会不会跟宫里有什么关系。” 听到此,慕容啸已经大致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又问道,“你说的这人,是不是近三十岁的年纪?” 玲珑忙不迭点头,“是的。” 他便道,“应该不错了,那人该是辽王慕容挚,他前日才从临安去了明州。” “辽,辽王?” 玲珑深感惊讶,“好端端的,这人跑来干什么?现在不正在打仗吗?他怎么不好好呆着,到处乱跑呢?” 慕容啸嗤笑一下,答说,“他唯恐天下不乱,搅混水来了。此人十分会演戏,你万不要轻信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放个糖,被甜到的请举手!!! 我这么勤奋,不留言奖励一下咩? hhh下章该是明天下午左右了,么么啾~~ 第63章 不可轻信他? 听他这样说,玲珑一笑,“当然不会,你放心吧。我只是有点担心,那天他问的那么仔细,会不会泄漏我的身份。” 慕容啸的回答令她大大安了心,“这一点你无需担心,其实你祖母安排的很好,现在在登州,不仅有你从前住过的房子,甚至连衙门里也有你的户籍,我曾派人去过 分卷阅读93 ,都没查出什么漏洞,堪称万无一失。” “啊?” 一听这话,玲珑不由得大大吃惊了一下。 一是没想到祖母做事这么周全,连这些都给她安排下了;二,则为他刚才话里提到的事……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说,“你还不知道我这身份是怎么回事啊,做什么要去登州查我?” 他忍不住笑意,抬手轻刮她的鼻尖,“小傻瓜,自然是想看看有没有漏洞,若是有,提早给你补好啊!” 玲珑一愣,竟没想到他会这么心细,迟疑了一下,问道,“那,那你是什么时候叫人去的?” 他回忆了一下,“七月里吧,我去巡视海防之前。” 玲珑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却又忽的一怔,“七月里?可那时候……我不是才拒了你?” 犹记得七夕那夜,他一次来找她,诚实的向她坦露心迹,而她却本着两人根本不可能的心思,硬是将他拒了。 那时他的沉默,现在还刻在她心里,而她后来的那些愧疚与心虚,也大都因此而生吧。 不过现在好了,两人依然心意相通,就算有诸多不可能,她也决定与他携手而走,那一夜的惋惜与无奈,早就化作了回忆。 然此时听她提及此,他却嗯了一声,拿一种哀怨的眼神来看她,“尽管你那时无情,我却还惦记着你的周全,你呢,却背着我跑去相亲?” 呃……玲珑一噎。 这样听来,似乎自己的确有些太过分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咬了咬唇,赶忙哄道,“那时只是觉得你我前途无望,我怕而已,难为你一番苦心,现在我知道了,当然十分感了?罢了罢了,倘若不方便,你就不要说,你们自己有把握便好。” 慕容啸点了点头,“确实不方便告诉你太多,不过你大伯父说得对,朝廷撑不了多久是真的。” 至于辽王…… 他心间冷笑,此人演技实在是好,那日才到明州,对着父王又是表忠心又是献殷勤,甚至连据说是高祖爷曾用过的舆图都拿了出来,而后来的家宴上,提及小时候,甚至一度眼眶泛红…… 若是寻常人家,不牵扯利益的情况下,这样的表现实在感人肺腑,然这样的当口,若是果真轻信了他,那父王与他,可算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慕容挚一心劝他们起兵,叫现在形势乱上加乱,然后待几方厮杀完毕,他再出来收拾残局…… 然若是这么容易就叫人猜到他的意图,不太可能吧。 所以慕容啸觉得,辽王应该还有什么隐藏的招数。 毕竟从以往看来,此人十分注重声誉,这么多年来,朝廷每每下个什么政策,他都是第一个相应的,或许他迟迟不动手,还来撺掇他们,是想寻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不过这些事太复杂,但时间内也分析不出明确的结果,还是别告诉她的好。 他又道,“改朝换代不是那么容易,此事的确急不得,不过你放心,到了约定的时间,我一定再登门拜见你祖母,到时以天下为聘,她应不会反悔的。” 到时…… 玲珑一瞬觉得似乎还是很遥远,一瞬又觉得有希望总是好的,只好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也一定等着,只是你也一定要保重才是。” 他道了声好,伸出大掌,轻轻捏了捏她的柔夷。 却见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道,“对了,险些忘了跟你说,祖母和大伯父说外头乱,又快过年了,因此叫我搬回去住,我本答应明早就回去的,幸亏你是今夜来,否则若是明日,该找不着我了。” 慕容啸哦了一声,“好险,看来若我迟一些,岂不是要空跑一趟?”想了想,又点头道,“这样也好,侯府总归有府卫,你回去住,的确安全一些,如此我也能放心了。” 玲珑点了点头。 言到此,要紧的事便算都说完了,外头寒月又往西移了一些,某人却还不舍的走…… 慕容啸咳了咳,说,“外头好冷……” 原以为他要走了,正不舍着,没想到见他张口,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玲珑稍稍一愣,点了点头道,“是很冷,你穿的够暖和吗?车里可备了暖炉?若是没有,我去叫明月准备一个……” “玲珑,” 话未说完,却被他一拦,“我能不能留下歇一晚?” 却见她一愣,滞了滞,问道,“什么?” 他遂又道了一遍,“明早没什么要事,我想歇一晚再回明州。” 这下终于听清了,就见她迟疑的点头道,“可以啊,既如此,休息一下再出发也好,你,你等着,我叫人去准备客房……” 说着就要走向门外唤人。 却又被他一把拉回怀里。 “傻了吗?”他笑看着她,压低声音道,“如此岂不都知道你房里藏了个男人?不怕叫人误会?” 她又怔了一下,便瞪起眼来,“那,那你想怎么样?”语声里满满的防备,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下一句,果然听见他道,“不如就在这里歇,如此也不会惊动别人,多好?” “什么?” 她一下着急起来,却又顾忌着夜深,只得压低声音道,“不许!寻常亲一亲也就罢了,没成亲以前,决不可越雷池。” 他微微皱了皱眉,表现的很是委屈,“越什么雷池?谁说要越雷池?我不过想跟你待在一处再多说些话,眼看还有两三个时辰就天亮,再出去找住处多浪费?” 说着靠近她,又试着哄道,“我绝无别的想法,就想再多看一看你,你放心,只要你不答应,成亲以前,我绝不会迫你,可好?” “好是好,可是……”她仍有些犹豫。 他只好继续装可怜,“那好吧,你既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不必再准备客房了,夜深人静,叫下人们看见,也影响你的威严,我这就回明州去好了。” 说着捏 分卷阅读94 了捏她的手,便要转身,然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身后传来呼唤,“等等。” 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转过头来看着她,“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咳了咳,道,“既然明天不赶时间,那你好歹歇一歇嘛,三百多里的路呢,刚来就走,太辛苦了……” 他道,“好歹能见你一面,并没什么的。” 她咬了咬牙,终于决定下来,跟他说,“那你就留下来吧,只是决不许乱来,晓得吗?” 他乖乖顺顺的点头,“晓得,你放心好了。” 她于是走至柜子旁,翻出一床被来,递给他说,“拿着,时候不早了,赶紧躺一躺。” 终于能留下了,他掩饰不住喜色,笑着点头,接过被子,乖乖跟她去了床边。 姑娘家的绣床本也不大,平时她一个人睡着还可以,此时要容纳两人,就免不了有些挤了,尤其他身量又高大,她抱着枕头睡到里侧,尽力给他留出多谢的空地,他则除了外衣,裹着她给的被子,躺在了她的身侧。 虽然说好不越雷池,然而头一回将男子留在房中,她难免做贼心虚,怕被别人发现,声如蚊讷的同他道,“快些睡吧。” 黑暗中,只听他嗯了一声,那低低的声音响在耳后,无端撩人。 本就是心意相通的恋人,如今又情在浓时,任何近距离的接触,都忍不住叫人心情拒绝道,“不许乱动,快睡。” 身后便没声了。 又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绵长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他似乎已经睡着了,玲珑小心翼翼的转身过去,悄悄看他,朦胧夜色中,果然见他闭上了眼睛。 她于是也放心下来,渐渐地,在他沉稳的呼吸声里,竟也睡了过去。 及至半夜,她觉得周身很热,似乎被拢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虽想挣脱,然而彼时睡意正浓,迷迷糊糊,终是抗不过睡意,继续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睡足,将要醒来的时候,记起昨夜的情形,她赶紧睁眼来看,却见身侧早已空空。 原来是他怕吵醒她,天还未亮,便悄悄起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能不能抱抱? 玲珑:不行! 柿子:赶了一路来看你,好冷好累好委屈…… 玲珑:……好了好了别说了,抱抱我爱你。 ---- 鉴于这种持续撒糖的行为,是不是该得到更多的留言鼓励? 下一章还没写出了,应该明早了,么么啾~~ 第64章 天色已经透亮,身侧的床榻却空了, 玲珑伸手去摸,发觉那里已经没了余温,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间微微自责,她怎么睡得这么沉,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也没来得及同他道个别…… 明月试着推门看了看,眼见她已起来,便放心迈了进来,一边替她挂着床帐,一边问道,“小姐今日想吃什么?奴婢叫厨房准备。” 话出口,却没回应,遂又试着问了一声,“小姐?” 她嗯了一声,这才回了神,随口道,“什么都好。” 明月点了点头,又来为她叠被,才刚要动手,却忽的咦了一下,“怎么多了一床被子?” 被子…… 她指的自然是昨夜慕容啸盖的那条,玲珑反应过来,忙敷衍道,“我昨夜觉得冷,遂又加了一条,那个,快收拾吧,弄好了早些回侯府。” 明月从没想到,小姐房中会有人半夜造访,因此也根本没有多想,闻言赶紧应了一声,加快收拾床铺,带床铺收整完,又紧接着伺候小姐洗漱更衣。 等一切准备就绪,用完饭后,两人便登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侯府里早已得了信,院落也早已备好,待她一到,便有丫鬟婆子们上前来接待,行李什么的自有明月替她来看着安置,她则径直去了祖母跟前请安。 孟老太太年纪大了,原就很少出门,而近来天气冷,也或多或少受了远方战事的影响,亲朋之间的串门子也少了,因此院子里比较清静,她来到后,陪着老太太说了一阵子话,加之先前赶路耗费了些时间,眼看着就将近中午了。 恰逢小弟阿淼下了学堂,也来到老太太跟前请安,老太太便发话道,“你出去有一阵了,待会儿摆桌酒菜,叫你们兄弟姐妹都来这儿吃顿饭吧,也算为你接风了。大人们就不管了,他们各忙各的,不必去麻烦。” 玲珑自是没什么意见,道了声好,阿淼是个憨憨的性子,祖母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自然也道了声好,老太太遂点了点头,叫人去三房院里请了孟芷心来。 临近年末,书院已经放了年假,大弟孟林皓这阵子也在家,老太太便吩咐着也把他给叫了过来。 两位已经出嫁的姐姐自不必管,不一会儿,该来的便都来了,祖孙五人齐聚,坐到了饭桌前。 说来也好久没见孟芷心了,想起上回在月老庙里那次吵架,玲珑还有些不舒服。 然而此时圆桌对面的孟芷心,却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淡然许多,不仅再没了对她的那种敌对之色,还主动唤了她姐姐,问了她好,令玲珑很是意外。 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玲珑正诧异着,忽听祖母在旁道,“一个人在外头,总归没有家里好,你瞧瞧你,比夏天才回来的时候还要苗条了一些,眼下回来也好,趁机养养,多长些肉,也好过冬。这道醋鱼你一向爱吃,多吃些。” 这话一听就是在对她说的,平常看不来什么,老太太到底还是惦记她,见她回来,心里也是高兴,这才话多了些。 玲珑赶紧道了声谢,笑道,“多谢祖母,我一定多吃些。” 说着瞧了瞧其他人,又特意道,“阿淼近来读书辛苦吧,我瞧着你也清减了,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才好啊。” 阿淼闻言立刻停住筷子,恭恭敬敬的向她道了声谢,“多谢姐姐关心。” 嗯,这孩子自打住到祖母跟前后,各方面进步良多,且不说别的,光是言谈举止就与从前大不相同。 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说话拘礼,待人客气,一瞧就是侯府大家公子,可比从前在他亲娘跟前强多了。 玲珑笑了笑,忽然感觉打孟芷心的方向投来了目光,遂也看了过去,心间一动,问道,“我瞧着四妹妹也好似清减了,桌上也有你爱吃的,你也多吃些啊。” 分卷阅读95 孟芷心于是道了声,“多谢三姐姐。”尽管笑容微有些僵硬,但到底是笑了的。 玲珑也对她扯了个笑出来。 这就够了吧,对于这个四妹妹,她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反正……别弄得跟仇人似的就成。 然她正打算继续吃饭,却听孟芷心主动问起了她,“听闻姐姐在西湖边上开了店面,生意很不错,可是平日太操心,太过劳累了?” 玲珑笑了笑,答说,“也没有,前些日子请了位掌柜,人很是能干,叫我省了不少心。” 话出口,先前一直没做声的大弟孟林皓忽然开了口,道,“店里若是忙不过来,姐姐尽管开口,近来书院休年假了,我有的是时间。” 大弟随了大伯父,也是宽阔的性子,眼下如此说,便该是真心要帮她的意思,然玲珑却摇了摇头,道,“不过一个小铺子,有掌柜看着就够了,哪里敢用你?你好好在家待着,明年不是赶上武科开考了吗?也没多少时间了,好好准备才是。” 大弟文武都不错,然相较于文,武艺却是家传,更占优势,家里也一直想叫他去参加武举。 然而此时听玲珑这样一说,他却有些不抱希望的样子,叹道,“眼下这种情势,明年武举是否会如期开还不一定呢。” 这话令玲珑顿了顿。 说的倒也是,朝廷不稳,难免会耽误如科举武举一类的大事,阿皓正值好年纪,眼看人生大事被耽搁,一时失意也是有的。 她于是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总不会一直这样的,文举武举一向是国之大事,相信待大局稳定,一定会举行,你且做好准备,总没有坏处。” 此时,老太太也在旁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不错,天再打雷下雨,总有晴的时候,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莫待哪日机会来了,你却没有把握住。” 祖母亲自发了话,孟林皓立刻挺直腰背,如先前阿淼一样,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聊几句,令已经自由许久的玲珑重又融入了大家庭的气氛,在这个家里,每人有每人烦恼,亦有自己该做的事,然而喜怒哀乐,又会影响他人,关乎他人。 譬如祖母最在乎的是家宅平安,大弟在乎的是自己的前途,而她呢? 现如今生活还算安稳,不缺衣少食,她而今唯一盼望的便是,尽快到达与他约定的那天了…… ~~ 祖孙几人的午饭吃完,各人原回了各人该待的地方,玲珑也到自己的院子歇了一会儿。 眼看着,一段生活结束,另一段又开始了。 过了冬至,旧年的年历一天薄过一天,侯府里为迎接新年,主子下人们也都纷纷忙碌了起来。 两位姐姐抽空回了趟家,大姐姐兰心在婆家一向较有话语权,算是比较自由的媳妇,因此几乎是想回来就回来,侯府里老少们见了她,也并不奇怪,倒是眼看有了身孕的蕙心回来,一家都有有些意外。 大伯母张氏冲到前头,一把接住才下马车的蕙心,嘴里嗔道,“我的祖宗,胎相可稳了吗,你就到处乱跑?万一闪着孩子可怎么好?” 蕙心笑笑道,“听说阿茹搬回来了,大姐都回来了,我自然也得回来看看她。娘放心,早过了三个月了,结实着呢。” 原来两个姐姐是为了回来看她,玲珑心间大感温暖,赶紧将人迎进屋里,好生招待着。 众人齐聚老太太院里,除过郑氏没来,女眷们都来了,连孟芷心也端坐在厅里,罕见的参与进来。 她近来的确改变良多,众人看在眼里,都以为是三房近来的境况,致使她改变,倒也没问那么多。 倒是因今次是二姐姐孟蕙心再度有孕之后首次回娘家,因此家里人关注的重点都在她身上。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问她现在还吐不吐,有人又问嗜酸还是嗜辣,借以猜测她腹中胎儿的性别,孟蕙心含笑,一一答道,“早就不吐了,其实原也没吐过几次,今次孩子乖巧,叫我少受了许多罪。” “现在酸的辣的都爱吃,因此也说不出个男女……” 闻言孟兰心调笑道,“亲家公不是喜欢男孩吗?依我看你这胎也该是个儿子才好,如此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你往后也能更自由些。” 当着婆母的面,张氏赶紧嗔了大女儿一眼,“这么大了还没规矩,岂能如此在背后编排亲家?” 兰心不服气,“这哪里是编排,明明是事实啊!蕙心她公爹那个老学究,整天抱着四书五经,念叨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如此,人家必定是喜欢儿子的,这不明摆着?” 张氏又嗔了一眼,“还说!” 此时蕙心忙发话道,“我才不管别人,我现在就想要个闺女,闺女多乖啊!” 兰心又点头,“对,就生个闺女,气气你公爹,看他到时候还怎么说!”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无不含笑,张氏无奈摇头,老太太则笑着对兰心道,“就你是个泼皮,都当了娘了,怎的还是这般……” 一屋子人正欢声笑语,忽然一婆子进到堂中,向老太太禀报道,“老夫人,那位沈夫人与沈家大爷又来了,说是赶在年前,来看望您,现在正在门外候着呢。” 闻言众人都是一愣, 沈呈姐弟…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些日常过度一下,接下来要进入新阶段了~~ 么么啾~~ 第65章 自打出了上回的事后,沈家姐弟已经许久没登门,,故而此时一听是他们来,众人都免不了一脸惊讶。 沈呈与玲珑婚事没成,原因众人早就知晓,当时便纷纷对这沈呈好一通谴责。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脸再来。 二姐姐蕙心诧异道,“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来啊?” 大姐姐兰心道,“就是,他这是又打了什么好主意了?呵,他倒是想得美,这种人,谁嫁给他谁倒霉!” 蕙心点了点头,“幸亏妹妹发现的早,不然这阵子都要去当冤大头了!依我看啊,祖母还是别见了,谁要给他们面子的。” 相较于当事人玲珑自己,两位姐姐似乎气性更大,事儿都过去两个多月了,此时提及,还难免义愤填膺。 听见蕙心后头这句,张氏却赶紧嗔道,“人家是来拜见你们祖母的,一切自有老太太做主,你们两个休得胡言。” 两姐妹便不说话了,一同去看祖母。 孟老太太却朝一直未语的玲珑投来目光,问道,“丫头,依你看,我要不要见?” 玲珑没想到祖母会来问她,不由得一愣,而后却淡笑道,“我是我,您是您,他们跟我,和他们同您是两码事,您要愿意见就见,不必顾忌我,我没什么的。” 分卷阅读96 她确实没什么,那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反正两厢无碍,井水不犯河水。 她现在有慕容啸,而沈呈,顶多算个熟人罢了。 她自是出自真心,老太太看在眼里,正欲颌首,忽听一旁的四姑娘芷心开口道,“姐姐说的极是,事情既已过去,此时如若祖母不见,倒显得我们好像还很在意他们似的。”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然从四姑娘口中说出,却更叫众人意外。 孟芷心现如今的表现,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啊! 连孟老太太也点了点头,道,“四丫头这话倒是不错,既如此,那我就见见吧,你们先各自回了,等晌午过来一同吃顿饭。”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见儿孙齐聚的场面,众人自然都应下,便一同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张氏拉着两个女儿回去说私房话,玲珑与芷心也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余下老太太理理衣衫,对报信的婆子发话说,“叫他们过来吧。” 婆子应声前去,不多会儿,就见沈家姐弟俩到了眼前。 孟老太太在堂上端坐,面上不似从前那般和缓,姐弟二人瞧过一眼,心下愈发沉甸甸,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礼,“给老夫人请安了。” 自打得知孟老太太便是当年救命恩人,往后每次逢年过节,沈家人必定来探望,因此今次其实称不上突兀,况且已经见到了人,想来也不是没有余地,沈氏眼见老太太微微颌首,心里稍稍松缓,壮着胆子笑问道,“上次一别,也有几个月了,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孟老太太淡声答说,“劳你们姐弟惦念,老身还好,今次二位为何而来?” 这回应客气中透着疏离,明显不若从前了。 沈氏何等聪明的人,又如何听不出来?面上的笑当即僵了僵,稍缓一下,又赶忙道,“我们姐弟有日子没来看望您了,要过年,想着等开年府上一定忙碌,不若现在过来的好,便从绍兴带了些特产,聊表心意。” 孟老太太却淡笑一下,“二位有心了,心意我已收到,东西就不必了,家里什么都有,你们留着自己用罢。” 往常沈家姐弟来送东西,例如丝锻老酒青蟹一类,老太太从不曾驳他们面子,今次如此拒绝,隔阂已然十分明显。 沈氏顿了顿,只好再不迂回,直言道,“说来上回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一直也没能来同您请个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再怪罪了。” 说来说去的,终于有了一句像样的话。 孟老太太心间叹了叹,本欲替玲珑说几句,然思及玲珑的心根本没在这沈呈身上,便道,“你们这话严重了,不瞒你们,阿茹都已经放下了,老身又怪罪个什么劲?” 哪知话到此,一旁的沈呈却终于扛不住,朝老太太深深鞠了一躬,道,“此事罪魁祸首都是我,是我辜负老夫人与表姑娘的厚望,虽几番想来登门道歉,但自知没脸,才生生拖到现在……今日斗胆站在老夫人面前,任凭老夫人责罚。” 好啊,他终于来认错了。 孟老太太敛去面上笑意,道,“你既有此言,那正好,老身便与你说道说道。关于那件事,你的确是过分,结亲嘛,本都是两厢情愿的事,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侄孙女儿,心里头又有别人,何苦在我面前表忠心,要娶她回去?我们阿茹不过是从前遇人不淑,加上造化弄人,才耽误了几年,但她并不愁嫁,并非上赶着要你娶她!” “我们宁愿她再等等,寻个情投意合的好好过日子,也比被人当假花供着强,沈呈,莫怪老身今次话重,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这要换成是你,你可愿意?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此番,委实自私了些!” 堂中立着的人早已是面红耳赤,还好,他还一字一句的听着,并未插嘴。 待老太太说完,他又满是羞愧的答道,“老夫人说的是,是我自私贪婪,配不上表姑娘,也枉顾您的信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孟老太太抬手道,“罢了罢了,即已经过去,也没必要说这么多了,你们无缘,往后各自过好日子便罢。” 沈氏一直在旁捏了把汗,闻此言,才终于敢出声道,“也是我不对,自不量力的,当日一见表姑娘那样好,就贪心的想娶到自家来……不瞒老夫人,关于那樱娘,我先前一直不知,倘若早知,说什么也不敢来高攀表姑娘的……” 说来,这事确实是沈氏开的头,当日一见玲珑的手艺,就认定了那是位好姑娘,又思及她跟侯府的关系,一时按耐不住,当下便向老太太提出结亲之意。 而沈呈呢,又一直未向她提过樱娘母子,直所以至侯府回绝亲事,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后来还是她感觉事情不对,主动问起,弟弟才终于跟她袒露实情。 孟老太太本欲教训他们几句就算了的,此时听沈氏提及樱娘,便又问了一句,“关于这女子,你是怎么打算的?听说得你照拂也非一日两日,你往后若还想成家,却要如何安置这女子?” 这话一出,只见沈氏面上有些不太自然。 然不管姐姐如何想,今日话既已说开,便再也无甚遮掩的必要了,沈呈便道,“不瞒老夫人,上回去店中拜访表姑娘,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依然礼待与我,那时得她一语点醒,我方认识到自己自私之心。我这样的人,今后不敢再去高攀别的姑娘了,我打算……娶樱娘进门,从今往后,给她母子实实在在的庇护。” 哦?原来是这么个打算。 这话一出,倒足以证明,这姐弟俩今日是实实在在来请罪的,并非还怀着什么非分之想。 而出乎意料的,听他此言,孟老太太却是点了点头,叹道,“如此也好,总归还算有担当……”说着看向沈氏,意味深长的问道,“你同意了?” 沈氏满心无奈,叹了口气,“不同意又如何,实在拗不过他……” 很显然,沈呈能说出这话,便已是姐弟俩抗争过的结果了。 而身为长辈,老太太似乎也很能理解沈氏的无奈了,沈呈提出要娶樱娘进门,对于沈氏这个姐姐来说,就好比那时玲珑跟她说要嫁给慕容啸一般…… 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同沈氏道,“罢了,日子是他们自己的,叫他们自己过去吧,过得好与不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而沈氏半是释然,半是无奈的点头道,“您说的是。” …… 关于这些事,因玲珑当时并不在场,所以并没有立刻知晓,还是几日之后,同祖母说话的时候,无意间听祖母提及,在才知道。 意外之余也是感慨,心道这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虽然她当初险些掉进坑里。 明月知道了,忍不住跟她感叹,“啧啧,这叫什么事啊,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娶了那女子……看 分卷阅读97 来这位沈相公果真爱的很深!” 玲珑被逗得忍不住一笑,而后叹道,“也好吧,如此也能叫人对他高看些。” 甭管爱的什么深深浅浅了,他娶了樱娘,从此不再祸害别的姑娘,也算好事。 至于其他,已经挥手别过的人,早已经无关痛痒了。 ~~ 冬日渐深,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转眼就到了小年。 过了小年,年关就算正式拉开了序幕,自古以来,这就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这日晚上,一家人齐聚一堂,准备吃顿团圆饭。 因着近来的形势,又眼看即将过年,孟侯爷在征得老母同意后,向城郊的庄子上传了话,叫三老爷孟津先回来过年,其余诸事,等过完年再说。 眼看终于能回家了,孟津心里自是高兴,一大早就从城郊赶回了府。 而憋在自家院子里哭哭啼啼了好几个月的郑氏,眼见丈夫终于回了家,也暂时搁下心间怨怼,总算露出了笑脸。 只是眼看一家人都已经到齐,却独缺孟侯爷,要知道往常这个时辰,他早该回家了,今日却一直待在衙门里。 郑氏等不住了,派了个小厮去衙门里看,等了半天,终于见那小厮返回,跟她禀报道,“启禀夫人,侯爷说衙门里有要事,叫你们先吃,不必等他了。” 要知道临安远离京城,孟阔担的是只地方上的武职,一向闲散,这都临近年末了,会有什么要事,耽误到不能回家吃饭? 众人忍不住想到了北方战乱,顿时心间一紧,老太太赶紧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只见那小厮答说,“启禀老夫人,听说是临海有倭寇来袭,侯爷正等着上头指令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沈呈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而柿子的大事拉开序幕了! -- 下章明天中午,么么啾~~ 第66章 明州。 自打午后得到倭寇来袭的消息,王府里的气氛立时空前紧张起来。 诸谋士将领,皆得召唤而来,此时王府议事堂中,众人齐聚,都等着越王的旨令。 有谋士孙吴劝道,“王爷,眼看朝廷已是苟延残喘,此等大好的时机,自然是该举兵北上,如若叫别人占得先机,再想动手,恐怕会难上加难啊!” 这话出口,却见副将姚成立刻出声道,“还请王爷三思!此番倭寇来势汹汹,又适逢隆冬,北风剧烈,恐怕不是那么好应对,这个当口,若将主要兵力派出北上,沿海极有可能难以抵挡。” 姚成直人直语,所言却并非夸大,要知道过往倭寇每每来犯,几乎都在夏秋两季,今次却单单挑了这个时节,想必是得知中原内乱,认定他们海防薄弱。 既是故意来生事,必定是备足人手,绝非小打小闹,这种情景,稍稍掉以轻心,那后果几乎可以预见。 倭寇凶残,毋庸置疑,他们每每来犯,除过掳劫近海打渔的船只,还会上岸掠夺乡民钱粮牲畜,抢走乡民妻女,杀人放火更是不在话下;甚至曾将沿海村落整村屠杀,放火烧毁山林庄稼,其行径极度令人发指。 所以但凡提及倭寇,沿海百姓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然姚成话音落下,却见孙吴又道,“姚副将未雨绸缪自然是好,然须知此番乃是王府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机,如若现在不赶紧挥师北上,一旦别人功成,未必会放过王爷这只猛虎。王爷不会以为,那时辽王所言是真心实意吧?” 这话说的是,朝廷陷入如今局面,正是吃了封藩的苦,而一旦改天换地,下一位掌权者,必定会吸取教训,想办法削藩。 而那时辽王来明州,口口声声说要拥戴越王这个兄长,谁知道万一哪天他自己真成了事,会不会第一个就拿越王府开刀呢? 毕竟到时,越王府就会成为仅存的藩王府了。 所以百姓亟待保护,而越王府自己的生死存亡也到了关键时刻,这似乎是个难以抉择的难题。 此时,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越王,等待他的决定,却见他将目光投向儿子,问慕容啸道,“依你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父王是当真拿不定主意也好,还是单纯想考验他也罢,此时境况已容不得多犹豫,慕容啸道,“依儿子看来,现如今百姓当紧。而京中形式其实仍不算明朗,表面看去,朝廷与桂王两败俱伤,却仍有秦王虎视眈眈,辽王黄雀在后。辽王当然并不可信,况且儿子觉得,他一定还在等什么……” 他稍顿后又道,“与其冒进,不若先将百姓护住,否则,一旦前方失利,而沿海又失守,会令我们陷入困境。” 他将手抱拳,向父王垂首道,“恳请父王,先打倭寇当紧。” 听他此言,已年近不惑的姚副将目中当即流出赞许与感,酒席暂且搁到一边,只等孟侯爷什么时候回府了再说。 玲珑记得那时要盘下铺子的时候,沈呈曾提过一句,“对于临安来说,与其担忧远方的战事,不若担忧海上倭寇来得实际”,当时他还说,近海已经许久没闹过倭寇,却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倭寇就真的来了。 沈呈说的不错,倭寇之祸的确危及临安,一旦要打,大伯父这个武官必定不会闲着,这可是一家之主,他此番何去何从,着实要紧,所以众人只得在此一起等着。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越来越深。 终于,在亥时快要过完的时候,外头有了动静,被派去门房上守着的小厮赶紧来禀报,“侯爷回来了。” 一家人立刻打起精神来,须臾,就见孟阔迈进房中,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意。 小辈们全都立了起来,张氏则赶紧迎上前去,想问他吃没吃晚饭,却见他率先向孟老太太开口道,“娘,近海有倭寇来袭,人数不少,得上头军令,我明早便要出海打仗去了!” 一家人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玲珑也是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么突然,伯父竟真要出征了! 张氏最为心急,赶忙问道,“眼看就要过年了, 分卷阅读98 这会儿出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孟侯爷眉间沉重,只道,“还不知道,年肯定回不来了,此番倭寇人数不少,想来不一定轻松。” 闻言众人都是心间一沉,孟老太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先前都没听到风声,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打起仗来了?” 孟侯爷长话短说,简单回道,“近几日台州府近海有渔船接连失踪,经查原是遭了倭寇毒手,消息今日白天才递到明州越王府,等到达临安已是下午了,这阵子,抗倭的军令也是才到临安,明早天不亮就要出征,儿子这才赶紧赶回来向您辞行。” 张氏本就是江浙人,从小到大,也听了不少倭寇罪行,眼看忽然之间丈夫就要出征,不由得气愤骂道,“这帮天杀的坏事做尽了,竟然这个时候来,搅得人家连个年都过不好!” 孟侯爷则道,“这是眼看我们国中内乱,趁机而来,他们挑的就是这样的时候,此时临海百姓危在旦夕,咱们的年过不过的好,都是次要了。” 孟老太爷当年便是因抗倭有功,被封的侯爵,随夫来到临安几十年,孟老太太对这倭寇之祸见了许多,也是深恶痛绝,眼下听长子此言,不由得点头,“说的是,与那些百姓们所受的苦相比,咱们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样的关头,越王爷能先紧着抗倭,实在比旁人强出不少了!” 孟侯爷点头道是,“娘此话不假,此次王爷能这么快下令,且亲派世子领兵,足以证明在他心中,百姓显然更重要,这样的胸怀着实令人佩服。” 说着又对张氏道,“世子乃是王爷独子,此次都亲自上阵,我等还要抱怨什么?” 闻此言,张氏终于不再抱怨,只好点头道,“你可吃饭了?都要带些什么东西?时间不多了,得赶紧叫人去准备。” 孟侯爷说,“还没吃,简单准备些便是,没什么要带的,几件衣物便可,军中自有准备。” 张氏赶紧点头,吩咐人去给夫君备饭,又去给他收拾包袱。 孟侯爷又看向孟津,语重心长的道,“三弟,我此去还不知何时能回,望你收心敛性,一定要把家顾好才是!” 这样的离别场面,俨然如当年父亲出征时一般,孟三爷平素再不像话,此时都不由得肃敛起来,认认真真的点头道,“大哥放心,你在海上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孟侯爷颌首,又转身吩咐小辈们,“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们一定要好生听长辈的话,孝敬祖母,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休要调皮生事,为大人们惹麻烦。” 大伯父一向有威严,小辈们也是纷纷点头应是,而玲珑望着眼前的情景,脑子里想的,却是伯父方才的话—— 越王派自己的独子率兵出征,也就是说,慕容啸要去打仗了! 因着近来的形势,她知道他总有一天要上战场,而眼看这一日忽然就这么到来,却没想到,他要去的,却是海上! 她晓得他定然有自己的安排,对战术上来说,她尽管觉得意外,也还是全力相信他,可此时,眼看大伯父如此肃敛向众人交代自己出征后的事宜,她也忍不住替他紧张起来。 可无奈与他分隔两地,并不能再嘱咐他路上小心,道个别,此时再回想起那夜他与她一同躺在床上,耳后他那绵长的呼吸,沉静的睡颜,再想象他后来趁自己没醒的时候悄悄离开的模样,竟不免有些心酸。 她眨了眨眼,在心间竭力安慰自己,那个青年一定会保重自己的,况且他又不是没出过海,他是独子,越王爷既能派他出征,一定是说胜券在握,不会有事的…… 正这么想着,眼看大伯父那里将要事交代完毕,同祖母告别,要回房吃饭收拾东西去了,他再有几个时辰便要离家,还有一点时间,能短暂歇上一歇。 正在此时,却见一直没出声的大弟孟林皓一下站了出来,唤住即将出门的父亲,“爹,您带我一起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大弟弟能出的去不? 作者笔力有限,打仗这一段会尽力略过的,不过也得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出来才行,所以请小伙伴们不要嫌弃哈~~ 下章明早,么么啾! 第67章 冷不防的见孟林皓忽然这样说,堂中的一大家子人都不免一愣。 还是张氏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出声道,“胡说些什么!你爹出门是去做大事的,你小孩子家家,别捣乱。” 却见孟林皓眉间一皱,辩道,“我不是在捣乱,我说的是真的,我也想去海上抗倭,爹,您带我一同去吧!” 这话一出,张氏一下炸了毛,气急斥道,“你疯了是不是!这事来的这么突然,你爹是得了军令不得不去,你往前凑什么热闹?这个时节天气又冷,那海上又风大浪大的,那些倭寇又心狠手辣,你可是咱们家的世子,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咱们这一家人可怎么办?” 因着夫君突然要出征的事,张氏本就着急,偏生此时儿子又不懂事的掺和,实在叫她怒火攻心,不由得声音都比平时尖利了几分。 然无奈的是,尽管如此,孟林皓却并没有被震慑住,反而继续与娘亲争辩起来,“可越王世子也是世子,还是王爷独子,他都能去,我为什么去不得?任凭环境再艰苦,只要能歼灭倭寇,我也不怕!” 往常乖顺的孩子,今次却跟吃了**药似的,听不进劝,还头头是道,张氏只觉得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胀疼,竟被气的一时词穷,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无奈之下,只好向婆母投去求助的目光,盼着老太太能把这孩子给拦下来。 孟老太太自然晓得大儿媳的无奈,心里当然也不希望长孙上阵,便也对孟林皓发话道,“你就听你娘的话,今次事情如此紧急,那战场无情,你爹可没空照顾你!你安心留在家里就好。” 少年郎也急了,再此奋力争辩,“祖母您放心,我不用爹照顾我,我自己可以!况且我以前乘过海船,完全适应得了……” 眼看来年武举或要被延误,孟林皓已经失意了许久,此时好不容易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岂容轻易放过? 尤其听闻,那位与自己差不了多少年纪的越王世子已是亲自领兵上阵,他更是难以按捺。 眼看着连婆母发话也几乎要不管用,张氏愈加气愤了,又要张口骂,一旁的玲珑眼看这种情景,赶忙出声劝道,“阿皓,既然祖母伯母都不赞成,你还是先安心留下吧,你虽然不需被照顾,可你头一次出海,伯父却难免会分心啊,到时他一边杀敌,一边还要再顾忌你,岂不等同给他加多了负担?” “这……” 这话一出,终于见孟林皓一噎,神色终于现出微微松动。 玲珑赶紧又 分卷阅读99 道,“伯父一旦出征,咱们家里的男人,除过三叔可就剩了你了,阿淼还小,总不能叫我们这帮女眷倚靠他吧?你可是世子,趁这个当口,留下来学着掌家也好,毕竟照顾好家里也是你的责任,对不对?” “我……”孟林皓又是一噎,终于没再反驳出来。 张氏见有希望,赶紧道,“阿茹说得对,她一个姑娘家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通?这么多年读的书上哪里去了?” 孟林皓左右为难,一直没有出声。 此时,一直没动静的三房也终于有人开了口,却是四姑娘孟芷心。 孟芷心也学着玲珑的样子,劝孟林皓道,“大哥哥,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你就安心留下吧,眼看就要过年了,大伯父去外头出征,咱们一大家子人还要留在临安生活的呀,你留下来,我们也好有个主心骨不是?” 这话一出,先不说主角孟林皓如何,三老爷孟津却是脸色一变。 方才玲珑出声劝孟林皓,话中便隐有贬低他靠不住的隐意,眼看长兄出征在即,他这才硬是强忍着没有追究,没想到自己的亲女儿也这么说起来,这是何意?竟敢如此看不起他这个当爹的? 只可惜他再怎么皱眉瞪眼,孟芷心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反倒是即将出门的大哥终于出了声,对儿子道,“大家说的都有理,家里需要人照顾,你听长辈的话,不可执拗。” 原本就无法反驳了,此时父亲一言犹如千斤重,见此情景,孟林皓只好垂首应了声是。 而孟阔终于放了心,点了点头,回房收整行李了。 这一夜,府中人大多难眠,而在家短暂休息一阵后,天还未亮,孟侯爷便骑马出门,加入到抗倭大军之中。 ~~ 由南至北,以最快的速度将明州的消息递到辽东,也花了近两天的时间。 辽王府内,捧着刚刚赶到的快信,谋士赵启来到辽王慕容挚跟前,带着欣喜禀报道,“王爷,倭寇已抵达东南近海,越王派世子慕容啸领兵抗倭,现下早已到海上了!” 闻言只见慕容挚也是眼睛一亮,问道,“此话当真?” 赵启道,“属下怎敢欺瞒?探子来信在此,请王爷亲自过目。”说着赶紧将信件奉上。 慕容挚也立刻接过,展开后扫过一眼,目中果然也浮上欣喜。 他点头,连声道好,“先生果真料事如神,这样的结果,也不枉本王此番亲自走了一趟江南,现如今倭寇终于来袭了!任我那三哥父子再怎么口是心非,此时又如何还能有余力分羹?” 功臣赵启却表现的相当谦虚,赶紧道,“此乃天助王爷,属下并不敢居功。王爷,时机已到,您可以出兵了!” “说的是,再晚下去,恐怕秦王就要攻入京城了!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辽王满腹雄心壮志,发话道,“给京中递信,即刻动手!” 赵启立刻应是,而后,赶紧退出王府,往京城又发了一道密信。 ~~ 临安。 自打一家之主突然出征,侯府里的气氛一下就变了。 因着没能如愿跟随父亲,留在家里的孟世子一连几日都郁郁寡欢,而张氏,也因为挂念丈夫而忧心忡忡,身为母亲,孟老太太的心情更是不用说。 玲珑又是担心大伯父,又是担心慕容啸,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谁也没了闲心聊天,连下人们之间也不再议论什么东家长西家短,整日最多讨论的,无非海上的战况。 总之侯府上上下下,一片严肃。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三房屋里,还有些小麻烦待解决。 因着孟侯爷临出门前,孟芷心劝孟林皓的话,三老爷孟津心里始终觉得不顺畅,这日终于忍不住,要将孟芷心训斥一番。 遂将她叫到跟前来数落道,“我不过几日没回家,你倒好,差点忘了自己的爹是谁!我问你,那日你劝阿皓的话是何意?什么叫主心骨?敢情在你心里,你爹不是你的主心骨,阿皓这个堂哥才是?” 他拿出当爹的架势来,原以为能将孟芷心唬住,哪知却见这丫头不咸不淡的哼笑一笑,道,“我当什么事呢?不过就这样一句话,都几天了,爹还记到现在?不是我说,您可是越活肚量越小了。” “嘿!” 一听这话,三老爷当即瞪起了眼,这才几日不见,这丫头竟然敢这样说他! 他一拍桌子,“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爹了?这阵子我不在家,还没人管你了是不是?愈发没规矩了!” 郑氏是个绣花枕头,别看孟津不在家的时候一个劲的骂他怨他,然等人到了面前,却又不敢做得太过怨怼,尤其此时一见爷俩这架势,便赶忙上前劝阻,数落孟芷心道,“你这丫头,少说两句不行?” 谁料孟芷心非但一点都不怕孟津,反而又道,“我没人管?呵,这事儿怪谁啊?您也别嫌女儿多嘴,您先管好您自己吧!再有几个月,庄子上那小崽子就要生出来了吧?怎么处置,您可想好了?” 这话里的“小崽子”自然指的是那春凝肚子里的孩子了,这话一出,果然见她爹孟津一下愣在了那里。 而郑氏则像被戳中了要害,怔了一下,立刻尖声质问道,“就是,你要怎么处置?我可告诉你,我是绝不会叫那狐狸精进门的,老太太也绝不会同意的!” 因着先前险些被“卖”入城西赵家的那桩事,孟芷心早就对她爹起了怨恨,此次原是打算趁机替娘治他一下,哪知娘却是烂泥糊不上墙,一下就沉不住气了,这样把话一说,以她爹的脾气,哪还有商量的余地,必定又要吵起来。 而她预料的不错,果真,耳听郑氏这样一说,孟津立刻瞪起眼来,也高声道,“一个个的着实不像话,连你也敢管起老子来?” …… 总之,两口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眼看着又要闹起来。 而“导火线”四姑娘却叹了口气,从房中退了出来。 自打上回家里出事,眼看爹被撵了出去,而娘也被禁了足,三房院中一片凄风苦雨,孟芷心就想明白了,在这个家里,有权决定大事的,仍是祖母和大伯父。 而她自己从前总憋在院子里不往前凑,实在是太傻了,老太太为什么对孟玲珑另眼相看?还不是因为那是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自己的爹心里只有钱,为了钱,可以罔顾她的幸福;而娘呢,虽然一心想叫自己攀高枝,无奈却是个没脑子的,他们两个算是指望不上了,她今后若想出头,出路只有一条,还是得指望祖母。 原先她的眼界小,才一见越王世子就挪不开眼了,可无奈那是个眼光不好的,偏偏看上了孟玲珑,哼,既如此,她也不屑于去争了,她从前的眼界只在临安 分卷阅读100 ,实在太过狭隘,放眼外头,良木数不胜数,她才不要将这一生胡乱托付! 反正正逢乱世,短时间内不嫁也没什么,待他日大局稳定,她再好好筹谋也不急。 左右有侯府这样的出身,她还需怕什么? 反正总有一天,她孟四姑娘,要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孟芷心挺了挺腰,吩咐莺儿,“走,去看看祖母去,大伯父出征后,她老人家一直郁郁寡欢,我这做孙女的,得多去陪着说说话才是。” 身为贴身婢女,莺儿虽然近来一直很奇怪自家小姐行事上的变化,但眼看着如此已非一天两天,终于也渐渐适应了,此时不敢多问,赶紧跟上小姐步伐,往老太太院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妹妹已经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了,口怕~~ 2333下章世子应该会出场了,好了不多说了,赶紧去码。 晚上见,记得留言哦美女们! 么么啾~~ 第68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在三房依然如故的鸡飞狗跳中,在侯府其余人的担忧中,年节终于来到了。 一家之主虽然不在家,但余下的老幼妇孺们还得过年。 三十晚上,年夜饭依然按时摆上了桌。 众人围坐在饭桌前,待孟老太太也莅临之后,家宴便正式开始了。 今年多了玲珑,却缺了孟侯爷,人数倒是没变,然尽管桌上佳肴依然丰盛,庭院里也到处张灯结彩,过年该有的布置也算一样都没少,但气氛依然没有往年松快。 尤其自打孟侯爷出征,到今日也没收到半分消息,大房母子连带着玲珑,心间俱都还担忧着。 孟老太太将这情景看在眼中,开口道,“这出海打倭寇,于咱们孟家而言也不是头一回,从前你们的老太爷,曾无数次出征,每回不也都平安回来了?说来,老大年轻的时候,也随他爹出过征,虽然这些年太平了一阵,他也一直安稳待在临安,但毕竟不是头一回,他心里总归有数的。你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好好过日子就是,无需太过忧心。” 听闻此言,儿媳子孙们俱都道了声是,终于纷纷举著,准备着吃年夜饭,正待此时,却见一丫鬟从门外进来,同老太太禀报道,“老夫人,外头有人送信来了,说是侯爷打仗的消息。” 一听这话,众人立刻惊讶的停住了筷子,张氏率先问道,“是什么消息,快些叫进来!” 丫鬟赶紧应是,出去领人,须臾,就见一小厮入到厅中,给众人行礼磕头,随后,扬着一脸喜色道,“启禀老夫人及各位主子,方才海上传来好消息,第一仗已经开打,世子率领众将士击毁倭寇小船数十艘,大船两艘,歼敌近六百余人,其中,侯爷亲自指挥一艘火炮船,英勇作战,这里头有他一半的功劳呢!” 这小厮其实是孟家自己派到临安卫所里打听消息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叫一家人尽快掌握最新的战报。 既是自己人,言辞或有偏向自家主子的夸大,不过越王军队打了首场胜仗却是真的。 此言一出,就见众人皆透出喜色,张氏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连连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侯爷呢,他可平安?” 小厮也是连连点头,“启禀大夫人,侯爷一切平安,请主子们放心,好消息这时候递到,正是为了叫各位主子好好过个年呢!” 这话倒是没错,明州越王府里,越王才收到战报,即刻就命人传往各地,一来,是叫那些将士们的家眷们能过好年,二来,也是为振奋封地内民心。 而此时,饭桌前一家人果然俱都目露喜色,刹那间,如同三春来临,厅内一下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大房母子苦熬了一连七日,总算等来了消息,且还是这么好的好消息,张氏安心的同时,赶紧连声念叨阿弥陀佛,感谢神明保佑,孟林皓也笑得露出白牙,三房那两口,则是因为听见说大哥立了功,思及往后侯府荣耀可能会更上一等,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而玲珑,听到大伯父平安的消息,心顿时放下了一半,本想问问慕容啸的情况,但思及家人都在,终是没说出口,心里想着,既然大伯父都好着,那慕容啸必定也是好的,否则这喜讯也不会这么快就递过来了,便也松缓许多。 而孟老太太虽然方才那般安慰子孙,其实心间还是着急,此时听到这好消息,也露出笑来,对那报信的小厮道,“好,好,辛苦你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快看赏!” 话音落下,立时有大丫鬟捧着钱袋子过去,往那小厮手里倒了一把银裸子。 小厮高兴地又一连磕了好几个头,顺道又给各位主子们拜了个年,终于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饭桌前,才终于像过年的样子了。 孟三爷主动举起杯来,对着老母亲道,“娘,现在大哥有好消息,您也能放一放心了,我这一杯代表大哥,恭祝您福寿安康。” 虽然因着过年与外头战乱,好歹把人叫回来了,但孟老太太其实对三子还有不少余怒未消,但因着今日过年,又因着刚刚得了那喜人的消息,她压下别的暂且不说,只道,“你大哥在前方冲锋陷阵,你也好歹这么大的人了,望你今后能像些样子。” 孟三爷面上稍微有些不自在,却也乖乖道了声是,而随后,两个儿媳,及孙子孙女们也向老太太敬起了酒,张氏领着众人道,“祝娘新岁安康,福如东海。” 老太太今次倒是应得痛快,道,“也祝你们各位心想事成,和乐美满。” 语罢饮过杯中酒,年夜饭终于又重新吃了起来。 ~~ 等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已是新岁。 虽则北方战乱,近海还在抗倭,然临安城中的人们依然免不得相互登门拜年。 侯府门第高,孟老太太又素来有威望,因此上门来拜年的人并不少。男宾那里,自有孟三爷带着侄子儿子来接待,而女性的亲朋们,则都免不了的要亲自来后院老太太跟前行礼问安。 如此,玲珑自是不好再露脸了,便乖乖躲在自己房中,而四妹妹孟芷心却一别往年情景,今次主动随侍老太太左右。 她从前不喜往老太太跟前凑,所以大部分的亲朋,虽说知道孟家有个四姑娘,却其实极少见到她,更不知她的性子,如今一见,才发现她不仅容貌生的美,举止得体言谈大方,不由得都纷纷夸赞,说老太太极会教养孙女,侯府姑娘们个个落落大方国色天香,尤其这位四姑娘,简直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妙人儿。 …… 待这些话传到玲珑房中,连明月也不由得惊奇,悄悄问玲珑,“小姐,您有没有觉得,四姑娘最近变化太大了,现在这样子,简直与以前判若 分卷阅读101 两人啊!” 玲珑早就看出来了,也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孟芷心行事是真的与以前不同了许多,此时便叹道,“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约她真的想通了,这样也好,三房除过阿淼,终于有个像样点的人了,如此,祖母往后也能少生些气了。” 明月只好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但奴婢就怕,她别不是打了别的主意吧?” 忠仆明月觉得,四姑娘可并不太像那么容易就能转性的人。 玲珑其实也早已想过这点,此时又听明月提及,不由得重新思忖起来,然而想来想去,也猜不透孟芷心打算干什么,只好道,“管她呢,总之咱们万事提防着些吧。” 明月点了点头。 ~~ 年初一热热闹闹的过去,到了年初二,出嫁的姑娘们带着夫婿孩子回门,孟家也迎来了兰心蕙心两家子。 因为姐夫们都认得自己,所以玲珑仍躲在房中没有露脸,但并不妨碍大房一家人团聚。 孟兰心夫妇俩带了两个孩子,一进门便甜甜的冲张氏喊外祖母,把张氏给高兴地,再多的忧愁也暂且抛到脑后,当即给外孙们每人手里都塞了厚厚的红封。 不一会儿,蕙心一家子也回来了,蕙心家的大小子轩哥儿被他爹抱在怀里,小的那个还揣在娘的肚子里,张氏可不偏心,同样准备了两个红封送过去。 姐妹俩更关心的则是出门打仗的父亲,待坐定后立刻问张氏,“娘,爹那里又有什么消息了吗?” 张氏摇了摇头,“前晚上才来的消息,想必不会那么快,不过老太太说得对,你们爹又不是头一次上战场,应当会保重自己的。” 说的也是,毕竟年三十晚上才传来好消息,这阵子才初二,两天而已,哪有那么快就又能送信来? 况且有了前日的喜讯,整个江南沿海的民众都大受鼓舞,相信此次越王世子定能大败倭寇。 女儿女婿们自然也不例外,终究没有先前那般担心了。 正在此时,大姐眼睛一转,忽然察觉不对,赶紧问张氏道,“娘,阿皓呢?方才进门就没见他,他不在家吗?” 往常姐姐姐夫们回家,只要孟林皓在家,一定会先迎出来的,今次都说了半天话了,眼看姐夫们也去了前院吃酒,怎么一直没见他的影子? 张氏解释道,“昨儿知府大人夫人及两位公子亲来向你们祖母拜年,送了不少贺礼,他今儿一早,便去彭家回礼去了,你们爹不在家,这些交际应酬只能指望他,不过他是晚辈,与彭二公子又是同窗,因此去一下也正好。” 姐妹俩便明白了。 谁料说曹操曹操到,母女几个话音才落,忽见从外头闪进来一个人,一脸急色,眉间沉重,却正是侯府世子孟林皓。 见他忽然到来,还是这般表情,母亲姐姐们立时不解,大姐兰心问到,“阿皓,你这是怎么了?” 却见他皱眉道,“娘,大姐二姐,我方才要离开彭家时,听到一个消息,京城来信,说皇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还是没能写到柿子出场,放心,下章一定有! 思念柿子的小伙伴们,只能小红包弥补了,么么哒~~ 明天中午见! 第69章 自古以来,不论哪个朝代,皇帝驾崩都是实打实的大事。因此待孟林说出此消息后,侯府里头,前院女婿们也不再喝酒,后院姑娘们也没了心情聊天,一家人顷刻之间便都聚到了孟老太太屋里。 既是孟林皓将这消息带过来的,他必定最是清楚,老太太赶紧问长孙,“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孟林皓神色肃敛的回答,“祖母,孙儿方才不是去了彭知府家吗,恰逢彭知府在京中为官的同窗寄了密信来,彦舟一知晓,便立刻告诉与我听,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有假。” 听他这样一说,众人便都信了,却也随之陷入更深的震惊与疑惑之中。 ——其实不止他们,现在天下间都知桂王与秦王叛乱,王朝已是危在旦夕,也都做好了迟早会改朝换代的准备,然而实在没有想到的事,现下战乱还未决出胜负,皇帝却先行驾崩了! 他怎么会在这个当口驾崩了呢?莫不是眼看败局已定,一时想不开,给殉国了? 然似乎又有些不太可能,毕竟眼下任桂王与秦王再怎么凶猛,但谁也还没能攻入京城,还没到最后关头呢,皇帝现在就殉国,有些太早了吧! 老太太赶紧问长孙,“可知陛下是怎么没的?” 只见孟林皓凝眉道,“密信在知府手中,孙儿并未亲眼所见,因此无法知晓究竟写了些什么,但听彦舟说,宫中流出的消息,乃是皇上吐血而亡,听说自打两王起兵,一下令朝廷面临窘境,皇上心力交瘁,以至于触发旧疾,最终回天乏术,才驾崩……” 众人听完,虽然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却俱都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要知道皇帝还不到三十岁,正是身体强健的时候,就算压力大些,但这般一下归西,还是有些蹊跷吧。 缓了缓,只听大姐夫陈景霖道,“如此大事,相信再过不久,朝廷会亲自发布消息的。” 二姐夫贺伦也点了点头,“不错,还是到时听听朝廷怎么说吧,只是不知出了这种事,当下形式又会有什么变化。” 二姐姐蕙心摸了摸肚子,不无担忧的问夫君道,“这事儿会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吗?” 却见夫君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尚不知,最多就是科考延后吧……” 贺家书香门第,他三年前中举,原打算今年继续赴京春闱,但眼下得情景,今年的春闱怕是不会如期举行了。 不过这样的当口,不进京也有好处,不若等大局平定了再说。 皇帝忽然驾崩,最受影响的该是现如今的朝廷,而至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且还远离京城,又能有多大影响呢? 若是搁在太平盛世,老百姓们无非老老实实的在家守国丧便好,然麻烦的就是,现如今并非太平盛世啊! 尤其皇帝还没儿子,那几位王爷还正打的你死我活,而今只盼着,他们能快些决出个胜负,早些让这江山安稳下来才好。 原本乐乐呵呵的过年,因着这个消息,众人心间顿时都有些忧心与彷徨,尤其现如今孟侯爷不在家,叫一家人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而此时,却见孟老太太叹了口气,对着兰心蕙心两口子道,“圣上驾崩,于国于民都是大事,咱们虽然离得远,也不可掉以轻心,等会儿你们用过饭,也不要逗留了,早些回家告知父母,叫大家都有些准备。” 侯爷不在,历经风雨的老太太变成了他们的主心骨,眼下听老人家这 分卷阅读102 样说,众人便赶紧应下,得简单用完饭,兰心蕙心两家人便赶紧回了各自的家中。 而大姐夫所说不假,果然没过几日,由京中朝廷发出的消息便到了临安。 年还没过完,彼时一屋子女眷正都聚在老太太屋里说话,便忽然见管家入门道,“启禀老夫人及各位主子,方才收到消息,“圣上因旧疾复发,于五日前驾崩,临去前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于辽王殿下。”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满屋子人顿时陷入震惊之中。 尤其玲珑,一度被惊出了声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会把皇位传给了辽王! 就是那位问她有没有兴趣去京城开店的人?就是慕容啸所说,心机颇深,很会做戏的人,辽王,慕容挚? 一瞬间各种不解疑惑浮上心头,论说,皇帝该是非常戒备以及痛恨这些藩王的,怎么会到最后,自己先死,却把皇位传给了藩王呢? 别人心中同样有许多疑问,只听祖母问管家,“这是官衙发布的消息?” 管家点点头,“正是,是知府大人接了朝廷的圣令,这会儿正派人给各大府上递消息呢。” 孟老太太便明白了,点了点头,命管家退了出去,又听张氏担忧的在旁问到,“娘,这辽王登了基,会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吗?” 毕竟夫君此次可是随越王世子出去打仗去了,万一辽王不满意越王,会不会对夫君不利? 老太太叹道,“明面上或许不会有,毕竟咱们的爵位是当年高祖爷所授,并不是别人给的,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究竟如何,全看天子喜好了!” 若辽王要与越王府作对,很难保证,他们孟家不会受影响啊! 闻言张氏叹了口气,低声道,“原以为,原以为会是越王爷……” 事关重大,终是没有说出口。 但意思屋里人却都明白了,张氏想说的是,原以为会是越王爷会成事的,却没料到竟被辽王占了先机。 可叹天不随人愿啊! 老太太心里也正有此感慨呢,下意识的,朝玲珑看了一眼。 而此时,玲珑还沉浸在疑惑之中。 她虽没见过皇帝几面,但以他的所作所为来看,这人可不像会轻易让位的人……她忽然一惊,这事情背后,该不会存着更大的阴谋吧…… 她正想着,却见又有人迈进屋里,定睛一看,却是大弟弟孟林皓。 他似乎也是才从外头回来,一声的风寒,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一进门,就对孟老太太道,“祖母,皇上传位给了辽王……” 却听四妹妹孟芷心道,“大哥哥,管家才已经来禀报了。” 却见孟林皓摇了摇头,又道,“皇上不止传位给了辽王,还命辽王平定叛党,现如今辽王已经入了京,整合自己与朝廷的军队,开始剿灭桂王与秦王了!” ~~ 收到从明州王府里传来的消息时,慕容啸才回到营地不久。 上一场仗连打五日,这几日台州近海一时不见了倭寇的踪影,但须知倭寇奸诈,并没有真的退回去,眼下令大部队上岸稍歇,补充航海时所需淡水粮食,待休整过后,还需再度出海。 恰在此时,见宋贺来到跟前,向他禀报道,“世子,刚收到的消息,皇帝暴毙,传位于辽王,并命其清除叛党,现如今辽王已经南下,预备向桂王发动猛攻,看目前情形,桂王撑不了多久了。” 只见慕容啸眉间一凝,稍顿后冷笑道,“这就是他的招数?” 宋贺也眉间紧敛,道,“他这步棋走得倒是不错,辽东原本离京城就近,他此番名正言顺的接手了朝廷人马,再加上自己的辽军,桂王原本就已经吃力,秦王又一直被挡在关外,他此番出手,胜利堪称轻而易举。” 慕容啸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他一直等的时机,倭寇来袭,我等只能先抽身应对,如此,他便有时机对付那两王,且还名正言顺,堂而皇之……” 他又冷笑一声,同宋贺道,“如此看来,慕容倾的死因以及所谓的传位昭书,都很有疑点。” 宋贺点了点头,深表赞同,犹豫一下,又问道,“那接下来,公子如何打算?” 慕容啸道,“既已出来,总不能半途而废,眼下士气正值高涨,先一鼓作气,将倭寇杀尽再说!” 至于其他…… 呵,有慕容挚扫清北方麻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宋贺垂首应是。 为了方便随时出海,他们的营地都设在海边,这个时节本就天寒地冻,海风一刮,更是透骨。 眼看已到了饭点,他又刚从外头回来,宋贺赶紧道,“公子稍歇,我去传饭。” 慕容啸嗯了一声,随手脱了被海风的潮气浸透了的外袍,置在火盆边烤干。 随后,正欲坐下歇口气,却见门外有人有人来报,“启禀世子,有军报到。” 慕容啸一顿,赶紧叫人进来。 却见送信的小兵一脸急色,禀报道,“启禀世子,有倭寇突袭头门岛附近,来势汹汹,孟侯爷船只被困,亟待救援。” 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再歇,慕容啸当即吩咐宋贺,“命陈绍,王召即刻领兵先去救援,其余人手现在集结,准备出海!” 宋贺立即应是,赶紧出去传达军令,而慕容啸则重新披上那件还未来得及烤干的湿衣,踏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下章能见两人见面,么么啾~~ 下章应该在明早,么么啾~~ 第7o章 台州近海有许多岛屿,头门岛算是离岸较近的一座。 海上流动性太大,倭寇有无数方向可以逃窜,加之又极易受天气影响,所以海战并不比6战好打。 而距上一次歼灭数百倭寇之后,已经一连数日并不再见倭寇身影。 但这并不意味着倭寇已经消灭干净,所以在大部队撤回6地补给之时,慕容啸仍留下一部分人在海上巡逻。 而此番,孟阔孟侯爷正是主动请缨在头门岛附近巡逻的。 今日天气原本有些不好,阴天,还有些雾,见此情景,众人原以为倭寇不会来,却没料到午后日头稍微好些,便见远处有船只驶来,大的小的,66续续,竟有二十几条之多。 因为要打海战,近海早已禁渔,因此此时出现的这些船只,必定有诈。 而待他们再驶进一些,瞭望兵终于辨出,那正是倭寇。 孟阔立刻下令迎战,又派人去6上通知慕容啸。哪知今次倭寇来势汹汹,除过已经发现的二十余条船,后头竟还有,源源不断的冲上前来,尽管孟阔船上备有火炮,此时也渐有寡不敌众之势,而派去报信的小舟也连连被倭寇打的落水,费了好一番功 分卷阅读103 夫,才终于上了岸。 派去援助的部队已经先行,然等慕容啸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境况不容乐观,孟阔的船已被倭寇包围,先前赶来援助的人也被阻隔在外,几番艰难攻坚,都无法靠近。 这般情形,纵使船上备有火炮,也不敢贸然使出,毕竟双方交错混战,极有可能误伤自己人。 眼见此种情景,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前些天歼灭的人数只是极少一部分,眼前这些才算是大头。 关键时刻,慕容啸下令,命弓箭手与火铳手们先打出一条豁口,保障孟阔大船能顺利驶出,又派突击队乘小舟登船,斩杀已经爬上大船的倭寇。 但因此番倭寇人数的确众多,以至于从午后打到傍晚,才将孟阔的大船救出重围。 无论如何,将人救出就好,慕容啸随即改换战术,他令兵分两路,与姚成各率船队前后夹击,期间火炮船发动猛攻,弓箭手万箭齐发,天色虽已暗,但大船上火炬高燃,照得近海一片通明,炮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如此一番强攻之下,及至半夜,倭寇已是死伤半数,但这还远远不够,毕竟倭寇实在众多,此时仍不可掉以轻心。 一直打至天明,倭寇们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所剩无几,慕容啸这才松了口气,正欲稍歇一歇,却见有人报告说,先前所营救的那条大船上有不少人受伤,船上配备的军医忙不过来,要借调其他船只的军医。 他当即应下,派军医赶过去,想了想,索性又亲自过去查看。 听说孟阔也受了伤,那毕竟是玲珑的伯父,他于公于私,都该过去看看的。 ~~ 方才一番要禀报,便趁此时赶紧道,“启禀世子,今日这批倭寇,乃是从不同方向而来,一部分出自东南海上,另一部分却像是是在近海某处,臣觉得,台州以南沿海6地,或有倭寇藏身之所……” 话才到此,见有小卒奉茶而来,孟阔便将语声一顿,欲客气一声,请慕容啸饮茶,然说时迟那时快,眼看茶盏近在眼前之际,那小卒却忽然将茶盘丢弃,忽的摸出一把尖刀,不由分说就向慕容啸刺去。 一切发生在瞬间,几乎要叫人来不及反应,所幸慕容啸眼观六路反应及时,在尖刀袭来的瞬间猛地撤身,堪堪躲过,然小卒眼见刺他不成,竟一个反手又向孟阔刺去! 慕容啸好歹身姿灵活,然孟阔却是腿部受伤很难躲避,眼看着尖刀就要划过孟侯爷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慕容啸一个回身,将那小卒扯回,而后便与其打斗起来。 这“小卒”招招狠辣,手持尖刀不断挥舞,然慕容啸手上却空无一物,好在他身手敏捷,周围人见此情景,也迅速赶了过来,没几招后,那猖狂的刺客终于被制伏。 人虽被制住,但好端端的战船上竟有刺客,这实在太过诡异,哪知船上领班的兵长过来查看过后,却禀报道,“世子,此非我方兵士。” 加之那被压制的小卒嘴里吱哩哇啦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大家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竟是混进来了倭寇。 这倭寇本就生得与汉人相似,又换上士兵的兵服,不仔细看根本辩不出来,见此情景,直教人吓出一身冷汗。 气愤之余,兵长当即上前将其一刀毙命,其余众人也无不愤慨,骂道这倭寇实在太过奸诈猖狂,竟然意图混入队伍,刺杀将领! 说来今次若非慕容啸反应快,孟阔大约要遭这倭寇毒手,孟侯爷后怕之余,赶紧要同慕容啸道谢,然话还未出口,却惊讶发现,慕容啸的小臂竟在流血,且已经浸透了衣袖。 他当即唤军医道,“世子受伤了!快,快来给世子包扎!” 倘若那刀尖上浸了毒可就不好了。 听他这话,众人都是一惊,军医也赶紧跑来,要给慕容啸查看伤口,而慕容啸却先咬牙发话道,“传令下去,各船各营立即清点人数,若有倭寇混入,格杀勿论!” 众人当即应是,立刻行动起来。 慕容啸这才由得军医剪开衣袖,查看伤口。 所幸并未伤及筋骨,且也并不像有毒的样子,军医赶紧为其上药包扎。 眼见这如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遇事竟是这般冷静,更为了救自己而受了伤,眉头却都不眨一下,孟阔甚是感慨,赶紧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老臣铭记于心。” 慕容啸却摇了摇头,“侯爷客气了,我又岂能叫这倭寇来害你?” 说着语声一停,转而问道,“对了,你方才说,这倭寇来自两个方向,可观察清楚了?” 孟阔点头,“应是不会有错,来自近海的那些,船只小,我们一开始险些以为,是附近才驶来的渔船,等他们越来越靠近才发现竟是倭寇,老臣觉得,或许已有倭寇登6,藏于了附近沿海。” 慕容啸闻言也凝起眉来,点头沉吟,“说的不错,的确有这个可能……”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副将,“传令,命沿海各卫,立即沿海岸搜查,一旦发现倭寇或可疑人等踪迹,立刻上报。” 副将肃敛应是,出去传信。 而孟侯爷看在眼中,面上虽未说什么,心间却再度感慨,眼前的青年,聪敏冷静又细心,皇室有此人才,江山还是有望的。 ~~ 海上硬仗一场接一场的打,在6地上亲人们日以继夜的牵挂之中,年节过完了。 出了正月,又迎来了暖春二月,眼看着,西湖边的柳絮也要飘起来了。 对玲珑而言,皇帝驾崩,也算有利有弊。 好处是,曾经的“夫君”一没,她身世的危险就算消除了多半;而不利的一面则是,这直接导致她的铺子冷清了许多。 其实不止她,临安所有的酒楼饭铺都是如此。 朝廷颁布政令,全天下要为大行皇帝守国丧,三月之内,严禁宴饮,娱乐,婚嫁等事宜,是以在年节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止临安,全国境内各大酒楼饭庄生意俱都一片萧条。 不过相比烟雨楼等酒楼,如意小馆还算幸运,毕竟她卖的只是小吃,还算不得宴饮。 因此,虽然相较之前的确是冷清,但总归还是有些食客的,况且她还创造了一种新的经营模式——外卖。 小馆的名号早已打响,且培养出了不少回头客,其中甚至不乏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这阵子宴饮不许,娱乐活动也没有,她们一连在家里憋了几个月,早就闷透了,这时候,小馆及时推出的外带服务,简直犹如雪中送炭。 派人去买些小吃回家,众人一起品尝,既 分卷阅读104 能解馋,又能打发时间,实在算是乏味生活里难得的乐趣。 更要紧的,这算不得宴饮,并不触犯律法。 是以一时间,铺子里虽然冷清,外卖的生意却火了起来。 这期间,祖母仍将她留在了侯府里,不过并未限制她的活动,她闲来无事,仍时常去铺子里看上几眼,待在家里尽是无聊与担忧,还不若出去散散心的好。 这日才到铺子里不久,正瞧着账本,忽见外头来了报信的小厮,一脸惊喜的道,“姑娘,侯爷回家了,老夫人叫您赶紧回府呢!” 玲珑一愣,“伯父回来了?” 小厮忙点头,“是的是的。” 惊讶之余,她遂赶紧出了铺子登上马车,往家里赶去。 先前并未听见什么风声,没料到大伯父竟突然回来了,且看那小厮的模样,想来大伯父应是没什么事的,玲珑安心的同时,又止不住的心想,既然大伯父回来了,那,他呢? 慕容啸是不是也回来了? 一别竟是数月不见,她惦念的厉害,尤其回想那日清晨他悄悄离开,而自己竟浑然不觉,她又常常自责,若眼下他回来,不知能不能见上一面…… 就这样期待而又忐忑着,马车终于驶入了侯府大门。 下了马车,听闻众人都在祖母院里,她二话不说,也赶紧跑了过去。 进屋才见,众人早已到齐,她竟是最迟的一个,而再一看,发现大伯父正坐在祖母跟前,看上去人清减了一些,但精神还好。 这也是她敬爱的父辈,她鼻尖一酸,唤道,“伯父,您回来了。” 孟阔笑得和蔼,“回来了,劳累你们一个个急忙赶回来。” 众人忙都摇头说没有,又追着孟侯爷询问海上的情况,老太太问道,“先前也没听到大军班师回归的信儿,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而孟侯爷答说,“先前作战时,儿子腿上受了箭伤,海上条件有限,恢复的不太利索,也是趁眼下战况不紧,世子开了恩,命我先回来养伤。” 这话一出,只见众人面色一紧,纷纷问他伤的可严重,孟阔笑笑道,“还好还好,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话说完,为了叫众人放心,还特意立起身来,在堂中走了一圈。 众人见他步伐还算稳健,这才稍稍放了心,继续说起了其他。 玲珑在旁几番犹豫,几乎要开口问大伯父慕容啸的事,然终是被理智唤住,没有开口。 毕竟只有祖母知晓她与慕容啸的纠葛,况且祖母还叫慕容啸将此事保密,此时若是开了口,家人们岂不是都要起疑心? 然正在此时,却听祖母问了一句,“战场既如此凶险,那其他人如何?世子呢,他可有受伤?” 玲珑心间一顿,祖母这话,莫不是在替自己问的? 只听大伯父回道,“打仗必有伤亡,不过还好,此番我们装备齐全,与倭寇相较,死伤还算少。” “世子他也还好,就是其间有次,为了救我,被假扮成兵卒的倭寇伤及,不过所幸没有伤及筋骨,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一出,只见众人又是一惊,孟林皓抢先问道,“世子为了救您?爹,这又是怎么回事?” 而玲珑的心早已被揪了起来。 孟阔稍顿,便将当日情景交代了一遍。 话末他特意对儿子道,“世子与你年纪差不了多少,在性情与理事上,却实在比你强出不少,以往是我有所疏忽,今后你需多多历练才是。” 孟林皓早已点头,坚定的道,“此番爹受了伤,不如就叫儿子代您上战场吧。” 孟阔却并未应下,稍稍思忖后道,“现下无需着急,你留在家中,还有后用。” 但至于其他,却并未多言。 想必是不好当着众人面交代,孟林皓顿了顿,只好点了点头。 ~~ 孟侯爷此番虽是负伤回家,但自此以后,侯府众人却踏实多了。 有了当家的爷们在,不管外头再乱,众人心里也没那么惶恐。 大伯母脸上重新有了喜色,而祖母的话也多了起来。 唯有玲珑仍有些郁郁寡欢。 她心里全是慕容啸。 他受伤了,不知伤口深不深,大伯父当日没有明说,因此她还是不太清楚,他现下是还在海上,还是也已经回了明州? 无法见他一面,她就无法彻底安心。 心间杂乱的,就连铺子里也不想去了。 然而谁料越是如此,偏偏事情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这日,她正在屋里待着,却见明月打外头进来,告诉她说,“小姐,吴掌柜托人送了口信,说有事要见您,请您去一趟小馆呢。” 一听这话,玲珑顿觉奇怪,问道,“可知是什么事情?” 明月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既是托人带的口信,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说着,又试着问道,“小姐,我看吴掌柜鲜少有这么着急的时候,您若无事,不如去一趟?” 这说得倒也是,玲珑想了想,只好点头,“那就走吧,他大约是遇见什么难题了吧。” 语罢更衣梳头,坐上马车出了府。 等到了店门口,才一下车,便见吴掌柜立在门外,翘首以盼的模样,令她不由得心间一紧,只以为他是果真碰上了棘手的事。 而吴掌柜看见她,也立刻迎了上来,道,“东家总算到了。” 玲珑当即问道,“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却听吴掌柜道,“有位贵客要见您,在后院等了许久了。” “贵客?” 玲珑不由得脚步一顿,带着满满警惕,试着问道,“是谁?” 可别是上回那辽王吧? 吴掌柜面上却是轻松,笑道,“东家别紧张,不是什么恶人……总之,您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哦?” 这么神秘! 玲珑将信将疑,却也在稍稍思忖过后,跟着吴掌柜入了后院。 反正这吴掌柜是慕容啸给他找的,应是信得过的,他既说无事,那便该真的没事吧…… 她这么想着,终于到了后院。 她却忽然将脚步一顿。 透过帷帽的薄纱,只见院中影影绰绰的立着一人。 那身姿…… 她一愣,随后一下,将面前薄纱撩起,终于将人看得更加清楚了。 慕容啸! 竟然是他…… 一瞬间惊讶的更加彻底,她呆呆立在那儿,竟忘了说话。 却见他听见动静,回身来看她,而后,弯唇一笑,道,“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拼了老命,只能先写到这里,后事如何,下章继续2333 周末有点忙,不知能不能二更,如果晚上没有,大家明早来看也可 分卷阅读105 以哒,么么啾~~ 第71章 从没想过,他会这般出现在眼前。 因此玲珑现在满是不可思议。 直到见他笑问自己,“你终于来了”,这才敢相信,面前人真的是他。 她傻傻的问,“怎么是你?” 这叫慕容啸稍有些意外,笑着皱眉,问她,“怎么是我?不然呢,你以为会是谁?” 玲珑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道,“我,我还以为是上回那人,吓得差点没进来……” “上回那人?” 他稍稍一顿,才想起她指的是谁,遂安慰道,“放心,那人这阵子正忙,不会过来的。” 他的那位五叔,现如今继承了“先帝遗愿”,正全力绞杀那两王,哪能这么容易又跑到临安来? 而她也知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便搁下不谈,只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仗还没有打完?” 时值春暖,她一身淡粉锦缎春裙,阳光底下立久了,不免有些薄汗,她一边摘了帷帽,一边又道,“前两天我大伯父也回来了,说是你恩准他回家养伤……当时我极想问他你的情况,只可惜家里人太多,一直没问成。” 帷帽一除,令面前的人儿又清晰了一些,见她薄汗轻衣,面色微红,娇俏的如同才欲绽放的菡萏,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如此佳人,犹如才从他梦中走出那般,活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说话,慕容啸已是心满意足,相较之下,自己这一路的奔波又算得了什么? 他目含温情,缓声解释道,“海上的倭寇目前刚刚打完,所以上岸面见父王,顺道稍歇一下。心里实在想你,这才赶路过来,好在你今日肯出来,否则,我恐怕还见不到你。” 毕竟她现如今住在侯府,不是从前的独门独院,那一大家子人多眼杂,守卫也严,想悄无声息的飞檐走壁去看她,并不是易事,万一惊动了旁人,恐要令他对孟老太太食言。 她也明白这个理,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你还算聪明,知道叫吴掌柜找我,不瞒你说,我初听见他送来的口信时,还当他遇见什么大事了呢……” 慕容啸却咳了咳,道,“我想见你,难道还不算大事?” 虽说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但才一见面,冷不防的听见这一句,还是令人不由得面红起来,她抿唇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嗯,算。” 语罢又想起他方才的话,有些不解,便又问道,“‘稍歇一下’是什么意思,依然海上的倭寇都打完了,为什么不回来?” 他今次倒没有瞒她,解释说,“今次海上歼敌过万,但仍没防住其中残兵上岸,他们有的逃往闽粤沿海,有的却逃到了荆楚内6。既然要打,索性将其彻底剿灭的好,所以待大军稍稍修整,还要继续作战。” 玲珑听完,深感愕然之余又皱眉问道,“这倭寇居然逃到那么远的内6去了?还真是猖狂,如此一来,那内6的平民岂不是要遭殃?” 其中当然另有隐情,但慕容啸并未跟她实说,听她这样说,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应道,“所以稍后我还要出征,并不敢松懈。” 玲珑不疑有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面色却微微有些黯然,毕竟这好不容易见他一面,话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却听他又要再出征,虽是理解,但心间总归不舍。 然而忽然之间,却又想起了要事,遂也顾不上什么离愁,赶紧问道,“对了,宫里的事你可听说了?皇帝忽然驾崩,竟然传位给了辽王。” 然相较于她的紧张,慕容啸却淡然得多,只轻轻颌了下首,道,“已经知道了,先前就收到了消息。” 语声稍顿,他望着她,试着问道,“你……是不是失望了?” 听清他问的是什么,玲珑稍稍怔楞了一下,而后却摇头说,“没有,我当初听到,只觉得意外,且又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除此之外,我只是担心你的平安。” 她抬眼看向他,目中含着一汪春水,空前的温柔。 听清她的话语,望见她的眼神,他那颗饱受战事磨砺的心也顷刻间变得柔软无比,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什么战事策略全都抛诸脑后,唯一想做的,便是将她拉进怀中,好好疼惜。 然他才迈出一步,还未来得及抓起她的手,却见她忽然开口,道了声,“对了!”又想起了什么要紧事的样子。 随后竟又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加近了一些,而后满眼紧张的打量他,道,“我听我伯父说,你为了救他受了伤,现在如何?伤可好了?” 他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却是一笑,“那个啊……几个月之前的事了,况且一点小伤口,早好了。” 可玲珑却不太相信,皱眉道,“可是真的?那倭寇向来凶残,既是要刺杀你,怎么会只有一点小伤?你莫要逞强,快些叫我看看。” 说着又来抓他的手臂,“伯父只说你伤到了手臂,到底哪只手?” 那伤口早已痊愈,他根本没当回事,不欲叫她看的,然冷不防的被她的柔手触碰,竟丝毫无法抗拒,只得乖乖由她牵住,口中也乖乖答道,“右臂,早好了,恐怕你根本看不到的。” 她却是不信,一定要亲眼看到才能安心,甚至听见他说是右臂,当下便要挽起他的衣袖来看。 好在终是想起,这还是在院子里,他虽是男子,但如此坦露肌肤,怕也是不好,便同他道,“你跟我来。”引着他进了屋。 而他呢,早连心魄都被夺了去,自然是她说什么,都乖乖照做。 这是专门为她所设的休憩室,虽然不大,但小榻桌椅样样齐全,布置的也算温馨。 一进来,两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这下不是大庭广众,她无需顾忌,重新捉起他的右臂,撩起衣袖来,仔细查看。 而事实其实正如他所说,那伤口早就好了,她此时撩开衣袖也只能看见,他出人意料的白净肌肤罢了…… 这叫她愣了愣,却并不肯轻易放弃,又仔细寻找,终于在肘关节下头找见了那道疤痕。 因他肌肤白净,所以这疤便尤为显眼,尤其那长度不短,还是叫她心疼,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试着问道,“可还疼?” 他都被逗笑了,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又不是小孩了!” 然下一句,却听她啧啧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白……” 什么? ……白? 慕容啸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她又道,“这么白的肌肤,却要留这么长的一道疤,实在太可惜了!你等等,我叫明月去蔷薇阁买几罐罐珍珠生肌膏,他们家独有的香膏,祛疤很管用的。” 说他白就算了,还生肌膏,祛疤…… 这东西要用在他身上 分卷阅读106 ? 慕容啸皱眉看着她,简直哭笑不得,然还没容拒绝,却见她是真的打算要去唤明月了,身子都已经打椅子上立起来了。 幸好他,在她抬脚之前,一个伸手将人拉住,而后轻轻一拽,便令她倒在了自己怀中。 她吓了一跳,小小的“啊”了一声,正欲问他,却见他道“不要麻烦了,我不用什么膏,玲珑,我只想看看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话到最后,声音微有些暗哑,透着股难以描摹的意味。 而这下怔楞的,则换成了玲珑。 分别几月,眼下却冷不防被他抱进怀中,她的脸不可避免的烫了起来,心跳也在悄然加快,终于,迟钝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而后又抿唇笑道,“我也想看看你。” 美人笑魇如花,令慕容啸直觉整个五脏六腑都已化成一滩柔水。 正当他眸色幽深之际,她却抬眼望着他,又略含怨怼的道,“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种滋味,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没意思,只想赶紧见到你……” 这话犹如燎原大火,他还能作何反应?满心柔情化作力量,顷刻间将她紧紧包裹,他垂下头去,薄唇一下吻住了那双梦里都在思念的樱唇。 而她竟也没有拒绝。 两人的亲吻,原也不是第一次,然今次的格外绵长而热烈。他将这些日子以来,心间全部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上,初时温柔缠绕,而后越来越深,力度之大,竟叫她几次溢出轻 吟。 几番辗转,方舍得放她去喘一口气,她娇吟吟的喘。息声盈满了耳朵,令他心间大动,目光追逐而去,只见她满面芙蓉,眸似春水。 然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又岂是一个吻能满足的? 还没容她平复好,他再度垂下头去。 身体里似有火在燃烧,那股奔腾的欲望仅在她的朱唇之上已经寻不到满足,他于是试着开发全新的领土,吮过她的耳垂,惊起她体内一阵战栗,在她玉颈上流连,引来美人轻吟连连。 可这根本无法纾解,那股火却烧得愈发没了边际。 忽然之间,他猛地将她拦腰一抱,便去了里侧的美人榻上。 这张榻原是供玲珑每每来时稍稍休憩之用,她近来来的少,因此这榻也已经被冷落了许久,没料到此刻,却迎来两人的身躯。 她被他仰放在上头,而后自己也俯身上来,继续的亲吻与追寻,那洁白的玉颈之下,掩在领口深处的,是令世间男子无不疯狂的温柔乡,他迫不及待的想进入一探究竟。 然而原本一切犹如水到渠成般的顺利,却没料到竟在此时遇到了阻碍,察觉到他的意图之后,她猛地抱住了他的头,急道,“不,不成,不成了,不要碰那里。” 过了年,她已经二十,不再是稚嫩无知的少女,加之此前入宫时早也受过了嬷嬷的调教,她心知当下若容他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很有可能,她今日会就此交代了,将自己完全给了他。 她虽然是爱他的,也决定了非他不嫁,但如若现在失身,还是有些不像话吧…… 毕竟这还是大白天,外头就是她的小馆,她的伙计掌柜还有客人,可都在那里呢。 她原本已经柔弱无力的胳膊使劲抱住他的头,不容他再往下,口中半是撒娇,半是哀求,艰难的道,“不要了,快些起来吧,你答应过我,婚前不越雷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亲妈,女神,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卡在这里会叫人难受死的! 某亲妈作者:你说什么?风太大了听不见…… 第72章 历经方才那一番厮磨,她交领上的梅花扣纽都已经被解开了,源自她衣裳底下的幽香与体温扑面而来,令他体内那股子火又窜高了一截…… 这样的当口,又如何能停下? 迷蒙之中,他哑声哄她,“我就亲一亲,不做别的,乖……” 说着竟摘去她正抱在自己头上的那双柔手,顺势压在掌下,欲继续行事。 然话虽如此,但身下已是坚硬如铁的某处,正直直戳着她的腿根,虽然隔着两人身上的衣物,力道丝毫不减,这危险如此昭然,玲珑又岂会不知? 偏此时连手也被他捉了去,那温热的鼻息一个劲的往前襟里钻,令她尾椎骨往上一片酥麻,这般境况,再继续下去,她那点仅存的理智恐怕也是要撑不住了…… 她只得拼尽最后的气力,同他道,“不,不要,等咱们成亲那天,我全都给你,可现在不成啊,外头那么多人呢,我若在这里给了你,要叫他们怎么看我?” 而,终于,等这话入了耳朵,他动作稍顿了一下。 成亲…… 此刻,他心里在剧烈挣扎。 要知道,身下的人儿是那么柔弱,他只是稍稍用力,便令她动弹不了,如若他再强硬坚持,今日便一定能成事吧…… 可她说,成亲…… 这个词,令他又隐约记起了自己说过的话—— “只要她不愿意,他绝不会强来。” “以一年为约,等他拿下江山,定来娶她。” …… 这些话在脑间响起,回绕,终于令他残缺的理智渐渐回归,而后,某一刻忽然见他手一松,将她放开,而后迅速起身,自己平复。 身上陡然一空,还伴着他忽然起身带起的凉风,玲珑直觉胸前一阵凉意,楞了一下,也由榻上坐了起来,伸手整理那已被揉搓的不像样的前襟。 她红着脸,低头不语,而一旁,他也红了耳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才想起开口,却是向她道了声抱歉,“我,我方才一时没控制住,你不要生气……” 看她一直不说话,还当她生气了。 玲珑其实并未生气,只是头一次与他亲密至此,微有些害羞而已。 闻此言抬眼看他,脑筋一转,忽然咳了咳,问道,“那日你怎么忽然走了?” 原以为她在生气,正想着该怎么哄,谁知冷不防的竟听见这样一句,他一时并未反应过来,怔楞道,“什么?” 只见她那双美丽的杏眼眨了眨,又问了一遍,“我说上回的事啊,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叫我睡得那么死,都不知道你是几时离开的。” 这下终于想了起来,然他却也咳了咳,含糊道,“那时再不走,恐怕又要坏事……” “啊?” 这下听不懂的换成了她,她不解问道,“什么坏事?” 什么坏事…… 慕容啸目光闪了闪,那夜的情形重新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夜他以冷和累为借口,非要留在房中睡,不过是想再同她 分卷阅读107 多呆一会儿,等到好不容易如愿,原本单纯的念头却不由得拐了个弯儿,那时她的发香浸入鼻端,催生出他满脑子的想入非非,起先怕被她赶走,不敢张口提,甚至装睡来躲避她的眼神,等到后来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已经睡了…… 他苦笑一声,只得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然好不容易终于睡着,天还未亮的时候,却又被自己某种特定的生理反应给难受醒了…… 彼时身畔佳人睡眠正酣,粉腮乌发,犹如晚春的海棠,那一副媚态,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 试想一下,那样的情形,他若不强迫着自己赶紧离开,恐怕那天会真的走不了的…… 所以他只得赶紧走开,跟本不敢吵醒她。 摸着良心说,那时情景,与今日相较,那艰难程度简直不相上下,那种滋味,了可只有他一人知道。 此时,望着浑然不觉的她,他甜蜜与煎熬掺杂,笑道,“如若再拿不到大位,我下次都不敢来见你了……” “什么?” 玲珑又是一愣,明明是在问他上回离开的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说了这么多没边没际的话? 她遂肃敛起来,皱眉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谁料他忽然也肃敛起来,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她,无比认真道,“玲珑,眼下还不是最终的定局,你不要失落,再等我些时日,我一定尽快实现对你祖母的许诺,拿江山来娶你!” 原本在问那日情景,却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玲珑怔了怔,与他四目相对,许久,却弯唇一笑,也郑重点头,“好,我一定等你!” 而他眸中也随之浸满了笑意。 经此一番,方才那短暂的尴尬沉默早已烟消云散,她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他,“快到晌午了,你可饿了?时下店中又出了些新的点心羹汤,想不想尝一尝?” 嗯? 这话一出,只见他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好啊,在外头漂了几个月,海产都快吃吐了,极想念你的手艺。” 外出打仗可不比家里,虽说军粮充足,但时蔬却并不好保存,因此,与6地上作战一个样儿,都是就地取材,什么方便吃什么,而他们不是在船就是在海边,自然只能吃些鱼虾蟹贝之类的。 须知海味虽好,吃多了也叫人受不了,不过他那时自然没挑剔,等到了她面前,才肯实话实说罢了。 而听他此言,玲珑却忽然灵机一动,原是打算叫厨房里送些成品过来,这下也改了主意,笑着同他道,“那你等着,我叫他们准备家伙,亲自做给你吃。” 说着便下地开门,去唤明月。 明月原本正同好久不见的宋大哥说着话,听见主子唤,马上跑到跟前,待听完吩咐,短暂怔楞过后,马上去行事了。 而宋贺见自家主子没什么吩咐,便主动上前帮明月的忙,然眼见她又是搬锅又是搬灶的,不由得奇怪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明月朝他挤了挤眼,“世子有口福了,我们如意小馆的东家要亲自做好吃的呢!” 宋贺一愣,姑娘说了些什么话,全没听进耳朵里,因为此时他的脑子,全被这下突如其来的俏皮挤眼给霸占了…… ~~ 院子里原本纳凉赏景的凉亭石桌,此时成了东家的灶台,慕容啸呆呆在一旁看着,玲珑洗净素手,为他做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那一道道步骤繁琐,食材也实在丰富,令他这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根本叫不上名来,那手法也甚是灵活,什么揉碎与研磨,调和与搅拌…… 总之他只能傻愣愣的看着,半点忙都帮不上。 做小吃是很费时间的,好在两人时下无事,如此正好彼此陪伴,在颇费了一些繁琐步骤后,玲珑的花样美食终于做好,一一摆上了桌。 “这是以桃花,梨花,杏花三种花瓣做成的香糕。” 慕容啸眼睛一亮,今日才知,原来这些花瓣都能吃,还能做成甜食。试着尝了一口,嗯,只觉满口馥郁,唇齿留香。 “这是核桃露,以核桃花生红枣牛乳调成,春日喝,又滋润又补脑子,可好了,你快尝一尝。” 他便乖乖拿起调羹,试着尝了一口,没想到这几样寻常干果掺在一起,居然口感细腻,毫无颗粒感,且与牛乳调在一起,有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醇厚香味。 接下来,更有干炸藕圆子,怪味鳝鱼丝,荷香糯米蒸鸡,以及八宝如意饼等等,铺满了一桌,令人眼花缭乱。 其实他出身赫赫王府,自幼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然而眼前的这一桌美味,却令他久不能忘。 要知道,这可是她亲手做的。 谁能想到,她那双嫩葱白似的玉手纤指,竟能做出这么多的美味? 他搁下筷子,对正忙于跟他介绍菜品的她道,“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今日竟要你如此辛劳。” 却见她笑了笑,“虽然确实麻烦了些,不过难得给你做一次,也值了。” 说着又有些黯然,叹道,“你现在正值忙的时候,谁晓得下一次见面会是何时……” 然话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这话有些煞风景,忙转移道,“即使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吃才行,不许浪费!” 他笑着点头,“好,一定不浪费。” 说着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虽是好吃,却又极其不舍,等他终于将桌上美食吃光的时候,时候已是不早,抬眼只见,那春天的明媚日头,也已经初现西斜了。 他顿了顿,虽然心间不舍,却终是对她说,“时候不早,我该回明州了。” 虽然已经知道他不能停留太长时间,然而此时听他说要走,她却还是心间一窒,问道,“这么快?都不吃晚饭了吗?” ……晚饭? 咳咳,可是才刚刚搁下筷子啊。 离别在即,慕容啸却被她逗笑了,无奈的看着她道,“我才吃完,一时实在吃不下的……” 说着见她满目不舍,又道,“这次出去,任务艰巨,大约短时间内并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 玲珑知道他是要去做大事,当然不会不懂事的强留,便点了点头道,“好,到时我做更多好吃的给你尝。” 他道了声好,深深望着她,而后又离她更近了一些,在她意外之际,再度垂首一吻,而后,大步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晚更的,但因为昨天白天有事,写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只好跟大家说声早安了~~ 但愿今天事儿能少些,争取晚上再见。 么么啾~~ 第73章 不过一日还不到的功夫,慕容啸又走了。 大事当前,没有多少时间容他谈情说爱, 分卷阅读108 况且现在的分别,正是为了日后的长相厮守。 而幸好,玲珑也知这一点,待他离开后便收拾好心情,也回了侯府。 没过几日,城中便传来消息,说越王世子奉父王之命继续清扫倭寇,其中兵分两路,一路往内6挺近,而另一路,则沿海岸线一路向南,直往闽粤而去。 一时间,百姓官商皆在盛赞越王爷此次荡寇的决心,相信用不了多久,倭寇之患便会彻底消除了! 而侯府里众人,自然也得到了此消息。 孟侯爷回府养伤已有半月之久,看似已无大碍,然此次越王府并未再征他伐寇,对此,侯夫人张氏觉得甚好,眼下国内诸多大事更迭,这样的当口,夫君留在身边自然是好,且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等着信儿,觉都睡得踏实多了。 然与她不同的是,侯府世子孟林皓却急坏了。 父亲初回府时,孟林皓就提出要替父出征,却被父亲回绝,当时念着家人都在,父亲又是才回来,便没有再争取。而今次再度听到越王派兵出征,立时再也等不住,遂又来到父亲跟前,郑重求道,“儿子想去伐寇,还请爹准许。” 其时四周无人,却没料到,孟阔却仍摇头说了不。 这令孟林皓大为不解,急道,“爹那日不是还说,我缺乏历练,现下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要错过?想我们孟氏祖先,曾浴血杀寇,既护得沿海平民安全,又为家族挣得侯爵荣耀,我身为子孙,现如今却要躲在家里,眼看别人去杀寇,这又是为何?” 少年郎实在也跟着肃敛起来。 ~~ 自去年年末,皇帝驾崩开始,国内几乎每日都在发生着大事。 临安非皇权中心,因此有幸避过战火,百姓生活未受影响。 然而三月国丧虽过,杨柳也随着入夏而繁茂起来,西湖游人仍不若从前多。 各大饭庄酒楼,生意也依然不如从前,偶有吃饭喝酒的客人,也都不再听曲儿看戏,饭桌上议论的,大多是那远方战报。 ——辽王手持先皇遗诏,继位本是名正言顺,然他却并未着急举办登基大典,而是先依照遗诏所交代,忙着平定乱臣。辽王向来善战,兵马又强悍充足,短短两月的时间,便将桂王平定;而秦王也抵不过,眼看着,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自去年秋起的战乱,因为辽王的掌权,快速被平定,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眼看着,天下已是大局已定的模样。 眼看当初雄霸西南西北的两位藩王,因为野心而就此为各自霸业画上了句号,而此时,江南百姓却更加关心越王府的命运。 越王爷雄才大略又爱民如子,这些年在他治下,江南富足安逸,赢得官商平民们一致爱戴,谁也不希望他会得到如另两位藩王那般的命运。 因此,有爱好和平者希望,新帝与越王能兄友弟恭,共治山河;但亦有不少现实主义者对此嗤笑,道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共治山河,恐怕新帝与越王府之间,还要有一场生死较量。 当然,这些话都是私下议论而已,此关乎天下的大事,除过当事者,谁又能做得了主? 又过了一月,盛夏时候,京城传来最新的消息,秦王最终抵不过“名正言顺”的辽王,选择了投降,至此,北方之乱,算是彻底分出了胜负。 辽王慕容挚赢了。 他终于替先帝慕容倾平定了两王之乱,荣耀归京,眼看着就要正式登基,继任皇位了。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样子,连侯府里下人们也开始私下议论继任的新帝会是什么性情,唯有玲珑却仍在坚守。 慕容啸曾说,这并非定局,所以她仍相信,这并非尘埃落定的结局。 虽然眨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她依然在等着他。 然哪知世事就是如此出乎意料,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圣旨由天而降,彻底打乱了侯府里的平静。 叛乱平定,新帝即将登基,召勇毅侯孟阔携家眷回京祭拜先帝,朝拜新帝新后。 归京! 一石激起千尺浪,因着这个消息,侯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如先前孟老夫人所说,她们府上的爵位,毕竟是朝廷封的,虽人在江南,但实话说来,朝廷始终是正主。 如今叫孟侯爷回京,无论是祭拜先帝还是参拜新君,都是不可推拒的理由,孟侯爷此次,恐怕必须要去京城了。 更要紧的,圣旨上写明要他携带家眷,还要参拜新后,府上的老太太和大夫人张氏都是诰命夫人,依据国法,新后册立,她们必须要进宫参拜,是以这一次,看来是要全家出动了。 全家进京,可不是小事,且不论别人如何,接了旨的当天,三夫人郑氏脸上就扬起了笑。 待回到房中,她立即跟女儿孟芷心道,“太好了,今次要去京城,我听他们说,没准儿皇上要留你大伯在京!如此一来,咱们一家都搬到京城,不必再回临安,正好把那狐狸精和小崽子撇下,你爹再惦记也没用!” 一晃已是七月盛夏,三老爷的私生子瓜熟蒂落,前几日已经在城郊庄子上出生了,是个男娃儿,据说生的还挺好看,当然,这是郑氏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她可没那么大的肚量跑到庄子上亲自去瞧。 因为娃儿还没满月,所以关于如何处置这母子俩,侯府还未出具体的主意。 三老爷老来得子,喜爱的不行,若不是还顾忌着侯府,恨不得住到庄子上去,成天到晚想着怎么给那娘俩转正,可把郑氏给气坏了,而这个时候却冷不防来了这么个消息,可谓天降喜事。 谁料话才落地,就见亲闺女给她兜头泼了盆冷水,孟芷心道,“娘你想的也太多了,人家圣旨上说的清楚,要大伯父带家眷进京,又没说带兄弟,大伯母和祖母可都是诰命夫人,还有大哥哥,人家那是朝廷亲封的世子,他们去理所应当,我爹算什么?我看你还是别做梦了。” 这话一出,可惹得郑氏直瞪眼,“嘿,你这个丫头,怎么整天就知道灭自己人的威风 分卷阅读109 ?还你爹算什么?你爹可是你祖父的亲儿子,这种脸上添光的事儿怎么能不叫上他!” 说着凝眉想想,郑氏又哼了一声,“再说了,就算圣旨没叫带你爹,我就不信你祖母和你大伯还真能把咱们撇下,哼,他们要果真这么不公平,我可不能忍,一定得去说道说道!” 这本是郑氏一贯的作风,谁料却见孟芷心忽然变了脸色,严肃道,“娘,都经历这么多事儿了,你怎么还不长记性呢!要是不怕毁了我跟阿淼的前途,你就去闹吧!” 这令郑氏一愣,“什么前途?娘去闹,才正是为了你们俩的前途啊,这种见世面的好机会,哪能不叫你们去?” 孟芷心却道,“机会不是你闹来的。祖母跟大伯他们,原就看不上你的小家子气,你今次一闹,必定更不愿理你!娘,我今次可是打定主意要去京城的,你乖乖听话,安分些,千万别影响我,日后待我成了事,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郑氏又是一愣,“成事?成什么事啊?芷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娘看你如今跟从前大大不同,你整日到底在想些什么?” 孟芷心却冷笑一声,“你不是一心盼我嫁入高门吗?京城高门何不比临安多?我想什么?我想从今以后叫人瞧得起!” 郑氏原本还沉浸在意外与不解之中,此时一听这话,终于明白过来,眼睛亮了亮,一拍手道,“好啊芷儿,娘就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若论高门……对,京城确实比临安强,那里皇亲国戚数不胜数,哦对了,新皇上就要登基了,你也听说了吧,这位皇上啊,虽是以前那位皇上的叔叔,可是才刚三十,年轻着呢!” 郑氏眼睛放着光,脑洞也随之再度大开,一边盘算,一边沉吟,“男人三十可不显老,女人可就不一样了,料想现如今皇上身边的那些娘娘啊,必定已是人老珠黄,你若是有机会往皇上面前凑凑,说不定也能捞个娘娘来当当呢!你可是个出息的,必定要比那孟玲珑强!” 娘娘…… 说实话孟芷心可并未想的这么远,她只不过想在京城觅得良婿罢了,不过眼下见郑氏这般热情,便趁热打铁道,“所以啊,你今次可千万别拖我后腿,你可是我亲娘,往后有我的好,必定有你的,你凡事可都得多为我想想!” 现如今夫君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郑氏当然得依靠孩子,遂赶紧点头道好,“你说,要娘怎么做才好?” 孟芷心便附唇在郑氏耳边,低声嘱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变数横生,玲珑何去何从? 下章明天中午或下午了,么么啾~~ 第74章 那道命孟阔归京的圣旨降临时,玲珑人还在铺子里。 等回了家才知道这个消息,她一时连衣裳也顾不得换,赶紧跑到祖母跟前。 心里很是着急,一下涌来很多疑问,这个当口,为什么忽然要叫大伯父进京?莫不是辽王在玩什么阴谋? 而待她心急火燎赶到祖母院子里时,才发现大房一家也正在此,连已经出嫁的两个姐姐也回来了。 毕竟,此次的事情的确是大! 眼见她进屋,大姐兰心立时道,“阿茹你终于回来了,方才来了圣旨,新皇上要叫咱们孟家进京呢!” 兰心语气急切,却并未见喜色,很显然,凡事脑子清醒的人,都隐约能意识到,孟家这次回京,大约并不能算上好事。 玲珑点了点头,“我方才出去了,这会儿才知道的消息……” 说着赶紧看向孟老太太和孟侯爷,皱眉道,“祖母,大伯,我不能进京的,那里太危险,我随时可能会被认出来的。” 孟老太太正在考虑此事,闻言应道,“的确,先帝虽然已经没了,但宫里头的宫人娘娘们还在,你还是留在临安安全,左右你现在姓卫,也不算孟家的家眷。” 这话说的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客居在姑祖母家的表姑娘,除非自己上赶着要进京,否则不去也合情合理,毕竟那圣旨里又没写明要孟阔带上全部府里的人。 孟侯爷也点了点头,“你祖母说得对,你留在临安便好。” 耳听两位长辈都这样说,玲珑便也放了心,然眼见大伯与祖母面上凝重,却不由得心间一紧,试着问道,“那,你们必须要去吗?” 却见大伯叹道,“这是朝廷政令,如若不从,岂不等同于公开抗旨?” 那就是要去的意思了。 玲珑想了想,略含担忧的问道,“此行若只是参拜新君等礼仪上的事,大约也没什么,只是……依伯父之见,此行可会顺利?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吧?” 她不想给一大家之人制造恐慌,只是这样的当口,不得不小心。 这也正是其他人担忧的问题,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孟阔,张氏也不无担忧的问道,“是啊夫君,咱们应该能顺利回来吧?” 却见孟侯爷似乎淡笑了一下,安慰道,“京城又不是刀山火海,你们如此紧张做什么?咱们的家业都在这里,自然还会回来,放宽心吧。” 孟侯爷性格沉稳,鲜少说大话,耳听他这样说,张氏终于放下心来,然玲珑却觉得,大伯父心里该是有什么打算…… 然转念一想,大伯已经稳重了几十年,今次又岂会拿一家老小的安危开玩笑?他既如此说,便该真的是有把握的,玲珑便放下了心来。 此时,又见大伯转头去嘱咐自己的两个女儿,“你们在各自家中安心等着,不管我们在不在临安,好好过日子便是。还有,阿茹今次无法去京城,我们走后,你们两个平日要对她多加照顾才是。” 两个姐姐立刻应是,兰心同玲珑道,“若有什么事,派个人到我府上送信,不会有人拦你。” 玲珑道了声谢,笑笑说,“其实不会有什么的,我应该能应付得来。” 蕙心也笑了笑,夸道,“现如今连我家婆母这样足不出户的夫人,都晓得如意小馆,可见阿茹有多厉害!总之可比我有出息多了,不过大姐说得对,你若有什么难处,一定来同我们说。” 玲珑只得又是谦虚又是道谢,正说着,门外头忽然传来丫鬟们的通报声,道,“三夫人四姑娘来了。” 接着便见竹帘被打开,郑氏母女俩进来了。 屋里人一时停下谈话,都看了过来。 郑氏朝堂中扫过一眼,眼见除过他们三房,人都已经来齐,便料定他们是在说进京的事,心间一凛,赶忙跟孟老太太等人问好。 孟老太太嗯了一声,淡问道,“你们娘俩怎么来了?” 其实根本都用不着问,相处了这么多年,众人都实在太清楚这娘俩了,这个时候他们出现,除了跟进京的事有关,大约不会有别的了。 分卷阅读110 果然,便见郑氏道,“娘,大哥大嫂,趁你们都在,我有一事相求……” 众人并不语,只等她的下文,谁料下一瞬,却见她眼圈一红,竟拿出帕子,掩唇哽咽起来。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三房给侯府拖后腿了,眼看芷儿阿淼他们爹不像话,我也一直糊里糊涂的,不像大哥大嫂,既教子有方,又能为家争光……” 话才至此,已令周围众人深感诧异,心道孟芷心也就算了,郑氏今日竟能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对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有着这么清醒的认识,莫不是吃错药了? 却听她继续道,“现如今三房这样的烂摊子,我们也有自知之明,大哥进京面圣这样的事,也没脸跟着去了,但请娘和大哥大嫂,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把芷儿和阿淼带着去吧,叫他们跟着长辈们去见见世面也好。” 话到此,众人终于明白了郑氏的目的,她抹了半天眼泪,又是悔恨又是检讨的,原来是为了叫孟芷心孟林淼跟着大房进京啊! 啧啧,拐了这么大的弯儿,也着实堪称用心良苦,只可惜话音才落,就被孟老太太兜头浇了盆冷水,孟老太太道,“老三家的,这次进京是大事,不是闹着玩儿,这个当口,你可别添乱。今次只我,你大哥大嫂,再加上阿皓,我们四人上路就够了,人多了麻烦,你们几个且在临安安心等着吧。” 郑氏为了自己闺女忍辱负重,原本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对于她来说,就已经颇不容易,却没料到如此卖力的表演,却等来老太太这样无情拒绝,心间顿时十分恼火。 好嘛,还真给她的芷心给说中了,合着老太太和大房一家子是真没打算带他们三房,那一瞬间,郑氏连哭都忘了,眉头一皱,就想跟老太太理论。 谁料还未张口,忽然察觉有人在扯她的衣袖,郑氏扭头去看,只见身边的闺女正冲着自己凝眉,怔了怔,理智终于及时回归,到底没有闹出来。 然而这些小动作还是没能瞒得过孟老太太的法眼,孟老太太心间叹了口气,又开口道,“不叫你们去,是为了你们好,若真有好事,我们岂能拦着你?你方才自己也说,过去糊里糊涂,办了许多蠢事,现在这入京乃是大事,好好听话便是。” 关键时刻,孟芷心咬了咬唇,终于站出来道,“娘,您就听祖母的话,现在伯父伯母还有哥哥姐姐们有要事相商,咱们就回去吧。” “不,”却见郑氏拿手一挡,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重新啜泣起来,且语声比方才还要凄惨些。 “娘说得对,就是我糊涂又目光短浅,才把芷心耽误到现在,若是早能聪明些,将芷心送您跟前养,她或许早就嫁出去了,不至于如现在这般,整日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哎,现在老爷也有了新人,我这样的人,活该受冷落,我现如今哪还有什么奔头呢,往后的日子不过指望着两个孩子了……” 原是在做戏,但说着说着,想起目前的状况,郑氏竟真的悲从中来,一时痛哭起来,眼看着帕子都要湿透了。 这般情景,再大的事也商议不了了,老太太顿时又要变脸,正在此时,却听一句沉稳的男声响起,“好了弟妹,莫要哭了。” 却原来是孟侯爷。 孟津私生子的事,郑氏终究是受害者,加之孟阔生性宽厚,如今眼见郑氏又来控诉,也不好直接驳斥,只得道,“莫要哭了,这件事错在老三,与你无关,你往后照常过日子便是,无需如此悲观。” 这一家子里头,唯有大伯子是最好的突破口,郑氏眼见有希望,便也顾不得哭了,赶紧道,“大哥最是宽厚持重,若我们芷儿她爹能有您的一半就成了,大哥,现如今我们三房就是一个烂摊子,芷儿她爹整日见不着人,你们一走,他没准会更不像话!这样糟心的事儿,我看了也就算了,芷儿和阿淼都还是小孩子,如何能见得了这些?求您行行好,把他们一并带了去吧,多两个人而已,他们俩向来听话,不会有多麻烦的。” 看到此,原本一直在旁听着没说话的玲珑忽然茅塞顿开。 郑氏今日几番痛哭自责,如此卖力的表演,就是为了要让孟芷心与孟林淼跟着进京,想来这也是孟芷心自己的主意。 ——原来孟家四姑娘还是没有放弃心目中嫁入高门的那个梦想,而且梦还越做越大,已然将目光投向京城了。 这母女俩只以为大伯此行是何等风光,才一定要跟着去,然而事实哪里有这么简单? 这样的当口,大伯与祖母他们,一心只想如何尽快平安返回,不生事最好,然而若是带了这另有所图的孟芷心,哪还有那么顺利呢? 所以无论如何,也得阻止才是啊! 玲珑正欲开口,却听见大伯先问了一句,“去京城需长途行路,光是路上就得花一个月的功夫,芷心可吃得了这苦?” 孟玲珑一愣,不对啊,大伯这样问,怎么像是要答应的意思? 然却听孟芷心已经开口应了下来,“我不怕辛苦,大伯放心。” 而大伯呢,则点了点头,又发话道,“此番阿茹无法进京,老太太身边正缺人照顾,你既然想去,便一并跟着去吧,只不过阿淼还小,就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明早,么么啾~~ 第75章 耳听大伯终于答应带她进京,孟芷心登时眼睛一亮,忙点头道谢,“多谢大伯父。” 然一旁的郑氏却明显有一愣。 什么?要带芷心却不带阿淼? 那可不成,阿淼可是男孩,那才是她以后的支柱靠山,怎么能撇下阿淼呢! 郑氏眼看又要着急着争辩,然而如方才一样,还没张口,又被自家闺女给拦住了。 孟芷心赶在娘前头再度张口,道,“大伯父说得对,阿淼年纪还小,一下子要赶这么长时间的路,未必能适应得了,不如在家好好读书吧,说来等我们去了京城,有他陪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朝郑氏使眼色。 这时候,只听孟老太太也道,“四丫头说得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事情紧急,咱们总不能叫京里皇上等,明日就要出发,赶紧回去收拾吧。” 又特意叮嘱郑氏,“阿淼到我跟前也将近一年了,功课很有长进,你方才也说,日后还需指望他们姐弟,那就对他上心些,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多督促他的功课,少在他面前嚼那些没用的舌根,可记下了?” 这一番话,俨然已是尘埃落定,没有回旋余地了,郑式原本还替儿子不公,然转念想到阿淼又能重回自己身边来,又安慰不少,只好乖乖应了声是。 事情便就 分卷阅读111 此定下了,今次进京,除过孟老太太,大房三口,再就是孟芷心了。 孟侯爷又对其余人发话,“时候不早,赶紧各自回去准备,明日就出发。兰儿蕙儿,你们也各自回家去吧,等我们回来,再来看望祖母便是。” 虽是离别在即,但实在情况紧迫,一家人也没工夫再话离情,便各自去了,而眼见大伯似乎跟祖母还有话要说,玲珑也只好先离开,想着晚间找个机会,再来跟祖母说话好了。 众人分头回去,屋子里终于清静了,老太太叹了口气,问长子,“别看四丫头现如今乖巧了些,可她心思深着呢,特意安排今日这一出,你以为她打了什么好主意?你怎么就看不穿,偏偏答应她了?” 却见孟侯爷苦笑一声,“娘以为我当真看不穿么?不过是眼下这时机不好啊。一则,三弟那档子事,终究是他媳妇吃了亏,况且那春凝毕竟出身是块诟病,如若郑氏果真闹起来,风声传到外面,这样的当口,恐怕对咱们孟家不利。” “再者,说一千道一万,新帝登基,咱们归京也是理所应当,如若表现的太过谨慎,令人起疑可就不好了,因此,既然四丫头这么想去,就不妨带她一起去吧。至于其他,咱们尽量看好她便是。” 这话可与方才当着张氏及孩子们时所说的话意味大有不同,老太太眉间微皱,问道,“依你看,新帝当真会为难咱们?” 孟阔道,“按理说,他初登基,正是需要稳定民心的时候,且由他此番上位的手法来看,他该是十分注重名声的人,所以短时间内,未必故意针对我们,不过……” 他语声一顿,引得孟老太太心间一紧,试着问道,“不过什么?” 而孟阔却并未直言,只是道,“娘深明大义,又见惯了风浪,这其中的利益纠葛,总归比他们清楚。” 老太太稍愣片刻,而后,又叹了一声,“如此说来,今此咱们是去得容易回来难啊!” 说的也是,他们孟家好歹也是将门,这样的局面,辽王岂会轻易再将他们放回越王身边? 眼见老母亲已经想清楚,孟阔便也用不着多言了,顿了顿,只垂首道,“今次连累娘受惊,是儿子不孝。” 孟老太太却摆了摆手,叹道,“这哪里是你的错?其实今日之处境,想当初朝廷把咱们孟家安置在临安时,就已经注定了?先是三年前三丫头进宫,如今又是把我们一并召回京去……如此下去,这路恐怕是要越走越窄!我问你,你心间可有应对之策?” 孟阔并未否认,只道,“儿子一定尽力维护孟家周全。” ~~ 新帝登基大典定在八月十四,中秋前夕,满打满算,也就不足四十天的时间了。 为了不迟到,收到圣旨的当日,孟阔便命管家去找好了北上的客船——老太太年纪大了,马车颠上一路,恐怕会颠散了骨头架子,所以还是水路好些;而府里也是抓紧时间收拾,第二日中午,主子下人连同护卫等几十人,便乘船出发了。 送走了祖母伯父伯母等一行,玲珑心间有些空落落的,同明月叹道,“阿月,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京城回到临安跟祖母团聚,可现在,祖母她们却去了京城,这算不算造化弄人啊?” 现如今世子不在,而老夫人侯爷他们也一下离开,也难怪主子会如此茫然无助了,明月一面心疼,一面安慰道,“小姐您要放宽心啊,老夫人和侯爷他们又不是不会回来了,算上来回路程,也左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很快的。” 这样说来,的确很快,然玲珑却隐约有些心里没底,生怕祖母他们此行会不顺利,被辽王为难。 正担忧的时候,只听明月又提议道,“现如今府里除了您,就剩了三老爷一家了,您要是住着不舒服,大不了再回小院儿住去?” 的确,平素家里数玲珑同三房不对付,然现如今却偏偏就只剩了她们几个,这里头的别扭显而易见了。明月说的是,如果想舒心一些,不若回她自己的那处小院里好。 没料玲珑却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不成,我一走,家里可就成了三房的天下了,就我三叔三婶那性子,谁知道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得留在这里,替大伯和祖母看好家才是!” 呃,明月顿了顿,暗叹这说得也是,只好点头道,“小姐要留便留,反正奴婢一定跟着您。” “嗯。”玲珑点了点头。 诚然,没了祖母主持大局,除过小弟阿淼,她跟三房更没有话说了,然而这都没关系,她毕竟还有地方散心,时常去铺子里看看也好。 就算亲人们暂时不在身边,爱人也分隔两地,然眼看着账本子上能日进斗金,也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然小馆带给她的,除过成就感,还有一些意外之喜。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用过早饭后无事,便从侯府出了来,打算去铺子里看看,而等下了车,才一进到小馆中,却见吴掌柜跑过来道,“东家,昨日有您信,已经帮您送到后院了。” “信?” 玲珑愣了愣,忽然想起上回与慕容啸见面的事,心间忽然一顿,猜想道,难道是慕容啸给她的? 说来又是几月不见了,因为此次大伯父并未出征,她并不能常常听到战报,更遑论是他的消息,只能偶尔从街上听几句,零零星星,难解思念。 而今次这信,若果真出自慕容啸的手,可谓意义重大。 想到这个可能,玲珑不由得兴奋起来,匆忙应了声,赶紧去了后院自己房中。 而等进门后发现,桌上竟果真搁着一封信。 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锦盒。 咦,还有东西? 她诧异一下,赶紧拆开信来看。 果真是慕容啸的。 待那出自他手的字迹一个个入了眼,连成线,又组成词句,就如同他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一样,玲珑的心跳渐渐剧烈,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慕容啸在信中说,他一路平安,只是行军打仗紧张忙碌,才一直没有机会给她写信,至于现如今具体战况,还不太方便向她表述,然而他想告诉她的是,自分别以来,他每一日都在想她,心中一直在惦念着她…… 随信附上的锦盒,是他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这是在他行军途中,每每令他触物生情,想念她的东西,他将它们一一保存好,特寄来给她看,但愿她见到后,也会想起他…… 因为行军条件有限,信件并不长,说完这些也就结束了。 然却如饮鸩止渴,愈发叫人不舍放下。 玲珑捧着那远方寄来的纸张,忍不住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确定没错过他一字一句,才终于舍得放下。 而一旁的明月早已等的蠢蠢欲动,眼见她将信读完了,便忍不住问道,“ 分卷阅读112 小姐,那盒子里什么啊?” 玲珑哦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吧。” 他说这是令他想起自己的东西…… 玲珑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些什么,能令他想起自己? 明月得了指令,赶紧来开,而随着盒盖被拿开,里头的物件终于漏出了真容—— 先入眼的是一朵风干的芍药花儿,一把成色极好的象牙梳子,除此之外,还另有两只小巧的锦袋。 玲珑先拿到手中一只,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见竟是一兜红豆。 而余下的那只,分量似乎没有多重,且还隐约透着股味道…… 玲珑皱了皱眉,赶紧打开,这才认出来,那竟是一兜子花椒。 “……花椒?” 她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前三样她是知道的,芍药传情,有道是“有情芍药含春泪”嘛;象牙梳喻义白头偕老,也是极好的意头,而红豆就更不用说了,连市井间百姓都知这又叫“相思豆”,自然也是传情最佳的物品。 只是这花椒…… 她正纳闷着,忽见明月掩唇直笑,“花椒代表‘多子’,世子的意思,是想同小姐日后多子多孙,果真是好实用的意头啊!” 多子多孙…… 玲珑刹那间便想起那日与他小榻上缠绵的情景。 这家伙,还真是…… 心里正暗暗笑他,忽见明月咦了一声,“小姐,这里头还有信呢!” 说着赶紧取出来,递到她手上。 玲珑赶紧来看,发现纸上只有几句话而已。 慕容啸介绍说,这分别是赣州的芍药,南海的象牙梳,宜昌的红豆,以及蜀地特产的花椒,这都是他一路亲自采摘收集,为她准备的,希望她睹物思人,好好珍惜。 信看完了,玲珑点头道,“他说这是蜀地的花椒,怪不得闻着这么冲呢……” 话音未落,却忽然一愣。 咦,他怎么又跑到蜀地去了?难不成,倭寇已经躲得那么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其实有言外之意,只是不知玲珑能不能猜出来了…… 下章尽量争取晚上,么么啾~~ 第76章 那袋色红味浓的蜀地花椒依然捧在手中,玲珑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慕容啸的行踪令她深感诧异。 想越王府千军万马,不可能连一伙残寇都搞不定吧,怎么会从江南一直追到蜀地去了? 莫非…… 她心间一顿,莫非他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眼看她神色忽然变得肃敛,一旁的明月不禁奇怪起来,在旁唤道,“小姐,您怎么了?” 玲珑顿了顿,念及此乃大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况且眼下她自己也只是猜测而已,遂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语罢看向这跋山涉水送来的锦盒,将那袋花椒系好,重新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了那朵芍药。 凑到鼻尖闻了闻,还能闻见淡淡香气,不由得惊奇,喃喃道,“几个月前的花期,现如今还能有香味呢。” 明月凑过来看,也连连夸赞,“小姐您瞧,这花儿虽没了水分,颜色却还艳丽,打眼一看,跟新开的一样,世子在外打仗,还能有这样的心思送您礼物,实在不容易啊。” 确实不易,玲珑心间暗自叹了叹,没料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由临海的江南,打到蜀地去了…… 回想去年他在祖母面前许下承,现如今,那一年之约也已经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如约来娶她? 再度抚了抚那朵艳丽如初的芍药花,玲珑将其郑重放回盒中,又合上盖子,吩咐明月道,“待会一定记得带回去,我要好好收着,等再见到他的时候,拿出来给他看。” 明月赶忙应下,心间也忍不住憧憬起来。 两个月,再有两个月,就到了世子与小姐的一年之约,眼看着,她的小姐,终于要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但愿一切顺顺利利,叫这对有情人早成眷属。 ~~ 千里之外,襄阳城。 自本朝开国起,此地便属朝廷治下,然而自打去年桂王起兵,这座城便与其他许多城池一样,已经几番易主。 而今日,又如荆楚湘赣等许多城池一样,迎来了新的主人。 去年夏末,桂王自云南起兵,一路打到洛阳,这座襄阳城,原本已被其收入囊中,然因着朝廷的拼死抵抗,以及后来辽王的横插一脚,满怀雄心的桂王早已魂断洛阳城外,此地也因此一时便成了无主之地,几乎没什么防守。 是以慕容啸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了城门。 自然,桂王败在辽王手下,此处原该辽王来接手,只可惜他现如今正满心筹办着自己的登基大典,来接手的人马也还在南下的路上,所以才被打着“追杀逃寇”名号的越军轻易占领,就如同赣州,宜昌甚至蜀地等等许多城池一样。 趁着辽王打着朝廷名号,平定北方之乱的时候,慕容啸率领的越军,也正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扫荡着南国的山河,而至于什么逃窜的倭寇,其实早在还未出江南之时,便已被消灭光了。 入城之后稍歇,他登上城门,俯瞰这座自古以来的军事要冲,身上铠甲未卸,令他透着一股勇毅之感。 正在此时,才接了情报的宋贺来到面前禀报称,“公子,明州王府递来的消息,辽王前几日以新君之名降旨,召王爷回京,而王爷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拒了。” “降旨?” 慕容啸闻言冷笑一声,“他也终于心急了?” 宋贺点头道,“如今北方已被他平定,他暂时找不到王爷的罪名,便只能以此法将人骗去京城,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施以‘恩惠’,将人留下,正好可以除去心头大患……” 分析完辽王此举动机,宋贺罕见的笑了一下,嗤道,“他的主意倒是好,只可惜,谁会如他的愿呢?” 慕容啸也笑了笑,过后,重又恢复了严肃,道,“此举不过是试探罢了,如此一来,待他日动兵,便有了顺理成章的借口。” 越王自然不会去京城“自投罗网”,而日后慕容挚却正好可用此来治他的“不敬”之罪,日后也有了向越王府动兵的理由——表面看来,这道旨意下的可谓是妙极。 只可惜,越王府是不会让他等到治罪的那天的。 眼望这座悠久古城,慕容啸又想起一事,遂问道,“孟家人此时也该到京城了吧?” 宋贺点头道是,“算算日子,就在这一两日了。” 慕容啸嗯了一声,吩咐道,“与京城人手尽快联系,务必保障孟家人安全。” 宋贺应是,“世子放心,京城俱已经已经安排妥当。” 慕 分卷阅读113 容啸点了点头,又听宋贺道,“辽王虽爱沽名钓誉,却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依属下之见,待登基大典一过,他必定要有所动向,而且,这战报也该到了。” 宋贺分析句句在理,只见慕容啸眸光一冷,道,“那就不妨再快一下,让这战报去为他道贺吧!” 说着,便开始发军令,“传令下去,在襄阳休整一日,明早上行路。趁近来天气晴好,争取五日之内,一举拿下南阳!” 不足三百里外,便是通向中原的要塞南阳城,攻下此城,便意味着越王府真正向辽王这位“新君”亮剑了。 以此为礼,贺慕容挚“登基”,呵,料想待消息送到时,那场面,必定十分有趣! 宋贺立即应是,转身去传达军令。 而慕容啸眼望城中那些民居,忽然想起远方心上的姑娘。 两个月,还有两个月,便是他们的一年之期。 自许下之日起,他便从没忘记过,一直谨记在心间。 一别又是数月,每到空闲的夜晚,他便思她若狂,那时将心意装进锦盒,命人带给她时,他多么希望,把自己一起寄给她…… 自然,那只是在思念之下,一时冲动罢了,他终归还是理智的。 眼下已到了最要紧的关头,他该做的,乃是一鼓作气,实现对她的承诺。 此刻,站在高处的青年手握长刀,面色紧敛,唯有眸中深处,浮现出独属于她的那一抹柔情。 ~~ 京城。 乘船近一月,待终于下了船,又转乘马车,孟府诸位主子又经历了半日的颠簸,才终于到达京城的别院。 ——这是多年前,孟老太爷还在世时,孟老太太随夫进京面圣时置办下的。 被封了侯爵,也算高门大户,在京中若无宅邸,不仅面子上欠妥,日后进京也多有不便,是以孟老太太便亲自出面相看,置下的这套别院。 只是因着京城一向寸土寸金,又王侯权贵云集,所以宅子的位置并不算好,也比不得临安城朝廷赏赐的宅邸大。 不过眼下才主子五人,住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老太爷还在世时,时常会有进京的机会,因此隔一段时间便会来住一下,然自打他仙逝后,朝廷已经鲜少传唤孟家人进京,因此说来,这座宅子也已经空置了许久了。 不过所幸这些年还是留有几个看家的下人,时常清扫,因此待长途跋涉的众人抵达,眼见宅邸还算整洁,也觉得舒服许多。 说来,这还是孟芷心第一次进京。 其实她们这一辈里,除过曾入宫当了三年娘娘的玲珑进过京,也就孟林皓当年受封侯府世子时,曾随父亲专程来京谢过恩,除此之外,姐妹几个连同小阿淼,她们谁也没来过。 终于踏到了京城的土地上,孟芷心下了马车,先随大人们打量一番自家别院,心间暗自感慨, 终于进京了!她终于到了京城! 说来若不是她提早醒悟,及时改变为人处世的态度,会有今日这般情景吗? 孟四姑娘一面为自己的明智而庆幸,同时,心间又颇觉畅快,好了,孟玲珑可以省略不谈,现下除了大哥哥,她可是唯一进京的孙女儿了,往后在家中,谁还敢瞧不起她? 孟芷心暗自扬眉吐气,面上乖顺跟在祖母身边,一路进了屋。 一家人才在椅子上坐下,下人们还在安置着行李,忽听大伯父孟阔同祖母道,“娘,你们先歇着,我得赶紧换身衣裳,进宫面圣,等从宫里回来,再来向您请安。”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又似乎有些言外之意,嘱咐道,“去吧,御驾面前,凡事当心。” 孟侯爷垂首应是,又同张氏交代,“这里毕竟不如临安人手充足,娘这里,你多操些心。” 张氏自然也赶紧道是。 孟阔又特意看了看孟芷心,交代道,“京城人多眼杂,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咱们初来乍到,凡事还需当心,四丫头,切记一定要听长辈的话。” 这令孟芷心心间一顿,却也赶紧应是,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佯装听不懂大伯言外之意。 毕竟初来乍到,又因着赶时间,孟阔没空再多说些什么,交代了一声孟林皓去更衣一同进宫,自己便也出去准备,没过多久,父子俩便坐上马车,往宫中出发了。 而待到日暮时分,父子二人才终于归来。 眼见两人都好好的,孟老太太才要松口气,却见长子向自己禀报说,“娘,方才进宫,陛下以咱们孟家世代忠烈,抗击倭寇有功为由,新赐了一座宅邸,并叫我们就此迁来京城居住。” “什么?” 只闻厅中几道声音一同响起,孟老太太,张氏,还有孟四姑娘面上,神色各异。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码完了,不容易啊! 小仙女们抱歉,答应好的双更,没想到到了第二天2333 这几天三次元有事,时间不太规律,但作者尽量多更,请宝贝们担待哈,么么啾~~ 第77章 “怎么会这样?” 张氏率先出声问道,“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迁咱们来京?这般褒奖,手笔也太大了些吧?” 将外放临安的一家人迁来京城天子近前,表面看来,对于孟家可是天大的喜事,这当家主母的反应里,却反而着急多于惊喜。 说来也是,且不论此举背后意义如何,张氏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江浙人士,现在娘家人和两个女儿都还在临安呢,这个年纪了,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冷不防的叫人搬家,还是一下搬这么远,一时之下,着实令人有些难以接受。 尤其眼见夫君也并不是多么高兴的样子,张氏更加着急,慌忙去看婆母,“娘,这事儿可怎么办啊?” 孟老太太虽也意外,却还没至于这么不淡定,道了声“莫慌”,看向长子,问道,“你可领旨了?” 孟侯爷道,“陛下金口语言,如此皇恩,岂有不受之礼?” 说着看了看张氏,又特意解释道,“此乃圣旨,咱们拒不得。” 的确,这世间不管什么事,只要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便是拒不得的。张氏虽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忍不住重叹一声,“在临安时我就觉得,这趟进京不简单,这才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大的事了,搬家搬家,那么多人,又这么大老远的,谈何容易?” 张氏放不下的,乃是多少年来,在临安生活的根基以及亲眷之间的脉络关系,孟老太太的目光自然要比她长远些,闻言道,“当年我和你们爹将家从登州搬到临安,又岂是容易的?凡事不过人为,底下自有管家下人们料理,你多操些心便是,不必这样慌乱。” 这么多年了,婆母倒难得开口□□她,张氏此时一听 分卷阅读114 ,立刻乖乖道了声是。 又听一旁的夫君孟侯爷道,“娘说得对,这消息的确突然了些,不过也无需惊慌,府里这么多人,宅邸需要先进行修缮,慢慢收拾着吧,不着急。” 他倒是淡定,这么多年了,总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性子,张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反驳,应了声好,想了想,又问,“那兰心蕙心她们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把亲家们一并弄过来?” 这话一出,都不用孟侯爷再说什么,儿子孟林皓便开口道,“娘,二位姐姐都是有婆家的人,您就不必操心了……” 孟侯爷也道,“这都是小事,慢慢来吧,眼下你们做好准备,先进趟宫请安吧。” 这话说的是,她们此次进京的便是为了参拜新帝新后,现在爷们儿们拜见了新帝,女眷们自然该赶紧去拜见皇后才是。 孟老太太便点了点头,“今日天晚了,待明日一早,咱们便进宫吧。” 张氏只好道了声是,只是思及要搬家这件大事,眉间仍有些化不去的沉重。 而相较于大人们心间的复杂难言,浑然不知愁滋味的孟家四姑娘却是心间大动。 进宫…… 老天,她还从未进过宫呢! 先是新皇降恩命他们迁京,眼看着明日又要进宫了,这近一个月的旅途之苦,果然没有白受。 ~~ 入宫谢恩这等事,宜早不宜迟,于是第二日一早,孟家三位女眷便穿戴整齐,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新帝登基大典在即,这几日,那些如孟家一样,原本在外地的权贵们纷纷入京参拜新君,因此,宫门外也是格外热闹,孟老太太她们虽是已经赶了早,然待即将到达宫门外的时候,依然免不了地排起了长队。 从临安出发的时候,还是盛夏,待一路到达京城,已经入了秋,加之京城地处北方,此时,天气已经明显凉了下来。然尽管如此,马车里待久了,依然难免憋闷,尤其今日为了进宫,几人都是身着正装,这衣裳一层层的穿在身上,难免有些冒汗。 孟芷心撩帘瞧了瞧外头,望见那些排队等着进宫的车队,不由得感叹,“这么多人,要等到何时啊?” 孟老太太年纪虽大,却依然坐的端端正正,闻言道,“既来之则安之,这种事急不得,耐心等着吧。” 孟芷心只好应了声是,心里却悄悄烦躁,再这般等下去,早起精心上好的妆容岂不是要花了? 正腹诽间,忽听祖母又开口道,“丫头,皇宫可不是寻常地方,人多眼杂规矩重重,你今日一定要当心些,凡事低调莫张扬,万不可造次。” 孟芷心愣了愣,心道老太太这话实在太有针对性,仿佛她打定主意要生事似的,其实她哪里有呢?心间存着的,不过好奇心居多罢了,只是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当上皇后,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有心想辩解,然眼见祖母神色严肃,只好再度点头应是,“祖母放心,我都记下了。” 孟老太太这才颌首,一车人继续等待起来。 又花了近半个时辰,孟家的马车终于挨到了宫门口,因着规矩,几人只得下了马车,步行入内。 前头自有引路的宫人,只叹这宫廷实在是大,又走了许久,才终于到达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外。 然而因着皇后才见完一班来参拜的命妇,此时正在歇息,所以祖孙婆媳三人又不免等了一阵,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才终于有宫人来,引着她们入内。 凤仪宫自是富丽堂皇,排场也摆的极是足,一路行来,眼见许多宫婢太监立在路两旁,神色肃敛,不苟言笑,令头一次见这般场景的孟芷心与张氏都不由得也紧张许多。 来到正殿门外,余光隐约瞧见,有一妆扮十分华丽的贵妇端坐在内,孟芷心连大气都不敢出,乖乖跟着祖母伯母入内磕头行礼。 却听上座的人开口道,“快些请起,老夫人不必多礼,赐座。” 顷刻便有宫人摆了椅子上来,几人又谢了恩,端正坐好,便听皇后又道,“几位远道而来,尤其老人家年事已高,一早入宫,又在外等了许久,实在是辛苦了。” 咦,听这番话,这位皇后倒像是宽厚之人…… 趁着祖母回话的功夫,孟芷心悄悄抬眼打量,只见上座之人虽穿戴华丽,但面容并不是特别出众,且看上去,也已经不算年轻了。先前出门前,娘亲郑氏曾猜想,皇后已是人老珠黄,现如今看来,虽有些夸张,却也还是有些依据的。 耳边,孟老太太十分谨慎的回话,“娘娘如此客气,实在折煞老身了,我等身为子民,能入宫参拜帝后,已是莫大荣幸,实在不敢道什么辛苦,更何况昨日一入京,便天降隆恩,使我孟家倍感殊荣,特来叩拜娘娘,以谢圣上天恩。” “孟家满门忠烈缕出人才,皇上赏赐,贵府堪当。” 新上任的朱皇后笑了笑,却忽然话锋一转,叹道,“说来,本宫从前随王爷回京,也曾见过贵府那位孟贵人,实在是玉一般的人儿,只可惜天妒红颜哪,转眼间,孟贵人也走了这么久了。” 这话一出,张氏心间立时咯噔一声,皇后忽然提起玲珑,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然挪眼去看婆母,却见孟老太太依然淡定,只是眉眼间适时浮上一缕哀伤,叹道,“是啊,生死由命吧,只叹贵人是个无福之人啊……” 张氏见状,立时反应过来,也赶紧叹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贵人自幼丧父丧母,乃是由我们老夫人一手抚养长大,去年初闻她香消,我们府上一片沉痛,最为哀伤的,却是我们老夫人,生生在家中躺了几个月,才缓过来那口气。” 皇后闻言则道,“这生死有命,确实无法,只能请老夫人节哀了。”说着目光忽然看向孟芷心,饶有兴趣的问道,“敢问这位是?” 张氏赶紧道,“回娘娘,这是我们孟家四丫头,由三房所出。” 说着朝孟芷心使了个眼色,孟芷心心领神会,立刻起身再度行礼,“孟芷心见过皇后娘娘。” 朱皇后将人从头到尾扫过一眼,淡笑道,“孟氏果然出美人,四姑娘也是一副好相貌。” 孟芷心一怔,立刻谦瑾道,“娘娘过奖,小女愧不敢当。” “快坐下吧。” 朱皇后倒没有多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吩咐完,却转而道,“听闻贵府还有一位表姑娘,十分的心灵手巧,还特别会做生意?” 这话一出,着实令孟老太太心间一凛。 如果说方才朱皇后提及孟贵人,还算自然,那么眼下提及玲珑,刻意的成分便实在太过明显了。 一个只身千里投靠亲戚的孤女,又不是侯府正统小姐,如何会引起京中深居宫廷的皇后的注意? 分卷阅读115 绝不可能是因为玲珑的生意做的太好,传入了宫廷吧? 然而此时,正被皇后好奇的目光所望着,孟老太太没有时间细细思量,只能道,“娘娘说的莫非是我那娘家侄孙女?娘娘过奖了,那不过是那丫头瞎打闹罢了。她因着父母离世,婚事上又有些不顺,去年到临安投奔于我,因着从前帮家中打理些生意,还算懂些门道,又好强些,不愿坐吃山空,这才在临安开了那么一间小铺子,原是小打小闹的事情,竟不知何时传到了娘娘的耳朵里,实在是罪过。” 朱皇后暗暗一顿,心道竟还真有这么个人,整了整神色,又道,“表姑娘生意做得好,早已声名远播,本宫知晓,也不是什么纳罕的事,原想趁此机会一睹其风采,怎么今日却没见她来?” 孟老太太面不改色的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丫头先前由登州下江南,吃够了晕船的苦,今次听说要进京还要乘船,着实害怕,又一时放不下手上的生意,便没有来京,劳娘娘惦念,若他日有机会,老身一定再带她前来拜见娘娘。” 朱皇后微微颌首,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忽听门外传来响亮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尽量明天中午,么么啾小仙女们~~ 第78章 谁都没有料到皇帝会忽然过来,是以听见这声通传,殿中人都有些意外。 还是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登时立起身来,孟家众人见状,也赶紧起身,随皇后来到门口跪迎。 须臾,便见身着龙袍的皇帝迈进了殿中。 试想,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着天子一面,眼下活生生的皇帝竟一下出现在了面前,孟四姑娘心间之激动可想而知,匆忙之下,只来得及瞥一眼那龙袍的袍角,便赶紧随着伯母,祖母等人高呼万岁。 皇帝来到殿中坐好,道了句平身,众人这才敢谢恩起身,但俱都十分拘束,皇后朱氏来到皇帝近前,笑着介绍,“启禀陛下,昨日您赐了勇毅候新宅,这不,今日勇毅侯府老夫人便来入宫谢恩了。” 慕容挚只当先前不知是谁入了凤仪宫,此时一听,故作惊讶,“原来是勇毅候府老夫人,老人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快请坐吧,不必拘礼。” 皇后都还立着呢,孟老太太又岂敢坐?只得谨慎回答道,“谢陛下天恩,老妇不敢无礼。” 慕容挚自然没再说什么,目光扫过老太太身后,问道,“这两位是……” 朱皇后又道,“这是勇毅候的夫人张氏,及孟家四姑娘。” 说实话,头一回遇见这么尊贵的人物,张氏也是紧张的厉害,方才躲在婆母身后还好,眼下既然皇帝都问起来了,只好壮着胆子,稍稍往前半步,端礼道,“臣妇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身后,还跟着孟芷心,孟家四姑娘此时终于开了嗓子,跟着伯母一起行礼问好,声音蜜一般的甜。 而她眼前不远处,朱皇后笑的温和。 皇帝微微颌首,又道了声“免礼”,不知怎么,声音却显得有些兴致寥寥,转而同孟老太太道,“孟家替朝廷镇守江南沿海,几十年如一日,实在辛苦,如今天下安定,特将贵府迁来京城,老夫人年纪大了,正好借此享享清福,昨日朕将此提议一说,孟侯当即携子谢恩,只是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朕给的那套宅子,不知可还满意?” 这个皇帝,真会装模作样!昨日圣旨就下了的,今日还问人意下如何,再如何又能怎么样?纵使不愿意不也得千恩万谢么! 张氏心里腹诽得厉害,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听婆母在前恭恭敬敬的答道,“陛下如此为我孟家着想,令老妇十分惶恐,老妇带全家叩谢陛下隆恩。” 说着又要跪拜,皇帝忙令人搀扶,客气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朕身为君主,理当体恤子民,莫拘礼,莫拘礼。”语罢,竟露出宽和笑意来。 方才那一瞥,只觉皇帝身材高大,器宇轩昂,此时耳听他的声音,也是沉稳有力,充满男性的魅力,且不知为什么,还隐约有些熟悉…… 孟芷心终于忍不住好奇,趁着祖母回话的空当,试着抬眼望了一下,待看清皇帝的容貌,脑间轰然一声,愣住了。 这人,这,这不是那是在临安街头惊了她的马车,后又专程回来道歉的那人吗? 天,这人竟是皇帝! 四姑娘怔楞许久,才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没错,就是皇帝,不会有些错的。她那时就觉得他器宇不凡,原来竟是真龙天子! 一时间,惊讶与激动,齐齐在心间激荡,令孟家四姑娘心间忽然生出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这样的缘分,世上能有几何? 原来她早就遇见过皇帝了! …… 任孙女还在无边无际臆想中,孟老太太却早已萌生退意,好在皇后也看出来了,及时道,“老人家今日早早出了门,这会儿时间也长了,不如早些去歇息吧,改日可一定记得来赴宫宴。” 待到皇帝正式登基大典那日,群臣命妇可都要入宫参加宫宴的。 孟老太太遂应道,“老妇一定谨记,多谢陛下娘娘关怀。” 皇帝此时又在旁笑呵呵的道,“改日待贵府乔迁新居,也一定记着请朕与皇后前去吃酒才是啊。” 一副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 表面看来是打趣的话,可其背后的意味,孟老太太却不是听不出来,只得应道,“这是老妇一家荣幸,老妇一定谨记。” 皇帝颌了颌首,孟老太太便领着儿媳再度叩拜,终于退出了殿中。 ~~ 孟家人退出了凤仪宫的大门,慕容挚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挪眼去看朱氏,问道,“朕跟你提过的人,今日怎么没来?” 朱皇后答说,“回陛下,臣妾方才还特意问过了,孟家老太太说,那是她娘家的侄孙女,并不算孟家人,放不下临安的生意,又怕晕船,因此今次根本没有进京。” 闻言只见慕容挚哦了一声,“生意?” 这个丫头……那时他有意叫她来京,她说只是小打小闹,今次却又重视起生意来了? 身为藩王,女人唾手可得,慕容挚原以为那不过一个商女,可随时为银钱倾倒,哪知她十分狡黠,还挺难弄,现在等了这么久,却又是不见,却愈发的吊人胃口了! 回想那日藏在面纱底下的瑰丽容貌,慕容挚愈发心痒难耐,竟一拍座椅扶手,就此立起,往外去了。 一边走,心间一边呵呵冷笑,好个女子,钱迷不倒她,那,权势如何? ~~ 皇帝忽然而至,此时又忽然离去,令朱皇后有些猝不及防,怔愣一下,才领着众人行礼,高呼恭送陛下。 待人上了龙 分卷阅读116 辇,也消失不见,朱皇后的神色,顿时垮了下来。 一旁侍立的嬷嬷见了,赶紧将人扶到座榻上,递上热茶,又劝谏道,“依奴婢之见,这孟家人可都不简单,娘娘您可千万要提防着些。” 朱皇后听完,凄楚又无奈的笑了一下,叹道,“提防?这要如何提防?瞧瞧皇上方才那副样子,这一知道孟家人进宫,不管不顾的就过来了,只是可惜啊,人家没来,叫他白跑了这一趟。” 十余年的夫妻,朱皇后早把慕容挚看得透透的了,这不早不晚的忽然来凤仪宫,还不是得了孟家人进宫的消息? 嬷嬷不无忧虑的道,“一个做生意的孤女,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竟叫陛下念念不忘到现在,怕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朱皇后冷笑了一声,“这宫里头不省油的还少吗?” 说着眼望门外庭院,再度幽幽叹道,“这事儿没完呢,等着吧,陛下不定还要做些什么……” 她可太了解慕容挚了,他打定主意要干的事,若不做成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可令嬷嬷心间一紧,赶紧又问,“那娘娘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朱氏笑了笑,“还能如何,若陛下真能把人弄进来,好好安置着就是了,至于其他,自有言官操心。” 嬷嬷只好应是,心间暗叹,自古以来便是妻以夫贵,如今人家都当上皇帝了,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转念想起方才,又谏言道,“可是娘娘,这孟家还是该须提防,您瞧见没,方才皇上在的时候,那个什么四姑娘就敢直愣愣的抬眼,丝毫不知避讳,实在太过猖狂……” 朱皇后手扶了扶发髻上的凤簪,冷笑一声,“这样的货色,见得还少吗?只可惜啊,皇上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不然走了干什么?白费功夫罢了!” ~~ 出了凤仪宫,婆媳祖孙三人又在宫墙内行了许久,才终于出了宫门,做上了马车。 方才皇帝的忽然出现,对三人的冲击都实在不小,此时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车行了一阵,张氏才想起来关问婆母,“娘,您可渴了?车上有水,我给您倒。” 方才在凤仪宫,那位朱皇后倒是也命人上了茶,只可惜那样的环境气氛,谁又敢真喝呢,所以算来,三人已经大半日没进过水了。 张氏说完,便取出了茶壶茶杯,要给婆母倒水,却见老太太摆了摆手,“不必了,回去再说。”面色不太好的样子。 张氏只好道了声是,又把茶杯给搁了下来。 却见老太太将目光投向一旁,看着孟芷心道,“四丫头,等会儿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话要同你说。” 正出神的孟芷心陡然回神,讷讷应了声是。 回家的路总是快些,无奈时间已是不早,待到终于回了府,已到了午饭时分,老太太却顾不得吃饭,先带着四丫头进了屋,而后把门关上,下人们也都遣了出来。 这令正准备着跟老人家请安的孟侯爷与孟林皓父子皆是一愣,忙悄声问张氏,“这是怎么了?” 张氏摇了摇头,“等会听听老太太自个儿怎么说吧……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说,被捆了整一个早上,累死了。”语罢就先回了房。 却说回到房中的孟老太太却先顾不上其他,待房中一清净,立刻问孟芷心,“丫头,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叫你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早点儿,结果中午又有事儿拖到现在,又来晚了qaq 好久没发小红包了,今天发一遍,人人有份,快来留言么么啾~ 下章更新……算了我还是不乱立fg了,明天反正一定有,抓紧时间去写了2333 第79章 老太太面色不霁,声音也严厉,这般情景,着实令孟芷心心间一慌,不由得就想起今日在凤仪宫里,悄悄偷看皇上的那一幕。 然虽是心虚得厉害,却还是存着一丝侥幸,试图嘴硬道,“孙女不知……” 只听“砰”的一声响,叫人忍不住胆颤,老太太重重拍了下桌子,哼道,“休要跟我玩心眼儿!经历这么多事,我原以为你已经有些长进,现在看来,还是跟从前一样!罢了罢了,我们孟家不缺你这一个孙女,既然还是不安分,不如现在派个船,把你送到临安去吧!” 这么多年,孟老太太鲜少跟孙辈这般生气,这话一出,可着实令孟芷心吓破了胆儿,一时之下,再也不敢狡辩,慌忙跪下哭道,“求祖母息怒,求祖母息怒,我,我不敢瞒您了,我方才在凤仪宫,因为好奇,悄悄看皇上来着……” “悄悄?” 只听孟老太太一声冷笑,“你以为你无声无息,那宫里是何种地方,还不是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你难道没瞧见皇后看你的眼神?连她身边的嬷嬷都满目鄙夷!想我孟家满门忠烈,你祖父跟你伯父上阵杀敌,多少回死里逃生才挣下现在的体面,今日脸面全要被你丢尽了!” 老人家着实给气坏了,声音也越说越高,又道,“天颜岂容你来偷窥?再者,你这么大的姑娘家,偷看人家有妇之夫,到底还知不知道脸面是什么?你大伯父心软,当初应下你娘,带你入京,到头来你就如此回报他?留你在此,迟早要出事,还不如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送你回去,跟着你那不争气的爹娘,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耳听老太太又说要将她送回去的话,孟芷心脸色惨白,哭得更凶了,只得抱住祖母的腿,连声哭道,“祖母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有意要偷窥天颜,只是,只是觉得皇上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忍不住好奇,这才抬眼瞧了瞧,又认出皇上曾与我有一面之缘,一时怔愣,忘了收回目光……求祖母恕罪,我不是有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 这话一出,原本怒极的老太太不由得一顿,问道,“什么一面之缘,你在说什么?还不快从实招来!” 已经时隔这么久,若不是发现那人便是皇帝,说实话,那次的偶遇实在微不足道,孟芷心原本没打算说,但眼下,实在害怕老太太要把自己送回去,她不敢有半分隐瞒,终于将去年冬日在街头偶遇皇帝的事情,了出来。 而待听完她的话,孟老太太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新帝慕容挚曾经到过临安。 对于彼时本应待在辽东的他为何会出现在临安,虽然也令人疑惑,但眼下这般情势,再追究已经毫无意义,此时孟老太太却由此事,忽然明白了其他的事情…… 方才朱皇后突然问起玲珑,且还知道她开铺子的事,眼下,忽然有了答案。 想必那时的皇帝慕容挚,曾亲自去过玲珑的铺子,而且极有可能,曾经见过玲珑…… 分卷阅读117 孟老太太眉间一凝,凭着直觉,她已经感知到了一些危险的信号。 正在此时,交代完事情经过的孟芷心却又开了口,问道,“祖母,依您看,今日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忽然提及三姐姐的铺子……” 话未说完,却被老太太的眼神给吓得不敢作声,孟老太太紧紧盯着她,低声,却又一字一顿的问道,“丫头,我来问你,你可一定要说实话,你三姐姐的身份,你可曾透露给别人过?” 孟芷心愣了一瞬,而后连连摇头,“没有的没有的,这么大的事,孙女再不知好歹,又岂会拿出来乱说?祖母一定要相信我啊。” 孟老太太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见不像说谎,这才终于放了放心,道,“如此最好,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件事情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否则别说是你三姐姐,我们孟家,就连你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知道了吗?” 孟芷心使劲点头,“知道了,祖母放心。” 说着又壮着胆子试着为自己求情,再度声泪俱下,“我此次真的纯属好奇,并非有意在皇上面前失礼,就请祖母饶过我这一回吧,我往后一定注意,求祖母千万不要把我送回临安,我只想留在您身边陪着您啊。” 说实话,老太太虽然恨铁不成钢,然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确实偏爱玲珑些,但芷心是最小的孙女儿,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虽然的确一身毛病,却始终无法视作不相干的陌生人。 加之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老太太便肃起神色来,再一遍警告道,“我明话摆在前头,今次跟你说的清清楚楚——莫要再打皇家的主意,否则一旦违背,以后不管你飞黄腾达还是痛不欲生,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孙女,孟家没有你这个丫头,可晓得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一下就将孟家四姑娘心间才要发芽的幼苗给砍得七零八落。 孟芷心虽极不情愿应下,且满腹委屈,然始终害怕祖母会真的将自己送回江南那不争气的爹娘旁边,只好点了点头,“孙女晓得了。” 今日入宫,处处规矩严苛,尊卑有别,也令她清醒的意识到,有一个好的出身究竟有多重要。 而现在,她虽惶恐,亦很清醒,唯有留在京城,一切才有可能,所以只好先应了下来。 孟老太太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此时眼见她已经知晓利害,便挥了挥手,叫人下去,然此时虽已累极,却也顾不得休息,又把长子叫到了跟前,急忙吩咐道,“给临安去信,叫三丫头赶紧躲一躲,不要再去管什么生意了。” 原本见老母面色不佳,孟阔已经诧异,此时却冷不防听见这样的吩咐,更是摸不着头脑,遂问道,“娘,这是为何?”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将孟芷心刚才的话,以及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而待语声落下,只见长子也是紧凝眉头,“娘是说,皇上看上玲珑了?”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若非如此,她一个做生意的孤女,如何能引起皇后的注意?现如今先帝虽然已经没了,但宫里头太妃太后还在,更何况,就连皇后也曾见过她,她可绝不能入京!” 孟侯爷已然晓得厉害,遂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发急信,三丫头是个懂事的,知道该怎么做。”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道,“今日这位皇上又催促我们赶紧搬家,还说等搬好了,要过来吃酒,既然躲不掉,赶紧照做吧……依我看,三房那一家子是个麻烦,还是不要来京的好,不如趁此机会,一并把家分掉,免得以后他们出了什么事,也连累你。” 上一次说分家,老母正在气头上,孟侯爷只当那是气话,然而今次老母却是清醒的,再一次提及这话,不免令孟侯爷大感诧异,问道,“母亲这又是为何?”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位老人家舍得分家的啊。 却见老太太面色极为肃敛,沉声吩咐道,“不要问,照做便是。” 孟侯爷只好应下,“好,您不要着急,我这就去写信。” 语罢急匆匆出了房门。 哎,玲珑还是个肯听话的,但老三一家子……要分家,恐怕麻烦! ~~ 入了秋,一天凉过一天,铺子里的伙计们,也早已换了秋装。 得益于越王府的庇佑,临安一直不曾受到战乱侵扰,而眼看着,京城“大局已定”,西湖游人终于渐渐多了起来。 相应的,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好了许多,玲珑待在家中无事,依然时常去铺子里看看。 这日,看完账本,已是黄昏,她便起身要回家,哪知还未走出院子,忽见吴掌柜递了封信来,道,“东家,是京城送来的急信,您快看看。” “京城?”她心里一紧,担心祖母和大伯有什么事,赶紧接过来。 信封上确实是大伯的笔迹,且表明了是急事,要她亲启,要知道,大伯是个稳重的人,鲜少语气如此急切,她更加担忧,慌忙拆开来看。 而待看清上面的话,心里更是一紧,那上头写着,祖母因旅途劳累,入京后便犯了心口疼的老毛病,这几日情况不太好,急传她去京城见面…… 见面?莫不是要见祖母最后一面了…… 离家时匆忙,她都没来得及跟老太太好好道个别,原以为她很快就能回来,却没料到这才一个月,人就不行了…… 心里又是心慌,又是难过,当着吴掌柜的面,她的眼圈就泛了红,颤声道,“吴掌柜,我大伯来信,说祖母路上太辛苦,连累的犯了老毛病,现如今情况不太好,我可能要进京一趟……” 到底是旁观者清,吴掌柜见这消息如此突然,不免也多了个心眼,问道,“东家先别急,老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会没事的,只是,老夫人先前就有这旧病吗?您确定这信确实是侯府里写来的吗?” 玲珑点了点头,“确实是我大伯的笔迹,我祖母一直有心口疼得毛病,有时候厉害了,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譬如当初她假死落水出宫,丧报传到了家里,老太太不明真相,一连半个月都没能下得了地,后来知道她没事,才慢慢好起来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本来就不适合长途颠簸,今次走的又急,劳累之下,极有可能引发旧疾,尤其这又是最疼爱她的祖母,如今这般局面,就算京城再危险,她也得赶紧去,若是真的天人两隔,见不上祖母最后一面,她这辈子怕是无法原谅自己了。 遂赶紧吩咐吴掌柜道,“我要去趟京城,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把铺子看好。” 说着便要出门。 却听吴掌柜在后头赶紧问道,“那东家,我给世子去个信吧。” 玲珑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出门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18 下一章争取晚上能赶出来,如果没有,明早一定有,么么啾~~ 第8o章 虽已经定下了进京,但进京不是易事,玲珑便吩咐了马车叫先回趟家。 一来需要收拾行李,二来,看看三房是怎么打算的,如若祖母真的不好了,他们一家也得进京吧。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盘算着,明月也在旁暗暗着急,一会儿安慰心焦的玲珑,一会儿双手合十的虔诚祈祷,保佑老太太此次顺利度过难关。 谁知路才走了一半,还未到家,却见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玲珑急忙撩帘去看,见马车前头也停了匹马,一小厮上前禀报道,“表姑娘,侯府里头都收拾好了,三老爷叫您直接去码头,他在那儿等您呢。” 玲珑一愣,遂赶紧点头,看来今次着实情况紧急,连三叔都这样麻利了,一时间也更加着急,遂令车夫调转方向,直接赶往码头。 又是一阵疾行,终于到了码头上,玲珑下了车,只见码头上果然停着一艘大船,来给她报信的小厮介绍道,“表姑娘,这就是侯府的船,您快些上去吧,就等您来开船了。” 语声焦急,令人更加心慌,玲珑便要迈步,却听明月忽然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三老爷和三夫人他们?” 玲珑顿了顿,这才发现,不仅不见这两口子,连侯府里的仆妇下人也不见一个…… 她遂多了个心眼,问道,“表叔表婶呢?” 船头上立了个中年男子,像是船家的模样,闻言忙答道,“表姑娘放心,三老爷与三夫人还有小公子早已登了船了,就在里头,您进去一看便知道,今次侯府里的主子们可都来了,事情紧急,耽误不得啊。” “都来了?”玲珑想了想,又试着问道,“那,阿荣也来了吗?” “阿荣”就是三叔那个才出生的小儿子,因为事关侯府脸面,这件事一直并未对外宣扬,只自家人知道罢了。 谁料这话一出,却见这船家明显有一愣,却又赶紧点头道,“来了来了,也在上头呢,姑娘不要担心,该来的都来了,您快上去吧。” 主仆俩相视一眼,却都明显迟疑了下来。 因着春凝的身份,就算她已经为三老爷生下男娃儿,祖母和大伯他们,也从不曾松口叫二人住进侯府,今次又怎么会同意她们进京?别说祖母跟大伯了,三婶必定就先闹起来了…… 所以说,这船必定有诈! 明月跟主子眨了眨眼,忽然呀了一声,“小姐,差点忘了,您的镯子还搁在妆台上呢,这可是老夫人特意赏给您的,怎么能不随身带着?” 玲珑点了点头,“对,赶紧回家去取吧。” 说着对那船家道,“我要回趟家,那是极要紧的东西,可不能落下,你们要是着急,就先走吧。” 说着扭身就要往回走。 谁料眼见如此,那“船家”也顾不得再伪装,冷笑一声,道,“什么重要的东西,难道没有人重要?表姑娘,京城的人已经等急了,莫再耽搁了!” 说着朝身后招呼一声,身后竟立时出现几名大汉,拦住去路,退也退不得了。 明月见状,大惊失色,“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玲珑也紧敛起眉头,着急问道,“祖母究竟有没有事?” 然而话未说完,已经被人连拉带拽的掳上了船,紧接着,大船,快速的消失在了河道上…… ~~ 马蹄疾飞,一路奔驰,信递到慕容啸手上的时候,已是几日后。 他本就在行军途中,位置不定,这信几番辗转,先送到了越王府,后被装进急件袋中,最终送到他手上,而待他打开之时,营帐中已经燃起篝火。 饭做好了,宋贺亲自给他送了进来,他一边吃着,一听听宋贺为他念信,一封接着一封,忽然之间,只见宋贺一愣,拿起其中一封,道,“公子,这个……是吴掌柜寄来的。” “谁?”慕容啸眉间微微一皱。 近来见的人实在太多,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太多印象。 宋贺在旁提醒,“就是玲珑姑娘雇的掌柜……” 这下终于想了起来,他立刻一顿,看向宋贺,“说的什么?” 宋贺赶紧拆信来看,边念道,“启禀世子,京中勇毅侯府突送急信,道老夫人病重,命姑娘立即奔赴京城,唯恐背后有诈,特来告知世子。” 念完,立刻看向慕容啸,“世子,可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孟家在京城一向很好……” 话说到此,慕容啸已经明白了,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案上,一双剑眉紧凝,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冷声道,“好个慕容挚,江山还未坐稳,就动起邪念来了。” 宋贺也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忙道,“公子,属下这就带人去拦截,万不能叫玲珑姑娘落入那恶人手中。” 此时,慕容啸额角青筋乍起,恨不得现在就飞身上马,亲自前去解救那个被蒙骗的傻姑娘,然理智与情感几番挣扎,最终却还是应道,“好,你带一队人马立刻前去,一定要把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父王远在明州,他此时就是越王府的全部希望,身后的众将士们也全都指着他,且此时接连胜仗,士气正振奋期间,眼看即将杀入中原,此时若离开,带来的后果几乎可以预见。 所以他只好忍下心间那痛苦煎熬,命宋贺替他去救人了。 他知道她一向是聪明的,此次被骗,不过因着关心则乱,一旦冷静下来,应该能发现疑点。 而慕容挚此时正在京城准备登基,在将玲珑带到京城之前,他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毫发无损”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宋贺明白玲珑在公子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有半分疏忽,立刻应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走。” 语罢施了一礼,退出营帐外,当即清点一队人马,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身后,慕容啸走出营帐,向着余下的大部人马发令道,“从现在起,修整四个时辰,明日寅正,继续出发,一举拿下洛阳,扬我越军威名!” 话音落下,营地中顿时响起呼应之声,犹如即将改天换地的春雷,响彻在秋日傍晚的原野。 ~~ 船行的实在是快,没白没黑的前进,不过才六日的功夫,已经到了淮安府。 自打那日被掳上船,玲珑同明月便被关在了船舱的客室里,出也出不去,只能透过窗外的景色判断自己的位置。 这是去年才走过的水路,尤其一路发生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所以她印象深刻,心知按照目前的速度算来,再有不过十日,就该到京城了。 这可实在不妙。 到了这般处境,便是再笨的人也该晓得是受 分卷阅读119 了骗了,只是到底是谁骗她,她一时还不能完全确定。 明月曾试图询问那些每日近来送饭递水的婢女们,然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们与那些门外值守的侍卫一样,问什么都是摇头,规矩十分严格的样子。 玲珑愈发诧异,她逃离宫廷这么久,原来的王朝也已经覆灭,现在这些人来捉她,绝不可能是因为身份泄露,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先是费尽心思,将她骗上船,眼下虽然软禁,待遇却称得上良好,所以,也应该不是什么要置她于死地的仇家。 当然,更不可能是祖母他们了,那么到底是谁要带她去京城,他们究竟又要什么呢? 趁着此时无人,明月不无担忧的悄声问道,“小姐,依您看,他们会不会是辽王的人?他们知道您与世子的关系,所以要拿您来要挟世子投降?” 玲珑一听,登时倒抽一口凉气,急道,“不成!我绝不能叫他们要挟他!” 此时他正在忙大事,她帮不上忙就算了,又岂能拖后腿?要知道他背负的不仅是两个人的未来,还有他的父王,整个越王府,以及身后成千上万的将士们的性命与希望,如若因为她,令这一切灰飞烟灭,那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她下定决心,吩咐明月道,“月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化被动为主动,现在越往北上离家越远,逃离也就越困难,所以一定要趁早。” 明月早已准备好了,悄声应道,“小姐说的是,您放心,奴婢全听您的!”又不无担忧的问,“只是我们要怎么做?他们人也不少,且看上去都不太好对付呢……” 玲珑凝眉,“总会有机会的,他们也不是铁打的,总有疲惫的时候……”想了想,她有了主意,吩咐道,“这几日咱们分开休息,留一个人值守,悄悄看看他们什么时候防守薄弱,再想办法!” 眼下只能先这样了,摸清对方情况,总比没头没脑的相拼要好,明月立刻应了下来。 如此,两人便开始照计划行事,白日里玲珑值守,悄悄留意外头那些侍卫们的换班时间,到了夜里,就换成了明月,如此坚持了两日,终于有了收获。 主仆俩发现,白日里侍卫们虽然有换班,但速度非常快,几乎没有可逃的时机,倒是卯初的时候,人最困乏,常有几个侍卫们会打打盹。 这,不失为一个可逃的机会啊。 然而仅是如此,又还不够,此时江深水冷,河道上往来船只很多,就算两人会游水,但若贸然逃离,很容易被发现,所以还必须要有个可以躲藏的容身之所才行。 可是莫说他们被看管的严,就算不严,此时已经远离家乡,因为那日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什么银钱,又要上哪里容身?以及若果真逃脱,又该如何回到临安? 似乎又陷入了困境,却没料到的事,吉人自有天象,没过多久,两人便遇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又迟到了,算了,不如问一句各位宝宝早上好吧2333 白天应该还有一更~ 第81章 过了淮安,几日之后,船进入了下一个码头。 当地人都称之为清河口,是个主要走货运的码头,这个时节,南北粮食丰收,瓜果飘香,漕运上也很繁忙,因此码头上船只很多,南来北往,甚是热闹。 心里头焦急,也没什么睡意,天蒙蒙亮,玲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眼望着河道发愁。 哎,这一天天的,眼看着江南已经越来越远,她究竟还有没有机会能逃出去呢? 许是怕她们逃走,船家特意将她们安置在了二层的客舱,如此一来,呼天抢地的或许不灵,视野倒是开阔,两岸的景色与河道上过往的船只倒是瞧得很清楚。 渐入繁忙的码头,因为船只增多,船行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天色还未大亮,码头上已经传来运货的忙碌声响。 玲珑挪眼看去,不由得想起,才逃出京城时自己因为胡乱下船险些遇险的事,又顺着想起慕容啸……一时间愈加心焦起来。 她暗叹了口气,正欲收回目光,余光瞥见码头旁正停着的一艘船,却不由得一顿。 那艘船的船身上,写了好几个“沈”字…… 从外表上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艘货运用的商船,而上面所写,应该是它的商号,也就是说,这船的东家,很有可能,是姓沈的。 沈! 玲珑一顿,她倒是认识一位做买卖的沈姓商人,只是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么凑巧…… 她的心悄悄的一紧,这船,会不会是沈呈的? 沈呈,好歹也算是个熟人,如果这船真是他的,是不是代表,她有了一线生机? 时间紧迫,再容不得耽搁,有了这个发现,玲珑赶紧去摇醒还在打盹的明月,“阿月,你快醒醒……” 明月昨儿晚上负责值守,才歇了没多久,此时被摇醒,睡眼惺忪的看她,“小姐,怎么了?” 玲珑压低声音,赶紧将这一发现给说了出来,“若果真是沈家的船,那咱们可能就有希望了!” 而果然,明月听完,也登时没了睡意,赶紧跑到窗边去瞧,待瞧清那个字,也一脸兴奋的琢磨道,“这果真是沈家的,这么大的船,绝非小门小户,没准真是那位沈相公的呢!” 说着却又一顿,担忧道,“不知沈相公本人在不在船上,如果不在,只是伙计,不认得咱们,会不会帮忙?” 玲珑道,“不管他在不在,这总是一次机会,眼下当务之急,是不能再叫这船走了,我瞧那船头的方向,像是要南下,因此一旦离开,就往两个方向走了,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明月凝眉,“那怎么办?我看此时淤塞不过是一时的,一会儿前头的那些货船装满,航道也就通了,这船必须得走啊!” 关键时刻,玲珑计上心来,招手示意明月附耳,低声嘱咐几句。 明月当即明白了过来,点头应是,而后,玲珑便躺去了榻上,而明月呢,则去将房门打开,一脸着急的冲外头喊道,“我们小姐身子不适,船上可有大夫?” “大夫?” 守门的侍卫愣了愣,不知如何处理,只好叫人去寻管事的。 而那管事的听了,稍有些起疑,因为自己不方便入房,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叫几名婢女到房中查看。 而婢女们入到房中,只见玲珑脸色煞白,额头冰冷,身上冷汗淋淋,实在不像有诈,遂赶紧去通报管事的,管事的一听,却登时也犯了难。 因着奉命赶来江南“抓人”,他们行程匆匆,得了手后,又得尽快将人送回去,船上根本没来得及配备随行的大夫,原想着十天半月就能到京城,眼看都要走了一半 分卷阅读120 了,谁知这姑娘会在此时病了…… 京中贵人等的心急,赶路自然要紧,但若万一这姑娘有个三长两短,怕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管事的琢磨一番,终于做了决定。 ——左右现在河道不畅,不若先靠岸停船,叫人去找大夫,待瞧了病开了药,再上路。 而船舱里,眼瞧着船在慢慢靠岸,明月赶紧同玲珑禀报,“小姐,船靠岸了,他们已经派人去岸上找打服了。” 玲珑在被子里点头,悄声嘱咐明月,“你去窗边瞧着,看看那艘船上可有动静,咱们也好随机应变。” 明月点了点头,赶紧去到窗边观察,刚才看情景,沈家的那艘船也是要等着运货的,应该没那么快走。 天色越来越亮,远方红日渐渐高升,码头上,各艘船上,活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明月不错眼的往那沈家船上瞧,忽然之间,见一人出了船舱,正与船上人交代着些什么,一副家主的样子。 那副身影,以及侧脸都十分熟悉,明月瞪大了眼睛,紧紧瞧着,生怕有一丝遗漏,而待他交代完毕,终于转过脸来,明月瞬间呼吸一滞,,现在,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天还没黑,所以不算迟到哈23333 明天的更新尽量中午之前吧,么么啾~~ 第82章 这般情境下相见,她还是这样的形容,更要紧的,她一张口,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毫无意外,沈呈立时大感不解,急忙问道,“姑娘何出此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玲珑倒也很想跟他解释清楚,然无奈,眼看着那艘大船的侍卫们已经开始张望着四处找人了,她们穿的又是丫鬟们的衣裳,稍有不慎,绝对会被发现的。 玲珑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的货都装完了吧?” 沈呈一愣,看向那负责指挥装货的管事,管事收到东家眼神,立刻点头道,“已经装完了。” 玲珑听了,只是急道,“那就赶紧先开船,等过去这段,我再跟你解释。” 耳边,已经传来那艘船上寻人的动静,其实眼下不用再问,沈呈也已经猜到了些许,虽然看那艘船的架势,便知不是一般人家所有,但此时,他却并未有什么犹豫,照着 分卷阅读121 玲珑的话,吩咐管事的,“快去开船。” 管事忙应好,也不敢再看热闹了,立时去通知伙计们开船。 而沈呈则对二人道,“先进船舱里说话吧。” 玲珑点了点头,带着明月,跟着沈呈入了船舱。 ~~ 货船上大部分是男人,好在还有几个烧火做饭的粗使丫头,沈呈细心的跟她们先借了两身衣裳,叫玲珑主仆俩先换了身上的湿衣,待二人收拾妥当,才又来到跟前,安慰道,“放心,我们已经离开清河口了,没有人追过来。” 玲珑惊魂未定,又特意看了看窗外,眼见船身确实是在前行,且是与方才不同的方向,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 无论如何,今日的救星是沈呈,她抬眼看了看他,想起方才自己的形容,稍显尴尬的一笑,却又无比诚恳的道,“多谢你今次出手相救,从前咱们的帐一笔勾销了!” 沈呈被这话逗笑,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宽容,不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姑娘有难,沈某一定鼎力相助。” 说着顿了顿,又问道,“只是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此处?那些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来找你?” 船只在往江南行进,清河口那繁忙的码头,也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玲珑安心之余,终于同沈呈解释起来。 “八日之前,我还在临安,忽然收到京城寄来的急信,说我姑祖母突发旧疾,要我赶去京城见面,我见那信上的确是表伯父的笔迹,且我姑祖母,也确实有这样的旧疾,一时着急之下,也没来得及多想,便离开了铺子,打算赶去京城。” “哪知等到了码头,才发现有许多疑点,原想掉头回侯府,哪知却被他们连拉带拽的掳上了船……那船开得极快,昼夜不歇,这才几日的功夫,就已经从临安到了这里,我们被关在船舱不得自由,今日若不是恰巧碰见公子的商船,冒险逃脱,这会儿怕是还被困在那上头呢……” 她凝眉,神色沉重,“我也不知他们是谁,又为什么抓我去京城……哎,只希望姑祖母病重的消息,是他们来骗我的,她老人家还平安着吧……” 话音落下,沈呈也大致明白了,点头安慰道,“姑娘放心,老夫人一定会平安的。” 玲珑点了点头,却仍不解眉间愁绪。 沈呈想了想,又道,“虽然现在还不知那些人的身份,但用这种法子骗人,一定没安好心,今次幸亏姑娘逃脱了,也算老天开眼。只是,不知姑娘接下来要如何打算?还回临安吗?” 玲珑想了想,点头道,“自然还是要回去的,否则若是去了别处,姑祖母她们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况且还有慕容啸,他若是找不到她,也一定会着急。 现在到处都乱,又有这么多人惦念,想来想去,还是回到临安最为稳妥。 可此时,却听沈呈从旁分析道,“只是他们今次你弄丢了你,未必会就此收手,难保还会再回去找,而且棘手的是,他们身份未明,很难防范,方才姑娘说,是侯爷写信召你入京?现在看来,这封信必定是假的,乃是有人仿冒侯爷的笔迹,在下斗胆猜测,或许勇毅侯府中有人里通外合,陷害主子。” 明月在旁听得一惊,玲珑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必定是有人冒表伯父的名义与字迹,侯府里也极有可能出了内奸……我的踪迹已经被泄露,侯府不能再回去了。” 明月心间一紧,忙问道,“那小姐该去哪里才好?如果果真是侯府出了内奸,那原来的那处小院子必定也不可再住了,还有小馆里……那日的假信就是送到小馆里的,所以小姐也不能再去露面了。” 是的,但凡她从前长待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所以现如今,她该去哪里? 一时间,玲珑眉头深锁,深感迷茫。 正在此时,却听身边人开口提议,“如果卫姑娘不嫌弃,可以我那里避一避,我大姐近来都在绍兴老家,别院里没有什么人,不会有人去打扰。” 玲珑一愣,颇感意外的看着他,“你是说沈园?” 沈呈点了点头,“那就那里。” 玲珑大感不好意思,忙摆手道,“那怎么好?你今次帮了我,已经很够意思了,我怎么能再去你家里打扰?” 沈呈却道,“姑娘放心,不算打扰,那里已经空了许久了,况且那里处于临安近郊,离城中不远,周遭清静,下人们也算老实忠厚,姑娘住在那里,应该算稳妥。” 说的也是,如若住在沈园,总比出去住客栈或者临时买宅院强,明月在旁听得很是心动,然而玲珑却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毕竟想想两人之前的那些过节……还是难免有些尴尬啊! 她迟疑道,“听说你已经成亲了,那,樱娘若是知道,怕是不太好吧……” 沈呈以为她有些什么难言之隐,还在疑惑,听她这样说,终于明白了,笑了笑道,“姑娘莫要担心,樱娘不会反对的,我们成亲后,她一直说,若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当面向姑娘致谢……” 说着,他又叹道,“若非当日被姑娘一语点醒,我现如今或许还在浑浑噩噩的活着……沈某能有今日,先是得益于那时孟老夫人仗义出手相助,后来,又承蒙姑娘的及时规劝,所以姑娘实在无需言谢,沈某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这般情景下,他能说出此言,也算难得,玲珑沉默了一会,点头道,“好吧,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什么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危机解除,我一定好好报答!” 说着又笑了笑,“我姑祖母当年没有帮错人啊。” 沈呈也笑了笑,“之前,沈某一直心怀歉疚,十分惶恐,今日有姑娘此言,也能安心一些了。” 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如若玲珑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因着婚事不成,就对这沈呈怀恨在心,如若沈呈也是个没良心的,既然与她婚事不成,从此权当陌路,或许也不会出现今日这一幕了…… 总而言之,都是造化吧。 说到此,总算有了一个落脚之所,玲珑与明月安心了许多,沈呈也道,“这时节水冷,不可马虎,姑娘方才落了水,需及时驱寒,我叫人去煮些姜汤,二位先歇一歇,放心,我命他们加紧赶路,再有不到半月,也能回临安了。” 货船不同于客船,装载的货多,行起来自然慢一些,但无论如何,终于逃离那不明的魔爪,总是万幸。 玲珑此时只盼着能顺利回到临安,动荡早日过去,等来那个人。 ~~ 京城。 虽然称不上羊入虎口,但此番孟家人进京,着实能称得上暗影重重。 因着新帝屡施压力,纵使并不情愿,在登基大典过后,孟家人便迁入了那彰显皇恩浩荡的新居。 而不过两 分卷阅读122 日过后,皇帝便亲临勇毅侯府,来贺他们的乔迁之喜。 自古以来,哪位臣子搬个家就能迎来御驾亲临?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了,一时间,朝廷内外,纷纷向孟侯爷孟阔投来羡慕的目光。 可其中滋味如何,只有孟家人自己明白。 别人先不提,侯府当家主母张氏,便忍不住要叫苦连天了。 这一月来,先是急匆匆的入京,紧接着,便是忙着指挥人料理圣上御赐的新宅,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终于收拾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府上就迎来了微服出宫的御驾,一家人只能提心吊胆的接待,大气都不敢喘。 才到之时,皇帝似乎心情不错,由孟阔陪着在宅子里转了转,一时兴起,还特意为院子里好几个景观取了名。 又走了几步,孟阔便陪着皇帝入了席,其余的人均身着正装立在一旁,身姿笔挺,大气都不敢喘。 身为侯夫人,张氏也称得上见过大场面的,但今次实在诧异,论说自家夫君只是出海打了个倭寇,受了些伤,也称不上离了多大的功,怎么皇帝竟忽然之间,对孟家如此另眼相看了呢? 席面上的皇帝十分平易近人,与孟阔把酒言欢,甚至邀老夫人等众人一同入座,还笑吟吟的发话道,“今日朕与民同乐,各位实在无需拘礼。” 由皇帝口中说出,便是圣旨,推也推不得,孟老太太只好领着众人谢了恩,与儿媳,长孙一道入了座。 可谁知,皇帝看了看圆桌旁的空位,竟又问道,“朕记得,贵府还有其他人吧?莫要拘礼,一同用饭便是。” 这话令众人一顿,今次进京的一共就五个,现在,孟老太太,大房一家三口都在,皇帝口中的“其他人”,应该就是孟芷心了吧。 可因着那日入宫时的教训,今日,孟老太太是特意叫孟芷心留在房中的。 这未婚女避着外男,本来也能说得过去,但眼下皇帝既然这样发话,孟老太太无法,只好命人把那丫头给请了出来。 孟家四姑娘原为了祖母的命令在房中苦恼着,此时一听皇帝传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之下,赶紧仔细更衣梳妆,来到宴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民女叩见陛下。” 四姑娘心想,今日皇帝特意传召她来,一定是认出了她,一颗心在胸腔里急跳,双颊也是粉若丹霞,比平日里更美了几分。 只可惜,皇帝并未对自己多看,只颌了颌首,便命众人一道用饭。 如此,晚宴便在孟家人大气都不敢喘中,开始了。 吃到一半,却忽见有一侍卫来到近前,同皇帝随侍的大太监耳语了几句,而那大太监立时又趴到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 奇怪的事就此发生了,孟芷心眼睁睁的看见,原本还和颜悦色的皇帝顷刻变了脸色,一皱眉头,对自己的大伯父道,“孟卿真是好筹谋!” 饭桌上的气氛,立时就不对了。 第83章 这话明显带着冷意,如此突然的从皇帝口中说出来,令在场众人俱都一楞。 孟家人,尤其女眷们,本来就不敢动筷子,如此一来,可就更不敢吃了,纷纷看向当家人孟侯爷,而孟侯爷早已从座位上起了身,跪在桌前问道,“请陛下恕臣愚钝,臣实在不明。” 眼见他如此,众人只得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皇帝面前已经跪倒了一片,都是不明所以的诧异模样。 方才“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此时,饭桌周围冷的如同冰窖,鸦静无声。 须臾,只听上座的皇帝笑了一声,质疑道,“孟卿果真不明?” 原本照计划,今日人该送到京城,哪知竟忽然得到这样的消息——船行到半路,却遇到一伙人马拦截,他派出去的人伤亡惨重不说,也叫那丫头趁机逃走,现如今下落不明…… 慕容挚此时笑意敛尽,暗自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不过是个远亲的丫头,也值当的孟阔如此与他作对,看来,在其眼中,分明没有自己这个皇帝! 然而尽管心间已是盛怒滔天,奈何他却并不能发作——毕竟派手下出去抓人是他私下行事,这手段不够光明,并不能摆到台面上,一旦叫世人知晓,实在会影响他的新君形象。 所以此时他再怒,也只能如此含糊的问。 只是,未料到这孟阔远比他表面看来奸诈,竟然再一次装傻,道,“臣罪该万死,臣实在不知陛下何意。” …… 慕容挚只得冷笑,“想来,你离京城久远,这么多年,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这话一语双关,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滞,尤其张氏与孟芷心,已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皇帝为什么会突然翻脸,现在这样问,莫不是要治他们孟家的罪了? 而此时,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孟侯爷表现得倒还淡定,垂首道,“启禀陛下,自打先父当年奉命镇守临安时起,孟家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对朝廷起过异心,臣比不得先父,替朝廷几番杀寇,建功立业,然心间却始终以朝廷与苍生为重。如今承蒙皇恩,得以留在京城,臣心中亦十分惶恐,今日,携一家老小,斗胆奏请圣意,臣愿原回临安,将这一腔热血撒向海疆,回馈陛下之信任。” 语毕,郑重磕了三个头,以示诚恳之意。 因着对方是皇帝,孟侯爷措辞间必须要用敬语,解读起来,大意如下: “昔日我爹因着战功,被受封侯位,又奉命镇守江南,这么多年来风风雨雨,一直老老实实的为朝廷杀倭寇,如今我爹死了,换我上阵,虽然没有我爹厉害,但好歹也是尽心尽力的上阵。我们孟家在临安好好的,你一当了皇帝,就把我们给召了回来,还不让回去,我们也都照办了。你还想怎么样?” “如若不行,把我再放回去,老子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受你这平白无故的猜忌!”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当然,措辞并未如此直接罢了,慕容挚本就不能挑明,眼下听孟阔此言,终于未再多说。 然而长久以来积攒的欲望,早已成了强烈的执念,眼下陡然落空,终究不能善罢甘休,慕容挚带着满腔说不出的怒气,盯了孟阔的背影许久,打算收回目光时,余光扫到他身后某个正跪着的背影,忽然灵光乍现。 他先是道,“如此甚好,孟卿有此忠心,朕心甚慰。”吩咐众人道,“都快些免礼吧,这么好的日子,别扫了兴致才是。” 眨眼间,已经重又换了宽和的语调,仿佛方才变脸的不是他一样。 众人只得谢恩,重又坐了起来,只是此时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了极致。 正待此时,却见皇帝忽然将目光投向某处,饶有兴致 分卷阅读123 的问道,“四姑娘如今芳龄几何?” 四姑娘,芳龄…… 听清他问的是什么,众人登时一愣。 而被点了名的孟四姑娘却心间大跳起来…… 皇帝竟然问她芳龄几何! 老天,皇帝为何要忽然问起这个,莫不是,莫不是…… 四姑娘心间的样子。 方才听见皇帝说要纳她进宫,孟芷心呆愣一瞬,顷刻心花绽放,高兴地的几乎要不能自已,然而这样的当口,却听见祖母竟说出这样一番话,眼看要将她的好事搅黄,一时间,急的不成,又是皱眉又是咬唇,恨不得跳起来。 待祖母话音落下,眼看皇帝沉默下来,这大好的机会要与自己擦肩而过了,孟家四姑娘把心一横,壮着胆子,抬眼看向了上座的君王,目中满是委屈。 而幸运的是,皇帝也正看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皇帝挑了挑眉,目中愈加意味深长,道,“四姑娘似是有话要说?” 孟芷心却咬了咬唇,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小女不敢。” 皇帝一笑,“且说来,朕赦你无罪便是。” 孟家四姑娘遂咳了咳,开口道,“启禀陛下,祖母年事已高,大约是记错了,岂是我与那人的婚约早就散了。” 第84章 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形之下,四姑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众人无不面露惊诧。 唯有皇帝长长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目光更加玩味。 呵呵,这脸打的,终于将他心间的怒气抚平几分,啪的一声将折扇打开,再度惬意的摇了起来。 皇帝心里舒服了,孟家人的情势却大大的不容乐观,孟老太太看向孟芷心,胸口起伏,嘴唇轻颤,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任谁都能看出,这明显是被气着了。 孟阔不忍看老母如此模样,心间也实在是惊诧,一时也顾不得皇帝还在场,直直看向孟芷心,开口问道,“丫头,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微微发颤的语声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对于晚辈的怒意。 遗憾的是,他的小侄女或是根本没听出来,又或是即使听了出来,也根本不愿再听了而已。 恰在此时,皇帝摇了两下纸扇,又道,“是啊,四姑娘,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只见孟芷心乖乖点头,答说,“启禀陛下,小女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 或许是来自于祖母,伯父伯母,甚至堂兄孟林皓的目光,终于令她感觉到了些不舒服,她在稍顿之后,又解释道,“启禀陛下,祖母年纪大了,记性总有不太好的时候,加上此次来京舟车劳顿,精神也有些欠佳,此次该是真的忘了,我与那人的婚事,早就不做数了。” 难得在孟家能寻到这么上道的人,皇帝心情又进一步的愉悦了一些,笑道,“如此甚好,孟老夫人近来也确实辛苦 分卷阅读124 ,现在诸事已定,不如趁机好好歇息歇息也好。” 未料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亲孙女出卖成这般,孟老太太此时失望,震怒,甚至后悔,各种情绪交加,险些说不出话来,半晌,只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陛下关怀。” 语声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失望。 毕竟血脉相通,眼见祖母如此,孟芷心终于还是难免心间一颤。 然而正在此时,却听皇帝又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朕不妨亲自问一问四姑娘好了,芷心,你可愿遂朕回宫?” 这一声“芷心”唤的人心间大乱,纵使方才再有什么负罪感,此时也全都烟消云散了,生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飞走,孟芷心赶紧开口道,“小女……愿意。” 说着娇羞一笑,又认真道,“小女自知天性愚笨,家中长辈也是担忧小女侍奉不好陛下,但小女一定会努力,争取为陛下解忧,亦能为家中争光。” 话音落下,只见皇帝将折扇往手中一拍,当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一个会努力!朕最喜欢知进取之人,四姑娘果真冰雪聪明,甚合朕心!” 说着不容别人再说什么,径直对身边的大太监连顺发话,“传朕旨意,勇毅侯府四姑娘芷心,知书达理,甚慰朕心,即日起,封为贵人,入主春禧殿!” 这,这就给封了? 虽然后宫遍地是娘娘,这还是头一回封得这么利落干脆的,连顺忙点头,“是,奴才记下来了。” 又对着正沉浸在巨大惊喜中的孟芷心道,“恭喜贵人。” 贵人…… 这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孟芷心呆愣了一下,才想起应答,冲着连顺点了点头,又赶紧对皇帝行礼谢恩,“臣,臣妾谢陛下隆恩。” 虽然四姑娘方才鼓足了勇气为自己争取“前程”,但此时,脸还是不由得红了起来——老天,她居然真的成了娘娘,她所嫁的夫君,乃是皇帝,天下唯一尊崇无比的人。 试问孟家的女儿,谁又能比得了她? 终于吐气扬眉! 然相较于孟芷心显而易见的欣喜,孟家其余的人却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之中,皇帝今日之手笔,以及孟芷心的表现,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扇在了他们的脸上,以至于这样大的“喜事”当前,却是谁也不能高兴起来。 偏皇帝又将目光投了过来,看向孟阔与孟老太太,饶有兴致的问道,“孟卿,孟老夫人,不知二位对此事可有意见?” 这样的当口,孟家人还能再说什么?孟林皓额上青筋跳了又跳,却听父亲孟阔终是开口道,“芷心,哦不,贵人能侍奉君王左右,乃是孟家荣光,臣带全家谢主隆恩。” 皇帝很是满意,唇边带笑,对连顺道,“罢了,时候不早,先回宫吧。” 便欲离开。 连顺见状,忙拉长着嗓音道了一声,“起驾……” 接着瞧了瞧才受封的贵人娘娘,又试着询问皇帝,“陛下,孟贵人……” 闻言孟芷心也睁着大眼睛望了过来,满脸的期待——眼下封号都有了,她该什么时候进宫? 连顺话未说完,皇帝已经想了起来,看了看孟芷心,道,“良辰美景更待何时?今日是个好日子,遂朕一同回宫去吧!” 这就要入宫? 一时间心间大跳,再顾不得扭捏,孟芷心甜甜的应了声好,便起身,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 犹如一场闹剧匆匆结束,眨眼之间,皇帝已经回了宫,还带走了孟芷心。 此时,桌上的佳肴还整齐摆着,宴厅里,却只剩了孟家四人。 是的,进京时明明五个,现在却只剩了大房一家三口,以及孟老太太了。 思及方才的羞辱,年轻的世子孟林皓怒气重新翻涌,握了握拳头,便要往外走去,却被娘亲张氏一拦,“站住,你要去哪儿?” 要去哪儿…… 其实孟林皓也是一片茫然,难不成,要闯进宫中,把四妹妹给抓回来? 虽然确实想这么做,但心间还是清醒的,别说他单枪匹马,就算带上整个侯府的府兵,只怕还没入到宫中,便被禁卫军给拦下。无奈之下只好看向父亲孟阔,焦急问道,“爹,我们要怎么办?” 怎么办…… 却见孟阔也是眉间焦灼,正在此时,却听祖母道,“还能怎么办?眼下已经如此,如你们所见,进宫乃是四丫头心甘情愿,便只能如此了。” 眼见老太太面色十分不好,张氏赶紧上前来搀扶,道,“娘且消消气啊。” 可怜这老人家,方才顶着皇帝的压力竭力周旋,却未料到到头来,竟被自己的一心要维护的亲孙女给打了脸,张氏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去端来茶水,却见老太太摆了摆手,又发话道,“那日我早已与她说清,她若执迷不悟,我只能当没有她这个孙女。既然如今,她还是选了这条路,日后无论什么际遇,都怪不得别人了,你们就只当,孟家没有此人罢。” 是的,左右现如今已经同三房分了家,孟芷心既是三房所出,脾性最终依然随了三房,料想今后,也只能如老太太所说了,孟阔重叹了一声,道了声是,而张氏与孟林皓,也只得跟着点头。 ~~ 眼看又是几日过去,离派宋贺出去救人,已经有半个月了。 然而眼看这半月的时间过去,慕容啸却仍然无法确定,玲珑此时身在何处。 他接到宋贺从遥远的运河边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找到疑似抓了玲珑的船只,但却并未在上面找到玲珑的影子, “疑似”,与“并未找到她”,又是什么意思? 这长长的运河,她到底会去了哪儿? 虽然宋贺说,他们还在运河周边努力寻找,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玲珑识水性,上一次,就从龙船上假意落水,最终逃出了京城…… 可一日没她的确切下落,他始终无法安心下来。 尤其眼看天将傍晚,又是一夜过去,他心里愈加焦灼。 十日前,他意欲攻打洛阳,却未料到,碰上接连几日的阴雨,黄河水位暴涨,大军被阻荒郊野外,就此耽搁下来。 傍晚时分,雨势稍停,帐外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临近,隔门向他禀报道,“世子,有急件送到。” 他道了声进,就见一人撩帘而入,手捧着一个信封。 他接过拆开来看,见信是父王所写,道是姚成已率领大军由东路北上,命他尽快拿下洛阳,早日与姚成汇合。 这乃是出兵前制定好的计划,他沿西线北上,姚成走东路,待两方汇合,即正式向京中发起猛攻。 眼下姚成既然已经快到,他自然不可拖沓,慕容啸凝眉想了想,召来随行方士问道,“天气何时会转好?” 只见方士答说,“启禀世子,今日午 分卷阅读125 后北风加大,雨云吹散了不少,想来至多明日,天气便该转好了。” 慕容啸亲自看了看帐外,见天空已经现出久违的晴色,便点头道,“好,那边传令下去,做好准备,待明日天晴,重新准备渡河,向洛阳进发。” 众人点头,立刻下去传达军令。 ~~ 天蒙蒙亮,身畔男子鼾声入耳,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孟芷心又醒了过来。 借着帐外昏暗的灯火,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再度入了眼,再度终于还是成了定局。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分家事成之后,孟三老爷居然转头就纳了房妾,还认了个小奶娃儿做儿子,这下孟三夫人又傻了眼,可家已经分,因着上回闹得难看,两个侄女儿也再不愿管他们一家的闲事,三夫人哭闹一阵后,只好认了命。 于是乎,现如今的孟三老爷,一妻一妾,两子一女,享尽了齐人之福,至于家中情形究竟如何,外人便不得而知,只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只是这些事,玲珑早就知晓,当时除过叹息一声,也无过多感想,而现如今的这个消息,却并非还是三房的笑话了。 原来她的那位三妹妹孟芷心,于几个月前入宫做了娘娘,还是皇帝亲封的贵人。 而且这位孟贵人还颇得盛宠,喏,现如今得了皇帝的恩旨,要将临安的爹娘接到京城去了…… 孟贵人…… 明月听完,掩下最初的震惊,待四下无人,才跟玲珑咂嘴感叹,“小姐,四姑娘居然当了娘娘,您瞧,封号跟您当初还是一样的……” 玲珑也实在想象不到,原来自己的四妹妹竟会有这样的命运,惊讶之下,凝眉道,“以祖母的为人,断不会将她往皇帝跟前送,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入宫的?” 明月也觉得奇怪,道,“是啊,现在也还没到选妃的时候呢,四姑娘怎么会忽然被封了娘娘呢?” 两人不在当日现场,自然想象不到那是怎样一番情形,琢磨了一番,实在想不到,便只好暂时作罢,只是此时,明月却忽然想到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忙问道,“小姐,现如今四姑娘就在宫中,您说,她会不会泄露您的事?” 玲珑一顿,想了想,凝眉道,“她该不会这么蠢吧,一旦出卖了我,她作为亲属,根本没有好果子吃啊!” 毕竟这其中的厉害,上一回在月老庙里,她就已经对孟芷心说清楚了,且看后来的表现,孟芷心该是知道利害的,现如今她既然能“颇得盛宠”,应该不至于没脑子的吧。 说来也是,后宫那种地方,但凡稍稍掉以轻心,便会碾压的骨头渣都不留,四姑娘既然能得宠这么久,且连父母都要接到京城去,应该也有些心眼的。 明月便点了点头,又叹道,“小姐可还记得,想当初老夫人他们要进京,三夫人和四姑娘闹得那一出?现如今看来,仿佛一切自有天意似的,四姑娘终于飞黄腾达了,三夫人也总算是达成心愿了。” 玲珑闻言淡淡笑了一下,“的确,她们一心攀龙附凤,想当初看中了藩王世子,现在可倒更好,绕了一圈,索性当上了娘娘……” 说到这里,语声忽然一顿,她凝眉看向明月,问道,“月儿,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四丫头封妃是几个月之前的事,现如今又要召她爹娘进京,可见宫中的皇帝依然是慕容挚……那,那慕容啸呢?他在哪儿?先前连临安也战乱,越王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现在究竟在哪儿了?” 越说越紧张,她心间忽然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去年他与祖母立下的一年之约已经到了,他不是个会失信的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自与他上次分别,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现如今究竟在哪儿? 听她此言,明月也意识到了不对,临安一直在越王府的庇佑之下,安稳富足,可前段时间,却持续战乱,平民足不出户,根本不敢上街,当时她便模糊的听说,这是朝廷在跟越王府打,可现 分卷阅读126 如今战乱已经平息,到底是谁赢了? 为什么世子还没有成功? 眼见她面色苍白,明月赶忙安慰道,“主子别急,奴婢这就去问问,咱们现如今在郊区,消息自是不太灵便,若沈家没人知道,奴婢就去外头打听……” “好好,你快去。”玲珑赶紧应下,心间无比焦灼。 然而艰难等待半天,终于见到明月回来的时候,玲珑却见,她也是面色苍白,一脸的焦急模样,心间登时一沉,她试着问道,“怎么了?” 明月犹豫再三,终于艰难开口,“小姐,沈家没人知道,我去了城里,才发现,原来临安已经被朝廷接管,街上人都说,世子起兵造反,却被朝廷镇压,已经,已经……” 玲珑只觉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颤着声儿问道,“已经怎么了?” 明月目中闪烁泪光,道,“他们都说,世子已经死在了黄河之畔……” 脑间轰的一声,玲珑直觉浑身瞬间没了力气,一下跌了下去。 明月赶紧上前扶住,急道,“小姐,小姐……”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却见玲珑连连摇头,摇了半晌,方说出话来,秀眉紧蹙,连声道,“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会死呢?他答应过要来娶我的?他,他不是还寄了礼物来?芍药,还有花椒,那可是蜀地特产的花椒……” 她胸中满满的不解,已是语无伦次,又着急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他们莫不是在诓你吧?他怎么会死呢!” 现如今,临安城中,人人都在谈论这个消息,明月虽也极不愿相信,但乍听之下,心间登时乱了方寸,只能先回来禀报给她听。 至于消息虚实,她没有时间去验证啊! 明月只得道,“外头都在这样说……而且听说连知府彭大人他们也不在临安了……” 彭知府乃是越王府的姻亲,若他们也不在了,这必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玲珑虽然极度不愿相信,但心间的理智却在提醒她,一个人说也就罢了,但是人人都说,又岂会有假? 可是,慕容啸怎么会死呢?那是她打定主意要嫁的人,他怎么能死! 慕容啸,慕容啸…… 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昔日与他分别的情景不住的在脑间回荡,她终于再难抑制眼泪,痛哭起来。 ~~ 用撕心裂肺之痛来形容,也不过如是,明月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主子整整淌了三天三夜的眼泪,饭菜送到面前,连看都不曾看一眼,即便是水,也是许久才勉强喝一口…… 眼见她已经整整消瘦了一大圈,明月实在不忍心,跪在床边苦苦哀求,“小姐,您好歹吃点东西啊,这样下去不成的……” 话未说完,却被她打断道,“月儿,他送我的那些东西,还留在侯府里呢,你快去帮我取回来……” 明月忙要道好,却见她又摇头,“不,还是我自己去吧,那是他送给我的,我没有放在身边也就罢了,现在又怎么能要别人经手……” 说着竟果真要下床,可终是因为太过虚弱,还未动几下,便又跌了下来,明月伸手去扶,心疼的哭道,“小姐您太虚弱了,况且外头还这么危险,您还是留在这里吧,您且等着,奴婢一定替您取来。” 说着便打算出门,却见她苦笑了一下,咬牙道,“都这个地步了,还什么危不危险?我倒要看看,倒底是谁要抓我!呵,左右不过就一条命,死了正好去找他!” 死…… 明月吓了一跳,忙摇头,“小姐怎么会死?您千万别这样说啊……” 却见她忽的又留下泪来,“我不能死,可是他怎么会死呢?他连话都没跟我说一句,怎么会……” 这几日总是如此,她每当想起他,便又忍不住的哭,是从未有过的伤心模样。 明月疼在心间,想了想,忽的一咬牙道,“您别着急,我前几天去找吴掌柜,可是铺子关了,当时没能找到他,我这就再去看看,吴掌柜是世子的人,没准儿会有确切消息。” 这话说出口,终于在主子眼中觅得了一点亮光,明月赶紧又道,“奴婢这就出去,去给您取东西和找吴掌柜,您可千万要等着奴婢。” 说着便招了沈家的一个丫鬟,叫好生照看着玲珑,自己则赶紧出了房门。 又过了近半日的功夫,终于又见明月回来,面上的神色却与先前大有不同。 一进门,先将屋里的丫鬟支出去,紧接着气也顾不得喘一口,便急忙跟玲珑道,“小姐,小姐,奴婢该死!奴婢先前消息有误,原来世子没有死,他还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了半小时,小红花没了大哭qaq 第86章 慕容啸没死…… 只见玲珑目中忽然有了神,一下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明月眼中亮晶晶的,带着欣喜,极快速的同她禀报道,“奴婢今日终于找到了吴掌柜,专门向他询问此事,吴掌柜说,这消息是误传,世子的战事上确实出了些岔子,但他人没事,还好好的活着呢!” 似乎是在黑暗里待久了,忽然见到一线光亮,还觉得有些不真实,玲珑凝眉,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在骗我?” 却见明月露出了笑来,连忙摇头道,“怎么会呢?这么大的事,奴婢怎么敢骗您?” 语声顿了顿,她又低了头来,满是自责的道,“之前都是奴婢不好,一听街上那些传言,自己先乱了分寸,心里头着急,想也没想的就回来跟您禀报,您瞧您这几天都成什么样了……”实在心疼,说着又落下了泪来。 然此时玲珑却根本顾不得其他,只是着急问道,“他没死?那,那外面为什么会谣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告诉我!” 明月于是抹了抹眼泪,赶忙要开口,然目光无意一瞥,见桌上搁的饭菜像是没动过的样子,顿时起了些心眼,咳了咳,道,“奴婢这就说,可您先吃点东西好吗?不然奴婢不放心……” 玲珑一顿,这丫头,还跟她讲起条件来了…… 她皱眉,却见明月坚持,心里实在惦念,便只好道了声好,答应下来,“你快点说。” 明月笑了笑,立刻从桌上盛了些饭菜过来,一边喂她,一边开口道,“具体的战况奴婢也说不上来,只听吴掌柜说,是什么东路军出了岔子,那个领头的姚将军没了,导致朝廷的军队一路反杀到了江南,越王爷鼎力撑住了明州,但临安现如今确实被朝廷夺了去……” 耳听到此,还是没有慕容啸的消息,玲珑着急起来,打断问道,“那慕容啸呢?他现在在哪儿?”因为嘴里含着饭,险些被呛到。 明月赶紧给她端了水来,安慰 分卷阅读127 道,“您别急,世子好着呢,只是现如今退了兵,正在某处休养生息,具体是在哪儿,吴掌柜也并不十分清楚,但确定他没死。” 这些消息听来倒还像那么回事,且吴掌柜一向踏实可靠,他的话,便可信多了,玲珑终于放下心来,可稍顿过后,还是大感不解,又凝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呢?他一向是个有把握的人,怎么会……” 怎么会兵败如此,连临安都失守了? 然此话一出,却见明月咳了咳,十分大气的道,“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世间英雄,哪有不吃几次败仗的!” 这其实是吴掌柜的原话,说完,明月又换上了自己的语言,安慰道,“但是小姐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此番人没事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玲珑点了点头,“你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活着便好,没事便好。” 眼眶又湿润起来,可这与先前几天的心境大为不同,他是没事的,这是喜极而泣啊。 可明月还是心疼,拿帕子给她擦泪,又劝道,“世子如此,小姐也是如此啊,您现如今一定得把身子养好,否则身子垮了,怎么跟世子团聚?” 团聚…… 对,团聚! 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玲珑忽然抓住她的手,急道,“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煎熬,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说着又问道,“我怎么才能见到他?” 这…… 明月想了想,道,“这事,恐怕得问吴掌柜,现如今临安都在朝廷手里了,连烟雨楼都关了,只有他还有些希望……” 玲珑当即点头,“好,那你去安排,我要见吴掌柜,我要亲自问一问他。” 管他外头还有什么危险,她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明月也知她心间煎熬,遂赶紧应下来,“那您得再吃些东西,身上有了力气,咱们才好出门。” 玲珑此次答应的痛快,明月见她很快便将一碗粥吃光,终于放下心来,也赶紧出去安排,很快,主仆俩便坐上马车,出了沈园的门。 ~~ 先前因为战乱,如意小馆同城中大多数饭庄一样,都选择了关门避祸,如今临安被朝廷接了手,表面看似安定,实际可能有更多的危险,谨慎起见,玲珑在一家重新开张的茶楼里约见了吴掌柜。 她先至,挑了一间安静的包厢,等了一阵,就见吴掌柜也到了,一见她的样子,吴掌柜立刻躬身行礼,一脸歉疚的道,“东家,是我对不住您,铺子关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开……” 玲珑赶忙将人扶起,摇了摇头,道,“关门避祸理所应当,如今咱们大家都平安无事,还求什么呢?你回头把账算一算,先把这几个月的工钱照常给大家发了吧,还有你自己,也千万别亏待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钱财早已成了身外之物,不管有多少钱,只要能保她爱的人平安,那多少她也愿意舍弃。 吴掌柜欲推脱,却被她强按着应下,把这一茬交代完毕,她便赶紧道,“我还有一事要问你,对我来说极其重要,你知不知道慕容啸在哪儿?或者,你有没有办法联络上他?” 主仆一场,吴掌柜又岂会不知此事对她的重要?然而虽然理解她的急切,却依然面露难色道,“不瞒东家,现如今的形式,我也都跟明月姑娘说过了,好不容易停战,明州正处于戒严之中,临安虽近在咫尺,也根本过不去。” 玲珑心里一紧,赶忙问道,“那,他在明州吗?” 吴掌柜却摇头,“应是不会的,如若世子就在明州,那无论如何,临安也不会失守了。” 玲珑闻言顿觉茫然,他到底在哪儿? 凝眉想了一下,她忽然又对吴掌柜道,“我极想去见一见他,只是无奈现如今根本没有他的消息,如果你有,不管是好是坏,切记一定通知我。” 吴掌柜赶忙应好,“东家放心,也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玲珑点了点头,“我会的。” 既然他还好好的,她又为什么不保重自己? ~~ 与吴掌柜见过一面后,玲珑顺道回了趟侯府,取回他送特意送给她的那箱礼物。 因着孟芷心的封妃,三房一家子便更加迫切起来,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虚礼,赶紧问道,“慕容啸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这世间,能如此对世子直呼大名的人还真的不多,但此时宋贺已经顾不得做什么感慨,稍显严肃的答说,“越王府遭到奸人陷害,以至于战术失策,公子所带的大军受阻,他本人也受了伤,现如今正在蜀地休养生息。 “蜀地?” 多少天来,终于得到确切的消息了,玲珑却顾不得欣喜,而是赶忙又问道,“他受了伤?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宋贺道,“公子的伤无碍性命。” 耳听这样的回答,玲珑稍稍放了放心,而后便道,“那就好,我要去见他,你带我去吧!” 哪知话说出口,却见宋贺竟然犹豫了一下,并未应下她的话,而是道,“在下这次回来,一事回王府办些事情,再者,也是带公子向姑娘传话……” 他语声一顿,玲珑立刻问道,“传什么话?” 宋贺咳了咳,“知道您如今平安,公子便放心了,只是战事凶险,他叫姑娘您不必再等他了,他会给您安排一个地方,保证一定安 分卷阅读128 全……” “混账!” 宋贺话还未说完,却听见这样一句怒斥,愣了一下,抬言望去,只见面前的姑娘秀眉紧蹙,杏目圆睁,问道,“这是他的话?” 宋贺点头,“是,这是公子的原话,在下并不敢隐瞒。” 却见她更怒了,又道,“他是个混蛋!” 这还是生平头一回,听见有人这样骂自家公子,是以宋贺很是迟疑了一下,“姑娘……” 却听玲珑道,“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挺过来了,他现在居然不叫我再等?不行,我要见他!你带我去,我当面同他理论!”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啸:媳妇生气了,好口怕…… 玲珑:呵呵,你还知道我是你媳妇??? --- 掐指一算,下章肯定能见面了,看玲珑怎么家法伺候啦hhhhh 今天终于早点了,明天不出意外应该也会在下午,感谢小伙伴们的等待,么么啾~~ 第87章 她语气强硬,透着不容置疑的理直气壮,那一瞬间,的确把宋贺震慑了。 但,也只是瞬间而已,待宋贺反应过来,却依然拒道,“姑娘,这是世子的意思,他不会同意您去找他的。” 谁料话说出口,却见玲珑再度怒道,“你也是个混蛋!” 好嘛,方才骂的是世子,这会儿竟连他也一起骂上了,宋贺可不敢还嘴,眉眼微动,却并不吭声。 然纵使如此,玲珑心间怒气也未有半分好转,愤怒质问道,“宋贺,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与他是如何走到一起的?那时我几次拒绝他,是你拦住我的马车,那时他可同意你这样做?” 宋贺一噎,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公子当时并不同意,是在下私自做的决定。” 玲珑点了点头,冷笑,“既然那时他不同意,你都敢做,现如今我要去找他,你为什么又不敢了?你的勇气呢?” 宋贺不是个善言辞的,被玲珑连珠炮般如此一番讨伐,嘴上自然有些撑不住,但尽管如此,意志力却未有半分松动,红着脸道,“请姑娘见谅,此一时非彼一时。” 玲珑被气笑了一下,道,“你也知此一时非彼一时?若是放在先前,我一定还在临安等着他,可现在这般情况,你叫我如何等得住?我一定要见到他!” 她的痛,没有亲眼所见,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明月也急了,在旁劝道,“宋大哥,你不知道,小姐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我们躲在别人家里,侯爷同老夫人他们又远在京城,音信不便,外头又乱,急的跟什么似的,后来城里又到处在传,说世子不在了,小姐三天三夜都没能吃得下去东西……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好歹通融一下啊!” 连明月也生了气,宋贺见状眉间微皱,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又犹豫着,玲珑见状,又道,“我知道他是不会轻易认输的人,他对我的心,你作为身边人,也该清楚吧,我们现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为何他忽然要放弃?你告诉我,他究竟怎么了?” 宋贺摇头,“公子没什么,姑娘不要担心,他只是……” 只是经历这样一番失败,又险些丧命,如今避在蜀地,公子稍有些消沉罢了。 但公子不叫他开口,宋贺也只好不说。 然而眼见他欲言又止,玲珑却更加急了,“他只是什么?你快带我去见他啊,莫要再如此折磨人!不管如何,见到了他,我一定能说服他!” 明月也点头,“是啊宋大哥,世子如今受了伤,一定需要人陪的,你不要犹豫了,你也一定想为世子好,是吗?” 这些言语,响在宋贺耳边,一下一下叩问他的心,终于令他开始犹豫,他抬眼看向玲珑,艰难的道,“姑娘有所不知,蜀地艰苦,并不像临安。” 玲珑却冷笑,“你觉得我是会怕吃苦的人吗?” 都他妈的死过一次了,又差点失去此生的爱人,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这时候,又听吴掌柜在旁开口,“宋官人,东家这个想法其实可以一试,世子铮铮铁骨,现如今负伤在身,又逢兵败,心境必定不似以前,不如叫东家过去一见,或许会事半功倍啊。” 纵使铁汉,也许柔情安抚,吴掌柜年纪稍长,有家有室,身为过来人,也算很有发言权的了。 而终于,待他说完,忠心耿耿的石头人宋贺总算有所松动,犹豫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我且试试看。” 玲珑还是不满,凝眉道,“定下就是定下了,为什么要试试?” 宋贺无奈道,“因着此次战事失利,从江南通往蜀南之间的要道已被朝中拦截,他们查的很严,男子们还算好蒙混,姑娘就不一定了……” 玲珑这才了解,原来外头形式已是这样艰难。 然顿了顿,她依然道,“再严,也有漏子可钻,既然你能过来,我也能。好好想一想,总能找到办法的。” 却见一旁的吴掌柜想了想,忽然问宋贺,“商运可还允许通行?” 宋贺点了点头,“应是可以,不过需要通关文书。” “文书其实好办,”吴掌柜道,“到年底,往来东西的商运应该会增多,倒不失为一条路径,只要寻到一家可靠的商号便可。” 可靠的商号…… 宋贺又有些犯难,“可是王府的商业,朝廷都有数,现如今连烟雨楼都关了……” “自然不能用王府的名。” 玲珑已经有了办法,说着又道,“我知道有一个人,没准能帮忙。” “谁?”几人顿时异口同声,齐齐看向她。 她微微笑了笑,“沈呈。” 沈呈的生意遍布多个行业,从前连玉石都做过,玲珑甚至还记得他说,有一些做边境商贸的朋友呢,想来他应该有办法的。 沈呈可是江南商业上的名人,吴掌柜自然不陌生,而宋贺就更不用提了,曾经他还奉世子之命,查过人家的老底呢,对此可是一清二楚。 而此时玲珑提及他,众人也觉得合适,事不宜迟,立刻筹备与沈呈商谈此事。 当然,为了保密起见,玲珑并未对沈呈明说慕容啸的事,只是借口自己有事,需尽快去一趟蜀中,问他有没有办法想帮。 只是毕竟此事需要冒风险,作为商人,沈呈或会有不愿意的可能,而为了尽最大可能成行,玲珑十分诚恳的道,“此次烦劳你太多,我心间也是过意不去,无以为报,你若能看的上,我把西湖边上的如意小馆送给你……” 却见沈呈一愣,而后连连摇头,“姑娘实在太严重了,我所能提供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又何须你以小馆为报?” 说着想了想,应道,“年前的确有一批上等的丝绵要运往内 分卷阅读129 6,我也早已向官府报备,拿到了批文,只不过不是蜀地,而是西南边境……” 西南…… 玲珑正感觉棘手,却听吴掌柜道,“蜀地与西南相隔不远,东家可以先到西南,再转去蜀中,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沈呈也正是这样想的,点头道,“正是如此,年底批文不太好拿,如果姑娘赶时间,这是个机会。” 玲珑闻言赶紧点头,“那便如此,谢谢你了。” 事情至此便说定了。 生意上的事不好耽误,沈家那边紧张的备货,玲珑同宋贺等人也积极筹备着,吴掌柜原本不太放心,还打算跟着,却被玲珑一拦。 玲珑道,“临安这边还需留人在,何必一起跟着?更何况你乃是有家室之人,多替她们想想吧。再者,小馆还需你照看着,等过完年局势稳定,咱们能开就再开,钱不赚白不赚!”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馆,满是她的心血,曾经甚至被她视为下半辈子的寄托,虽然现如今她有了更加重要的目标,但能不舍弃还是不要舍弃,虽然她不在跟前,但能造福别人也是不错。 吴掌柜只好应下,连连跟她保证,“东家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将小馆再开起来,待您回来,可亲自去看,只是此行路途遥远,天寒地冻的,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玲珑笑了笑,目光坚定,“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 ~~ 没过几日后,沈家商队已经准备妥当,带上乔装改扮过的几人,终于离开了临安。 亲人不在身边,玲珑可谓无牵无挂,一心只想尽快到达蜀地,见一见已经分别了许久的人儿,然而相较于筹备时的迫不及待,此时真正行在路上,直观的困难终于扑面而来。 水路不通西南,因此只得行6路,6路多山,走起来颇费时间,尤其此时已经入了冬,雨雪时常光顾,道路更加泥泞,不得不放得慢速度。 任他一路潮湿阴冷,玲珑与明月躲在货仓里,手捧着暖炉也终于扛了过来,宋贺几人则加入了护卫们的队伍,露天骑马,湿冷更甚于她们。 好在无论路途多么艰难,通关的时候道还算顺利,本来就有官府文书,管事的领队又多付了些酒钱,那些官兵便没怎么细查,痛快的将他们放了行。 心间安定了,路上再怎么艰难也都好说,就这般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西南地界,该要分道而行了。 玲珑取了张银票交于管事的,多谢他们一路照顾,管事的本欲推脱,但见她坚持,便也应下,原本走完这趟路,就该回家过年了,此时得了这样一笔银子,正好补贴过年的花销,心里也乐呵,高高兴兴的跟她们告了别,还特意多腾了一辆马车送给了她们。 于是剩下的路,玲珑跟明月躲在马车里,宋贺几个护卫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在西南山林间又饶了半个多月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想到慕容啸已经近在眼前,这一路的艰难也终于到了头,玲珑难掩心间绪,仿佛下一瞬,便会有泪珠跌落。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人儿,叫人怎么忍得住? 他终于不再迟疑,一下离开桌前,奔到她面前,而后一个伸手,将她拥进怀中。 真真实实的躯体入怀,还带着外头的寒意,终于足以证明这不是在做梦,他深深吸了一口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开口道,“玲珑,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玲珑其实如同慕容啸一样,此时被他结结实实的抱着,感受到他的气息与温热,才终于敢相信这不是做梦。 历经一路的艰难颠簸辗转,足足花费了一个半月的时光,她此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见到了想见的人。 难以抑制心间的百感交集,眼泪终于淌了下来,她伏在他胸前,颤声道,“终于见到你了,他们都说你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 死…… 听清她说的是什么,慕容啸不由得一怔,“我……” 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我没死,只是出了点意外……我还没死。” 拥着她的手臂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度,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一样。 怀中人也紧紧伸手圈住了他的腰,甚至勒的他一度要喘不上气来,喃声道,“你今次真的要吓死我了,以后不准再出什么意外。” 这霸道的语气,令他心间甜蜜苦涩交加,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垂下头去,欲以亲吻来回答。 哪知唇还未落下,她却忽然歪头躲避,没等他问怎么了,又一下从他怀中撑起,皱眉问道,“有件事我要问你,宋贺说,你要我不必再等你,还说给我安排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真的?” 慕容啸一怔 分卷阅读130 ,眉间浮起一丝沉重,而后,点了点头道,“是我说的,我……打仗没有定期,我怕你等不住……” “混蛋!” 话未说完,不出意外的遭到了她的怒骂,“你现在怕我等不住了?那当初为何要来招惹我?我本来没打算成亲,却被你搅乱,我认定了要嫁给你,你又说怕我等不住?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因为实在气愤,她伸手,使劲捶了他的前胸一下。 上一瞬还温柔如水,现在却忽然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慕容啸无言以对,一双凤目定定的望着她,正欲说什么,却忽然咳了起来。 不是轻微的咳,实在有些剧烈,这令她心间一紧,一下意识到了不对,赶忙问道,“你怎么了?对了,我听宋贺说你受了伤,究竟伤在了哪里?有没有大碍?” 他欲否认,然而咳了好久,才平复下来,只得摆了摆手说,“是受了些伤,但早好了……” 这叫她如何能相信?玲珑立刻再度皱起眉来,道,“我人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要骗我吗?” 说着见他仍不打算开口,耐性一下耗尽,索性伸手要亲自去解他的衣裳查看。 慕容啸吓了一跳,忙要伸手推脱,玲珑却在此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他只用左手来挡,右手好似没多少力气似的? 疑惑之下,她赶紧握了握他的右手,这才方现,他回应的动作十分缓慢,心里一紧,她赶紧问道,“你怎么了?右手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近在眼前,自然是躲不过的,慕容啸只好道,“战场上受了伤,如今很不灵活……几乎,几乎没什么知觉了。” “怎么会这样?”玲珑大惊,先前听宋贺说他的伤无碍,她只以为是皮外伤,从来没有想过,会伤到这样严重…… 忽的又想起他的咳嗽,她更加担心,忙问道,“那你为什么咳嗽,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了伤?” 他不肯再承认,只摇头说,“只是受了些风寒罢了,没事。” 可玲珑本能的不信,咬了咬牙,继续解他的衣裳,他终于拦不住,被她扒了前襟,于是乎,胸前那道骇人伤疤一下就暴露了出来。 这伤疤就在他的左胸之下,足有男子的巴掌长,虽已愈合,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玲珑惊得张大了嘴巴,反应过来后,立刻皱眉怒道,“还说没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里实在是恼怒,语罢不等他答,又索性冲门外喊道,“宋贺,你进来!” 这饱含怒气的声音令正守在门外与明月说话的宋贺一愣,而后赶紧推门进入,本想问一问怎么了,然而还未等张口,却被眼前景象给吓到了。 ——此时,自家公子坦露着前襟,无奈又凝重的坐在墙边的榻上,而一旁,则是气鼓鼓的玲珑。 见他进来,玲珑立刻指着慕容啸胸前的伤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伤成这样?你来说,不许隐瞒!” 呃,这种情景,还能再隐瞒什么呢?加之他本来也不是善于说谎的人。 宋贺试着瞟了一眼公子,眼见他并没明确反对,便咳了咳,终于开口道,“那时得知姑娘被骗往京城,公子十分着急,命在下去沿途寻找姑娘,正因为此,在下未能及时赶回,待听闻消息后回来,公子已经身受重伤,右臂被毒箭穿透,胸口也中了箭,伤及肺腑,若不是军医及时抢救,险些无力回天……以至于现如今外界都在谣传,公子已经战死。” “什么……” 玲珑呆呆听着,直觉不可思议,她从未想过,原来他竟遭遇过这般的惊险,右臂被穿,胸口也中了箭……原来她真的险些失去了他。 回想他危在旦夕之时,她却不在身边,眼泪终于跌落,簌簌的跌在她的腿上,慕容啸看在眼中,立刻皱起眉来,心疼的安抚道,“我已经没事了,你莫要哭……” 她却抹了抹眼泪,抬眼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瞧着这伤口,像是才愈合不久的。” 慕容啸想了想,道,“大约三个月前,”又安慰道,“伤口真的好了许久,不必担心。” 玲珑却仍不放心,皱眉道,“必定是留了什么后遗症,才会咳……不成,我看这里还是太简陋了,军医一定寻不到什么好药……” 说着后悔道,“早知如此,我该带些药材来的。” 有她在身边,胜过世间一切良药,慕容啸微微笑了笑,正欲摇头,却见她忽的一拍手,“幸好还带了些东西。” 说着朝门外唤明月,“阿月,去切些火腿,再看看这里有些什么,煮个汤来。” 明月赶紧应好,转身要出去,宋贺担心她初来乍到路不熟,眼见主子没了什么吩咐,便也一同退了出去,给明月帮忙。 慕容啸则震惊于她的话,问道,“你走了这么远的路,居然还带着火腿?” 玲珑一边帮他穿着衣裳,一边道,“你离家这么久,怕你想念家里的口味……宋贺也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早知你伤得如此严重,我还带什么火腿?该带个大夫来的……” 话未说完,却被他一下握住了手,他神色分外认真的道,“玲珑,我有话要跟你说。” 玲珑点了点头,“你说。” 便听他道,“三个多月前,东路军在北上途中发生叛乱,主将姚成身死,叛徒以他的名义发了假的军报给父王,乃至整个战术失策,我孤军北上,加之天气不好,被困在黄河之畔,那一仗,死了许多兵士……” 那是十分痛苦的回忆,虽然过去了三个月,依然令人难言,他顿了顿,才又道,“慕容挚早在东路军中埋了奸细,可叹我们却一直并未察觉……后来我父王亲自率军抵挡,才最终保重明州,虽然现下我们父子无事,但实话实说,越王府较先前,确实元气大伤,好不容易拓展的版图,也被朝廷割裂。” 听到此,玲珑才终于明白,越王府此次为何会突然惨败,原来竟是慕容挚提早埋下了奸细…… 她忍不住愤恨道,“这人实在奸诈!江山落在他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却见慕容啸摇头,“所谓兵不厌诈,这一次,实在是我们自己的失误。” 兵败几个月,他已经想通了许多。 这话倒是有理,玲珑点了点头,正欲安慰他,却听他又续道,“如今的境况,东山再起,不知何时,我恐怕要失言与你的祖母了……” 那时他信誓旦旦,说以一年为期,定要拿江山来娶她,现在回想,他实在无颜面对孟老夫人与她。 更何况,他自己的身体…… 他又自嘲的笑了笑,道,“那箭上的毒液浸透了我的骨髓,现如今这只右手,莫说是提刀,就连筷子,也几乎要拿不起来,简直如同废人……” 曾他经意气风发,是何其自负 分卷阅读131 的天之骄子,现如今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状态,又如何配得上她? 所以尽管心间苦涩,他还是对她道,“这样的我,不值得你等……” 话音落下,房中一片沉默。 她定定的看着他,忽然问道,“慕容啸,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去同我祖母提亲了,是吗?” 他一怔,而后坚定摇头,“不曾,我从未后悔过!” 纵使在那些伤重昏迷,不能醒来的日子里,他在迷蒙幽暗之中,也依然惦念着她,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爱的女子,又怎么会后悔! 她点了点头,神色也分外认真,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跟我说这些?你是男子,也算久经沙场,自然该晓得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不吃几回败仗,哪里晓得如何成功?今次兵败,我想你也一定吃到了教训,那下次注意着些便是,不过就是时间,你还年轻,大难不死,有的是时间!” “不管我祖母如何,你要娶的人是我!我陪你!你内力的伤,趁现在好好养着,胳膊上的,也一定有机会恢复,不要着急。实在不成,你不是还有左手吗?有许多人没了双手,用脚也能做成许多事情,无论如何,这些都是小事,好办的很!你这么年轻,哪能这么轻易就认输?” 慕容啸一向晓得,她聪明俏皮,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勇气,但今次这样的她,他还是头一回见,一时间,心间壮志与柔情交织,百感交集。 然他其实并非认输,只是觉得辜负了她的期许,心间愧疚。 然而当他说出此言,却见她笑了一下,“你叫我离开,才是真的对不住我!实话告诉你,本姑娘一辈子没爱过谁,你是第一个,所以,不要辜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媳妇我错了嘤嘤嘤 玲珑:少废话!键盘榴莲搓衣板,还有征服。 --- 今天又在赶路,没什么时间码字,明天的更新可能会稍晚,请小仙女们见谅,么么啾~~ 第89章 过去,慕容啸身为藩王世子,举世无双,自从少年长成,便有无数少女暗许芳心。 那些明里暗里的告白,他曾收获无数,然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在他如此颓败潦倒的情景下,他心中的那个女子,用如此霸道的方式来宣告爱他,强烈,直白,不容置疑。 自从去年深秋,两人心意相通,他便知道,她心里亦有自己,但若非今日,他从来不知,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如此重要。 许久,他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一颗心被暖意彻彻底底的包围,胸腔里头,有种幸福的感觉在澎湃已经如此,再后悔消极也是无用,而今之计,唯有积极面对才是正解。 她扬起微笑来,信心满满的安慰他道,“我瞧着皮肉都好,想来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灰心,积极练习,一定能恢复的。对了,还可以趁此机会多练练左手,刀剑沉重,就从拿筷子拿笔开始。” 实话说来,其实拿筷子拿笔,未必就比舞刀弄枪简单,但他并没有再反驳,乖乖应道,“好,就照你所说。” 她来了,一切希望立时鲜活起来,两人温柔对视,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忽听敲门声传来,“公子,晚饭好了。”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变,还未开口,却见她道,“你还没吃晚饭?正好我也没吃,你的饭多吗?可不可以分我两口?” 她重又俏皮起来,他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对门外道,“进。” 又对她道,“你想吃些什么,我这就命人去做……” 但为时已晚,随着送饭的仆从入内,玲珑已经看见了他的晚饭,面上满是惊讶。 托盘里仅有一碗寡淡的粥羹,以及两块薯蓣,像是哪户贫苦人家的饭食,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堂堂世子的晚饭。 “你就吃这个?” 她皱眉问道。 慕容啸有些尴尬,顿了顿,却也终于坦荡承认道,“是,后方补给之路被切断,尚不知何时才能突出重围,眼下正值寒冬,一切都得计划着来。” 话到此,玲珑已经明白了,眼下人多粮少,他自然不能撇下兵士们,自己好吃好喝。 没想到,他过得原来竟是这样的日子…… 玲珑沈默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我懂了,我来的时候还带了些干粮,叫明月拿进来……” 话说到此,又一停,想了想,道,“还有那些火腿什么的,索性都拿到厨房去吧,再有几日就过年了,数量虽不多,但好歹也能做个汤,为大家打打牙祭。” 她不仅一心念着他,还能从大局出发,也为兵士们着想,慕容啸心间一暖,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见她已经同送饭的仆从交代起来,“你去找明月,叫她把东西拿给你……” 仆从赶紧应下,出去行事了。 玲珑回到桌前,又看了看那惨兮兮的晚饭,没有犹豫的坐下,拿起一块薯蓣,笑道,“我只吃一块就够了,剩下的都给你吃,好不好?” 她目中的光芒映在眼中,慕容啸忍下心间复杂滋味,点头道,“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当初在临安,他们为了美味,曾经造访不知名的小馆,也曾莅临自家的烟雨楼,更曾坐在春日亭中,亲手制作精致的点心,但 分卷阅读132 今日这寡淡的一餐,终将超越过往,令两人此生难忘。 慕容啸默不作声,玲珑却好似话格外多,一边品着薯蓣,一边点头道,“都说蜀地水好,果然不假,这薯蓣都格外好吃,其实薯蓣有很多好处,伙头兵还动动脑子多想些花样来做……对了,可以放些辣椒,正好祛湿寒,身上还暖和些。” 正说得起劲,忽的想起他的伤,却又摇头,“不成,你在痊愈之前,还是要少吃辣吧,这个不急,等你好了,我给你做辣锅子吃!” 慕容啸看在眼里,心间既甜蜜又苦涩,复杂难言,只等跟着点头道好,仿佛什么都由她来定,两人各吃了一块薯蓣,又共喝了那碗粥,无论肚腹是否填满,心里却是暖和的。 仆从收拾餐具离开,木屋里又剩了他们两人,此时,夜又深了一重,寒气也更盛,怕她冷,慕容啸亲自出去寻了些木柴,抱到房中,而玲珑已经开始收整房间了。 她正忙的起劲,见他进来,兴冲冲的道,“你现在身体弱些,不能冻着,山里不缺木柴,回头在屋里生个炉子,暖和些才好。我瞧你这床太硬了,褥子薄,不够暖,先前来时,那送货的管事送了我一些丝绵,我明儿给你做两床新的被褥……” 正说得起劲儿,却听一句,“玲珑……”转头看去,他正定定望着她,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于是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 他来到近前坐下,一脸认真的道,“我会振作起来,争取早日恢复身体,继续作战,拿下江山来娶你,只是此地如此简陋,你留下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你先稍歇些日子,待明年春暖,我叫宋贺送你回江南,如何?明州以南还在越王府手中,都是安全的。” 话音落下,紧张的等待着她的反应,却见她抬眼问道,“那你呢,你走吗?” 他稍顿,而后摇了摇头,“此地以北为秦地,以东为襄阳,位置绝佳,从战术考虑,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待休养充足后,再次循东路北上。” 战术什么的,玲珑并不懂,但也能听出这话就是他不走的意思,她于是也当即摇头,“你不走,我也不走,我此次来前就已经交代好了,也定了决心,除非跟你一起,否则再也不回临安。” 却见他再度摇头,“不成。玲珑,我此次绝不再说那样的话,一定不辜负你,也一定好好保重自己,但是此处太苦,你不能留在这里。” 语声坚定,透着不容质疑的意味。 他知她倔强,所以特意狠心用这种语气,打定主意要送她离开。纵使心中十分眷恋她的陪伴,但此处实在太苦,她本该被好好呵护,如娇花一样的精养,怎能留下来,日日陪他吃糠咽菜? 然而话音落下,却见她并未急着辩驳,只是直直的望着自己,不发一言。 她该是生气了,慕容啸心里一顿,他并不愿惹她生气,可是也知道自己必须狠心,矛盾之下,心间更是煎熬。 她却一直不说话,清澈的杏眼中满含怨怼,一点一点,将他的坚定逼退至墙角。 他咳了咳,打算开口说句什么来缓解,还未找到合适的措辞,却见她忽然朝自己靠进,在他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之前,一下吻住了他的唇。 慕容啸怔住,一时僵在了那里,动也不敢动,她却环住他的腰,吻得热烈,须臾过后,他终于反应过来,禁不住她的进攻,彻底与她回应起来。 唇舌相抵,忘情痴缠,爱火遇见了劲风,将彼此的心烧得通红炽烈,他仍记着她上回说过的话,原本顾忌着不敢太过动情,岂料她如同一个妖精,勾魂摄魄,分外热情,终于叫他无法抵挡,再度将她压在了身下。 如上回离别前的情景再度出现,隔着厚厚的衣袍,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有某种巨物,如同雨后春笋般悄然崛起,坚定的抵着她的小腹,而相较之下,他的唇舌却分外克制,未如上次那般急着拓展领地,一下一下啄着她的唇瓣,有种欲离开,又十分舍不得的意味…… 天知道此时的慕容啸有多艰难,温香软玉在怀,还如此主动火热,叫再坚定的信念也面临崩塌之势,偏在此时,又听她道,“你……可以吗?” 这令他一愣,问道,“什么可以?” 便听身下的人儿又问了一遍,“你可以行房吗?伤会不会有碍?” 什么,行房…… 他脑间立时轰然一声,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停下来讶然的望着她,“玲珑……” 她却在他得惊讶中明白过来,而后等不及似的,开始抽他的腰带,一边道,“那就是可以了……” 他吓了一跳,伸手按住她,不敢置信的道,“你不是说……” 不是说,婚前不可越雷池吗?他一直记着的。 却见她羞怒起来,杏眼瞪了他一眼,道,“傻瓜,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到底要不要?”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要”出口,本就旖旎的床榻上,再度缠绵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出来了,呼,松一口气。 第9o章 从前初入宫时,玲珑曾从专门调教嫔妃的嬷嬷那里听过些许对此事的描述,但只有亲身经历一回,才能真正晓得这是什么感觉。 玲珑觉得,自己翻山越岭赶了一路的马车,也不若这一晚疲惫,而明明有伤在身的慕容啸,体力也实在超出她的预想,以至于她又累又乏,就此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才清醒。 昨夜说要拿丝绵来给他缝被褥,谁料还未来及行动,便在此睡了先,床铺自然是硬的,与临安无法相较,但这却是她自打出宫以来,睡得最为安心的一次。 寒冬的山林,湿冷令人无法抵挡,但此时的小木屋里,却温暖胜过三春。 躺在他宽阔而又温热的怀中,耳边是他稳定有节奏的心跳,鼻尖也萦绕着他的气息,这些真真实实的感受,胜过一切言语上的安慰,终于将那场曾缠绕她的噩梦,驱散的干干净净。 他还活着,还属于她! ~~ 只是虽然睡得安心,但身上却出了不少汗,加之昨夜因为太累,没来得及清理,如今醒来,玲珑直觉浑身腻的难受,极想洗个澡。 只是不知此处方不方便,而昨夜自打自己入了慕容啸的房,便再没有出去过,任谁都能想到发生了什么,此时天尚未大亮,她又实在不太意思去使唤明月…… 玲珑试着抬了抬眼,见头顶的青年依然阖着眼,像是还睡着,便又有些犹豫,然实在有些不舒服,最终还是狠了狠心,决定将他唤醒。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小心唤道,“醒一醒……” 未料到话还未说完,转瞬就见他睁开了 分卷阅读133 眼,看着她问道,“你醒了?” 声音有些许沙哑,但温柔至极。 她愣了愣,惊讶问道,“你也醒了吗?我以为你还睡着呢……” 他弯唇笑了笑,答说,“先前就醒了,只是见你还睡着,时间也还早,便没动。” 他不敢动,怕惊醒她,也是不舍的动。 怀中人温暖滑腻,胜过世间一切美玉,拥着这样一个人儿,别说一早上,便是一万年,他也愿意! 经历过昨夜,两人如今已是亲密入骨,仅是如此对望一眼,甜蜜便溢了满心,想到他原来早已醒来,却一直抱着她不敢动,玲珑便忍不住笑了,伸手轻点他的鼻尖,道,“傻瓜。” 从昨夜见面至今,不知被唤了多少次傻瓜,可慕容啸却一点也不恼,尤其这一声,从她嘴里说出,浸满了蜜似的,听在耳中,由内到外都拼得到的甜。 他亦不做辩解,只管看着她笑,看着看着,忍不住心动,又低头去吻,而她心情大好,与他回应了几下,直到越吻越深,察觉他又有蠢蠢欲动之意,这才扭头挣脱开来。 他食髓知味,原本打算再来一次,但思及她昨晚垂泪喊痛,心间也是不忍,只好又停了下来,意犹未尽的转而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她正想同他说呢,便道,“身上不舒服,我想洗个澡,不知……方不方便?” 他闻言立时点头,“自然方便,营地旁边就有河水,木柴随手可取,只要稍等一会就好。” 说着立时披衣下床,去门外亲自喊人了。 果然,没多久,热水便烧好了,慕容啸又搬来一张屏风,挡在床前,玲珑也知趣的缩进被窝,不一会儿,就听见仆从们进屋倒水的声音,等一切就绪,便都自觉退出门去,并不敢乱看。 一切准备就绪,慕容啸来到床前,柔声道,“玲珑,水好了。” 她这才从被窝里露了脑袋,乌黑的墨发,精致的眉眼,笑意融融的道了声好,坐了起来,准备下地。 一只光溜溜白嫩嫩的脚丫,打被窝里露了出来,看得慕容啸心间一颤,然只点了下地,又缩了进去,他看得一怔,正想问怎么了,却见她皱眉道,“地上好凉……” 他便明白了,笑了笑道,“是我的疏忽。”说着又张开手,“来,我抱你去。” 这主意倒是不错,只是玲珑刚要应下,却忽然想起他的右手,不禁有些迟疑,他看了出来,又安慰道,“放心,我用左手也可以抱你。” 说着径直俯身,果真仅用左手,便将她整个捞了起来。 玲珑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随即又赶紧搂住他的脖颈,生怕自己会掉下来。 所幸这屋子也并不大,绕过屏风几步,就到了浴桶边,他弯腰,将她轻轻放了进去,那一瞬间,躯体被热水温柔包围,玲珑直觉浑身通泰无比,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好暖和……” 他在桶外看着她笑,顿了顿,又把床边的火盆端了过来为她取暖,细心至极。 眼看浴桶十分宽大,玲珑不禁生出好奇心,边泡边问道,“没想到这里还有浴桶,是你用的吗?” 慕容啸答说,“先前为了治伤,需泡一阵子药浴,他们便做了这个给我,那阵子天天泡。” 她便明白了,哦了一声,忽然心间一动,瞟了瞟他,问道,“你也还没洗呢,不如趁着水热,一起来泡泡吧。” 这令他愣了愣,目光瞧了瞧左右,又咳了咳,问道“这样……好吗?” 却见她躲在水中吃吃笑他,“傻瓜,又没有别人,你瞧什么?” 一双媚眼儿瞧着他,叫人无法抵挡。 他也笑了笑,却不再犹豫,宽衣解带,便迈了进来。 冷不防的进来个人,令桶内水位一下升高,她原是坐着的,如此一来,水差点淹过下巴,她惊了一下,忙要立起身来,却被他先伸手捞住,抱在了膝上。 与水中肌肤相贴,那滋味更甚于先前,他忍不住情动,再度亲吻她。 玲珑便没有躲避,左右此时正是最甜蜜的时候,时间还早,旁边有没有别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迷蒙之中,玲珑听见他在耳旁道,“谢谢你。” 语声沙哑,却认真。 她睁眼来看他,问道,“为什么要谢我?” 他道,“我知你是为了安慰我……” 话未说完,却被她伸手将嘴挡住。 她杏眼一下睁得圆,噘嘴道,“胡说什么?我哪里是为了安慰你?明明情之所至,心甘情愿。你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告诉你,如若我自己不愿,无论你多惨,我也不会答应。” 慕容啸一顿,没料到此话竟会令她生气,只好赶紧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莫要多想。” 她却顿了顿,眼珠一转,拿手指在他胸前画起了圈。 “你知道吧,我祖母大伯三叔皆已经进了京,临安那里,我已经没了亲人,别处人生地不熟,我也根本不想去,所以说来说去,唯有留在你的身边……你我已有今日,你就不得再赶我走,否则,就是始乱终弃,你舍得做这样的人么?” 始乱终弃…… 这个帽子安得,慕容啸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心间一时甜蜜又无奈,只得将她的手指握住,问道,“待明年春暖,我随时会再度出征,你不害怕吗?” 她挑眉看他,问道,“你觉得我会怕吗?” 若是怕,她就不会舍下一切,拼尽全力的来找他了。 而他又岂会不知? 浓浓深情无言以对,只得低头,再度吻了下去。 水还未凉,情已再度火热,两个深爱的人如此紧拥,会发生些什么,不言而喻…… ~~ 又是一通缠绵,等从桶中起身,她已是腰酸腿软,站也站不起来。 而他却好似打通经络般,神采奕奕,将她抱起擦干,送到榻上,还拿被子仔细盖好,自己却穿了衣裳,道,“时候不早,我该起了,你好好睡,我出去瞧瞧。” 玲珑道了声好,“你先去,我歇够了再说。” 他点了点头,就拢了拢火盆,便披上厚袍,出门去了。 此时山林中初现晨光,将士们已经6续起床,便是在休养,该遵循的军纪也当遵循,不得散漫。 而待玲珑睡足,再度醒来,阳光已经大盛。 年末的这几天,天气忽然好了起来,原本入了冬便多雨雪,今日却见晴空暖阳,令人心情无端舒爽。 屋里没人,静悄悄的,她打了个哈欠,决定穿衣起床,无奈昨日的衣物已经脏了,干净的不在身边,无法,只好试着朝门外唤人。 哪知声音才出口,便听木门被打开,明月的声音在屏风外响了起来,“小姐,您醒了?” 她忙道是,“月儿,给我找身衣裳。” 分卷阅读134 却见明月从屏风外走近,手里正捧着一套衣裳,道,“小姐,衣裳已经准备好了,才在暖笼里熏过,一点不凉。” 天知道这样的寒冬,能穿上热乎乎的衣裳有多么熨帖,玲珑心间一暖,跟明月道谢,“此地如此简陋,难得你还能有这样细致的心思……” 却见明月笑道,“奴婢有心无力,暖笼其实是世子叫人准备的,是他出去的时候,有人寻了暖笼,又跟奴婢特意交代好的。” 玲珑这才晓得,原来是慕容啸的主意,一时间心间更暖,满足的笑道,“真是难为他。”便穿起衣裳来。 待衣裳穿好,明月又赶紧端了热水,伺候她梳洗。 历经过昨夜,她的容颜有股说不出的娇媚,明月看在眼中,想了又想,开口道,“小姐,您后不后悔?” 玲珑一愣,想来明月已经猜到她与慕容啸发生了什么,脸不由得微红,却咳了咳,道,“我早已非他不嫁,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明月点了点头,又咳了咳,微红着脸道,“那,奴婢想提醒一下小姐,您跟世子在一起,可,可千万要小心些,万一,万一在成亲前有了孕,可就不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操碎了心的明月hhhh 第91章 听清明月说了些什么,玲珑险些跌到地上去。 有孕? ……这个问题她可想都没想过。 她面上通红,嗔道,“月儿你在说什么啊……” 虽依然是主子的语气,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了。 却见明月垂头,愧疚道,“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小姐,只是,只是此地实在有些艰苦,并不适合您生养啊……” 玲珑一怔,叹了口气,点头道,“晓得了,我以后会注意的,尽量……先不怀孩子便是。” 昨夜才与慕容啸越了雷池,眼下谈起起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明月说的也是,一来,眼下两人还没成亲,二来,此地的环境,也实在不适合生养孩子。 她望着窗外出神,好一阵,才叹道,“其他的事,都可以以后再说,叫他好起来……” 明月点了点头。 昨夜小姐怒问宋贺,世子的伤是怎么回事,她在旁听得一清二楚,作为从未经历过战场的女子,乍听之下,自是惊骇不已,忍不住跟玲珑感叹,“或许因为世子受了重伤,那时才有了那样的谣传,闹得临安人心惶惶,这造谣之人实在太可恶。” 玲珑道,“江南是越王府的地盘,若是临安大乱,令民众对越王府失望,便最合他们的心意,只可惜啊,他活得好好的,要叫他们失望了。” 明月义愤填膺,握拳道,“等他日世子东山再起,一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仇,自然是要报的,但明月的态度却令玲珑有些奇怪,转头看她两眼,忽然道,“月儿,这里的确艰苦,如果你想离开,待天气暖和一些,我可以安排宋贺,把你送回去,你不是我,在江南想必会自由得多。” 明月一愣,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些什么,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道,“小姐您是不是生气了?奴婢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您若是不喜欢,以后奴婢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求您千万别叫我走……” 玲珑却笑了笑,叹道,“我没有生气,你我虽是主仆,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在我心里,你早同别人不一样了,现在若是在别的地方,我只管放心的带着你,但这里境况如此,我来,是自己心甘情愿,但不能把你硬绑在这里,你今次有选择的权利,要留要走,全凭你一句话。” 话音落下,明月立刻摇头,坚定道,“奴婢没有什么话,奴婢这辈子都跟在主子旁边。” 玲珑顿了顿,又试着问道,“那,阿月,你是不是喜欢宋贺?” 这话题转的太快,只见明月登时一愣,而后迅速红了脸,“小姐,您在说什么啊……” 虽然着急,却没辩解…… 玲珑便明白了,笑道,“我说认真的,你跟我出生入死,我无以为报,待日后稳定下来,我一定成全你们俩,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这要明月怎么回答? 扭捏了半天,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惊喜,最后还是违心的道,“奴婢,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待在您身边……” 玲珑却笑了,道,“好了,我明白了,一切有我来安排。” 明月支支吾吾,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她催道,“快帮我梳头,时候不早了,咱们来了也不能吃闲饭,赶紧出去转转,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忙!” 明月一听这话,立时收了旁的心思,点头道好,加快手上的活计。 没过多久,主仆俩便出了门。 ~~ 玲珑睡了个懒觉,此时出来,兵士们的晨练已经结束,准备着吃早饭了,伙房里升了炊烟,伙头兵们进进出出,好一派忙碌景象。 只是看一眼兵士们的碗里,依然是水煮薯蓣,及寡淡的杂菜汤,与昨夜的晚饭没甚区别,不少人的脸上,都是麻木的神色,玲珑不由得心间一疼。 连慕容啸吃的都是如此,想来这样的菜谱,已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整日大鱼大肉的都会腻,更何况是粗粮? 薯蓣再好吃,也禁不起天天吃啊! 她叹了口气,同明月道,“走,去伙房问一问。” 两人便又去了伙房。 营地中来了姑娘,对兵士们来说,本就是一件天大的新鲜事,更何况还是如此漂亮的佳人,伙房里所有人顿时都一凛,腰背都不由得挺直了许多,但也都知道这位是世子的姑娘,并不敢轻浮乱看,却免不了举止间的束缚。 他们跟随慕容啸一路行来,出生入死,算的上忠心耿耿的亲军,眼见有的人已经因着自己的到来僵在了那里,玲珑有些过意不去,朝明月看了一眼,明月立时会了意,道,“大家忙着便是,不必管我们。” 众人这才讷讷应是,继续各自手上的活计。 营地人多,锅灶只能分批做饭,一部分饭食已经发了下去,一部分才刚出锅,但也还是水煮薯蓣,杂菜汤而已,玲珑看过一眼,问道,“谁是管事的?” 便立时有一个年纪稍长的汉子来到面前,道,“姑娘,属下便是。” 玲珑点了点头,先问道,“除了薯蓣,还有别的粮食吗?” 管事的汉子道,“还有些糙米,粳米,但都不多,自去年起便战乱,许多乡民逃难去了,没有人种地,粮食也收不上来,江南的运粮之路眼下又被切断,为了从长计议,只能如此。” 玲珑便明白了,眼下正值寒冬,又在山中,便是有钱,也恐怕难以买到细粮,看来这薯蓣还得再吃 分卷阅读135 一阵了。 不过虽是如此,也还是有改善的法子的,她对那汉子道,“天天吃水煮的,大家都会腻,你可以试着隔水清蒸,去皮压成泥,加些盐巴和少许米,捏成团子,多少也能改善下口味。哦对了,此地不是盛产花椒?可以炒些花椒粉放进去,很能提香的。” 那汉子愣了愣,而后赶紧应好,挠头笑道,“还是姑娘办法多,我们这些人,手粗脑子也笨得很,断断想不到这些好主意……” 玲珑也笑了笑,安抚道,“你们又不是厨家出身,能想办法做出这些饭食,已经不易了。” 语罢又打量了一下伙房,便领着明月出去了。 出了伙房,眼见时间还早,玲珑便决定在营地周围转转,谨慎起见,先去征得了慕容啸的同意,而慕容啸彼时正忙着,无法亲自做陪,便点了宋贺相伴主仆俩。 宋贺领着二人在山间漫步,一边介绍这处的境况。 与昨夜相较,此时天光大亮,视野也好,几人先看了看营地旁的河流,又顺势登上山顶,俯瞰四周,大致了解完概况,宋贺便道,“姑娘,这里风大,不入先回去吧。” 她便应了声好,跟着宋贺往回走,又趁着走路的功夫问道,“宋大哥,我瞧这里山林广阔,应该有不少飞禽走兽吧?” 宋贺点了点头,“姑娘说的不错,此山中确实有不少活物,原先营地周围常有牛羚,岩羊,野猪之类的出没,将士们还曾猎到过一些,不过后来我们住的时间长,这些活物们就少见了,大约是怕人,躲到更深的山头去了。” 玲珑便明白了,点了点头,继续往回走,一边暗自思量着什么。 就这般各自忙了大半天,到了午后,慕容啸才回房。 一进门,房中暖意扑面而来,还带着一股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叫人不由得心间一暖,又往里走了两步,才见玲珑正坐在桌边,执笔画着什么。 听见声响临近,她也终于抬起头来,见是他,先给了笑,问道,“你回来了?忙完了吗?” 慕容啸点头,“可以歇一歇了,你在做什么?” 她目中一亮,搁下笔起身,帮他除了外袍,又将他拉至桌前,指着自己才完工的大作,道,“我今早在周围转了转,你瞧,这是我画的舆图。” “舆图?”他一愣,这才认真看了起来,而后皱眉道,“你确定这是舆图?” 玲珑一怔,反应过来他是在打趣,立刻咬唇,“我说是就是,看得出来哪儿是哪儿就成,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麻烦你认真一点。” 慕容啸只好服软,连连点头哄道,“好好好,我认真,你尽管说。” 她这才咳了咳,继续道,“这里地形的确很好,三面群山连绵,南面是一块盆地,眼下我能看到的,就是营中粮食储备不足,将士们整日吃薯蓣这种粗粮,体力跟不跟得上且不说,影响情绪是肯定的,非常不利于你的休养大计,所以,我们得先想办法解决一下粮食的问题,我觉得南面这块盆地可以发展一下,那里水土丰沃,很适合种植粮食,如若江南的粮草难以送到,我们可以试着自己种啊,听说过去有很多流民因战乱失所,顾不上耕种,我们正好可以召集流民,以租佃的形式,召他们耕种,只要向他们收些米粮便好,不用租金,想必他们会乐意的。” 这果然是大事,慕容啸听完,神色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个方法,但,若要种粮,种子首先是个问题,我们该从那里获取种子?” 玲珑胸有成竹的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种子用不了太多,应该比较容易弄到,我这里就有个人,他应该能帮得上忙。” 慕容啸有些意外,“谁?” 玲珑笑了笑,“这人你见过的,绍兴沈家的家主,叫沈呈。” 沈家? 待想起此人是谁,慕容啸的面色当即便不是那么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伐开心,酸溜溜…… 第92章 “你怎么会想到他?” 慕容啸开口问道,语声已经隐约透出些不快。 然此时玲珑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有察觉,直接答说,“因为他与西南边境有商业往来,可以拿到朝廷的通行文书啊!” 语罢又道,“此次我能来这里,便是拖了他的帮忙,还有,上回我被骗去京城,也幸亏半途遇见他,才得以脱身,我托他帮忙回到临安,又在他的别院里住了好一阵……”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眉头已经深深皱了起来,“你住在他那里?那段日子没有你的消息,原来是他把你藏起来了!” 玲珑闻言也皱起了眉,“什么叫‘藏’?他是在帮我啊,祖母伯父他们走了,临安并不安全,我没有地方去,多亏他提供帮助,若没有他帮忙,谁知道我现在会落到什么境地?” 那时的她,亲人不在身边,他也远隔天涯,经历那场掳劫,犹如惊弓之鸟,在没有多余选择得情况下,自然只能接受沈呈的帮助。 所以眼下听见他用这种古怪的说辞质疑,难免有些不太高兴。 却见慕容啸道,“我那时派了宋贺去找你,只可惜晚了一步……临安如果没有地方去,你其实可以去明州,有越王府在,一定是安全的。” 玲珑一噎,道,“我去明州……你又不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凭什么啊。” 她可知道,越王其实并不满意自己的身份,那时答应慕容啸,还不是因为他坚持,他在还好些,倘若他不在,自己上门去求庇佑,那算什么啊! 她宁愿托沈呈帮忙。 她本无意发牢骚,只是话出口,却见原就不怎么高兴的他,又陷入了自责之中,叹道,“还是我考虑欠妥,没有护好你,到头来,竟是他帮了你。” 明明在谈要紧事,没料到话题竟转到了这上头来,且他仿佛很纠结似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玲珑皱了皱眉,忽然间,有所顿悟,试着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只听他“嗯”了一声,竟没有否认…… 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玲珑忍不住笑他,“傻瓜,这有什么好吃醋的?人家早就成亲了,娶得还是那个青梅,我不过是沾了祖母的光,是他念着祖母当年的恩情,才一次次的来帮我。” 然他却好似还未完全开解,又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我以为你们早就不联系了。” 玲珑叹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他再联系啊,只是那时运河上遇上了,当时孤立无援,只能向他求救……不过话说回来,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还是有道理的,此次若不是他帮忙,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吗?” ……好吧,说来说去,还是此次兵败生出的事,不然,他的 分卷阅读136 姑娘,何必要去寻别人帮忙? 思及此,心间先前的微酸渐渐转变成了沉重,他眉间重又凝了起来。 玲珑看在眼里,顿了顿,撅唇道,“你还不信我?我心里若是想着别人,会有昨晚的事吗?” 昨晚…… 慕容啸一顿,瞬间被动了软肋,不再想什么其他,将人拢到近前,柔声说,“我信你,是我自己失败,眼看着别人帮你,自己却无能为力……” 话未说完,却被她伸手堵住了口,她叹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自责无用,往前看便是了。” 眼见他点头,她又道,“我今日提起沈呈,不过是想解决你的难题,没有别的意思。” 他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那此人能帮上什么忙?” 终于回到正题上了,玲珑重新理顺思绪,道,“我们可以托他从江南买种子,再运过来,我今次观察过了,他的货运做得还是比较像样的,跟官府混的也比较熟。” 慕容啸也没再岔开话题,认真想了起来,道,“其实不用那么远,荆楚也是鱼米之乡,他既然做边境商贸,便可以直接从荆楚筹措粮种运过来,岂不比江南近多了?” 果然是个好主意,玲珑眼睛一亮,“就这么办吧,眼看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就想办法联系他。” 他知道她是个行动派,凡事只要想好,一定会做加之此事也确实可行,虽不怎么情愿,也还是点了点头,“好,到时你随时来找我,我会派人去送信。” 玲珑嗯了一声,说了半天话,有些口渴,便给自己倒杯水,喝了两口,想起慕容啸,又问,“要不要喝?” 慕容啸便接过来继续喝完,又倒了一杯还给她。 玲珑正要端起,却忽然想起还有一事,便又道,“对了,我看这山林宽阔,听说也有许多飞禽走兽,你们为什么不打猎?若能时不时的得些野味,总好过天天啃薯蓣啊。” 慕容啸道,“原有人私自去打,渐渐扩散成风,兵士们无心训练,一心只想狩猎,军纪涣散,非常不可取,我便下令禁了。” 原来如此,玲珑想了想,说,“军纪的确重要,可是放着漫山遍野的野味不打,这么多人整天啃薯蓣是不是有点傻……” 傻…… 慕容啸一愣,又露出哀怨的眼神来看她,玲珑想了想,忽然道,“对了,不然你可以挑一些善捕猎的,专门建一支队伍捕猎,既能强身健体,打到野味后,还能为将士们改善生活,何乐而不为?” “强身健体?” 慕容啸沉吟片刻,忽然目中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必专门建狩猎队伍,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分批次进山林野练,如此,才能有锻炼的成效。” 玲珑听完,立刻点头赞同,“对对,这样很好。你在野练之前先划出边界,派人值守,这样,就不会有逃兵了。” 慕容啸今次应得痛快,“好,我这就去找人商议。” 玲珑嗯了一声,又道,“想来这个筹备起来需花时间,再有两日就过年了,你不如先派一队人马去打个猎嘛,有了荤食,也好叫将士们过个年。” 难得她倒比自己这个主帅想得还要周到,慕容啸自然点头应下,“好,我等会一并去安排。” 玲珑挺满意,笑了笑,又补充道,“对了,我瞧着河里也有鱼,干脆打猎捕鱼一起来,你手下有不少江南跟来的渔民,打渔肯定不在话下。” 慕容啸再度应下,笑道,“就照你说的办。” 面前的姑娘也笑得开怀,“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正可以热热闹闹的过个年,你也可以趁机鼓舞士气,这种时候,最容易凝聚人心了。” 这可是她当了东家后总结的经验,逢年过节的时候,及时给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分发福利,大伙儿干活的热情便会立刻高涨,凝聚力还高无不对她感恩戴德。 兵法她虽不懂,但想来笼络人心的方法大都一样吧。 而慕容啸也非常同意,再度点头应下,却又满怀愧疚地说,“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没料到竟是这般境地,委屈你了。” 玲珑却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没关系,能跟你同甘共苦,我高兴。” 眼下的确是在共苦,同甘还未完全来到,他也笑了笑,道,“待日后一切妥当,你只管享福就是,我定不会再教你操劳。” 这听来多美好,玲珑弯起唇角笑了笑,“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啦,什么都不干,你来养我。” 他坚定点头,“我来养你。” 一定尽心尽力的来呵护,不再叫她受任何劳苦。 她其实是在半开玩笑,然眼见他的神色变得十分认真肃敛,便赶紧道,“我现在也没怎么吃苦啊吗,你瞧,饭有人做,还有明月伺候,整日躲在你的屋里取暖,比你好多了,我只是力所能及,做些能帮上你的事,并没有觉得辛苦,你不要负担太重。” 她千里奔波而来,处处为他着想,慕容啸心间情谊无以言表,唯有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彼此的心跳,隔着衣物重叠,闻着她的发香,昨夜今晨的情景,不由得又浮现在了眼前,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垂下头来去吻她。 这样的吻,似乎带了某些意图,玲珑初时还配合了几下,直到察觉他将手伸进了袄子里,立刻挣脱说不,而后,严肃的看着他道,“我们,不能总这样。” 他正沉浸在美好中,冷不防的听她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总哪样?” 她咳了咳,“我是说,同房啊,我们不能老是同房……” 慕容啸顿时怔住,问,“为何?” 玲珑道,“同房会有孕的,你现在忙着大事,我也没做好准备,万一有了,可怎么办?” 有孕…… 一个从没有想过的词,忽然在他生命里出现,慕容啸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却笑道,“若是真有了,就生下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他!” 什么第一个孩子,明明没影的事儿啊,听他这语气,仿佛已经要生出来了一样,玲珑大囧,立刻道,“你别胡说,咱们还没成亲呢,现在有了孩子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伐开心,要宝宝~ 第93章 没错,两人尚未成婚,这就是症结所在。 偶尔越一下雷池没关系,但不能没有顾忌,为了不叫将来面临窘境,唯有现在节制了。 慕容啸嗯了一声,虽然遗憾,但到底也应下了。 他知道,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是他欠着玲珑的,他还欠着她一场明媒正娶的婚礼。 却听玲珑又道,“还有啊,我想过了,若是要留下来,便不能再跟你住下去了,还是单独住好一些,等会收拾收 分卷阅读137 拾东西,我就去找明月了,她有单独的屋子,我跟她住一起去。” 营地里的屋子都是大军来此后现建的,并没有什么富余,明月是姑娘家,自然不能跟别人拼着住,自昨日到后,宋贺便给她挪出了一间放兵器的货仓,叫她先安了身。 此话一出,立时见慕容啸皱起了眉,“那怎么成?” 她怎么能去住货仓? 玲珑却并不以为意,道,“怎么不成呢,我今天特意去看过的,屋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宋贺还帮她在墙上钉了兽皮,防风又暖和,挺不错的,稍微收拾收拾,也挺像样子的。” 语罢又顺口道,“说来宋贺还不错,对了,他跟你这么多年,没什么风流账吧?” 这令慕容啸有些意外,“什么风流账?” 玲珑说,“他有没有拈花惹草啊?或者老家里其实还有家室之类的?实话告诉你,我看他人还不错,打算把明月许给他了,只是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风流账就算了,我可不能叫阿月受委屈啊。” 慕容啸这才知道她的打算,当即摇头道,“他从小便入了王府,一直跟在我身边,可以保证身家清白,没有过婚配,放心。” 玲珑便放心了,满意笑道,“那感情好,待咱们局势稳定下来,我得了空,就把阿月嫁出去了。” 语罢又叹道,“阿月比我还大一岁呢,女儿家的好光景就这么几年,这年华似水的,可耽误不得。” 她自是说者无心,但,闻言,慕容啸却眉间微动,顿了顿,暂且搁下不谈,却转而道,“你就在这里住吧,我搬出去就好,把明月叫进来伺候你,这里还算宽敞,住你们二人正好。” 什么?他要搬出去? 玲珑顿时拒绝,“我看这里有你不少的兵书信件,搬起来太麻烦了,还是我去吧……” 话未说完,被他拦住,“一点都不麻烦,我把那里收拾收拾,正好当个办军务的地方,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出去叫人。” 语罢竟真的起身,去到外面喊人搬东西了。 玲珑只好躲进了屏风后头,耳听着他指挥人搬家,没费多少功夫,他的东西就搬了个干净,而明月则拥着包袱,一脸不可思议的进来了。 “小,小姐,世子说要跟奴婢换地方住呢,可是身为主帅,世子怎么能住在那里……” 玲珑的心间,此时正被一层层漫上来的甜蜜包围,直到明月如此诧异的问话,方将她从思绪中追回,她咳了咳,道,“既然他是主帅,那这里自然他说了算,就这么定下吧,回头叫宋贺他们好好为他收拾一下那里。” 明月只好应下,就这样跟世子大人换了房。 ~~ 而搬完家后的慕容啸,手中几项工作同时展开,很是忙碌。 一面叫人从军中选出狩猎与捕鱼的高手们,组成渔猎队,奔赴山林狩猎与下河捕鱼,为年节做准备;又与诸将商议,开始筹备野练计划,预备待年节过完,就立刻实施。 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效果显著,第三日的午后,渔猎队就带了不少收获满载而归,玲珑亲自去看,见伙房外放了许多山鸡,岩羊与野猪,还有好几桶的肥鱼,不由得开心起来,笑着同明月道,“这下大家终于能打打牙祭了。” 明月也乐得点头。 此时伙房里一片忙碌,伙头兵们忙着杀鸡宰羊,笑语喧哗,虽是热闹,但不免有些血腥,明月遂道,“小姐,咱们先回去吧。” 玲珑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往外走,只才两步,又停了下来,跟明月道,“去跟他们要只鸡,今儿除夕,好歹也给他改善一下。” 虽然今晚肯定有荤食,但大锅饭到底没有小锅小灶的有营养,他的身体还没恢复好,这几日又忙,该要补一补的。 明月马上哎了一声,跑去跟伙头兵说,很快,便提了只才处理好的光鸡回到了跟前,玲珑又找了个筐,拾了些薯蓣,顺手在桶中拎了条鱼,主仆二人便高高兴兴的回了房。 眼看日头初现西斜,时间已是不早,玲珑换了身衣裳,又随即忙碌起来。 山鸡斩成块分成两份,薯蓣也分成了两份,一部分削皮切好,与鸡肉炒过加水闷;另一部分直接上锅蒸,待蒸好之后,与米粉混合,捏成圆饼,添进鱼肉杂菜做的馅儿,隔水来蒸;剩下的鸡肉,则直接炖成了鸡汤。 没过多久,鱼肉蒸饺,薯蓣焖鸡,以及清炖鸡汤便做好了,小屋里立时溢满了香味。 天已经黑的差不多,外头兵士们的晚饭也开始了,今日是除夕,又有荤食登场,众人神色都与平时不同,处处可闻欢声笑语。 料想慕容啸也该要忙完了,玲珑叫明月去寻人,又亲自将自己做的佳肴摆上桌,然后等着与他一同吃饭。 只是等啊等的,却久不见他来,明月跑了几次,才问清楚,说世子今日午后带着人进了山,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进山? 玲珑有些奇怪,不是有专门的渔猎队吗,眼下他们都回来了,他自己又进什么山呢? 想不明白,便有些担心,加之天气冷,做好的饭菜也渐渐变凉,只好拿去再热……又等了一阵,直到天完全黑透,外头才终于响起马蹄声。 明月忙替她去门外看,而后惊喜唤道,“世子,您终于回来了,小姐等您吃年夜饭呢!” 慕容啸哦了一声,赶紧下马进屋,一推门,带进了一身的寒气。 玲珑早已立起身来,眼见他好好的,先放了放心,而后便问道,“你去哪儿了?我听他们说你进了山,这时候还进山做什么?” 他却笑了笑,卖了个关子,“改日再说,听说你做了年夜饭?叫你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 玲珑闻言叹道,“没什么,你回来就好,快来,刚热过的,还可以吃,不过味道可能没有刚出锅那么好了。” 他道了声不妨,“只要你做的,必定都好吃。” 说着赶紧脱了氅衣净了手,在桌前坐了下来。 打眼一瞧,只见不大的桌上,竟还摆满了碗碟,香味扑鼻而来,不知比平日丰盛了多少,有菜有汤不说,竟还有一笼白白胖胖的饺子……慕容啸大感惊讶,“还有饺子……” 她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条件有限,是拿薯蓣粉和米粉捏的,可能没那么筋道,有这么个意头就好了,快尝尝吧。” 本来忙到现在,肚子里便已是饥肠辘辘,美食当前,更是迫不及待了,慕容啸不再多说,赶紧拾筷来尝,两口就将一个饺子下了肚,而后惊艳的赞不绝口,“好吃,我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既是由衷而赞,也是为了博她一笑,哪知话出口,却见她叹道,“你已经离家很久,自然已经没有吃过像样的饭菜了,哎,我瞧着伙头兵们的厨艺也 分卷阅读138 是一般,真是难为你了……” 其实行军打仗,一向是能饱腹便好,哪有条件追求味道的极致?慕容啸正想跟她解释,却见她已经为他舀了满满一碗菜,口中道,“这是薯蓣焖山鸡,我今儿新创的菜式,放了此地特产花椒,快尝尝。你啊,就是受了伤后没能及时补上营养,所以才落了咳喘的毛病,现在好了,时常能得些荤食,我闲着也是闲着,每日给你开小灶吧……” 她絮絮叨叨,操不完的心,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妈子,然而落在慕容啸的耳中,却是那般顺耳,像是一堵厚实的墙,将那些失意与风雪隔绝,护得他心中那一片温暖。 这些菜,出自她的手,味道自是没话说,只是她只顾着给自己盛菜,却没顾上自己吃,慕容啸见状,强硬的将碗推至她跟前,道,“你先吃,对我来说,你才更重要,行军劳苦,我早已经习惯了,若是亏待了你,我才于心不忍。” 玲珑无法,只好接了过来,见他也为自己舀了一碗,终于放心的吃了起来,这一个除夕,外头虽然严寒,彼此的心间,却格外温暖。 除夕可是大日子,总不能怠慢,身为主帅,慕容啸少不得要去将士们面前露个脸,说几句话,因此,待饭吃完,他便先离开了,叮嘱玲珑好好睡。 因为要克制,所以只好减少两人独处的机会,不然这样的寒夜,两人依偎在一起多好? 玲珑也知他的难处,便点头应好,收拾完碗筷,同明月先睡了。 这不是在市井间,因此省了拜年的麻烦。玲珑本欲放心的睡个懒觉,然而第二日一早,却被屋外隐约传来的异响给吵醒了。 明月可不敢跟她一同睡懒觉,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在屏风外头等她起床呢,她便道,“阿月,你去外头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好像听见有锯木头的声音?” 明月也听见了,一直在好奇呢,怕开门吵到她,才没敢出去看,这会儿听了吩咐,赶紧应下,开门去看,不一会儿,便跑了回来,眼睛亮晶晶的同她道,“小姐,您快起来去看看吧,世子为您准备了一个好东西!” “好东西?” 玲珑愣了愣,奇怪,这新年伊始,他要给她准备什么? 昨晚也没听他说啊…… 她疑惑又好奇,只好赶紧下床穿衣,亲自出门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能猜到吧 第94章 出了房门,却听声响越来越大,除过锯木头,似乎还有打桩…… 玲珑愈发好奇起来,加快脚步,跟着明月走,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亲眼见到了那响声的源头。 ——一片空地上,许多人在忙碌,有的在刨坑,有的则在打桩,还有的在刨锯木头,各司其职,忙中有序,看样子,像是个大工程呢! 她不禁更加好奇起来,目光环顾一遍,竟发现慕容啸也正在其中,便赶紧走了过去。 他正在锯一块木头,右手使不上力,就用左手,似乎有些艰难,但神色却很是认真,直到玲珑来到跟前,开口跟他打了招呼,他听见声音,这才停下手,看着她问道,“你睡醒了?” 仔细一瞧,额角还闪着汗。 她嗯了一声,赶忙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阵仗还不小。” 慕容啸笑了笑,也并未隐瞒,直接道,“我打算给你建个屋子,今天开始动工。” 这个答案着实令玲珑一愣,“屋子?” “嗯,”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营地里现有的这些房子,当初建造得匆忙,建造与布局之类,并不十分好,就算你现在住的那间,也并不太适合姑娘家居住,我这几天画了个图纸,趁着这几日天气好,索性给你再建一座。” 玲珑能更加意外了,“还有图纸呢!” 慕容啸再度被她的模样逗笑,索性将图纸从怀中拿出,就地给她看了起来,“你瞧,这是卧房,这是厅,这里是小厨房……你看看,还有要修改的地方吗?” 玲珑做美食拿手,盖房子可是一窍不同,瞧了一眼那高深的图纸,又听他简单介绍了一遍,便赶紧点头,“都可以都可以,你拿主意便好,只是造房子这样大的事,应该要费很多时间吧,不会耽误你正事吗?” 他便安慰道,“这么多人一起干,用不了多久的,况且条件有限,并不能造得太大……等熬过这一段咱们出去了,就不必再住了。” 只是暂时居于此的一个住所而已,他们总不会一直在此休养,待天暖之时,准备充足,他便要再度踏上征途,离开此地。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尽量叫她住得舒服些,所以这几天忙着绘制图纸,甚至亲自去林中挑选木材。 听他这样说,她便放了心。生平第一次,有人要给她盖房子,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当即便露出笑来,又问道,“你可吃饭了?肚子饿不饿?渴不渴?我去给你准备……” 知道她开心,慕容啸也开心,笑道,“不必麻烦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且去休息,稍等几日,如果天气一直晴好,半个月左右就能建好。” 半个月……那不是上元节就能建好了? 玲珑心间立时有些迫不及待了,哪里还能安心去等呢,便坚持着留了下来。 帮不上大忙,打打下手也不错,她待在慕容啸身边,或是递个工具,或是送个茶,有说有笑,眼看着,一天竟很快的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早起操练过大军之后,慕容啸仍带着人来给她建新房;而野练计划也已经开始实施,如此一来,兵士们既精进了箭法,增添了野外作战经验,还能源源不断的为伙房提供荤食,实在是一举几得。 近来的伙房,山鸡野兔等小型猎物已是常见,岩羊野猪等也能频频登上将士们的餐桌,隔三差五的,还能见到野牛等大型的猎物。这些肉食,除过满足每日军营里需求,还能有些富余,玲珑便指导伙头兵们制成肉干,预备将来出征时用。 就这般一日一日,新年的伊始,各人都在忙碌中度过。 原本潮湿的地方,自打玲珑到来后,竟鲜少下雨雪了,叫人不得不感谢天公作美,而慕容啸的预估的不错,果然,在上元节前两日,玲珑的新房顺利竣工了。 营中条件有限,一切就地取材,从漆树上割了生漆,在新房上涂过一层,令木屋泛着原始自然的颜色,从外头看上一眼,玲珑就直觉舒服,慕容啸摒退闲杂人等,亲自牵着她入内察看。 为了叫她此时有惊喜感,自打木屋初具雏形,慕容啸便拦着她不叫她靠进,因此收尾与内部装饰工作都是在神秘中进行的,此时她随着慕容啸踏进来,庐山真面目才方揭开。 如慕容啸所说,这房子并不大,内里却是五脏俱全,一进门是 分卷阅读139 一个厅堂,摆了会客用的桌椅,还有几盆绿色花木,玲珑看在眼中,不由得惊讶,“这个时候树木还没有发芽,从哪儿寻到的绿植?” 慕容啸温和一笑,道,“都是从林子里找的,有香樟和木莲,还有一棵玉兰,过些天应该能开花了,如若不能,我再去林子里找。” 他知道她是个细致又热爱生活的人,无论她在临安城中独居的小院,还是西湖边上的如意小馆,俱都是鲜庭花院,精巧细致,尽管现在有诸多限制,他仍要尽一切可能,来满足她,叫她住得舒心。 而此言一出,玲珑却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来养就是,再过几日开了春,我自己再去摘些花草,你时间宝贵,还是做些有用事吧。” 左右都是过些日子的事,慕容啸便没再跟她争,继续引着她看。 厅堂左手边隔了一道珠帘,是吃饭用的饭厅,摆了饭桌与方凳,虽然没什么繁琐装饰,却朴实可爱,玲珑心里喜欢,同他道,“以后你每天就在这里吃饭好了,等吃过饭再去忙自己的事。” 自从她来,时不时的给自己开小灶,他的口味眼看着也被养刁了,竟越来越无法忍受伙头兵的手艺,眼下听她这样说,他便应了下来。 再往右手边,则有一个单独的门,内里摆着床榻,很显然是一间卧房,床边有套桌椅,上头竟还摆了一面铜镜,由此看来,这是她的梳妆台无疑了。 这样的条件下,他还能为她做出梳妆台,心思实在难得,而令人她惊讶的,卧房后侧,还有一间单独的净房,里头放着恭桶,浴桶,甚至还有搁衣裳的衣架…… 玲珑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看着慕容啸道,“这么短的时间,你竟能准备出这么多的东西……” 他却还有些惭愧,“东西虽都有,但都不怎么精致,待日后稳定,咱们换个地方,我一定给你一个像样的家。” 家…… 冷不防的忽然听见这个词,不知怎么,她竟莫名有些眼眶发热,使劲憋了又憋,才没叫眼泪落下来,抬起脸,努力笑着同他说,“好啊,我等着呢,不过这里也挺不错的,住起来的确方便多了,谢谢你。” 她自是真诚的道谢,却见他的神色变得极为认真,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道,“玲珑,我现在还没有做到对你祖母的承诺,如此境况下,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我,我现在想给你一个家。” 四目相对,眸间映着彼此的倒影,他这般神色,这般语气,说着这样的话,令玲珑觉得,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有重新奔涌之兆了…… 她使了好大的力气,才令自己笑着道,“看你这么能干的份上,那就嫁了吧……” 话音落下,只见他眸色一深,确认道,“你愿意了?” 她被逗得真笑了出来,“傻瓜,我们都这样了,不嫁你还要嫁谁?不过你现如今忙大事要紧,这些事不必总挂在心上,还有啊,等过完上元节,我就想办法联系沈呈,春种可耽误不得……” 说着说着又拐去了别的事上,仿佛她才是要事缠身的主帅一样,但慕容啸全然不介意,还未待她说完,便将人拥入怀中,道,“好,我都记着了。但无论如何,不能叫你委屈……” 委屈? 他仿佛话里有话,玲珑有些不太明白,想问一问什么意思,但此时立在他亲自为自己建造的新房中,耳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全世界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人一般,连时间都凝固了下来,令她忽然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于是便没有再开口,只与他相拥,良久。 ~~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玲珑与明月将细软搬进了新屋,收拾妥当,便正式住了下来。 第二日正逢上元佳节,宋贺早早便安排人在营地里挂了灯笼,挂了整整一天,连玲珑的新屋也不例外,门里门外的挂了不少,红彤彤的外皮,瞧上去就觉得喜庆。 玲珑大感惊奇,问明月道,“宋贺从哪儿弄来的灯笼啊?还都是红色,怪好看的。” 明月咳了咳,“听说是宋大哥特意下山去买的,走了好远的路,着实费了功夫,不过……小姐喜欢就好。” 玲珑点了点头,“喜欢啊,挺喜庆的,我瞧着营地里都挂满了,是个好意头,想必大家都能高兴些。” 明月眨了眨眼,道,“小姐您同世子头一次过上元节,今次您才是主角。” 本是想提示一下,却见她根本并未在意,只道,“听说今儿又有野练队回来,走,咱们去伙房瞧瞧,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语罢竟真的往伙房去了。 明月愣了愣,只得跟上。 而待到了伙房外,果然瞧见门口又堆了许多野味,伙头兵们似乎比平常还要忙碌,明月见状,趁机劝道,“听闻世子今夜要摆酒席,他们都可忙了,小姐,咱们先回房歇一歇吧。” 玲珑这才知道,原来慕容啸今晚要摆酒。 如此一来,伙头兵们的确要有的忙了,她在这里帮不上忙还碍事,便只好应道,“那就先回去吧。” 转身时,瞥见伙头兵们正欲架火烤羊,不由得吃了一惊,“还有烤羊?便是除夕时也没这么热闹啊,今晚怎么这么隆重?” 眼看有露馅的危险,明月咳了咳,赶紧道,“可能今次野练队收获格外丰厚,世子想犒劳一下大家吧……小姐,眼看天要黑了,咱们先回去吧,今晚有您的大事,你得提前准备准备才好。” “大事?” 玲珑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有什么大事?还是关于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能猜到了吧 第95章 玲珑此时满心的好奇,不料明月却卖起了关子,不肯明说,只是道,“您先跟奴婢回房,回去就知道了。” 咦,这丫头…… 玲珑睁大了眼睛瞧她,明月浑身一颤,却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伸手指了指新房的方向,“您跟奴婢来嘛……”说着便往前走。 玲珑无法,只得抬脚跟上。 心里头急切,这一路脚步匆匆,没过多久,终于来到了新房跟前,又惊讶住了。 此时日头落到了山外,已近傍晚,先前挂好的灯笼,已经被全部点亮,盏盏连成一片,将她的新房笼罩在了喜庆的红色之中。 这实在是太美了,她正待感叹,却又被明月拉着走,“时间不多了,小姐您快些啊。” 接着三步两步便迈上门前木制的台阶,明月伸手推开了门,里头的情景扑面而来,那一瞬间,玲珑再度愣在了那里。 原来不止屋外,此时,连屋内也已被红色覆盖。 厅里的桌上燃着红烛,地板上也铺着红色的锦帛,往右边瞧去,卧房里的床上也换成了红色的铺盖,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红 分卷阅读140 色。 她呆呆立在了那里,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 林场的中央,有一片地势平坦之处,因为面积颇为广阔,一直被当做军中的演兵场。 练兵通常在白日里进行,鲜少有晚上出动的时候。 而在今日这个上元夜,众将士却穿戴整齐,再度齐聚。皓月之下,将士们整齐列在场中,却并不为演兵,只为见证一场婚礼。 没过多久,吉时便到,场中响起一阵鼓声,原本有些喧哗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架马车入了场,车头包着吉祥的红色,令人眼前一亮,缓缓停稳后,便由上缓缓落下一位身穿喜服,覆着喜帕的美人。 这自然是新娘无疑,虽是喜帕覆面,看不见面容,但凭那袅娜身姿也能知晓,此必是位倾城佳人,加之她不远千里来寻慕容啸的事迹早已传遍了大营,一时间,众人心间无不艳羡,皆都屏息静气,目不转睛的望着场中高台…… 算上十六岁时的那次入宫,玲珑可算是第二次出嫁了,然而二十一岁的她,今天却是头一次穿上喜服,加之这喜服是宋贺好不容易寻来的,虽并非多么名贵的材质,对她而言,却意义重大。 红红的盖头覆在头上,令她的视线只能停留在脚下的一小圈范围,还好有明月在旁搀扶,才令她依然能平稳的行路,虽看不清前方,但她知道,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这演兵场实在是大,高台也仿佛绵延无尽,然今晚行的每一步,都将深深镌刻在她的记忆中。 一步一步,玲珑走的小心翼翼,又感慨万千,自打心间认定了要嫁他,便知道这一日终会到来,却实在没料到,一切竟会来得如此突然,而且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心头波浪般的此起彼伏,还未平息,一旁明月的脚步却已经停下,玲珑一顿,而后只见,被喜帕覆着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云靴,再往上看,还能瞧见红色的袍角,耳边也听见熟悉的声音,同明月道,“交给我罢。” 而后,一只手掌便取代了明月的手,紧紧握住了她。 为了这一辈子才有一次的喜服能穿得好看,她并未披斗篷氅衣,而如今还未入春,天气仍是寒冷的,她的手被冻的有些凉,而此时,那微凉的柔夷骤然落入大掌之中,熟悉的温热顷刻间便传遍了全身。 他亦感觉到了,轻轻揉了揉她嫩葱似的指尖,道,“冷吗?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便是再冷也得忍着啊,玲珑点了点头,牵动喜帕上的流苏轻轻摆动,慕容啸看在眼中,又捏了捏她的手,道了声,“跟我来。” 便抬脚,又往前走了两步。 军营中的婚礼,受诸多条件限制,不能如平时一样,省去了许多繁缛礼节,玲珑本也没有过过这些大礼,今日一切,又都是慕容啸安排的,因此完全不知接下来的流程,只能慕容啸说什么,便跟着去做什么。 她跟他行至高台中央,只听见原本安静的场中微有些骚动,在一阵鼓声之后,又安静了下来,而后,便听慕容啸开了口。 “今日八千将士见证,我慕容啸,迎娶登州卫氏之女卫茹为妻,无论今后际遇,一生只她一人,绝无三心二意,辜负于她,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听他此言,玲珑才知,原来面前竟有八千将士,头一次成亲,竟有这么多人见证,原本就已太浓,待搁下酒杯时,她已是眼睫微湿,而抬眼看他,也是眸色深沉,心里头感慨万千的样子。 明月大功告成,也知小两口此时亟待独处的空间,便端了空酒杯撤了下去,此时,尚散发着木香的新房中,便只剩了两人。 明明今早分开时还是恋人,这会儿已经成了拜过天地的夫妻……玲珑有些不真实感,看着他道,“你怎么想到如此……” 如此别出心裁的成亲。 他道,“你带给我太多,然而我眼下只能给你如此……其余大礼,待我们回到中原,一定给你补上,”他握起她的手,认真的道,“这是我一直以 分卷阅读141 来梦寐以求的事,感谢你成全。” 若不是因为条件有限,而又不忍再叫她无名无分,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极其盛大的婚礼,仅向军中将士宣告,并不够,他要向全天下宣告,他要娶她为妻。 他目光滚烫,烫进了她的心间,玲珑含泪笑道,“这也是我想做的事……” 那些分别杳无音信的日子里,在听到他“死讯”的时候,她最后悔的事,便是没能早些嫁给他,还好,现在终于成了真,又八千将士作证,她与他,今日正式成了夫妻。 床头红烛高燃,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将士们的欢笑声,由他亲自建造的房中,暖意融融,此时此刻,还要再浪费时间吗? 他低头,吻去她腮边热泪,而后郑重又无比温柔的,含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咳咳,老地方见 第96章 一夜缠绵过后,新婚夫妻相拥而眠。 第二日,林间几声鸟鸣,将床上的人唤醒。 一辈子一次的大事,难得睡了回懒觉,慕容啸翻了个身,想去拥抱身侧的娇妻,手臂却不期然的落了个空,怔愣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睁开了眼。 身侧果然是空的,看来她已经起了?他遂也赶紧披衣下床,出去寻她。 推开卧房的门,只见透净阳光铺满了厅堂,一切整齐干净,空气中隐约还有她身上的馨香,只是依然不见她的身影,他只得继续往外寻去。 等到来到院子里,才终于看见了人,明月正在捡木柴,听见动静看了过来,见到是他,忙上来行礼,“公子,您醒了?” 他嗯了一声,忙问道,“玲珑呢?” 明月笑着指了指厨房,慕容啸便懂了,不再多说,赶紧朝那走了过去。 还未进门,鼻尖已经传来了饭香,仿佛还有笃笃切菜的声音,而等踏进门,果然瞧见她正在菜板上切着什么,神色很是认真,而一旁的汤锅里,正咕嘟咕嘟的煮着什么。 这画面充满了暖意,令人心间柔软无比,他在一旁看了许久,迟迟不忍去打扰她,直到她无意抬眼,发现了他,惊讶之余,微微笑了笑,道,“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眉梢眼角藏着说不出的媚意,慕容啸看在眼中,自然明白这是谁的功劳。 一时间,心间爱意止不住的翻涌,他几步就到了跟前,由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你不在,我一人怎么睡得着?” 语声里仿佛还有些委屈,简直与昨夜骁勇善战的他判若两人,玲珑忍不住一笑,歪起头来看他,“一个人就没办法睡吗?那我来之前,你都怎么办的?” 他唇角也扬起笑来,却依然厚着脸皮说,“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孤零零。” 说着趁她转回头之前,赶紧尝了尝那殷红的唇瓣。 她还握着菜刀,有正事要干,因此浅浅一吻便好,转回头,把剩下的薯蓣切完,再顺手搅了搅锅里的汤,防止糊锅。 香味扑面而来,慕容啸看的好奇,在旁问到,“在做些什么?” 她温声道,“昨夜伙房里剩的牛骨,我叫明月捡了两块,给你炖了牛骨汤,再煎几块薯蓣丝饼,应该不算油腻。” 虽然现在肉类不缺了,但可选的食材依然不多,尤其主食,仍需以薯蓣为主,她唯有尽可能的为他变着花样做,好调剂一下口味。 他亦明白她的苦心,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道,“听来就好吃,我能帮什么忙么?” 玲珑一边忙活一边笑了笑,“汤都要炖好了,再煎个饼就好……唔,我看火不太旺了,不如你帮我添把柴火?” 这可没什么难度,他当即应了好,帮她添起柴来。 小两口有说有笑,早饭很快便做好,两人也不用仆从帮忙,亲自端到了屋子里,净过手后,开始吃饭。 薯蓣饼放了花椒粉与盐巴,用牛油煎成,十分酥香可口,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牛骨汤,让人五脏六腑都暖了起来,眼看他几口就吃完一个薯饼,玲珑忙又递上一个,“这里还有,多吃一些才好。” 慕容啸便接了过来,一边感叹,“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很快就要发福了……” 玲珑噗嗤一笑,“这样的饭菜你也能发福?那我的功劳可大了,放心吃,薯蓣这种东西,吃再多也没事。” 欲罢又开始琢磨,“明天做些什么好?” 慕容啸忙安慰道,“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吃,或者,你不必每日早起这么辛苦,叫伙房送饭也是一样的。” 却见她摇头,“不好不好,我现在是你的妻子,不是来做客的客人,你们都在忙,我怎么能无所事事的偷懒呢?只是做顿饭而已,你又不怎么挑食,不辛苦的。” 不挑食…… 好吧,这算是在夸他的,慕容啸深深吸了口气,应了声好,继续吃香香的薯蓣饼,他其实并非不挑食,自她来后,早就无法容忍那些伙头兵们的厨艺了,只是怕她辛苦而已。 然既然她想做,他便只好做个捧场的吃货了,毕竟幸福,便是在这些小事上才能体现。 吃过饭,自有明月过来收拾碗筷,便不劳玲珑动手了,趁他还未出门,玲珑赶紧道,“对了,现在时间差不多,该办粮种的事儿了,我今日便写信,你派人去江南,如何?” 开春播种,现在正月已经过了一半,时间的确不多了,慕容啸应道,“可以,不过这信不必你写,这粮种是我要的,自然该我来写。” 其实如今夫妻一体,她自然是代表他来买粮,照理说,比起慕容啸,玲珑跟沈呈可是更熟一些,可是对于某人来说,纵然是“伪”情敌,他也不想玲珑再出面,同沈呈有什么联系了…… 这可是他的娇妻啊,好不容易才娶到的, 玲珑倒并未想那么多,只是耳听得他的语气又隐约带了点酸酸的味道,只好应了下来。 他说的也不错,毕竟当初沈呈帮着自己来此时,就已经知晓她同慕容啸的关系,此时要办的是大事,如若他愿意帮,不会因为信由谁写而影响结果;如若他不愿意帮,就算是她来写,也未必有用。 春种可是大事,耽误不得,她便赶忙寻来了纸笔,只是又有些担忧,“你的右手,现在可以握笔了吗?” 却见他微微一笑,“用左手也是一样。” 语罢竟果真用左手执笔,写了起来。 受伤到如今,已有小半年,他不能因为一条胳膊而耽误大事,便渐渐试着用左手来处理事务,左手握剑,左手吃饭,甚至左手写字,虽然字迹比不得右手,但也算工整。 日头渐渐高升,厅堂内的明亮更甚于方才,玲珑仔细研磨,慕容啸认真书写,没费多少功夫,信便写好了。 分卷阅读142 慕容啸稍作思忖,又提笔,给自己的父王写了一封家信,主要阐述成亲一事以及接下来的安排,待信写好,便将宋贺召到眼前,仔细交代好,命其带上人手,出了营地,去往江南。 ~~ 京城。 过完上元节,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直到出了正月,天气才暖和了一些。 妃嫔的生活,看似光鲜,实则也不轻松。早起,去凤仪宫请了皇后早安,待再回到自己的春禧殿,孟芷心才终于能放松下来,稍稍喘了口气,更罢衣裳,这才能吃上早膳。 谁料才坐到饭桌前,却见有宫人来到近前,道,“贵人,郑夫人来了,就在宫门外呢。” 这么早? 但人来都来了,且是早就说好的,她只得将筷子一顿,叹道,“快请进来吧。” 这时节天气还是有些冷,叫娘在外头冻着也不像话,只得先请进来,只是宫里头规矩太大,这早饭只能等会儿再说了。 不一会儿,就见宫人将郑氏引了进来,母女俩一见面,郑氏立时的,渐渐地,她便尝到了冷落的滋味,只是没料到,这后宫人数已是不少,眼看着皇帝竟然又要选秀了。 这一选秀,少不得就得有十几二十位佳人入宫,狼多肉少,竞争又将激烈许多,孟芷心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这才求着皇帝,准了郑氏入宫,预备着商议要事。 她这样的位份,郑氏是不能停留太久的,时间紧迫,她赶紧切入了正题,“娘,这宫里的日子不容易,眼看着皇上又要选秀了,我得赶紧为自己争取才是……” 郑氏愣了愣,暂且搁下千言万语,问道,“要怎么争取?” 她叹了口气,“母凭子贵,哪里都是这个道理,我入宫到现在,也伺候皇上不少日子了,肚子却始终没个动静……我听宫里人说,那京城西郊有个普安堂,有生子的秘方,我困在宫里出不去,你在外头方便,去替我寻个方子,下回进宫带进来。” 郑氏便懂了,赶忙应下,又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法子好使吗?话说回来,你怎么入宫这么久还没有信儿?是皇帝不行,还是你不行?” 第97章 什么?皇帝不行还是她不行? 孟芷心被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伸手去捂郑氏的嘴。 “娘你疯了是不是?敢这么说陛下!这可是在宫里,若是叫别人听见,咱们可都别活了!” 郑氏这才意识到失言,忙一连呸了好几口,“是是是,是我不对,我一时心急,没顾上多想……” 语罢左右看看,见房中无人,这才又压低些声音道,“芷儿,你进宫到现在,一共伺候过皇上几次了?” 这…… 纵使亲娘俩,这好不容易见面,就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也还是有些尴尬啊,孟芷心霎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几十次总是有的……” 郑氏砸了咂嘴,沉吟道,“这也不少啊……想当初,娘才成亲没多久就有了你,你现在怎么这么久?莫不是身子有问题?” 孟芷心当即摇头,“这怎么会呢?我都找御医瞧过了,没问题的。” 郑氏哦了一声,立刻皱起了眉,“你可别怪娘多想,既然你没问题,那兴许真的是皇上……” 兴许真的是皇帝有问题…… 话未说完,孟芷心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也压低声音道,“少胡说罢,自打皇上登基到现在,后宫已经6续添了三位皇子公主,更遑论以前的那些个……皇上若真有问题,那些孩子们怎么来的?” 说着更加郁闷了,叹道,“兴许是缘分还没到,可是这前有狼后有虎,我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你出去以后就赶紧去讨那个秘方,多花些银子也无妨,这可是大事啊!” 她神色认真,如此千叮万嘱,郑氏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利害,赶紧点头应下,“你放心,我出去就帮你办。” 孟芷心点了点头。 这茬说过了,却还有别的事,她顿了顿,又道,“娘,我当初为了进宫,惹恼了祖母,现如今,你得想办法帮我笼络一下祖母和大伯他们啊。” 却见郑氏一脸的不屑,“笼络他们?哼,老太太先前只顾着大房,嫌咱们是累赘,一进京,就急着把咱们蹬了,现在若不是你入了宫当了娘娘,我同你爹岂不是还得留在临安,谁管过咱们三房?要我说,既然已经分了家,就彻底分清楚,还笼络他们作甚?左右等你有了身孕诞下皇嗣,娘的腰杆也直些,非要缠着他们做什么?” 这当娘的还是这般短浅,孟芷心颇为心累的叹了口气,试着耐心讲解道,“就算我有了身孕,将来诞下皇嗣,也仍需支撑,现如今,你们虽然得恩准迁入京中,但也只是这样而已,爹没有做官的资格,仕途连想都不用想,阿淼又还小,就算一路顺利,少说也还得有七八年的时间才能科考,到时候我人老珠黄,黄花菜都凉了……” 若想在后宫出人头地,除过子嗣便是母家势力,这两者缺一不可,仅凭皇上的宠爱是不能长久的,更何况,当今的这位皇上,恐怕也不会对谁有真正的宠爱吧。 现在孩子还没影儿,但她身上总归流着孟家的血脉,祖母与伯父,能笼络当然得尽力笼络了。 耳听她此言,郑氏倒也终于清醒了些,皱眉叹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爹?自个儿不争气,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老太太的脾气你也知道,就算我们有心服软,她若是打定了主意不理我们,恐怕也难。” 孟芷心想了想,道,“话是这样说,可是凡事都该努力试一试嘛,那个越王府输了,玲珑现在也不知下落,老太太早该明白我的好了……对了,等开了春,大哥哥是不是要考武科了?还有临安的二姐夫……哎呀,若是这两人造化好,少不了的官位,大房 分卷阅读143 的势力可又能稳固一些了……” 越说越觉得可惜,恨就恨,她爹孟津怎么这么不争气,而她自己,又怎么没能托生到大伯母肚子里呢? 经她这么一点拨,郑氏忽然意识到,大房的资源还是多啊,只好点头应道,“好好好,我回去就同你爹说,叫他去想办法……” 话还未说完,却听宫人在外头提醒:“贵人,时间差不多了,孟夫人该出宫了……” 这就到时间了?郑氏一愣,看向孟芷心,“芷儿……” 位份低,也只能如此了,想当初孟玲珑在宫里时,三年连家里人一面都没见过了……孟芷心只好道,“那娘你就出去吧,记得我刚才说的……” 郑氏满肚子的话还未来得及跟女儿说,只能抱憾起身,道,“我记着呢,你好好求求皇上,争取叫咱们尽快再见面啊。” 孟芷心叹了口气,点头应好,唤来自己的贴身宫女莺儿,将娘亲送出了宫门。 哎,好好求皇上? 她也得先能见着人再说啊…… ~~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蜀地山中,早已迎来了春天。 宋贺不辱使命,成功的带回来了优质粮种,而早在他出发后,慕容啸便调拨一部分军队,去了南边的盆开荒地,并且已经招募了一部分流离失所的难民,自等宋贺将粮种护送到,便开始春播。 有军队驻守,流民安分了许多,他们饱尝战乱之苦,眼下有居所容身,又有食物可以果腹,还有军队庇护,只需种田便好,一时间犹如找到了避世桃源,欣喜万分,干劲十足。 有了粮食,便有了希望,不管粮田与营地,近来都是一片和谐,慕容啸放了心,白日忙完公务,傍晚一到,便立刻赶往家中与娇妻团聚。 春日渐深,一天暖和过一天,吃过晚饭,慕容啸在月下练剑,玲珑白日里也已经将家务忙完,这会儿闲来无事,拿了只短笛,坐在门前的木阶上陪他。 慕容啸已经越来越习惯左手做事,但须知仅有左手,确实不行的,所以他在趁此时间,努力锻炼右臂,一日复一日的坚持,眼下,右手已经能握住刀剑,渐渐试着挥舞了。 但须知如此必定更加耗费力气,春夜月下,男人的额角闪着寒光,玲珑的笛声断断续续。 她原本善奏琴,无论柳琴琵琶,甚至七弦,都可信手拈来,然而笛子却隔了一层,才开始吹,尚有些生疏。 不过她有颗坚持的心,打定了主意要拿下,便日日刻苦的练习,音律本就相通,相信不用多久,她便能熟练的驾驭了。 眼下她正吹得起劲,却忽见慕容啸撂了剑,走到她跟前,温声道,“娘子辛苦了,倘若累了,就歇一歇吧。” 她却正在兴头上,摇头说,“我不累啊,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便要去给他倒水,却被他一拦,“我也不累,你先歇着。” 玲珑只好坐着不动,看了看他,奇怪道,“那为什么忽然停下?我瞧着你比从前强多了,加油啊!” 他应了声好,顿了顿,终于道,“我是在练剑,不是练舞,听着你的笛声,我忍不住会分心……” ……分心? 这令玲珑一噎,“我我,我叫你分心了?” 慕容啸眼中含笑,点了点头。 玲珑顿时大囧,“我原本以为会为你助兴呢……那,那你自己练吧,我回房,给你准备洗澡水。” 语罢赶紧起身,进了房中。 慕容啸原打算拦,却没拦住,只好如此目送她的身影入了屋,而后笑了笑,继续练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进屋,却见美人已经躺到了榻上,而净房里,宽大的浴桶内已经倒好了热水,氤氲散着热雾。 娇妻似乎生气了?他顿了顿,原想安慰,然想到自己正一身臭汗,只好先去沐浴。 未料到才脱了衣裳,入到水中,却听一阵脚步声临近,而后,一双柔手拿了巾布,为他擦起背来。 他一愣,忙回头看她,道,“玲珑,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玲珑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问道,“我为何要不理你?” 他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说,“我说你吹笛……” 看来他还知道!玲珑叹道,“我吹的有那么难听吗?” 他握住她的手,道,“当然不难听只是你在旁,我总忍不住分心,想,想坐下来陪你一道。” 原来不是嫌她吹的难听啊…… 玲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那……以后你做正事的时候,我便藏起来吧。” 他叹了口气,“可是看不见你,我也会心慌……说来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得努力克服才是。” 这是实话,其实与她无关,是他自己贪恋与她在一起的美好,当时是他要自己克服才是。 误会解除,玲珑心间重又温柔起来,细致的帮他冲洗,又温柔不失力道的,为他上上下下捏着右臂,道,“你放心,以后你只管做你的,我在旁边不出声便是,或者我也做些别的……对了,夏天不远了,我为你缝套夏衫吧,我的绣功一向不错的……” 美人呢喃,慰人心脾,却更撩拨人心,待好不容易冲完澡,慕容啸却连衣裳都懒得披,立起身来,一把抱起娇妻,大步去了床上…… 第98章 新婚的日子充满了甜蜜,其余一切也皆在稳中有序的进行。 但慕容啸知道,他不能就此停顿下来,他肩上还有极为重要的任务,亟待完成。 山上积雪已消,黄河也解了冰封,是时候继续出征了。 ~~ 傍晚,院中扬起了炊烟。 玲珑向来麻利,晚饭很快便做好摆上了桌,没等多久,慕容啸也回来了,净过手后,坐到了桌前。 他仿佛饿坏了,一上来便狼吞虎咽,转眼之间,已经连吃了两碗饭,玲珑吓了一跳,一边给他盛汤,一边劝道,“慢点吃,你怎么这么饿?” 他又一口气喝了半碗热汤,这才点头道,“中午忙的没顾上吃。” 玲珑一听,顿时皱起眉来,“不吃饭怎么行呢?你现在本来就在养身子,再忙也得吃饭啊。” “有些重要的事……”他道,说着稍稍顿了顿,又看向她,“玲珑,我明日要领军出征,可能,有几个月不能回来。” “啊?” 玲珑一顿,筷子从手上滑了下来。 “这么突然啊……” 她有些茫然,缓过来后心间一空,虽然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但这么快,他就要开始再度出征了? 她想了想,道,“现在粮食才种下,最早也要到夏天才能成熟,你现在去,军粮供应不上怎么办?” 他安慰道,“放心,我此次不北上,打 分卷阅读144 算先往东,连同江南,路途不远,现在的储备量,应该足够了。” 玲珑点了点头,这才知道他的打算,“这样也好,一旦联通江南,有了王府的支撑,军粮想必也不用愁了。” 他说是,又听见她不无担忧的嘱托,“那你一定要小心,我,我在这里等你,若是方便,记得送信来给我。” 他坚定的道,“一定会的,放心,我一方便,便赶回来看你,此地留有军队,又被群山护卫,应该是安全的,只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粮田里的事,我会安排人盯着,你不要太辛苦。” 心间虽然被离愁塞满,但听他提及粮田,又充满了希望,玲珑连连点头道,“你放心去打仗,再过三四个月,咱们的粮食便能收割了,咱们的粮种都很不错,没有意外的话,今年必将迎来丰收。” 这是她一手促成的事,眼看着一步步成行,此时提起来不由得两眼放光,慕容啸由衷的道,“你是最大的功臣。” 说着想起她还没吃饭,又赶紧给她夹菜,“你快些吃饭,不然要凉了。” 说话的功夫的确耽误了吃饭,但离别在即,她此时一下没了胃口,怕他担心,才勉强吃了几口,饭毕,又张罗着帮他收拾东西。 慕容啸沐浴出来,却见她还在收拾,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捞在了腿上,道,“军中一切都有,不用太操心,你忙了一晚上了,快来歇一歇吧。” 他身上有未散去的湿气,发梢还有些滴水,玲珑叹道,“现如今同从前不一样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不要那么任意,时时刻刻想着,我还在这等着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回来见我……” 从前只听说打仗凶险,但经历过一次他受伤,她心里由衷地害怕,他已经几乎要废了一条胳膊,要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要怎么办? 他亦明白她的担心,正了正神色,认真的保证,“你放心,东面的那几处城池防守不强,并不难打,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回来看你。” 她只好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拿了块帕子,要为他擦头发。 慕容啸一愣,而后抢过她的巾布,自己擦了起来,三下两下的将帕子一扔,又赶紧伸手将她捞进怀里,道,“咱们的好日子才开始,我怎么舍得叫你心疼?” 她点了点头,伸手描摹他如画的眉眼,喃喃的道,“你知道就最好了,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这幅面容实在俊朗,她说着,忍不住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只是原打算轻轻一吻,还有话要说的,哪知未等分开,却被他追了上来,他在她唇瓣间呢喃,“娘子……明早就要离别,时间不早了……” 随着话语,渐渐将她压在了床褥间。 吻似海水,一层层将人淹没,玲珑脑间一片迷蒙,原本要说些什么,此时全都忘了干净。 只好随了他的节奏,一下一下,摇晃起来…… ~~ 京城,勇毅侯府。 去年八月进京,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 眼看春日渐深,新宅里已是杨柳依依,但孟府里的主子们,却久未见笑颜。 早起,晚辈们照旧来给老太太请安。 问过好后,侯夫人张氏道,“娘,昨日三弟与弟妹前来拜见,您没叫见,方才他们又派人来递了帖子,说一会儿要来看您呢。” 孟老太太摇了摇手,答得干脆,“不见,叫回去吧。” 张氏只好道了声是,心里忍不住替三房叹息一声,虽说是血浓于水,但上回四丫头着实把老太太给得罪狠了,老太太这是打定主意要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啊。 正这么想着,又听老太太问道,“二丫头一家子到了没?今年春闱虽延期了一个月,但时间已经不多了,莫要耽误了才是。” 张氏答说,“他们半途来过信,左不过日的功夫了,娘放心,原本兰儿还想一同跟来看您,实在放不下家里,这才作罢的。”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来做什么?好好在临安待着吧……” 说着眉头一紧,满是担忧的问道,“三丫头至今也没个准信儿,不知她现如今过得如何……” 去年冬,绍兴沈呈曾来信慰问孟老太太,信中隐约提到,玲珑现如今离开临安去了别处,具体位置并不清楚,但人该是稳妥的,才叫一家人稍稍放了放心。 然而她孤身一人,不知去向,实在令人牵肠挂肚,孟老太太也因此,许久没有笑过了。 孟阔闻言安慰道,“娘放心,三丫头是个聪明的,一定平安着呢,只是现如今不方便与我们联系罢了,再说,现如今的情况,她离得越远越好。” 如若不然,那时进宫的,可就非玲珑无疑了,但她又如何再度入宫? 张氏也在旁边劝,孟老太太只好点了点头。 玲珑的事暂且放下不提,老太太还有别的操心事,转眼看向长子,问道,“自来京之后,皇上表面对咱们恩宠有加,但一直未曾对你重用,可见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眼下文武举都要开考了,一边是二丫头的姑爷,一边是阿皓,依你看,朝廷会否对他们不公?” 历经一番战乱,今年的文武科终于如期开考,二姑娘孟蕙心的夫君参加文考,侯府世子孟林皓则要参加武试。 孟老太太担心的是,若是皇帝果真因为孟阔曾跟随越王抗倭而心生芥蒂,那么这两人今次岂不会受连累? 孟阔闻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若果真因为如此,会叫他们受连累,那再担心也是无用……不过凡事都需一试,且越在这样的时候,我们若是放弃,反而越招猜忌。所以他们二人此次非但要应考,而且一定要好好准备,尽力考出好成绩。” 这话倒是说的是,谁都知道,孟家有这两位应考的后生,若是今次齐齐不参加,没准会叫人误会他们另有打算,毕竟现下,越王府还占着东南与西南大部分的国土呢。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好好准备着吧。” 长孙孟林皓立时站出来,跟长辈们保证,“请祖母,爹娘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诸位长辈皆都点了点头,目露赞许。 然等从老太太房中出来,孟侯爷却将儿子单独叫到了书房,道,“你此番必当竭力去考,只是也要做好准备,朝廷未必会给你多好的位置。” 孟林皓顿了顿,而后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虽是名将之后,世家子弟,又有真才实学,但连他爹这样战功赫赫的功臣,现如今都几乎等同赋闲在家,可见皇帝的戒心,如此一来,他自己又能得什么样的位置呢? 想想也能预见。 以往的武考,状元榜眼探花等等头等人才,都会被选拔入皇帝亲卫,但皇帝绝不会给介怀的人这样的位 分卷阅读145 置的,毕竟若是一旦孟家心存异心,皇帝的安全便会受到巨大威胁。 想通了这一点,孟林皓还算平静,顿了顿,又问道,“爹,南边就没有希望了吗?” 他指的是越王。 照现在形势来看,皇帝的介怀不会那么容易消除,也就意味着,孟家还会继续如此尴尬的处境,在孟林皓看来,唯有再度改天换地,他们孟家,才有希望。 可是自从上次兵败,这么长的时间,越王府也未见有什么动静,莫不是要就此放弃,与朝廷南北割据起来? 却见父亲孟阔道,“谁说没有希望?等着吧,坐好我们该做的事便好。” 爹的话犹如一道强心剂,孟林皓当即点头应好。 ~~ 一个月后,武科选拔落下了帷幕。 果然如孟侯爷所言,尽管孟林皓发挥不错,技压众人,仍与大内禁卫擦肩而过,只被分配去了京郊大营,做了名守备。 第99章 时光如水,转眼入了夏。 时隔近四个多月,郑氏才终于再一次得以入宫探望女儿孟贵人。 当着宫人的面行过虚礼,孟芷心照旧把闲杂人等遣了开,待关上门,娘俩这才终于能叙话了。 郑氏刚坐稳,孟芷心便急问道,“怎么样,娘,你可见到祖母了?” 只见郑氏哼了一声,一脸气愤道,“别提了!我看这老太太,是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了,我跟你爹求了不知多少次,连你大伯都见到了,可她就是不见我们,今儿头疼明儿脑热的……反正我们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了。” 孟芷心一顿,半晌,不无心虚的道,“祖母气性怎么这么大……” 那时她忤逆祖母的意思,以为只要自己在后宫过得好,等祖母气消,便没事了,没料到都这么长时间了,这老太太居然还记着仇呢。 一旁,郑氏道,“就是啊,当初三丫头执意要进宫的时候,她也没如此啊!我看哪,这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没得救!” 说着又冷笑道,“她平素眼里只有大房,今次大房可着实给她‘争了脸面’,阿皓那个绣花枕头,平日里看着还不错,谁知道一上考场便见真章,现如今只捞了那么个芝麻绿豆的官位,还被困在京郊,半个月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一次……” 因着心里另有打算,孟林皓的事,孟芷心比谁都关心,武举过后,他没能进大内,只被分配到了兵营当了个小头目,这样的结果,不止令人意外,还连累她在宫里受了好一阵的冷嘲热讽,因此,孟芷心一直耿耿于怀,此时听母亲提及,忍不住又叹道,“我原以为大哥哥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会不会是他来了京城以后不适应,考场上发挥失常了啊?” 郑氏呸了一声,“什么失常?那是他们平日待人太刻薄,报应!说实话,还不若二丫头的那个姑爷呢,平时看着弱不禁风,今次却还考中了进士,这会儿都到外地就任去了。” 二姐夫倒是不错,可到底是外人,还隔着一层,如今又去了外地,短时间内可是指望不上了。 孟芷心不由得黯然了下来。 郑氏看在眼里,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道,“这是你上回要的东西,我早早便替你寻了,一直放在身上呢!五十两一张,可真是不便宜,不过这是生男孩儿的,我特地给你要的,你争争气,一口气生个皇子,多少个五十两可都值了!” 倒难得她算了回明白账,这东西一拿出来,果然见孟芷心来了精神,赶忙接到手中,反复的看了好几回,还不放心的问道,“这方子没问题吧?确定是真的吗?” 郑氏忙道,“没问题,就是从你说的那个京城西郊的普安堂里买的。” 地方没错,孟芷心这才放了放心。 郑氏道,“这方子也有了,你接下来莫再想其他,先好好怀个皇嗣才是正理啊!” 话音落下,却见孟芷心面上又升起了愁绪。 想种地,得先有个播种的不是? 眼看着春天里选秀结束,这后宫一下涌进来十来位妙龄女子,皇帝都快忙不过来了,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帝的面了。 可怎么办才好? ~~ 山中到底还是凉快些。 眼看都进了六月,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离不开薄被。 听着林中阵阵蝉鸣,玲珑坐在院子里阴凉处缝着衣裳。 明月打厨房里出来,手捧着一碗绿豆汤,同她道,“小姐,您缝了半天了,快喝碗汤歇一歇吧。” 玲珑这才停下手,应了声好,接了过来。 这是拿自种的绿豆煮的汤,有种特别的香味,她一口气喝了半碗,叹道,“从前在京城和临安,消暑还需用上冰釜,现如今倒好,树荫底下就凉快的紧,此处除了山多路难行,倒是个不错的避暑胜地。” 明月也点了点头,“确实不错,雨水还丰润,庄稼长得也快,您看粮田那里,年后到现在才几个月的功夫,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投靠了,有了人手,等庄稼收起来也能快些。” 玲珑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明儿再去田里看看吧,上回去,稻米都已经要灌浆了,眼看将近半个月,也快熟了吧。” 明月微有些担忧,“那田里可不比山上,这阵子正是热的时候,公子临行前千叮万嘱奴婢要好好照顾您,您万一中了暑,奴婢可怎么交代啊?” 玲珑闻言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不能盼我点好?不过下个山就能热着,我身体有那么弱吗?这阵子是关键时刻,这些粮田可承载着咱们全部希望呢,他不在,我当然得给他好好看着。” 语罢立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就这么定了,你去吩咐一下马车那里,明儿咱们早早出门,保管热不着。” 明月只好应了声是,转身去了院外安排。 如今山下收容了许多流民,虽然有军队驻守,但难免杂乱,为了以防万一,还得带上几个护卫才成。不过好在这些世子在临行前都已经考虑到,也已经安排了专门的人手,只需知会一声便好。 前阵子传来了消息,世子在前方一连打了几场胜仗,拿下了几座城池,这样喜讯连连的当口,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如约出了门,去了山下那片粮田。 ~~ 这盆地原也不小,自打定下种粮计划,流民6续应招募而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镇子,得益于军方的管辖,一切还算有秩序。 玲珑坐着马车,穿镇而过,一路引来不少平民目光。 宋贺先前带回的粮种里头不止只有稻谷,还有其他的五谷杂粮,一同播种后,便6续有成熟的采收,留下部分做为军粮所需,玲珑便将其他 分卷阅读146 的都分发给了种地的平民,因此此时的餐桌上,已经不只有薯蓣可以果腹,类似于黍米饭这类,也已经成了民众们的主粮。 有了粮食吃,先前饱受战乱之苦的流民们渐渐恢复了体力,面上泛出健康的红色,玲珑一路行来,看在眼中,心间欣慰不少。 而等到了粮田,眼见稻谷们已经饱满泛黄,马上便可收割,心间更是欣喜。 有管事的见了,匆忙迎上来弯腰鞠躬,“夫人来了。” 玲珑点了点头,问道,“何时可以收割?” 管事的道,“这几日阳光充足,再有日便可。” 她点了点头,忙嘱托道,“这就好,咱们这么多人辛苦了这么久,就等着这些粮食呢,千万别出岔子。” 管事的忙应道,“夫人放心。” 正说着话,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玲珑转身望去,见是一名士兵,来到近前,飞身下马,向她禀报说,“夫人,世子凯旋而归,即将到达营地了,你快些回去吧!” 玲珑一愣,缓了一下,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立刻惊喜道,“他回来了?” 报信的小兵忙给她点头,“正是。” 一时再也顾不得别的,她赶紧应了声好,同明月搀扶着出了田垄,往马车跟前走。 车夫也知她归心似箭,待上了车坐稳,马儿立刻飞奔起来。 丝毫不在意这马车的颠簸,玲珑笑道,“先前还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回,谁料到现在就到了跟前,真是快啊!” 语声一顿,又懊悔道,“我答应他的夏衫都还没做好呢,就差袍角那几针,早知道,昨夜就不偷懒早睡了,一并给他缝好了多好。” 明月在旁笑道,“主子别急,这晌午都还没过呢,今儿还有时间,公子总能歇上几日吧。” 话虽这样说,可行军打仗的事哪有个准儿,这大幕一旦拉开,他不拿到结果便不能清闲的,玲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感觉正疾行的车忽然停了下来。 她一愣,撩帘来看,未等开口,却愣在了那里。 原来车前停了匹骏马,上头坐着一个人。 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慕容啸…… 她一瞬惊喜出声,“夫君?” 而认清是她,马上的人立刻飞身下了来。 她也赶紧撩帘要下车,只是未等落地,已经被人拥进了怀里。 慕容啸紧抱娇妻,那一瞬,忘了周遭其他人的存在,话都顾不上说,先来一记长长的吻。 而见此情景,周遭车夫侍卫明月等等早已立刻自觉扭头回避。 耳边只有头顶炽烈蝉鸣,待一吻结束,勉强,玲珑才终于看清了他,目中含泪,道,“你真的回来了?” 他温柔的给她擦泪,笑道,“是我,我真的回来了,一别这么久,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宝贝们~~ 今天发七夕小红包,快留言来! 第1oo章 新婚后如胶似漆的日子,冷不防来了场分别,且还隔了那么久,此时好不容易相见,唯有夫妻二人才能晓得这个拥抱是什么滋味。 然毕竟是在户外,身旁侍卫环绕,实在不适合卿卿我我,两人暂时分开些,不错眼珠的将彼此望着。 几个月不见,他可比在家时又清减了,眼瞧着,脸部的轮廓都硬朗了好多,玲珑抚了抚他的脸颊,叹道,“那时候好不容易养胖了些,这一去全给瘦回来了,莫不是带去的军粮不够吃?” 慕容啸笑着否认,道,“够吃,只是整日奔波,自然不比家里,瘦一些也无妨。” 说着又问她,“你呢,这些日子你怎么样?我怎么瞧着,你也清减了?” 玲珑抹了抹脸颊,笑道:“哪有?大概衣裳穿的薄,显得苗条罢了……” 说着想起要紧事,赶紧拉他到路边,指着山下给他看,“你瞧,这是咱们的粮食,再有日便能收割了。” 她脸上漾着笑,语气里也满是自豪,慕容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下,大片大片的粮田连成一片,犹如金色的海洋。 先前出发时,这些还都是低矮的幼苗,如今稻穗已经沉甸甸的弯下了腰,当中的颗颗粒粒都是他们的希望,慕容啸极目远眺,心间感慨道,“有了这些粮,足以支撑我打通江南之路,到时两方加持,粮草再不是什么难题。” 一旦打通江南之路,眼下的困境便可解决,到时只要一门心思北上便好,相对于去年秋末的退败,眼下的情景,是当时不可想象的。 玲珑点了点头,又道,“等这茬收过,紧接着再种一茬,趁着天好,今年便还可以再有收成,再搭配上其他的五谷杂粮,不光军队,这些平民们也能不愁吃喝了。” 做这一件事,能养活这么多人,想起来便觉得欣慰。 正高兴着,忽感觉一双手抚上了肩头,他望着她,叹道,“这都是你的功劳,辛苦了。” 她却抿唇一笑,毫不居功,“我只是起了这么个想法,真正叫它成真的还是你,对了还有宋贺,辛苦他亲自去弄来粮种……” 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咦了一声,“宋贺呢?他还好吧?” 慕容啸道,“他好着呢,不过先行回营地安排事宜,放心。” 玲珑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悄悄瞥了一眼明月,同慕容啸笑道,“你赶路回来一定辛苦了,咱们先回去歇息一下吧。” 他自然应好,同她一道转身,送她上了马车,然后骑上马,一同回了营地。 此次回来只为短暂休整,没什么要事,因此等一回到营地,他便随她进了家门。 此时,木屋前后绿荫环绕,室内也摆了许多山野中才来的鲜花,满屋都是她的气息,令人很是心安。 他正打量着,她已经忙活了起来,吩咐明月烧水,又打开衣柜为他寻找替换的衣裳,不一会儿,水烧好了,便拉他往净房里走,“先去洗个澡吧……” 此时房中无人,明月在倒好水后也出去了,慕容啸一把拉住她,将人带到胸前,哑声问道,“等不住了吗?其实我也想你了……”说着便垂头来亲。 玲珑来不及躲,只能又受了一记深吻,而后才道,“我也想你,只是,什么等不住了?” 她还装傻,慕容啸勾唇笑了一下,便将人拦腰一抱,直接去了床上,手在她腰下揉捏一通,而后径直去扯她的裙带,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玲珑吓了一跳,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边挡他,一边哭笑不得的道,“你想什么呢?我是看你骑了一路马,想叫你洗澡换件衣裳舒服一下啊……不要乱来,现在是白天呢……” 谁料话未说完,又没在了他的吻中。 他在唇齿间含糊道,“等会儿再洗也 分卷阅读147 是一样的,白天是白天的,晚上是晚上的……” 语声一顿,已经摸到了城门,便顾不得再多言,认真的耕耘起来,而玲珑直觉脑间轰然一声,再也说不出什么,想叫又不敢叫,只好尽力捂住嘴,生怕外头明月听见,要来笑他们乱了规矩…… ~~ 一阵疾风骤雨,待结束后,慕容啸精神爽朗,神采奕奕,玲珑却瘫倒在被褥里,气喘吁吁,腰肢酸软,腿上也没了力气。 他饱餐一顿,愈发心生爱怜,俯身在那白玉般的后背上一吻,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有多想,在方才的那股狠劲儿上全都体现了出来,玲珑犹如雨后海棠,娇弱叹道,“今儿我怕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他却笑了笑,将她捞了起来,一路抱着,去了净房。 水已经凉了,但玲珑实在不好意思再喊明月去烧水,好在现下天气热,勉强洗一洗就好,等收拾完毕,两人再回到房中,玲珑忽的想起一事,抚着他的右臂道,“好像比从前有力气了……” 他嗯了一声,“弯弓射箭,没力气不成,硬逼着恢复了一些。” 玲珑惊喜又心疼,轻轻为他揉捏起来,揉了一会儿,又想起要事,忙停下手跑去一边,翻出了那件快要完工的夏衫,道,“给你做的,快试试,趁还没完工,若有不合适的,改起来也方便。” 慕容啸一瞬惊喜,忙试了起来。 还好还好,一切都合适,只是因为条件有限,衣料并没有多好,但胜在做工精巧,肩头与袍角上,还被她绣了好看的花纹出来,他轻轻抚摸过,忍不住叹道,“做这些很费时间吧?你怎么不多歇一歇?” 她笑了笑,“是费些功夫,不过你走后时间多的很,做做这些正好打发。好了,我再赶一下,今天就能完工了,正好不耽误你穿。” 只叹现在如今一切受限,否则作为他的妻子,她何须亲手缝制衣物? 慕容啸将人拥进怀中,叹道,“辛苦你了,待他日出山,我一定叫你享尽荣光。” 玲珑点了点头,却道,“荣不荣光都是次要的,你好好保重自己才最为要紧。” 他握了握她的肩膀,道,“会的,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如上次一样了。” …… 大军主力还在前线,慕容啸此次回来,一是抓紧时间探望娇妻,而来,顺道补给粮草,所幸天公作美一切顺利,三日后,稻田正式收割,军民联手抢收,又赶在日头好的时候晾晒好,便可食用了。 十日之后,慕容啸告别娇妻,带着充足的新粮,重新回到了前线。 ~~ 今年的气候颇有些怪。 冬日格外长,过了上元节,还连下了两场雪;夏天又格外炎热,御花园里蝉没命的叫,如此一来,叫那些原就睡不着的人,更加睡不着了。 孟芷心一觉醒来,察觉天光大亮,心间一顿,忙唤来宮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宮婢道,“回主子,辰时三刻了……” 辰时三刻…… 她呼吸一滞,这个当口才醒,岂不是要迟了凤仪宫的早请? 这可不妥,眼下后宫人多,众人争着在皇后面前露脸,她若是错过,失了获取皇帝消息的机会不说,还容易引来皇后责怪,遂赶紧下床穿衣,唤人来梳妆,又责备侍寝的宮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早叫醒我!” 宮婢低着头,一脸惶恐,“奴婢看主子昨晚那么晚才睡着,心想叫主子多歇一阵呢……” “糊涂!”孟芷心斥道,“要歇什么时候都行,早上最最耽误不得!” 小宫婢忙跪下来请罪,所幸她急着上妆,也未有空多训斥,待好不容易收拾好,便匆忙出了门去。 一路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凤仪宫,此时殿内众妃嫔齐聚,已经说起了话来,她临到门上,忽听见里头有人奉承道,“皇后娘娘,咱们后宫里啊,就属您这小厨房的点心做的最好,别处可都没有这个味儿呢!” 却听皇后笑道,“可莫要高抬我了,这是御膳房的作品,不关凤仪宫什么事,听闻近来新换了名点心师傅,大概这点心口味与从前不同了。” 殿里头众人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那咱们可有口福了。” 皇后又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们都是帮嘴粗的,可尝不出什么好赖,但愿他们能伺候好皇上便好,先前陛下下江南,曾在西湖边上尝过一家点心铺里的点心,回来后一直念念不忘,可惜啊,这换了几个御厨,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有人问道,“竟有这事?” 皇后点了点头,面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 有人殷勤地出主意,“皇上一直想念那家的点心?其实也好办呢,把那点心铺子的主厨叫到宫里来不就好了?” 皇后一笑,摇了摇扇子,“哪儿那么容易?本宫听说后,也曾几次派人去寻过,却得知,那铺子早就歇了,便是那位漂亮的少东家,也寻不到了踪迹。” 语声至此,众人都是一顿。 漂亮的少东家? 敢情皇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门外的孟芷心,却是彻底怔住了。 第1o1章 一时间,孟芷心愣在了那里。 如若依照皇后所言,西湖边,点心铺子,还有漂亮的少东家…… 那岂不是…… 殿中的谈话还在进行,只听有人咳了咳,意味深长的问道,“原来这食铺竟是位姑娘所开?这年头能做生意的女子可非一般人,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 皇后摇了摇扇子,没有立即回答,却听后头一位新晋的贵人出声道,“皇后娘娘所说的,莫非是临安城中曾经红极一时的如意小馆?” 众人循声望去,认出这位说话的安贵人,正是此次由临安选拔上来的秀女,立刻心生好奇,纷纷跟她打听道,“安贵人快与我们说说,这点心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新人们通常没什么心机,又爱表现,别人一问,便知无不言了。 安贵人朝皇后垂头行了个礼,便继续道,“我也曾经尝过那里的点心,确实有些不太一样,嗯,就是特别的别致,有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种类,一年四季还不带重样的……比如春天便有桃花杏花梨花海棠花做成的四样锦糕;夏季热起来,便有各种水果制成的绵冰酪;待到秋日里,又会上什么百果汤,百花茶;冬日里不愿出门,还能把红枣汤之类的叫到家里来喝……反正,别处吃不到他们家的点心,的确挺吸引人的。” 这光是听来就不错,安贵人话音落下,众人面上神色各异,心里想法不一,却不由得都对这位东家更加好奇起来。 倒是提起话 分卷阅读148 题的皇后,只在一旁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有心机深的妃嫔眼珠一转,开口道,“能有这么多巧妙的心思,想来这位东家一定是位别致的妙人儿,既然如此,怎么好端端的会不开了呢?皇后娘娘既然派人去打听过,那不知有没有探听出来,这东家是何方人士啊?” 何方人士…… 门外头,孟芷心不由得屏息,心也一下揪起。 就在这个当口,果然听见皇后慢条斯理的道,“本宫没见着人,也不是十分清楚,只隐约的听到,这位开铺子的姑娘,似乎跟那时临安的勇毅侯府沾些亲。” 犹如晴天响了个霹雳,听清皇后的话,门外的孟芷心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竟然……果真是她,孟玲珑! 她竟然不知,那时在临安,还有这种事! 偏生殿里头的谈话还在继续,有人语气带酸的问道,“前头有孟贵人,现在又有这位姑娘,呵,勇毅侯府还真是福泽深厚啊!也不知我们有没有机会,能见一见这位姑娘……” 皇后端起茶盏,但笑不语。 而门外头的孟芷心,却全都明白了…… 现在再进去,还有什么意思? 半晌,她低声吩咐了一句,“回去吧。”便抬脚,离开了。 就这么一路僵硬的回了春禧殿,她阴沉着脸,始终不说一句话,莺儿见了,顿了顿,小心道,“主子,既然陛下喜爱表姑娘的手艺,您不妨,不妨……” “不妨什么?”她猛地抬眼,盯着人看。 莺儿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道,“您您不妨也做几道那样的美食,请陛下尝尝?” 她不是一直苦于见不到皇帝的面吗?如此一来,没准能见到呢…… 然莺儿话音刚落,却听“砰”的一声响,孟芷心猛拍了下桌子,怒道,“混账,连你也叫我去模仿她?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一个的都对她五迷三道!” 这怒气来得实在突然,莺儿慌忙跪地,哭着求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您解忧,主子每日郁郁寡欢,奴婢见了,心里也着实难受……” 解忧…… 郁郁寡欢…… 耳听这话,满心的愤怒立时转为了悲凉,她无奈的闭了闭眼,自嘲似的笑了笑,道,“莺儿,你说,我是不是当了孟玲珑的替身?” 莺儿一愣,抬眼问道,“主子为何要这样说?” 却见孟芷心满目悲凉,“还记得那时我随祖母伯母头一回进宫拜见皇后,她就曾提到过孟玲珑在西湖边上开点心铺的事,当时我还好奇,难道她的点心铺子竟那么有名,隔了那么远,都传到宫中来了?现在看来,不过意有所指罢了……” 还有今日皇后的一言一语,哪一句不是在点明,皇帝看上了那点心铺子的东家,也就是孟玲珑? 皇帝早就看中了她,那时忽然造访侯府,忽然的跟大伯父变了脸,又忽然的要她进宫……这莫不是,莫不是以桃代李的意思,得不到孟玲珑,便跟大伯父要了她进宫? 亏她那时还一心以为,皇帝早就对她情根深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叫自己进宫的…… 呵,她苦笑一下,原来自己一直这么可笑! 眼见她满目悲凉,又是凝眉,又是冷笑,莺儿吓坏了,忙安慰道,“主子,这些都是没有根据的事,不能定论,就算陛下果真对表姑娘有意思,但现在在宫里的可是您啊,而且以表姑娘的性子,她也不会进宫的啊。” 孟芷心又是冷笑一下,目光忽然变的愤恨,“这就是她可恶的地方!她自己想怎么就怎么,活得潇洒,却处处给别人留下阴影!” 从前,自己曾那样倾慕慕容啸,慕容啸喜欢的却是从宫里逃出去的她;现如今,自己好不容易进了宫,可皇帝竟然也喜欢她! 孟玲珑! 孟芷心在心间咬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难道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吗? ~~ 平日里,皇帝除过正常餐食,在上午和下午还各有一次茶点。 这日午后,乾清宫外,来了稀客。 守门的小太监见了来人,立刻上来行礼,“见过孟贵人,贵人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 孟芷心装扮用心,笑得也和煦,客气道,“听闻陛下近来忙于政事,我特意做了些家乡小点,前来敬献。” 后宫主子多,这种邀宠的招数并不鲜见,小太监习以为常,忙道,“陛下这阵子正在忙,贵人不如先将点心留下,等会儿奴才送去给大总管。” 这是皇帝亲自立下的规矩,女人虽多,但正事该办还是得办,不能耽搁,所以但凡有来献殷勤的,东西留下便好,人却不能留,皇帝若有意,晚上自会召见。 这规矩是早就立下的,孟芷心也晓得,并未有过多异议,颌首应了声好,朝莺儿使了个眼色。 莺儿将托盘递到小太监手里,与主子一道立在原处,待亲眼见那小太监将东西送入门中,这才放了放心,离开了。 然而回到宫中,仍仍有些不放心,问道,“主子您说,陛下今晚会过来吗?” 毕竟她们虽已尽力模仿,但毕竟不是出自原主之手,想来,问道应该还是有所不同吧。 相较之下,孟芷心倒显得比先前平静了,闻言道,“都是孟玲珑的招牌,就算味道不尽相同,但只要陛下果真对她上心,一定会有效果的,安心等着吧。” 莺儿只好点了点头,陪着主子一起等。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待好不容易天黑,晚膳之后,宫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皇上驾到……” 许久未听过的通传声再度响在门外,春禧殿中众人皆都是一愣,而后慌忙出门相迎。 直到此时,莺儿这才放下心来,笑着看了看孟芷心,赶紧搀着她去迎接御驾。 皇帝气定神闲的踏进屋,允众人平了身,在暖榻上坐下,发话道,“你今日送去的点心,朕尝过了,还不错,以前朕竟一直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这果然是冲着点心来的,孟芷心心间冷笑,面上却恭恭敬敬,一脸谦逊的样子,“谢陛下夸奖,陛下您喜欢就好。” 皇帝嗯了一声,端了才奉上来的茶盏,装模做样的喝茶,顿了顿,又问道,“你这做点心的手艺从何处学的?莫非是令堂教的?” 只见孟芷心笑道,“回陛下,并非臣妾的娘亲所教,其实,是臣妾的一位表姐,她是个手艺精巧的,曾在临安开了间小食铺子,生意很是红火,东西也实在好吃,臣妾便趁机跟她学了一下,想着自己做给自己吃,那挺好的。” 说着抬眼瞥了瞥皇帝的神色,又道,“只可惜臣妾手拙,总学不来表姐的精髓。” 皇帝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竟有这样的事 分卷阅读149 ?那不知,你这位表姐,现在人在何处呢?” 却见她顿了顿,似在担忧什么,支支吾吾的道,“臣,臣妾不敢说……说出来,恐会连累家人。” 这话一出,还能有不往下说的道理? 只见皇帝挑了挑眉,道,“你但说无妨,朕可赦你无罪。” 便听她道,“说来自打臣妾随祖母入京,便再未联系过了,此前在临安的时候,曾听说过,她同叛党……便是从前的越王世子,有那么一点关系。” 第1o2章 越王世子,慕容啸? 皇帝立刻皱起了眉,道,“这话怎么说?她怎么会跟慕容啸有牵扯?不许隐瞒,快给朕从实招来!” 皇帝语气不轻,可见心中急切之意,孟芷心暗暗冷笑了一下,面上却垂首,一脸谨慎的道,“请陛下息怒,先前在临安时,臣妾深居闺房,并不怎么清楚外面的事,这位表姐虽然从登州前来临安投亲,但因我们并未在一处长大,因此感情也谈不上深厚。” “臣妾只知道,那个越王世子曾经来到过侯府,向祖母提出求亲,正是要娶这位表姐,只是因为臣妾的祖母并不同意,这婚事才没成,至于此后他们有没有什么联系,臣妾便不太清楚了。加之后来,臣妾随长辈来到京城后,家里便与她断了联系,她现在身在何处,侯府上下都不得而知。” 话到此,为了能最大限度的撇清关系,孟芷心又赶紧解释道,“陛下,此女乃是孟家的远亲,祖母看她孤苦无依,才接纳了她,她的所作所为,绝非孟家长辈指使,都是她的个人选择,因此,还请陛下千万不要迁怒孟家啊。” 孟芷心知道,孟家才是自己的依靠,她此举只想断了皇帝对孟玲珑的念想,却并不想伤害孟家的根基。 眼下越王府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如若叫他知道孟玲珑与慕容啸有关系,她就不信,皇帝还会在意她! 话说完,孟芷心屏息,静待皇帝的反应。 须臾,却听他的声音陡然变冷,紧紧盯着她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先前为什么不说!” 这是皇帝怒了的表现,孟芷心一惊,连忙跪下请罪,“请陛下赎罪,那时在临安,越王府还并未谋叛,孟家上下,也并不知他的反心……” 皇帝又道,“那后来呢?他谋叛之时,你已经入了宫,你为什么又不说?” 没想到皇帝会如此不依不饶,孟芷心心间大慌,抖抖索索的道,“臣妾,臣妾那时初入宫,十分胆小,害怕会被此事连累,失去陛下的恩宠,所以,所以并不敢说……”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愈发的锋利如刀,“那你现在说出来,难道不怕被她连累了?” 这……这叫人如何回答? 孟芷心抖若筛糠,支支吾吾,“臣妾,臣妾……” 却实在支吾不出什么来。 因为她的本意便是要断了皇帝对孟玲珑的念想,可是,这话能对皇帝说吗? 而皇帝耐心耗尽,冷硬无比的道,“既然说不出来,那你就留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语罢一甩袖,往外走去,只是眨眼的功夫,殿内就只剩她一人了。 院中响起“起驾”的声音,接着便听宫人们跪地呼喊,“恭送陛下……”满含着不可思议。 目送御驾走远,莺儿赶忙入到殿中,只见自家主子瘫坐在地上,神色惶恐,不知所措。 ~~ 隔日,已经赋闲许久的勇毅候孟阔得皇帝传召而入宫。 孟侯爷踏进御书房,见皇帝身着龙袍正襟危坐,忙下跪行礼,“臣孟阔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未料待大礼行过,却未见皇帝允人平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孟阔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半晌,终于听见皇帝开口,“朕近来听闻一件事,故今日召你来,想问一问真假。” 语声半阴半晴,难辨喜怒。 孟阔小心作答,“是,臣一定知无不言。” 便听皇帝问道,“朕听说,你的表侄女,与叛党有往来?” 听清皇帝所言,孟阔心间立时一顿。 曾经的秦王桂王之乱早已平定,所以现在皇帝所说的叛党,除过越王府,还能有谁? 而所谓的表侄女……莫非,指的是玲珑? 孟阔心间暗紧,若非已有线索,皇帝绝不会平白问起这样的事,只是不知,他知不知道,玲珑的真正身份? 如若不知,事情便还能有所转圜,孟阔小心答道,“回禀陛下,先前在临安时,臣有一名表侄女由登州来投亲,曾在孟府生活过一段时日,其间,确实逢当时的越王世子上门提过亲,但,家母却以家世之差断然拒绝,所以,此事根本没成,而现在,臣的表侄女已经不知去向。” 却听皇帝哦了一声,微眯着眼睛,并不太相信的样子,问道,“是吗?” 孟阔答说,“臣不敢欺瞒,自臣一家奉命来京,便与她失了联系。她原本在西湖边开了家食铺,生意还算不错,臣来京后不久,便得知有人冒臣之名将她骗来了京城,臣立时派人多方查找,却无奈根本没有她的消息,家母心急如焚,因为此事,身体很是不好。” 因着这话中再度提到他掳人之事,皇帝的脸面立时有些挂不住,隐约有发怒的迹象。 可毕竟此事手段下作,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皇帝忍了又忍,终于又和缓语气,道,“不管此女现在究竟在何处,既然当初投靠于你,便同你们孟府有关。你此番知情不报,可知罪否?” 这便是硬要降罪的意思了。 所幸孟阔早已做好了准备,点头道,“臣之罪,请陛下责罚。” 然从明面上来说,仅以慕容啸曾上门提过亲为由就来责罚孟阔,似乎又有些牵强,毕竟人家孟老夫人当初是拒绝了的,而孟家奉命驻扎江南已久,难免会与越王府有所交集啊! 所以虽是要降罪,却又不能太狠…… 最终,皇帝装模作样的道,“朕念你祖上抗倭有功,不忍重罚,但,如若不加惩戒,唯恐他人诟病。这样吧,你一直赋闲在家也不像话,正好广渠门外缺一名守正,你去赴任吧。” 守正,便是看守城门的官员,堪称是品阶最低的官职,甚至,连孟林皓的守备还不如…… 想他堂堂侯爵,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此举的羞辱之意实在太过明显。 而孟阔只是眉间微凝,而后却跪拜了起来,“臣谢陛下皇恩。” 皇帝扬了扬手,命人退下了。 ~~ 出了宫门,孟阔一路回到侯府。 张氏与孟老太太早已在等他了。 婆媳二人都有些担心,毕竟自打来京后,皇帝鲜少召见孟阔,而自打上回孟林皓武科成绩来看,皇帝对他们的戒心还 分卷阅读150 是很明显,所以也不知,皇帝此次的召见,究竟是福是祸? 此时好不容易见孟阔踏进门来,张氏立时迎上来问道,“怎么样,皇上突然召见,所为何事啊?” 孟阔面色深沉,眉间凝重,道,“皇上知道了越王世子曾向玲珑提亲的事,以我们知情不报为名,罚我去做广渠门守正。” “守正?” 张氏大惊,“这是叫你去看城门?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他是不是,还知道了其他的……” 孟阔摇了摇头,“看样子不会的,如若知道玲珑真正身份,就不仅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说来也是,如果皇帝知道玲珑曾是先帝妃嫔私逃出宫,那后果可就更加严重了…… 张氏凝眉,“可,可越王世子曾上门求亲的事,连咱们府里头知道的人都不多,皇上为何会知道?” 未等孟阔回答,只听孟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还能是谁?必定是四丫头泄的秘。” 话音落下,孟阔也点了点头,“不错,思来想去,只有四丫头有这个可能了……” 张氏一怔,立刻面露愤恨,“果然还是她坏事!我可真是不明白,这事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现如今她伯父从堂堂侯爷沦为看城门的,难道她面子上有光?她脑子莫不是坏掉了?” 心里头着实气愤,一向贤惠的张氏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孟老太太则叹道,“终归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如此,当初早早分家算了,无论如何,也不该带她来京城!” 重又想起旧事,老太太还是气的够呛,只是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晚了。 孟阔眼见老母面色不好,忙安慰道,“娘别气了,现如今到了这等地步,再后悔也无用,多为以后想想吧。” 张氏赶忙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难不成,真要去当守正?” 堂堂侯爷,去看城门,岂不是要叫旁人笑死? 却见孟阔笑了笑,“如若不去,岂不是抗旨?我当然要去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事情看似不妙,但,或许有另外的可能呢。 眼见张氏凝眉不解,他又道,“好了,先不管其他,现如今阿皓在大营上,轻易不回家,我也即将赴任,家里只剩你跟娘两个,接下来,时局很可能会不稳,这样,我有一个安排……” 说着亲自将门关上,与孟老太太和张氏,密密低语起来。 带话说完,只见婆媳二人虽然凝眉,却也点了点头。 孟阔便放了心。 ~~ 没过几日,孟侯爷果然去了广渠门上任,做了名守正。 而紧接着,孟府里又传出了一个消息,年事已高的孟老太太,因孟侯爷去看城门一事郁结于心,一气之下病倒了,并由儿媳陪着,住到郊外的田庄里养病去了。 第1o3章 亲眼看着粮田顺利完成了收割,又及时种下了二茬粮,送走慕容啸后,玲珑总算松了口气。 只是忙起来的时候并不觉得,等放松下来,她才发觉自己先前仿佛有些用力过猛,这阵子,疲懒的不成。 夏日里最毒的日头已经熬了过去,随着时间进入七月,天气渐渐凉快了下来。 林间的知了却依然不知疲倦,抓住最后的机会,不知疲倦的鸣叫,木屋里,玲珑枕着知了声声,睡得香甜。 窗外阳光明净,眼看已是日上三竿,她还懒洋洋的趴在被窝里。 隐约的,鼻尖传来米粥的香味,令她眉间微动,渐渐醒了过来。 由榻上起了身,来到窗边望去,只见明月在拾柴火,再瞧瞧日头,时辰已是不早了,她伸了个懒腰,终于开始穿衣起床。 外头明月听见动静,赶紧端了洗脸水进房,笑道,“小姐,您醒了。” 她嗯了一声,问道,“我闻见你煮粥了,今儿煮的什么粥?” 明月笑道,“小姐您鼻子真灵!今早奴婢去伙房,见有新捞的鱼,便要了两条,给您做了鱼肉粥,您近来不是口味重吗,里头放了些胡椒和盐巴,应该挺有滋味的。” 听来便不错,玲珑立时充满期待,“一早就有鱼肉粥喝,真不错!” 遂加快洗漱的动作,等收拾好,便做去了饭桌前。 前不久才新收的稻米,加上河里自然生长的肥鱼,这鱼肉粥的鲜美可想而知,她一口气喝了三碗,才终于过瘾。 “月儿,你的手艺近来很是见长啊,味道真不错!”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完,又摸了摸圆溜溜的肚皮,叹道,“这样下去,待他们打完胜仗回来,大约会认不出我来了吧……” 明月扑哧一笑,“小姐您可一点都没胖,别担心。您啊,就是先前太累了,趁这阵子没事,好好歇一歇也无妨,再说,世子出发前,还特意叮嘱奴婢要好好伺候您,您要是真能多几两肉,奴婢也算不辱使命了。” 这丫头,越来越爱说俏皮话了,玲珑瞥了她一眼,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我一定争取多张些肉,为你挣点功劳。” 明月痛快应下,收拾了碗筷,拿去外头洗,玲珑也起了身,去到门外散步。 眼看也算住了大半年,小院被主仆俩收拾的也算鸟语花香,此时阳光明净,清清凉凉,令人心情大好。 窗下有颗石榴树,是春日里慕容啸替她寻来的,历经春夏,此时枝头缀了许多果子,有个大些的,外皮已经泛了红。 她闲来无事,也是一时馋虫作祟,忍不住摘了一个下来,尝了尝里头的石榴子,明月见了,也好奇凑过来,问道,“小姐,甜不甜?” 只见她神色似乎微有一愣,而后却点了点头,笑道,“好甜!你快尝尝。” 说着剥了一小把石榴子,喂到了明月嘴里。 冷不丁的被小姐喂,明月受宠若惊,然未等开口道谢,却一下愣在了那里,而后凝起眉,使劲看着玲珑,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 这可着实把玲珑给乐坏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哈哈哈,月儿,甜不甜?不说甜不甜?” 还甜?傻点没把人酸倒了牙! 明月掩嘴,把石榴子给吐了出来,埋怨道,“小姐,您怎么这么作弄人,奴婢生平最吃不得酸了……” 玲珑笑道,“看你好奇,想叫你尝尝嘛……” 明月不敢怨主子,只能怨这石榴树了,叹道,“这石榴,真是白长的这么好看,红艳艳的,叫人以为多甜呢,没想到竟这么酸!这可怎么吃啊。” 其实当初慕容啸是念着石榴花好看,才寻了这树来,压根没想到它的酸甜。 玲珑道,“你吃不了,还有别人嘛,去问问谁爱吃酸的,摘了送去便是,还有,听说酸石榴是味药,可以止咳止血呢,可别小看它。” 明月哦了一声,不无遗憾的道,“奴 分卷阅读151 婢还以为能有甜石榴吃了呢!不过这也太酸了,简直比梅子还要酸啊。” 玲珑也赞同,“的确没有梅子好吃,啊,说来好久没吃梅子了,临安的梅子才真是好吃,什么青梅酒乌梅汤,酸酸甜甜的,真是过瘾啊……” 说起来简直都要流口水,只可惜这里不是江南,也没条件做梅子酒乌梅汤,玲珑有些遗憾,一旁的明月眼看着她的神情,却陷入了怀疑之中。 默默掐指算了算,忠仆忽然一愣,盯着她道,“哎呀小姐,您,您会有了吧?” “什么有了?” 玲珑却还傻傻的。 明月急道,“有孩子啊!奴婢算了一下,您这个月的月事,好像迟了呢……” “真的吗?”玲珑挠了挠头,还有些不太相信。 她的月事一向不怎么准,晚个两三天什么的,都是正常的。 却见明月点头,“您今次迟的有点长了吧,好像有五六日了。” “五六日?有这么久吗?” 她于是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忽然愣在了那里。 好像真是有六日了。 这样说来…… 她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小腹,道,“难道真的有了?” 自然,已经与慕容啸成了亲,且两人正值柔情蜜意的当口,有了孩子,也在情理之中,但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此时身边又无长辈亲朋可问,她着实有些懵。 而作为曾陪她一同入宫的陪嫁丫鬟,明月可是曾受过嬷嬷们指点的,因此虽没成亲,却比她警觉一些,忙点头道,“依奴婢看很有可能啊,您近来不是常觉疲乏,嗜睡?还有还有,从前您可并不怎么喜欢吃梅子的,现在说起来,好像又十分喜爱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疲乏嗜睡是有那么一点,至于梅子……唔,从前她的确不怎么爱吃,可现在却是特别向往呢。 未等她从思索中回神,明月一拍巴掌,道,“一定是的,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请大夫。” 营地里一直有配备的军医,此次慕容啸出去征战,特地留了一名,以备她和其他留守兵士的不时之需。 大事当前,当事人玲珑自己倒没明月机敏了,见她这样说,迟钝的应了声好,话音落下时,却见明月已经出了门。 而不一会儿,又领着大夫回来了。 不等玲珑开口,明月便替她交代了下情况,军医闻言,立刻为她诊脉,仔仔细细的诊了许久,方抬手道,“您这脉象,的确有些像喜脉,只是想来月份尚浅,特征并不十分明显。” 这话令主仆俩俱都一头雾水,玲珑问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军医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释道,“请夫人恕属下无能,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军中随行,摸得是男子脉,以及许久没有摸过孕妇的脉象了……因此事毕竟事关重大,所以,并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您放心,只需在稍等几日,如若您的这些症状一直不减轻,并伴有恶心,反酸等症状,几乎就差不多了,且到时候脉象也稳定,属下想必便能确诊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玲珑忙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同军医叮嘱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别告诉夫君了,不然若不是喜脉,岂不叫他白高兴一场?他在前头打仗不容易,莫叫他分心才是。” 军医忙点头应是。 明月欲言又止,但碍于军医在场,终是没有出声。 她是觉得,还是这军医太过谨慎了,想想小两口在一起时的甜蜜模样,也应该错不了吧…… ~~ 而果然,又过了几日,玲珑的嗜睡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不仅早上赖床,午觉也要睡好久。 不仅如此,她还时常在早晨干呕,一不小心还会吐些酸水出来,明月一边心疼,心间却定了下来,这样的症状,必定跑不了了。 于是再度找了军医来诊脉,好在今次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军医道,“夫人的脉象圆滑犹如珠滚玉盘,乃是妊娠之象,且停经数日,今次足可以肯定,是有喜了。” 话音落下,明月立时拍手叫好,而玲珑,却是百感交集。 其实自打上次看过大夫,心间便有了准备,眼看这些日子以来症状一点点加深,她身体上虽不舒服,心间却十分欢喜。 因为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孩子真的来了啊。 而眼下,军医的话终于可以肯定,孩子是真的来了。 她心里结晶,这在现如今的时代,是多么难得的幸事。 送走了军医,明月忙给她道喜,“恭喜小姐,您要做娘了呢。” 她抿唇道了谢,又叹道,“是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但真的来了,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温柔的摸了摸肚子,道,“从今儿开始,我要当个大人了,做什么事都要为我的宝儿考虑,一定要做个合格的娘。啊,月儿,都说十月怀胎,这样算来,宝儿岂不是在明年初夏出生?” 明月算了算,点头道,“应该是的。” 她有些紧张,“可是我不会带孩子怎么办,有好多事情要学……不如这样,先给孩子缝几件衣裳练练手吧……” 她说干就干,眼看竟要翻箱倒柜的找布料了,明月见状,赶紧一拦,“小姐,咱们还是先跟世子报个信吧,这可是大喜事,有了这个消息,世子在前方作战也能高兴一些,更有动力啊。” 玲珑笑了笑,“还是你想得远,那就给他写封信。” 明月哎了一声,忙去铺纸研墨。 而玲珑则提笔,准备写信。 只是心间原有千言万语,到此时,却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了…… 想了半天,她终于落笔,只是仅有短短几句。 “这里一切都好,你要当爹了,我跟宝儿等你平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猜猜柿子会是啥反应? 第1o4章 到底没有辜负此前的休养,慕容啸今次的东进之路,顺利了许多。 出征三月,他拿下荆州与岳阳,回营地看望过娇妻之后,再度归来,又接连拿下修水,武宁,眼看着,南昌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是最后一道关卡,只要过了南昌,便能与越王府主力会师,彻底进入自家领地之内。 南昌当然并不好打,慕容挚派重兵驻扎在此,就是为了切断他与越王父子之间的供给,阻碍越军合拢,因此,又岂会轻易想让? 所以这一仗异常激烈,他三天三夜没敢阖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令战术失策,对方反扑,那么此次的努力,便都会灰飞烟灭。所幸父王援军及时赶到,与他一道两面夹击,朝廷的南昌军被耗尽体力,终于 分卷阅读152 溃败。 历经半月绪难以言喻。 心间挂念着父王,因此他没有时间仔细回顾那熟悉的街道,一路打马飞驰,终于到达了王府门外。 府中众人,早已在此恭候眼见他到来,立刻纷纷行礼,他微微颌首,正待下马,却忽听见身后传来呼唤,“世子,世子……” 众人奇怪,齐齐转头望去,就见一名小卒,正骑马赶过来。 那小卒来到近前,赶紧下马,气喘吁吁的对他说,“终于追上您了,属下给您送信来了。” 说着,果真从袖中掏了封信,出来。 有信? 慕容啸一愣,但见此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似乎确实赶了许久的路,便没敢掉以轻心,赶紧接了过来。 待看清上头的字迹,不由得又是一愣,原来这信,竟是玲珑给他的。 自打出征,玲珑鲜少写信给他,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心里一紧,赶紧拆开来看。 纸上不过短短两句话而已,而待他看清上头的字,却彻底愣住了。 她说林场一切都好,还说,他要当爹了,她和宝儿等他回去…… 宝儿,当爹…… 又反应了半天,他方醒过这话的意思,一时间,就这般立在马上,笑了起来。 玲珑怀孕了,他要当爹了,他们果真要有孩子了! 从未想过,这消息会来的如此突然,这一路的风尘,满心的急切,在霎那之间,被这个消息冲到了脑后,他沉浸在甜蜜中无法自拔,满心都在想,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看看信的落款日期,已是两个多月之前,那么她现在,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吗? 只是才刚刚回想了一下,他又忽的意识到了一件事,立刻凝眉看向那送信的小卒,问道,“已经两个月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小卒才刚歇了几口气,眼见世子皱眉,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解释道,“请世子息怒,小的一路追赶,可总是差一步,每到一地,您已经率军出发,到达岳阳时又逢大雨,道路受阻,这才耽搁了时日,属下已经一路追赶,还请世子饶命。” 说来也是,这是在行军打仗,不似平常时期,他的踪迹又不定,碰上个天灾什么的,也是难上加难,慕容啸念在大喜临门,终于道,“罢了,您先去歇着吧。” 小卒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了,顿了顿,见他果然没有怒意,这才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只是信中内容现在只他自己知道,久候的王府众人见他又喜又怒,都是一头雾水,须臾,管家小心上前来提醒道,“公子,王爷还在里头等您呢。” 慕容啸这才想起要事,应道,“我这就去。” 立刻翻身下马,大步迈进了府中。 谁都没想到,去年春日他带兵西进,告别王府,等再度回来,已是第二年的深秋,园中的花草,大都已经因天寒而凋零,而他的父亲越王爷,也已是两鬓斑白。 眼见这般情景,慕容啸心间百感交集,当即跪地,道,“不孝子现在才回来,还请父王恕罪。” 其实去年那次战败,着实令越王深受打击,没人知道,本就身体不好的他,是如何凭着一口气,严守住了明州及以南的地界,依然屹立。尤其那时,甚至一度传来独子的死训,才当不惑之年的他,便在一夜之间,白了双鬓。 如今,终于等到儿子回来,这位向来严厉的父亲罕见的以温和的口气道,“回来便好,那件事,本王的错是主因,不该将重兵压在姚成身上,说来说去,还是那时本王有些冒进了。” 生平第一次,慕容啸听见父王说出如此自责的话,心间一时更加难言,顿了顿,道,“父王,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过多唏嘘也无益,如今,我们已经重将南昌拿下,不过是时日的问题,我们父子既有今日相见的一天,一切便都有希望。” 越王微微颌首,再度将他好好打量一番,叹道,“你成长了不少,对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可恢复了?” 其实右手虽然在恢复,却仍有些不如从前,但为了避免叫父王担心,慕容啸并未多提,只是道,“您放心,都好的差不多了。” 越王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历经去年那场虚惊,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独子的平安更为要紧了。 而慕容啸则稍稍顿了顿,而后,又开口道,“父王,儿子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报。” 越王嗯了一声,“说来。” 他道,“您可还记得先前我跟您提过的,勇毅侯府的那位表姑娘?我已经与她成亲了。” 话音落下,就见越王一下顿住,问道,“你说什么?” 却听他再度道,“我已经娶了她,就在今年的上元节,我在蜀地,与她举行了大礼。” 越王凝眉看他,面上阴晴未定,半晌,道,“没有父母之命,你也能成亲?从前学的祖宗家法,都去了何处?” 慕容啸也凝起眉来,认真道,“祖宗礼法,自是大事,可父王有所不知,去年兵退至蜀地山中,在我最为沉沦的时刻,她放弃一切,从江南远赴蜀地,前去寻我,给了我莫大的支撑,若没有她,我或许不会这么快恢复过来。还有,若没有她想方设法,提出在蜀地种粮一事,及时缓解了粮草危机,我也不可能这么快突破朝廷重围,与您见面。” 语毕,房中稍显沉默。 他字字真切,越王的面上却仍是喜怒未显,缓了一阵,方道,“还有呢?” 慕容啸道,“还有,我对她的决心,您早已是知晓,也曾答应儿臣去勇毅侯府娶亲,我们成亲,只是早晚罢了。她在那般境况下,仍对我不离不弃 分卷阅读153 ,付出所有,全力支撑与我,我只是在军中与她行一场婚礼,实属亏待了她,待日后完成大业,我必将还她一场体面的礼数,叫她风风光光做我的妻子。” 话末,他语声又温柔了下来,望着父王,将刚刚得知的那个消息说出,“她现在,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与她已经分不开了。” 这话一出,只见面前的越王立时换了神情,眼睛一亮,问道,“果真?” 慕容啸连眉眼都柔和了下来,笑着点头道,“她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骗我的,自然是真的。” 越王深深吸了口气,一时间百感交集。 儿子有后了,他要当祖父了…… 这对于一个险些失去独子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许久未见的光芒,从越王目中流出,他也柔和了神色,点头道,“你要当爹了,很好。” 这便是接受的意思了? 慕容啸暗暗松了口气,正待再说些什么,却听父王又道,“蜀地太过苦寒,眼看寒冬将至,会不会委屈到我的小孙儿?不如将她接来江南安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我要当爹了!!! 越王:我要当爷爷了!!! 小包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淡定,淡定啊两位~~ 第1o5章 将玲珑接来江南? 说实话,在父王提出这个建议之前,他从未想到要将玲珑接过来,因为这一路虽然已经联通,但大局未定,仍不能确保是彻底安全的。 所以相较之下,与其要冒未知的风险,走那么远的路,还不如就将她留在林场,毕竟那里是他的根据地,可以确保安全性。 但,经父王这样一提,他才发现,事情确实需要重新考虑了。 林场虽可以容身,但一切简陋,她现在有了身孕,必定需要人伺候,而那里却只有明月一个贴身婢女。 还有饮食方面,那里就地取材,一切粗犷的很……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王府要好些。 越王也知儿子在担心什么,发话道,“多派些人手,先将她平安接来,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孙儿,本王绝不容得有半分闪失。” 有此话在,慕容啸便放了放心,点头道,“父王说的对,还是王府更适宜她养胎,那,便把她接来吧。” 说着又道,“父王,儿子还有一事要谏言,眼下大军顺利会师,正值士气高涨之际,不如就此北上,一鼓作气,杀慕容挚一个措手不及!” 打仗这种事,自然是越利落越好,越王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何打算?” 慕容啸道,“去年兵败,我们亏在东路,其实东路原本就城池密布,并不好攻,不若全力走中路,走武昌襄阳,再入南阳洛阳。这些路,我去年都曾走过,也算熟悉,手下将士们也有经验;待过洛阳之后,再兵分两路,会更有保障些。” 越王闻言思忖,颌首道,“可,但在此之前,不妨先拿下临安。” 慕容啸点头,“也好,事不宜迟,需尽快出发。” 的确事不宜迟,父子亲情,还是等打工告成之后再慢慢叙吧,越王立刻传来手下主将,就地商议起了战事。 ~~ 约半月之后,尚在蜀地的玲珑收到了慕容啸的来信。 彼时也是傍晚,外头冷风呼啸,主仆俩则躲在屋里读信。 大约战况紧急,慕容啸也没给她写多少字句,只是言简意赅的表示,他同父王禀报了二人的婚事,父王也已知晓她有身孕的事,欣然大悦之下,要接她去明州越王府养胎,那里护卫森严,奴仆众多,各种条件都比现在的好。 只是他自己忙于带兵北上,无暇回来接她,越王会派亲信精兵前来,将她安全送往王府。 读完了信,玲珑有些茫然,同明月道,“夫君与越王爷,要我去明州养胎呢……” 明月想了想,道,“明州肯定比这里好,只是,路这么远,会不会颠簸到您啊?” 玲珑道,“前几日大夫不是说,满了三个月胎像稳固,就没什么大碍了吗。” 倒也是,明月道,“那您既不是在为此顾虑,又是在担心什么了?” 多年的主仆俩,一个蹙眉,明月便能猜到她有所顾虑。 她也不隐瞒,实话实说道,“我同他虽拜了天地,但成婚之时,毕竟没有父母长辈在场,也不知越王爷,会不会介意这一点……” 还未说完,明月立刻道,“您这就多虑了,如果王爷介意,又岂会叫您去王府养胎?” 她却又道,“可我自由惯了,冷不丁入了王府,他又不在身边,不适应怎么办?” 明月笑了笑,“王府当然没有这里自由,可您得多想想啊,这里条件确实不太好,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可得好好养着,再说,这里就奴婢一个女子,连个稳婆都没有,您将来临盆,可怎么办?” 玲珑皱了皱眉,这确实有些棘手,此地非但没有稳婆,且她跟明月两个,谁也没有生儿育女的经验,将来娃儿出生了,不会养怎么办? 她摸了摸尚平坦的小腹,道,“说的也是,而且,越王爷都定好了,我要不去,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吧?” 明月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反正多方面考虑,您还是去比较好。” 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走吧,我先给他回个信,等着人来接就好了。” 明月赶紧应下,起身伺候她写信,待信写好,立刻找人送了出去。 而后,主仆俩便收拾东西,等待着越王的人来接了。 ~~ 京城。 平静了近一年的南方再起战火,且事态颇有些严峻之意,这几日,皇帝慕容挚再没了心情流连后宫。 三天内发了数十道军令,甚至怒斩失利将领,可依然没能缓解事态,眼看着,岳阳南昌几处要冲接连失守,竟果真叫越王府打破阻碍,成功会了师。 一连几日,慕容挚始终不得展颜,这日傍晚,忽然招来亲信,问道,“有没有查到那个女子的下落?” 亲信垂首,“启禀陛下,前方仍在查探,目前尚未确切消息。” 慕容挚闻言怒道,“一群废物!城池守不住,连个女人也找不到!” 亲信立刻伏地,惶恐不已,“陛下请息怒,请息怒……” 慕容挚紧盯墙上舆图,半晌,忽然道,“此次,第一个失守的是峡州,那就往峡州以西去查探,她既与慕容啸颇为情深,那过去的这一年,极有可能是去寻了他。” 行军打仗,不可能带着女人,因此,此女子极有可能还在先前慕容啸藏身的地方…… 亲信一顿,忙垂首应是,退了出去行事,而慕容挚则盯着舆图上那片位置,眉间阴沉。 ~~ 当初 分卷阅读154 历经千难万险的来找慕容啸,玲珑并未带什么行李,所吃所用,都是后来与慕容啸一起置办的。说实话,这是她住过的,最为简陋的地方,虽然有明月在旁,但许多事情仍需亲力亲为,环境也实在苛刻。 但眼看现如今要离开,她又有许多不舍。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环顾木屋,惆怅的对明月道,“这可是他为我盖的房子,这时候一走,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真有点舍不得。” 明月笑了笑,安慰道,“公子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既如此,您又焉知他将来不会给您更好的?” 说来也是,想他现在在外头浴血奋战,正是为了两人的未来,这里再好,也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她还要为孩子的未来考虑啊。 她于是点了点头,“但愿一切顺利,他可别错过孩子出生就好了。” 有了身孕之后,她好像柔软了许多,更容易患得患失,多愁善感了,明月笑了笑,正欲说句好听的安慰,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有人唤道,“夫人,明州的车驾来了,请您出发呢!” 原来是接她的人到了,这速度,倒比预想之中还要快些。 所幸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她便与明月提了包袱,出了门。 先前慕容啸在来信中提过,此次他与宋贺都有军务在身,并不能亲自来接她,不过父王安排的人都是可信的,只要有越王府的令牌在,她便可上车。 因此她见到这些人持有越王府的令牌,便放心上了车,而马车也没有耽搁,安顿好她与明月后,便又立刻返程。 要知道眼看严冬即将来临,如若碰见大雪封山,可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虽然山路不太好走,但为了照顾她这个孕妇,王府还是特意派了宽大舒适的马车,随行的人马也充足,如若遇见不好走的地方,就索性为她重开一条路,以尽力叫她免遭颠簸。 还有随行的大夫,时不时的看顾她的身体,饮食也在尽力照顾她的口味,不叫她受委屈。总之,这一路的准备,出乎意料的妥帖,说来也是许久未过这样的日子了,玲珑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明月趁行路时,悄悄的跟她道,“您瞧,王爷安排的多周到,可见对您的重视,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好好养胎吧。” 说来也是,玲珑笑了笑,摸着肚子道,“已经四个月了,还有半年,我们娘俩就能见面了,也不知他是男是女,长得像谁?” 明月笑道,“您放心吧,无论长得像您还是公子,都一定会是好相貌,错不了的。” 她倚在榻上,笑的满足。 ~~ 此去明州,足足两千多里的路,实在不近,加之她又是个孕妇,不能疾行,因此行路的效率并不高,眼看着半个月过去,才要出绵绵大山而已。 好在路途还算舒适,腹中的孩儿也争气,并未有什么不适。可谁知,眼看前面即将迎来坦途之际,意外忽然不期而至。 乘车无聊,又做不成别的,因此大多数时间里,除了同明月说话,玲珑便伏在榻上休息,这一日,她才刚睡着没多久,却忽然被外头的嘈杂声惊醒,睁眼来看,只见明月神色紧张地说,“小姐,打起来了,好像有山匪劫路。” “什么?” 她一下醒的彻底,惊异之下,赶紧撩帘往外头看去,只见外头刀剑相拼,打成了一片。 “有这么多护卫,这些人也敢劫道?太胆大包天了吧……啊……” 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车帘外头,竟凭空伸进来了一把长刀,险些刺到明月的胳膊,引得主仆二人忍不住失声大叫。 所幸有侍卫及时赶上,将那持刀人了结,然而耳听外头嘈乱打斗声,也实在叫人惊魂。 不过山匪再凶悍,始终不敌训练有素的侍卫,一个时辰过后,那打斗声终于平息,有人前来禀报,“夫人,外头安全了,您可还好?” “还好还好,”她惊魂未定的道,“既然没事,那就赶紧走吧,此地实在太过凶险了。” “是。”那侍卫应下,立刻招呼车马继续起行,马车重新晃动起来,玲珑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哪知没走多久,马车却又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呼喊声,“你们是何人?敢冒越王府名义,劫持夫人?还不快放人!” 听清这话,玲珑与明月彻底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娘嘞,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第1o6章 什么叫“冒越王府之名”? 怔愣一下后,玲珑立刻撩帘看去,只见前方又出现了一批人马,穿着同样的衣裳,旗幡之上,也写着“越”字…… 这是什么情况? 主仆俩凝眉互看一眼,玲珑忽道,“糟了,月儿,我们莫不是上错了车!” 正当此时,又听外头忽道,“休要胡言!我们才是越王府亲兵,你们是何人?” ……什么?两边都说自己是越王府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主仆俩还没想出个头绪,外头已经打了起来,乒乒相博,很是激烈,颇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 方才遇见山匪时的惊心动魄还没过去,眼下又成了这样,玲珑与明月着实给吓坏了,缩在马车里不知如何是好,可奇怪的是,不管这两方人究竟谁才是真正来自越王府,却谁都没有对马车动手,还有意避了开来。 这是意味着,谁也不想伤害她? 可不管怎样,要紧的事,谁才是真正越王府的人,而骗她的人又有何目的? 正焦急的时候,玲珑忽然想起旧事,同明月道,“我看此事不太妙,你可还记得,上一回要见我骗去京城的人?” “记,记得啊。” 明月点了点头,忽然一怔,“难道今次又是他们?那不是,那不是皇……” 自去年冬日来到蜀地,她们便已经从慕容啸口中得知,那时要骗她们去京城的,乃是当今的皇帝慕容挚,如果今次这假冒越王府的与上次乃是如出一辙,那就说明,还是慕容挚要骗她去京城。 想通这一点,明月气的怒骂,“这个狗皇帝!几次三番的,他究竟要干什么!” 玲珑则凝眉道,“不管他要干什么,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我一定不能落在这狗皇帝手里,否则,必将会影响夫君的大业!” 明月赶紧点头,又忧愁地问,“可是,我们现在分不清到底谁是真的啊,还有,万一真的打不过假的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玲珑咬了咬牙,“咱们先下车,自己逃吧。” 明月啊了一声,“自己逃?” 话音才落,却见主子撩帘看了看外头,然后,竟果真从车上跳了下去。 明月吓了一跳,赶紧跟上,跳下车来才发现,原来那两拨人 分卷阅读155 都忙着相拼,车前竟一时无人看守,而一旁,已有不少死尸伏地,鲜血淋漓,只看得人胆战心惊。 然而此时不能逗留,两人屏息,借由马车遮挡,溜进了树林里。 去年冬天来时,她们曾走过这条路,因此还记得,这山前不远处,便是一条岔路口,往南是去往西南边境,往北便是入山,正是当时与护送自己来的沈家商队分别的地方。 两人在林中走了一阵,确定暂时无人追上来,终于敢停下喘口气,明月道,“早知道如此,就不劝您出来了,主子,现在我们该去哪儿?还要回林场吗?” 玲珑摇头,“不成,如若先前接我们的人是假冒的,那林场也不安全啊,不能回去了……” 想了想道,“索性就往南走吧,我记得管事说过,那里有个边陲小城,商贾云集,很是热闹,反而安全。” 明月道好,趁着天还未黑,赶紧扶着主子前去。 ~~ 明州。 与父王短暂见过一面后,慕容啸重新领兵出征,有了王府的支援,此次军队的作战能力更上一层楼,不过半月的时间,便重新夺回了荆州。 而王府里,一面紧锣密鼓的为远方征战的世子提供各项支撑,与此同时,也早早做好了迎接有身孕的世子妃的事项。 不料这一日,派出去的侍卫却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一进门,便跪在越王面前道,前去接人的路上出了意外,世子妃不见了。 越王一听,立时震怒,“什么叫做世子妃不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赶紧解释说,“属下等赶到林场时才知,有一伙人冒了王府之名,已经将夫人先行接走,属下等在中途将人追上,打斗过后,就发现世子妃不见了踪影。” “真是废物!” 越王怒极,重重拍了下桌子,屋里头,众人立时跪成了一片,可是这样紧急的当口,发怒是没用的,缓了缓,他又问道,“可是被人劫走了?” 却见那已经伏地的侍卫忙摇头,“属下等殊死一战,对方的人已经被尽数杀光,世子妃应该不会被人劫走……现如今就是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就赶紧再去找!” 话未说完,被越王的怒吼打断。 越王道,“增派人手,务必要将人找到,那丫头肚子里还有本王孙儿,怎能由他们母子遭遇不测,再去找!” 越王爷向来是个很内敛的人,鲜少会发这么大的怒火,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头触地面,抖若筛糠。 那侍卫则赶紧应是,点头若捣蒜,“属下这就去。”匆忙退出了房中。 然虽是这样说,但此时天寒,若人真的滚落山崖,不知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越王眉头紧锁,脸色铁青,紧紧握拳。 管家见状,小心上前,道,“王爷,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要告诉世子一声……” “不。” 却见越王猛地抬手,沉声道,“让他知道了,如何还能专心打仗?” 从前马上的峥嵘岁月,比儿子的年岁还要长,越王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他道,“今次是我越王府反击的最后时机,他的担子不能轻易卸下。眼下当务之急,先将人找到再说,你去传话,再去增派一队人马,一定要护卫那丫头安全。” 管家躬身应是,也神色凝重的退了出去。 ~~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那日逃进山林,主仆俩赶紧改换装扮,走了半日,接近天黑的时候,终于抵达那时与商队分别的小镇。 所幸随身带着银钱,二人在镇上勉强住了一晚,第二日,继续南行,几日之后,又到了那座叫做恩康的边陲小城。 此处聚集了许多专做边境生意的商队,来来往往,人口复杂,因此,对于玲珑来说,反倒容易藏身。 这一路又是赶路又是躲藏,她颇有些精疲力尽,所幸孩子还算争气,没闹什么脾气,眼看着肚子越来越鼓,小家伙已经能在里头伸胳膊蹬腿了。 坐在客栈的房中,玲珑甜蜜又无奈的抚了抚肚子,跟里头的宝儿说话,“又是一个月了,也不知你爹现如今在何处?” 明月颇为忧虑地问道,“不知世子会不会来寻您,咱们要在此住多久……” 玲珑叹道,“他如若知道我们在此,一定会来,可眼下,我只希望,他不要耽误自己的大事,还有,一定要平安。” 明月听了,忙又为她打气道,“您放心,世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完成大业的,这里虽比不得临安,但也算五脏俱全,应该能找到稳婆,您放心,大不了,您就在此把小主子生出来,奴婢一定伺候好您……” 玲珑笑了笑,又看着明月,叹道,“也是难为你了,跟着我样的主子,尽是躲躲藏藏……放心,咱们做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在这里一直等着,有银钱傍身,不怕的。” 明月点了点头,又听她话锋一转,道,“不过,或许还是有机会转圜的。” 明月一怔,忙问,“怎么说?” 她道,“去年护送咱们来的沈家商队管事,你可还记得?他那时说,他专走这条商路,每年两次,现在又快到年底了,若是咱们运气好,还能遇到他也说不定啊!” 明月一听,立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小姐您真是太聪明了,若是能遇见那位管事,咱们不就有希望了。” 她嗯了一声,“所以先等着吧,歇一歇也好,总是赶路,都要委屈我的宝儿了。” 说着又摸了摸肚子,当是安抚,没料到,肚子里的小家伙调皮的鼓了个包,似在回应她。 这可算是在艰苦之中唯一的乐趣了,她不由得笑了笑,满目尽是即将为人母的慈爱。 想了想,她又吩咐明月,“你抽空去城中打听打听,看看那几家商铺是跟绍兴沈家有合作的,再给银两,若是有沈家商队的消息,可别忘了来知会我们一声。” 明月赶紧点头,“奴婢这就去。” 说着便出了门。 ~~ 至此,主仆俩便在恩康落了脚。 主仆俩数着日子,一天天的等,眼看着,又是近一个月过去了。 幸运的是,与去年的日子差不多,将近年末的时候,终于来了沈家商队的消息,而此次领队的,依然是去年那位管事。 犹记得去年,虽有沈呈的事前交代,但分别之时,玲珑还是特意给了管事一张银票,当做辛苦费,把管事的高兴的不成,如今再见,她虽然已是小腹微隆,但那管事的,还是一眼就把她给认了出来。 “啊呀姑娘,真的是您?没料到咱们又遇见了!” 管事的乐呵呵的道,注意到她的小腹之后,又有些意外,“您这是……” 玲珑笑了笑,解释道,“托您的福,我找见了我的 分卷阅读156 夫君,现在也已经有了身孕。” 管事的哦了一声,点头道,“如此也好,只不过您那时不是去了蜀地吗?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她借口道,“我夫君有事外出,便将我安置在此处了,对了,现如今江南情况如何?外头可还乱吗?” 那管事的忙道,“这里偏远,姑娘还不知道,先前越王爷发威,又将临安夺了回来,又一路发兵北上,据说形式大好,我们出发的时候,听说已经拿下了南阳,估摸着这阵子啊,连连黄河都过了。现在北方乱还是乱,不过长江以南,已经安稳了,外头人人都说,今次可能又要变天了,这越王爷发威,势如破竹啊!” 玲珑主仆二人一听,立时大喜。 想了想,她又问道,“您今次打算何时返回?我这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方不方便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掐指一算,下章估计能见面了呢,哇咔咔~~ 第1o7章 听她这样一说,那管事的忙道,“不知姑娘有何事?可尽管说来,如若在下能帮上忙,一定帮。” 玲珑微微笑了笑,道,“眼看要过年了,我夫君又去了远处,留我一人在此,实在凄楚,我在临安还有位姐姐,一年未见,心里着实挂念,心想着,与其一人在此过年,不若去看看她,姐妹团聚一下也好。只不过这两地相隔实在遥远,一时又雇不到合适马车,所以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返程,不知有没有空位,可以稍我一程?” 原来她是要回江南啊,那管事的想了想,道,“姑娘也知道,这山高路远的,来一趟也不易,因此还要带些货物回江南那边,空位嘛,挤一挤也就有了,只是等货还需要近十日,不知姑娘可等得?” 左右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区区十日算什么?玲珑当即应道,“等得,您自管去准备,到时记得叫我一声便好,您放心,路费什么的,一定不会委屈您。” 管事的忙客气道,“您客气了,这些都好说。只是……您这一走,尊夫那里会不会……” 玲珑明白他要说什么,忙解释道,“他去了远处,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您放心,我自会给他留下口信,他晓得我去了哪里,便不会担心的。” 这样一听,那管事的便放了心,点头应道,“那就好,那您先安心等着,要出发的时候,我一定来知会您。” 玲珑忙道好,并叫明月取了些银子,递到那管事手中,道,“这是我的定金,您先收着。” 出门在外,有银两好办事,上回人家带她来,全因着沈呈的吩咐,今次可是她直接托人家,这礼数自然得周到些。 那管事本欲推脱,见她坚持,才笑着收了下来,事情便这样说好了。 余下的几日,沈家商队忙着备货,玲珑与明月也做着简单的准备,几天后,那掌事的果然派了人来叫她,道是可以出发了,她便与明月拎着简单的包袱,再度加入了沈家商队,往江南行去。 无论路途有多么遥远,只要起行,便是希望的开始。 又是两千多里的路,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实在不算轻松,但为了不令自己落得在异乡生产的窘境,她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好在这沈家也算大商号,商队众人都比较规矩,又有管事的照料,给她与明月单独分了辆马车,因此少了许多不便。 运完这趟货,商队便可以阖家团聚过年,因此众人动力十足,并不拖沓,又逢天公作美,没碰见什么阴雨天气,是以路程行进的相当顺利。 一个多月过后,临近年关的时候,终于抵达了临安。 其实商队本是要回绍兴的,因她给的路费可观,那管事的不好意思,这又派车专门绕路将她送了一程。 一年多未归,临安又两度易主,城中不知有多少她不知的兴衰,加之祖母伯父依然未归,经过几番考虑,她此次找到了大姐孟兰心家,这可是目前还在临安的唯一的亲人了。 明月到门上报了名号,不一会儿,就见一贵妇人匆忙跑了出来,待看清是她,立刻冲上来,将人一把抱住,叹道,“玲珑,真的是你!这么长时间,你去哪了?” 孟兰心又惊又喜,向来爽朗的人儿,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将她看了又看,然而待注意到她的肚子,却吓了一跳,瞧了瞧左右,压低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有身孕了?” 她也泪湿了眼睫,却又忍不住笑道,“我都好,还把自己嫁出去了,喏,肚子里的娃儿快六个月了……” 此事想必说来话长,孟兰心道,“先进屋去,咱们慢慢说。” 语罢朝跟来的丫鬟吩咐道,“去把绘芳苑收拾出来,我妹子好不容易来看我一回,可得好好招待着。” 丫鬟们立刻应是,孟兰心则亲手牵着玲珑,一路回了房中。 姐妹俩一坐好,孟兰心立刻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哪了,过得可好?” 未等她答,又看了看她的肚子,急问道,“嫁了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大姐一向直率真诚,然而出于多方考量,玲珑现下却并不能同她和盘托出与慕容啸的事,毕竟这府里也是人多口杂,万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一来对她的安全不利,也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大姐家的安全。 所以她只好又编了个故事,道,“祖母与大伯进京之后,我遇见一个做生意的人,随他去了蜀地,也在那里成了婚,因为路远,又逢战乱,所以一直没能给家里来信。” 大姐惊问道,“那你这是从蜀地来的?” 她点了点头,如实道,“是,原本早就出发了,就是路上不太顺,现在才到临安。” 兰心忙道,“不管早晚,到了就好,这么长时间一直没你的消息,不晓得我们有多担心。” 说着语声一顿,又问道,“那你夫君吗?他没跟你回来吗?” 玲珑早就想好了,笑道,“他去了北边,本来说好很快就回来的,哪知遇上战事,被耽搁在那了,我便只好先自己回来了。” 大姐哦了一声,又叹道,“这样也好,比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那里强,这都快六个月了,过完年没多久,孩子就得出生了,身边没个可靠的人来照顾怎么成?” 又发话道,“这眼看要过年了,祖母和我爹娘又不在临安,你也别去别处了,就在这里安心住着。等回头我给祖母去封信,知道你回来,她老人家一定能放心了。” 玲珑应了声好,又赶忙问道,“我自离开临安便一直没有祖母和大伯的消息了,不知他们现在可好?” 却见孟兰心闻言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一言难尽。也不知咱们家因何事触怒了那位皇帝,从 分卷阅读157 进了京后就不太顺当了。” 玲珑一听,立刻紧张起来,问道,“到底怎么了?” 屋里没外人,孟兰心也不必遮掩情绪,愤愤不平的道,“也不是我自夸,阿皓是什么样的人才,咱们心里都有数吧,今年武考,他原本成绩很是不错的,却被人从中作梗,硬是给发配去了京郊大营,什么天子近卫之类的,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还有,咱们孟家将门之后,几代忠臣,那位皇上却一声令下,把我爹罚去看城门了,你说他堂堂侯爷,每日在那城门外头,看那些百姓来来往往,受尽别人嗤笑,心里头该是什么滋味啊!” “什么?” 玲珑一听,险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伯去看城门?这个皇帝,怎么能这样羞辱人!” 兰心也是又气又怒,然而终归只是个妇人家,又能对那天子如何,只得重重叹息道,“早知如此,爹和祖母就不该去京城……” 还不若公然抗旨,投靠越王爷算了。 只是兰心虽愤怒,脑子到底还是清醒的,这话只在心里说说,并未表达出来。 却听玲珑安慰道,“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一路过来听说,现如今越王府形式不错,没准能变天呢,到时候咱们孟家定能扬眉吐气。” 孟兰心叹道,“不光是我,现如今整个临安都是这样想的,但愿老天爷开眼吧。不过不管外头如何,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你先在这住着,安心等你夫君便是,其他的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养胎。” 玲珑点头,同大姐好一番道谢,想了想,又道,“大姐若有外头战事的消息,一定告诉我。” 兰心全以为她在担忧那位被战事耽搁在外头的夫君呢,忙应道,“放心,我一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 至此,玲珑便在大姐家里住了下来,兰心是当家主母,发话不准闲杂人等去打扰她,她而除过偶尔去给长辈们问个好,平素都待在自己院子里,看似平平静静,心里却无比挂念那远方的战事,所幸,关于越军的好消息接连传来,说他们接连拿下许多城池,一路北上,势如破竹,玲珑的心间,才终于稍得安慰。 而眼看着,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过完年,江南的春天也如约而至了。 这一日,她正在庭间看新绿的柳树,忽然见明月一脸惊喜的来到近前,连眼睛都放着异彩,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孟兰心一脸惊讶,忙问道,“怎么了,不至于,但那哭声传到耳边,却令他不由得想到了玲珑。 毕竟当初,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他顿了顿,发话道,“有愿意出宫的就出宫去 分卷阅读158 吧,若有不愿意走的,便送去东陵为先帝守灵。” 这可着实算是格外开恩,此话一出,估计不会有人留下来了。 士兵立即应是,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女眷,是叛贼慕容挚的妃嫔,不知为什么并未带走,这些人又该怎么处理?” 慕容挚…… 他可不像慕容倾,上位短短一年多,就四处招募了不少女人,眼下被留在宫里的这些,估计是不怎么受宠的了。 慕容啸此时无暇顾及这些,只扬了扬手道,“照规矩处理吧。” 那士兵又道了声是,京郊有处清心观,专门收容皇族中戴罪女眷,今后,那里便是这些人的去处了。 那逃亡辽东的狗贼慕容挚,已有宋贺及其他将领带兵去追,眼下,慕容啸有更重要的事。 他招来人手,吩咐道,“速去江南,将王爷及世子妃接来。” 算来,玲珑的身孕该有七八个月了,用不了多久,孩子就该出生了,但愿他能赶得及,见小家伙的第一面。 想起这些,曾被战场磨砺的冷硬的心立刻柔软下来,哪知话音才落下不久,却见有人来报,“公子,温怀来了。” 这个温怀乃是越王的亲信,之前一直在明州辅佐越王,此时他来,大约是带了父王的什么口信,慕容啸立刻允道,“传。” 不多会儿,就见温怀来到了近前。 慕容啸问道,“你此时来,可是父王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才下了令,要将父王与阿茹他们接来京城。” 却见温怀面色肃敛,垂头道,“启禀公子,王爷已在来的路上,不久便能到达,只是有一事,特命属下先行,前来禀报与您。” 这平素但有要事,都在往来军报中交代了,但见此时温怀的神色,似有什么大事似的……慕容啸有些奇怪,问道,“什么事?” 却听温怀道,“请公子不要难过,世子妃……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犹如晴天一道霹雳响在脑顶,慕容啸怔了一下,有些听不懂他所言何意,立时凝眉问道,“你说什么?” 温怀这才敢告知他实情,“去年冬初,就在公子出征之时,王爷派人去蜀地接夫人来明州,却不想被人先行一步,假冒了王府之名,将夫人提前接走了。咱们的人苦追,终于在半途遇见,却在交手之时,不幸将夫人丢失……王爷此后一直多次派人寻找,却奈何,一直未见夫人踪影……” 话到此,慕容啸已经听得足够清楚,脑间轰然一声,问道,“这怎么可能?此前通信,父王明明一直说,她们母子一切安好!如若果真早就出了事,为何你们一直不说!” 温怀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道,“此事千真万确,属下绝对不敢编这种谎话来欺骗公子……是王爷担心公子您分心,令大业功亏一篑,这才下令隐瞒,一直未敢向您交代实情……” 话未说完,只听轰的一声,温怀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是慕容啸一拳击在了那大殿的龙柱之上,面上的神情,分明已是怒极…… 温怀立时跪倒在地,劝道,“公子,此事罪魁祸首乃慕容挚那狗贼,现如今便是将其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也一点都不可惜,只是,只是事已至此,还请您节哀顺变,也千万不要因此而记恨王爷啊……” 慕容挚自是绝不可饶恕,但无论再说些什么,此时的慕容啸却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温怀劝他不要记恨父王,这话真可笑。自母妃离世,便是父王将他养育成人,他是父王的骨肉,又如何能记恨父王! 然而!玲珑没了…… 那是他最爱之人,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她没了,世上有谁能赔他! 那恢弘的大殿之中,此时竟是那般寂静,所有人都屏息,不敢发出一语,生怕会引来怒气, 然而片刻之后,却见他仰天长啸,其中愤怒,令头顶苍穹都为之一振…… ~~ 两日之后,天还未亮,宫门旁,忽然来了一队人马。 守门的侍卫立时要拦人,然话未出口,却忽的认出,那前头坐在马上的,正是慕容啸,一时再也不敢拦,只是肃立在旁,试着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慕容啸面无表情,只道,“开门,我要去寻人。” 他想过了,她那般聪明,定不会轻易遇难,想必是如上回一样,眼见有危险,自己躲了起来…… 尽管旁人都觉得,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是他不肯面对事实,生出的妄想罢了。但他就是相信,她一定没死,一定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等着他去找她! 所以他要放下一切,亲自去找她,就从她失踪的地方寻起。 那侍卫还没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回头望去,却见是先前告知他噩耗的温怀。 温怀来到马前跪地,急道,“请世子三思,蜀地此去太远,眼下京城还有诸多大事等着您处理啊!” 却见他毫不为之所动,只道,“父王不是就要到了吗?诸事请他定夺便是!” 从前是他混蛋,只顾着打仗,每每听王府报她平安,他就信了,顾不得多问,竟疏忽了如此紧要的事! 现在,父王予他的重任已经完成,哪怕是天边,他也一定要将她找到! 说着又加重语气,命那侍卫开宫门。 侍卫只好照做,待沉重的宫门开启,他便要扬鞭前行,谁料正待此时,又听一声呼唤,却是从宫门外传来。 “世子留步,臣,臣有玲珑的消息了!”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勇毅候孟阔。 他一怔,立时问道,“孟侯?你说什么?” 孟阔一路急赶,此时也顾不得喘气,匆忙下了马,来到他近前,举起一封信道,“这是玲珑的信,刚送到臣的手上,她现在正在临安,就在臣长女家中……” 慕容啸一怔,顾不得别的,立刻夺了信来看。 那上头确实是她的笔迹,字字清晰,再告诉她的伯父孟阔,她人在临安,请伯父想办法转告与他…… 那粗粝的手掌竟有些颤抖,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慕容啸吩咐身后人马道,“改道去江南!”说着一扬鞭子,径直出了宫门。 ~~ 临安。 玲珑从没有这般不淡定过,从前等他消息的时候,还尚且坐得住,然而自打托大姐将信件寄出,她近来,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了。 她掰着指头算时间,想着信件何时会到,又担心伯父见不到慕容啸该如何是好,又有些担心,信件会不会中途丢失,那她是不是需要再写一封…… 总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肚子越来越大,她连坐都坐不住了,一心念着,到底何时才能见到他。 城中春色越来越深,西湖边的垂柳愈发浓绿了,但大姐念着她月份已大,不准她走远 分卷阅读159 ,有增派了人手,来院子里服侍她,她便只好待在大姐家中,平日里,不过在院子里走走,打发下时间。 忽有一日,她正由人扶着在院中散步,忽然听见远远地,传来了嘈杂声,不由得脚步一顿,问道,“怎么回事儿啊?” 近来因着在等候消息,所以对声音格外敏感,明月也知她的心情,立时道,“主子先等着,奴婢去看看。” 她点了点头,目送明月出了院门。 然而没过多久,却听又有说话声临近,是明月的声音,还带着十足的欣喜,道,“公子,小姐就在院里等您呢……” 公子…… 她一愣,试着往院门外望去,未等眨眼的功夫,却见视线内忽然闯进来一男子,依旧是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的面容,却肤色黝黑,还有满脸的胡渣…… 这与记忆之中实在差别太多,她吓了一跳,半晌,才敢辨认,试着唤道,“夫君……” 话音还未落地,却见那人大步迎了上来,一下将她拥进了怀里。 “玲珑,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嘤嘤嘤嘤还我小鲜肉…… 柿子:嘤嘤嘤嘤被娘子嫌弃了…… 第1o9章 从惊闻她不在的噩耗,再到看见她的亲笔信,不顾一切的来找,直到现在,终于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这一切如同梦一样,甚至令人有些不真实感。 他稍与她分开,捧起她的脸来仔细看,直到确认就是那副魂牵梦绕的眉眼,这才敢彻底放心下来,而后也不管周围还有旁人在,垂头对准那红艳艳的樱唇使劲亲了一口,再将她抱进了怀中。 “要吓死我,他们竟然跟我说,你没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 看刚才那副形容,便知他有多着急了,玲珑原是想笑的,然而不知为何,竟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你也终于尝到这种滋味了,傻瓜……” 她亦在他耳边低语,明明是打趣的语气,泪却湿了他的前襟。 这一刻,那久压在心底深处的委屈,才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终于见到他了,她不必再一个人苦撑了。 虽然过去的日子里,她表现得那般从容淡定,纵使在最亲近的明月面前,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可夫君在远方征战,前途未卜,腹中的孩儿却一天大过一天,眼看就要呱呱坠地,谁能了解,她心间的惶恐。 但万幸的是,他来了,那一切的分离与苦难,都过去了。 这般情景,令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明月与大姐兰心也忍不住眼眶发红,拿了帕子擦了起来。玲珑余光瞧见了,稍稍敛了敛情绪,认真同他道,“那时有人假冒王府之名将我接走,哪知半路又碰见一队人马,也称是王府来人,我无法分辨,又害怕受骗会对你不利,所以找机会逃走了。我一直挺好的,但怕走漏消息,才一直不敢与王府联系,去年年末来了江南,便一直住在大姐这里,她们对我照拂有加,你放心。” 看她的起色也还不错,慕容啸闻言,这才终于放了心,叹道,“幸亏你没事,否则我真不知,以后要怎么办……” 自见了面便一直抱着,足见他有多不舍,然而现如今不比从前,肚子里还有一个,她轻轻挣了挣,从他怀里出来,看了看肚子,笑道,“别挤坏了孩子。” 他一愣,这才想起要事,垂眼看去,只见她春裙之下小腹高隆,如同踹了个皮球,而那里头装着的,正是他的骨肉。 身为丈夫,虽早知道她有孕,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的孕肚,他心间顷刻被幸福装满,伸出手来,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道,“几个月了?” 玲珑无奈又甜蜜的道,“都八个多月了,你来得再晚点,孩子没准儿都出生了。” 他一怔,顿时感慨四起,他们分别的太久了…… 他惦念着孩子,不敢再抱她,便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脑顶,道了声,“辛苦了。” 她抬眼望着他,道,“所幸苦尽甘来了,也都值得了。” 她亦仔细端详着他,眼见他满面风霜,眼睛里还满布着血丝,不由得心疼,抬手为他理了理鬓发,道,“路途这么远,我以为还要再过几日才能等到你的来信,没料到竟这么快,你是赶路来的吧?是不是路上都没好好休息?” 确实是快,两地相距这么远,他却只用了三日而已。 他并未再隐瞒,如实道,“一看见你的信我便过来了,生怕来了又见不到你,所以路上不敢休息……” 这话一出,不仅玲珑皱起了眉,周遭众人也都吓了一跳,从京城到临安有多远,世子竟然一路都没休息? 明月遂赶紧上前谏言,“主子,不如先请公子进屋歇一歇吧,您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也该歇歇了。” 此言既是为着这两人的身体着想,也是因为慕容啸的身份。他原就是天潢贵胄,现如今这越王府又成了赢家,因他到来,兰心一家老小可都恭敬相迎,眼下就在院门外立着呢,这小两口卿卿我我的,落在旁人眼中,日后不定成什么谈资。 经这一提醒,玲珑也想了起来,遂颌首,又转头寻到孟兰心,道,“大姐,您先带着大家先回吧,我与夫君说说话,待会说完话,再去看你们。” 叫慕容啸来看他们?这可如何使得,兰心的夫君连并公婆立时要客气摆手,兰心却明白妹妹这只是个借口,忙应了声好,拉了众人离开。 玲珑则引着慕容啸进了屋。 ~~ 正是春暖的时候,外头站久了,又加之心情激动,难免有些微汗,一进到屋里,倒是清清凉凉的。 明月忙着给慕容啸倒茶,才端上来,又听玲珑吩咐,“月儿,叫人烧些水送进来,夫君赶了一路,沐浴一下也好歇一歇。” 明月忙应是,出去叫人。正环顾屋里的慕容啸听了,过来同她道,“我不累,你□□心了,这么大的肚子想必辛苦,快坐下歇一歇吧。” 玲珑无奈的道,“就是因为肚子大,坐久了难免腰疼,还不若起来走着呢……” 他一听,立刻满脸心疼,“你太辛苦了,要不,我给你揉揉腰……”说着,那粗粝的大掌便要往她腰上放。 她却捉住他的手,笑道,“不用你揉,你还是去洗一洗,好好歇一歇吧,不然,宝儿看见你这幅样子,该吓一跳了……” 吓一跳…… 慕容啸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脸,这才反应过来,今次为了来找她,日夜兼程的赶路,根本无暇顾及仪表,手摸着腮上那扎人的胡渣子,他自己都能想象得到是什么样子了…… 一别这么久,她虽怀着身孕,但依然肤若凝脂,顾盼生辉,可他呢,已 分卷阅读160 经沦为十足的糙汉,难道方才初见,她会有一怔了。 他咳了咳,赶忙道,“我这就去。”语罢就要往净房走。 却听玲珑在后面道,“我给你擦背……” 他摇头,“不必,你去歇着吧,我很快就好了。”说着逃也似的入了净房。 沐浴完毕,刮净了胡子,又换上衣袍,当慕容啸在出现在玲珑面前时,只见她弯唇,甜甜笑了起来,走上前来,纤长手指轻轻摸摸他的面颊,叹道,“我的俊郎君又回来了。” 说来分别已是大半年,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汉子,实在经不起撩拨,方才只顾着倾诉思念,这会儿四下无人,被她如此一摸,某人身体里的火,一下就窜了起来。 玲珑只见,方才还一脸柔和的男人,眨眼之间,眼神就深沉起来,伸手拢住她的腰,不由分说,低头就是一通长吻。 虽隔着衫子,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火热,玲珑一面承受着,本想推拒,然而去年新婚之后的甜蜜片段,却不由得浮上了眼前。 耳鬓厮磨间,他的大掌已经伸到了裙下,她没有急着躲,只是娇声问道,“我肚子这么大,你不嫌难看啊……” 他立刻否认道,“哪里有?你还是这么美。” 只是经她一提醒,动作又迟疑了下来,稍显艰难的道,“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戳坏了孩子……” 戳坏? 玲珑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个词用的实在太好了。 然而眼下孩子才是最紧要的,笑过之后,她又正了正神色,狠心阻止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眼下没几天了,还是小心些吧。” 她之前听人说过,满三个月之后,在月份不大之前,还是可以的,但现在已经孕后期了,稍有不慎,真的影响到孩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到底还是她们母子最要紧,一听这话,他也道,“说得对,还是再忍忍吧,等你生了,也一样……” 等她生了…… 屋里头虽没有别人,但玲珑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既然不能,只好尽量转移话题,她想了想,转而问道,“京城那里可都妥当了?王爷现如今怎么样?你来了这里,京城又该怎么办?” 他一一为她解惑,“慕容挚狗贼逃去了辽东老巢,我已经派宋贺等人去追,京城正在清除他的残党,预计很快便差不多了,父王也已经在进京路上了……” 说着语声顿了顿,道,“大事暂且交给父王定夺吧,你不知道,当我听他们说,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我差点疯了,还管得了其余什么?” 玲珑相信他可并未夸大,抬目仔细凝望他,心疼的道,“你瘦了好多,脸颊都要陷下去了,这大半年一定辛苦……对了,今次可有没有再受伤?身体都好吗?” 说着便要撩开他的衣裳查看,却被他笑着按下手,道,“受了一些伤,但都是小事,早都好了,你放心。” 然她却不信,还是将他里外查看了一通,见果真没大伤口,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呼,那些凄风苦雨都过去了吧,眼下,她只需等待腹中宝宝平安降生,人生,也就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包子开奖倒计时中 第11o章 自那日慕容啸犹如从天而降般到来,大姐孟兰心家里就再没平静过了。 虽说兰心自己也是侯府出身,但家中陡然间来了这样一位天潢贵胄,实在叫人战战兢兢,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谁都知道,越王府已经赢了,这位世子日后,可绝不可能仅是世子,该怎么伺候这样一位尊贵无比的人物,才算周到呢? 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然而眼看人家小两口才刚团聚,每日一大家子排队去请安,扰了人家的清净也不像话,将大姐一家的为难看在了眼中,玲珑同慕容啸商议道,“你既已来了,我也不必在大姐家中避着了,咱们出去住吧。” 他正搀着她在院中散步,闻言当即应道,“好啊。” 在屋里头养了两日,他虽然一时没能白回来多少,但没了满脸的胡渣子,又恢复了俊朗模样,玲珑越看越喜欢,笑了笑,又问道,“那你想住哪儿?侯府里现在没人,我原来住的小院也空了……” 话未说完,却见他摇头道,“你既已嫁了我,怎么能再回去住娘家?王府在临安也有别院,随时搬过去便好。” 语罢又沉吟道,“或者你觉得住在哪儿舒服?一切听你的。” 越王府在临安还有别院? 她从前倒不知道,是以一时心生好奇,想去看看。谁料未等开口赢下,却见门外来了他的侍从,手捧着一封信,来到近前,向二人行了礼,禀报道,“公子,是王爷的来信。” 慕容啸伸手接过,展开来看,玲珑有些担心,赶紧在旁问到,“王爷说的什么?” 其实信并不长,短短几句话而已,慕容啸看完,见她神色紧张,忙安慰道,“别慌,父王知道你没事,心里很高兴,特意来信询问你跟孩子的情况……” 她哦了一声,这才放了放心,笑道,“真是有劳王爷惦念了。” 却听他顿了顿,又道,“还有,父王说,若你们母子安好,可考虑回京事项。” “回京?” 玲珑楞了一下。 慕容啸能猜到她在顾虑什么,左右这是大事,需好好商量一番,便道,“走,咱们回房慢慢谈。”便搀着她进了屋。 入到房中坐好,他道,“慕容挚弃宫而逃,带走了大部分家眷,余下的那些,我已经叫人送到清心观,至于先前慕容倾的那些宫眷,也已经出了宫,总之,宫里头,原来的人已经全部换了去,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玲珑这才稍稍放了放心。 她早就知道,一旦他成功,必定是要前去京城的,她作为妻子,岂有不跟随的道理?但她一直在担心身份的问题,虽然现在外人都以为,自己就是祖母的表侄女,姓卫名茹,登州人士,但这幅样貌必定没办法改变,一旦叫人认出来,岂不是要起祸端? 可现在就好了,既然宫里头已经没了熟人,又已经时隔好几年,应该是安全的。 她点了点头,又听慕容啸问,“我现在只是担心你的身体,还有,孩子会什么时候出生?如若不成,咱们现在留下,等你生了再出发。” 这可是他第一次当爹,心里头的紧张不比她少。 加之眼看着孕期的大部分都是叫她一个人撑过来的,现在终于能陪着她,他可舍不得叫她冒一丝风险。 既然进京是必然的,那早去总比晚去要好,玲珑道,“这可没个准儿,我听别人说,孩子提前与推后半月出生都是正常的,如若现在不出发,等生完还要坐月子,耽误的时间会更多,既然京城有要事 分卷阅读161 等着你,咱们不如就提早动身吧。” 这说的也是,慕容啸握住她手,叹道,“原想在临安好好陪你几天,但时下京城确实有一大堆事要处理,父王身体不好,叫他一人独自操劳,我也实在不孝,那就依你说的,咱们准备进京吧,还走水路好了,我命人准备大船,备好人手,如若路上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咱们可以随时上岸。” 这说的也是,运河两岸皆是富庶之地,这些都不成问题,她点了点头,又垂眼摸了摸肚子,笑道,“咱们的宝儿一直很争气,一定能顺利到京城的。” 虽还未相见,可身为母亲,她已是如此爱他,那目光中融进所有爱意,世上一切珍宝都远远不及。 慕容啸心间一片暖意,拥她进怀,低吻她的发间,叹道,“有你这样的娘,他一定很幸福。” 说者无心,却引得她心间一动,不由得想到他幼年丧母的事情,顿了顿,笑着同他道,“有我们娘俩陪着你,你也会幸福的。” 话音落下,腹中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波浪,叫手正覆在那孕肚上的他逮了个正着,一时怔楞加惊喜,惊讶道,“他动了,孩子在动。” 她见惯不怪,颇有些无奈的道,“每日都是这么动的,有时半夜还兴奋地不肯睡,或是偶尔踢一脚,扯得人肚皮疼……” 说着又摸了两下,满眼宠溺的道,“这么调皮,也不知是不是个臭小子……” 他眉眼一动,顺势握住她的手,道,“不管是什么都宝贝,娘亲辛苦了,等生出来,你好好歇一歇。” 话是这样说,可从这个小生命诞生开始,做娘的岂还会有清闲的时候? 不过这些暂且搁下不谈,眼下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她嘱咐道,“那你就去安排人准备船吧,我也要去同大姐打个招呼,在这儿打扰了她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慕容啸点头应好,“你等一等我,我安排下去,陪你一道去,你是我的妻子,他们照顾你,便是有恩于我,不可怠慢。” 说着便向门外唤起人来。 ~~ 深处江南的越王府,最不缺的就是船舶,慕容啸一声令下,即刻便有大船从明州赶来,不消两日,便万事俱备,可以出发了。 因放心不下玲珑的身子,孟兰心同夫君公婆商议后,决定陪她一起进京,既是方便在路上照顾她,也顺路去看看久别的父母祖母,于是这一日,登船的除过慕容啸玲珑,还有大姐兰心一家。 船上侍卫仆从无数,还特意配备了随船的大夫稳婆,预备着随时可能会到来的突发状况,好在小家伙还算争气,乖乖待在玲珑肚子里,没搞什么突然袭击。 当初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几年后重走这条水路,身边陪着的还是他,不同的是,再没了那些惊险状况,而他与她,也成了货真价实的夫妻。 烟花三月告别江南,所幸一路顺风顺水,加之船大,速度快,半个多月后,一行人便顺利抵达了京城。 眼见玲珑一路都安好,孟兰心也算圆满的完成了任务,放心的同玲珑告了别,与夫君孩子一道去了勇毅侯府。 孟侯爷与孟林皓因在攻城时立下大功,早已被重新委以重任,而孟老太太与张氏,也平安的回到了家中,一大家子皆都平安,就等着团聚了。 而玲珑呢,虽然也极想念早已迁来京城的祖母大伯他们,但眼下,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嫁给慕容啸一年多了,她还一直没参见公爹呢。 眼下,公爹越王爷就在宫里头等着他们,她自然得随夫君一道,赶紧进宫参拜才是。 下了大船,再换乘上马车,随着车轮滚滚,那座宫廷又渐渐出现在了眼前。 因着当初那个太过恐怖的噩梦,望见那朱红宫门的一刻,玲珑还是有些紧张,正握在他掌中的手,不由得一缩。 当初走的时候,她可绝没想到,这辈子竟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这反应却令慕容啸一愣,忙问道,“怎么了?” 关于那个梦,实在说来话长,眼下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她遂咳了咳,借口道,“有些紧张,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呢……” 他笑了笑,“现在该叫父王才是,放心,他很挂念你,不会为难你的。” 她便点了点头,又在心间努力安慰自己,他办事一向妥帖,虽然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即已经重新换了人手,一切便都该是安全的。 车轮继续行进,终于入了宫门。 时隔近二十日,宫中旧物皆已清除完毕,换了新颜,慕容啸亲自搀着娇妻下了车,去往乾清宫,拜见已在此居住多日的父王。 乾清宫向来为帝王所居,庄重威仪,不容冒犯,一踏进宫门,玲珑不由自主的屏息静气起来,好在慕容啸一直在旁,叫她稍感安慰,一阵过后,二人终于到了西暖阁门外,待人通报过后,没过多久,便得了允许进入。 “儿臣拜见父王。” “妾身拜见王爷。” 玲珑紧随着慕容啸行礼,垂首低眉,态度恭敬。 只听上座声音道,“起来吧,你二人长途行路,又怀着身孕,不必多礼。” 夫妻俩道了谢,重又立直了身子。 越王先同慕容啸说了几句,又转而看向她,特意道,“听闻你尚在人世,本王心中才稍稍舒服了一些,那时接你去明州原是好心,没料到叫你历经磨难,此事也是本王的疏忽,现在看你一切都好,本王也就放心了。” 身为正统皇族,又当了几十年的亲王,这声音中自带威仪,语气却和蔼得多,玲珑忙客气道,“王爷言重,妾身一路幸得人帮助,一直都好,只是担忧再度落入坏人之手,才一直未敢去拜见您,今日来迟,还请您赎罪才是。” 这番话一听,便是知礼之人,越王见她装扮得体,样貌气度也都不错,语气便又舒缓几分,道,“所幸一切都过去,你们也平安回来了,其余的事情,以后慢慢再说,你先去歇着吧,好好养胎。” 玲珑道了声是,眼见越王似乎还同慕容啸有话要说,便先行退了出来。 得知他们返程,宫里早已做好了准备,此时立即有宫人迎上,带她去往住处。 此时已是日暮,春末的微风吹在脸上,还带着御花园里的花香。 行在那曾熟悉,却又已经大不相同的路上,玲珑心间感慨万千。 曾经费劲了力气逃了出去,呼,不过几年,又回来了。 第111章 挺着已经大如西瓜,随时可能会临盆的孕肚,玲珑暂时住进了咸福宫。 因着婆母早逝,而公爹越王又一直未再续娶,是以现如今,宫中除了她便没了别的女主子,每日不必早起去跟别人请安,也不必露着假笑迫不得已的参与交际,倒实在比 分卷阅读162 从前舒服许多,平日里不再为别的操心,只一心等着孩子降生。 而慕容啸却忽然忙了起来,毕竟越王虽是一家之主,但身体有疾,不能太过操劳,所以大部分的要务,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这日睡醒,身边已没了他的影子,玲珑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耳边却传来了明月声音,试探问道,“主子醒了?” 一边说着一边撩帘来看,眼见她真的睁了眼,便笑着将床帐挂起,又伸手来扶她。 她现如今笨重的,已经连起身都吃力了。 回想还在临安,以及来京的路上时,每日都是慕容啸亲自来扶她,便不由得有些失落,明月看在眼中,赶紧问道,“刚才就听见主子叹气,怎么了,您有什么心事吗?” 她欲说还休,摇了摇头,只问道,“夫君什么时辰走的?可吃过早饭了?” 明月忙答说,“天才亮公子就起了,动作很轻,还叫奴婢们千万别惊动您,离开前用过早膳,您放心。” 玲珑点了点头,又苦笑着打趣道,“现如今他忙得,连共吃一顿饭都难,早知如此,还不若在临安多歇几天呢。” 明月在旁劝道,“当初公子不是说要等您生了再来,是您主动体谅,要赶紧来京的啊……现如今万象更新,有许多大事要公子来定夺,也是不得已的。” 说着忽然又一顿,捂嘴道,“奴婢口误,现如今大家都称王爷为陛下,世子为殿下了呢。” 想玲珑这个大肚子,现如今足不出户,都比不得明月消息灵通了,闻此言她怔愣一下,赶忙问道,“是吗?他们都怎么说的?” 明月道,“奴婢听说,前两天已经查出,先帝驾崩,根本不是因着什么旧疾复发,而是慕容挚指使宫中人下毒所致,连那道传位诏书,也不过是叫人模仿先帝笔迹,伪造的而已,真相大白,天下无不对其唾骂,现如今这狗贼已经仓皇出逃,穷途末路了,朝中文武大臣都在奏请,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请王爷登基呢。” 玲珑闻言,点了点头,“天下已然易主,王爷乃是高祖正统皇子,承继皇位理所应当。” 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没什么可说的,越王府从揭竿那日起,便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所以不必矫情推脱,登基,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话说完,明月却好似又有些欲言又止,玲珑道,“怎么了?这儿又没外人,想说什么就说呗。” 明月便点了点头,小声道,“小姐,王爷,呃不是,陛下身体又不好,想来经不起操劳的,奴婢担心,担心……” 担心当了皇帝以后,越王爷会累死? 虽未说出口,玲珑也已经明白明月在担心什么了,便道,“有夫君在,朝中还有内阁,文武群臣,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至于具体怎么安排,咱们听着便是。” 明月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心伺候着她洗漱。 ~~ 如同昨日一样,玲珑的一天,悠闲自在,甚至有些无聊,而慕容啸却是忙忙碌碌,不得清闲,待再度踏进咸福宫见到娇妻,已是夜色深沉了。 她未睡,一直在等他,听见门外响起通传,立时亲自相迎,因为肚子太大,走起路来有些蹒跚。 这一幕入了他的脚步,到了她面前,一面伸手来搀扶她,一面皱了眉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以后不必迎我,我自会进来的。” 她一边替他解了外衫,一边叹道,“现在跟以前不同,满宫可都看着呢,我若失了礼数,岂不太不像话了。” 说着又一顿,掩唇,看着他,小声道,“我是不是该自称妾身,不能在你面前随便称‘我’……” 这令他一愣,笑道,“何至于如此?我还是喜欢咱们从前的样子,你该如何还如何便是。” 他喜欢的便是她的俏皮,活泼,并不想因为身份的转变,叫她失了最可爱的一面。 却见她颇有些严肃的道,“这个地方,是天下多少目光聚集之地,内有宫人,外有言官,我可不想因为没规矩,成为众矢之的,想来以后还是该注意些才好。” 慕容啸一顿,看来,过去那三年实在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令她一来这个地方便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他想了想,牵着她到榻边坐下,道,“话虽这么说,可这天下毕竟是咱们的天下,跟以前不同了,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以后,只要不是有外人在,咱们还同以前一样便是。” 灯光之下,他笑容温和,目中的暖意,足以融化这高大的殿宇带来的清冷。 她遂也弯唇笑了笑,转而道,“你可用过晚饭了?饿不饿?我叫人给你传。” 他摇了摇头,温声道,“傍晚的时候陪父王一起用的,不饿,不必担心。” 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又道,“今天觉得如何,还没反应吗?” 玲珑无奈笑道,“若有反应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咱们的这个宝儿啊是个淡定的家伙,大约觉得肚子里太舒服,贪恋着不肯出来呢。” 他闻言,哦了一声,弯下腰来,对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尖,笑眯眯的道,“宝儿,外头也好玩啊,你不要偷懒,早些出来好吗?” 玲珑抿唇笑着,心里头甜蜜又满足。 他的面容,分明还那般年轻,尤其此时蟒袍玉带,更是英俊威仪,曾几何时,当她被困于这处宫廷,深感此生无望的时候,哪里敢想到,人生还有这样的一幕…… 正在感慨间,忽听他又道,“对了,明日会有典衣监来为你量体裁衣,你可稍作准备。” 量体裁衣? 她一顿,忙问道,“可是定下日子了?” 慕容啸嗯了一声,“礼部看好了,就在十日之后,我已奏请父皇,册封你为太子妃……” 语声顿了顿,他特意解释道,“其实父皇并非对大位心存执念,甚至也曾有意退让与我,只是你也晓得,现在这种情况,他继位,比我更名正言顺……” 玲珑愣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忙笑了笑,道,“我知道的,这些大事,你们定夺便好,其实你也该知道,我对那些虚名与地位,也没什么执念。” 其实说来,她反而更怀念在林场的日子,虽然那时前途渺茫,甚至一度仅能以薯蓣果腹,但那是两人空前的亲密时光…… 思绪回到眼前,他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尖儿上,叹道,“就是不知,咱们的宝儿会不会赶在大礼前发动呢……” ~~ 定好日子后,一切准备工作都在紧张与忙碌中进行,不知不觉,十日转眼就过,终于到了新皇登基大典的时候。 而玲珑的肚子,也依然没有动静。 看着这小家伙果真是个淡定的性子,她叹 分卷阅读163 了口气,这样也好,想把典礼过去再说,毕竟现在宫中没有皇后,接待命妇宗亲的人物,就落在了她身上了。 越王登基为帝,追封自己的发妻陶氏为后,册立独子慕容啸为太子,玲珑为太子妃,当然,用的是她的新身份,登州卫氏女。 而此次辅佐越王府登顶的功臣,也一一得到晋封,尤其在越军进京其间,立下大功的孟阔,更是由原来的勇毅候晋升成了勇毅公,一时间,京城内外,无不艳羡孟家荣光,昔日孟公爷曾被贬去看守城门的旧事,早已被忘在了不知哪个角落里。 玲珑已随慕容啸迁居东宫,受完册礼后,便迎来了来赴宫宴的客人们,其中,当然包括她的老祖母,与大伯母,甚至因着孟家的突出功劳,玲珑的两位姐姐,兰心与蕙心也得了邀请。 玲珑特意提前求了慕容啸的同意,待中午的大宴结束,将亲人们请到东宫来说话。 眼看分别将近两年,一家女眷终于再度团聚,皆是忍不住泪光盈盈。 虽是大喜当前,但就久别重逢,总难免伤感,孟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含泪道,“我还当我这辈子再见不着你了……” 这是在自己东宫之中,周遭并没外人,所以老太太难免真情流露,一旁得张氏忙劝道,“娘,您瞧,太子妃好好的,眼看着肚子里的小皇孙也要出生了,这样大喜的日子,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另两个孙女也赶紧相劝,孟老太太抹了抹泪,又笑道,“是我的错,越老越不中用了,眼下终于苦尽甘来了,该笑才是!” 玲珑也擦了眼泪,道,“祖母,我还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请罪了,那时我没得您允许,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如今给您请罪,您可一定得原谅我啊……” 这一句话出,只把众人逗得直乐,大姐兰心道,“嫁得好嫁得好,这样好的夫婿,天下哪儿找去,祖母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 众人都掩唇道是,乐开了花儿。 孟老太太也终于破涕为笑,道,“这一切都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哪里还有怪罪?现如今呢,老生我就等着你把孩子平安顺利的生出来,可就放心了……” 玲珑点了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觉得下身一阵热流涌出,一时怔楞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小包子会挑时候啊,下章见~~ 第112章 这种感觉…… 眼见她语声一停,忽然站着不动,周围亲人们也俱都是一愣,齐齐问道,“怎么了?” 却见她眉间一皱,很是不可思议的道,“我,我裤子湿了,好像……” 好像尿湿了裤子一样,但这也实在太丢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说不出口啊! 玲珑正尴尬着,却见大伯母率先反应了过来,赶紧问道,“怕不是破了羊水?老天这是要生了吧!” 她啊了一声,“羊水破了?” 从前根本没听过啊。 张氏却道,“你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止得住,如若止不住,那必定是羊水了。” 她于是赶紧试了试,然后摇了摇头,“控制不住……” 张氏极肯定的点头道,“那就是了,必定是要生了,赶紧上床躺着去吧。” 她又是一怔,“这这,这就是生了吗?可是我肚子没有疼啊……” 生孩子不是都得疼得死去活来? 张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一样的,有的先见红,有的先破羊水,我生阿皓的时候就是这般,不必怀疑了,赶紧躺着去吧,痛是肯定会痛的,还没到时候而已。” 说着赶紧招呼宫人们,“快来快来,太子妃要临盆了。” 这话一出,满殿宫人立时手忙脚乱了起来,明月搀着玲珑上了床躺好,又傻乎乎的问,“大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谁都没想到,小主子会在新皇登基大典这日发动,连素来聪明能干的明月,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请大夫稳婆啊!”二姐率先答道,这里头就她最近两年才生过孩子,经验还是热乎的呢。 明月赶忙应下,转身去吩咐其他宫女,“快去请御医稳婆,腿脚快些!” 小宫女应声前去,殿里,孟老太太又嘱咐道,“还有,别忘了去禀报太子殿下,这可是大事。” 明月点了点头,又派了人去了谨身殿,男宾的宴席可不比女宾,这个时辰,太子殿下还在大宴上呢。 玲珑临盆是大事,宫里早做了准备,御药房里每日都有值守的御医,而稳婆就在东宫之中,不一会儿,便都纷纷到来,伺候起玲珑来。 有了专业人士在,孟家女眷们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坐到一边等去了。 大夫人瞧了瞧门外,不无担忧的道,“今日这么要紧的日子,不知太子殿有没有空过来?” 哪知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通传响起,“太子驾到……” 众人一愣,孟老太太呵呵笑道,“这不就来了吗。”而后打座位上起了身,张氏及两个女儿赶紧跟上。 几乎眨眼之间,便见慕容啸行色匆匆的踏进殿中,还没立稳,便着急问道,“太子妃在哪儿?” 孟老太太领着一家子女眷上前行礼,“参见殿下。” 慕容啸这才发现,原来孟家人也在,忙道,“不必客气,快请起吧,阿茹怎么样了?” 孟老太太道,“启禀殿下,娘娘已经进了产房了,稳婆在里头伺候着呢。” “果真是要生了?” 他又惊又喜又有些放心不下,抬腿就要往产房里头冲,孟家女眷们赶紧将他拦住,急道,“不成啊殿下,您可不能进去看哪!” 慕容啸一有些着急起来,“今早我走得急,未来及同她说几句话,这么紧要的时刻,怎么能丢她自己在里头?我进去说句话就出来。” 孟老太太忙劝道,“殿下稍安,女子生产太过血腥,有许多污秽,您是贵人,冲撞了可不好,这毕竟也是历来的规矩。您放心,娘娘现在一切安好,您的心意,我等自会代您转达。” 老太太是长辈,有这样说,慕容啸只好点了点头,脸上颇有些遗憾。 想了想,又道,“既然我不能进去,烦劳老夫人及诸位多陪陪她吧,阿茹是第一次生产,想必会有紧张。” 夫妻双方的母亲都是早逝,有孟家的这几位女眷在,总能叫人稍稍放心。 孟老太太赶忙应道,“这是我等之荣幸,殿下放心,有您此言,臣妇一定等娘娘平安生产。” 孟老太太是玲珑最亲近的亲人,可毕竟年纪大了,见此情景,大姐兰心主动提议道,“不如请祖母与母亲在外稍歇,我与二妹妹去产房里,我们二人多少有些经验,就算帮不上忙,在旁陪陪娘娘 分卷阅读164 也好。” 这主意不错,慕容啸当即应允,不忘向二人道谢,“那就有劳两位姐姐了,烦请替我给阿茹带个话,我在外头守着,叫她不要害怕。” 能得太子大人亲口尊称“姐姐”,兰心蕙心姐妹受宠若惊,连忙应了好,携手去了产房里头。 ~~ 说来今次的进程倒不算拖沓,两位姐姐进来的时候,玲珑已经能感觉到隐隐腹痛了。 只是还不强烈,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两位姐姐见状,一边同她说话缓解紧张,一边叫人去做了些饭食,趁机叫她吃下,备足力气,待会好排上用场。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阵痛终于越来越强烈起来,开始她还能忍着同别人说笑,到了后来,要使劲咬牙才能挺过去了,更有甚者,到了后来,忍不住叫起痛来。 二姐见状,赶紧劝道,“不成啊,你现在喊没了力气,但会就危险了,使劲忍忍哈,千万别叫。” 大姐却道,“哎呀,叫就叫吧,这么疼,不叫出来,外头的人如何能知道?还以为生孩子是多么容易的……叫他知道你的不易,往后才能疼你。” 二人虽意见不同,但到底都是为了她好,玲珑却摇了摇头,断断续续的道,“不是,我是真的忍不住啊,真的好痛啊……” 一旁的稳婆忙道,“娘娘忍一忍啊,您的产程比别人快些,所以才格外疼些,不过,快也有快的好处,早些生下来,您就好了,这位夫人说得对,您千万先忍住些,等会儿奴婢叫您用力,您再用力啊。” 一听这话,玲珑终于看到了些希望,凝眉应了声好,用这稳婆的话默默在心间安慰自己,任凭那密集的痛几乎要将自己撕裂,也使劲咬着牙关。 而此时,产房外头,有人已经等得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了。 先前听见玲珑在里头喊,慕容啸就险些冲进去,被人使劲拦才拦住,可这会儿,听不见她喊痛,他却更加担心起来,连连问打从产房里进出的宫人,“太子妃怎么又不喊了,她还好吗?” 宫女手上端着热水,闻言,费力的给他屈膝行礼,“启禀殿下,娘娘现在还可以,稳婆说马上就可以生了。” 他这才稍稍放了放心,却依然不得展眉,烦躁的在外头踱来踱去。 眼看着从午后等到了日暮,东宫已是华灯初上,有宫人来到近前,劝他去进晚膳,他却摆了摆手,半点没有胃口,直叫人为一同等待的孟老太太与张氏准备晚膳,自己却饿着肚子来等。 所幸老天没再折磨他,更没再折磨玲珑,戌时过半的时候,忽闻产房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慕容啸一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脑间有一瞬空白,须臾,就见从产房里头跑出来一个小宫女,一脸喜色的对着他道,“恭喜殿下,太子妃诞下一名小郡主,十分可人。” 郡主……女儿? 他这才终于敢相信,玲珑生了,为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 嗯,虽然还没见面,但他就是能肯定,他们的女儿,一定如她一样美丽可爱。 心间一时被喜悦甜蜜,他傻笑了半天,直到满殿宫人向他下跪道贺,他才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而后却忽然一愣,想起要紧的事,又赶紧问道,“那太子妃如何?她可还好?” 小宫女忙点头,“娘娘正在休息,一切都好,殿下请稍等,等稳婆收拾妥帖,会将小公主抱出来见您。” 他颌首,目送那传话的人又入了产房。 母女平安,心里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没过多久,产房门重新开启,是孟家大姐兰心出来了,怀里头果然抱了一个襁褓,喜滋滋的道,“请小郡主参见殿下。” 慕容啸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朝那襁褓中看去,只见里面的小人乌溜溜的头发,粉粉的皮肤,微微睁着眼睛,一双眸子乌黑透亮,小巧的鼻尖,还有红红的小嘴,一切都是那么精巧细致,只消一眼,便融化了他的心。 老天,他居然,有了一个女儿…… 凝望了半晌,他才开口,问兰心,“我,可以抱抱吗?” 兰心一愣,立刻笑道,“您是小郡主的父君,当然可以啊。”说着,轻手轻脚的,将襁褓放进了他的怀中。 而当那小小的,却又重于世间一切的小人儿入了怀,慕容啸浑身挺直,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轻了。 一旁,原还担心他会因为女儿而失落的张氏与孟老太太,望见这一幕后,互视一眼,心都踏踏实实的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奴上线~~ 是个小美女哦哈哈哈哈,猜中的举手,过来领红包~~ 第113章 宫里规矩大,不似寻常人家,待玲珑一切收拾好,换到寝殿,夫妻俩才终于被准许见面了。 从午后到夜幕落下,痛了大半日,到最后,甚至痛到抽筋裂骨,她原本已是累极,该要好好休息的,但当慕容啸踏进房中时,却见她正半躺在床,认真的凝视怀中的女儿。 那双好看的眸子中盛满了温柔,不过半日未见,她浑身上下,便散发出一种前所未见的韵味,慕容啸仔细在记忆中搜索,忽的意识到,这便是从前存在于母妃身上的那种感觉。 只有为人母后,才能显露出来。 那一瞬间,他心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填满,轻轻地走到她床边,温声问道,“怎么不歇一下?” 她这才发现他来,抬眼笑了笑,道,“舍不得歇,就想好好看看她。你瞧她,多可爱啊,在我肚子里呆了这么久,终于见面了。” 他坐下,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间,认真的道,“女儿这么好,最辛苦的是你,但我听御医说了,当下你要先好好休息,乖,看够了就躺下吧,好吗?” 她却还有些舍不得,道,“我再看一会儿。”目光始终不离怀中的小人儿。 或许是殿中灯光柔和,将母女二人都映照得肤若凝脂,惹人怜爱,只不过,才降生的女儿脸蛋儿淡粉,她却有些稍显苍白,回想方才在产房外所见那一盆盆的血水,以及她的呼痛声,他赶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玲珑原想笑,如若还疼,又岂能抱得了孩子?然话未出口,忽然想起之前产房里大姐的话,心思一转,故作委屈的叹道,“刚才真的疼死我了,死去活来也不过如此了,哎,生个孩子要半条命,可真不是胡说的。” 就见他满眼心疼,还握起她的手,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叫你受苦了,我当时恨不得能进去替你……” 玲珑被逗得扑哧一笑,“替我?你要是能替那可就乱套了。” 说着也不忍再逗他,弯唇笑道,“现在已经不疼了,虽说的确不易,但就算要用半 分卷阅读165 条命来换这样一个小宝贝,我也愿意啊。” 语罢低头,轻轻亲了亲那还在睡梦中的小人儿。 眼见如此,慕容啸心痒痒的,试着问道,“我也可以亲一亲吗?” 他如此小心的请求,自然让人不忍拒绝,她笑道,“当然,你是她的爹,你亲她,她肯定高兴啊。” 说着把孩子往他面前递了递。 而他呢,则轻轻弯下腰,又轻轻地在小人儿额头上轻吻一下,心间虽然那样爱,但动作却那样轻,生怕会把小家伙的美梦吵醒。 亲完之后,父母二人又挨在一起,仔细端详,慕容啸轻声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就长这个样子?粉粉嫩嫩,好可爱。” 她摇了摇头,“不晓得,不过大家都说女肖父,小家伙没准儿会越来越像你的。” 他弯唇,笑的眉眼弯弯,发自内心的喜悦显而易见。 然笑过之后,却认真的同她道,“好了,时间到了,把孩子交给乳母,你好好歇一歇,待休息好在看她也不迟。” 玲珑其实还是舍不得,但也实在有些疲累,心里亦明白产后休养乃是大事,终于听了话,由着他唤来乳母,带小家伙去睡。 目送着小人儿离开,慕容啸亲自服侍她躺好,又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刚才喝了一碗粥,现在什么也吃不下,等饿了再说吧。” 他应了声好,又为她整了整被子,余光瞧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停下手来,问道,“怎么了?” 只见她稍犹豫了一下,试着道,“没想到是个女儿,你喜不喜欢啊?” 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想什么呢?既是我的骨肉,我还有不喜欢得道理?” 她其实早看出来,他很喜欢女儿,所以并不怎么担心,此一问,不过是个引子罢了,她咳了咳,又问,“那,陛下呢?她老人家可知道我生了个女儿?有没有失望?” 他笑了笑,索性又在她床边坐下,耐心道,“父皇很高兴,原还打算要来赐赏,因怕饶了你们歇息才作罢,说改成明日再赐。” 眼见她眉间舒缓,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不知道,父皇早先就很喜欢女孩,在我小的时候,一直打算同母妃再生个女儿的,但因为母妃身体不好,又去得早,所以才一直没能达成心愿。” 玲珑闻言终于放了心,然想起早逝的婆母,又无端有些伤感,握住他的手道,“陛下情系母后一人,这么多年也是不易,等咱们的宝儿懂事了,一定要多去陪陪皇祖父才好。” 他嗯了一声,笑的温暖,又听她道,“对了,我祖母她们……” 他忙道,“她们辛苦了大半日,我原想留她们在宫中,但老夫人挂念家中,坚持要回去,我便叫人备了马车,又叫了侍卫护送,现在应该已经出宫了。” 她哦了一声,又笑道,“今日若非有祖母和伯母她们在,我连羊水破了都不知道,说来还是宝儿会挑日子,专门选了今日来凑热闹。” 想起那圆溜溜的小人儿,当爹的也是满眼柔光,微笑过后,却认真的对妻子道,“大家一切都好,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不要担心这么多了,好好睡一觉。”说着俯身,再度吻了吻她额头。 玲珑这才闭上眼,放心的入了梦。 眼看夜色渐深,孟家女眷们乘坐的马车,也已经将要到达侯府了。 回想起今日所见,一家人皆是感慨万千,孟兰心笑道,“还在临安的时候,玲珑最爱喝酸溜溜的鱼羹,我婆母见了,还笃定说她怀的事儿子,没料到今日却生了个小郡主,可见这口味跟男女根本没关系。” 说者无心,一旁的张氏却眉间微动,瞧了瞧婆母,赶忙道,“这是第一胎,男女都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说了,能挑今日降生,这位小郡主的福气可大着呢。”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身为长辈,思虑的长远,心中虽有顾虑,却并不能直接说出口,但她们在想什么,晚辈们其实一清二楚,只听蕙心笑道,“祖母莫要担心,您想想方才殿下的样子,依我看,玲珑的命好着呢。” 这样说来也是,回想起方才慕容啸的表现,一家人神色俱都轻松了起来。 孟阔荣升公爵之后,孟家又迁了一次新宅,离皇宫并不远,眼看着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马车将要驶进大门之时,却听车外传来一声呼唤,“可是娘回来了?” 车内众人一愣,兰心率先撩帘望去,见夜幕之下,门口立着两人,扬着满脸的笑,满怀希冀的望着车内,那不是别人,却是孟津与郑氏两口子。 兰心放下车帘,神色复杂的对孟老太太道,“祖母,是三叔三婶。” 车内,张氏与蕙心都有些意外,这大晚上的,这两人来做什么? 孟老太太却只淡淡嗯了一声,径直吩咐道,“走吧。” 竟不打算过问。 兰心无法,只好吩咐车夫继续往前走,然而车外的人却几步追了上来,凑在了车窗边,孟津率先道,“娘,许久未见了,儿子着实惦念您,今日一早就来了府里等您,眼看都等了一天了,您好歹见一见儿子啊。” 闻此言,张氏却忍不住心里轻哼,今日新皇登基大典,全天下的人都晓得,老太太一品诰命,自然是要去宫中赴宴的,这两口子难道会不知道? 挑了今日上门来,又做出这等可怜样子,莫不是眼看着改天换地之后四丫头没了指望,孟阔又荣升,过来攀亲来了? 但张氏却还没忘,当初孟阔被贬去看城门时,这两口子是何等表现。 若以张氏的脾气,断不会再与这两口子攀扯,但说到底,孟津毕竟是老太太的亲儿子,人家厚着脸皮来找老娘,却不知,老太太会不会又心软了。 却孟老太太对那窗外人道,“有劳你还惦念着我,天晚了,看就不比了,我好好的,你们放心便是,今日天晚,我还想好歇一歇,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扬了扬手,不再理窗外人的话,硬是叫车夫将车驶进了府中。 ~~ 东宫。 为人母了到底不一样,心里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孩子,第二日甫一睁眼,玲珑顾不得别的,先叫人把孩子抱到身边。 眼见小家伙吃饱睡足,正睁着眼睛,实在可爱得紧,又想抱进怀中,却被明月一拦,道,“殿下昨夜可吩咐了,今早娘娘醒后,一定要先用过早膳才能抱小郡主。” 说着又将早已准备好的桂圆红枣粥端上前来,道,“娘娘先吃了这碗粥,再同小郡主玩吧。” 她架势十足,玲珑无奈的接过碗来,叹道,“有了殿下撑腰,果然不一样了。” 明月笑道,“奴婢这可是为了主子好,您现在坐 分卷阅读166 月子呢,不能有丝毫马虎,否则留下月子病,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玲珑一边吃粥一边点头,“伺候完我你也就有经验了,回头等宋贺回来,我便叫人看好日子,早点把你嫁过去。” 明月一愣,登时红了脸,“娘娘说什么呢……” 她笑了笑,“我自己说过的话,我可都记着呢,对了,你没去打听打听,宋贺如今到哪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明月脸红的像颗沙果,若不是还得伺候她吃粥,险些夺门而出。 玲珑却心情愉快的吃完了粥,刚将空碗放下,却见一宫女来到近前禀报道,“娘娘,陛下的赏赐来了。” 玲珑一听,赶紧理了理仪容,预备着接赏。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郡主:不用生哥哥,我也是团宠啊咩哈哈哈哈~~ 第114章 圣上的赏赐很是丰厚,不仅说说而已,待司礼监的大太监将圣旨念完,玲珑就见一大堆宫人捧着各色宝物在面前一字排开了。 有天山玉如意,南海大珍珠,波斯红玛瑙珠串,镶玉屏风,镂金梅瓶,云锦蜀锦等等,琳琅满目,流光溢彩,直叫人眼花。 由这些礼物也足见公爹对她诞下孙女的欣喜了,玲珑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开口谢恩,却听司礼监掌事道,“太子妃别急,陛下还给小郡主赐了名,请您过目。”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笺纸,双手递向她。 明月上前接过,再递到她手中,玲珑展开一看,只见上头御笔亲提了两个大字。 “琬琰……” 这二字喻义美玉与君子,温婉又不失大气,她念了一遍,直觉甚好,忙谢道,“儿臣代琬琰谢陛下隆恩,改日小郡主满月,一定亲去向皇祖父谢恩。” 司礼监掌事笑眯眯的应下,跟她道了别,圆满的领着宫人复命去了。 殿里头没了外人,明月凑了过来,要看圣上的御笔亲书,问道,“主子,是哪两个字啊?” 玲珑拿给她看,“你瞧,这两个字多大气!叫起来也好听,慕容琬琰,瞧瞧,真是越叫越顺耳。” 明月赶紧点头,笑嘻嘻的对着床边襁褓里的小人儿唤道,“咱们的小郡主有名字了。” 玲珑也凑过去看,伸手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下巴,正微笑着,忽听一旁的乳母道,“娘娘,是不是还得给小郡主起个小名儿?民间老话常说,起个小名儿好养呢。” 明月一听,立刻笑道,“主子从前闲来无事,不是给小郡主想了好多小名儿吗?现在可以拿来用了。” 从前在临安等慕容啸,她闲的发慌,确实常常摸着肚子给孩子起小名儿,玲珑想了想,道,“就叫满满吧,想来想去,就这个好。” 那时候一家人分隔天南海北,杳无音讯,她一心盼着相聚,便给孩子想了这个名儿,一心期盼着能早日团圆,此生也就圆满了。 明月同乳母一听,立刻应是,齐夸这个名字好,玲珑则俯身亲了亲小人儿的脸蛋,轻唤道,“满满,你有名字啦,一下得了两个呢,开不开心?” 小人儿明亮的瞳孔里映照出娘亲姣好的面容,是那般清澈。 因着新皇与太子的看重,宫里自然也很重视这位新降生的小郡主,洗三宴办的热热闹闹,慕容啸更是亲自从前朝抽身回到东宫,抱着女儿向宗亲们展示。 来赴宴的宗亲贵妇们争相目睹,无不盛赞小郡主生的好看,各色贺礼堆满了东宫,太子妃玲珑面上也是格外有光,笑容灿烂。 待宴席散了,宫中清净下来,玲珑抱着女儿,温声逗着,“爹爹亲自回来抱着,满满今天可有面子了,是不是?” 许是因为热闹,小人儿今日格外有精神,一直睁着黑亮的眸子,定定看着说话的娘亲。 而娘亲话音才落,视线里又出现了一张好看的脸,笑意融融的看着她,温声道,“满满累了吗?想不想睡啊?”正是今日一直抱着她的爹爹。 这个声音最叫人安心,小满满嘟了嘟嘴,仿佛要说话似的,直逗得爹娘二人一阵惊喜。 玲珑道,“你瞧,女儿当真最喜欢你,看见你连觉都舍不得睡了。” 玲珑假意叹了声气,“哎,所以说还是女儿厉害些,一出生就把爹爹的心给拴住了。” 慕容啸反应过来,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么小气,自己生的还要吃醋?” 说着看看左右无人,俯身过来,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低声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我等了好久……” 玲珑一愣,随着耳尖上的那点酥麻,全身犹如过电一般,脸顷刻就红了了透底,咬了咬唇道,“还早呢,怎么也得出了月子……” 说着抬起水眸看他,问道,“你想了?” 他倒是脸皮够厚,眼睛直愣愣的望着他,险些冒出火来,径直承认道,“每天都想,等的好苦。” 那声音低沉的,直撩得人心底一阵战栗,玲珑甘拜下风,求饶道,“女儿还在呢,莫再说了,且等着吧,那日御医都说了,怎么都要四十日以后才能同房。” 宫女乳母就在门边上,她声音压得极低,生怕传到她们耳朵里。 许是悄悄话听得乏累,怀里的小人儿闭了闭眼,昏昏睡了过去,玲珑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到床里侧,再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寝衣,不经意间却发现,某人的目光含着某种危险的讯号,正直愣愣的盯着她的前襟…… 生产过后,这几日奶水开始丰盈,胸前可谓前所未有的壮观,从前的衣襟都有些难以合拢,硬是换了新做的寝衣才合适,玲珑晓得他在看什么,伸手轻轻拧了他一下,道,“前朝不是还有事?你不回去啊?” 慕容啸也明白,现如今只能看不能吃,想入非非只会更难受,遂只好强迫自己收了目光,故作正经的咳了咳,道,“我这就去……” 语罢便立起身来,打算离开,却在转身之前,忽的想起一事,便又停下脚步,同她道,“父皇说,再给我三月假期,待满满百日之后,就要让位于我了。” 这叫玲珑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听错,迟疑道,“让位……可是,父皇还好好的啊。” 这皇位如此珍贵,引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折腰,她以为,公爹必定是要坐到寿终正寝的,怎么才短短几个月,就不坐了? 慕容啸笑了笑,道,“我早说过,父皇并不贪恋皇位,决定登基,不过为了名正言顺,他说他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疾痛,殚精竭虑了一辈子,不如早些退位,颐养天年。” 玲珑点了点头,心里暗叹,她的这位公爹,一辈子就娶了一位妻子,鳏居多年也从未转移过初心,现如今大权在握,却能淡然脱手,这样的境界,可谓世间少有。 可如此一来,殚精竭虑的不就 分卷阅读167 要变成慕容啸了? 她抬眼望去,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叹道,“父皇心意已决,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自然得听了。” 语罢看了看她,又道,“我今日同你说,是想要你先有个准备,你如今先休养,满满百日之后,可要忙起来了。” 他继位,她的身份也要有所不同,到时诸多事务便会名正言顺的压在身上,思及此,她忽然有些压力。 但事到如今,有压力也得干哪,她于是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他目中流出笑意,俯身在她额间一吻,随后便出了门去。 相较于她,他的胆子只会更重了。 而目送他背影离去,思及即将到来的事,玲珑心间却忽然起了一丝犹疑。 ~~ 眼看一天天过去,满满的小脸越长越舒展,也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有精神,刚降生时,大多的时间都在睡觉,临到满月时,已经要玩很久了,黑亮的眼睛大大圆圆,常常专注的看人说话,一眨不眨,偶尔还能咿呀一两声,那嫩嫩的小奶音,彻底将爹娘的心融化成水,抱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满月那日,宫中再度为她举办了盛宴,隆重程度更甚于当初的洗三宴,皇祖父甚至亲临东宫,并当众为她赐了封号,曰容德郡主。 宴会过后,满满被爹爹送到皇祖父怀中,黑亮的眸中映出皇祖父慈祥的笑容,连爹爹都暗叹,已经许久未见到皇祖父这样的笑意了。 满满觉得,皇祖父虽然老了一些,但依然很英俊,称得上美男子,且他的笑容也叫她觉得舒服,遂咧开小嘴,露出粉嫩的小牙床,对皇祖父绽放出了人生当中的第一缕笑容。 望见这情景,殿中众人一愣,玲珑惊讶道,“这还是满满第一次笑呢,竟然就献给了皇祖父,可见她心里,着实喜欢皇祖父。”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跟着附和,而坐于轮椅上的老皇帝,笑得更加开怀了,“好,好,满满喜欢朕,朕也喜欢满满,咱们一块儿作伴,可好?” 怀中的小人儿嫣红小嘴儿,眉眼弯弯,笑的更加开心了。 ~~ 刚生产完时,有御医叮嘱不可叫玲珑受凉,是以明月便牢记医嘱,最多叫她擦浴了几回,要知道已经入了夏,天气本就热了起来,月子里汗又多,因此仅是擦浴,还是浑身腻的难受。 所以待四十天的月子做完,玲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会。 宽大的浴桶里盛满了温汤,甫一踏入,玲珑便忍不住喟叹一声,四个宫女服侍着她,又是洗头又是捏脚,冲洗干净后再换一桶,待她终于泡过了瘾,才起身出了来。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带着睡莲的芳香,换上轻薄透气的软烟罗纱裙,玲珑坐在镜前,由着明月为她擦干长发。 明月干活之余,眼望镜中,见她面庞白里透粉,不由得赞道,“主子的气色真好,您如今比生小郡主前还要漂亮呢!” 玲珑倒没觉得自己变的有漂亮,只晓得腰比从前粗了,不由得叹道,“竟说好听的哄我,瞧我现在胖的,以前的裙子都要穿不上了!”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哪里胖了?我觉得正好啊……” 她一怔,只见镜中映出一个皙长身影,轻勾薄唇,目中绽着意味不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顶锅盖遁走~~ 第115章 房里冷不丁的进来个人,正说话的主仆俩皆是一愣,待认出是慕容啸,明月立时起身行礼,“殿下。” 慕容啸嗯了一声,朝她使了个颜色,明月立时会了意,躬身退到房外去了,出门时,还不忘贴心的将门带上。 房中便只剩了两人。 灯火之下,玲珑直觉他投来的目光暗含某种危险,心里一时无端的紧张,却又不想被他看出,遂故作淡定的咳了咳,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可用过饭了?” 他道了声“吃过了。”缓缓向她靠近,透过铜镜,目光由她的面庞游移到了胸前,腰臀,愈发得幽深。 她只装作没看见,哦了一声,拿起象牙梳来,一边理着长发,一边道,“满满白日里玩得多,今晚早早便睡了,不然还能跟你再玩一会儿。” 只听他道,“刚才进来的时候问过了乳母,小孩子多睡些好,长身体。” 说话间已经到了贴到了她的身后,距离之近,隔着那软烟罗的纱裙,她的后背也能体会到他蟒袍的纹理…… 那金线所绣的龙纹轻轻磨蹭她的肌肤,叫她心底忍不住泛起涟漪,偏他却什么也不说,只轻描淡写的道,“好久没为梳头了,我来。”便拿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了起来。 看似神情专注,梳得一丝不苟,然而那抚着她后背的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隐藏在长发之下揉揉捏捏,不轻不重,却满含说不清道不明的撩拨,只撩得她心肝颤颤,再也无法安坐。 她有些恼怒,道,“我自己来吧。”说着伸手,欲来夺梳子,谁料他却顺势往后一躲,令她毫无防备的跌在了怀中。 她呀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却被他环住了腰,紧接着,那双薄唇就落了下来,准确无误的含住她的朱唇,一阵强取豪夺。 呼吸紧促,唇舌纠缠,说来自打那时他从蜀地运粮离开,两人便再未如此彻底的亲吻过,相聚之后,起先是她怀着孩子,怕她动了胎气,接着又是漫长的坐月子,为了叫她休息好,两人都是分房而睡,现如今孩子也生了,月子也做完了,所以还要再等什么? 他想她,是那般狂热,而玲珑也是如此渴望他,闭着眼感受他如火的热情,犹如浮在了波浪里,忽的又是一整天旋地转,原来是他将她扛起,去了床上…… 天边传来低沉的轰隆声,原来是乌云层叠,大雨将至,而此时的芙蓉帐中,也正上演着一场久违的疾风骤雨…… ~~ 雨过天晴,两人却都还未有睡意,玲珑香肩半露,懒洋洋的伏在他的前襟,想了想,忽的开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他嗯了一声,垂眼看她,“什么问题?” 她道,“算来都快一年了,你怎么没去找别人……” 这皇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宫女,其中还有不少能看得过眼的,倘若换做旁人,早就趁机左右拥抱,充实后宫了…… 而她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话音落下,却听他反问道,“为什么要找别人?” 她道,“你不是憋得难受吗……” 刚才那狠劲儿,恨不得要把她的腰弄断,可见着实是给憋坏了的。 却见他皱了皱眉,“难受就去找个随便 分卷阅读168 的人发泄一下?这是什么道理?” 她一噎,一时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却见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问道,“你愿意这样?” 她愿意?她愿意就有鬼了! 她杏眼含薄怒,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他却似笑非笑的道,“那年在临安郊外,谁说的自己小心眼,容不得夫君有别的女人?” 她哼了一声,“我就是小心眼,现在也一样。那日父皇登基大典,宫宴上还有人旁敲侧击的要我给你添侧妃,我硬是装听不懂,没理。” “哦?”就见慕容啸一脸意外,“这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是何人如此无礼?你就没罚她?” 她哼了一声,“就是平乐郡王的那位老王妃呗,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我是想罚她来着,可看她年纪都那么大了,懒得理会。” 慕容啸嗯了一声,“懒得理她,所以就来诈我的话?我若说我其实打算去找别人来着,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就见她斜眼看过来,哼道,“我就抱着满满离开你,回临安活着回蜀地,眼不见为净。” 瞧这副样子,俨然又成了一条气鼓鼓的河鲀,慕容啸有心逗她,砸了咂嘴,道,“是好狠,不过,这种假设都是你自己起的,现如今有这样恶狠狠的看着我,不觉得太傻了吗?” 玲珑一顿,“你说谁傻?” 慕容啸点了点她的鼻尖,“这话是谁起的头?根本没有可能发生的事,说到头来还自己气鼓鼓的,你说谁傻?” 玲珑一噎,哼道,“合着你净在这套话耍我玩儿呢!” 语罢面子上也挂不住,索性将头一扭,面向墙壁侧躺,不理他了。 然而顷刻之间,只见后背一阵凉风,薄被被掀起,那具结实的躯体紧紧贴了上来,他低头咬她的耳垂,哑声道,“这般不讲道理,嗯?” 才被急雨浇灌一通,玲珑还敏感着,见状急忙要躲,然而为时已晚,腰身被他固住,已是逃也逃不掉了,只得就以此种姿势,再一次的,被浇灌了起来。 …… ~~ 第二日。 天色将亮未亮,耳边传来窸窣的轻微响动,玲珑睁了睁眼,借着帐外微亮的灯光,瞧见他正披衣。 “起的这么早?”她微哑着嗓子问道。 因着坐月子,夫妻已经久未同床,对于他的早起,她似乎有些不太习惯了。 他闻声转过头来,见她墨发如瀑,姿态慵懒,不由得勾唇一笑,道,“今日有朝会,得早些去勤政殿恭迎父皇。” 她闻言哦了一声,这才想了起来,随后也披衣下床,睁着惺忪的睡眼,挺着发酸的腰肢,要来帮他穿衣。 他愣了愣,问道,“趁满满还未醒,你不多睡一会儿?” 她虽然未抱怨,但他自己也晓得,昨晚兴致高涨,是放纵了一些,她必定是疲累的。 却见她摇了摇头,“已经出了月子,怎能还那般疲懒?常言道上行下效,我得自己先像个样子,宫里才能立起规矩来。” 从今往后,不止他的担子变重,她也是一样,要想下人们服管,自己得先立起威仪才是,虽然有他宠着,皇帝公爹也宽容,但若是一直松松垮垮,必定不会有人服她。 这话说的不错,慕容啸点了点头,道,“往后宫中杂务都要担在你一人肩上,也着实辛苦了。” 她笑了笑,手下活计却不停,一边为他系着衣带,一边道,“夫妻夫妻,自当同甘共苦。” 语罢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事,便忙跟他提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满满满月宴的时候来的人多,我没能跟祖母说上几句话,如若满满百日之后,陛下果真让位于你,我就不好出宫门了,因此我想……” “想在父皇让位之前回一趟娘家?” 话未说完,他便替她续道。 这委实算是心有灵犀了,她忙点了点头,问道,“你意下如何?说来自从那时祖母她们离开,我已经许久未与她们团圆过了。” 他应的很是痛快,点了点头道,“好啊,挑个清闲点的日子,我陪你一道回去。” 说来作为孙女婿,眼看如今两人连孩子都有了,除了那回不太成功的提亲,慕容啸还从未亲自上门拜访过孟老夫人,她说的不错,一旦登基,身份改换,这宫门便是轻易出不了了,所以不若在登基之前去拜访。 本想自己回去,没料到他还要陪同,玲珑自是欣喜,忙点头应好,待帮他收拾完毕,还特意在他脸上亲了两口,才送他出门。 很快便定好了日子,玲珑又特意派人提前告知了勇毅公府,一时间,孟家上下也立刻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太子一家驾临。 到了那一日,一家三口早早便从宫中出发,乘坐马车,去往勇毅公府。 宫人打着仪仗,侍卫一路相随,阵势之浩大,引得城中百姓争相围睹,原本并不远的路程,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而孟府门外,全家老小也是盛装相迎,齐齐跪在了门外。 玲珑随着慕容啸下了车,赶紧亲去扶祖母与伯父,道,“长辈如此大礼相迎,叫我心间实在惶恐,今日殿下陪我专程看望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平身吧。” 慕容啸也温和道,“勇毅公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平身吧。” 孟阔这才敢令一家大小立起身来,恭敬道,“殿下携娘娘与郡主亲临,令我孟家蓬荜生辉,府中一准备好,还请三位主子进门歇息。” 慕容啸点了点头,在孟府众人簇拥之下,带着妻女入了门中。 贵人们入了那华丽的庭院,再也看不见了,但围观百姓心间依然兴奋着,有人道,“早闻江南出美人儿,瞧瞧,这位太子妃竟这样貌美,根本看不出是才生了孩子的妇人啊!” 话音落下,立时有人反驳,“不对不对,没听说吗,这位娘娘是孟家的表亲,登州人士,跟江南没关系……” 议论声传到一旁,掺在人群中的郑氏愤愤捅了捅孟津的胳膊,道,“瞧瞧,人家是何等风光,你好歹也是孟氏子孙,却只能挤在人堆里干看着!我同你说,你今天一定要想办法进门,这芷儿的生死,可就全看你了!” 其实又何止孟芷心的生死,还有今后的保障啊!孟津咬了咬牙,道,“你等着!”语罢便径直往孟家大门走去。 第116章 入了孟家大门,慕容啸一家三口便被请入了前厅,孟家老小一一列好,欲上前来参拜。 所谓国法家规,不可轻视,这毕竟是即将继任的储君,谁也不敢以孙女婿的身份来待他。 然在众人行礼之前,慕容啸却先行来到孟老太太面前,道,“老夫人在上,请受孙婿一拜,此前迫于情势,我未能按照约定来跟您提亲,失了礼数,今 分卷阅读169 日特来向您赔罪,望您能原谅。” 语罢便诚恳鞠了一躬。 这实在令众人意想不到,连孟老太太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忙伸手扶道,“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客气了,这是要折煞老身了,快些请起。” 孟阔也赶紧上来相劝,慕容啸这才立直了身子,去到堂中坐下,携玲珑去堂前共做,受孟家众人参拜。 大礼行过之后,依照规矩,男女需分开活动了,玲珑便带着满满起身,随祖母伯母姐姐等人去了后院,慕容啸则由孟阔父子,大姐夫二姐夫等人相陪,继续在前厅叙话。 没了男人在旁,女眷们俱都放松不少,一回到后院,便纷纷围上来看满满,一时间厅堂间笑语喧哗,好不热闹。 兰心率先凑了上来,笑着捏了捏小人儿的胖手,道,“呀,咱们小郡主比才出生时胖了许多,可见宫里头养人呢。” 满满好奇的盯着她看,嘴巴张了张,像是要说话似的。 蕙心也道,“小郡主眼睛越长越大,跟她娘亲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闻言玲珑忍不住笑道,“大姐若是说这话还可信,二姐你可没比我大多少,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啊?” 蕙心道,“大一天也是大啊,更何况我比你大一岁呢,你出生的时候我都会走了,怎么记不得?” 孟家四个姑娘里,就数她们俩挨得近,从小一起长大,拌嘴逗趣儿是少不了的,今日一闹,如同又回到了闺中。 到底是长辈们严谨些,张氏闻言咳了咳,示意蕙心,“还有下人们在场,不得如此无礼。” 毕竟三丫头如今是太子妃,再过不久,就要妻凭夫贵更上一层,万一人家觉得面上挂不住可怎么好? 玲珑却笑道,“今日我们是特意带满满来看长辈们的,还跟从前一样,伯母不必如此紧张。” 张氏这才笑着道了声好,也夸道,“这才一两个月的功夫,小郡主便长大了这么多,可见是在娘肚子就养得好啊。” 玲珑点了点头,特意将女儿、抱到孟老太太跟前,道,“来,满满,看来看看太外祖母。” 满满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定定望着老人家,模样可爱,充满了好奇,孟老太太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道,“老身可不可以抱一抱小郡主?” 小人儿只以为老人家在逗她,很给面子的露了个笑出来,众人见了齐齐赞叹,“小郡主笑了,这是喜欢老太太呢,是吧?” 玲珑点了点头,也笑道,“满满平素很会挑人的,可不是对谁都笑。” 张氏也笑道,“这就说明咱们老太太有福气,定能寿比南山呢。” 吉利话谁都喜欢,孟老太太也眯眼笑得开心,“能得小郡主的喜欢,也是老身三生有幸了。”说着又忍不住感叹,“昔日你们都是这么小,这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一个个的都长成人了。” 众人也都感慨,玲珑笑道,“是啊,如今四海安稳,阿皓年纪也差不多了,该给他张罗亲事了吧,咱们孟家今后开枝散叶的重任,可都担在他身上了。” 提及此,张氏期待又无奈,叹道,“那个傻小子,整天就想着建功立业,根本没往这上头认,我要给他张罗,他还嫌我事儿多……” 玲珑掩唇笑道,“阿皓这是还没遇见叫他心动的姑娘,等遇见了,就不牢伯母费心了。” 一大家子人你一言我一语,自是其乐融融,眼看着就到了晌午,宴厅里已经摆好了午宴,众人便要移步过去。 哪知才出房门,正走在廊间,却听门外遥遥的传来嘈乱之声,众人俱都有些疑惑,正待询问是怎么回事,却见打门房上跑来一名小厮,气喘吁吁的来到张氏跟前行礼,“夫人,小的有事禀报。” 张氏便将脚步一顿,想了想,去到一旁,问询起来。 离得远,玲珑并不能听清这小厮说的什么,却见待他话音落下,张氏顷刻间就变了脸色。 伯母持家几十年,也是见惯了大事,有如此表现,想来必定是大门外头出了麻烦,玲珑便也将脚步顿住,主动问道,“伯母,怎么了?” 却见张氏颇有些欲言又止,玲珑便笑道,“今儿都是自家人,伯母别怕,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便是。” 张氏只好来到近前,压低声音,同孟老太太道,“娘,是三弟夫妻俩来了,在门外头吵嚷着,要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地,众人一顿,孟老太太也变了脸色,忍怒道,“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来做什么?轰出去便是,还由得他们胡闹!” 张氏还未开口,那来报信的小厮却一脸为难的道,“启禀老夫人,三爷嗓门大,在门口吵吵嚷嚷,引了一大群看热闹的,轰也轰不走,场面着实难看啊……” 看来这是有预谋而来了! 玲珑闻言冷笑一声,道,“罢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三叔执意要进来,不如就请进来把话说清楚,只不过太子殿下正同伯父商谈国家大事,没这个功夫,还是我来见一见吧。” 她既是孟家的小姐,又是当朝太子妃,有她发话,还有不从的道理?小厮见孟老太太与张氏都未反对,便点头应下,出去叫人了。 而玲珑则对众人笑道,“时间尚早,料想大家也还不饿,等会儿再吃也好。” 众人便都点头道是,孟老太太则气道,“真是作孽,今日这大喜的日子,由得他们上来丢人现眼!” 玲珑则拍了拍祖母的手,“都是自家人,不妨事的。” 不一会儿,那两口子便被人带到了后院,来到厅中,只见孟老太太,张氏及兰心蕙心姐妹俩都在,而端坐在正中间的那位装扮华贵的少妇,正是玲珑。 孟津与郑氏定了定心,客客气气的上前问好,“见过太子妃娘娘。” 这幅谄媚的嘴脸,全然不是方才小厮口中肆意闹事的模样,众人心间无不冷哼,孟老太太面上则冷若冰霜。 玲珑看起来倒还算和善,淡淡笑了笑,对二人道,“许久未见了,叔叔婶婶近来可好?”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客气,哪知话音才落,却见二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孟津重叹一声,而郑氏干脆掏出帕子,眼看就要掩面痛哭了。 一干人等冷眼看他二人演戏,玲珑则饶有兴致的问道,“二位怎么了?这是有何苦楚啊?” 郑氏惯是个沉不住气的,一听这话,率先道,“还是太子妃知情重义,体谅我二人的艰辛。我们今日来求见,是有一事,想请您开开恩典。” 玲珑端起了手边的茶盏,不慌不忙的道,“且说来听听。” 郑氏便道,“说来芷心也是咱孟家正经的姑娘,从小与娘娘一块儿长大的,那时她不懂事,被皇,呃不,被叛臣看中,硬是要进了宫去,可过上 分卷阅读170 几天好日子,便受了冷遇。可叹那人心肠冷硬,此番一出事,便丢下她自己跑了,可怜她如今大好的年纪,却被关进了那道观里头,可怜我就这么一个姑娘,每每想起,夜不能寐,头发都快要白了……娘娘能不能开开恩典,求求太子殿下,放她回家?” 可怜她眼泪涕零,然玲珑听完,却道,“婶婶此言差矣。说来你们该庆幸芷心被留下才是,现如今人人都知,这慕容挚谋害先帝,篡夺江山,是一等一的狗贼,如若他将芷心带走,那么身为芷心的亲生父母,你们二人能逃脱干系吗?极有可能便会被这狗贼连累,一同打为叛党了。” 这令郑氏一噎,孟津赶紧道,“娘娘明鉴啊,我等若是真与那狗贼有什么牵扯,还怎么敢留在京城?” 玲珑点头道,“这就是了,太子殿下正是念及此,又考虑到您也是孟家子孙,才没有追究罪责,否则你回头看看,那些与慕容挚有牵连的,哪一个得了好下场?现如今事情才不过刚刚过去,那慕容挚都还未归案,众目睽睽之下,我纵使有心,也不能将四妹妹擅自放出来啊,若是因此引来非议,那罪过岂不就大了?” 这就是不同意把孟芷心放出来的意思了? 郑氏一顿,立时要再争辩,却见孟津率先道,“那,我还有一事,想求一求太子妃的恩典。” 玲珑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孟津道,“如今大哥与阿皓平步青云位极人臣,我自是不敢比肩,但无论如何,我好歹也是孟家子孙,身上流着你祖父的血,如此碌碌无为,甚是汗颜,不知娘娘能否在殿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准我为江山社稷,贡献些许微薄之力?” 众人闻言皆是一顿,齐齐看了过来,孟津这个要脸的,竟然如此坦然的问玲珑要官当?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玲珑要怎么办? 第117章 这要照着平常的脾气,孟老太太必定会叫家丁来赶人了,但今日毕竟有所不同,若是动静太大,唯恐会惊扰到前院太子大驾。 所以忍了又忍,她只是沉声问道,“老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却见孟津轻哼了一声,“娘,我这也是走投无路,您不为儿子着想,儿子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你……” 孟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看就要破口大骂,却被玲珑一拦,安抚道,“祖母莫气,这点小事,不值得动怒。” 边说边笑着摇了摇头。 孟老太太稍稍一顿,只好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一旁的孟津夫妻俩,心间却是一顿。 她说这是小事…… 看来有希望啊! 两人俱都眼睛一亮,却听玲珑又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三叔想为社稷尽一份力,这是好事,值得褒奖,只是不知,三叔您是能文还是能武,可曾考取过什么功名?” 这话一出,其余众人都忍不住轻扯嘴角,面露嘲讽,孟老太太三个儿子,老大能武,老二能文,就数孟津庸碌无为,人尽皆知,玲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有此一问,很明显是在故意臊他呢! 这嘲讽之意扑面而来,孟津自然听得出来,脸上一时阵红阵白,凉声道,“娘娘说笑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您岂会不知我没有功名?” 玲珑闲闲的搁下茶盏,轻叹一声,“那就太遗憾了,三叔身为本朝子民,自然清楚,这历来都是没有功名不得走仕途,您想做官,现在还不够格啊。” 眼看孟津当即就把脸一沉,她又笑了笑,道,“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叔现在开始用功也不迟,你看看你是学文还是习武,择一条路,赶紧努力去吧。” “你……” 孟津一噎,已是面色铁青,索性也不再惺惺作态,对她冷哼道,“不过在宫里头住了几天,就这么不近人情!” 撕破脸来也好,总比演戏舒服! 玲珑也冷笑一声,斥道,“这话说得真好,到底是谁不近人情?祖母为何不叫你进门,你心里头不清楚吗?你当初既然胆敢触犯家规,便是没把祖宗规矩放在眼里,现如今又有何脸面来自称孟家子孙,到门口来闹事?你今日胆敢拿孟家的脸面来要挟,还指望着谁能给你好脸!” 她声色俱厉,自带威仪,话音落地,叫人肝胆一颤,孟津顿了顿,却又冷笑道,“娘娘果真是牙尖嘴利,令人望尘莫及,只是如今翻脸不认人,莫不是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这话一出,令众人脸色微变,这个杀千刀的,现在莫不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却见玲珑早已有所准备似的,哦了一声,反问道,“我什么身份?” 孟津哼了一声,便要开口,关键时刻,只见张氏与孟老太太一下立起身来,齐声骂道,“老三,你敢?” 平素和善的二人,如今俱都已是怒极之色,看来孟津此来是打定了主意,如若玲珑不满足他,他就要将秘密捅出来,这怎么能成! 顷刻之间,满屋众人对他已是横眉冷对,万万没想到形势会演变成此,连郑氏也懵了,却见孟津将眼睛一眯,居然冷笑一声,发狠道,“我有什么不敢?你信不信我这就去禀报太子?” 看来这是打定主意要拿此事来要挟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玲珑却并不怎么害怕的样子,反而笑道,“不必麻烦了,此事殿下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你还清楚,又要你去告知什么?” 这话一出,果然就见孟津一愣,顿了顿,骂道,“好啊,你们,你们不顾礼法,违背人伦,传扬出去,定要被天下耻笑!” 这人真是疯了,眼看以慕容啸来要挟不成,这是又要拿全天下来要挟啊,感情玲珑若是不答应,他就要出去散播了? 玲珑收起面上残留得笑意,转而问孟老太太,“祖母,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终归需要一个了断,您怎么看?” 孟老太太早已气得浑身发颤,闻言,强迫自己定了定心,对她道,“娘娘拿主意便是,老身教子无方,实在愧对祖宗,从今往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玲珑点了点头,面向众人发话,“因着先前叛贼慕容挚作恶,使得四表妹与三表叔骨肉分离,如今三表叔思念女儿成疾,如此胡言乱语,可见精神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需要好好诊治才是。来人,速将其带出去安置,今后好生看管,不可再生事事端。” 张氏一听,立刻会了意,忙唤管家,“还不快些行事!” 正在门外头候着的管家立刻应是,伸了伸手,招来四五个家丁,不由分说,便将孟津给架了出去,孟三爷自是不服,眼看手脚被钳住,便开始要破口大骂,哪知管家早有准备,不知从何处寻了 分卷阅读171 块抹布,顺手塞进这厮的口中,一时间,再也没了那恼人的声音。 眼看着这犹如疯子般的孟津被拖走,堂间终于清净了些,玲珑喝了口茶,又把目光投向还留在原地的郑氏。 而郑氏早已被刚才的阵仗吓得瑟瑟发抖,正偷偷抬眼来瞧她,陡然间目光相触,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下来求饶,“娘娘,娘娘饶命啊,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说的那些,我根本想都没想,我,我近日来此,就只是想把芷儿给救出来而已啊……” 无论如何,郑氏好歹也是玲珑的长辈,如今这般场面,实在难看,张氏冷着脸道,“弟妹,你说这些又是何意?方才娘娘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四丫头毕竟是叛贼家眷,如今得以在清心观修行,已经是陛下与太子殿下法外开恩,如今众目睽睽的,你这是要娘娘公然徇私,引别人去戳娘娘的脊梁骨啊!” 郑氏捂嘴哭起来,“可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就这样出家了呢……” 孟老太太道,“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造成今天这般结局,完全是四丫头当日自己的选择,或者说,也有你这个当娘的功劳。她自己执意走的路,当时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现如今自然该自食其果,再说了,当日兰心她爹为何会被逆贼贬去看守城门,你心里不清楚吗?还么还有脸再说这样的话?” 郑氏一愣,眼见老太太面色决绝,自知没有希望,只好转而看向玲珑,再度求道,“娘娘,我,我有一个生子秘方,只要您能把芷心给放出来,我一定献给您,这秘方百试百灵,一定能叫您诞下男丁的……” “住口!” 一声呵斥将郑氏打断,孟老太太铁青着脸道,“你也疯了是不是,嘴里头这都说的什么,快不快闭嘴!” 是,玲珑是生了个女儿,但人家皇帝公爹和太子夫君都还没说什么,这个疯婆子在这里瞎叨叨什么生子秘方! 真是愚不可及! 孟老太太气的肝疼,玲珑却似乎还没什么,只是轻飘飘的道,“好了三婶,我看你整日照顾病人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如若还不舒服,叫大夫顺带着给您瞧一瞧也行。” 这是要连她一并关起来的意思? 郑氏一惊,立刻闭上了嘴,不敢多言,玲珑又道,“回去好好照顾三叔,没事千万便叫他出来闹事,免得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她敛了笑容,声音冷的跟冰似的,虽未发怒,却已经那般震慑人心,亲眼见过她对付亲叔叔的手段,郑氏再没了胆量,诺诺应了声是,左右看看,见一众女眷们面上都是冷若冰霜,只好退出了房门。 终于没了碍眼的人,一家人俱都松了口气,玲珑搁下茶盏,对孟老太太道,“祖母,这样的结果,您可还满意?” 无论如何,孟津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别的人可以无动于衷,甚至拍手称快,但就怕孟老太太心里难过啊。 屋里也没外人,孟老太太也不怕丢脸了,重叹一声道,“我老太婆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生了他这个孽障,自己不成器不说,还连累你们……罢了,你无需顾忌我,我方才所说,全都是心里话,从今往后,权当他没这么个儿子了!” 玲珑点头道,“那便好,三叔方才俨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我的身世给捅出去,如此一来,伤的不仅是咱们自家的颜面,也关乎陛下与太子殿下,所以我只能这样,叫人见他看起来。至于四丫头,当时伯父遭贬,我甚至险些被叛贼劫持,这些都是拜她所赐,她心里既然早没了我们,我觉得,我们也不必再顾忌她了,先叫她在观里呆上几年吧,若她日后能真心悔改,再说吧。” 老太太早已对孟芷心心灰意冷,闻言自然没什么意见。 只是心里还有一事,不由得叹道,“他们扶不上墙,自食其果,我没什么好牵挂的,只是可怜了阿淼……” 玲珑笑了笑,道,“阿淼还小,平素又跟您亲近,您若是想把他接到身边,我没有意见,伯父伯母与二位姐姐素来宽厚,料想也不会阻拦的。” 张氏与兰心蕙心姐妹一听,立时附和,眼看老太太年纪大了,阿淼又确实是个老实孩子,能顺她心意便顺吧。 没了顾虑,孟老太太终于点了点头,心里好受了些,玲珑便笑了笑,招呼道,“哎呀,说了这么多话,我都饿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张氏赶紧道是,“饭菜都怕是要凉了,来来来,咱们赶紧走吧,太子妃难得回来一趟,挨了饿可怎么好?” 众人点头,又恢复了方才的笑语嫣然,一同簇拥着玲珑,往宴厅去了。 第118章 至此之后,孟津便成了孟家公认的“精神不正常”的人,需严加看管,没有家主同意,不得轻易放出来。 玲珑知道,自己这个三叔终究是祖母的亲儿子,有着这一层的关系,就算老太太再说什么狠心不认他,可终究不能做得太绝,只能以此,给这个麻烦画上个终点吧。 精神不正常,便是疯子无疑,疯子说什么话,还有可信度吗? 虽说耽搁了些时间,但解决了这个麻烦,并不妨碍女眷们和和美美的宴间气氛。 吃罢午饭后,众人又闲谈了几句,眼看着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张氏主动同两个女儿道,“太子妃难得回来一趟,想必老太太还有些体己话要与娘娘说,咱们就回去吧。” 兰心蕙心一听,立刻遵是,纷纷立起身来,跟祖孙俩到了别,便随母亲从堂间退了出去。 玲珑有感而发,叹道,“伯母善解人意,贤惠持家,令人敬佩,有她陪着您,我也放心了,往后不能随便出宫,还望祖母保重身体才是。”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随之也叹道,“你的这个命数,终归是同这皇宫有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来了。” 提及此,玲珑也颇有些无奈,“这个……我也没想到,不过此一时非彼一时,人不一样,宫里也不是从前那个宫里了。” 这话倒是,孟老太太道,“当初我阻碍你二人成婚,如今太子不但没有埋怨,反而还主动来向我老婆子行礼,这种胸襟,着实令我汗颜。” 玲珑忙劝道,“祖母何须如此?其实他虽为天潢贵胄,但为人并不孤傲,一向很敬重您,就连今日到府中来探望您,也是他主动提出,他心里并无芥蒂,您大可放心。” 如此却更加说明慕容啸的难得,孟老太太握住孙女双手,叹道,“虽说前头吃了不少苦头,但能有今日的境遇,也算都值了,从前我总担心你这辈子无依无靠,往后,只愿你们平平安安,我老身便无牵无挂了。” 这话跟遗言似的,玲珑吓了一跳,忙道,“我们自会平平安安的,但您老人家也还有任务啊 分卷阅读172 ,皓哥儿还没成亲呢,还有阿淼,再有几年也就长大成人了,您还得等着喝孙媳妇的茶呢!” 孟老太太叹了口气,不无幽默的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老婆子只能尽力活,老天什么时候收走,全看天意了。” 语罢却又话锋一转,同她道,“方才郑氏的话,虽然是胡言乱语,但,确实有几分道理,这皇家可不比旁人,以你现如今的身份,得赶紧生个儿子才稳妥。” 玲珑一顿,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我才刚生完满满……” 孟老太太道,“我如此说,不是逼你现在就生,只是给你提个醒,我也不是不喜欢满满,知识啊,这身在皇家,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历来都是这个道理,你身为皇家的女人,不得不考虑。” 顿了顿,又道,“现如今太子身边还只有你一人,往后可就不一定了,要知道身在皇家,这正妻的位子,都没有儿子稳妥啊。” 这话当然有些煞风景,但玲珑也知道老太太是一片苦心,不欲再与其争辩,只点了点头,道,“晓得了,我自会记在心上,您放心吧。” 孟老太太也点了点头。 话到此,忽听门外丫鬟通报,“太子妃,老夫人,前院里派人来传话,说时间差不多,殿下该起驾回宫了,请太子妃同小郡主移步呢。” 这就是入宫的麻烦之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不可任意妄为,他们回来省亲,几时出门,及时回宫都要按照章程来,否则便恐遭受言官指责了。 玲珑略有遗憾,同祖母道,“我先回去了,往后出来不方便,您若想我了,叫人传个话给我,我派人来接您。” 孟老太太笑的欣慰,连连点头道好,并将她亲自送出了门去。 与孟家众人好一番道别过后,玲珑便带着女儿登上马车,与夫君一道,往宫中行去。 满满先前玩的兴奋,一上车便睡着了,玲珑将她交给乳母,自己同慕容啸说话。 他身上散出些许酒味,是蟒袍的熏香所掩盖不了的,她细细打量一遍,眼见他面色微微有些红,便问道,“今晌午喝了许多吗?连衣裳上都有酒味了。” “是吗?”他一顿,抬臂闻了闻袖间,满不在乎的道,“没有许多,不过几杯而已。”复又对她笑道,“毕竟是你伯父兄弟,他们款待,我怎能不领情?” 马车里备着热茶,玲珑伸手为他倒了一杯,递到他手上,笑道,“我可没埋怨你的意思,只是待会回了宫,一定记得换衣裳,免得叫那些长史们看见,又来烦你。” 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懒洋洋的道了声好,忽的想起一事,便问道,“方才宴间,听见外头有些嘈杂,可是出了什么事?” 玲珑一顿,心道这个该死的孟津还是扰到他了,虽说有碍自己的颜面,但思及当时孟家都有侍卫驻守,根本瞒不过他,便如实道,“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三叔上门来闹事,以我的身世来要挟,要我许个官位给他做,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叫人把他看管起来了,今后不得再出来胡言乱语了。” 慕容啸哦了一声,“用不用我来?” 玲珑忙摇头,“不了,我大伯该有办法的,毕竟还要顾及祖母的面子,要你出手,不若自家解决的好。” 见她说得也有道理,慕容啸便没再多言,转而又问道,“方才出来前你同你祖母在说什么呢?” 她闻言瞥眼过来,“打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眼见他微微皱眉,又咳了咳,道,“没什么,我祖母担心我日后会地位不保,叫我赶紧给你生儿子。” 听清她说的什么,慕容啸险些一口茶给喷出来,诧异道,“地位不保?她老人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玲珑有心逗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谁知道呢,有道是人心易变,毕竟,一辈子这么长呢……” 话未说完,忽听“啪”的一声响,直将她惊得一跳,挪眼看去,原来是他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他闲话不说,只错牙一笑,道,“我觉得你祖母的话很好,赶紧再造个儿子才是要事,省的你一天胡想八想的。” 语毕就扑了上去。 可怜玲珑,尚来不及挣扎,便又成了某人的盘中美味…… ~~ 眼看着盛夏即将过去,京城初现凉意的时候,前往辽东追讨逆贼的大军传来了好消息,慕容挚被逼到山穷水尽,挥剑自刎,其余党,也被尽数剿灭。 消息传到之时,宫中正忙活着为小郡主筹办百日礼,一时间更是喜气盈盈。 而热热闹闹的百日礼过后,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出,皇帝以身体不适为由,宣告退位,将皇位传与太子慕容啸。 皇帝先前还在封地时便已经是半残之躯,坐在轮椅上登的基,全天下都知,他的身体确实难以承受国事负荷,因此有此一举,也早在众人意料之中,满朝文武,并无反对之声。 然而就在新帝即将举行登基大典之前,拟定诏书之时,却出了一点插曲。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小仙女,今天有事所以很短小,明天争取补上哈,么么哒,小红包伺候~~ 第119章 自打昔日越军进京,越王爷登基,朝中形式基本可以分为两派。 其中大部,都是早先还在越王府时,便跟随越王的人,越王登基之后,也随之得到封赏。他们跟随越王父子,一路从江南进京,忠心自不必说。 还有一小部分,是从前慕容倾当政时就在朝中的旧臣,先前辽王慕容挚伪造遗诏篡位,为了掩盖罪行,一直未动他们。 这些老臣们大都年事已高,掌管礼部,太常寺等闲散职务,因此,越王登基之后,也没有动他们。 原本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商讨新帝继位的各项礼仪时,却出了些问题。 有新帝,自然要有新后,不用说,慕容啸自然是要立玲珑为后,然而就在拟定诏书之时,却有礼部老臣忽然跳了出来,以玲珑出身低微,且做过商女为由阻拦,甚至劝谏他另立他人。 “荒唐!” 慕容啸一声呵斥,当即将那奏折扔落在地,怒道,“她是朕的发妻,朕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不立她,又要立谁?” 父皇已经搬离乾清宫,到谐春园休养去了,主持国事的早已换成了慕容啸,大臣们皆都已经改了口,尊称他为陛下,他自然该改口,自称为朕。 料理国事已是轻车熟路,然而今日,新帝却是头一次尝到这班老臣们的难缠。 尽管他已厉声皱眉,明显起了怒气,但那谏言的老臣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依然梗着脖子道,“皇后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令万民敬仰,自本朝开国,历代皇后,皆是名门闺秀,陛下若真 分卷阅读173 封了卫氏,必定要引天下平民议论,毕竟娘娘曾经商一事,江南百姓人尽皆知,难免要拿她与历代皇后相较,如此一来,不止娘娘自己难堪,恐怕也会有损陛下的颜面。正所谓忠言逆耳,老臣的话,陛下虽不爱听,但句句都是在为陛下着想啊。” 这些言语听来铿锵有力,仿佛他真的占尽道理,慕容啸却冷笑一声,反问道,“卫氏出身一直如此,从没有改变过,昔日父皇封其为太子妃时,怎么不见你们出声反对?” 就见那老臣一噎,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慕容啸却心间一声冷笑,清楚得很。 还不是当时父皇攻入京城,他们自己前途未卜,为自保,不敢流露反对之声,眼下见父皇执政仁慈,没动他们,他们便胆敢跳出来为难他这个新君了。 说来说去,看似正义凛然,实则还是小人行径,慕容啸压了压怒火,沉声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出身并不能决断一切,就如当今朝中,非世家子弟出身的官员比比皆是,你能说他们就是低人一等吗?在朕看来,他们所作的贡献,并不比你们少,若有朝一日,有人以出身的缘由来压制他们,朕必严惩不贷。” “皇后之位即使如此,朕娶妻,从来不是因为她的出身,而是因为她的品格。她当初一个孤女,投靠远亲,不想寄人篱下,所以自力更生,以一己之力,做些生意来养活自己,这哪里不对?难道不比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做个蛀虫要强?” “还有,那年我被叛贼所伤,困于蜀地,在最无助之时,是她千里奔波,赶赴我身边,一路扶持,帮我重树信心,甚至为解决军粮东奔西走,若没有她那时的不离不弃,便极可能没有现如今的我,她从来不曾因我战败,负伤而嫌弃我,我又如何能因她的出身,因她的过去而嫌弃她?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们如此行为,莫不是在逼迫朕做禽兽?” 这个帽子扣得实在是大,那几个反对的老臣一听,立刻辩称,“臣等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鉴。” “绝无此意?”慕容啸冷哼,“昔日朕与她在蜀地仓促成婚,所给的聘礼,不过一所山中简陋木屋而已,那时朕曾对她许诺,他日功成,必定要全她体面,如今你们此举,不就是在阻拦朕兑现承诺?” 老臣们一时无言,却见太子詹事温怀上前奏道,“娘娘重情重义,世间难寻,堪称天下女子楷模,臣以为,此般德行,堪当母仪天下重任,且娘娘又是太上皇亲封的太子妃,册封为后乃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之事,臣奏请陛下,册卫氏为皇后。” 温怀乃是太上皇的亲信,太上皇登基之后,便封其为太子詹事,意在令其辅佐太子,如今有他站出来说话,可见是太上皇之意,因此那班老臣一时不敢轻易反驳。 恰在此时,却听新君当即点头,“温卿明理,令朕欣慰,传朕旨意,册太子妃卫氏为皇后,移居凤仪宫,容德郡主为公主,赐居芝兰宫,待朕登基之日,一并昭告天下。” 温怀赶忙应下,拖着长音回答的响亮,“陛下圣明。” 正所谓君无戏言,圣口一开便是尘埃落定,没有回头的余地,余下众臣只得紧随其后,齐齐高呼起来。 “陛下圣明……” ~~ 半月之后,一切准备就绪,趁着秋高气爽,慕容啸正式登基为帝。 那一日的凤仪宫,错彩镂金,华美非凡,礼官将封后诏书宣出,头戴凤冠的玲珑端坐于主座之上,接受众多宗亲贵妇跪拜。 眼看着众人衣冠端正,神色肃穆,齐齐朝自己跪拜行礼,待那响亮的“皇后千岁千千岁”响彻穹顶,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在做梦。 曾经何时,她也曾身在这座宫廷,却处处小心,避世度日,卑微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如此境况? 众人礼毕,纷纷立起身来,她的思绪也回到了眼前,微笑着对众人道,“今日陛下登基,四海共享盛事,稍候在柔仪殿有午宴,请诸位移步,随本宫前去。” 下立众人纷纷道是,态度恭敬,但其中不乏几个心思活泛者,悄悄抬眼观看她的容貌,她目光平静的扫过,与之相触,那些偷看的便纷纷垂下头来,不敢再造次。 她淡淡一笑,立起身来,率领众人,去了设宴的柔仪殿。 ~~ 京郊,清心观。 城中的钟声远远传入深山,正在扫地的女人不由得一怔,顺着那声音,呆呆听了起来。 有看守的嬷嬷见了,走上前来呵斥,“孟氏,发什么呆?新帝登基,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干活!” 这些女子都是叛贼的女人,且还是些并不得宠的,因此嬷嬷们言语间并没有半分客气。 闻此言,孟芷心一愣,问道,“新帝登基?” 嬷嬷道,“是啊,咱们的老皇上退位让贤,如今新皇上登基了!哦对了,说起来,你同这位新皇上,还沾着亲呢!” “沾亲?”她有些不明白。 嬷嬷笑了一下,暗含着嘲讽,拖长着音调道,“新上任的卫皇后,听说是勇毅公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算是你的表姐吧?” “卫……她?” 孟芷心凝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下顿在了那里。 嬷嬷却全然不觉,径直道,“哎,说来你娘家爹娘也太不会做人了,正正经经的名门出身,竟会惹得亲娘亲哥哥狠心分家,现如今人家飞黄腾达,乘云直上,你们可是半点光都沾不着,啧啧,早知今日,当初何苦得罪人家……” “不,不可能!不能可能是她!” 嬷嬷话还未说完,却见孟芷心犹如疯了一样,开始呼喊起来。 “她怎么能当皇后?她不能当皇后啊!先帝泉下有知,不会答应的!她是明明是先帝的女人!” 第12o章 小孩子的成长,是鉴证时间的最好方式,转眼间,满满已经四个多月了。 天气已经彻底凉了下来,穿上尚衣监精心裁制的小薄袄,白白胖胖的小公主愈发讨人喜欢了。 小家伙的作息很有规律,每日戌正睡,辰正醒,睡足一夜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娘亲,一见到娘亲,小脸笑的跟花儿一样,高兴的手舞足蹈。 眼见女儿健康活泼,玲珑也很是开心,只是碍于礼法,她不好亲自给小家伙哺乳,便在白日里,尽可能的多陪伴女儿。 这日早起,送走了要上朝会的男人,她收拾完毕,便坐在桌前预备吃早膳,才拿起筷子,便听门外传来咿咿呀呀之声,抬眼望去,果然见乳母抱着满满入了殿中。 想来是小人儿昨夜睡得好,今早一露面就眉眼弯弯笑的开心,玲珑心都化了,一时再顾不 分卷阅读174 上吃饭,搁下筷子,便将小家伙抱进了怀中。 “满满睡醒了吗?”她柔声问。 小家伙高兴地挥动小胳膊,咿咿呀呀的来回应她。 娘俩亲昵了一会儿,明月在旁劝道,“娘娘,先把公主交给乳母吧,您的饭菜都要凉了。” 她这才想起早膳还未吃,便道了声好,将小人儿递到了乳母怀里,重新拾筷,吃了起来。 却不知一旁的小人儿立刻看直了眼,呆呆愣愣的看着娘亲吃饭的动作,连眨眼都顾不上了。 明月见了,笑道,“公主这是嘴馋了吧,瞧瞧,看得多专注!” 乳母在旁回道,“小孩子到了这个月份都是这样,喜欢看人吃饭,口水也多,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吃饭的准备,可以吃些东西了。” 玲珑点了点头,道,“前几日也听御医提过,说满满快长牙了,可以预备着做些辅食来吃,既这样,就把小厨房开起来吧,再请几个经验的厨娘,总比一天到晚的跑尚膳监要好。” 因着宫里总共就他们一家四口人,玲珑一直没启用自己院里的小厨房,但小孩子的饭食,量小且精,叫尚膳监去做太麻烦,不若自己准备个小厨房,随时备用着方便。 明月向来麻利,闻言立刻道了声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着便唤来其他人伺候着,自己出去找人。 待玲珑将早膳吃完,她已经回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眉间有一丝忧虑,一进门,便同她禀报,“主子,奴婢有事情要禀报。” 玲珑也察觉出她的异样,便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乳母,“今日日头不错,带公主出去晒晒太阳吧。” 乳母赶紧应是,抱着满满出了殿门。 眼看殿中没了旁人,不等玲珑开口,明月便赶紧在她耳旁小声禀报了一番。 而就见玲珑听完,当即皱起眉来,问道,“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明月答说,“听说是京郊。” “京郊?” 她一顿,当即便猜到了是谁,叹道,“那就没错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无外乎孟家那一大家子,但现在孟津已经被关了起来,郑氏既没胆量,也没机会往外传,小弟阿淼也被接到了老祖母身边,断不可能在外头惹是生非,那么剩下的,不就只有孟芷心了吗。 明月其实也已经猜到了是谁,不由得愤恨道,“奴婢就不明白了,四姑娘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非要生事才成?” 玲珑冷笑一声,复又叹息,“她一直不就这么个性子?自己愚钝,又见不得别人好,这是觉得自己没希望了,不甘心,非要拉我一起陪葬吧。” “她想得美!” 明月怒道,“她说什么别人就信吗?也不看看现如今是谁的天下。” 玲珑却道,“话虽这样说,可你刚才听见,不也有些慌吗?所以就算是她胡言乱语,但一旦传出来,就说明,有人会信。” 说的也是,明月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主子,现在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禀报陛下?” 玲珑摇了摇头,“陛下国事繁重,本就已经早出晚归,何必再拿此事去烦扰?” 说着瞧了瞧外头,又道,“说来本宫也已经许久未见她了,趁着时辰还早,去看看她吧!你派人去乾清宫禀报一声。” 虽说宫里规矩大,但现如今后宫没人大的过她,所以她若想出宫,只需告诉慕容啸一声便好。 而慕容啸,也一向未曾拘束过她。 明月一听立刻应是,出去吩咐车马,又唤人去乾清宫禀报,没过多久,便得了准许,主仆二人便坐上了马车,出了宫门。 ~~ 自打那日将那个天大的秘密脱口而出,孟芷心就被单独看押了起来。 近一月了,她不得见天日,别人都像对疯子那样对她,可在她心间,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什么样的苦也无法与孟玲珑当了皇后这个消息令她绝望。 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沦为亡命之徒,明明她不在乎宫廷,为什么却最终当了皇后?而她孟芷心苦心往上攀登,却落得如今的局面…… 老天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她正愤恨着,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禁一怔,须臾,就见门被打开,而迈步进来的人,竟是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 眼前人虽无刻意装扮,且尽力低调的抛却珠翠,然仅仅是立在那里,就仿佛自带光彩,叫人无法忽视。 孟芷心被刺痛了双眼,嫌恶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吗?” 玲珑挥退了众人,身边只留了明月陪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四妹妹,家里长辈们早就劝过你,可你执意不听,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怪谁?” 孟芷心一愣,却并不答,只是咬牙道,“你少在我面前耍威风!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我倒要看看你能好得了几天!” 已经到了这般田地,还俨然如同一条疯狗,玲珑摇了摇头,叹道,“你经历了这么多,我原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现在看来,你还跟从前一样糊涂,真是可悲!” 说着再不发一言,由明月搀着踏出了门去,对一直在外头恭候的管事道,“因勇毅公府的长辈放心不下,所以本宫今日得了空,便来看一看,哪知情况实在不太好,依本宫看,本宫的这位表妹,已经得了失心疯,便是连本宫,也认不出来了。” 这清心观位置偏远,管事的虽说也算宫里人,但难能见到如此贵人,早已被新后的气势所震慑,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细想,自然是皇后说什么便跟着应什么,此时点头如捣蒜的附和道,“娘娘说的是,这孟氏前阵子就有些精神恍惚了。” 玲珑微微颌了颌首,又道,“此乃道家圣地,留在这里,唯恐影响别人清修,依本宫看,挪个地儿吧,挑处清净的地方严加看管,免得妨碍他人。” 管事的又是一阵点头,眼珠一转,又道,“回娘娘的话,那后山还有几处院落比较清静,不如就将孟氏挪到那里吧。” 玲珑只道,“你们来安排便是。” 便欲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却又将脚步一顿,回过头来,与那管事的道,“这清心观容留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叛贼家眷,又是些被抛弃的,难免心生怨恨,从而产生些什么谣言也是在所难免。” 那管事心间当即一顿,这话很明显的意有所指啊…… 然还没容他有什么反应,又听皇后续道,“你身为此地官吏,当知这些道理,若有一日,由这里流出些什么谣言,妨碍了朝廷,想必陛下绝不会轻饶。” 这话可就太明显了,那管事的一惊,当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请娘娘明鉴,小的绝无半点不轨之心,小的今后一定严加看 分卷阅读175 管,绝不会再生出事端。” 玲珑没再多说,只淡淡笑了笑,便转过身去,往外走了。 又是颠簸一路,将近日暮时分,终于进了宫门。 她下车,入了凤仪宫,进门后才发现,慕容啸居然比她早回来了,正满脸慈爱的抱着满满玩。 她有些意外,忙领着明月行礼,“臣妾参加陛下。” 有宫人在,有些礼数不能少。 慕容啸嗯了一声,“起来吧,一路奔波辛苦了,快歇一歇。” 她应了声是,便立起身来,又问道,“陛下可用过晚膳了?” 慕容啸笑道,“一直在等你,你不回来,朕没胃口。” 她也笑了笑,当即叫明月去传膳。 不一会儿,晚膳便摆上了桌,两人和和美美吃完,又跟女儿玩过一阵,眼看着小家伙就打起了哈欠,小胖手开始揉起眼睛了。 满满困了,玲珑笑了笑,叫乳母带着去睡,自己也陪着慕容啸去沐浴更衣,殿中灯光柔和,为夜幕平添了几分宁静。 这本该如往常一样,是个寻常的夜晚,只是待她沐浴完毕,却见明月急匆匆来到近前,禀报道,“主子,京郊传来消息,四姑娘她今日晚些时候不幸坠了山崖,没了。” 玲珑微微一惊,问道,“怎么会掉了山崖?是不小心还是……” 话未说完,男人也披着寝衣来到了近前,见她一脸诧异,便也问道,“发生了何事?” 玲珑顿了顿,方才听见孟芷心死讯的时候,她曾经闪过一个念头,猜测会是慕容啸动的手,但现在看他这样的反应,显然不会是的,夫妻之间从未有什么隔阂,如果真的是他,他大可不必在她面前装傻。 可是既然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要知道,那里有人看管,孟芷心绝对不可能失足跌落山崖的,除非,是她有心自己死…… 她正想着,只听明月同慕容啸回禀,“陛下,方才清京郊心观来报,说孟家四姑娘今日晚些时候不小心跌落山崖,人去了。”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人,慕容啸便嗯了一声,挥挥手,命明月退下了,牵着玲珑去到了榻边。 本欲吹灯就寝,只是眼望见她一脸犹疑,不得不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一个死不足惜的人,有什么好想的?” 玲珑叹了口气,“我今日就是出去看她,原本碍着祖母的骨肉亲情,想着无论如何,放她一条生路,哪知不过半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慕容啸道,“没了就没了,若不是她告密,你不至于险些被慕容挚劫走,流落山林,你伯父也不会去守城门,受人耻笑。无论如何,是她背叛孟家在先,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权当是报应吧。” 语罢揉了揉她的肩膀,“不早了,你今日来回奔波难道不累吗,早些歇着吧。” 玲珑便随他一同躺下,只是闭眼之前,忍不住又问道,“那是不是你……” 慕容啸一顿,不由得笑道,“是不是我动的手?你觉得呢?” 看这样子就不是他了,玲珑掖了掖被子,叹道,“我晓得不是你,但又想不出会是谁……” 他随之俯身下来,贴着她的脸道,“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良宵苦短,早些睡才是……” 话尾淹没在了一个长吻中。 玲珑被吻得迷迷糊糊,撩得意乱情迷,原想就跟了他节奏去,哪知迷蒙的脑间忽的想起一事,忙将他推了开来。 “不成……” 她边喘息着平复,边道。 眼看着攻城就在一瞬间,却在这个当口被拒,慕容啸满脸不可思议,亟不可待得问道,“怎么了,为何不成?” 却见她抬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而待听清她说了些什么,他登时愣在了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什么? 下章揭晓么么啾~~ 第121章 因着突如其来的这个消息,慕容啸那蓬勃的欲火顿时给灭了个干净。 相安无事的一夜过去,第二日,玲珑睡足醒来,身边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想起他昨夜的模样,她不由得笑了笑,随后起床,准备更衣。 七八位宫女一字排开,有人端着脸盆巾布,有人端着头油梳妆匣,明月伸手扶她下床,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娘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昨日来回奔波,本应好好歇一歇的。” 她笑道,“我又不是老太太,身子骨还没那么不顶用呢,歇一歇就成了,今日还有好些事要忙。对了,等会儿传惜薪司总管过来一趟,眼看要入冬了,今年的碳薪不知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是从前开食铺时养成的习惯,身为东家,时不时的要翻一翻账本才放心,如今当了后宫之主,也得亲自过问琐事,不做甩手掌柜。 明月应了声是,又叹道,“娘娘就是爱操心,但也别太辛苦啊,您现在毕竟不一样呢。” 玲珑听了一笑,“有什么不一样,没影的事呢,我若不操点心,底下人就有胆糊弄,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眼看着洗漱完毕,头也快要梳好,明月先一步打发人去传膳,以免主子空着肚子等,然而未等早膳送来,凤仪宫却先来了位不速之客。 却是谐春园总管,太上皇的贴身太监陈忠。 他的忽然而至,着实令凤仪宫里的众人都很是意外,毕竟此人一直在太上皇跟前伺候的,甚少来寻她。 玲珑遂赶忙问道,“陈总管怎么忽然来了?可是太上皇有事吩咐?” 陈忠笑的客气,“太上皇口谕,今日皇后娘娘若是清闲,请移步一趟谐春园,太上皇有话想问一问您。” “问我?” 玲珑一顿,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毕竟自打入宫,这位公爹还从未单独问过她什么呢…… 她起了个心眼儿,问道,“太上皇只传了本宫吗?可有找皇上?” 陈忠笑道,“陛下国事繁重,太上皇心间体谅,并未惊动,今次,只找皇后娘娘一个人。” 玲珑便懂了,点头道,“好,本宫知道了,总管请先行,待本宫更衣便来。” 陈忠道了声是,躬身退下了。 而玲珑便入了内殿,打算更衣,要见太上皇,可不能穿的随意。 明月忧心道,“娘娘还未用早膳,现在就要过去吗?” 玲珑神色稍有些严肃,“既是太上皇要找,自然不能拖沓,早膳等会儿再说吧。阿月,待会儿你叫人去一趟乾清宫,跟陛下说一声,我觉得今天的事,可能不太简单。” 明月闻言也肃敛起来,忙出去寻了个机灵的宫人吩咐了一声,随后,便跟着玲珑去往谐春园。 ~~ 太上皇欲避世修养,因此谐春园远离内廷,较为偏僻。 分卷阅读176 马车上行了一阵儿,才终于到达。 玲珑下车,理了理仪容,郑重踏入园中。 太上皇正在院中凉亭赏鱼,身着暗黄色的团龙常服,两鬓斑白,依然坐着轮椅,但瞧上去精神不错。 只是周身威严不减,面上似乎还有些严肃,玲珑心间暗暗一紧,上前行礼,“臣媳参见太上皇。” 太上皇转过头来,瞧见是她,淡淡颌了颌首,随即将手中的一把鱼食一扬,全都抛进了池中。 看样子,这是有要事要说了,玲珑心间严阵以待,小心道,“方才接到您的传召,臣媳便赶紧赶了过来,只是不知,太上皇有何吩咐?” 太上皇稍顿,而后沉声道,“孤今日听闻一些流言,不知真假,故今日召你来问一问。” 开门见山,却令玲珑心间猛然一震,此时公爹口中的流言,还会有别的吗? 她只好遵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却听面前人问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孤要听真话,不得隐瞒。” 果然了……玲珑眉间微凝,终于来了。 她虽与公爹接触并不多,但也清楚,如果没有怀疑,公爹自不会来问她,最要紧的,他此番跳过慕容啸,直接来找她,这就说明,他老人家心里的怀疑已经实在不小了。 公爹是何人,她很清楚,能在江南隐忍多年,现如今成为最后的赢家,必定不好糊弄,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是咬死不承认,还是坦白从宽? 此时,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就在头顶,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思量。 心间快速挣扎过后,她扑通一声跪地,头触地面道,“臣媳有罪,关于臣媳的身世,其实一直以来,臣媳都在隐瞒太上皇。” 太上皇目光一凝,而后缓缓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实情究竟如何?” 她道,“臣媳本名孟玲珑,是勇毅公府二房之女,现如今的身份,是伪造的。”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冷笑,“那么,流言是真的了?” 她神色肃敛道,“是,六年前,先帝慕容倾在位之时,曾向江南孟家降下之意,要孟家选一妙龄女子送入宫中,那时臣媳年少无知,也是一时意气,便入了宫,只可惜宫中漫漫三年,竟从未见过先帝一面,更有甚者,曾与死亡擦肩而过,险些丧命……臣媳痛定思痛,决定换换个活法,便在一番计划过后,于那年的端午,趁随御驾乘龙舟外出之际,落水而逃。” “臣媳本意是为保命,打算从此海阔天空,隐于民间,却不料在回临安得船上,遇见了陛下……或许是姻缘天定,尽管臣媳曾打定主意躲避,却最终感念陛下之情深,斗胆将此生托付。关于自己的身世,本该早早禀报与您知,但那时臣媳念着当中牵扯孟家上下性命,所以并不敢说出口,后来,又逢时局动荡,才将此事一直拖延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竟是由您先问出口,臣媳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和盘托出,还望太上皇息怒。” 她一直头贴着地面,深深惭愧的模样,语毕,周身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刻,生死已经不由自己,天知道她的那颗心跳得有多么剧烈,须臾,只闻头顶的老者情绪复杂的叹道,“果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女子,也难怪,他当初铁了心要娶你进门。” 这回应…… 似乎与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玲珑顿了顿,方敢试着道,“臣媳承蒙陛下错爱,心间十分惭愧……” 却听她的公爹转而问道,“其实若非那女子胆敢泄露你的身世,此事原本也算稳妥,你既已知道,恐会有后患,为何不彻底将其除去,反而还要留她一条性命?” 闻言玲珑呼吸一滞,那个女子,孟芷心…… 看来她的公爹早已知晓了一切…… 好险,幸亏她没有抵死狡辩,因为不管是谁,最痛恨的,就是明明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却仍死不认账的人吧。 她默默在心间为自己擦了把冷汗,却仍不敢就此松懈,只得绷直了身子,继续回答,“毕竟是同个祖宗的血脉手足,若做的太绝,只怕会上到老祖母的心。” 却见公爹摇了摇头,道,“你要记住,成大事者,该狠绝时必须要狠绝,试想一下,倘若当初你早早将那女人给处理了,还会有今日之事吗?” ……这的确很有道理,若是她心够黑,随慕容啸入宫之后就想办法把孟芷心悄悄处理了,“卫茹”这个马甲就能稳妥的带一辈子了,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 而直到此时,玲珑也终于醒过神来,昨夜那个她一直困惑的问题,现如今该是找到答案了。 她再度磕了个头心悦诚服的道,“臣媳受教了。” 然后,就该是等待自己的命运了…… 然未等公爹发话,却忽听外头一声通报响起,“陛下驾到……” 她一愣,未等回神,就见身着龙袍的慕容啸已经风尘仆仆的迈着大步到了眼前,见她跪在地上,神色一紧,顾不得多言,赶紧上前同太上皇打招呼,“儿子参见父皇。” 太上皇微微眯了眯眼,敛了几分神色,道,“你怎么来了?前朝不忙吗?” 慕容啸道,“儿子昨夜得一喜讯,想着今日来禀报于父皇听,这阵子前朝稍松,便赶紧过来了。只是没料到,皇后也在此……” 还好还好,人还好好的,他还没来晚。 悄悄垂眼看去,只见她跪得端正,在父皇面前,丝毫不敢松懈,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真不知要是再来晚一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慕容啸正后怕着,忽听父皇问道,“什么喜讯?”并未再提其他。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玲珑,道,“皇后再度有孕,您又要当皇祖父了……” 就见父皇一愣,问道,“此话当真?” 而下跪的人儿也是肩膀微微一动,大约没想到他会如此说。 他只得暂时不理,答父皇道,“自然当真,只是皇后谨慎,还一直未敢向外宣布,但儿子觉得,此事应当跟父皇分享,父皇一定会高兴地。” 而果然,话音落地,就见父皇道,“那怎么还在地上跪着,快些平身吧,来人,赐座……” 话才出口,又急忙道,“不不不,这里风大,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快,带她回凤仪宫去,好好休息休息。” 这自然是在差遣慕容啸,慕容啸赶忙应是,亲自将玲珑扶起,朝父皇道了别,便赶紧领着人出了谐春园。 …… 直到紧挨着他,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玲珑这才敢相信,自己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一时间百感交集,同慕容啸叹道,“刚才吓死我了,原来太上皇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我真不知道,今日若是说了谎话抵死不认,会是什么下场。” 慕容啸伸手 分卷阅读177 轻抚她后背,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放心。” 她点了点头,逃离了险境,直觉浑身被抽尽了力气,只想靠在他肩头,然而忽的想起一事,又猛的抬起头来,问道,“对了,你怎么能如此肯定的告诉太上皇我又有孕了呢?我现在只是月事迟来了几日,有些怀疑而已,万一没怀孕,可怎么办?” 慕容啸笑了笑,“这有何难,有现成的良种与沃土,咱们大不了,现种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e…… 第122章 京城降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凤仪宫终于正式对外公布了喜讯。 曰皇后有孕,将于来年盛夏临盆。 一时间,宫里宫外一片艳羡之声,众人都道,帝后二人三年抱俩,可见感情是真的好。 冬至的时候,孟家女眷们入宫探望,眼看着玲珑微隆的小腹,孟老太太欣喜之余又叹道,“娘娘为陛下绵延皇嗣,本是喜事,可须知,对于夫人而言,两次身孕间隔时间短,并不一定是好事。” 玲珑无奈的摸了摸肚子,道,“先前劝我赶紧生皇子的是您,如今说紧跟着怀孕不好的也是您,祖母,您到底要孙女怎么办啊?” 孟老太太一顿,不由得笑道,“是老身太过患得患失,叫娘娘见笑了。” 玲珑也笑道,“孙女跟您开玩笑呢,您放心,我今次是凑巧了,等这回生完,不管男女,一定好好歇上几年再说。”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 趁祖孙俩说话的功夫,伯母张氏在旁将玲珑的肚子看了又看,忽然开口道,“臣妇怎么瞧着,皇后娘娘的肚子似乎有些大?不才三个月吗,怎么看上去像是四五月的了……” 这话一出,孟老太太也将目光投了过来,仔细端详过后点头道,“是啊,这样一看,似乎真是不小呢……” 眼看两位长辈都面露惊讶,玲珑不由得脸一红,道,“大约今次长胖了吧,所以才这么鼓……” 张氏却急忙摇头,“不不,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臣妇是猜想,娘娘今次肚子里会不会是双胎?” “双胎?” 这可着实令玲珑一愣,“不会吧?御医并没有说啊……” 张氏笑了笑,“现在月份还早,御医一时看不出来也是有的,娘娘不妨再等几个月看看,臣妇早先听人说过,若是双胎的话,胎动会与单胎不一样的。” 玲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想来要再过些日子才能有胎动的……” 心里头却不由得兴奋起来,老天,莫非果真会是个双胎? 虽然心里头起了怀疑,但没有确切答案之前,她可不敢告诉任何人,以免空欢喜一场,只得尽力耐心的等。 待好不容易熬到了五个来月,此时胎动已经明显而有力,且似乎确实比怀满满的时候要多一些,而经过几位御医的共同会诊,也终于落实了她的猜想,原来她肚子里的,果然是双胎。 老天!她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肚子里会同时有两个宝宝。 加上已经快十个月的满满,她岂不是一下要有三个孩子了…… 而此时才初得喜讯的慕容啸却比她还要激动,听闻太医院的奏禀之后,连上朝的龙袍都顾不得换,匆匆忙忙又赶回了凤仪宫。 眼见御辇又到了门口,满院子的宫人俱都吓了一跳,纷纷下跪行礼,他却顾不得理会,脚步生风的就进了内殿。 怀双胎的负担是单胎的一倍,辛苦可想而知,今早他离开之后,玲珑又赖了会儿床,方才才起床,这会儿正坐在镜前梳妆呢。 余光中冷不防出现了一个黑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玲珑也是一愣,眼见满殿宫人纷纷下跪行礼,也忙起身要跪。 他却伸手将她肩头轻按,道,“不要多礼。”硬是没叫她起身。 眼见他只是傻傻望着自己笑,玲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就笑,又不说话?” 他摒退众人,握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轻吻,道,“方才听了太医院的禀报我才知道,你肚子里竟然有两个孩子,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没早告诉我?” 她抿唇笑了笑,道,“我也才确定的,想着反正太医院会禀报,自己就不用再多此一举了。” 语罢又瞧了瞧他,惊讶道,“陛下就因为这事回来的?” 他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心里一高兴,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回来看看你。” 语罢挪眼去看她的孕肚,试着伸手,小心摸了摸,道,“不知道今次是儿子还是女儿?” 玲珑闻言,心间微微一动,试着问道,“那陛下想要什么?满满是个女孩儿,今次一定想要个儿子了吧?” 说不想要,肯定是假的,毕竟身处帝位,总要有个儿子来承继大统的。 可为了不叫她有压力,他仍宽慰道,“什么都好,咱们自己的孩子,还有不爱的道理吗?” 她却轻轻叹了声,道,“臣妾只希望,这一胎至少有一个是男孩儿,他们都说,连着怀孕对身体不好,臣妾打算,生完这两个,至少要歇几年。” 这是她真正所想。其实她早就明白,只是生完满满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二了,不小了,慕容啸只有她一人,她必须得加把劲儿给他生个儿子才保险。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他着想,身为帝王,没有儿子,后患无穷,远的不说,慕容倾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此即便知道不太好,她也还是叫自己怀了,而今之计,先努力把肚子里的两个娃儿平安诞下来再说,虽然身为母亲,儿子与女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但是尽早生个男孩儿,也好了却心中的念想。 他点头道好,握着她的手道,“就依你所说,不管是儿是女,今次生完一定好好歇一歇,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岂会无子?” 语罢又叮嘱道,“刚才我也问过御医了,两胎比单胎要辛苦得多,接下来你就多多休养,一些能放手的事尽量放手,料他们也不会太过分,万事以身体为重。” 玲珑应了声好,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嗅了口那熟悉的熏衣香。 ~~ 二月春暖,万物复苏。 年假休完,也过完了正月,一切步入正轨,身为君主,慕容啸更加忙碌了。 远处边境的换防与军备,近处大江南北的防旱与春播,还有朝中官员的选拔与调任,新一年各地的税赋,等等等等,每一项都需他过问与料理,所幸他少年时就协助父亲处理政事,虽然繁杂,但还算得心应手。 然就在一切稳中有序之时,却总有人趁机添乱,这日,礼部几位老臣递了折子,奏请他开启选秀,充实后宫。 还是上回登基之前堵他的那几个老 分卷阅读178 朽木,此番提出了新的理由,道是君主后宫充实,子嗣隆盛,才是国家昌盛之兆,他正值盛年,后宫却仅有皇后一人,是远远不够的,应当依照祖制,广选秀女,册封嫔妃才是。 这几人管得实在太宽,把慕容啸气得,差点没将奏章扔到他们脑门上,只是碍着体面礼法,才将怒气强压下来。 他自知不能告诉玲珑,她是个小心眼,眼下又怀着身孕,万一引来怒气波及腹中的小家伙们可就不好了,遂吩咐身边宫人,不得走露风声。 然而心间仍是郁闷难以排解,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总叫人拿着家事说事,真是可笑! 思来想去,趁着早朝过后的那点空档,来到了谐春园。 园中宁静,一派春光。 他到时,正见父皇拿了几条竹篾,在编着什么,一旁还搁着砂纸,时不时打磨几下,甚是精细。 这…… 他一愣,父子二十余年,他竟不知父皇还有这个爱好? 一时好奇,忙开口问道,“父皇,您这是在做什么?” 太上皇瞥他一眼,一边料理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道,“孤看园子里的竹子不错,打算给满满做个蝈蝈笼,天暖和了,再过一阵,就可以捉蝈蝈了。” 蝈蝈笼?还是给满满的? 慕容啸顿了顿,不由得感慨,还是隔代亲啊!他自小跟着父皇长大,居然从来不知,父皇会有这样的闲心和手艺…… 正想着,忽听父皇又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前头可还好?” 他回神,微微点了点头,道,“其余还好,只有一事,颇叫人心烦。” 就见太上皇哦了一声,“何事?” 他道,“又是先前那几个老臣,今日早朝上递了折子,劝儿子开启选秀,充实后宫……” 话音才落,便听父皇一声轻笑,“就这点儿事值当你跑来找我?” 慕容啸稍顿,解释说,“儿子只是……” 还是想探一探父皇的意思,他有心绝了后患,只是怕父皇不容啊。 岂料话未说完,便见父皇抬手将他止住,道,“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已经当政,其中利害,自己取舍便是,不必再来问我。” 说完了,继续忙活手中活计,那细细的竹篾在大掌中轻翻舞动,竟然果真变成了精致的纹路…… 父皇做得专心,语毕,未曾多看他一眼,一心想着,赶紧编好笼子,哄小孙女儿开心,慕容啸只好立起身来,道了声,“您多注意休息离夏天还有一阵儿,不着急,儿子告退了。” 太上皇嗯了一声,他便转身,出了谐春园。 阳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等回了乾清宫,他便降了道圣旨,那几个大臣年事已高,为朝廷鞠躬尽瘁了一辈子,实在不容易,他不忍再看他们操劳,特恩准他们回乡养老,另征官员,接替其职。 旨意一经颁出,朝中一片怔楞,那些做好了准备,只等送女儿进宫的世家勋贵们被兜头浇了冷水,希望彻底破灭了,只好敛了心思,决定为女儿另谋出路了。 而不管外界风波如何,凤仪宫里依然风平浪静,众人俱都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伺候皇后与肚里的小皇嗣们。 转眼入了夏,玲珑的孕肚已经非常壮观,好在双胎比单胎的孕期要短,端午过后,瓜熟蒂落,小皇嗣们终于发动,皇后娘娘再度被送进了产房。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几乎出动,齐齐候在凤仪宫里,稳婆也有四个,打下手的宫女更多,众人屏息敛声,连眼睛都不敢眨,齐心合力辅佐皇后生产,而皇帝陛下更是放下手头要务,亲自在产房外头守着,半步也不曾挪。 所幸,皇后很坚强,经过近一个白天的痛苦折磨,终于在日落前将皇嗣生了出来,果然是双胎,且个头差不多,都挺康健。 产房里跑出来了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在慕容啸面前,激动的禀报道,“恭喜陛下,皇后娘娘为您诞下两位小皇子,现如今母子三人皆都平安。” 平安。 首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这两个字,慕容啸心间大石落地,紧绷了一整日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便见整个凤仪宫跪成了一片,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齐声呼道,“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皇子……对,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小宫女说,玲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两个! 一时间,最大的欣喜将人淹没,他连连点头,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道,“好,好,皇后有恩于朕,为国立下大功,朕要好好赏,今日凤仪宫众人,皆有赏!”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齐呼万岁之声。 ~~ 生两个绝对比生一个辛苦多了,玲珑还未等出产房,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的清晨。 榻边坐着一个男人,正轻轻为她理额上的乱发,眼见她睁眼,英俊的面庞上当即露出笑来,柔声道,“醒了?肚子可饿?” 她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时辰了,陛下今日没去前朝吗?” 他叫人去端热粥,又回她,“朕喜得麟儿,特命前朝休沐一日。” 顿了顿,又道,“你自昨日入了产房,一直未再与我说句话,我心里担心的紧,索性就留下来陪你,待你醒了再说。” 玲珑这才明白,原来日理万机的他,是为了自己才难得休沐了一日…… 她遂笑道,“臣妾真是惶恐。” 他叹道,“你一下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加上满满,若没有你,人生如何会圆满至此?现如今只不过陪你一日,又何须惶恐?” 说着挽了挽衣袖,竟端起才送来的热粥,亲自喂起她来。 是专为产妇准备的红枣桂圆粥,软糯温热,一口下去,直叫人肺腑熨帖。 玲珑一口一口的喝,他则小心翼翼的喂,神色之专注,仿佛她是什么绝世之珍宝,世间难寻一般。 她忽的想起两个人的初识,对比如今,不由得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他看在眼中,好奇问道,“怎么了?” 宫人们都站得远,料想也听不见,她咳了咳,小声道,“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回江南的船上,你说的话?你说你对我不感兴趣……” 这样一提,他又还怎么会想不起来?脸不由得一红,却道,“记得。” 玲珑叹道,“可见你的立场很不坚定啊。” 他微微挑眉,与她解释道,“那时怕你还要走,所以故意违心说出那句话,想留住你。” 自打爱上她,他的立场,一直很坚定。 玲珑还想说句什么,却被他送来的热粥糊住了嘴巴。 唔,那滋味之甜,直到心间。 其实他说的不错,自打爱上她,他的誓言,便从未违背过。 她有些庆幸,幸亏那一夜被 分卷阅读179 宋贺拦下后,决定掉头去追他,否则,又怎么会有今日的幸福? 他说是她圆满了他,其实他并不知,她的此生,也正是因他而圆满。 这一生遇见你,真好。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