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级狩魔人》 第一章 农民的孩子 “听说了吗,老摩尔家的小子被马撞了。” “可怜的孩子,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才十三岁,以后恐怕要在床上躺一辈子。” “你们说的是几天前的情况。新消息是罗伊那孩子已经醒了,可惜脑子好像出了问题,整天站在院子里呆。” 几个农夫站在田埂上交头接耳,就在他们身后,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悄悄放下了锄头,握紧了双拳,满脸愤怒和无奈。 他就是农夫口中的老摩尔,同样是名身份低微的泥腿子。半辈子都在安分守己地种地,相貌普通,没能力,没家产,二十三岁才有个不嫌弃他的女人愿意嫁给他。 夫妻俩直到二十五岁老来得子。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十五六岁当父母的人多了去,他们毫无疑问称得上大龄父母,对于这个孩子自然呵护至极,平日里都不舍得让他下地干活。 他们的孩子罗伊也是听话,生的文文静静,不打不闹,总是带着羞涩的笑容,与村子里那些整天疯跑的小混蛋完全不同。 “多么乖巧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老摩尔更加痛苦,好景不长,就在四天前一个女人骑马从村庄中疾驰而过,正好擦到了可怜的罗伊,他当时就昏迷了过去。 村里蹩脚的草药医生检查不出什么外伤,更惊奇的是,孩子昏迷了一天竟自然苏醒,然后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神呆滞,不说话,也不回答,就知道望着天空呆。 像个傻子! “唉……”老摩尔心中担忧儿子,见时间不早了,提着锄头就小跑着回了家。 村中的房子都是用茅草和木头造成,简陋破旧,似乎一阵风都能把房子刮走,整个村子规模很小,大概只有一百来户人家。 老摩尔家就在村子最西边,此时正是大中午,阳光最炽烈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却面对着天空那耀眼的太阳,眼睛也眨也不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他旁边院子里,一位皮肤粗糙的农妇正弯腰喂鸡。 “盯着太阳看,伤着眼睛怎么办?苏茜!不是让你看着孩子吗,你看他都在干什么!” 老摩尔心急火燎冲进自家杂草丛生的小院,搂住孩子的腰把他放到了门槛前,摸了摸他的黑色小寸头,干黄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情。 “小罗伊,听老爹的话,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 “嗯?老爹……”前些时候,苏醒过来的罗伊对于老摩尔得话不理不睬,然而今天,他清秀的脸上起了波澜,迷糊的眼神中变得清亮,嘴巴一张一合嘟哝着, “罗毅……罗伊……对了,现在的我叫罗伊。” “孩子说话了?”农夫惊喜地把耳朵凑到儿子嘴边。 他终于确定这个三天三夜不说话的儿子没有变成哑巴。 “苏茜快来,儿子开口了,别忙着喂那些牲口!” 这一声惊呼后,农妇匆忙从门外跑了进来。 两夫妻一左一右搂住了罗伊,只听他叫出了两人的名字,顿时热泪盈眶。 而罗伊认真打量了一下这辈子的父母—老摩尔和苏茜。他们面容平凡,穿着亚麻布编制的旧衣裳,皮肤粗糙,身材带着操劳过度的干瘦,浑身上下显露出一股乡下农民的淳朴土气。 “这就是我的父母。” 罗伊眼睛一酸,心中猛然被触动,同时环住了夫妻俩的肩膀。 此时,他的脑海中,两份截然不同的记忆彻底融合。他既是来自地球华国,十八岁的肄业高中生罗毅,也是这个异世界名为亚甸的国家南部边界,下波萨达的小村庄卡耶,一位农夫之子。 身为罗毅的他,父母意外身亡,从此辍学在家,自甘堕落沉迷于游戏虚拟世界,准备等到花完赔款就去陪爹妈。 称得上父母双亡,没车没钱,沉迷游戏,迟早嗝屁。 罗伊,虽然是个身份低微的农民之子,日子过得清贫,但却享受着他失去已久的亲情。 “我那么疯狂地玩游戏,也不过为了弥补心中的空虚。” “这是上天给我弥补的机会。”现在的他,继承了罗伊的全部记忆和感情,对于夫妻俩自然有种血脉相连的亲近。 “罗伊,前几天你究竟怎么了,担心死我们!” “我……我被马给吓坏了,就记得一直很害怕,其他事情都不知道……” “瞎问什么!”老摩尔吼了妻子一句,满脸慈爱地摸着罗伊的脑袋,“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安抚住情绪激动的父母,罗伊开始四下打量新家,不由露出苦笑。 坑坑洼洼的墙壁环绕下,整间房子除了一个壁炉,一口铁锅,还有两三张桌椅,两张“床”,如果那地面上铺着一层干草和布的玩意儿,也能叫床的话。 没过多久,妇人张罗好了午饭,几个又干又硬,就像长得畸形的芋头似的面包、一个鸡蛋,两条咸鱼,还有诸如土豆之类的各色蔬菜炖成的浓汤。重要的是没有什么调料,这个家,想要吃点盐都算得上奢侈。 罗伊按耐住心中的怪异小心吃了一口,“计较什么?上辈子想要吃到这种天然无公害的蔬菜也不容易。” 也许是这个身体的本能在影响,他很快顺利接受了饭菜的味道,加上这几天没怎么吃饭,饿得慌了,不管不顾狼吞虎咽。 本来就不多的饭菜在迅减少。 “慢点吃,孩子,别噎着了。” 一旁的夫妻俩傻笑地望着儿子,不停地给他添着饭菜,自己倒是没有怎么动那一小锅粮食。 只是偶尔吃一口咸鱼干。 … 下午,等着老摩尔和苏茜商量着晚上杀只鸡给儿子补身体离家后,罗伊脸色转为严肃。 亚甸,曾经沉迷于巫师3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北方四国之一,这是猎魔人、巫师和魔物的世界啊。” 这个世界,这个年代,盗匪、魔物、疾病、天灾肆虐,人们生活何其艰难。 “没有力量、权利,说不准什么时候,厄运就会降临。” 根据他脑海中本体的记忆,现在是126o年。 如果不出意外,3年后,被叫做“敌人坟上飞舞的白焰”的,雄才伟略的南方尼弗迦德帝国皇帝恩希尔·恩瑞斯将会动第一次北境战争,虽然战争开始于下波萨达遥远的西方,辛特拉王国,但谁能保证没有逃兵流窜到这边来作乱。 而且7年后1267年,第2次北境战争爆,亚甸亦没能幸免。 “我有什么能力,我该怎么做?至少也要保护住老摩尔和苏西。”13岁的罗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利用。 然而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并不是白白穿越,他像许多穿越客那样带了个金手指。 第二章 金手指 “开启个人模板!” 罗伊心念一动,一段奇怪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属性模板 “罗伊” 年龄:13岁又7个月 性别:男(以后省略) 身份:平民 (你是农民之子,迄今为止基本没有经历过任何专业的学习和训练,未曾掌握任何技能,同时天赋能力没有被掘。) 生命值:4o(健康) 力量:4点(5点)。力量决定部分物理攻击的威力。同时能增强你自身的负重能力,让你能够穿戴使用上某些沉重而强劲的护具/武器,对打击抗性也有部分影响。 敏捷:5点(5点)。敏捷决定你的移动度和出手度,以及神经反应度和平衡能力,敏捷够高让你从容地闪避、招架、格挡攻击,让你做出各种高难度的肢体动作。 体质:4点(5点)。基础耐力:体质决定了你的抗击打能力,决定你持久奔跑和战斗的能力。对生命恢复度也有部分的影响。 感知:5点(5点)。感知是你的听觉,嗅觉,视觉……直觉等等的统称。感知使你有一定几率提前现周围的危险,对身边的环境能够更快更仔细的观察,挖掘出隐藏的痕迹。感知越高的人,对危险的预知几率就越高。感知足够高,你将能察觉虚空中的神秘。 意志:4点(5点)。意志决定你对精神异常状态的抵抗能力、从痛苦扭曲等负面心理状态中恢复的度,意志越高,你越能在危急的状况下保持镇定,完美挥自身能力。意志足够高,将对现实物体产生影响。 魅力:5点(5点)。魅力是外表、气质,口才等能力的直接反馈,魅力主要可以使你能够更好的同生物进行交流,魅力高更容易获得生物的好感。魅力高到一定程度,自然将和你变得亲近。 精神:6点(5点)精神决定你的专注程度,使你全神贯注地处理眼前的工作,精神还能提升你对四大元素、也就是混沌能量的吸收、容纳,以及操纵能力,所以会影响法术及类法术的威力。 技能:无 储物空间:1立方。 其他:未知 经验值:1/1oo(经验值满可以选择提升等级,每一级将提供一点属性点、一点技能点。) 这个模板,算是罗伊穿越过来的金手指。整整晒了三天太阳,应该是受到模板影响。毕竟晒太阳吸收阳光的能量,有助于让他一开始混乱的头脑恢复正常,经验值也从o涨到了1。 “每天大约提供晒o.33的经验值,晒足333天,我的经验值会充满,我会变强!”罗伊心中稍微安定,虽然这种做法傻到了家,却无疑是最安全,最稳妥的提升经验值的办法。 不过,既然晒太阳能够增加经验值,他不得不猜测饮食也能获取经验值。 但现实很残酷。依照他现在这样吃饱都勉强的日子,从食物中获取的能量刚好维持基本生活和身体育,根本没有剩余能量转化为经验值。 “所以,想要把身体属性提升上来,我必须先想办法挣点克朗,补足营养。” (游戏中流通货币为克朗。实际上北方诸国唯一流通货币是泰莫利亚奥伦,而亚甸王国使用的基础货币为杜卡特和马克,避免换算混乱和麻烦,以后将主要使用克朗和奥伦。1克朗=1奥伦=1oo铜币) 如果能够挣到足够的克朗,他甚至能雇佣佣兵,或者信誉较好的猎魔人,带着父母彻底逃离这块是非之地,前往西北方的瑞达尼亚,那座自由之城诺维格瑞定居。 瑞达尼亚参与了北境战争,但国内几乎没有受到战争波及,普通人在那里至少能安稳好多年。 “挣钱的事来日方长,现在我得试一试有没有其他方式来获取经验。” 根据罗伊的游戏经验判断,击杀“魔物”、“怪兽”有很大的概率会增加经验值,而巫师世界充斥着魔物,他估计就在村子外的荒郊野地、河沟边走一趟,倒霉点就能碰到头水鬼啥的。 可惜他如今身材瘦小,毫无战斗力,去村庄外猎杀魔物,不到半路便会被野狗和豺狼围攻,白送性命。 很显然,这里不像游戏还有第二条命。 “我要小心谨慎,传奇都是从微末崛起,未来的罗伊阁下就先定个不起眼的小目标。” 他进了自家小院,眼睛瞄上了畜圈里最醒目的大白羊,不过考虑到绵羊能提供羊奶,而且个头太大恐怕小胳膊小腿的自己难以制服这家伙,又很快放弃了这个目标。 这时几只活蹦乱跳的公鸡从他眼皮底下晃过,他一咬牙,回屋里取出了把尖刀。 “正好老爹他们说晚上回来杀只鸡给我补一补,索性我自己把它提前处理好。” 罗伊杀气腾腾的眼神很快瞅准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灰毛公鸡,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出“咯咯”的刺耳叫声,在鸡圈里疯狂逃蹿。 阳光下出现一副滑稽的画面,一名瘦不拉几的男孩,一只雄壮威武的灰色大公鸡开始你追我赶,一前一后,好不热闹。 吃了几次土的罗伊满头大汗,双脚软的时候,终于一把抓住了大公鸡的翅膀。右手的尖刀在公鸡脖子间来回,却迟迟没有下手。 “细数前世今生,我手上都没有沾过鲜血,没想到人生第一杀,居然是只愚笨的大公鸡。”他想到传奇狩魔猎人利维亚的杰洛特,这位阁下有着白狼、布拉维坎的屠夫、巨人杀手等威风凛凛的称号。 “今天这件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不然等我日后成了传奇,岂不是会被吟游诗人戏称为……额……公鸡杀手?” 一念及此,罗伊手下动作变快,冲着大公鸡的脖子笨拙地割了一刀,鲜血噗呲噗呲喷泉般涌出,有零星的几滴溅上了他的脸颊。 同时随着“咯咯咯……”的高亢尖叫,公鸡两只爪子一伸,扬长脖子,出了鸡生的最后的一次悲鸣,几分钟后,它躺在地面一抽一抽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罗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2/1oo,经验值涨了一点! “果然有效!” 他暗自庆幸着,却不料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道惊慌的尖叫,“天哪!傻子罗伊……被魔物附体……杀了自家的鸡!” 一位流着鼻涕,七八岁的小屁孩,满脸惊恐地拼命大喊,声音洪亮至极,活脱脱地像只乱叫的土拨鼠。 然而看见他,罗伊却眼前一亮。 “布兰东,屠夫之子。” 作为鸟不拉屎卡耶村的御用屠夫,基本村子里哪家哪户杀羊宰牛都要经过他老爹的手。 “如果我成为屠夫的学徒,那么何愁经验值的问题?” 第三章 屠夫 村子坑坑洼洼的小道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朝着北边屠夫弗莱彻的房子走去。 罗伊印象中,屠夫大叔貌似是苏茜的远房亲戚,两家偶尔会走动,自己的想法也许真有机会。 “哼!公鸡杀手,瞧你小胳膊小腿,瘦的跟木棍似的,也想成为我父亲的学徒?老老实实待在家你的呆吧!”布兰东吸了一下滑到上嘴唇的半透明的鼻涕,极其不屑地说。 罗伊跟在男孩身后,对方不到4迟(1.2米),他差不多5迟4吋(1.6米左右),居高临下望着后者的西瓜头,忍不住伸手压平对方头顶那一撮高高翘起的调皮丝,在布兰东警觉地回过头前,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嗯,这下舒服了。 他前世活了十八年,犯不着跟一个小屁孩计较,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我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大人,杀只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没见过市面的小屁孩才会大惊小怪。公鸡杀手?难听的要死,亏你想的出来。” “连地都不会耕的傻子,居然有勇气亲手杀鸡,种种迹象表明,你有极大的可能被魔鬼附身,这点我还要慢慢判断。不过,说我没见过市面?”布兰东脏兮兮的小胖手抹掉嘴边的鼻涕,再熟练用洁白的上衣擦干净。 身为屠夫的孩子,他的家庭经济状况比村子里大部分住户好上不少。不缺肉食,穿着也更加光鲜亮丽,虽然年纪不大,却被几个同龄的孩子讨好,从小就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怎么能忍得住嘲讽? “泥腿子!我的父亲曾经在冬至节日庆典上见过莱里亚和利维亚的米薇女王,每晚给我讲述当年的盛况,你这个从来没有出过卡耶的乡巴佬敢说我没见过市面?” “哦,每晚都要听你的弗莱彻大叔吹牛。那他有没有给你说过变戏法。”罗伊不动声色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果然一听到“变戏法”这个词,布兰东立刻双眼放光,唾沫横飞地说起来,言语中充满了羡慕和憧憬。 罗伊见状心下稍定,忽地停下脚步,仰头挺胸摆好架子,“如果你能帮忙劝弗莱彻大叔收我为学徒,那么伟大的罗伊阁下将会向布兰东展示一遍奇迹的戏法。” “公鸡杀手,谎话还是留着去骗唐吉大叔家的奶娃娃,我才不会上……当?”布兰东一下子噎住了,他瞪了大眼睛,嘴巴张得能够塞进一个鸡蛋,毛毛虫似的鼻涕从鼻孔中不受控制的滑了下来。 “嘶……你是怎么做到的。”就在他眼前,灿烂的阳光下,罗伊右手掌心一块石子毫无征兆地消失,就像凭空被挪移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手掌又合拢,张开,石子重新出现。 “这就是我说的戏法。”罗伊很满意小屁孩儿的表现,实际上那粒石子正静悄悄地躺在模板附带那一立方空间之中,只需要他心念一动就会随意收放于附近。 “我不相信,你再让我看一次!” “这次换个道具,你身上有没有钱?” “有啊。”布兰东偶尔会悄悄从屠夫老爹那里偷点零钱出来,带村子里关系好的小伙伴去酒馆买点干果,尝尝酸甜的果酒。 “把它给我,一个克朗就行!” 布兰东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好奇心作祟,真从怀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克朗丢给了罗伊,接着伸长了脖子,眼看着对方握住克朗往下方一翻,等拳头再度转过来张开,那枚克朗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老是呆在家里闭门不出,就是为了研究戏法,如今研究成功,也该让你们见识见识。” 布兰东不信邪地搜了罗伊的身,而后者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这下子,他无话可说,答应了罗伊的要求。 “你教我戏法,我求老爹收你做学徒,这个买卖不亏。” “还有件事,郑重警告你!”罗伊见对方没提,也就笑纳了那个克朗,强调道,“绝对不要再叫我公鸡杀手,也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 …… 屠夫家的院子,膀大腰圆的中年大汉抚摸着一头被捆住四肢、倒吊在木架上的黄牛,正要下刀的时候,瞥见了罗伊两人。他没有理睬罗伊,而是面色一板冲小胖子咆哮道,“臭小子,又跑哪里去瞎逛,自己说说这个月有几次没去村长家报道,浪费我的辛苦挣来的钱!大字不识几个,以后还想当什么吟游诗人?老实跟我学手艺算了!” 布兰东被当面揭破了“理想”,顿时胖脸涨红地低下了头。他一个杀猪匠的儿子,却梦想着当一位潇洒倜傥的吟游诗人,若是村子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事实上整个卡耶村,识文断字的人的包括村长在内不过三个,九成村民连平日里给远方的亲人写封信都需要出钱请人帮忙,屠夫弗莱彻虽然五大三粗,却不想自己的儿子继续当个文盲。 “布兰东,你要是能得到村长的夸奖,我让你汤姆大叔驾车送你去范格堡长长见识。要是学得够好,那老爹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送你到奥森弗特大学进修!你母亲去世前也是这样想的,别让她失望!” 罗伊一开始听到布兰东成为吟游诗人的理想还不觉得有啥,等他老爹说完打算不由微微讶异,这家伙居然有如此远见? 屠夫这份工作能让人活得很滋润,论体面和地位却比不上文化人,先不说进大学,只要会阅读和书写北方王国的通用文字,在乡下也不愁吃喝,运气好点进大城市里当个抄录员,那就更受人尊敬。 至于屠夫口中的奥森弗特大学,那是与尼弗迦德帝国学院并称的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学。杰洛特的至交好友丹德里恩、红颜知己夏尼,都毕业于奥森弗特。 “不能小瞧了乡下人。”罗伊目光在屠夫父子间来回打量。 弗莱彻一心训斥儿子,还是没理他。“臭小子还不滚回屋里!”布兰东向罗伊投去求助的目光,后者立马上前一步说道,“弗莱彻大叔,今天我来……” 屠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小罗伊,你伤好了?一会儿买块新鲜肉回去补一补!苏茜这几天可熬坏了,有空多陪陪她!” 这时布兰东想着学戏法的事,硬着头皮接道,“弗莱彻,他想当您的学徒。” “就他?”弗莱彻斜着眼将罗伊一身扫了个遍,毫不客气道,“大叔是准备招个学徒,但你连地都没有种过,苏茜能同意你来给我当学徒?何况你的身体太过瘦弱,怕是半天都处理不完一头牲口,就别来跟我捣乱,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杀猪宰羊的活别看又脏又累,却是个抢手活,刀子使得溜一点,油水和克朗少不了。弗莱彻以前还想把这门生意传给自己的儿子,让他衣食无忧。不过现在嘛,这小子有更好的出路——学习通用文字,他也就不再强求。 弱小的罗伊早已打定主意寻找一个稳定的经验来源,怎么会被这丁点儿的困难吓跑,掰着手指,一板一眼地说,“弗莱彻大叔,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行吗?” 屠夫点点头。 “其实我已经跟老摩尔和苏茜商量好了,这件事情我说了算。”罗伊顿了顿,“您提到当屠夫需要身体,自然不假。但这门手艺更看重技术和经验,而这些都是可以慢慢累积的。就像我知道,按照您的经验和技术,就算闭上眼睛也能将家畜分割得整整齐齐。” “别看我现在瘦弱,但我年轻、精力充沛,力气长得快,学东西也很快,只要您愿意手把手地教我,我保证不会让您失望!”罗伊一咬牙,又加了把火,“学徒期我要是干活不利索,就不要工钱!只要您偶尔给我割块肉啥的。” 屠夫听完咧开大嘴笑道,“小罗伊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半天也憋不出来一句话,如今嘴皮子怎么变得这么溜?好像我不收下你是在犯罪一样。看在苏茜的面子上,那我给你个机会,你敢下手吗?”说着,他让开身体把身后的大黄牛露了出来。 “你只要敢亲手送走这头大家伙,忍住恶心不给我吐出来,那我弗莱彻就收下你这个学徒。” 他心头料定,罗伊一个没有见过血的半大少年断然不敢动手。 却不知道眼前少年的身体里被强行塞入了一个信息大爆炸时代地球青年的灵魂,啥血腥场景没在屏幕里见识过? 罗伊面不改色从屠夫手中接过了牛耳尖刀,径直走到倒吊着的大黄牛身前,转过身一脸诚恳地说, “弗莱彻大叔,不瞒你说,前几天被那匹马一撞之后我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醒后,我决定做些改变。我一个乡下人,不会种地,但也要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补贴补贴家里……老摩尔和苏茜照顾了我十几年,也该我回报他们。” 整个院子里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布兰东脸色苍白,屏住呼吸,他虽然是屠夫之子,但是本身并没有动过手,每次父亲宰杀牲畜,他都躲的远远的捂住耳朵。眼前瘦弱的背影,握着狰狞的寒刃,突然给了他一种陌生的感觉。 罗伊,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怯懦的罗伊。 而屠夫先生,满是油亮横肉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这是成长了吗?都懂得为家里人考虑。弗莱彻忍不住扫了眼旁边流鼻涕的调皮鬼。 难道被马撞一下,人就会突然长大成熟? “罗伊,牛脖子附近那块区域,你应该看得到一个凸起,那是我刚找出来的。你的刀就冲那个疙瘩使劲,刺得准,黄牛不会遭受太多痛苦。” 前者话音刚落,罗伊一双眼睛眯了起来。 他抓住了杀鸡时的感觉。 手稳稳一挥,一刀干净利落、凶狠果断,手腕往前一送,出刀、收刀。大黄牛睁着硕大的黑眼睛看着他,眼眶流出两道湿痕,有气无力地哞哞叫了两声,竟然没怎么挣扎便声息全无。 同时罗伊模板中经验值增加到7点。杀死一头大黄牛,给了他整整5点经验值。 第二滴血,传说中的呕吐,情绪激动仍未出现。 但杀鸡和杀牛终究有所不同。罗伊没有太多获得经验值的欣喜,反而感到淡淡的哀伤,和一丝丝惶恐。 杀死一条生命,就能获得经验值,究竟是什么原理? 如果杀死一个人,那又能有多少经验? 生命对于个人模板而言,唯一的意义便是经验值? 模板又是如何为每种生命判定经验值,个头越大越高?还是生命力强弱,灵魂质量?别的原因?罗伊得通过更多的击杀来确定。 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问题,他握着滴血的尖刀怔怔出神。 这时屠夫爽朗一笑,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巴掌,巨大的力道,让罗伊清醒过来。 “好小子,你还真敢动手,被马撞一下胆子也会变大?!这次算你过关,如果你不嫌弃脏累,明天早晨太阳出来前,到我这里来试一试,要是能坚持住,工钱先不说,油水少不了你。” 弗莱彻年纪也不小了,儿子一心学通用文字,不愿意接他班,那么他需要一个帮衬的助手。罗伊虽然瘦弱,但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单纯老实,懂得报答自己的父母,因为苏茜的缘故还和自己沾了点亲戚关系,慢慢培养貌似不错。 “弗莱彻大叔,我肯定准时到!”罗伊瞬间从多愁善感中脱离,眼神变得坚定。心中微微自嘲,“饭吃不饱,还有未知的威胁,何必假惺惺地可怜一头肉牛?”罗伊收起了鳄鱼的眼泪,握紧了尖刀。 第四章 新人上岗 当天晚上老摩尔夫妇在罗伊苦苦央求下,答应他去给屠夫当学徒的请求。 两夫妻对从小看到大的儿子何其熟悉,仅仅这一天,自他苏醒过来到如今行为举止已迥异于以往:从一个文静害羞的男孩子,变得开朗活泼、健谈起来。 但罗伊言语、神态之中对老两口的殷殷关切,那是做不得假的。所以这对淳朴的父母没有多想,反而对孩子的改变感到由衷的欣慰。他们觉得孩子熬过一劫,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第二天,许多卡耶村村民惊奇地现魁梧粗鲁的屠夫弗莱彻身边,多了一位身材单薄的学徒。 “老摩尔家的孩子被马撞了刚好,难不成又患上了失心疯,就他那娘们一样的脾气,怎么会跑来宰杀牲畜?” “你个乡巴佬懂什么,差点没被撞死,心性没点变化才奇怪。但我打赌小罗伊坚持不到一周,屠夫的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干!而且这工作油水丰厚,屠夫为啥要便宜他?” 无论村民们怎么议论,罗伊一门心思跟着弗莱彻干活。一天接触下来他现工作内容跟想的有所出入。 在诸如牛羊等大型家畜被送过来后,弗莱彻先会给家畜喂食一种黄色的粉末,以麻痹动物的神经,避免动物死前痛苦挣扎。 根据屠夫的说法,这些粉末是村里的草药医生赠送给他的麻药。 将牲畜杀死后,轮到最难处理的部分。要把肉切的恰到好处,刀如何分割骨肉,而不破坏肌肉的纹理,必须对牛、羊、猪的身体结构极为了解。 屠夫的文化水平不可能画幅生理构造图出来让罗伊记忆,只能通过动作示范,一刀一刀给他指引。 “呕……” 罗伊在一旁看着弗莱彻大叔淡定地把牛扒皮、掏出内脏、拆分骨肉,鼻子充斥一股浓浓的腥臭味,眼前尽是热气腾腾的鲜红。 “呕……”胃中剧烈翻滚,没忍住弯腰一阵干呕,杀牛的第一刀还好,往后的分割,那才叫考验。 “嘿……”屠夫调笑道,“昨天杀牛的时候没见你手软,现在怕了吧。这门手艺脏累不是我信口胡说,不然过了这么久,也不会除了无知的小罗伊,村子里也没别人愿意。当然我也不会随随便便便宜外人。看你有没有那个恒心和毅力接我的班!” 罗伊从干呕中恢复过来,只觉得脑袋微微眩晕,腿脚软,屠夫没给他更多的休息时间。 “过来把刀拿着,我教你怎么使劲,沿这里割。” “老子让你往上,你的刀往哪儿割?!” “他娘的,没吃饱饭?” 罗伊稍有不对劲,立马被骂个狗血淋头。 他心下哀叹,这个屠夫学徒,不仅要适应着院子里的脏乱血腥,承受粗鲁的辱骂,还要长期挥着刀,不一会儿便手臂酸软。他的体质不到5,逊色于正常成年人,更容易疲劳。 身体和心理的压力瞬间让他微微难受。 “我真是自作自受,非要来当屠夫学徒。” 心里不停地吐槽着,罗伊仍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屠夫的任务,他还是分得出轻重缓急。 当然最重要原因,待宰的动物都被他抢过致命一刀,收割经验。 “人在屋檐下啊。锻炼身体,刷经验,还有肉吃,简直完美……呜呜……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学徒的第一天艰难地过去了,屠夫家宰杀了两头肉牛,来自别的村子,收了村民十克朗。按照屠夫的说法,并不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生意。卡耶也就一百来户居民,就算加上从别的村子来的顾客,也并非天天有人请他开工。 干完活,屠夫没有吝啬,慷慨地给了罗伊分了手掌大小的一块鲜肉,至于工钱,屠夫没把他当成免费劳动力,学徒期也就一周给他一个克朗,也就一天十几个铜币,罗伊自无不满,学习一门手艺初期,自然不能计较啥收入问题。 “弗莱彻大叔,内脏怎么处理?” “一会儿拿去丢掉。” 巫师世界,和上辈子的中欧的习惯差不多,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动物内脏,牛羊肉被处理后,内脏往往被送到野外掩埋焚烧,或者直接丢到村子不远的小河里去喂鱼。 “把这些东西给我吧……”罗伊管不了那么多,前世生在五花八门皆可入味的华国,猪牛羊杂碎没少吃,这些东西都是肉啊…… 他正是长身体的阶段,可不能放过这些食物。 临近傍晚,罗伊把院子的血水打扫干净,带着沉甸甸血淋淋的布袋子,十点经验值,两眼黑地离开了屠夫家。 夕阳下的卡耶,一根根灰黑的烟囱往外喷吐着袅袅白烟,忙碌一天的男人们扛着锄头从田地里归来,脏兮兮的孩子在自家门前的小院里追逐着鸡狗乱跑。一栋栋矮小的木屋中悄悄亮起了烛火。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 …… 离家尚有一段距离,罗伊隐隐看见两名黄色棉甲、腰佩长剑彪悍士兵提着好几个沉甸甸的亚麻袋到了村口,又坐上板车迅离开,整个过程村民们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反应。 这罗伊倒是知道。每个月卡耶村都要向下波萨达的领主老爷上交一定量的农产品,充作税收,税大概占到总收成的三成,不可谓不狠。老摩尔家种着淤草和蛇麻,而这个月收获了一遍,上交了两麻袋的干制淤草。 淤草类似于地球上的烟叶,平日里没事的村民喜欢在自家门前叼着淤斗,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回到税收,整个亚甸王国,包括其附庸国,对于农民的征税一直比其他三个北方国家高上不少。因此亚甸一直以来饱受“农民革命”的摧残。 罗伊从村民的闲谈中了解到,就这个时间段,亚甸西南部的艾德思博格,爆了农民起义。 “也不知道王国高层怎么考虑,难怪以后亚甸南北皆失,沦为破碎国度。” “太危险了,必须要抓紧时间。” 罗伊心中的紧迫唯有食物方能缓解,昨日杀的公鸡还剩一些,今晚他又带回了牛肉,苏茜大妈毫不客气地炖了一大锅肉汤。虽然没有什么调料,味道寡淡泛着腥味儿,总算有了些油水。 至于那些屠夫不要的内脏杂碎,他也不嫌脏地清洗干净,再寻了点季芹、野菜,央着老两口要了丁点珍贵的盐巴,乱炒一通。 炒完一盘肉和杂碎带着油香,和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腥气,放在从前,罗伊绝对无法下咽,然而现在这具身体却毫不嫌弃。一方面食物珍贵,肉食稀缺,另一方面这边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他一个长身体的孩子不会放过任何吃肉的机会。 不过很可惜,这顿饭只给了罗伊o.1的经验值,他明白了杀戮才是最佳的升级方式。 “就算隔几天杀头家畜,那升级也会快多了。” 对此罗伊充满了期待。 第五章 酒馆和昆特 夜幕下的卡耶村,九成村民家熄了灯,男人们搂着妻子睡觉,小孩子则望着窗外的天空数着绵羊。巡夜人汤普森拿着火把、佩着生锈的钢剑开始沿着整个村子巡逻,驱赶可能入侵的野兽、盗匪,或者提前警报。 灯火通明的地方只有村长家,和村子中央的破烂小酒馆——老船长酒馆。 偶尔有精力充沛尚未成家生子的男人到这里消遣时光,喝口小酒,兴致来了,便叫上满脸络腮胡的、酷爱吹嘘年轻时史凯利杰海上生涯的、酒馆老板独眼杰克,玩一玩昆特。 老船长酒馆,烛火与壁炉的光芒笼罩下,零星坐着五六道人影。 罗伊就站在昆特牌棋盘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那一堆精致的纸牌。 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昆特! 昆特牌最初由无聊打时间的矮人明创造,但凭借其简单的规则,多变而有趣的玩法,很快征服了所有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市井小民都喜欢在茶余饭后来上几把过过瘾。 昆特的牌面则借用了民间颇具人气的传奇人物形象。 譬如尼弗迦德的恩希尔大帝、泰莫利亚的弗尔泰斯特国王、头顶皇冠的亚甸的国王德马维、莱里亚和利维亚的美丽女王米薇…… 每一张昆特都由矮人们使用高技巧精心制造,插画、材质无可挑剔,基本无法伪造。更有珍惜者,由矮人大师制造,称得上微型艺术品。 普通昆特售价一两个克朗,各地的杂货铺中或多或少能买到几张,而某些稀有纸牌一张便能买下亚甸都范格堡的一套房子,却鲜有收藏者愿意出售。 不过罗伊观察了半天,对局中尼弗迦德、北方领域、史凯利杰牌组都出现过,但他没看到一张怪兽牌或松鼠党牌。所有怪兽牌都很稀有,而松鼠党…… 目前的时间线,北境战争还未开始,以突击组形式帮助尼弗迦德袭击北方人类的松鼠党,还未显露头角,自然不存在松鼠党牌组。 估计还得北境战争后,松鼠党牌组才会由某个矮人大师扩充进昆特池。 “小罗伊,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睡觉,瞎跑到酒馆来干什么?”独眼杰克长满黑毛的大手刚要落到罗伊头上,却被后者灵巧地一个闪身躲开。 罗伊讨好地一笑,反正他现在才十三岁,卖萌不可耻,只要有效,“杰克大叔,我在等布兰东,他答应了今晚请我尝尝果酒。”实际上他是为了兑现承诺,教布兰东一个简单的魔术手法,穿越前他从网上学来的。 不过现在倒是有了一个挣钱的主意。巫师3的老玩家,总是难逃昆特成瘾的命运。 独眼杰克饱经风霜、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小胖子隔三差五就偷家里的钱来喝酒,亏我专门给他往果酒里掺了水,不然老弗莱彻早就闻出他满口酒气,打他个屁股开花,你可别跟他学坏!”说着独目中闪过一丝亮光,手下利落地向棋盘中扔出一张惨白色的昆特。 同时,他的对手脸色也变得惨白! “吃我一记霜冻!近战单位归一!哈哈35:2o,老欧特,这局我赢了!” “哗啦啦……”一堆铜币被码到了杰克桌边。 对面的农夫脸色晦晦,“今晚手气比科维尔的咸鱼还臭,不来了!”说着便闪身出了门。 而罗伊见机顺势补上了空位,与独眼杰克大眼瞪小眼。 “你换个地方坐,我的老伙计快到了,今天必须把他赢破产,一条裤衩也不留下!” “杰克大叔,反正闲着无聊,不如我陪你玩玩,就当赛前热身?” 杰克闻言摇了摇头,“你有昆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哪有钱收集昆特。 “整个村子,谁不知道杰克老船长,昆特收藏家之名?您收藏的昆特牌那么丰富,肯定有重复的,行行好,凑一副出来借我如何?”罗伊双手合拢,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唉,从前那个腼腆可爱的小家伙哪里去了?怎么突然让村里的砖瓦匠往脸上涂了一层水泥?”杰克叹了口气,抬起手做出一副扇巴掌的姿态,最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动作一缓。 “算我欠你的……借你可以,但老杰克不打没有彩头的昆特,我们先说好,你输一把得为酒馆打扫一次卫生。” “如果我赢了?” “奖励1克朗。” “刚才不是一把2克朗?” 在老杰克吹胡子瞪眼前,罗伊捂住了嘴巴。 很快,他得到了三十五张北方领域的昆特牌组,三十一张最普通的,战斗力不过6的单位牌,四张天气牌,没有珍惜的英雄牌,一张也没有。 昆特握在手中充满质感,表面摸起来比少女的皮肤更加光滑,让他有点舍不得松手。 而独眼杰克手中的昆特,他一无所知。 很快游戏开始了,不知何时,布兰东鬼鬼祟祟地来到桌旁,与一位身高过6迟4吋(1米9),皮肤呈现黑红色的强壮男人一同旁观。 两人安静地观察着局势。 一开始罗伊出招很慢,昆特丢得磨磨蹭蹭,而杰克则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样子,出手如电。 罗伊不出意料地一连败了两局。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把接一把,局势却完全翻转。杰克目不转睛盯着棋盘,出手越艰难,脸色难看地黑。 ”小混蛋,你作弊!” 半小时后,杰克咆哮着站起了身体,绷紧的面部肌肉涨的通红,整个人好似怒的雄狮。 然而他很快被一只布满岩石般刚硬肌肉的手臂按回了位置。 “头儿,我一直帮你盯着了,我保证小伙子没作弊!” 普西格一脸笃定,嘴角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他乐于看到这个总是赢他的老上司吃瘪! 罗伊感激地看了一眼赤红脸的健壮大汉。 这家伙是住在卡耶村,替村民们修理农具的铁匠普西格。罗伊听说过,普西格曾经在独眼杰克船上的当水手,两人一起在史凯利杰群岛经营一艘货船,杰克退休过后他跟到了亚甸的乡下定居。但他并非本地人,而是在史凯利杰出生长大,脾气性格非常直爽、果敢。 “小罗伊,你该感谢撞你的那匹马!”普西格拍了他脑袋一下,“以前的你就像一个娇气的小姑娘,现在总算有几分男子汉的气概。” …… 说回昆特,半小时,一共八场游戏,独眼杰克就败了五把,罗伊桌前堆起来了5个克朗的“巨款”,换成学徒工作得一个多月才能挣到。 “难以置信,伟大的梅里泰莉女神在上,你就如此青睐这个臭小子?我手牌比他好了两个层次,居然能输五把,这已经不是实力能解释的了。” 独眼杰克还是不甘心,恶狠狠地盯着罗伊,后者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暗道自己是不是太草率。 他的确是在作弊,依然利用储物空间。每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先把两张天气牌藏到空间里,昆特过程中看准时机又悄悄换掉手牌。冻结对方辛辛苦苦积累的战斗力,那是相当爽。 “我运气好!”罗伊尽量控制着语气的平稳,“在昆特领域没有人比我更受幸运女神眷顾。” “可恶!”杰克狠狠擂了墙壁一全,“要不是前几天那个可恶的女贼莎莎偷走了我的‘神秘精灵’,你根本赢不了我!” 莎莎? 听见这个名字的罗伊明显楞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玩游戏时接触过这个角色,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这时小胖子布兰东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大声说道,“莎莎,是不是上次骑马撞到罗伊的那个女人?” 独眼杰克听到这个话,突然偃旗息鼓,“罢了,要不是我追那个女人,她也不会慌不择路撞到罗伊。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 罗伊恍然,难怪一开始杰克说亏欠他,还答应借他昆特。源头还是独眼杰克收藏的稀有昆特招来女贼,才导致他被马撞、被同化。 “小罗伊,明天这个时候,你继续来跟我玩,我就不信你一直走狗屎运。迟早抓到你作弊的证据!” 罗伊欣然应下,短短半个小时赚了5克朗,他有什么理由放过送上门来的冤大头。这个老船长,昆特瘾头不比那些倾家荡产的矮人小。 布兰东也凑热闹地拉住他的衣袖,“罗伊、罗伊,快教我变戏法。”一边说,一边从腰包里掏出一把香喷喷,带点甜味儿的的黄色零食塞进了罗伊口中。 “唔……这是猪油渣,好吃吗?” “弗莱彻每次杀了猪都要熬一些油渣当零食,你教我戏法,我每天都给你带零食。” 看着布兰东天真稚气的胖脸,罗伊笑了,忍不住伸手抚平了他头顶一根的翘起的头。 “赶紧开始吧,一会儿还要回去睡觉。” 第六章 新技能与升级 平静的日子如水般流逝,接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屠夫学徒的繁忙工作与每晚酒馆的昆特比赛有序地进行着,罗伊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小村庄,逐渐站稳了脚跟。 一个月后他攒下了6o克朗,绝大部分都是从老船长杰克和铁匠普西格手上搞到的。这笔钱足够支付去范格堡等大城市的车马费,不过两人对他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轻易不和他玩昆特,意外之财赢到头了。 这段时间,罗伊经常和村里的铁匠普西格扯他的家乡史凯利杰,刻意拉了拉关系,然后花掉五十克朗,以防身的名义从他那里采购了一把匕、和一把袖珍手弩——以维登的铸造者名字命名的加布里埃尔,灰色的小巧弩身,单手可握,附赠二十支木杆弩箭。 换个亚甸本地铁匠压根不会把加布里埃尔卖给一个半大小子,但在史凯利杰出生长大的普西格朴素的观念里,混乱的世道,男孩儿就该从小准备点防身武器。群岛上不满十岁的孩子就开始舞刀弄剑,何况罗伊还这么对他的胃口。 …… 区别于游戏中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弩,现实世界手弩的威力巨大,尽管这把加布里埃尔结构老旧,射程短、上箭慢,但操作简单,不需要太多射击技巧,即便是没啥力气的孩童和老人,只要握的稳,射的准,也能对精锐的士兵造成伤害。 对于罗伊这种身体属性低于成年人,又没有什么战斗技能的半大少年,手弩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比近战武器更合适,他5点的感知属性并不弱于成年人,视野也足够开阔。 罗伊就将匕和这个大杀器统统装进了空间。 这储物空间倒是方便至极,除了不能装载活物,对于装载的物体仅有体积的限制。他每次只需要心念一动,瞬间便能将物品收取。 …… 清晨,露珠沾满了村中小路边纷乱的杂草,罗伊碰着个外出务农的村民便挥挥手打打招呼,而村民们大部分对他爱理不理。 在传统的卡耶村民心中,农民的孩子就该子承父业。老老实实耕种自己的庄稼,罗伊却跟屠夫学习宰牛杀羊的技术,大晚上到酒馆鬼混,和从史凯利杰群岛移居而来的蛮子攀交情。 种种行为加在一起,难免招来了旁人的非议和嫉妒。 换成原本的罗伊,大概会被说到自闭,但如今的他却没太在意。 按照他的计划,升一级后,在学徒工作之余,就带上手弩和武器开始探索村子外面的荒野,猎杀点小动物,顺便卖掉皮肉换点克朗。 偏僻的乡下,不存在所谓的打猎权。 等级升上几级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攒下点钱后,他就会想办法带上老摩尔、苏茜离开卡耶,到诺维格瑞定居,等妥善安置了父母,他才能放心地去追逐力量,探索这个奇幻世界。 他脑海里装着很多信息: 专门培训女术士的艾瑞图萨巫师学院坐落于苟斯·威伦境内的仙尼德岛,只招收男学徒的班·阿德巫师学院位于科德温王国境内,狼派猎魔人的秘密基地凯尔·莫罕藏在科德温东边的蓝色山脉中,那里住着维瑟米尔老爷子…… 这些都在计划表上,迟早会一一实现 今天他将迈出旅途的一小步——只需要再杀一头家畜,他就能升级! 熬过一个月屠夫的痛骂指导,和血汗交杂的工作,模板中的属性悄然了一点变化: 罗伊 年龄:13岁又8个月 身份:平民 生命值:41 力量:4→4.2 敏捷:5→5.1 体质:4→4.1 感知:5 意志:4→4.5 魅力:5 精神:6 你解锁了一项新技能: 未命名(被动)LV1: (你亲手杀死、分解过四种、十五只动物,你的身体染上了无法抹除的血腥气息:向你起进攻的敌对生物,进入你身周一迟(o.3米)的范围,将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受到气息震慑,若意志属性低于你,则暂时丧失身体控制权最多1秒。 你对猪、牛、羊、野狗等哺乳动物身体结构有了一定的了解,明白如何恰当地使劲、运用武器,巧妙地绕过它们的皮肤、肌肉和骨骼的保护攻击弱点。你对具备相似身体结构动物的伤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一。 注:该技能会随着你杀戮生物的种类以及数量升级。) 储物空间:1立方 其他:未知 经验值:98/1oo …… 一个月高强度的锻炼和充足油水下,罗伊的力量、体质,敏捷都得到了提高,黑下清秀的脸上不再苍白一片,带上了健康的红润,身体明显比一个月前结实,虽然看上去仍然很瘦,却不会再给人风一吹就倒的虚弱感。 几项属性中以意志提升最多……无论是谁,在满是血污又脏又臭的环境中工作一个月,吐够了后,神经都会变得坚硬。 新增的被动技能……罗伊从中感到了一股邪性,虽然目前技能概率和伤害提升只有百分之一,聊胜于无,但别忘了才一级。既能通过杀戮获得强化,也能在个人等级提升后使用技能点强化。 在屠夫教导下获得,通过不断杀戮升级,那么这个技能就命名为——罗伊心念一动,技能里“未命名”几个字就变成“屠戮”。 …… 走到半路,罗伊撞上了小松鼠似地冲过来的布兰东。 这个小胖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魔术戏法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仅仅花了一个月,就学完他以前从网上找的所有小把戏:神奇预言、空中抓草、叉子穿布…… 布兰东适不适合当吟游诗人,罗伊不清楚,但这家伙一定适合当个杂耍演员。 自己被缠了一个月,承诺早已兑现,没耐心再陪他胡闹下去。 “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了,该教的都教完了,放过我吧,小鼻涕虫!” 小胖墩圆乎乎的眼睛充满了求知欲,“那你来欣赏我改良后的戏法,未来的吟游诗人配上这个戏法,绝对风靡整个卡耶,不、整个下波萨达!” “没兴趣,我还要工作!” “我给你吃油渣,弗莱彻昨天做好的。”布兰东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从小到大,这个娇生惯养的小胖子还没这么求过人。 但这一次他爱上了魔术戏法,身体里涌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那就表演给他看,”罗伊态度坚决,“要不找你那几个小跟班,明迪他们巴不得给你加油鼓掌。” “我敢找老爹?他还不打烂我屁股。”布兰东拉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地说,“也不能老是给那几个跟屁虫表演,太幼稚!看完也提不出好意见,就数你最内行。” “算我求你了!”罗伊盯着他的眼睛,加重了语气,“我有工作,还有别的要紧事。给我一点空间行吗?明天再陪你玩。” 布兰东怔了一下,突然安静地低下了头。 …… 罗伊甩掉鼻涕虫,到了屠夫家,一眼望见院子里两人正与一头白皮大猪搏斗,弗莱彻拽住猪头,村民拉住尾巴,还是被它拖着嗷嗷怪叫着乱跑。 罗伊赶紧上前帮两人按住了白猪,等弗莱彻给猪灌下麻药,它才彻底消停。 弗莱彻一屁股坐在猪背上,也不嫌脏,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貌似随意地问,“罗伊,刚才看到布兰东那臭小子了吧?” “嗯……他去找几个孩子炫耀魔术了。” “一会儿杀完这头猪,你帮我把他叫回来,小混蛋又让人白等一趟。”弗莱彻摸了摸鼻子,低声说,“不过刚才我把这臭小子骂的有点狠,我怕他伤心乱跑。” 罗伊暗自吐糟这又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答应了他的请求。 在弗莱彻的协助下,他熟练地一刀结果了大肥猪,等血放的差不多,经验值顺利涨到了百分之百,这一刻,罗伊感到整个模板微弱至极地震动了一下,于是找个借口,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坐下。 个人模板淡绿色的经验条后面出现了一个“+”号。 当他的意念集中在“+”号上,模板中浮现出新的一行文字:等级1(3/5oo) 同时一股淡淡的暖流,宛如传说中的内功,真气,混沌能量,沿着周身流转。 每一项属性,以及技能“屠戮”后都出现了个清晰的“+”号。 获得属性点1,技能点1。 罗伊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仔细研究着自己的属性。 力量4.2,体力4.1、意志4.5都比成年人要弱,即便加上一点,也没有优势,只要继续干这份工作、任由身体自然育,三项属性会增加,犯不着使用珍贵的属性点。 对于魅力属性,他丝毫没有成为小白脸的兴趣,暂时将其抛之脑后。 他的关注重点在精神、感知,以及敏捷三项属性上。 他的这三项属性已经不低于成年人。特别是精神达到了6点,在属性点稀缺的情况下,他更认同将自身的优势扩大,而不是展成万金油。 不过目前罗伊没掌握任何法术,也没机会接触类法术的猎魔人法印,影响法术威力的精神属性就暂时不考虑。 感知和敏捷。 敏捷能提升反应度,提升他的动态视力,对使用手弩加布里埃尔会有很大帮助。对他以后的计划很有帮助。 而感知,能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周围的一切,既可以用来防守,预判危机,又能优化观察力和视力,同样能配合手弩。 罗伊深思熟虑之后, “感知,就决定是你了!” 一念及此,属性后面的5轻轻一跳变成了6。同时一股更加猛烈的热流滑过眼耳口鼻以及皮肤、眉心。 刹那间他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眼前的世界忽然鲜活起来,鼻子间一股隐隐的血腥味儿从屠夫家的院子传来;眼神往草丛中探视,他能清晰地看到挂在叶片上的露珠,色彩艳丽的瓢虫;温暖而柔和的气流从指尖划过,向着他面前的方向掠去。 万事万物都变得更加活泼,异常美妙。 罗伊沉醉于这种古怪的状态中,良久回过神来,随手把技能点加到了新解锁的技能之上,屠戮1v1→屠戮1v2。 1级跨度,伤害增幅和震慑概率居然有个大幅度的提升,由百分之一跳到了百分之五,身体倒是没显著变化。 罗伊心头一喜,对接下来的计划更有信心。 第七章 失踪 凌晨时分,罗伊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正梦到自己单挑完狮鹫、高等吸血鬼、暗影长者后,面前出现一个鹰钩鼻、癞痢头的镜子商人。 突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将他惊醒。 “苏茜、老摩尔,有急事,快开门!”罗伊一身冷汗挣扎着爬起身,就见爹妈举着蜡烛站在门口,对面身材魁梧的屠夫正神色惶恐,声音颤地解释着。 门外涌入的夜风一吹,他从迷糊状态彻底清醒。 究竟什么事让那个脏话连篇的屠夫如此失态?罗伊心中闪过一个答案。 “弗莱彻大叔,是不是布兰东出事了?”他披上单薄的亚麻上衣,走到老两口身边。 火光照耀下,屠夫的眼睛遍布血丝,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又憔悴。 “那个臭小子……”弗莱彻垂下头,握着火把的手和胡须微微抖动,“他失踪了,今天晚上没回家。” “明迪家里找过了吗?布兰东会不会在一起玩的男孩家睡觉?” 罗伊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还有老船长酒馆,他偶尔也去。” “没人!“弗莱彻摇了摇头,“我找遍了,问过所有人!从中午开始,村里没谁再见到他。臭小子虽然顽皮,从没在外面待到这么晚。” “别着急,弗莱彻大叔,你再仔细想想他可能去什么地方?我们陪你一起找人!” “你给我老实在家休息,”老摩尔却按住罗伊的肩膀,“我和苏茜出去帮忙!” “老爹,别忘了我这一个月干的什么工作?我见的血比大部分人一辈子见得还多,不就是晚上吗?我不害怕。”罗伊沉着的目光在老两口脸上一转,捏了捏他们的手,“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 老摩尔和苏茜交换了个眼神,叹了口气,点头。 这个月他们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儿子的变化,罗伊不再软弱内向,他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拿定主意,以他们的脾气和性格压根没法说服罗伊。 几人一起涌出了院子。 弗莱彻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孩子。” 罗伊感受着力度,点了点头,一个月来对方的照顾他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小鼻涕虫对弗莱彻而言就是全世界,如果失去这个的孩子,他得多伤心啊? 罗伊感受过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实在不忍心。 …… 村子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在弗莱彻身后不远站着独眼杰克、铁匠普西格、守夜人汤普森,以及三个老实巴交的男村民,人手一个火把,有的腰佩钢剑,有的提着锄头、草叉,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么点人?村长不安排大家一起行动?”罗伊心头微微失望。 “唉……”独眼杰克揪着胡须,叹了口气,“年纪越大越怕死,说什么晚上野外不安全,只同意明早派人搜查,凑到这么多人不容易。咱们抓紧时间,等到明天,史凯利杰的咸鱼都得臭……” “头儿,别泼冷水了!”普西格镇定自若扫了一眼屠夫,勉强安慰道,“小布兰东估计是在村子外面迷路,很机灵的一个孩子,梅里泰莉女神会保佑他的。” 然而在场众人心里明白,在一个人烟稀少被荒野包围的小村子,失踪意味着什么?但谁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罗伊心中泛起一股凉意,他猛然想起自己上午对布兰东那恶劣的态度。 如果布兰东生意外?自己脱不了责任!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 “咱们分两队,互相照应……往村子外面东西两个方向搜索,别走得太远,如果实在没现就赶紧回来。”守夜人说着,将罗伊、铁匠普西格、独眼杰克、屠夫弗莱彻、分到自己一队,苏茜老两口则跟三个村民一起搜索西边。 “老爹、苏茜,不要担心我,有铁匠大叔照应,我很安全。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两人见儿子那边的装备更加精良,点了点头。 按照铁匠、屠夫、罗伊、酒馆老板、巡夜人的先后顺序,五人人手一支火把步入了村外的黑暗。 谁也不知道黑暗中潜伏着什么危险,反正下波萨达的荒野,绝不缺少凶残的野狗、狼群,和其他鬼东西。 …… 亚甸秋天的夜晚格外寒冷,温度接近零度,罗伊忍不住瑟瑟抖。 饱满的月亮在夜空中高悬,洒下皎洁的光芒,四周隐约传来一些奇怪的叫声,像是虫鸣,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月光下金黄色的麦穗随着夜风轻摆,也有青嫩的蛇麻花摇曳出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但没有任何回应。 众人先是沿着卡耶附近的农田搜索,不停呼喊着布兰东的名字。 虽然有火把和月光,视野仍然受到极大的压制,大部分人只能够看清楚附近十迟左右的物体。 但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罗伊就惊讶地现自己的视野居然比白天差得不多,就算是3o迟以外的物体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他领悟到这是由于6点的感知产生的视力强化,这一点他没有加错。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五人将所有卡耶村的农田都搜了一遍,没找到丝毫线索,众人的脸越绷越紧,心知拖的越久,找到孩子的概率就越低。 老杰克一直注意着旁人的表情,这时忽而停下脚步再次询问,“再这样没头苍蝇地乱找,起不到效果。弗莱彻你再仔细想想,那小子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屠夫痛苦地蹲下身体,抱住了头。“臭小子嘴里经常嚷嚷着去大城市当吟游诗人,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卡耶这个乡下小地方,最多到村子旁边的小河里钓鱼,但不会走太远。” “我还没实现承诺,送他去范格堡、奥森弗特看一看。” 一旁的罗伊闻言心下暗叹,隔了一会儿,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 “弗莱彻大叔,你的妻子,布兰东的母亲……葬在哪儿?” 屠夫闻言神情黯然,“安娜因为百日咳去世三年了,一直葬在……” “墓园!”屠夫突然激动地站起了身体,“安娜安葬在村子东边的墓园里,你们说臭小子会不会跑那儿去?我以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他去祭拜,最近倒是有几个月没去了。” “还等什么?!去墓园!” 埋葬着卡耶村民遗骸的地方距离村子东头大概3里,两地中间有一条草木遮盖的小路。众人举着火把在夜色中沿路狂奔。 罗伊跟在几个大男人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很快额头浮现汗珠,他的体能略微逊色于成年人,但他无法让一个忧心孩子的父亲暂缓步伐,只能咬着牙。 老杰克也不好受,年纪大一大把,平日里没少沾酒精,体能同样弱于常人。 冲出了大约一里地,罗伊左眼皮突然一跳,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警兆,不由大喝,“小心!” 话音刚落,众人四周,茂盛而漆黑的灌木丛中,骤然掠过几点诡异的绿光。 不,是一对对宛如鬼火般的瞳孔。 伴随一阵嘈杂、压抑低沉咆哮,月光下几头狰狞可怖的狼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八章 暗夜里的箭 密密麻麻的鬼火游荡,那是一批批毛色斑驳,身形精瘦的狼。 它们在火光的威胁下,不远不近包围着五人,冲他们露出森森白牙咧嘴低吼,一副随时准备扑击的姿态。 粗略望去,大概有二十头的样子,牛犊子一样的身形让人望之生寒。 众人下意识围成圈,拔出腰间的钢剑。 罗伊被四个大汉自地保护在当中,对面相隔不到三十迟的地方就是狼群,他能够闻到群狼身上那股霉变质了的血肉腥气。 他的瞳孔被一对对充满了血肉渴望、残忍的的眸子占据。 无论从什么地方见过这群荒野的捕食者,都远远比不上亲身接触的那股震撼! 无法遏制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狼群绝不是屠宰场里被下了麻药、五花大绑的牲口。这群捕食者的尖牙利爪能轻易撕开人类的皮肤。 “大家小心,畜生狡猾的紧!”独眼杰克缓缓挥舞着火把驱赶狼群。这位老水手年轻时显然经历过不少战斗,脸上不见畏惧之色,显得格外镇定。 而屠夫、巡夜人都是见过血的人,握着钢剑的手很稳。 铁匠瞪着褐色的眼珠,目露凶光挑衅地环顾四周的狼群。他双手握着钢剑放在右腰侧,剑刃斜向上宛如耕地的犁。 脊梁挺直、身形放松,微躬,左脚在前脚尖指着狼群,右脚在后向外保持45度角,这位史凯利杰的子民显然经过专业的剑术训练,持剑的姿态,挥剑的动作,严谨又流畅。 整个队伍中只有罗伊表现最为不济,脸色白,额头冒着冷汗。 “伙计们跟着我,慢慢往前走。不要慌、不要跑。”随着杰克沉稳的声音,众人仿佛小型堡垒,慢吞吞往墓园的方向挪动。 怎料刚走出两三步,狼群被激怒,几道高亢的嚎叫,站在最前面的几匹狼一阵风似地扑了过来。 “滚!”杰克怒吼着迎面一脚踹上了狼头,同时右手白亮的钢剑在夜空中划出一抹弧线斩中狼的大腿。 扑来的家伙一声悲鸣,一瘸一拐地往后撤去。 “王八蛋,以为我老了就不中用了?”独眼杰克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它,但狼同伴们非常及时地补位挡住了他的剑,不止一头,整整两头,对着他龇牙咧嘴,这次它们学乖了,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绕着老杰克左右跑,仿佛在观察弱点。 老杰克疯狂舞动左手火把和右手钢剑出威胁,但毕竟年纪大了,他坚持不了多久,很快额间汗水滑落,动作越吃力。 而此时屠夫、铁匠、巡夜人都各自面对着两到三头狼,同样自顾不暇,暂时没功夫支援他。 在附近的战斗区域外,还有几头狼藏在阴影中,看戏般踱着爪子,随时准备支援。 久守必失! 其实就是短短五分钟,年纪最大的老杰克,一时不察被爪子挠了一下腰,身上瞬间多出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他忍痛斩了袭击者一剑,可力气用尽,第二头狼又给他来了一下,他失去平衡倒在旁边。 幽灵般的狼影瞬间压到身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没想到我会死在一群畜生的嘴下。”念头在老杰克脑海里一转,他耳边忽而响起一道尖锐破空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他爬起身晃眼一瞧,就见刚才压住自己家伙腰侧插着一支箭,软绵绵地失去了生命。 “老杰克,闪开…”他身后那个半大小子正单膝跪地,一手端着“加布里埃尔”,一手扣着扳机,强烈的紧张和害怕让他浑身大汗,连嘴唇都在抖。 战斗一开始,罗伊就取出了空间的手弩,但狼群移动太过迅,夜晚光线又昏暗,直到刚才他才找到第一个机会。 幸好,一箭正中目标。 而箭头命中狼腰的一刹那,罗伊分明看到一抹紫光闪过。“这是……屠戮?” 他大概能猜到,那抹光芒是技能附加的伤害。 狼,毫无疑问在“屠戮”的狩猎范围! 一念及此,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底气,身体的颤抖消失……他拉弓上弦,朝着与老杰克纠缠的另一个家伙射击。 “嗖——” 尖锐细微的破空声再度响起,宛如死神挥舞的镰刀。第二箭,又一头狼呜呜的哀嚎中倒地。 罗伊6点的感知被挥到了极致。 他感到心脏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膛,上弦的右手软绵绵有些脱力,经验值更是整整上涨了2o点,变成了23/5oo,这意味着一头狼代表着1o点经验值。 这两箭头让守夜人这边士气大振,而狼群受到负面影响,攻势为之一缓。 趁着这个间隙,罗伊又一箭射中与铁匠缠斗家伙的大腿。铁匠见状宛如一头怒狮,肌肉虬结的手臂高举钢剑猛然下劈,一剑将之斩做两段。 踹开血肉模糊的残骸,铁匠擂了擂胸膛,面色如血地咆哮。 此时野狼的包围圈已被打破,铁匠双手举着钢剑站在最前方,身后几人放弃进攻,转为彻底防守,挥剑格挡开扑来的狼影。而罗伊则在保护圈中,作为主力输出,不停地放出冷箭,直到射完2o支箭,地上又多了5具狼尸,而狼群严重减员,剩下的终于意识到硬骨头难啃,放弃了进攻,夹着尾巴逃回深沉的夜色中。 几乎同时,五人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软倒在草地上,短短十来分钟的战斗,他们都耗光了力气。除了罗伊,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但全是轻伤,回到村子包扎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碍。 罗伊休息片刻,缓过劲儿来,看着身周四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我们活了下来。” “哈哈,看来今晚过后老杰克又多了一个可以吹嘘的故事。”老杰克疼的咧了咧嘴,又猛地拍了一把罗伊的肩膀,“你很不错!本来还以为你小子会吓得屁滚尿流,拖累队伍。没想到今晚多亏了你。我就不计较你骗了我那么多克朗!” 几个男人深有同感,又觉得不可思议,地上总共十五具狼尸,近乎一半是由这个半大少年射杀、或者补刀,他们十三岁的时候,大部分还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即便是史凯利杰的普西格,也不曾在一晚上创造如此辉煌的战绩。 铁匠不由感叹,“幸好上次把手弩卖给了你,要不然今天谁也回不去。罗伊,给大叔说实话,你是老摩尔夫妇收养的吧?祖上肯定有精灵、或者矮人的血统。人类射手没这个准头!” 罗伊笑了笑,抓紧时间从狼尸中取回箭头。 他总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秘密。而且他必须承认,这场战斗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毕竟是他第一次正正经经把手弩用于战斗,狼的移动度很快,他的动态视觉跟得极为困难。 下一次,他能命中三分之一的目标都算了不起! 他随口开了句玩笑,“我说过,我受到幸运女神眷顾,就算瞄准空气也能正中目标。”随即瞥了眼(73/5oo)的经验值,果然野外才是最适合刷经验的地方。但像今晚这种被四个猛男保护,毫无压力放冷箭的机会很少、很少。 守夜人汤普目光扫过他腕带上的袖珍手弩,叮嘱道,“这是一把‘加布里埃尔’吧,全自动,单手操作,很适合你的防身武器,好好保管,别弄丢了。也别随便在士兵面前显摆。” 罗伊点头。 “大家感觉怎么样?”弗莱彻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他左手小臂有一道皮肉翻卷的伤口,脸上焦急未曾散去,“能继续赶路?我怕……布兰东等不了。” “当然要继续!”普西格用衣袖擦干净钢剑上的血水,归剑入鞘,“胜利就在眼前,放弃那个孩子,梅里泰利女神会降下惩罚!” 众人默然起身,再度往着墓园前进,剩下的路风平浪静,他们没再遭遇危险。 “弗莱彻,快出来,老爹来接你了!” 屠夫离墓园尚有一段距离便忍不住向墓园内大声呼喊。 几人的心提了起来,他们祈祷着能够听到回应。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当众人进入碎石堆砌的墓园围墙,罗伊忽而开口。 隐隐约约,他又有了遭遇狼群时的感觉。 感知出常人后,果然非常实用。 太安静了,破旧的木栅栏当中,偌大的墓园埋葬着上百具尸骨,夜色中墓碑林立,透着一股阴森,诡异。 而就在墓园正中央,修筑着一间低矮的屋舍,那是老守墓人贡格尔居所的地方。 “不对劲,安静,弗莱彻!”守夜人挥了挥手示意几人停下动作。 众人压低了声音。 “你喊的那么大声,就算那孩子不在墓园,老贡格尔也该听见。” “不会的,孩子在房子里!肯定是贡格尔收留了他,他们现在睡熟了,对,我要进去!” “那是什么?!”罗伊突然一阵惊呼,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墓园外侧的草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坑洞。 “这是新坟,上个月才下葬的村民的墓穴。” “我记得埋着克里斯那个老好人。” 几人凑近一看,却见孤零零的石碑被推倒在一边,而原本埋葬尸体的地方空无一物。 尸体去哪儿?又是什么东西挖开了坟墓? “这……” 罗伊转过脸,就在附近,坑洞可不止一个,数个坟墓被刨开。 “那个缺德的王八蛋,居然敢亵渎死者,偷窃死人的财物?”普西格眉头紧皱嘟哝了一句。“守墓人是吃白饭的?” 罗伊却摇了摇头,他注意到老杰克脸色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和难看,并开始悄悄后退。 “我感觉这不像是人干的事?” 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第九章 舌头 漆黑的深夜,火把的光芒照耀出一个个被暴力挖开的的坟坑,奇怪的是绝大部分坟坑中还躺着散乱的白骨,仅有零星的几个坟坑中尸骨无影无踪。 “尸体消失的都是新坟!” 思忖着面前的场景,罗伊脑海中想到了一种极度贪婪、嗜血魔物——食尸鬼。 如果墓园中是食尸鬼作祟,即便对于猎魔人而言状况也相当棘手,何况是他们这群普通人。 “这里有危险,大家先离开!”罗伊急促的话音刚落,众人耳边传来诡异的呼呼声,好似有人对着空气抽动皮鞭。 一秒,两秒。 身材魁梧的屠夫突然闷哼一声,好似一条被钩子勾中的鱼,四肢猛地向后绷直、痉挛般撑开,又被拉扯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趟了两步。 这时候几人手上的火把赫然照出了一根横过夜空、闪烁肉色光泽的长条状物体——鬼魅地从黑夜里弹射而出,宛如利箭洞穿屠夫的肩膀,撕裂出巨大的豁口。 最先回过神的普西格钢剑往上一斩,长条状物体却抢先松开,一溜烟儿地缩到火光照不到的黑夜中。 “什么鬼东西?!”几人手忙脚乱地围成一圈,将伤者围在中间。 而屠夫疼的满头大汗,牙齿都快咬碎。他死命捂住了巨大的伤口,鲜血仍然如同泉水般涌出。身体开始软,生命迅流逝。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下场。 “我不行了,你们快逃!别管我。”屠夫说完,一把推开众人,独自冲进了夜色。 年纪最长的老杰克环目四顾,独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逃!能走一个算一个,保住命才有机会找这个鬼东西算账!” 几人随着他夺路狂奔。 罗伊被铁匠强拽着跑了一会儿才镇定下来过来,仍然不停哆嗦,“那玩意儿绝对不是食尸鬼,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猛地回头一望,隐约瞅见一个身材佝偻的人形生物。那东西没有猎豹的流线体型,甚至显得臃肿不堪、大腹便便如同怀胎六月的老妇,然而奔跑的度却比猎豹更快。 它不停绕着众人,在黑夜的墓园中拖曳出一道道残影,就像一阵风,一边飞驰,一边出夜枭般的尖锐刺耳的叫声。一边嘲讽,一边享受狩猎的过程。 “收集尸体,佝偻如同老妪、喷吐长舌,居住在墓穴。”这几个线索连在一起,罗伊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老杰克见他仍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别呆了,罗伊,快跑,什么都别想,快跑!”这下,罗伊用尽最后的力气往着墓园大门冲刺! 近在咫尺,就差一点离开地狱一般的墓园。 一道鬼影带着飒飒风声从天而降,突兀地拦在几人面前,那张脸布满皮藓和肉瘤,狰狞、丑恶至极。 一身青黑色的皮肤散着尸体的恶臭,长满斑驳的鳞片,四肢长爪如镰刀,沾染着一层厚厚的血污肉泥。 童话中的邪恶女巫、被大火毁容的老女人,噩梦中的鬼怪,都无法形容它的恐怖。 它朝四人张开了畸形的双臂,笑着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黑齿。恶心的身体的宛如一座肉山,难以逾越。 完了! 几人心中同时升腾起一股绝望,但要束手就擒,他们不甘心! 老杰克、铁匠、守夜人双手握住了钢剑,罗伊掏出了手弩,咬着牙将染上狼血的箭矢上弦。 就在此时,斜地里突然杀出一道人影,拦腰撞上了怪物,出其不意下竟然一把将之压倒在地。 屠夫浑身浴血,表情疯狂,双手拼命按住怪物的血盆大口。 “快走,找猎魔人!为我报仇,为布兰东报仇!”他目眦欲裂,双眼冒出血泪。 这位可怜的父亲经猜到孩子的下场,心生死志。唯一的家人都没了,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刚说完,怪物猛地挣脱遏制,一脚将他像个沙包似地踹飞,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它尤不满足,似乎完全被吸引住仇恨,压根不搭理罗伊四人,继续朝着倒地的屠夫扑去。 畸形的双爪舞成残影,摇曳的火光中血肉横飞,它要将对方大卸八块。 “老东西,自己当英雄,让我当孬种?”铁匠普西格突然高高举起了钢剑,枣红色的脸庞透出一股子决然,“头儿,你们带着罗伊离开!史凯利杰只有战死的男儿,没有退缩的懦夫!”不等三人反应,普西格义无反顾地冲回墓园,长剑刺向肆虐的魔影后背。 老杰克与巡夜人一左一右拽住了端着弩箭艰难瞄准的罗伊,“走吧,孩子,别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罗伊停下了挣扎,颓然放下弩箭,带着鼻腔中难抑的酸意,随着两人逃离了墓园。 三人拔足狂奔,甚至不敢回头张望,直到浑身都快要散架,卡耶村通明的火光出现在视野中。 这光芒就像个信号弹,瞬间引爆罗伊体内潜伏的疲倦与痛苦,他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就像浆糊,脚下软,猛地晕倒了过去。 “罗伊?”杰克赶紧扶起他,见他面色红,双目紧闭,探了探额头,滚烫一片。大晚上的顶着寒冷在荒郊野外忙了大半天,没有得到充足休息,耗费大量体力心神,加上野狼和那可怖魔物造成的压力,老杰克完全能理解。 “他还是个孩子啊。”汤普森叹了口气,背着罗伊回到了村中。 五十来岁满头白的村长带着几位村民迎了出来,见三人浑身污浊,狼狈不堪,苍老的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支支吾吾试探道, “弗莱彻和普西格……” “他们回不来了。”杰克独捏着太阳穴,皱巴巴的脸上爬满痛苦,夹杂着一丝恐惧。 “村长,你说的对,夜晚的荒野太危险。我们去墓园找布兰东,结果被一个恐怖的怪物袭击。你必须马上警告所有人,禁止靠近墓园。” 老杰克原地踱了几步,恨声道,“那怪物普通人对付不了,必须雇佣猎魔人!” “明天,派人去城里面张贴告示!”几个闻声的村民忙不迭地点头,“千万别让那个东西来骚扰村子。” 今晚注定不会平静,家家户户被村长挨个叫醒警告。 原本平静祥和的卡耶村,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混乱不堪。 而罗伊被杰克送回家中,一直高烧昏迷不醒。 第十章 冒险 半昏半醒两天,第三天早晨,罗伊的烧退了下去,人也苏醒过来。照顾他的老两口不由重重松了口气,他们这几晚上也是担惊受怕得够呛,尤其是看到同行的独眼杰克和守夜人满身血污还带着伤,以为会再次失去这个孩子。 苏茜大妈坐在草席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微微浮肿的脸上满是慈爱, “墓园的事我们已经听汤普森说了,弗莱彻一家命该如此……我相信他们会在梅里泰莉女神的国度里团聚……你已经尽力了,孩子,不要再胡思乱想,妄图接近那个怪物。现在就给我安心卧床休养。你要是没了,让我和老摩尔怎么办?!” 罗伊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苍老的面容,心中不禁有一丝愧疚。 他还记得半昏迷半清醒中,老两口轮流陪伴在他身边,不时给他喂煮烂的食物,这两天恐怕都没怎么闭眼。 但他没办法……明明北境战争还没降临,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墓园怪物,带来致命的威胁。 这个糟糕的世道。 天灾**,未知的威胁不会给他时间慢慢育,他必须主动寻求成长。 昨日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他绝不想体验第二回。 “老爹,村子里怎么决定?” “前天村长就坐马车去城里面找了领主老爷求救……”老摩尔语气满是不确定,在场三人心底都明白,下波萨达的领主不是什么大善人,这种偏远的小村子死上几个人再正常不过。领主老爷的士兵只有收税的时候最积极,对付怪物保准跑得比谁都快。卡耶村,顶多会来个人不痛不痒地问几句。 “同去的人在城里的布告栏贴了一张告示,等猎魔人接下委托。一两个月吧,总会有消息的……你就别操心了。” 罗伊叹了口气,心中仍然很不安。 床上躺了两天,躺得整个人生锈,他想出去走走,去酒馆看看老杰克。但在老两口的强烈要求下,一直躺到中午才得以脱身。 村子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街上零星几人来去匆匆,眉宇间挂满担忧和惶恐,往日里在路边寒暄的人走了个精光,村子外面的农田也没了辛苦耕种的身影。 大部分村民躲进了家里,透过窗户紧张兮兮地打量外面的状况,谁也不知道墓园的怪物会不会跑到村里来掳人,不得已停止了一切日常活动。 偶尔有房子里穿出孩子的哭闹声,男女的吵架声,更增添了不祥的感觉。 村子中央原本挂满蛛网、闲置许久的布告栏被清理干净,重新挂上一份委托。可惜罗伊认不得几个通用文字。 等到了酒馆,杰克正独自坐在酒柜前出神。 老头腰间的伤口换上了洁白的绷带,身上冒着浓浓的草药味,面容疲倦、眼中泛着血丝,精神状态糟糕。一夜间失去了普西格跟随他数十年的好友,整个人苍老了很多,须染上了刺眼的雪白,独眼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你来了,孩子,身体好些了吗?” “嗯,全好了。”罗伊坐在他身边,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该说啥,那晚他只是一个逃兵。 “陪我喝一杯吧,”老杰克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倒上了两杯酒,并非酸甜的果酒,酒精味相当刺鼻,“老伙计走了,卡耶村就再没人陪我喝着矮人烈酒打昆特……” “敬普西格!”罗伊心头一颤,猛然端起酒杯一口灌下,浓烈而灼热的烈酒在他胸膛里点燃了一把火,让他下了一个决定。 “再来一杯,敬弗莱彻……”罗伊深吸一口气,顿了顿,“以及小鼻涕虫。” 等他泄似地喝得面红耳赤,老杰克阻止了他的动作。聊了聊这几日的情况。 村子派人去下波萨达城区兵营求救,却毫无意外被拒绝,正如罗伊之前想的,若不是生大规模的怪物作乱、盗匪入侵,军队根本不会出动。 还有件事老摩尔夫妻没告诉罗伊,卡耶一共死了四个人。 除了屠夫弗莱彻父子、铁匠普西格外,这两天又有一个村民失踪,这愣头青也许是不想活了,傍晚时分独自往墓园跑去,结果一去不返。 普通人遇上那玩意儿只有被虐杀的份儿。 罗伊听完,欲言又止,但看了看老杰克糟糕的状态,把话吞进肚子离开了酒馆。 事实上,作为沉迷过游戏的玩家,他对天球交会带来的各种魔物都做过了解。现在回想起来,他有九成把握能确定,那头盘踞墓园的怪物是一种名为墓穴女巫的嗜血生物。喜欢用暗器一样的长舌对尸体敲骨吸髓,如果尸体吃光了,某些特别凶恶的个体,会前往人类聚集地狩猎,将抓来的活人埋入地底等待腐烂后再享用。 更关键的是他还知道这东西的弱点。 墓穴女巫通常会在靠近墓园的地方安家,就像这只直接霸占了守墓人贡格尔的房子。但它们有个很大的弱点——害怕阳光,在白天战斗力会大幅度下降。 但就算他说给村民听,会有人相信?他又该如何解释消息的来源? 不能凑齐十几个人,就算面对削弱版的墓穴女巫仍然起不了大作用。 …… 铁匠与屠夫牺牲,村子里也没有继承财产的亲人,苏茜那个三代以外的远房亲戚不算。 他们留下的产业暂时被村长管理,一旦确认死亡,罗伊认为,大概其中一部分会被贪墨,一部分会被士兵献给下波萨达的领主,最后一部分留下来作为雇佣猎魔人的报酬,一百克朗? 两家的钱财和值钱的东西都被村长取走保管,但他们房子里还留着别的东西。 罗伊偷偷溜进铁匠家进行了一番大扫荡,五十多支弩箭,一把半新的钢剑、火把、油脂,以及几根结实的麻绳统统藏进储物空间。 在屠夫家则取走了几十磅留存的生肉,储物空间里,一切物品都处于静止状态,食物、生肉之类的东西永远不会变质。 他还如愿从衣柜里找到拳头大小一袋子黄色药粉,弗莱彻平日里用来麻醉动物的药粉,指甲盖大小的量兑水喂下,几分钟就能让两百磅的牲口失去行动能力。 这药粉也是他计划的核心。 储物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最后罗伊带走了那把被屠夫使用了十多年、杀死无数动物的短刀。 整把刀小臂长短,呈船型,刀刃锋利雪白,刀身和刀背黑褐色,是被积累多年的动物血液染成这般模样。再怎么冲洗,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气。 “弗莱彻大叔、小鼻涕虫,铁匠大叔,如果有机会,”罗伊在心中下誓言,“我会用这把刀替你们报仇,割下那杂碎的脑袋!” 与狼群和墓穴女巫的战斗,已经让他的想法生改变,他更深刻地意识到身处之地不再是从前和平的世界,想要通过躲藏和逃避获得安宁,只能得到相反的结果。 失去了屠夫学徒这条稳定的经验来源,罗伊打算换个更快的方式,冒点险。 …… 墓园坐落在卡耶村东边,死掉的四个村民足够里面的墓穴女巫吃上一阵子,这段时间它不太可能离开墓园狩猎。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罗伊将接下来的计划定在远离墓园的卡耶村西边,距离不到一里的那片树林。 白天他去树林踩好点,考察环境,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夜晚趁着老摩尔夫妇熟睡,便蹑手蹑脚地出门,等着巡逻的守夜人绕到村子另一头的时候,偷偷离开村子,到白天考察的那棵大树附近。 然后将提前备好的、几块涂抹满麻药粉末的生肉拴在树下,肉被他特意弄得鲜血淋漓、腥臭扑鼻,以便更好地吸引目标。 做完这一切,罗伊迅地爬上树,点燃绑在枝杈上的火把,取出加布里埃尔,上好箭,闭目小憩,静静地等待…… 整个过程罗伊不停做着深呼吸,既害怕引来恐怖的东西,又担心是一场无用的功,没有野兽上钩。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皎洁的月光透过林间缝隙,在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勾勒出斑驳的光辉。 罗伊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放缓呼吸,提心吊胆地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当远处传来犬吠,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五、六只饿得眼睛红的野狗从灌木丛里钻出,疯狂地抢夺拴在麻绳上的几块生肉,吃的口水横流,满地都是狼藉的血水,甚至有两只野狗因为抢夺食物互相撕咬起来。等肉被吃得一干二净,它们尤不满足地冲着树上的人露出满是碎肉和鲜血的牙齿,一顿狂吠。 罗伊看得眼皮直跳,他怀疑这群灰毛畜生身上有狂犬病毒,不过他也不怵。 “狗东西,有本事上来咬我啊!”他坐在树上,一边居高临下朝野狗挑衅大喊,一边扣动扳机,射击树下的靶子……弩箭之上也被他抹上了药水,力求万无一失。 这般的射击条件,和上次四人保护的情况也差不了几分,罗伊占据了绝对的地理优势。经过一次实战,他的心态更加成熟,握弩的手更稳,准头更好,三箭送走了两头嚣张的野狗。 当剩下的野狗觉不对想要逃跑,体内的麻药却开始挥作用,跑出不到几十迟便软绵绵地栽倒在地。 罗伊没贸然下去收割,跨坐在树上慢条斯理地一箭接一箭,直到模板中出现三条获得经验的提示,确认晕倒的野狗都被射死。 等级1(123/5oo) “一共5o点经验,野狗和狼都是1o点经验,比当屠夫学徒快多了。只要再这么来上八次就能升级。”罗伊望着插满箭矢的野狗尸体,心中沉甸甸的。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他危险行动总算没白费。 继续在树上小憩片刻,确认四周没有危险,罗伊下地取回箭头和工具,将野狗的尸体拖到旁边的硬泥地上,堆一块儿倒上油脂点燃,转身回村。 …… 行动很顺利,整个过程有惊无险,罗伊还有时间用凉水擦了擦身体,洗掉淡淡的血腥味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每晚都要出去狩猎,一开始最多三个晚上就能有一次收获。 上钩的动物五花八门,有野狗、狼,狐狸、野猪……甚至有一次来了头庞然大物的灰熊,叼起麻绳上的肉就冲回了树林,罗伊也没敢追上去。 这些动物的经验都没能过1o点。空间里的生肉用完了,他就从猎物身上割肉。作为屠夫学徒,操作相当娴熟。 不过很可惜,尽管他每次设完圈套会换一个地方,连村子北边和南边的树林都去过,半个月后猎物上钩的频率无法遏制地降低。 五天才能撞到一回,显然树林里的动物有了防范之心。 获取经验的度再度下滑,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射死最后一只野狗,罗伊终于攒满了经验。 第十一章 猎魔人 这天早晨,罗伊从草席上苏醒。 时隔一月之久他再度看到了个人等级之后的“+”号:1级(5o3/5oo),接近5oo经验,是他近段时间鏖战不休的结果,还附赠了一对黑眼圈,虽然没能刷出远程武器技能。 但他无比满足。 除此之外,他三项较弱的属性也得到了提高,虽然提升幅度不如上个月:力量4.2→4.3,体质4.1→4.2,意志4.5→4.6。 敏捷、魅力、精神、感知四项属性则原地踏步。这使他意识到属性过5,若是没有针对性的训练或者其他因素,无法自然成长。 技能中的屠戮等级仍然保持LV2,显然他这个月杀掉的4o多头动物不足以使之升级。 …… 罗伊将意念灌注于经验条上,模板中的文字霎时间一跳,变成—— 个人等级:2级(3/1ooo) 你获得属性点1,技能点1。 属性点老样子加感知,那种万事万物具在掌握之中的美妙的感觉降临过后,感知由6→7,成为最高的一条属性,同时模板中多了条提示。 你解锁了一项新的技能。 未命名LV1:你的感知远常人,进化出全新感官,能通过一种特殊的观测方式,获取目标的基本信息。目标感知越高,对你的压制越强,能获取的信息越有限。LV1将使你在观测中获得1点的感知加值。 罗伊愣了一下,属性提高到某种程度会自动获取技能?这倒是他未曾想到的,也算意外之喜。 新技能极具战略意义,如果能不动声色、提前观测到敌对生物的基本属性以及掌握的能力,岂不是先一步做好针对工作,制定作战计划。毕竟感知越高就能看得越远,他的位置就越隐蔽。 他兴奋了起来,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这样的场景——自己躲在上千呎外悄悄观测远处敌人的弱点,一边从空间掏出远程武器。 啧啧……罗伊脑中念头一转,技能名变为“观测”。 技能点暂时没用,他准备先找个实验对象体验新技能的效果,再决定是加到屠戮LV2上,还是“观测”LV1上。 守夜人和老杰克是很好的目标。 罗伊向老摩尔夫妻打了个招呼,兴冲冲出了门。 没走几步,他惊讶地现今天大街上的人一反常态地多。数十个男女老少聚集在村子中央的布告栏边,吵吵嚷嚷。 墓穴女巫留下的恐怖阴影被一扫而空。 罗伊心头一动,凑了上去。 “猎魔人来了,卡耶村有救了!” 乱糟糟的人群中,有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他们鲜明的外貌和着装特点令人印象深刻。 站在布告栏左侧的男人额头缠着根红色的带,面容冷酷,五官棱角分明;他右侧的男人半张脸被遮盖在灰色的兜帽之下,两颊的法令纹很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五官隐约和带男有些相似,两人大概有些血缘关系。身高都在6呎(1米八)左右。 最后一人光头锃光瓦亮,鼻梁高挺眼眶深陷,表情古板而严肃。他的身材龟背熊腰,硕大的肌肉块块分明有若岩石,身高过6迟4吋(1米9),光是双手环胸地站着就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人窒息。 三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色皮甲,遍布斑驳的划痕和淡淡干涸的血迹。 腰间扣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皮包,绕过肩膀的药剂带上可见一只只小巧的玻璃瓶,胸前交叉着一对短剑,大腿的皮甲片上还别着几把手指长的飞刀。 每个人胸前都吊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项链——一条盘起身体的毒蛇,构成的复杂而神秘的花纹。 身后背着的剑——朴实无华的黑色剑鞘下,剑身接近4呎4吋(1.3米)。 最奇特的是,三人瞳孔的颜色类似于猫科动物的琥珀色,妖异而骇人。 罗伊盯着领头那个光头巨汉,总觉得对方似曾相似,眼神霎时变得漆黑而深邃。 一张半透明的信息表,神异至极地出现在了光头男人头顶。 雷索 性别:男 年龄:8o 身份:蝮蛇学派猎魔人 孩童时期经过三次突变,熬过青草试炼,拥有远常人的度、力量、反应、协调能力、生命力、恢复能力。 受到过剑术、炼金、魔物知识等专业训练。 免疫系统极为强大,免疫大部分瘟疫、疾病,足以对抗令常人致死的毒性。 掌握类法术的猎魔人法印、寿命悠久,但丧失了生育能力。) 生命值:??(感知不足,无法获取) 魔力:?? 力量:? 敏捷:? 体质:? 感知:19 意志:1o 魅力: 6 精神:1o 技能: 炼金术??(感知不足,无法获取具体等级):一门囊括剑油、魔药、煎药、特殊毒药、魔法炸弹等多种领域的制造技术。 猎魔人感官??:青草试炼后,猎魔人器官产生突变,感知获得独特强化:五感和直觉产生联动效应,能够“看到”气味和声音,追踪常人难以察觉的痕迹。 冥想??:这是身体和心灵的修行,通过入定调节身心,加快伤势、魔力和体能恢复度。同时缓慢改善协调能力,提升对混沌能量的亲和力。 蝮蛇学派双剑流??:一门由蛇派猎魔人花费上百年时间创造出来的,使用双手短剑与魔物等各种强大生物作战的秘传剑术。 猎魔人法印??:突变作用后,原本对混沌能量并不敏感的猎魔人,成功觉醒了简单的类法术能力,猎魔人的核心能力法印:无需咒语和施法材料,使用单手手势引导体内魔力释放法印。 法印包括五种: 昆恩:制造一道笼罩周身的能量护罩阻挡伤害。 阿尔德:激一道强劲的气流,能够有效地破坏障碍物,击飞敌人。 伊格尼:从掌心喷出一道锥形的火焰灼烧目标。 亚登:召唤一道圆形的束缚法阵,降低除自身外进入者的度和反应,极其克制身体虚化的怨灵类魔物。 亚席克:利用精神的力量催眠和施加心理暗示,操控思想和行为。 法印威力受精神属性和技能等级综合影响。 …… 其他??? 嘶嘶—— 罗伊看完心中惊骇万分。 “这就是猎魔人?身体素质和技能未免太变态。” “还是个八十岁的老头子?” 这名八十岁的猎魔人雷索,外表看也就三十来岁,贴身的单薄皮甲下的躯壳强壮、充满活力,浓郁的气血几乎要渗透而出。 还有很多属性和技能因为感知不足难以掘,罗伊甚至怀疑对方是披着人皮的怪兽。 猎魔人果然名不宣传,游戏里见过再多,也不如亲眼看上一眼来的震撼。 …… 光头雷索、蝮蛇学派、长相酷似的两个同伴。 此时,罗伊从前掌握的信息飞滑过脑海,他猛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三名猎魔人,就是数年后刺杀了亚甸、泰莫利亚、科德温这三个北方王国统治者的弑君者组合,蛇派的刺客。 他们不在南方尼弗迦德的大本营待着,进入北方王国又是为了什么? 光头巨汉死水般波澜不惊的目光将众人扫视了一遍,开口了,语气中气十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是蝮蛇学派猎魔人雷索,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瑟瑞特、奥克斯。委托我们接下了,但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来决定佣金数额。” 白苍苍的村长听见猎魔人的自我介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恩,蝮蛇学派,不是猫派就好!”村长脸上闪过一丝庆幸,关于猫派猎魔人他似乎有一些不好的记忆。 他正要说话,人群中突然钻出一道瘦小的人影,径直走到猎魔人面前。 “我见过那个怪物,我来为你们解释!” 他当然是罗伊! 三名猎魔人随他移步到老船长酒馆,点上几杯酒水,听着从怪物爪牙下幸存的三人,罗伊,老杰克、以及汤普森讲述了一遍当晚的经历。 “墓穴女巫。”光头大汉迅下了定论,“这个家伙至少值一百克朗。罗伊,对吧,快去通知村长准备好赏金,我们将在今天中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出动。如无意外,”他胡萝卜般粗大的手指指着墙角的落地钟,“下午三点前会带着战利品赶回来。” 雷索粗犷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罗伊却知道经过青草试炼后有些不幸的猎魔人会变成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很难再拥有活灵活现的表情,但他们内心深处的感情还是跟常人一样的细腻,敏感。 不然也不会出现傲娇而多情的杰洛特。 也许是罗伊盯着他们看的时间太长,三人中脾气最火爆的瑟瑞特冷冷地问道,“小子,从没见过猎魔人?觉得我们非常讨厌、可怕?” “不、不、恰恰相反,我觉得你们值得信任……”罗伊真诚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好感。 他扮演过猎魔人,那是一段废寝忘食的虚拟经历,他为此做了很多额外的功课,对这个特殊的群体几乎可以说知根知底。 某种程度上,猎魔人算是一群可怜人,要么是作为战争孤儿被学派从小收养,要么是作为“意外律”的报酬被父母交了出去。 进入与世隔绝的猎魔人学校后,他们没有快乐的童年,时间都被各种残酷的训练占据,还要熬过死亡率高的吓人的青草试炼,才有机会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他们接受普通人的委托,冒着生命危险杀死魔物,获得赖以谋生的赏金,却又因为异于常人的外貌,凡的战斗力,被世俗世界排挤。 实际上,除了猫派猎魔人和极少数滥杀无辜的家伙,绝大部分猎魔人信誉良好。但普通人给他们的温存仍然少得可怜。 猎魔人只能和同类抱团取暖,相互舔舐伤口,伤好后继续杀戮魔物,直到死亡将他们送走。没有一个能寿终正寝。 这个群体充满了传奇性,和诅咒般的悲惨宿命。 罗伊由衷地说,“猎魔人的工作从魔物手下拯救了许多无辜百姓,比那些光拿钱却不好好干活的士兵公平太多。” “呵……”瑟瑞特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僵硬的笑容,眼神中却透露着讽刺,“好久没有从人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夸奖。” “别对我们废话,小子。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 罗伊正色说出了自己的请求,“中午,我想跟三位一起过去。” “这是不可能的!”瑟瑞特站起身体,断然拒绝,“猎杀魔物不是儿戏,我们没有精力给你当保姆!” “请听我说,”罗伊的脸色尽量诚恳,“我的朋友和教导我谋生之技的老师,都被那个杂碎杀害,我做梦都想要亲手杀掉它!我想……你们能理解这种感觉吧?” “不,小朋友……你说错了,猎魔人不存在感情。”瑟瑞特和两名同伴交换了个眼神,依旧冷冷回绝。 一旁沉默好久的杰克忍不住插了句话,“三位阁下,别看罗伊年纪不大,但是他的手弩射的很准,你们带他去墓园,他只需要远远在外面看着,合适的时候就用一用手弩。” “如果你们嫌麻烦,那除了村长承诺的佣金,我再出5o克朗如何?” 罗伊诧异地看了老杰克一眼,他没想到对方非但不阻止自己,反而会帮忙,5o克朗不是小数目。 他抓紧机会连忙向猎魔人郑重保证,“我绝对不会跟你们添乱,只需要远远地看着,等待你们的指令!” “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普通人、究竟是什么让你有胆量去面对魔物。” 旁边的光头巨汉雷索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把他整个人看穿,而后者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虚。 “看在5o克朗的份上,我们同意你的请求。” 第十二章 女巫之颅 雷索几十年的人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却很少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屁孩。不惧怕猎魔人,更没像别的人那样如避蛇蝎地远离他们。 这不是笑话,很多小孩会被猎魔人奇特的外貌和气质吓哭。 罗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厌恶,他看向三名猎魔人的目光很奇怪,透着一丝淡淡的亲近、仰慕? 或许年纪大了,人就容易多愁善感,雷索不由微微晃神,但脸上仍然是一副刻板的死人脸。 他突然就想起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当时年纪尚小,从家乡古勒塔,被人带到提尔·托夏山脉中的格斯维德要塞,蛇派的大本营。 那时他尚未接受青草试炼,每天都会看着自己的引路人——猎魔人导师,蝮蛇学派的创建者,大宗师伊瓦尔·邪眼,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向台下十几名位蛇派学徒传授知识和人生经验。 自己也曾在他面前,露出这个孩子一般的眼神。 可惜时过境迁,几十年前,伊瓦尔·邪眼在猎杀一头蝠翼脑魔的过程中失去了消息。再加上当时猫派对着人类大开杀戒的疯狂行为,为猎魔人招致了许多民间负面评价,双重打击下,蝮蛇学院渐渐分崩离析,加入格斯维德的学徒越来越少。 如今蛇派凋零颓败到只剩下几个人,除了他们三,只有两个同伴不知流浪在何方。 最近二十年,蛇派再没有挺过青草试炼的学徒。 “振兴蝮蛇学派,猎杀学派的宿敌,找到伊瓦尔·邪眼!”这是雷索最大的愿望,也是三人这趟北境之行的动机。 想到这里,他看向罗伊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 梅里泰莉女神保佑,今天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三人在动身之前,做了相当细致的准备工作。而这一切丝毫没有避着罗伊,普通人也根本没办法学过去。 他们动作娴熟地从腰间的皮包中掏出了一瓶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将之倾倒在从胸前取下的短剑剑刃上,涂抹均匀,动作缓慢至极,却充满了莫名的张力。 短剑覆盖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泽后,又一遍又一遍反复检查药剂带上魔药的数量,使用情况,将色泽各异的炼金炸弹绑在随手可及的地方。 当一切准备妥当,时间来到了中午,罗伊在猎魔人离开村子后,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背着父母悄悄跟了上去。 还有几个好奇心旺盛的村民也跟了过去。 半小时后,一路狂奔的罗伊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不断干呕,而三名猎魔人好整以暇地看向不远处的墓园,瞳孔微缩。 “罗伊,你就在这里待着,一会儿收拾好墓穴女巫,自然会叫你。” “请你们一定记住,让我亲手杀掉他!” 猎魔人雷索默不作声,自顾自地和奥克斯、瑟瑞特一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褐色药剂,大口大口吞咽完毕,三人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一道道触目惊心、蚯蚓般蠕动的黑色血管,表情变得狰狞而邪异,眼神中杀气有若实质。 罗伊看上一眼便感觉遍体身寒。 接下来,雷索以一种与体型不相符的灵动姿态,躬腰垫脚如同捕食的大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墓园。而瑟瑞特与奥克斯则从另外两面包抄过去。 烈日普照下,墓园中每个角落都很清晰,除了被掀开的坟坑中累累白骨,还有两具灰褐色的干瘪尸体。雷索小心翼翼走过去检查了一番,从他们的骨架来看,死者生前身材高大,应该为成年男性,但是身体**严重,已经完全看不出真实面目。 从痕迹看,死前经过剧烈挣扎,身体多处骨折,而且每一节骨头上都有着被利器凿穿的孔洞。 雷索分析完毕,又安静地闭上眼睛,鼻子在空气中宛如猎犬般耸动,强烈的尸体腐臭也无法阻挡他敏锐的嗅觉,很快,他的目光集中到了墓园中央那栋低矮房子上,又稳稳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透明的长颈细口瓶子,沿着大门紧闭的屋子四处搜寻。 墓穴女巫畏惧阳光,他们的住所通常都被修筑得严丝密合,没有任何缺口供阳光射入。 但这间房子最初是为守墓人准备的,不可能没有通风口! 雷索没费多大力气找到一处原本是窗户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然被怪物用黏土封得严严实实,但终究不是坚固的岩石。猎魔人用飞刀很轻易地将之开凿出一个缺口,接着把炼金炸弹狠狠地往里一丢。 “卡兹”,清脆的玻璃脆裂声响起,雷索抽身急退,兔起鹘落间跃上了屋顶,同时打了个手势,早已经候在两边的奥克斯与瑟瑞特飞快跑到房屋正门两侧。 瑟瑞特右手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如同沙漏般上下对立的两个三角形符号,并将之推出,肉眼可见的淡淡白光升腾而起,一道半径约为1o呎的圆形法阵凭空出现在地面,开始不停闪烁淡淡的光芒。 奥克斯则用右手勾勒出一个内外两圈正立的三角形符号,并没推出去,蓄势待。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一脚踹开,肚大如斗的畸形身影飚射而出!前脚跳出大门,它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大锤迎面击中,猛地一颤,竟失去平衡迎面倒地。 一直持印不的奥克斯见机果断推出了法印,只见刺目的黄光中一道橘黄色锥形火舌从他的掌心喷吐而出,恰好烧到那狼狈的身影。 在此之前,墓穴女巫浑身已经被雷索丢入房间的炼金炸弹污染,身体就像裹了一层油水,瞬间被伊格尼法印点燃,变成了一个火人。 熊熊燃烧的墓穴女巫仰天出一阵阵夜枭似的刺耳哀鸣,继而抬着鸡爪一般的双臂,朝着压制着他身体的亚登法阵外冲刺。 刹那间,一道人影鬼魅般从房顶跃下,拦到了墓穴女巫的身前,接着是一阵狂风骤雨的打击,短剑在半空中交织出一片密集的银弧,反射的光芒如同两道匹练绕着它上下翻飞,绞肉机似地切割。 远处观望的罗伊穷尽目力,也看不清猎魔人的动作,太快了,明明只有雷索一人在进攻,墓穴女巫身边竟同时浮现出三道残影。 短短数息后,大半个身体被烧焦、布满剑痕、体无完肤的墓穴女巫软倒在地,而又过了一秒,四肢才带着墨绿的血液从它身体上断开,只剩下中间一根挣扎、蠕动、气息奄奄的“棍子”。 奥克斯迎了上去,用膝盖压住它的后背,带皮手套的右手迅往它嘴巴里一扯,拉出一根又细又长爬满肉刺的恐怖舌头。 丝毫也没理会膝盖下怪物那非人的哀嚎,他把整根舌头都割了下来,丢入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罐子里。 雷索从皮袋子里掏出一块蓝布,温柔细致地擦拭两把沾满墨绿色血液的短剑,墓穴女巫如此惨状,奇怪的是他身上却没有任何血迹,气息平稳,一点也不喘气。好似刚才那个化作暴风的身影并不是他。 战斗也算是结束了,扎着红色头带的瑟瑞特将远处躲藏的罗伊叫了过来。 “这东西还剩一口气,按照约定,最后一刀属于你。”瑟瑞特瞥了他腕带上的加布里埃尔一眼,“你准备用这玩意儿终结它?” 在远处全程旁观的罗伊打量着眼前匍匐的“人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啥,原本准备冲它放的狠话也说不出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猎魔人所展现的身手还是出了他的想象,整个战斗过程竟然只消耗了短短的两分钟,在别人前戏都没开始的时候,猎魔人就完成了委托。 这头轻松虐杀铁匠、弗莱彻父子的恐怖魔物,在弑君者组合手下毫无还手之力。 也许自己该对他们尊敬一点。 罗伊蹲下身体,掏出别在后腰上的那把短刀,那把从屠夫家找到的刀,抵在了墓穴女巫的后脖子上。望着墓园里的那两具尸体,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弗莱彻大叔、普西格大叔、小鼻涕虫,我替你们报仇了!” “唰——”刀光闪过,墓穴女巫丑陋的大脑袋从脖子上分开,骨碌碌地滚到了光头大汉脚下。 而罗伊的模板中浮现出一排美妙的字眼: 杀死墓穴女巫,获得经验值1oo(1o3/1ooo) 这头魔物的经验,居然是普通动物的十倍。 第十三章 说服 雷索拔出雪亮的匕,熟练地在墓穴女巫尸体上分割着,那手法丝毫不比处理家畜的屠夫差。 眼珠、耳朵、未知肉团,一样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铺平的蓝布上,又从魔物腹部掏出几个拳头大小扭曲块状物,放在手里颠了颠, “运气不错,这头墓穴女巫已经有一定的年龄,突变物正好用来补充煎药。” “大师,这些东西是?” 雷索闻声不由高看了罗伊一眼,这个男孩儿从容地给垂死挣扎的墓穴女巫补上一刀,面对猎魔人分解战利品的血腥场景也面不改色。 真是一个异数! 换一个人,哪怕是成年人,也早该吐开了。 他这份勇气和胆量让猎魔人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是个好苗子。“ 雷索指着分割出来的物体,开始耐心地为罗伊解释每一种名字和用途,而后者也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皱着眉头露出思索之色。 “对了,罗伊,你家里有哪些人?”雷索漫不经心地问。 “我和父亲、母亲一起生活。” 雷索闻言心下有些失望,不由加快度迅处理了墓穴女巫身上有价值的东西。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等到墓室中的炼金气体彻底消散,众人进入了曾经属于守墓人的家。 原本正常的人类房间,已经被怪物改造得面目全非,到处都是肮脏的黏土,空间显得潮湿而黑暗。随处可见盆盆罐罐和古怪的器皿,似乎墓穴女巫生前在炼制着什么。四周的黏土墙上还挂着些人类和小动物的惨烈白骨装饰品。 看上去阴森,恐怖又血腥。 当罗伊的目光看向最里面的一堵墙,突然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布兰东……”或者说曾经那个爱流鼻涕,爱缠着他的小胖子,只剩一具腐烂的尸体被黝黑的木棍穿过,就像一面悬挂着的旗帜。 他皮包骨头的干瘪面部双目被掏去,露出两个黑漆漆的空洞,嘴巴微微张着隐约能看出生前极度的恐惧。 罗伊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尸骨拆了下来,毫不嫌弃地抱在怀中,就像没有闻到那股腐烂变质霉的刺鼻味。 “对不起……当初如果我多给你一些耐心,没有说那句话……” 这时候,他感到肩膀处放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 “节哀吧,你已经替他们报了仇。”猎魔人一反常态地安慰起人来。 不久之后,罗伊将铁匠、屠夫父子的尸体掩埋完毕,在猎魔人的帮助下写好了墓碑。 本来他还想找到屠夫已逝妻子的坟墓将一家三口重新埋在一起,可惜墓园被女巫严重破坏面目全非,怎么也找不到,只能将屠夫父子埋在一起。 普西格 卡耶铁匠,史凯利杰之子 在生死之间验证了自己的勇气 死于126o年9月,与墓穴女巫英勇搏斗之中 以下是一碑两个墓志铭 弗莱彻 卡耶屠夫 伟大的爱却偏偏说不出口。 布兰东 公鸡杀手之友,未来的吟游诗人之星和魔术大师 将在女神的国度中绽放光彩 死于126o年9月。 …… 收拾好墓园,罗伊跟随猎魔人回到了村子,老两口哭哭啼啼地围了上来,一通检查。 而猎魔人将狰狞丑陋的女巫之颅展示给所有村民,然后从村长及独眼杰克手中取到了报酬。 这一刻,由魔物引的骚乱总算划下了句号。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村民惊讶地现,三名猎魔人领取到了赏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酒馆租了一间房暂时住下来。 没有了墓穴女巫的威胁,村民的状态又变得很奇怪,开始对猎魔人指指点点,言语中伤,非常地嫌弃…… “魔物已经被杀掉了,赏金也给了,这三个变种人怎么还不走?” “你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好人,这可不行村长,得想办法早点把他们打走!最多让他们住一晚!” “有孩子的家庭要小心!今晚、明晚都别睡觉,直到他们离开。我听说猎魔人喜欢偷小孩儿,训练成恶心的变种人!” 罗伊听着一群村民愚不可及充满偏见的言论,不屑地摇头,随即离开人群,跑到了酒馆,正巧三名猎魔人在与独眼杰克热火朝天地拼着酒、聊天,或者说独眼杰克在大力鼓吹着他的昆特牌技艺。 这位在史凯利杰待了几十年的老船长,却没有卡耶村大多数村民,,那种没来由地排斥猎魔人的迷信想法。 “罗伊那个臭小子也不知是不是从娘胎里开始练习昆特牌,连续在老杰克这里捞了六十克朗。” “正好诸位见多识广的大师在,老杰克可否请你们帮忙,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 …… 一个小时后,雷索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抽搐了一下,从皮包中掏出一把金克朗。 “唉,15克朗,委托报酬就去了十分之一。” “好了,孩子,你钱也赢够了,让我们来谈谈正事。你一点也不怕我们,还主动靠过来和我们交流,怎么着?对猎魔人的故事感兴趣?想听哪种版本?”雷索和两个同伴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围坐在了男孩儿桌子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有如审问。 罗伊心头一跳,但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笑了笑,直截了当地说,“你们看出来了?我的确有些想法……据我所知,你们寿命悠久,身体健康充满活力,基本不会生病,还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作为一个曾经的玩家,谁又没有一个猎魔人之梦呢?他至今对那句猎魔人的格言记忆犹新:我想要一匹漆黑如夜快如疾风的骏马;我想要一把亮如月光的利剑;我要在夜晚骑着我的黑马;我要用手中的利剑斩尽邪恶。 穿越一回,这也是他心中所求之一。 “等等……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在羡慕‘变种人’?我得再确认一遍,”瑟瑞特突然打断,琥珀色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罗伊,你的真实年龄不是三十岁?” “谁跟你宣传的这种谬论!那群‘变种人’很强大,不会生病、活得久,值得羡慕哦!?”瑟瑞特突然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猛地灌了一口烈酒,整个人抓狂起来,“我告诉你,猎魔人的身份就是一种诅咒,一种永远无法逃脱的厄运,你不该羡慕我们。我还羡慕这种乡下无忧无虑的生活,不会莫名其妙被人讨厌、仇视,不会每次一睁眼就在送死和逃命的路上!” 罗伊脸色一僵,稍稍往后挪动了上半身,他不太习惯瑟瑞特暴躁的脾气、犀利的言语、和丰富的面部表情,这家伙一点也不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倒是和杰洛特的好基友兰伯特挺像。 雷索和奥克斯双手环胸,像个闷葫芦,任由同伴表讲话。 “你小子看起来挺顺眼的,我就好心奉劝你一句……待在乡下吧,不要总想着去冒险,杀怪物,不会总有人顶在前面,帮你把怪物砍掉四肢剩下脑袋,让你来最后一下。”瑟瑞特又灌了一口酒,“过两年等你娶个媳妇,有了孩子,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这家伙还以为他杀掉墓穴女巫只是为了满足少年的冒险心理? “瑟瑞特说得对,”雷索开口了,语气中有些惋惜,“如果你只是羡慕猎魔人高的身手,对怪物感兴趣,接下来的对话没必要继续。” “走上这条路,痛苦绝对比快乐要多的多,你还有亲人,好好活着,当个普通人,这是我给你的建议。” “可你们至少能保护自己……”罗伊不甘心地反驳,相比于之前那种战战兢兢刷经验的道路,现在,一条更专业、全面、高效的力量之路摆在他面前。 他努力争取将之努力抓在掌中。 并且他能感觉到,三名猎魔人也在犹豫之中。 “如果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力量。那至少不会像我的朋友和老师……被那头杂碎猎食……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你想多了……作为一个资深猎魔人,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第三名猎魔人奥克斯喝了口啤酒,露出爽朗的笑容,“除非再次生天球交汇,让大量的怪物涌进来。否则这个世界上怪物总量会一直减少下去。它们不可能总找上卡耶村的麻烦,这次过后,村子能平静好多年,完全用不着担心。” “可威胁性命的不止魔物,还有人、还有疾病和战争。” 罗伊这话让猎魔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瑟瑞特又开口讽刺,“真是个怪小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一点也不像十三岁,在墓园那边的表现也一点不像。你是不是有受迫害妄想症?” “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主动靠过来的蠢货!” “我比较早熟。”罗伊灌了口矮人烈酒,酒精入脑,他胆子越大了起来。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小就能梦到很多恐怖的事情……血腥而不祥的遭遇,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梦境越来越频繁?”罗伊顿了顿,“我有预感,最多三年这个世道就得大乱、生灵涂炭。在此之前,至少让我学点有用的东西吧?我认为猎魔人是不错的老师。” “得了吧,小鬼!”瑟瑞特满脸不屑,“别瞎编故事哄骗我们,还做梦,你以为自己是先知?” “早知道你们不信。”罗伊摇头叹息,但他确实没说谎,三年后的1263年,第一次北境战争就要开始。 说不定战争的幕布已经在缓缓拉开。 “我只是想稍微变强一点,即便没有你们这样高的身手,至少也要有能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把老摩尔和苏茜送到诺维格瑞去,过上更安全、更舒适的生活……“ 雷索粗大的手指敲了敲酒桌,“你恐怕不清楚成为猎魔人需要经历些什么。” “青草试炼高达七成的死亡率,以及无法生育的缺陷我都知道。” 雷索闻言神情一怔,两名猎魔人脸色同样变得很精彩,“你怎么会对这种事情一清二楚?你见过别的猎魔人?” “我说做梦梦到的,你们信吗?” “别胡扯了!不过我们大概了解你的态度。“雷索郑重地说,“小鬼,现在,我给你机会再考虑一遍。” “不需要,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罗伊心中想的却是,跟随猎魔人学习,未来也并非百分百成为猎魔人。 但多这个备选项也是极好的。 雷索看了看两名同伴,两人冲他点了点头,于是朝着罗伊伸出了厚实的手掌,“明天我们就要离开卡耶村,小鬼,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出?” 罗伊握住雷索蒲扇般大小的手,却又故意犹豫了良久, “现在还不行,我必须攒到足够的钱,安顿好我的父母。”雷索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信得过猎魔人,瑟瑞特和奥克斯将护送老摩尔夫妇到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诺维格瑞,正好,他们也要到那边办点事。有一点你说的没错,诺维格瑞比卡耶村安全。” “你看这么着如何?”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瑟瑞特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一手捏住了胸前的毒蛇吊坠,认真地说,“我和奥克斯在诺维格瑞为老摩尔夫妻安排一个菜档做生意,保证让他们在那里稳定下来。我们两兄弟可以用蝮蛇学院的名誉对你做出保证。” “那再好不过。” 罗伊仔细观察了两名猎魔人的神情,松了口气,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这么帮我,你们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 雷索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对于蝮蛇学派而言,财富远没有一个合格的学徒重要。而且我也不瞒你,学派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补充进新鲜的血液……什么意外律统统都失灵了。你面对墓穴女巫的表现很有灵性……” “一位前所未有的、主动靠拢猎魔人的小孩,你有这么坚定的想法,大概通过青草试炼的几率会更高?” “虽然你的年纪大了一些,但有总比没有强。” 第十四章 踏上旅程 罗伊答应雷索的邀请。 实际上成为猎魔人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毕竟自身并未觉醒术士的魔力天赋。 只是稍微有些意外,学派并非他向往、熟悉的狼学派。而是一个日后以毒药、短剑、暗杀著称的,濒临灭亡的蝮蛇学派。 但机会不等人,待在这个偏僻的村子里,提升实力的度无疑让人难以满意,不久后还将面临尼弗迦德大军入侵,也许还有未知的魔物袭击,这样的命运充满不确定性。 跟随老牌猎魔人雷索,至少最近这两三年,在实力方面能获得迅的进步,还能学到很多猎魔人的专业知识,要是能通过青草试炼,实力更会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能生育的的副作用那算的了什么? 无论穿越前,还是现在,他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说服老摩尔夫妇并没有耗费罗伊太多口舌,两夫妻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对于大城市也有过向往,不存在老年人那种不愿背井离乡的想法,只是稍微有些紧张。 猎魔人的承诺算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麻烦的一点是老两口强烈反对罗伊离开身边。 他今年尚未满十四岁,即使落后的社会人类小孩再早熟,这个年纪的男孩绝大部分还是待在父母亲身边,依靠他们的庇护生存。 谁愿意让孩子跟随猎魔人出生入死? 罗伊只能撒了个谎, “老爹、苏茜。我跟随雷索大师,并非你们想象的拿着武器去和怪物战斗。我只是为雷索大师一个助手,和以前跟弗莱彻大叔当学徒差不多,只是工作有点区别。因为猎魔人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完成委托得到的佣金根本不知道如何打理,往往草草几天就花光了我们一年才能挣到钱。” 这一点罗伊没胡说,绝大部分猎魔人对于收入的管理都极为混乱,刀口舔血的生活让他们养成了即时行乐的习惯,往往前脚拿到佣金、后脚就花在酒、女人,乃至昆特棋盘上。 盔甲、武器装备的日常保养,炼金材料的损耗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所以有的猎魔人日子过得实在捉襟见肘,狼派猎魔人杰洛特正是其中之一,偶尔还需要自己的红颜知己周济。 “我这次去不过是替雷索阁下管理账目,类似于维瓦尔第银行的员工。而且我们不会一直分开,过段时间,我保证会去诺维格瑞看你们。” “小罗伊,别骗老爹了,你从小到大就没学过文化,字都认不全,更别说算术。” 老摩尔夫妻俩都是一脸不信的样子,直到罗伊这个穿越前的高中生稍微地给他们展示了一遍基本的数学运算。 包括猎魔人在内所有人都听得得一脸懵逼……老摩尔夫妻再没了反驳的余地,哭哭啼啼地相信了罗伊的鬼话。 花了一天的时间,夫妻俩将家里有价值的东西打包完,耕种的土地又不属于他们也没办法带走。实际上就带了几套陈旧的衣裤,再处理完一切琐事。 出了。 离开卡耶村的队伍出了。 卡耶的村民们大部分都跑出来围观,大多指指点点,语气充满了不屑、鄙夷。 传统观念深入这群亚甸农民的骨髓,在他们看来,猎魔人除了能够帮人处理一些魔物肆虐的问题,本身是低贱的怪胎,不详的象征。 人们对猎魔人充满偏见,所以无法理解老摩尔夫妻一家跟随猎魔人上路的行为。 决定搬家后,还有许多村民前来劝解,老摩尔夫妻曾经有过动摇,但罗伊通过屠夫父子这件事,对于村民相当失望,又耐心把父母给劝服。在拿主意方面,他比老两口果断得多。 临行前,唯一称得上朋友的独眼杰克前来送行,拍了拍罗伊的脑袋,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想当初你还是一个木讷腼腆的小家伙,如今变成一个厚脸皮的、勇敢的小混蛋。我就知道你迟早会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看看这对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像能看到我年轻时的模样,里面写满了野心、还有秘密。” 有吗?罗伊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野心,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愿望罢了。 “你跟着猎魔人离开卡耶,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吧。我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不然也陪着你们到大城市闯一闯。对了,既然你亲手为我的老伙计报了仇。大叔还有点东西作为临别赠礼。” 独眼杰克依依不舍地将一套三十五张昆特牌交到了罗伊手中。 “这副我珍藏已久的史凯利杰牌组,没有英雄牌,但是其中稀有牌都在,你拿去,带着大叔的希望,好好让这个世界见识一番你的昆特牌绝技。大城市经常举办昆特比赛,就用这副牌去征服他们,小子!” 罗伊脸色郑重地将这卡牌贴身收好,然后藏进了储物空间,这套昆特牌的若论市价恐怕过两百克朗,老杰克的礼物不可谓不重。 “如果有机会的话,到了诺维格瑞,替大叔去绕城河边32o号房,找一个叫弗兰克的老东西,带去……带去我的问候。” 说完,老杰克最后和罗伊重重地拥抱了一下,挥手再见。 …… 看着卡耶上空的袅袅白烟在视野中越来越模糊,罗伊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这具身体,半个灵魂,对于这片居住了十几年的出生地,还抱有留恋,但很快,这一丝留恋便被对新冒险的向往取代。 老摩尔夫妻抱着罗伊痛哭了半天后,与之分开。 瑟瑞特、奥克斯带上他们乘坐马车,沿着下波萨达的北方前进,直达亚甸都范格堡,再转车向西越过泰莫利亚国土,进入瑞达尼亚,前往诺维格瑞。 这条路只能依靠缓慢的马车,耗时颇久,大约需要一个月。 而雷索带着罗伊轻装简从,两人一骑,毕竟罗伊不会骑马。飞向西穿越艾德思博格,跨过马哈坎山脉,向着沿海地区,与史凯利杰隔海相望的辛特拉前进。 对,他们瞒着老摩尔夫妇,暂时不去诺维格瑞。 按照雷索的说法,沿途之中需要采集青草试炼必须的特殊药物,收集魔物的突变蛋白,顺道考察和教导这位新学徒。 雷索本人也要到辛特拉完成一项秘密调查。等安置好老两口,瑟瑞特两兄弟会赶到辛特拉处与他们重聚。 这段旅程正中罗伊下怀。 “126o年,有着辛特拉幼狮之称的希瑞拉·菲欧娜·伊伦·雷安伦,八岁还是九岁?与维登王国克里斯丁王子已经订婚。” 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现在有没有离家出走。 他也想去看看,小姑娘是否像油画所描绘的那样是个丑丫头。 第一章 荒野夜话 “给,嚼碎了自己抹上。”雷索面无表情地将一棵带着橙红色花瓣的植物丢给了罗伊,看着对方揉着大腿一副憋屈的模样,嘴角隐蔽地弯了一下。 这一趟离开卡耶村,光头大汉便一直策马狂奔了几十里地,等到暮色四合,才在一处荒郊野地停下来。 罗伊的大腿内侧痛的不行,掀开裤子一看,居然爬满鲜红的血珠,偌大一片皮肤都被粗糙的裤子给磨破。 模板中生命值减少了5点,变成了37。他的体质比成年人还不如,伤势愈合前得有几天骑不了马。 “我一个不会骑过马的人,偏偏要跟着猎魔人这种变态共骑一乘,真是活腻了。” “雷索大师,你给我的是什么草药?”罗伊痛的龇牙咧嘴,不由狠狠地嚼着嘴里的草药,味道不错,不像大部分草药那般苦涩,口感有股淡淡的清润。 “金盏花,听说过吗?”雷索望篝火里丢了根干柴,耐心解释道,“镇痛,防止伤口感染。城镇外的地方都能找到。” 罗伊目光转动,暗自将猎魔人的话记下。他愿意踏上这条路,一方面也是为了这部分实用的知识,猎魔人活了许多年,本身的经验和记忆相当于一个宝库,他要一点一点撬出来,成为壮大自己的养分。 雷索丢过来几块又干又硬的肉干,自己则就着酒壶中的酒水,望着远处的暮色,沉默地嚼了起来,不一会儿解开身后的长剑,双臂垫在脑后躺在草地上。 以天为被、地为席,神态悠然而自在。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风餐露宿的野外生活,对于猎魔人而言是家常便饭。 淡淡的酒香掠过鼻尖,罗伊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能让我尝一口吗?”涂好草药的大腿黏糊糊的相当别扭,他非常自觉地将酒囊接过来抿了一口,酒液刚刚下肚,不由伸长脖子瞪大了眼睛,像一只蛤蟆般吐出了舌头。 “什么味儿!”一股辣和酸混合的怪味儿,让他忍不住喷了出来。 雷索脸色一板,“小鬼,不会喝酒就别浪费。这瓶酒是花了我大力气才从鲍克兰搞到的东之东。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机会品尝到这种贡品级别的葡萄酒,要懂得珍惜。” “我感觉不怎么样,这葡萄酒不好喝,”罗伊诚实地说,“还是老船长酒馆的果酒好喝,矮人烈酒都比这玩意儿好!”他又话锋一转,“你刚才提到鲍克兰,我没记错的话,这地方是在陶森特公国?你们去过那儿?见到安娜·亨利叶塔公爵夫人没,她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美丽?” 陶森特正是以后“血与酒”故事生的地方,罗伊对它那童话般绝美的风景印象深刻,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高等吸血鬼,欲仙欲死的“云震”,以及女公爵的漂亮脸蛋儿。 “夫人没见到,她的丈夫雷蒙德公爵倒是见了一面……”雷索说着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小鬼,你一个亚甸乡下人究竟从什么地方听到女公爵的大名?” 陶森特位于尼弗迦德帝国境内,和亚甸八竿子打不着。雷索越来越觉得这个小鬼浑身透着古怪,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我早就说过答案,可你们不愿意相信。” 猎魔人自然不信梦中预知的胡扯说法。 罗伊抱着肩膀凑近火堆,掌心不停地搓揉着,“雷索大师,猎魔人都像你这么长寿?” “大多数会在猎杀魔物的委托、形形色色的战斗里丧命,能活到五十岁的大概不到一半。” 罗伊微微一笑,他可是知道狼学派藏着个过两百岁的老怪物,别的学派也说不定了? “现在你有没有感到后悔?”雷索突然转身直直地看向罗伊,“走上这条路,也许比当农民死得还快。” “说实话……有一点儿。” “嗯?”光头巨汉身上泛起若有若无的杀气。 罗伊赶紧改口,正色道,“抱歉,我酒喝多了,怎么可能后悔。” “两个老伙计已经按照约定把你的父母送向诺维格瑞,你要是敢给我中途改变主意……蝮蛇学派不像猫派有那么多疯子,但对敢欺骗、利用我们的人绝不手软。” 雷索语气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冷静,雷索大师,我们换个话题。” “我听说猎魔人不都随身携带两把剑,为什么你背后只有一把剑?” 雷索脸色更僵,“你该明白,每个学派擅长的领域不同。蝮蛇学派更倾向于使用短剑和毒药来击败敌人。” 罗伊依然一眨不眨盯着他,雷索摊开手,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无奈,“我猜你又知道得很清楚,这两把剑分别是精钢或者陨铁长剑以及能轻易单手持取的银剑。” “钢剑用来对付人类,银剑用来克制对贵重金属敏感的魔物?”罗伊问。 雷索摇头,“这话太过绝对。银的确克制某些魔物,但对另一部分魔物钢铁更有效。” 至于为何我背后只有一把钢件剑,你知道一把银剑,哪怕不是纯银锻造,而是精钢和陨铁镀银,值多少钱?现在蝮蛇学院状况大不如前,所有资源都要用到刀刃上,比如对你的投资和培养。” 罗伊心头一跳,被猎魔人这么关注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一把合适的银剑离我太遥远。其实我对手弩更感兴趣,雷索大师熟悉这种武器吗?能不能教教我?” 一个多月的狩猎都没能让他掌握远程武器技能,他深以为憾。 相比于近战武器,远程武器的弓和弩,才和他的最强属性感知匹配。顺便一提,升到2级的那个技能点,罗伊加到了新技能之上,“观测”变成了LV2,感知加值变成了2点。 “你问错人了,小鬼,手弩和十字弓是猫学派和熊学派最擅长的武器,”雷索看着篝火外的夜色,眼神深邃,似乎想起了什么熟人,“我对这玩意儿谈不上精通,不过活了几十年,或多或少会用一点,过两天就教给你。” 说着,雷索从腰包中掏出一袋褐色粉末,在草地上勾出一个圆圈,将马匹,篝火、和两人包围住。 罗伊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儿。 “这是什么生物的粪便?” “小鬼,见识不错!翼手龙的粪便,撒上这玩意儿,寻常野生动物就进不来了,可以睡个安稳觉。” 罗伊皱了皱鼻子,这味道比起他当屠夫学徒时闻过的味儿还好,能忍受。但荒野之中的冷风一吹,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雷索大师……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鬼、小子?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这种称呼总让他产生个错觉,仿佛自己还是那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 “那你得努力让我认可,到时候我会考虑换个叫法。”雷索头也不抬地回道,“从今天开始你必须习惯这一切,冷的话就离火近一点。” “现在,小鬼!我得教你猎魔人学徒的第一课。” “少说话,多动脑子,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嘘——” 雷索突然将食指堵在了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罗伊安静地竖起了耳朵, “嗷呜……” 悠长的狼啸由远及近,眨眼间数十道萤火虫般的幽瞳出现在篝火数十迟以外。 罗伊屏住了呼吸,悄然将手弩握紧上弦。 诡异瞳孔盯着火堆窥伺着,左右移动,但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迟迟不敢靠近地上那个圆圈。 雷索手指勾勒,冲着身边的马匹画了个亚克席法印,原本打着响鼻,有些躁动的马儿,顿时被安抚了下来,乖乖地一动不动。 狼群的咆哮只持续了两分钟,最终也没敢冲过来,带着“呜呜”的哀鸣远去,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翼手龙的粪便,效果倒是不错。”罗伊的心思活络起来,有猎魔人雷索这个免费的级保镖,四周的翼手龙粪便又能驱赶野兽,他如果利用好现成条件绝对能在荒野中舒服地刷经验,这地方的野生动物比卡耶村周围的树林多得多。 意味着海量的经验值,反正空间还剩的有一些鲜肉和麻药粉。 “往这儿看,小鬼!”雷索低沉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后者不假思索地跟随了他的命令。 接着一个倒立的双层三角符号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罗伊被一股强烈至极的困意支配,眼一闭,就整个人云里雾里地不知所以。 亚席克法印维持了片刻,过程中猎魔人嘴唇蠕动,冲着迷糊状态的男孩说了很长一段话。 至于说的什么,被夜风一吹,却听不分明。 随后雷索松了口气,散去了手中的法印,将胡萝卜粗的十指摁得咔咔爆响,对着躺在地上陷入熟睡的男孩一阵按压。 看着火光下稚气未脱的脸,粗犷的五官悄然变得柔和。 都快要记不清上一次带学徒的经历……好像是三十多年前,可惜那个孩子连青草试炼的第一轮都没挺过去。 这个神神秘秘的小鬼,会有点不一样吗? 第二章 催眠与草药 天际线,一抹白光撕裂了黑暗。 黎明降临。 “嗯……” 罗伊伸了一个懒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轻松,就像是在温泉里泡了一晚,穿越过来的这两个多月,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舒坦。 清晨的冷风一吹,昨日的疲倦烟消云散,顿觉神清气爽。 “对了,我怎么了,昨天晚上……亚克席法印,混蛋,怎么能对自己人使用法印。” 罗伊脸色一白,迅将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完好无损,衣物没有被动过,确定没有任何地方感觉异样。他松了口气。 “还好,光头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醒了,小鬼……” 万年不变的低沉声问候中,罗伊眼前一花,只见一只被烤的金黄油亮的大腿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曲线。 “嘶嘶……烫手!” 他一通手忙脚乱,左右颠簸好不容易接住烤肉,一边吹着热气,一边质问道,“昨晚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看看大腿的伤口?” “咦,全好了。”原本罗伊大腿内侧被马背狠狠磨破了皮,看上去血肉模糊,不休养个三五天好不了。 然而一晚上过去受伤的地方居然结痂了,虽然那一层红褐色的死皮看上去异常丑陋,摸上硬邦邦的,但一点儿也不痛。 “昨晚我用亚克席法印催眠了你,顺便喂了点草药。” “喂,雷索大师,这么做不太妥当吧,就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不过……没想到亚克席法印还有改善睡眠的作用。” “等会儿,你给我喂得不会是魔药吧?” 猎魔人的魔药对于普通人会造成极大的伤害,罗伊可不想自己还在育的身体受到任何损伤,充满检查了一遍属性列表。 还好,身体状态健康。 体力属性居然还增长了o.1,变成了4.3,一个晚上抵得上他一个月辛苦锻炼的效果。也不知道猎魔人究竟对他做了啥,灌了什么灵丹妙药。 ”有了防备效果就没这么好”,雷索解释道,“青草试炼还得准备很长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服用魔药只会夺走你的性命。你吃下的是普通人适用的特效草药。长期服用能稍稍改善体质。” 罗伊闻言眼前一亮,还有这种好东西? 当下不再抱怨,狼吞虎咽地把半根大腿肉吃完,边吃边啧啧赞叹,“手艺不错啊,肉的口感也好,又香又有嚼劲,大师,这是什么动物的肉?” 雷索的左眼皮狠狠一抽,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是狼的大腿肉,也就是昨天晚上想吃掉我们的家伙。” …… 雷索没再让罗伊跟他一起骑马,而是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这块荒野里转悠。 这块土地遍布千奇百怪的植物,泥泞的黄土。 空气湿润而新鲜。 不时有一头鬼鬼祟祟的狍子、蜜獾、鹿从低矮的植被丛中探出头来,被两人吓了一跳,又翘着肥硕的屁股逃之夭夭。 “我们去哪里?” 大汉已经开始适应了无休止的问题,闻言耸了耸肩,故作神秘地说,“你仔细想想,脑袋里会有答案。” 罗伊疑惑地眯着眼睛,不消片刻,一大段陌生而鲜活的信息从脑海里钻了出来。 金盏花:两年生草本植物,全株被毛。叶互生,长圆形。花黄色或橙黄色。 喜生长于凉爽的气候、怕热、耐寒。 能促进消化能力,加创伤愈合。 鼠尾草:一年生草本植物,茎直立,植株呈丛生状,植株被柔毛。 喜温暖、光照充足、通风良好的环境。耐旱,但不耐涝。 有抗毒解毒,祛除瘟疫等功效。 荨麻……颠茄……聚合草……百日红……甘菊……柏柏茎果实…… 三十多种草药的外形特征、生长环境、药用价值犹在眼前,他很轻松地就能回忆起所有细节,他很确定,无论看到其中哪一种,都能做到迅辨认。 “离开卡耶村一天,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是时候学点新东西。”雷索牵着马匹走在前面,不徐不疾地说,“所以昨晚我用法印让你记住了一些常见的草药,活血化瘀,解毒抗毒都有……牢牢记住它们,以后会用得上。“ 罗伊恍然,一个晚上这位光头的猎魔人大师就带来这么多惊喜,又是增强体质,又是传授草药知识——三十多种草药中一大半让他很陌生,他确定游戏里压根没出现过。但想想也正常,真实世界不会像游戏那么狭隘,他不懂的东西会越来越多。 有猎魔人指导,他就相当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 猎魔人对法印的开委实到了极致,罗伊从没过亚克席法印还能这么用? 类似于传说中的“灌顶**”? “大师,怎么不往我脑子里多留点东西?比如炼金术,今晚可以继续?” 雷索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不怕有后遗症,头疼一辈子,我可以成全你。” 说着他停在荒野之中一片茂盛的灌木丛前,放眼望去,可见一簇又一簇,形态各异的植物。 “现在去把你脑子里的草药找出来。” “你昨晚给我喂得是哪种?我想多采一些。” “那是柏柏茎果实。”雷索说,“你能找到它也不错,每日吞服,缓慢改善你孱弱的体质。” 在收集草药之前,雷索重点讲解了一下重点注意事项。 “如果不了解草药的结构特征,入药的部位,随随便便就动手采摘,这样很容易破坏药性,让一株珍惜昂贵的草药变得一个克朗也不值。” “就比如说你要采摘的柏柏茎果实,真正有用的部分是埋在地里畸形的红色块状物,露怵地面的一截整齐、漂亮的叶片丝毫没有药用价值。你不能粗暴地直接将它拔出来。” “植物属于生命的一种,具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如果遭受到巨大的外力,它的叶片中会分泌一种激素,摧毁掉果实的药用价值。” “所以小鬼,你的动作必须尽量小心、力气不大也不小。” 随着雷索充满磁性的声音徐徐流淌,罗伊渐渐收敛了轻视。 …… 灌木丛里,匍匐在地面的枝叶上压着一层浅浅的白霜和露珠,北境的气候向来偏冷,现在正值深秋,如果是亚甸北部的科德温,大部分地区已经下起了雪。 罗伊被冻得满脸通红,却依然顽强地沿着四周种类繁多的植物挨个搜索,幸运的是柏柏茎并非什么罕见的植物,没走多远他就现了一大堆,只是采集的过程比较麻烦。 他需要小心翼翼地将柏柏茎果实从地里刨出来,动作稍微剧烈,柏柏茎那肥嫩多汁的翠绿色叶片立即像受到惊吓的章鱼变成一片乌黑,其下连接着的果实也化学反应似地瞬间腐烂。 等到罗伊满头大汗,总算采集到数量可观的柏柏茎果实——外表鲜嫩欲滴,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像草莓,闻起来还有一股清香。 他把大部分果实放入空间保存,又往嘴里塞了一颗,接着现生命值后多了一个轻微中毒的状态。 “奇怪,生命值、属性值都正常,身体也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怎么会轻微中毒?如果能更具体地了解柏柏茎果实的药效……” 思考良久,罗伊忽而灵机一动,想到了技能面板中的一个技能“观测”LV2。 他貌似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一直认为“观测”只适用于人类、动物,和魔物。 能不能用来观测草药呢? 罗伊迅找到了一株鲜活的柏柏茎,眼神变得银河般深邃,柏柏茎顶部浮现出一张信息表: 柏柏茎 多年生草本植物。 年份:2.5 生长地:北境诸国,平均气温低于二十度的地域。 用途: 1.\n直接服用果实:每日服用一盎司柏柏茎果实,持续一个月,逐渐提升体质属性,效果累计不过1点,体质提升后不过5。过5点服用无效。 2.\n作为药剂和魔药的成分。 负面效果: 含有轻微毒性。每一次服用后必须等到毒性彻底消失再继续服用,否则会逐渐损坏服用者的味觉,毒性累计过两个月,最终会彻底丧失味觉。 体力值大于十五,免疫该毒性。 …… 这段信息,连生长年份、使用量都有具体的数据,与猎魔人传授的草药学知识完美互补。 从这一刻起,罗伊把“观测”放到了优先提升的序列。 剩下的柏柏茎果实全部塞入了储物空间,罗伊开始对整片植物丛进行大扫荡。 百日红、乌鸦眼、鬼针草菇、黑藜芦花…… 在这片郁郁葱葱的的灌木丛中转了一个上午,罗伊总共现了十二种记忆里的草药,除了柏柏茎果实之外,一种叫做蒲公英葵的草药对力量属性有微弱的提升效果。 两种草药最终累计效果都不会过1点属性,似乎并不明显。 但属性点何其珍贵,每次升级才能获得1点,而如今再次升级已经需要1ooo点经验值,以后还会越来越难。食用草药这种额外的提升属性手段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按照罗伊观测到的结果,把这两种草药吃上一个月,那么他最弱的两项属性,体质和力量都将达到正常成年人5的水准。 唯一有点不好,吞服草药是把双刃剑,除了增益,还具备轻微的毒副作用,分别损伤味觉和嗅觉。但这种损伤具备时效性的,持续时间很短,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刚吃完柏柏茎果实,他又往嘴巴里塞入一小株蒲公英葵白色的碎花瓣、细嚼慢咽以便充分消化。 依靠食用草药就能提升属性,绝对是最轻松的锻炼方式。 第三章 水鬼 在灌木丛里找了一天的草药,临近傍晚时分,两人一马来到了一条十迟(3米)宽,看不到尽头、水质浑浊的河流附近,雷索突然停下脚步,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线,罗伊看着他的后背,想到了因为炸毛而绷紧身体的猫科动物,当然是放大版的。 “怎么了?这地方有危险?” 雷索示意他保持安静,又踮着脚尖身形鬼魅地往河边滑了两步,从岸边的鹅卵石堆缝隙里拾起了一枚蓝色鳞片,凑到鼻子边嗅了嗅,迅往回撤。 “看来咱们找个远点的地方落脚,河里面有脏东西。” “你的意思是……”罗伊注意着河水浑浊的表面,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 “河里面藏着水鬼……”雷索把鳞片丢到他掌心,“看看吧,水鬼的鳞片和一般的鱼类不一样,更厚实,中央有块小突触,上面还能闻到一股尸体腐烂的味儿。” 大概是感知不够高,嗅觉不够灵敏,罗伊并没能闻到味儿。 他低着头跟着雷索离开河边走了一段距离,突然拍了拍对方一堵墙似的后背,犹豫地说,“雷索大师,能不能让我长长见识,看看传说中的水鬼?既然走上这条路,迟早要跟它们打交道。这不刚好有机会了解这种怪物。要是放着它们不管不顾,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你知不知道水鬼在猎魔人群体里还有一个外号——”雷索冷冷地说,“新人杀手!专门杀你这种好奇心旺盛、又爱多管闲事的小鬼头。” 罗伊缩了缩脖子。 话虽如此,雷索还是找了个地方把马拴上。返回河岸侦查了一遍,又找到几枚鳞片,沉思了片刻,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武器,炼金炸弹、魔药。 罗伊注意到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微微诧异,“有这种必要吗?水鬼的战斗力似乎不怎么样?” 他在游戏里可没少屠杀这种类人生物,手下至少有上百条水鬼命,它们乌拉咕噜、仿佛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怪叫至今还在脑海里回荡…… 他在无数次的杀戮中了解过这种魔物——力量和常人相仿,移动度也许稍快一点,除了游泳技术很棒,没啥印象深刻的能力。 “看来你做的梦也不是回回都灵光。”雷索往短剑上涂抹着淡绿色的食尸生物油,“你梦里面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当怪物真的很蹩脚,成群结队会使它们快乐’,这玩意儿一旦现身通常会‘拖家带口’。” “所以小鬼,注意你的态度,无论面对再弱小的魔物,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猎魔人没有第二条命,因轻敌而死掉不值得同情。这是教给你的第二课。” 雷索从马鞍袋里取出一只带血的狼腿肉,用短剑将之割碎。 “明白了,我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罗伊羞愧地低下了头,猎魔人提醒了他,以他现在的实力有什么资格小瞧水鬼?这种轻慢的态度,迟早会把自己葬送进坟墓。 回想起来,自从上一次冒险过后,他就留下了这个后遗症,是时候清醒了。 “雷索大师,我该做什么?怎么帮忙?”罗伊掏出了手弩,提前上好了箭矢。 “你躲起来看好戏就行。”雷索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帮忙也行,水鬼的弱点可清楚?” 罗伊嘴唇蠕动了两下,闭上嘴,安静地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雷索满意地点头,对方终于意识到虚心接受的重要性,“你要记住,毒药和失血状态对水鬼起不到丝毫作用。” 罗伊听得一阵后怕,他本来还真计划过用屠夫的麻药粉对付水鬼,那时他也许会成为第一个被水鬼吃掉的穿越者之耻。 “因为水鬼脑子不好使,比鞋还蠢,亚克席法印同样效果很差。但它们视力不好,哪怕是在白天,一旦距离目标过四十迟(12米),就相当于半个瞎子。不过有个前提,你能跑过它们。此外,它们最害怕火元素,与火有关的一切东西。”雷索从炼金口袋取出半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玻璃罐丢给了罗伊。 透过玻璃隐约可见其中的气体流动着梦幻的彩色。 “龙之梦,炼金炸弹的一种。里面保存着易燃易爆炸的气体,”雷索说,“你的手弩用的不错,准头应该还行?待会儿水鬼被引出来后,听我命令,把龙之梦朝它们聚集得最多的地方扔过去。然后由我来引爆,明白吗?” “明白。” …… 雷索将分解成数十块、还带着血水的肉,洒在距离河流大约二十迟的一块平地上,迅跑回来和罗伊一起藏在安全距离后,眼睛死死盯着河面。 等待了大约五分钟,平静流淌的河水突然湍急起来,好似一锅被烧开的水,不断冒出气泡,水面荡漾开一圈圈巨大的波纹—— 一头、两头、三头……整整五头丑陋的人形生物从水下冒出了脑袋,乌拉乌拉地怪叫着,冲到了岸边。 它们像是从池塘底部捞起来的尸体,皮肤颜色有蓝有绿,每一个毛孔都往外面渗出黏液和烂泥。四肢爬满深色的滑溜溜的鳞片,脚趾和手指缝隙间能看到水生动物的蹼,脸侧长着扇子一样的鱼鳃和鲶鱼须。 胸腹以及干瘦如骷髅的脸颊却惨白一片,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白牙,瞪着一对白生生的大眼珠子神经质地左右打量。 粗短的鼻子动了动,一一家子哇哇大叫兴奋地扑向那堆碎肉,奔跑姿势很奇怪,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一群鸵鸟。 罗伊往雷索看了一眼,没见到手势。于是目光又转向其中异化最严重的那头怪物,眼神变得深邃。 水鬼 性别:无 年龄:12 身份:无 生命值:7o 力量:5 敏捷:6 体质:7 感知:3 意志:2 魅力:o 精神:o 技能: 水下呼吸LV1o:它可以一直在水里面待到生命尽头。 改造之躯LV1o:有的人认为它们是水下的死人变成,其实身体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很可能是魔法造物,或者天球交汇的泊来物种,免疫毒性和失血。 …… 魅力o,精神o,这确定不是几具尸体?罗伊腹诽了一句,难怪亚克席法印会无效。 他一转头看到雷索的手势,深吸一口气,右手一用力,“龙之梦”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到了五头水鬼中间。 “咔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中,梦幻般的彩色烟雾一瞬间散开十迟,将五头还在大快朵颐的水鬼完全罩住。 几乎同时,猎魔人一阵风似地蹿了过去,冲着炼金气体抬手就是一记伊格尼法印——抽身疾退。 锥形的火焰好似点燃了一团棉花,唰一下蔓延开来。 举着手弩的罗伊怔怔地看着远处,眼前拉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橘黄的火焰在五光十色的炼金气体中不停闪烁,伴随着砰砰的爆炸声,小半个天空染上了彩虹的光晕。 “乌拉乌拉……”五头浑身冒烟的狼狈身影顽强地冲出了爆炸,其中三道逃向了河边,猎魔人挥动短剑闪电般追了过去。还有两道冲向了罗伊。后者冷静地射出一箭洞穿了一头水鬼的眼窝,手指舞动拉弦置箭,另一头着火的水鬼却已越过了短短几十迟的距离,凑到他面前。 那张惨白而丑陋的脸上看不到一根毫毛,橘黄的火焰在五官中肆意跳跃,浓烈的焦糊味和它尖牙利嘴中的恶臭疯狂地涌入鼻腔。 罗整个人呼吸一窒。 死神向他打了个招呼,又转身潇洒离开,冲刺的水鬼突然中了定身术似地愣在原地,巨大的惯性仍然带着这具熊熊燃烧的身体冲到罗伊触手可及的位置。 状况委实怪异,但没有时间考虑,罗伊唤出短刀恶狠狠地一刀劈中它的脑门,劈得它向后倒地,随即又把一枚弩箭插进了它的眼眶。 水鬼浑身一震,停止了挣扎。 击杀水鬼,获得经验2o 击杀水鬼,获得经验2o 经验LV2(143/1ooo) 罗伊长长地松了口气,一阵头晕目眩,衣衫之下冷汗淋漓。 好险,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如果不是突然触“震慑”,他不敢想象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被浑身冒烟的水鬼死亡拥抱?不死估计也要丢小半条命。 “小鬼,现在明白这玩意儿为啥叫新人杀手了吧。”身材高大的猎魔人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在他身后三头逃跑的水鬼一只也没落下,全部身分离,“还敢不敢小瞧它们?” 罗伊默然,他没想到这个光头一脸冷酷,还挺喜欢说教。 “这几具半生不熟的尸体怎么处理?重新丢进河里面,还是再烧一遍?” “先把它们的脑子挖出来,我教你怎么做。水鬼脑是炼制魔药‘燕子’的重要材料,有的施法者也会收购这玩意儿。”夕阳下的河流边,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肩并着肩,将五具半生不熟的水鬼尸体拖成一排,“最好能找到个红色突变物,要不扣掉龙之梦的花费,咱们还得倒亏不少。” 第四章 面朝远山冥想 夜晚,荒野之上寒风呼啸而过。 围绕着温暖的篝火,享用过一顿热气腾腾的烤兔肉后,雷索抿了口东之东,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昨天你说过想学习射弩技术,正好现在有空我就给你说说。” 罗伊作为一个完全没人传授,野路子的业余射手,早就想得到专业的射击指导。 自从跟随猎魔人上路,他越来越感觉袖珍的十字弓加布里埃尔的局限性,应付普通野生动物还行,对付魔物有些不够看了。他只能期盼射术方面的进步,能缓解这种窘境。 光头大汉让他取出了手弩,就着实物讲解起来。 “蝮蛇学派的射弩技术我就不提了,这次着重跟你讲讲一位猫派的朋友分享给我的经验。” “雷索大师,你认识猫派的家伙?”罗伊好奇地问,在他的印象中,因为独特的青草试炼魔药配方,经过突变的猫派猎魔人性格方面或多或少有着缺陷,容易走向极端。而猎魔人这份职业看尽世间丑恶,变相地助长了他们这种极端的性格,直至走向疯狂。 已知的猎魔人六大学派熊、狼、狮鹫、猫、蝮蛇、飞狮怪中,只有猫学派会在明面上接受暗杀人类的委托。还因为一些别的原因,猫学派最后被五个学派以及世俗世界唾弃,处境近乎于过街老鼠。 另外,猫学派跟狼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是唯一接受女性学徒的学派。 “虽然人们口中所有的‘猫’都是疯子,”雷索摸了摸右小臂上一道老旧的伤口,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但这显然是胡说八道,也有不少能和平交流,讲道理的猫学派猎魔人。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咱们进入正题。” “先来说说你的想法,你使用加布里埃尔的时候,觉得最重要的一环是什么?” 罗伊随意地端着手弩,做了个瞄准的姿势,“瞄准……射击?对,最重要的一瞬间就是食指扣动扳机的那一下,叫做击对吧?这一下决定能不能命中目标。” “小鬼,算你有点悟性,正如你所说,射弩技术所有准备工作和步骤都是为了扣动扳机,射出那枚箭服务。”雷索绕着篝火转了一圈,沉闷的声音一顿,“具体说起来,步骤可就复杂了。射弩技术主要包括持弩、射弩姿势、拉弦置箭、瞄准和击等五部分……” 罗伊脸上不动声色,他早做好心理准备,任何一门看似简单的技术,放到专业领域,往往都有乎想象的繁琐细节。 “时间还有,咱们慢慢来,先从最简单的持弩开始……你先按照自己习惯的姿势,把它端起来。” 虽然加布里埃尔相比于正版的十字弓小了一些,罗伊习惯单手持握,但用两手持握也没问题。他依言而行,站直身体,用左手托住弩身的中下部,右手握住弩柄。 雷索蒲扇般的手掌开始在他身上按压,一边压,嘴里一边说着重点, “你果然是个野路子,动作错漏百出,不过现在纠正过来也不晚……记住身体要中正,放松,你崩得?两肩要保持水平,除了这两只手,身体的任何部位都不得支撑弩。既然你是右撇子,那么左肘关节下垂向里合……如果你想问为什么,反复矫正这个动作有什么意义?等你射击过一万次后,会开始明白。” “因为总结出经验的人,至少射击了百万次。” 动作要领听起来简单,按要求做出来也不难,难就难在要长时间维持,要把这套动作不间断地练习,变成本能。 过程显得极其枯燥乏味。 罗伊只能心底不停地鼓励自己,坚持再坚持,这只是获取力量的一小步,连面前的状况都无法忍受,有什么资格说去熬过更难的青草试炼? 一个多小时后,浑身大汗的罗伊持弩姿势总算有了几分标准的样子,雷索又开始继续讲解拉弦置箭的要点。 按照他的说法,要学习射击,先学好准备工作,怎么持弩、怎么上箭。 学完这两个步骤,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月上中天,罗伊整个人累的两眼昏,雷索教的拉弓置箭方法居然要用到脚蹬,但别说,比用手更安全高效,只是体能消耗更大。 整个过程猎魔人没听到一句抱怨,这小鬼哪怕被汗水从头到脚泡了个遍,依然保持着全神贯注。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满意,有了一丝信心,这个家伙也许能熬过去。 今晚的训练到此为止。 等罗伊洗去汗水在篝火边烘干衣物,雷索丢了个问题过来,“差不多该休息,既然今早你提出了要求。那我现在通知你,你有两个选择,一种是让我用亚克席法印催眠,进入深度睡眠,迅恢复体力,消除肌肉的疲劳,说不定还有点别的好处等你?另一种就是靠你自己的睡眠质量。” 罗伊想到昨晚那无比舒坦的一觉,犹豫道,“雷索大师,你是不是又要往我脑子里灌输什么知识?” “我不是说过,除非你想要脑子爆炸。”雷索捏了捏手指,“如果你同意第一种,那就放松身体,尽量不要抗拒我接下来的行为,否则效果会大打折扣。” 罗伊思考了两秒,以雷索的实力若是有心害自己,反抗有用吗?对方能提前通知,已经算给予了尊重。 他随即释然,很快如愿进入了黑甜的睡梦中。 …… 往后的一周风平浪静,没遭遇魔物。 赶路之余,在白天,猎魔人就着路边现成的草药传授草药学知识,傍晚罗伊用新学到手的射弩技术狩猎野生动物,刷点经验,顺便准备晚餐。 天色彻底黑下去,两人则围着篝火继续射弩训练,挥洒无数汗水后,罗伊渐渐学会了重要的一环,呼吸方式。 他能明显感觉到射术的进步,只是还少了实战经验,无法形成相关能力。 最后临睡前,他会在猎魔人亚克席法印作用下进入深度睡眠,享受早晨睁开眼恍若重新复活的感觉。 这样过了一周,罗伊的经验值来到了LV2(28o/1ooo),体质属性在草药作用下增长了o.1,达到4.4,力量也增长了o.1达到了4.3。他能牢牢记住外观特征、生长环境、药性、处理方法的草药过了5o种,“屠戮”能影响到的动物又增加了5种。 罗伊开始享受充实的,缓慢成长的过程。 这天晚上,两人终于离开了荒无人烟的区域,清楚地看见连绵不绝的原野上一道巍峨的城墙,墙内几座高耸的建筑,夹杂着零星的光亮闪烁,还有袅袅白烟升起。 “那是毗邻玛哈坎山脉艾德思博格城,亚甸西南部最后一道防线。估计明天就能抵达。” 罗伊闻声极目远眺,却见城市的背后,一座高耸入云、无边无际山脉横亘在他们面前,极目远眺去如同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山上无边积雪和那若隐若现的翠绿只是它皮肤上的装饰。 这是玛哈坎山脉,作为泰莫利亚与亚甸分界线的庞然大物,矮人的家乡,传说中地精也住在上面。 两人要前往辛特拉,必须穿越艾德思博格城,随后越过这座高山,不过天色已晚,他们便驻扎了下来。 用过充足的烤肉晚餐后,雷索面对着极远处大山的方向安静地蹲坐于地,一路上的沉默和紧迫消散,他的脸上出现一种安定平和的力量。 罗伊注视着雷索宽阔的后背,这背影氤氲着魔力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冥想,是由最初的源力术士创造出来的,一种沟通、操控混沌力量,即元素之力的方法。后来被猎魔人的创造者,柯西莫·马拉斯皮纳当做遗产留给了猎魔人。” “对于猎魔人和普通人而言,冥想能够让他们调节身心,清理负面情绪,迅修补身体损伤,恢复体能改善体质,获得深度睡眠。” “但对于天生的魔力敏感者,他们能够通过冥想感知到元素之力,从空气、水流、大地、和火焰之中萃取魔法力量。当敏感者觉醒之后,若没有被及时送到术士学院接受术士训练,驯化元素之力,他们会因魔力失控而疯,理智崩溃。或者落到更凄惨的下场,身体被魔力折磨成丑陋的畸形。” “所以小鬼,我需要你主动冥想,告诉我你究竟是普通人还是魔力敏感者。” 罗伊心头一跳,终于来了吗,这个时刻?继而一脸迷惑,“我该怎么做,怎么进入冥想?” 他确认此前雷索从没向自己提过有关冥想的只言片语。 实际上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自己是魔力敏感者,毕竟猎魔人本身是由术士创造出来的,其力量层次毫无疑问要低于术士。 但个人模板里没有任何魔力、元素、混沌能量相关的天赋、技能。他甚至没能开启魔力值。 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雷索面对他的疑惑,却淡定地说,“每晚入睡前,我都会以亚克席之印对你进行催眠。” “那不是为了深度睡眠?” “我给你选择的时候不是说过,或许还有些别的好处……而你选择了接受。”雷索强调了一句,“准确地说你已经进行了六次冥想,你的身体已经打好基础、彻底适应了冥想的过程。不过都是被动的,无法保留记忆,今天你必须尝试着主动去冥想,告诉我,你从冥想中感觉到了什么。” “别的好处……这个光头说话说一半,算是信任的奖励?” 罗伊开始庆幸当初的选择,但他实在对所谓的冥想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每晚都睡得非常黑甜。 “不用怀疑,按照我的姿势坐下。” 罗伊顺从地学着他的姿态,十指相对结个古怪的法印,一切顺利流畅,果然,就像重复了许多遍。 他的身体自然而然进入了一种状态,浑身暖洋洋的,宛如回归母体,每个细胞都在咆哮着,饥渴地吸收营养,进入自我修补、强化的过程。 四周呼呼的风声、篝火噼里啪啦的火星,统统从身边远去。他的目光越过艾德思博格,凝望着玛哈坎山脉,山顶磅礴涌动的云烟,变幻莫测,渐渐地如同一个旋涡,将他吸了进去。 第五章 屠戮 “空气、水流、大地、火焰,围绕着你盘旋……又最终离你而去?不出所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 耳边不断回荡着这句话,罗伊叹了口气。“果然身为农夫之子,我本该是个普通人。” “既没有因为意外律被送到猎魔人身边成为意外之子,也没有四分之一精灵的血统,优秀的魔法资质。我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 这一刻,他稍稍坚定了成为猎魔人的想法。 此外,第一次主动冥想后,模板里多了提示: 你成功解锁一个新技能: 冥想LV1:这是身体和心灵的修行,通过入定调节身心,加快伤势、魔力和体能恢复度。同时缓慢改善协调能力,提升对混沌能量的亲和力。 注:该技能每次获得提升,都将永久性增强体质和精神属性。 罗伊微微张了张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能提升属性的技能。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他恨不得立刻升上一级,把技能点上去,当然只是想一想,他迅冷静下来。没解锁魔力值,也就没办法释放猎魔人的法印。影响法术威力的精神属性再怎么提升也没意义…… 雷索一直在旁边暗暗观察,出色的感知让他迅现罗伊身上好像生了一些看不见的变化,具体让人难以描述。 “真是个充满秘密的小鬼。但他现在属于蝮蛇学院,他的秘密终将归属于学院,成为复兴的力量。” …… 第二天清晨,两人一马离开荒野踏上了通往艾德思博格的小道。 小道上随处可见车轮的压痕、马蹄的蹄印,两侧是茂密的树林,随着晨风袭来,枝叶簌簌抖动,带来一阵树林中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清香。 风更大了,大汉仿佛接收到某种信号,猛然停下了脚步勒住了缰绳,蹲下身体手指抚摸着地面的痕迹,接着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警惕。 “罗伊,拿好你的手弩准备战斗!” 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在最后这一段路上出了问题? 罗伊压着牛筋做成的弓弦,迅地拉弦置箭。他心中并没有泛起太多波澜,也不知是不是冥想的作用,还是前方那倒伟岸的身影给了他信心。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罗伊悄然竖起了耳朵,浑身渐渐绷紧。 不过两百来迟,雷索又停下了脚步,迅猛的劲风吹得他肩膀上的黑色布片高高向后飞起。 “咻——” 一道尖锐的哨声穿透树林,几乎同时,一群衣衫褴褛,面色干黄的男人沿着两侧的草丛中冲了出来。 农民,还是什么杂牌军? 他们穿着破烂,卖相极为不佳,甚至连手中的武器也是些略显滑稽的铁铲、锤子、乃至于草叉。 他们的队形杂乱无章,嘴里乱七八糟叫嚣着,一股脑地将两人一马包围在了中央,脸上流露出饿极了的凶狠。 然后一位头顶绿皮帽,穿着黄夹克、黑裤子,脸上带着一颗黑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抬头挺胸,趾高气昂,就像一只炫耀雄壮身姿的大公鸡。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他命令道。 罗伊按照训练双手握持手弩,暗暗数了一下,包围他们的团伙大概有十三人。 大汉就像没有听到对方的话,双手环胸不卑不亢地反问了一句,“农民反叛军队,怎么干起了强盗的活儿?” 罗伊听完若有所思,农民反叛军,革命军才对吧?他在卡耶村就听到过传闻,艾德斯伯格正在闹农民革命?难不成就是眼前这群人,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放屁!什么叫强盗,你这是污蔑?”领头的男人涨红着脸,义正言辞地大喊,“我们是为了伟大的革命,为了推翻德马维和塔维克的暴政!这是正义之举。如果你们是正义之士,那就请放下武器,献上财产支援这场义举。如果你们反抗,那就是和暴君一伙儿的刽子手,老老实实接受革命军弟兄的制裁!” 罗伊听得脸颊一抽,他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把抢劫说成义举,自保反抗者却成了坏蛋。 也只有西边的人才会这么厚颜无耻。 雷索蹙着眉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敢从猎魔人身上抢钱的人,很少很少。 换做以前,他恐怕会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但如今身边多了个人,直接大开杀戒似乎不太妥当。 雷索捏着脖子上的吊坠,展示给了眼前所有人。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领头人目光中射出一丝贪婪,“这是银做的?快把它丢过来!” “老大,他……他是猎魔人!”一位下巴很长的干瘦农夫突然指着雷索,脸上泛起了一抹惊恐,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这个人是怪胎、变种人?!“ “看看他的眼睛,琥珀色,猫的眼睛!”一群农夫闻言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出了一步,罗伊看得眼角一跳,他没想到猎魔人三个字有这么大的威慑力。 “老大,猎魔人连怪物都能杀掉,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又一位农夫战战兢兢地说道。 “怕什么!”领头人见手下如此胆小懦弱,脸色涨红怒吼道,“他们只有一个猎魔人和一个小孩子。”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领头人稍微往后退了两步,色厉内荏地说,“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一人来一下也把他们戳成窟窿。” “对啊,怕什么?!”农夫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重新抬起锤子、叉子、铲子,指着包围圈中的两人,但谁也没有先动手。 “最后说一句,放下武器!” “然后人任你们宰割?”雷索垂下脸,摇了摇头,而罗伊见状缓缓地往他身后绕去,自己可不是猎魔人,为了安全着想,还是让大个子顶前面。 “我从你们的身上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杀人越货的事情没有少干吧。”雷索沉声道,语气干巴巴的没有丝毫感情。 “混蛋,那是他们反抗了,自作自受!”领头人仍然在狡辩,“为了伟大的革命,有时候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雷索终于不再说话,他的右手五指灵活地就像一条蛇,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勾勒出了一个法印。 一道三角形的红光刹那间射入了领头人的眼睛。 接着场中响起一道恐怖的尖叫声,一位农夫紧紧捂着腹部,一步步跌跌撞撞地后退,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而就在他对面,带着绿皮帽,趾高气昂的领头人,双目无神,就像个傀儡一样握着一把带血的长剑。 “啊……老大被猎魔人控制了!” “里尔被老大杀死了!” 在农夫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雷索缓缓拔出身后的钢剑,而非惯用的双手短剑。 宽阔的剑身闪烁出一片寒冷的光芒。 猎魔人就像一头残忍的捕食者,猛地向前大跳、冲进羊群! 无论力量、反应、还是战斗技巧和经验,眼前蹩脚的农夫们连雷索的零头都比不上,雷索化身成一台人形绞肉机,所过之处断裂的胳膊大腿、飞散的肉块、四溅的鲜血,染红了罗伊的眼睛。 狭窄的林间小道上。 剑光每一次晃动,便是一道惊呼,一条人命。 被吓破了胆的农夫们拼命逃窜,然而他们怎么可能逃得过以敏捷见长的蝮蛇学派猎魔人。只听树林间响起一阵阵连绵不绝的哀嚎,求饶。 罗伊身体怔住了,他杀过许多动物,但那都是家畜野兽,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而现在一群人,一个接一个毫无反抗地被屠杀,无论这群农民怎么痛苦绝望、哀嚎,冷着脸的雷索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固执地挥舞着钢剑。 他没有使用魔药法印,纯粹凭借本能。 这还是那位悉心指导他草药学,射弩技术,每晚催眠教他冥想的家伙? 也许这才是猎魔人的行事作风……既能猎杀四处为祸的魔物,对某些人类同样毫不留情。 罗伊握持手弩,开始深深的吸气,两脚分开,双臂悬空,如同训练了上百次那般做出了站立射弩的标准姿势。 一个幸运儿跌跌撞撞躲过了雷索,脸上沾满了鲜血,表情半是崩溃,半是希冀,向着他冲了过来。 “抓住他,抓住这个小孩,用他要挟猎魔人,就能活下来。” 他歪斜着半边身体,要倒不倒,拼命保持平衡,另一只手颤抖着往前伸着、伸着、仿佛要扼住那个孩子的脖子。 一步、两步,马上就就能抓住他!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农夫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浑身骨架往后一顿,接着仰起头、伸展开双臂,软趴趴地向后,栽倒在了地上。 他瞪得浑圆的双目中间,一根带着尾羽的弩箭,穿透了颅骨。 获得经验值2o,LV2(3oo/1ooo) 罗伊把嘴里的半口气呼了出去,继续吸气,手脚并用地拉弦置箭,瞄准另一边。 …… 十分钟后,无情的杀戮彻底结束。 雷索掏出一张蓝布,缓缓擦拭着钢剑上的血液。 而罗伊面色木然地坐在他身边,黑和衣襟上还沾着鲜血。 “呼——”隔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雷索冷淡地说,“你现在见识到了吗,这个糟糕的世道?没有对错。不把他们赶尽杀绝,放走任何一个逃回艾德思博格,我们接下来的路就难了。“ 见罗伊仍然一副怔怔出神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浓郁的人类鲜血味,这群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抢劫杀人的事没少干。现在你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我没事,只是稍微有点不习惯。”罗伊由衷地说,丝毫没有可怜这群人。要不然,谁又去可怜死在他们手下的无辜亡魂? 雷索称赞了一句, “还有,你刚才那几箭不错,没忘掉我教你的东西。” 罗伊射杀了三个带伤逃命的农夫。 他谨记着击时的呼吸节奏,在呼气即将变重的那一刻扣动扳机,出手很稳,三箭带走三条命。 其实他还能杀更多,但最后犹豫了,第一次杀人,他还做不到雷索那般铁石心肠。 一条人命2o点经验值,和水鬼相当。三条人命后,经验值长到了34o/1ooo。 罗伊突然觉得有些荒谬,某种程度上,对模板而言众生平等,都只是个冷冷的数据。 …… 不久后,所有袭击者的尸体被两人移动到了林中一个大坑里,接着雷索往他们身上到了点狗脂,伊格尼法印点燃,烧成了焦炭。 免得滋养瘟疫、引来食尸鬼。 这群强盗的抢劫来的所有财产,接近1oo克朗也被雷索收入囊中。 大量金钱和经验,这一次杀人的收获出想象。但罗伊并不想再有下一次。 “小鬼,算上水鬼的脑子,你差不多能分一半。”很意外,猎魔人分了5o克朗给罗伊, “第三课,战利品必须公平分配。”雷索郑重地说,“等你以后成了猎魔人,不想和搭档反目成仇,那就永远不要被贪婪蒙蔽双眼。” 罗伊原本还想推拒,心中没来由地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雷索分钱给自己似乎还有别的深意。 第六章 艾德斯博格 过三十迟高的巨大城墙,围成了亚甸王国南部最后一道防线,艾德思博格城。 东边有莱利亚和利维亚拱卫,西边有天然的防护带玛哈坎山脉,艾德思博格易守难攻的地形,是尼弗迦德大军北伐的巨大阻碍。 在这座堡垒的前方,流淌着一条人工开凿的护城河,河上一条重兵把守的大桥连入城内。 桥上人来人往,赶集的农夫、装满商品的马车队、远来的旅人,排着队接受检查,而在他们身后那片广袤的原野中,星罗棋布着为艾德思博格提供给养的几十个小村庄。 “蛇派猎魔人雷索?” “对。” “进城后给我老实点,最近反叛军的事已经够烦人,千万别再添乱,明白吗?“一手抱着长戟的士兵目光狐疑地在大汉身上转了一圈,身前雪亮的盔甲前胸镶嵌着一红一黄两个直角直接叠加而成的纹章。 看上去就像一个燃烧的箭头,这是亚甸王国的纹章。 检查完大汉手中的通行证,士兵目光转向他身后瘦小的身影,“这个孩子是跟你一起的?” “对。” “他是你什么人?” “他叫罗伊,是我的雇主,来自下波萨达卡耶村,到艾德思博格寻访亲人。” “嗯……”也许是罗伊的清秀的面容,单薄的身体看上去不具备太大威胁性,士兵没有过多追问放行。 罗伊这个乡下来的孩子,第一次进入了异世界的大城市艾德思博格,如今革命势力如火如荼,但没有太影响到它原本的繁荣、喧嚣。 高大的城门后,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两人耳边充斥着各种吆喝,眼前尽是五花八门的商铺,身边掠过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里最矮的房子都比卡耶村村长家更加高大、豪华,普遍带着尖形的拱门,雕花窗户,加上又高又大的圆形穹顶。 墙面上多纹着复杂而多变的弧形花纹,精美的就像是艺术品。 已经有些习惯了荒野上安静氛围的罗伊,瞬间出神,他感觉自己就像来到文艺复兴后时期的欧洲。 可惜在第一次北境战争中,艾德思博格城将遭受尼弗迦德军队入侵,这样的盛景又能保留几分? 而雷索摇了摇头,还以为他被大城市的繁华震惊。 两人走过城门后的街道,视野徒然开阔了许多,接着眼前一亮。 就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中央,出现了一座小型的喷泉广场。 喷泉中央石台上立着一座七迟高的雕像——一位披着简陋布匹,眼神睿智,蓄着浓密胡须的老翁。 四周是高谈阔论的人群,他们大多拿着书本似乎在交流学术问题,穿着比普通市民华丽不少,带着帽子,身上有许多精美的小饰品,连脚下的鞋子也精心打理过,一尘不染。 就在附近,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时巡逻而过。 “这雕像是谁?” “这是雷比殴达先知,代表广博的智慧。他在艾德思博格拥有众多的信徒。”雷索语气不含感情色彩地插了一句,“聚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商人和小贵族的子嗣。真正的平民还在辛苦地为生活奔波。” 罗伊迅翻阅脑海中的记忆,雷比欧达先知他以前做过了解,最开始只是一个云游四方的演说家,到处宣扬自己的哲学思想和智慧,靠着非凡的个人魅力和口才,吸引到无数推崇他言论和思想的信徒。他的名声在北方王国非常响亮,不止是人类,甚至有矮人都在仰他。 他渐渐地被尊称为圣人、先知、预言家,如今,他死后许多年,更是被当做神祇供奉在先知庙宇之中。 提到宗教,罗伊不得不想起了后世一个臭名昭著的教会,“现在北方最出名的宗教不是永恒之火教会吗?” 雷索耐心地解释道,“永恒之火主要是在泰莫利亚都维吉玛,自由之城诺维格瑞流行。近年来,永恒之火的教义越歧视非人族群,变得更加极端。拥护者虽多,同样被许多人类,以及矮人、精灵等非人族群鄙弃。” 罗伊可是知道,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加冕后整个瑞达尼亚都会笼罩在永恒之火的光芒下,那时候永恒之火不仅歧视矮人、精灵等非人种族,甚至连猎魔人、术士都惨遭猎杀。 不过这已经是数年后的事情。 “艾德思博格毗邻玛哈坎山脉,而玛哈坎是矮人的故乡。矮人带着山中的矿石和物产来城内进行大宗买卖,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雷索说,“矮人的势力不会允许永恒之火在自家周围生根芽。” “这样也不错,”罗伊嘀咕了一句,“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赶了一周路,先在城里面休整几天,看看情况。” 艾德思博格城中区,沃尔斯酒馆。 雷索颇为豪放地点上了一排色泽各异的美酒——矮人烈酒、樱桃酒、曼陀罗酒…… 洋洋洒洒十来杯排在酒桌上,他却慢吞吞地自饮自酌,每喝一口酒,就惬意地眯着眼吸一口气,似乎在享受着无上的美味珍馐。 只是偶尔睁开琥珀色眸子,在酒馆中的喧闹的人群里扫上一眼。 苦力、菜农、小商人、地痞流氓,在这里寻欢作乐,不分贵贱。 而罗伊在哪儿? 来到酒馆,罗伊赫然现自己的欲望蠢蠢欲动。 昆特牌的牌瘾作! 他取出老杰克赠给他的史凯利杰牌组,凑到了一桌正在高声呼喝打牌的人身边。 因为身边有猎魔人这个级保镖在,他才敢大显身手。 “嘿!伙计,这把输了,换我上怎么样。” “走开,哪儿来的小鬼!”一位扎着头巾的中年男子不屑地瞪了罗伊一眼,直到罗伊将一套整整齐齐的昆特牌展示出来。 稀有牌如同磁石一般紧紧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牌手的目光。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灼热无比,就像看在一只送上门的羊羔。 罗伊坐上了椅子,淡淡地一笑,充满蛊惑地说,“你们想要我的稀有牌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们!来打牌吧,我把所有的牌都放在这里,等着你们来赢!” 这一次,他打算多赢点钱,大城市的消费可不便宜。 “拥有这一副好手牌,在加上我丰富的经验……隐蔽的作弊手段。” 另一边的雷索,在喝了接近二十杯,一升一杯的酒水后,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就算是体力人的猎魔人,在各种度数的美酒摧残下,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 但没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而背着长剑,眼瞳如猫的猎魔人让大部分普通人敬而远之,有的眼神不屑,却不敢上前骚扰。 雷索的体型和外表实在太具备威慑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 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城外那群袭击者,敢用生命去挑衅猎魔人。 除了一种。 一个女人,搔弄姿地朝着他走了过来,颇为自来熟地一把挽住了光头大汉的胳膊,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小鬼,”雷索突然朝着人群叫了一声,在少年转过头错愕的目光中,他咧开了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自己在楼下待一会儿怎么样?” 罗伊还能说什么?无奈地点了点头,目送相互倚靠的两人上了楼。 这女人审美挺独特啊,居然对光头肌肉男感兴趣。不对,她大概从雷索身上闻到了克朗的味道。 “在学徒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下。”不过罗伊转念一想,还是能理解,这短短一周又是杀水鬼,又是屠了城外十几个人。 难免有压力,需要一个放松泄的途径。 罗伊选择了昆特,雷索选择了酒水和女人。 仅此而已。 第七章 意外访客 眼瞅着雷索这个级保镖跟着女人上了楼,罗伊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赢钱,他也是学聪明了,赢几把就故意输两把,不让人输的红了眼,又造成一副赢得不多的错觉。 实际上,他赢得一点也不少,不到一小时已经赢到了2o克朗。 关键没人能现他秘密。 但让罗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居然比他还无耻,在他眼皮底下作弊。 以他过7的感知自然对中年人偷偷换牌的手段一清二楚,简而言之拙劣的可笑。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声张。现在没了雷索势单力薄,万一惹怒了地头蛇,那岂不是要去打扰雷索的春梦。 “小鬼,看你赢了不少,请哥俩喝杯酒吧。” 一脸菜色的八字胡见状越猖狂,直接向罗伊的钱伸出了手,轻轻一捧取走了十个克朗。 而罗伊则怔怔地看着对方,顺便得到了一个蔑视的眼神。 八字胡心下了然,琢磨着自己今天是走了大运,遇到一头小肥羊,“果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小屁孩儿,看我这次不好好赚一笔!” 他再次伸出了手,这次不是钱,而是牌,那一组让人垂涎欲滴的史凯利杰牌组。 在场的众人脸色各异,却都没有一个人打抱不平。 “可怜的小兄弟,这就被麻雀帮盯上了!” “就不该一个人待在酒馆里,找那个猎魔人去吧。” “砰”的一声巨响,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却见一把带着干涸血迹的匕直愣愣地插在昆特棋牌上、八字胡摸向纸牌的手掌两指之间。 差一点,就戳中了他的手掌。 “呼……”八字胡像被蜜蜂蛰了一下闪电缩回了手,猥琐的脸上惨白一片,被吓得不轻。 “这……这匕哪里来,我怎么没注意到?”他意识在自己有些失态了,一个堂堂的大男人,居然被一个细小胳膊小腿儿的半大小子吓住了。顿时恼羞成怒,“小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挑衅麻雀帮,你是不是活腻了?” 罗伊没有理会他,左手在棋盘上轻快地一抹,一堆克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接着拔起匕竖在脸前,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在城外杀了几个人之后,他的心态稍微有些变化,动物、人、魔物都杀过了,面前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看起来莫名地有些滑稽、可笑。 “抱歉……”罗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跟着猎魔人大师常年在外,经常会碰到些,什么野狗、水鬼,食尸鬼,习惯了随身带着武器以防万一。” “毕竟遇到那些东西,不把它们的脑袋砍下来……”说到此处,罗伊眯着眼看向了八字胡,一张稚嫩的脸上却带着成年人的凶狠,显得有些诡异。 “就是我死!” 八字胡心头咯噔一声,猛地揉了揉红的双眼,就在刚才,他看到面前的小孩身上突然冒出一堆浓稠如血的鲜红触手,抓向了自己…… 等他定神再看,那血色的幻象却又消失无踪,但他心头凉飕飕的,觉得这小鬼邪门至极。 “行,你胆子够大的。今天我没带武器,我就先放过你!不过,出了门给我小心点。” “麻雀帮会好好照顾你。”他丢下狠话,往后疾退,眼见就要退出酒馆大门,突然间感觉耳边的丝一凉,冷冰冰的物体贴着脑袋擦了过去。 他伸手摸到光秃秃一块,却是少了一撮头。 “嘶……” 一转身,那把差点剁掉他手指的匕,正插在他身后的墙上,握柄还在一颤一颤。 “留下我的十六个克朗。” 罗伊冷冷的声音响起。 在八字胡丢下钱灰溜溜地逃走后,在场的人也没了继续打牌的兴致,似乎害怕麻雀帮来报复惹祸上身,短短片刻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罗伊搓了搓麻的手臂,收好匕,刚才那一飞刀用尽了浑身力气,险些没控制住。。 “好险,差点射歪爆了那混蛋的头。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感受到了身体素质不平衡展带来的副作用,如果刚才他的敏捷更高一些,身体协调性更好,那一匕,不会搞得如此狼狈。 酒馆老板看着罗伊低着头呆,还以为他害怕了,认真地劝道,“小兄弟,你快离开吧,身手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一群人。” “这点不必担心。”一个雄浑而粗鲁的声音响起,同时罗伊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请允许本人自我介绍。”一位带着圆饼头饰,敞胸披肩,上衣垂直膝盖处,下身长筒袜尖头鞋的矮人来到罗伊身前。 对,一位货真价实的矮人。 罗伊瞪大了眼睛,这是他来到这个异世界,第一次看到非人种族,或者说古老种族。 面前的矮人有着浓重的黑眼眶,大腹便便的矮胖身材,一捧浓密的褐色胡须垂到了腰部,可以看出是一名年纪过了五十五岁的成年矮人。 他的身高不及五迟(1.5米),甚至比罗伊都矮了半个头。然而在整个矮人种族中已经算是大高个儿。 “鄙人塞维尔·霍格,是定居在艾德思博格的一位美酒商人。” “塞维尔先生你好,我是罗伊,让我猜猜……”罗伊眼珠子一转,“你并不是为了找我而来。” 塞维尔腆着肚子,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刻意压着嗓子,充满了一股岩石般粗犷、刚硬的味道,“你说的没错,我收到消息,有猎魔人进入了艾德斯博格……所以这次前来想有点事拜托那位大师。现在请容我先冒昧地问一句,那位猎魔人先生是什么学派?当然,无论如何,我都会替你打掉麻雀帮那个恶心的孬种。” “放心吧,他不是猫学派。”罗伊已经有些无力吐槽猫学派究竟是多么招人恨。 矮人闻言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今天暂时不打扰两位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拜访。” “那个小杂种我会替你解决掉以示诚意。格罗,两位客人今天的所有消费都记在我的账上!” 塞维尔叮嘱完酒馆老板,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开。 罗伊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又迅恢复正常。 这个塞维尔·霍格居然有7o岁,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矮人果然像传言中是个长寿种族,他的属性倒没啥出奇。 但罗伊从他身上观测到三个有意思的能力。 坚韧(被动固化):矮人寿命悠久生命力强大,成年矮人比人类多出2o点生命值。 强壮(被动固化):矮人以熟练运使双手武器的力量,充足的体力见长,成年矮人天生比人类多出1点的力量、体质。 矮胖(被动固化):五短身材大肚腩让矮人身体移动较之正常人类迟缓、同样他们的外形不受其他种族异性青睐,甚至会遭受厌恶。敏捷-1,魅力-1。 这三个技能,罗伊觉得完全可以被称之为种族天赋,他随之疑惑,既然矮人有种族天赋,为啥人类没有? 不,人类有种族天赋,罗伊心道。要不然既长寿又强壮的矮人、精灵不可能被潮水般的人类逼到偏安一隅。 这时酒馆老板格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小兄弟,你运气不错,正好塞维尔先生今天来查酒账,既然他插手此事,你就不用再担心麻雀帮。” “他不就是一个美酒商人吗?本地黑帮也要给他面子?”罗伊有些好奇地问道, “本地的美酒基本都被矮人垄断,毕竟他们是以酿酒和锻造工艺闻名于世的古老种族。塞维尔先生身为玛哈坎矮人长老布罗瓦尔·霍格的外甥,负责管理整个艾德思博格的酒水生意,想要继续在艾德思博格混饭吃,麻雀帮必须给他面子。” “那么他有什么困扰了?” “塞维尔先生……”格罗感叹道,“已经噩梦缠身了好几个月。他大概觉得是有脏东西在作祟。” 第八章 调查与猜测 隔日早晨,冥想了一夜的罗伊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用冥想彻底取代了睡眠后,他只需要在休息五个小时,每天早晨醒来都精力充沛。这样的日子完全是上辈子经常失眠,甚至搞到神经衰弱的他难以想象的。 而且这具年幼的身体虽然瘦弱,但是体质并不差,甚至比上辈子底子要好。 另一个房间里的雷索比他更早出了门,在酒馆一楼喝着葡萄酒、吃着馅饼,依然板着扑克脸,完全看不出昨夜风流的迹象。 “不多睡一会儿?” “放松归放松,猎魔人不能丢掉基本的自律。” 两人边吃边聊,罗伊顺便提到了矮人的事,没想到刚开口,正主就来了。 与昨天相比,塞维尔的眼袋似乎更重,整个人显得极为疲倦,但他仍然强打精神。向两人讲述了一遍自己的困扰。 猎魔人自然不会嫌弃委托太多,雷索便耐心聆听。 “从三个月前开始,噩梦突然缠住了我,凌晨到天亮就像魔鬼一般丝毫不给我松懈的机会。” “我每晚睡得都很差,有时候半夜会突然惊醒,持续一段时间后,我的身体健康状况受到了极大影响。” “你们想象得到吗?曾经三天三夜不睡觉都精力充沛的,玛哈坎的小松鼠,塞维尔·霍格,现在注意力稍不集中就会打瞌睡。我感觉自己不再是强壮的矮人,而是变成了提尔·托夏山脉里的地精。” “我把整个艾德思博格都跑遍了,医生们看不出的什么毛病、毫无办法。” “整个家都被我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什么古怪的迹象。但我有预感,肯定有什么脏东西藏在我的家里,诅咒我、腐蚀我,让我不得安宁。” “普通人根本无法解决我的难题,所以雷索大师,请你务必帮帮我。” 矮人一脸真挚,他看向猎魔人的目光丝毫没有人类眼中常见的歧视。 雷索听完他的陈述,低着头思考着,胡萝卜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罗伊则在一旁尝试着能不能把这件事跟脑海中已知的魔物联系起来。 “两百克朗。” 雷索报出了最终的价格,比在卡耶猎杀墓穴女巫直接翻了倍。面前的矮人,一看就是个不缺钱的家伙,因为雇主有穷有富,猎魔人也要“灵活定价”。 果然塞维尔·霍格压根没做还价,爽快地应了下来。 “现在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情况。” …… 塞维尔·霍格身为艾德思博格酒水总代理,财力雄厚,他的府邸坐落在城西的富人区,由四座塔楼环绕而成。 富人区占地宽广,居住着整个艾德思博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塔维克男爵、武器矿石商人,酒水商人,这个区域巡逻守卫的密度、绿化设施,都远远出了平民区。 富人区再往西的高墙后是一望无垠的玛哈坎大山,有的吟游诗人戏谑地说,这座山就是很久以前驻守艾德思博格的贵族,为了防止手下军队逃命而建造。 塞维尔府邸高墙绿瓦里里外外,不少扎着胡鞭、背着巨斧、重锤的矮人守卫到处巡逻、戒备森严。 守卫们看见塞维尔全都鞠躬行礼,眼中是自内心的敬意。 “看来这家伙在矮人族中声望挺高啊。” 罗伊还注意到外墙上除了有图腾似的,看不出什么含义的花纹外,有些地方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雷比殴达先知像。 两人进入了大门,塞维尔便挥挥手打掉了其他手下,给两人留下了一个不受打扰的安静氛围,随后打了个呵欠。 “两位调查完庭院,给守卫说一声就可以进房子内部查看。鄙人不胜困倦,恐怕要先去补个觉。”噩梦让塞维尔睡眠质量极差,抽着空就得去小憩。 等塞维尔离开后,两人迅展开调查。 雷索大致地观察了一遍庭院的结构,庭院中央有个小型喷泉,三面栽种着修葺得整整齐齐的观赏类植物。 还有大量一人多高的绿色盆栽尾相连,围城了一堵堵迷宫似的岔道。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亮,接着开始缓慢沿着一个方向搜索。 罗伊知道,大汉已经悄悄开启了猎魔人感官,此刻差不多算是一个不断向外放射着微波的雷达。他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我一直很好奇,猎魔人都是如何搜索魔物的痕迹。” 雷索在猎魔人的专业技术方面显得极有耐心,仔细地解释道,“猎魔人经过突变,感知方式跟普通人存在差异。确切地说,我们能把视觉、嗅觉、听觉中收集到的所有线索,通过感官重塑重新展现。” “塑造成眼前一条模糊的气体绸带……一圈圈无形的声波……一组浅浅的脚印……” “这些都能指引方向。” 雷索顿了顿,“猎魔人的感知能力非常敏锐,看得更远,听的更清楚,嗅到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味。” “比如说几个月前留下的血腥味,魔物的体味、刺鼻的香水味……” “还有尘封在地窖里的美酒香味。”罗伊忍不住插了一句。 “没错,根据这些线索,顺藤摸瓜下去,自然能够找到罪魁祸。”雷索说完忽而神色一肃,郑重地对罗伊说道,“不过在现可疑痕迹,开始追踪线索前,你最好能判断出面对是怎样的敌人。” “是你能够对付,还是只能仰望的……如果判断错误,也许你将面对一个恐怖的存在,丢掉性命。” 雷索的眼中掠过一丝惆怅,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判断目标是否准确,就得看猎魔人的经验。比如说水鬼体味里带着一种水草和鱼的腥气,食尸鬼出没的地方会留下尸体的腐臭,白寡妇会破坏地面完整并在隧道口留下绿色的粘液、狮鹫兽只会出现在高山之上……” 猎魔人耐心地用实地操作加上耐心讲解来指导,罗伊则拼命地聆听,体会,记忆。 “说了那么多,小鬼,你能不能根据我的话以及庭院里的线索给我一个判断、一个猜测。”雷索面无表情地向罗伊提出了考验。 罗伊摩挲着下巴,将脑海里新得的知识过了一遍,犹豫地道,“我的言论仅仅针对庭院这个场所,刚才的搜索没有现任何奇怪脚印,那么可以先排除……卡塔卡恩这种擅长隐形、催眠的吸血生物嫌疑。” “记忆力不错。”雷索难得地说了一句夸奖的话,“排除卡塔卡恩,现在去屋子里寻找别的可能。” 第九章 酒窖的秘密 两人走过熊皮地毯铺就的走廊,火烛照耀下,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大厅一览无遗。 就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具具精心保养的半身甲在展柜里散着诱人的光芒,每隔数步就妆点着一盏色彩柔和的花瓶瓷器。 四面墙壁上悬挂十多副名贵的油画,其中大部分都是人物肖像,罗伊好奇地辨认了一下,现其中一幅居然画着数年前除掉篡位者,重新把持尼弗迦德帝国大权的皇帝恩希尔·恩瑞斯。 罗伊赞叹道,“敢在亚甸收藏敌国皇帝的肖像,塞维尔倒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以矮人的势力,只要他不谋反,地方军队也拿他没法。矮人对恩希尔有好感也正常,至少那家伙不歧视非人种族。” “我不这么认为。”罗伊摇了摇头,声音微不可察,“南方帝国的皇帝陛下只是想利用非人种族罢了。”猎魔人和松鼠党都将成为恩希尔北伐的牺牲品。 不过罗伊既然来了,他不会再让蝮蛇学派被傻乎乎地利用。 话题就此终止,两人继续向前走。 大厅通向二楼的楼道口,两位侍女正为花瓶中的鲜花浇水,而罗伊看清她们的模样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想笑却又强行憋住。 这是两位矮人侍女。 穿着裙子,身材矮胖,却长着丝毫不逊色于成年男性浓密胡须的……女人。 “要尊重各个种族的风俗。” 雷索低声说了一句,从炼金药剂包里掏出了一袋白色的粉末,开始在整个屋子里到处挥洒,一边撒他一边向罗伊解释道,“这是晒干的黑藜芦花粉末,能刺激某些调皮的家伙,让他们自动现形。” 罗伊好奇地探着鼻子,四处嗅着,“淡淡的香味……对人类而言香气扑鼻,对某些生物却臭不可耐。” “你已经有头绪了?是什么东西在给塞维尔捣乱?” 雷索没有回答,带着他走遍了一楼大厅,接着是二楼客房,三楼塞维尔正在补觉的主卧,搜查了遍。 “两位阁下有什么现,”被惊醒的矮人揉着黑的眼圈,打了个呵欠,闻着空气中藜芦花淡淡的香气,只觉得心旷神怡,一直以来的烦躁都消失了。 “现在暂时还没现。对了,除了三楼房间,你房子里有没有什么密室。” 塞维尔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雷索语气严厉,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件事关系到能不能揪出元凶,你必须告诉我!” “否则抓不到魔物,概不退钱!” 矮人右手紧紧地搓着自己的胡鞭,良久之后叹了口气,“罢了,我相信蛇派猎魔人的信誉。刚才不是我不愿意说,实在是事关重大。” “就在一楼厨房货架边,有一扇暗门,通往……通往酒窖。” 美酒商人的酒窖,便是他的死穴。 “你们搜查的时候务必小心,千万不要碰坏了我的酒桶。”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再从房间出来时怀里珍而重之地抱着一把钥匙,“我决定,陪你们一起去酒窖检查。” “不用了,钥匙给我,你只记得猎魔人还在搜查楼下,回去睡一个小时忘掉现在的事。” 雷索带着蛊惑的语气,右手在矮人眼前画了一个法印,后者眼神瞬间失焦,呆滞地把钥匙交给了大汉,自己则回到卧室关上门噗通一声,震天的鼾声响了起来。 罗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你催眠了这个家伙?” 雷索淡淡说道,“他当着猎魔人的面说谎了,有时候为了掘真相,要学会随机应变。” 两人有着塞维尔的手谕和钥匙,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厨房,顺利进入地窖。 这是个宽敞无比的地窖,面积甚至比楼上的屋舍大很多,罗伊估计其范围将矮人府邸的庭院地下都囊括了进去。 一侧的墙面上依次排列的火炬将地窖每个角落照得纤毫毕现,这么大的地下室,储藏的全都是酒,圆滚滚的木质酒桶两上两下,四个为一组,摆上显眼的标志牌,清楚写着每一组的年份、品种。 罗伊啧啧称奇,眼睛四下乱瞄。 “1259年,葡萄酒。” “1258年、蜜酒。” “1257年,坚果酒。” 摆在最前面的都是些年份较浅的,越往里面,年份越高。 “12oo年,曼陀罗酒。” …… “1158年,艾佛露丝酒。” “塞维尔这家伙,不会把整个矮人族酿造的美酒都搬到这个地下室了吧。居然连上百年的美酒都有。” “可惜,我不喜欢喝酒。” 雷索蒲扇般的巴掌狠狠在罗伊肩膀上拍了一下,拍得后者龇牙咧嘴,他又语重心长地说,“等你真正成为一个男子汉后,才会明白美酒的滋味。” “我可不想成为一个酒鬼。” 偌大的酒窖,两个人走上半个小时也走不完,但是过了不到十来分钟,当雷索走到一排1198年的矮人烈酒旁边,忽而停住了脚步。 他的鼻子像猎犬一般灵敏地抽动,接着驻足不前,厚实的手掌摸上了酒桶轻轻地敲了几下。 “砰、砰、砰。”罗伊没听出什么所以然,但他的鼻子却有了现。 “有股味道……” 罗伊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过7的感知,让他的嗅觉同样远常人。就在这几桶酒附近,一股极淡的腐烂味萦绕不散。 雷索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普通人根本闻不到这个味儿。” 但他嗅到的东西更加准确,“这是尸体的味道,人类的尸体,被五十年的矮人烈酒浸泡,浓烈的酒味已经遮掩住绝大部分异味。可惜无法欺骗猎魔人。” 罗伊心头一跳,指着酒桶,“你是说桶里面藏着尸体?” 雷索点头,浓密的眉毛若刀般挑动,“难怪这个塞维尔·霍格想要跟我们来地窖,原来是害怕我们现桶中的秘密。” “刚进屋,我还以为是小地灵在对他恶作剧,现在看起来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十章 套话与布告 “酒桶里藏的是谁?” 罗伊困惑摩挲着微凉的酒桶,看样子似乎想要把它打开看看。 “把尸体藏在酒窖里,相当于藏了一颗定时炸弹。以塞维尔·霍格的身份地位,要让一个普通人彻底消失的话,犯不着用这种方法。” 雷索沉默了片刻,“也许酒桶中的尸体,就跟困扰塞维尔的噩梦有关。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件完全没关系的秘密,一个他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那我们要不要把它弄开看看。”罗伊捏了捏拳头,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擅自行动肯定会激怒塞维尔,就算用亚克席法印也无法把他和仆从的记忆彻底抹除。为了一个两百克朗的委托,这么做犯不着。” “控制住你的好奇心!我们就当做从来没到过地窖。“ ”待会儿我用别的方法来试探塞维尔,你得照着我说的做……” …… 离开地窖后,雷索回到三层主卧重新催眠让塞维尔藏好了钥匙。罗伊多次见识到亚克席法印的奇效,心中羡慕至极。 如果目标没有心理防御,措手不及之下一定会中招。 “亚克席法印比其他几种法印适用范围更广,更加方便。真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技能。” 当矮人从床上醒过来,对之前生的事没有一点记忆,倒是脸上疲倦褪去了许多,带着睡足了觉的舒爽劲。 他看了一眼挂钟,“我居然睡了一个小时?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说着瞪大铜铃般的眼珠,兴奋地挥舞拳头,“肯定是有猎魔人在,缠着我的那个脏东西不敢再出来捣乱。” “那么两位今天绝对有什么收获!” 面对矮人的期待,雷索不动声色道,“那个东西很狡猾,藏的极深,我希望塞维尔先生能提供多一些线索,能不能跟我们讲一讲你的噩梦。” 塞维尔脸上忽然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向洒脱的矮人脸上出现了扭捏之色,他很犹豫、抗拒,结结巴巴地说,“我的噩梦,恐怖古怪,无法形容。” “如果阁下不能开诚布公地合作,猎魔人也救不了你。” “抱歉……我实在……实在不想提这件事。抓捕魔物,跟我的噩梦没关系吧。” 雷索给罗伊丢了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按照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当然有关系!塞维尔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希姆的魔物。” 矮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罗伊开始生动地描述,“希姆是天球交汇的产物,他没有真实的身体,只能寄生在生物体内生存。” “寄生在人类身体里?”矮人脸色渐渐白,拳头捏的死死的。 “它选择的目标也很有讲究,通常都是那些干过坏事,错事的人,或者别的动物,希姆吸取他们的恐惧、悔意、和内疚等负面情绪。并且以他们的真实经历为蓝本构造梦境,不断激这些生物的负面情绪,腐蚀摧毁他们的理智。” 塞维尔听到此处,嘴唇轻轻一颤,连带着那把浓密的胡须都极其显眼的抖动了一下。 “天啊,无形的魔鬼,我怎么会惹上这种东西!” “别害怕,”罗伊更加起劲,“请听我说完。希姆的低语只有宿主能听到,它用梦魇攻击,制造幻像,向宿主施加心灵的痛楚,间接抽去宿主的生命力。” “被寄生者通常无法睡一个好觉,被噩梦缠身。并且噩梦越来越频繁、逼真,直到彻底摧毁宿主的理智,让他自杀,或者……疯!” 这句话落地,塞维尔整个人接近崩溃一把死死抓住了雷索的右手,脸上褪尽了血色,带着受到****蹂躏的惶恐。 “雷索阁下,希姆,就是这个魔鬼在伤害我,请你们一定要帮我铲除它!” “替你解决希姆有个前提。”雷索依然高冷地板着脸,而罗伊继续替他解说,“魔鬼非常棘手,正常的手段无法攻击到它,我们必须利用你内心的恐惧把它勾引出来,再让猎魔人解决,比如雷索大师。“ ”所以请你诚实地向我们吐露你的心事,你心中的症结所在,你犯下的那件错事。” 塞维尔突然痛苦地紧闭双眼,“抱歉,我……我得考虑考虑。”一提到噩梦,他好像瞬间从恐惧中脱离,恢复了清醒,看向两人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淡淡的警惕,防着两人探知他的秘密。 “时间不早,我这就去叫仆人准备晚餐。此事等两位明天来了再说吧。” 两人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强求。 “早知道,雷索你该再给他来一记亚克席套出话来。” “哪有你想的简单,短时间对同一目标释放三次亚克席法印被抵抗的几率太大,他现在心中有了防范,也更容易施法失败。” 雷索见罗伊微微失望的样子,摇了摇头, “小鬼,沉住气耐心些,高明的猎人会一直等一直等,到最佳的时机、再给猎物致命一击,收获最大的成就感。” 不是吗?猎魔人拼死拼活替人解决麻烦,难道只是为了生活?他们也在追寻完成委托后的那份成就感。 也许塞维尔是为了自己不配合的态度赔罪,招待两人的晚餐丰盛到了极点,各种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诸多玛哈坎特产,各色各样的美食看得人眼花缭乱,堪称罗伊穿过来后吃的最棒的一餐。 当皎月升起,罗伊打着嗝儿从塞维尔府邸离开时,心中的不满也放下了大半。 “小鬼,待会儿回酒馆你先到我房里一趟。” “怎么了?” “继续白天没教完的魔物痕迹学。你今天亲自参与了第一份委托,正好趁热打铁,多学一点东西。” 两人说着话,出了富人区,走入一条漆黑、安静的巷子,突然间一位浑身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直愣愣地冲到两人面前。 他的一半脸隐藏在阴影中,能看出是个十三四的男孩,右边的眼睛下面有一道食指长短的丑陋疤痕,他的语气充满了狂热、愤怒。 “无辜的人民啊,看清楚塔维克的暴行!革命必将胜利!”说完,将一张布告塞入了罗伊手中,飞蹿入黑暗,消失的无影无踪。 罗伊拿着布告来到月光底下,让醉意朦胧的雷索帮他读了出来,“艾德思博格伟大的革命领袖弗农·瑞恩,为了人民的利益奔波,却被残忍的塔维克男爵抓捕囚禁了三个月。” “请各位良心未泯的人士,明日下午三点聚集在雷比欧达先知广场,参加抗议游行!” “革命的先驱永垂不朽,纯洁的烈焰必将焚烧腐朽愚昧的男爵领! 第十一章 矮人的秘密 “猎魔人不掺和政治。”雷索一句话替罗伊下了决定,利索地撕毁了布告。 罗伊并没有打算参与所谓的游行,革命军在城外抢劫的暴行实在让他厌恶! 再者无论革命军和政府军怎么斗争,平民永远是受伤害最重的人,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明日参加游行的平民哀嚎着被士兵抓入大牢的情景。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两人来到了塞维尔·霍格的府邸随着守卫进入大门,早已经等候着的矮人酒商挥手驱散了守卫和侍女。 他低下头咬着牙,双手交叉紧握着,极为忐忑,甚至在两人面前踱着步来回好几圈,半晌后,长长叹了口气。 “两位能不能给我一个保证,下誓言绝对不要向任何人……不,包括古老种族、任何生物泄露我待会儿要说的话。” 塞维尔猛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丝丝哀求。 雷索与罗伊相视一望,空口白牙又没有字据这矮人就敢听信他们的承诺? 塞维尔好像看出了两人的想法,“没办法,我实在受不了那个怪物……就是两位口中叫做希姆的折磨,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全是血丝,看来昨夜猎魔人离开后,他仍然没有休息好, “而且就算立下誓言,只要出手够阔绰,我想没有人不会动心!我要你们的一个保证,只是为了心安。” 他苦笑。 雷索闻言眉锋如刀般一挑,身为蝮蛇学派仅存的几个成员之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钱可以收买很多人,但其中不包括猎魔人!” “接受委托前,阁下未曾声明需要我们誓。誓言绝非普通的保证,它如意外律般缠绕着命运的力量,而命运难以违背。” “所以,猎魔人的誓言决不轻许!” 雷索朝矮人伸出了1根手指。 “得加钱!” 矮人听完脸皮一抽但又有些微微窃喜,猎魔人的表现越是郑重不说明他的可信度越高? 罗伊见状打蛇随棍上伸出了5根手指,“5o克朗,恩,只要付出雷索大师的二分之一,你就可以得到一位蝮蛇学派学徒的誓言。” 三人一拍即合,这下子委托总报酬从最开始的2oo涨到了35o克朗,但对于财大气粗的矮人酒商而言完全能承担。 “我古勒塔的雷索以蝮蛇学院的名誉誓,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古老种族、别的家伙泄露今天塞维尔·霍格阁下的秘密,否则神明将惩罚我,让我有生之年无法看到学派重新崛起的那一刻。” “我罗伊,向……嗯……梅里泰莉女神起誓,绝对不会泄露今天从塞维尔·霍格阁下那里听到的一字一句,否则……” 罗伊既不信雷比欧达先知,更不信仰梅里泰莉女神,但他的誓言没有作假,他会守口如瓶。 …… 半个小时后,雷索、罗伊跟着塞维尔·霍克进入了三楼主卧,雷索先是一记伊格尼法印让壁炉燃起了熊熊烈焰,接着点燃了四根一人高的火把,绕着矮人的床铺的四个角放置。 整个卧室,所有角落一片通明,再没一丝一毫的阴影。 ”塞维尔先生,现在请你躺到床上去。” 矮人依言而行,微微紧张地用被子盖住了身体,然后耳边响起雷索的声音,“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你可以讲述你噩梦,那个秘密。” 矮人闭上眼睛,面部微微扭曲显得有些痛苦,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是一个有关我的好兄弟阿肯的故事。” “阿肯来自瑞达尼亚,他的父亲是一位半精灵,母亲是人类。没错,他就是人们口中注定了天生不凡的四分之一精灵,所以他的外表和纯正的人类没区别。” “他是一位智者,经常说一句话,‘酒水会腐蚀人的理智’,所以他滴酒不沾。来到玛哈坎山脉后,经常为我出谋划策,让我从布罗瓦尔·霍格手下一个毫不起眼的外甥,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并最终战胜了卓尔坦·齐瓦等一众竞争对手,掌握了艾德思博格的酒水代理权。” “他是我的大恩人,同样是我的好兄弟。但他性格天生不会长久居于人下,跟着我来到了艾德思博格后,很快有了新的目标,脱离了我的队伍。” “也许是自小在瑞达尼亚曾经见到父亲由于精灵的血统被人类虐待、饱受歧视,从没享受过公平的社会地位。他从心底里鄙视所有的不公、和歧视,而且付诸行动,切实地去反抗。” “毫无疑问,整个亚甸高征税就是极其不公平的现象。所以,他利用自己的智慧,开始暗地里召集所有勇于反抗的平民。” “无论种族,无论过往,只要有一颗追求自由公正,勇于反抗的心就可以加入阿肯的队伍,获得免费的食宿,当然他的其中一部分资金由我资助。也许是由于亚甸人的血统里有着革命的种子,队伍壮大得非常迅,很快到了塔维克男爵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艾德思博格出现了除男爵军队、平民、麻雀帮,玛哈坎的矮人之外的第五个势力。最初的势力平衡被打破,塔维克这个温和派的男爵开启了与阿肯的谈判。一开始非常顺利,谈判取得了几乎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对农商户的征税降低了五分之一,我劝阿肯该收手了,但是他没有满足,平静了一段时间后继续对男爵施压。” “唉,先知说过‘老实人的怒火能够烧光整座玛哈坎’,男爵被他的得寸进尺的行为惹怒,出了通缉令!” 听到这里,罗伊眼中大放异彩,他已经猜着这个阿肯的真实身份。 “为了躲避搜查的阿肯偷偷找到我寻求帮助,作为好兄弟我义不容辞地收留了他。我对圣山誓,我把他藏在了整个塞维尔府邸最隐蔽的地方。” 罗伊和猎魔人不动声色,仿佛毫不知情。 “地下室的酒桶无穷无尽,士兵搜之不绝,更何况我不允许他们打开酒桶,糟蹋我的美酒,男爵不敢过分得罪玛哈坎的势力,让士兵这么做。理所应当,他们没有现阿肯躲进了一桶过六十年份的矮人烈酒中。” “阿肯非常安全……”塞维尔脸上浮现出苦笑,“可惜我算漏了一件事,他滴酒不沾,从来没喝过酒。酒量简直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浅。” “等我回到酒窖打开酒桶,他居然……居然……被烈酒的味道熏晕了过去、满脸通红躺在半桶烈酒里,像睡过去一样,可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没有醒过来。” “他死了!”塞维尔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拽住雷索的熊掌,吹胡子瞪眼,心脏简直快要跳出胸膛。 “真是荒谬!真是天妒英才!一个滴酒不沾的智者,居然醉死在了我的酒窖里。我每天晚上都梦到阿肯,他来质问我,为什么要用美酒来谋杀他的性命。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恩情。” 雷索听完整个故事心中升腾起一股荒谬之感,明明滴酒不沾的家伙却死在了酒桶中。 “我是个混蛋……我……我活该做噩梦……我对不起他!但我我没有谋杀他!” “呜呜……”这个五大三粗熊猫眼的矮人梦呓似的不停说着,继而捂着脸嚎啕大哭,简直就像一个巨大化的孩童,罗伊见状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悉数获知。塞维尔阁下,快镇定下来吧,跟我们到酒窖去看看情况。按照你的说法,酒窖无疑是你最害怕的地方,不出意外希姆会在那里显形!” “啊?我……我能不能不去?!”塞维尔颇为惶恐地缩紧了身体,他的心情很纠结,既想亲眼见识这个纠缠了自己几个月的家伙,却又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 而雷索装模作样地思考了片刻,“你就在酒窖门口附近看着我们! “给……钥匙……钥匙给你!” 第十二章 演技派猎魔人 来到酒窖门口下了楼梯,雷索点燃了数支火把,让矮人浑身上下暴露在火光中。 “罗伊你留在这里陪着塞维尔先生,我进去干掉那东西!” 雷索目光炯炯地看向矮人,郑重地叮嘱道, “保持安静尽量不要害怕,不然希姆会抽取你的恐惧而变得强大,多费我一些手脚。” 塞维尔得到命令就像只受惊的刺猬一动不动,几乎要屏住呼吸。 “罗伊,你一定要好好开导他!” 后者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塞维尔·霍格还真是个奇葩,能混到如今的位置恐怕真如他所说,大部分功劳归于酒桶变成尸体的兄弟吧。” 直到光头猎魔人小山般的背影消失在酒窖深处一堆酒桶背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对方,气氛安静地可怕。 “塞维尔先生,陪我玩个游戏吧……” 罗伊咧开大嘴,露出一个诚实而憨厚的笑容, “让我们来做做有益身心的活动,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昆特牌对决!” 矮人酒商不缺钱,但他缺啊。 塞维尔食指立在被黑褐色胡须包围的厚嘴唇边,转过脸往雷索那边看了一眼,似乎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越是担心,越容易把希姆引过来。而且这个情况下,你还能提出比昆特牌更能消遣时间的活动吗?” 一听到希姆两字,矮人身体下意识地贴近了墙面紧接着瞳孔一缩,却是现对面那个带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小兄弟,手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两副昆特牌。 “抱歉,鄙人不玩昆特牌。”矮人摇了摇头,婉拒了罗伊。 罗伊听了也不放弃,而是笑吟吟地继续劝道,“玩法很简单,保证你一学就会到时候你会现还有比喝酒更加美妙的事。” 他的注意力明显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不再伸长脖子一味瞥着雷索的位置,“没先到你年纪轻轻的就是一个赌鬼。但你说错了。除了矿石,美酒才是玛哈坎矮人的心头肉,昆特牌也就偶尔用来打时间。” “听鄙人一句劝。好好协助雷索大师的工作,等以后攒下一笔钱做点小生意,再娶个老婆传宗接代别老是想着昆特牌。不然以后总有一天,你会输的连内裤都不剩。” “不打就算了。”罗伊耸了耸肩,也不强求,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惜,我原本还想见识一下松鼠党牌组。” “什么?!”塞维尔突然大吼一声,就像愤怒的小狮子般站起了身体,那又黑又浓的眉毛几乎要立了起来,“你从哪里听说的松鼠党?” 他的语气好奇而急迫,竟然压住了盘踞在心头的对于希姆的畏惧。 “松鼠党,不就是非人种族组成的反抗人类的联军?”罗伊说完脸色一僵,第一次北境战争前,松鼠党还在地下活动,没有正式现身。他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塞维尔五官缩成一团,神情古怪之极,“几年前一个叫做松鼠党的组织以极端种族主义的口号蛊惑走了不少玛哈坎的矮人,布罗瓦尔·霍格长老领导的中立派玛哈坎矮人与他们水火不容。但这个秘密只在古老种族内部流传。” “我知道不奇怪,但你又是从哪里得知?” “砰!”猛然间,一道短促而迅猛的撞击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这声音就像有着难以描绘的魔力,让矮人联想到攻城锤撞上城门的一刹那,整个酒窖的地面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两人忍不住一阵气血沸腾。 “这是……阿尔德之印!希姆要遭殃了!” 罗伊大吼一声,瞅准机会甩下塞维尔跑到了最前排的酒桶边,向着深处探出了头。 塞维尔也被这个意外打断了思绪,没有再顾着追问松鼠党的事,紧张兮兮地看了过去。 “令人作呕的魔鬼,在我面前,你的花招没有任何效果!” 酒窖深处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咆哮,同时光头雷索的身体大猫一般灵敏的越出了那堆酒桶的遮掩,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转过脸扫了两人一眼。 狰狞! 雷索那张光滑的脸上竟然布满了黑色的扭曲血管。 “啊!”塞维尔怪叫一声,皱着一张糙脸浮现出担忧和惊恐,“雷索阁下脸受伤了吗,是不是中了希姆的诅咒?” 罗伊垂下眼帘松了口气,“塞维尔阁下不用担心,脸部的异象只是猎魔人饮用魔药的副作用,这头魔鬼不是雷索的对手!” 他的话音刚落,遮掩住猎魔人与魔鬼身影的那组酒桶后突然射出一阵灼目的火花,火花美丽如同流星和焰火,但极高的温度灼烤得附近的空气都开始扭曲,酒窖深处的火把都变得不那么清晰。 “阿格尼之印,雷索要尽全力了!”罗伊向矮人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者霎时充满期待地盯着那个方向,接着想到了什么大胡子脸上泛起浓浓的苦涩,宛如深闺怨妇声音若有若无, “雷索大人……小心我的酒啊……那可是五十年份的矮人烈酒!” “嗖、嗖、嗖……”雷索的身影重新跃入两人视线,不过是灯火照明下洒落在墙面的倒影。 黑漆漆的猎魔人倒影兔起鹘落四下蹿动,不断往着黑暗深处扑击,手中两把颀长的短剑挥舞出无数残影,得好似蝮蛇的毒牙,灵动而致命! 接下来是一连串锉刀般尖锐凶狠的怪叫,每一次叫声就像一记鼓点敲打在塞维尔心尖,让他面皮不停颤动! 但很快这阵怪叫改变了语调,变得哀伤、痛苦,让矮人下意识地想到了夹着尾巴受伤的野狗! “胜负已定!”罗伊语气笃定地下了最后的判断,几乎同时,一道古怪的倒影洒落在墙面上。 那是一个四肢细长好似枯树枝干的家伙,它的身影高大得都快顶到地窖的天花板,有着最基本的人形但连脑袋是一个三角锥,上面立着无数根扭曲盘旋的鹿角。 这时候罗伊也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看着那个方向,脑海中思绪纷飞。 迷雾深处的伊格尼斯·法图斯,沼泽女巫的巫毒娃娃,原始树林中的森精、鹿怪,都不足以形容它的诡异,它是虚无缥缈的,此时身体还在不断的变化,扭曲,抖动、让人联想到风吹枝叶簌簌摇晃。 短短几秒钟宛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它诡异的影子朝着酒桶遮蔽后猎魔人的方向出一道悠长的尖叫,继而身体出最后一个颤动便如同冰雕融化般瘫软于地! “呼……”目睹此景的塞维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微微佝偻的后背也悄然挺直了,就像卸下了万钧重担,散出异样的神采。 “结束了吧!”他傻傻地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果然,不消片刻,猎魔人雷索踩着“嗒、嗒、嗒,”的步伐,慢吞吞的走出了酒窖深处的阴影。 第十三章 拒绝 雷索显出淡淡的疲倦,肌肉虬结的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划痕清晰可见。 “希姆死了。”说完朝矮人伸出手,露出厚实的手掌心中一团灰色的粉末,这粉末还在不断散着一股淡淡的腥热气。 一旁的罗伊嗅了嗅这个熟悉的味道,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雷索大师,感激不尽!”矮人捧过一把希姆的残骸泄似的紧握于拳中,眼眶泛红,这一次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 眼前这位猎魔人真是乎想象的强大,他只要一回想刚才那激烈的战斗状况就忍不住后背寒。 但毫无疑问,困扰了他几个月的恐怖魔鬼终于死掉了。 解脱了! 他畅快地把灰烬抛洒在空气中,当着雷索的面迫不及待从兜里取出了一张钱票,饱含感激地呈给了对方。“这是说好的报酬,任何一家维瓦尔第、吉安卡第、锡安凡尼利银行中都能兑现。” 雷索瞅了一眼上面的数字,便贴身收好,他倒是知道,这几家矮人银行在几乎所有大城市都有分行。 “猎魔人大师、罗伊,矮人一直以来暗地里支持革命军,说起来也是为了平衡艾德思博格的势力。无论是平民、商人都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所有都知道革命领袖弗农·瑞恩死在了矮人的酒窖里,那么玛哈坎矮人将会自动打上男爵势力的标签。平衡将被打破,所以,请您务必替我保守秘密。” “当然,“雷索沉声道,”我不会玷污蝮蛇学院的荣誉。” “我也保证。” 此时,矮人向两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两位的恩德,我记在心里。今后便是我塞维尔的座上宾,欢迎随时来做客!先不说其他,时间不早两位请容本人再招待一回,在府中享用午餐吧。” “塞维尔先生言重了,这只是一桩公平的委托,你也付出报酬,钱货两清。”雷索却没有接下矮人的奉承,“不过再吃顿饭当然没问题。” …… 回到大厅,趁着塞维尔离开的间隙,罗伊带着新奇的目光将猎魔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光头大汉,直到对方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也被看得微微愠怒,这才低声问道,“酒窖里真的有魔鬼?” 雷索回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你以为呢?” “希姆的灰烬,其实是翼手龙的粪便吧,那个味道我闻了好几个晚上绝不会弄错。” 罗伊有九成把握,方才雷索交给矮人的所谓希姆残骸跟前几日雷索露宿荒野用来驱赶野兽的翼手龙粪便是一个东西。 “他想除掉魔鬼换一个安心,我就给他制造一个魔鬼这样不是很公平?” “如果找不出魔鬼,他永远无法安心。”雷索顿了顿,“等你年长一些自然会明白,人心中的负面情绪,在某些时候,比魔物更加恐怖。” “至少,现在我们顺利完成了委托,从今往后,塞维尔·霍格应当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雷索看着灯火通明的天花板,语气带着莫名的唏嘘。 除掉这个莫须有的希姆,真的能让他安心入睡?罗伊心中相当怀疑。不过,作为过来人的猎魔人大师经验更加丰富,判断更准吧。 “我还有个疑问,那个希姆的倒影你是怎么搞出来的,连我都差点被唬住。” 大汉听到他的问题,安静地伸出了双手,布满老茧的十指纠缠在一起在烛光下一阵舞动,灵活的宛如欢快的蝴蝶。 “雷索,等你以后不当猎魔人了,可以试试,凭借演技到剧院去混口饭吃。” …… 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三个人正在用餐。 塞维尔摆脱了心腹大患,难得的健谈起来,神采奕奕地不停地说着一些玛哈坎的经历、趣事。 玛哈坎这座矮人的故乡,无论是在北境战争哪个阶段,都秉承着中立保身的原则,因而能够一直屹立不倒。 无论山脉东边的亚甸、西边的泰莫利亚,还是以后北伐的尼弗迦德没能从它们身上讨到任何好处。除了盛产美酒,玛哈坎蕴藏着丰富的矿产,北方一大半的矿山、铸造厂、锻造厂都在玛哈坎,能工巧匠不知凡几,出产着北方最高品质的钢铁和武器。 而妄图染指玛哈坎矮人自治权的国家,将会遭到他们的打击报复,再也无法从玛哈坎得到任何武器、装备。 哪里是矿山,简直是座金山! 也亏得矮人繁殖能力远远比不上人类,更需要整整五十五年才能成年,想要向外扩散侵略,也没有那个人口基础,因而暂时满足地居住在玛哈坎。 这个年代,矮人在所有非人种族中算是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不过也有矮人离乡背井,或是加入还隐藏在地下的松鼠党、干起杀人越货的营生,或是到人类城市去从事银行贸易和铸造业,虽被同胞鄙视,但也许是天赋使然生活的还不错。 说到此处,塞维尔语气中难掩骄傲和一丝羡慕。 说到底他的酒水代理权力,远远比不上武器矿石代理。 矮人谈兴一起,滔滔不绝讲了半天,偶尔也会好奇地询问一下猎魔人平生经历,再微微讨好地送上一番恭维。 对于罗伊为何知道松鼠党这种机密要闻,只是模糊地提了一句,现猎魔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后,便不了了之。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武器指向敌人,美酒款待朋友,两位再与我共饮一杯!” 酒足饭饱后,矮人走到近前装模作样犹豫了片刻,“其实鄙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会是让我们帮你处理那具尸体吧?”罗伊漫不经心开玩笑似地提了一句,谁料塞维尔眼神一亮顺着他的话接道,“不愧是雷索大师的助手,在下正有此意。” 帮他运送革命军领袖的尸体? 罗伊想都没想拼命摇头,腹诽着吃了矮人一顿饭也不能干这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 “我听说今天下午革命军准备大游行,逼迫男爵释放你酒桶里的这个家伙。” 现在干这事,无异于冒险作死。 矮人没有气馁,而是将目光转向雷索。 猎魔人沉思了不过一秒摊开手,”抱歉,这并非猎魔人擅长的委托,实在挣不了这个钱。处理尸体这种事就交给别的人吧。何况凭借塞维尔阁下的手段人脉,想要把一具尸体运出城外应该不难,我们就不掺和了。” 矮人捋着胡须满脸苦涩,“男爵军队虽然到府上搜查过一遍,保不准还会再来。说实话本人已经被男爵定为重点监控对象,只要离开府邸,我的一举一动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线。何况本人不想让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信不过他们,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二位。” 罗伊建议道,“实在不行,你找个地方把那具尸体就地焚烧掉算了。” 矮人慌不迭地摇头, “因本人无心之失害死了阿肯,再这么亵渎这位至交好友的尸体,恐怕以后都难以心安!我想做些弥补,最好把阿肯的尸体交还给革命军!前提是不能跟我扯上关系。” “这不可能!” 这次雷索断然拒绝,把别人老大的尸体带回去,这算示威还是侮辱?就算忽略运送过程中的危险,忽略掉革命军神出鬼没的行踪,送到革命军手中怎么脱身也是个难题。 胡子一大把的矮人垂下头,态度放的很低。 那殷殷期待的眼神也让罗伊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随后他眼珠子一转,心中涌上一计。 “让我想想,装尸体的酒桶具体有多大?” 塞维尔不假思索地给了个数据,酒窖里的酒桶他接触了几十年,对于其尺寸早就烂熟于心。 “怎么,阁下有主意了?” 矮人很纳闷,连雷索大师都束手无策,这个平淡无奇的少年会有办法? 罗伊沉吟了片刻,靠着上辈子的数学知识,迅算出了酒桶的体积,储物空间勉强能装下。 但他不确定插手这件事是否妥当,于是又看了光头大汉一眼,后者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塞维尔阁下,我实在无能为力。” 矮人难掩失望之色,“我也不再强求两位,但如果改变了主意、随时欢迎你们再度光临。若是帮我解决这个心头之患,必将两位视作兄弟对待。” …… 第十四章 暂时的分离 “我知道你鬼主意多,想帮塞维尔·霍格处理掉这个棘手的问题,”离开矮人府邸之后,雷索又劝了罗伊一句,“但这次听我的,不要掺和,猎魔人就该保持中立,不插手任何政治斗争。” “这是原则,也是处事和生存之道。” 罗伊听着大汉一本正经的严肃说教,突然感觉有些滑稽。 要知道以后雷索和奥克斯兄弟可是亲自打破了这个原则,暗杀掉了北方王国的君主,完成了难度系数最高的政治斗争,表演了什么叫做反面教材。 即使眼前光头大汉还保持着原则,但罗伊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情。 也许这种中立的原则正是猎魔人学派不可避免走向衰败的原因之一,乱世将临,谁又能置身事外? 如果他度过青草试炼,罗伊想着,会努力让学派做些改变,也算是“与时俱进”。 …… 午后的阳光,带着深秋最后一抹挣扎。 从富人区往沃尔斯酒馆的路上,正好经过雷比殴达先知广场,一阵凄厉的哀嚎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按照昨夜斗篷客散的布告来看,那些所谓的有志之士应该已经聚集在广场大游行,然而路过的罗伊却并没有见到想象中人山人海喧嚣鼎沸的场景,而是一片狼藉,就如同前世旅游景区被人潮蜂拥而过后,留下了满地的垃圾碎末。 以及一位哀嚎的女人。 一位满头散的衣裙乱糟糟的中年妇女茫然地望着天空,双瞳中失去了焦距,保养得当的脸上一片哭泣后的晕红,妆容也被泪水模糊,让她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而此刻,这位女士就像一个疯子般跌坐在地上,双手轻轻拍打着一个靠在她大腿上的男人的肩膀,嘴里不停梦呓、呢喃似的哼哼着。 几个路过的居民在旁边指指点点,言语中既有怜惜,也有幸灾乐祸。 “士兵还真下得去手,黑黝黝的盾牌啊,就这么砸在那家伙脑袋上,骨头都碎了吧。” “参加游行,光明正大的跟男爵对着干,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别的人跑的那么快,就那家伙死活不肯溜!” “没看出平日里这么老实的家伙居然有胆量加入反叛军……” “别说风凉话了,他活着的时候对大伙儿挺好的,再说没有反抗军我们的税收会降下来吗?人都死了你们给我放尊重点!” “可怜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又无儿无女,她还怎么活?” 罗伊的目光在那具一动不动的男人脸上转了一圈,他有些不敢看那个女人绝望而茫然的眼神。 “可惜……当了革命军的炮灰,丢下一个寡妇不知道以后便宜谁!” 雷索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收起你的同情心,在城外尸体见得还不够多?政治的事情与你我无关,走吧,回酒馆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两人离开广场时,一位推着独轮车的男人姗姗来迟,在那位女士的哀嚎中运走了尸体。 回到酒馆房间,雷索掏出一个钱袋摆在桌子上。 “这次委托没有你的帮衬也不行。按照猎魔人的原则,报酬有你的一份,5o克朗不多不少。“ “又要分钱?”罗伊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了一下,整件委托,雷索是绝对的主角,他顶多算个捧哏的路人甲。 “算了吧,你保管就行,咱们之间用不着算这么清楚吧。”自从跟随雷索上路后一应开支都是由猎魔人负责,他没出过一个克朗,从农民军身上搜到的报酬,加在酒馆里打了两天昆特牌赢了三十克朗左右,小金库中总共有一百二十克朗在手暂时不缺钱。 “我说过这是原则问题。要公平地分配战利品。”雷索眼皮也不眨地盯着他,“而且,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从明天开始你的食宿支出全部自己掏腰包。我不会再替你付一个子儿。” “你开玩笑的吧?”罗伊脸色一僵……难怪之前猎魔人分钱分得那么爽快,原来在打这个主意。他不明白这又是为何? “把我带到艾德斯伯格,就放到一边不管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会为你准备青草药剂和其他必需品,这得花一大笔钱,目前尚有数种珍稀药材和魔物突变组织没有着落。”雷索面对质问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你没感觉到?现在对你的训练跟蝮蛇学派上百年的传统不同。” 大汉厚实的手掌在半空中笨拙地比划一下,“如果继续维持传统,当然能给你提供温饱的条件。还得把你关在格斯维德封闭式地、残酷地训练上数年,生活没有丝毫乐趣可言。我和奥克斯、瑟瑞特一致认为,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会削弱受训者的求生意志。最近二十多年没人能熬过试炼,跟这一点不无关系。” “在蝮蛇学派彻底灭亡前,是时候做出改变……以往的猎魔人,都是度过试炼离开学院后,才开始接受委托养活自己。现在这也成了试炼的内容之一。通过双手养活自己,明白生活来之不易,才会享受和珍惜。” “唯有与现实世界产生足够深刻的羁绊,才能抵抗青草试炼中的死亡。”雷索做了总结陈词。 罗伊沉默了一小会儿,对方这明明是歪理邪说,他却又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两种培训学徒的方式好比放养和圈养,但他心中仍有异议, “时间花在工作上,哪里还有余力进行训练?” “这一路上你不是做的都挺好?”雷索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鬼,我相信你能找到平衡点,别忘了你学的那些知识,足以让你生存下去。” “这算是一种挑战?” “你要是愿意,可以把它当成一种挑战,或者试炼。” 罗伊妥协了,经过一开始的恼怒之后,他心中居然有了一丝兴奋。凭借个人能力,自己能够在艾德斯伯格这么一座大城市生存下来? “你是不是准备丢下我?”罗伊追问,他从对方的语气中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味道。 雷索说,“别担心,只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我得去找到一味前药的成分,所在地比较危险,单独行动效率更高。所以你得把握好这个难得的机会,等我回来后,你只有度过青草试炼才有时间独处。” 罗伊苦笑,这么说还是自己实力太弱,拖了后腿才被留下来。 “你说的前药又是什么意思?” “正式服下青草药剂之前,一种毒性更低的适应性药剂。它是一种必需品,能缓慢地增强身体对毒药的抗性。想想看,总不能一开始就服用剧毒的青草药剂,不然没学徒能活下来。” 这下罗伊差不多能理解猎魔人的决定, “具体多久?这段时间我不学新东西了?” “最多一两个月,你等会儿……”雷索从马鞍袋里取出了一本不知名兽皮做成的,黑色的笔记本,“你了解的草药已经不少了,是时候开始着手药剂的炼制。这本书里面有十几种药剂配方,还记载一些常见魔物的特性,足够你研究一段时间。” “普通人使用药剂,猎魔人使用魔力调和过的魔药和煎药。这也是为以后学习炼金术打好基础。” “小鬼,言尽于此,我得抓紧时间……”雷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自律的人,千万别让我失望。” “等等,你上次用来对付水鬼的龙之梦还有吗?”保镖离开,罗伊总得找点自保的手段,“你不在身边,我需要拿点东西来防身。” 雷索考虑了片刻,递给了罗伊另外一种绿色的玻璃罐。 “你又不会用伊格尼法印,拿了龙之梦也没法配合使用。舞动之星更合适你,这玩意儿一旦破碎将立刻激出半径十迟的烈焰……就算在水底下也能燃烧很久。”雷索警告道,“使用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还有,这是最后的一罐存货,光是材料费就要上百克朗,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把它留作杀手锏。“ “我心里有数。对了,到时候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只要你还在城里面,我就能找到。” 猎魔人潇洒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罗伊将舞动之星收进了储物空间,心中总算多了一丝底气。 …… 然而当他掀开黑色皮革、陈旧的笔记本,密密麻麻蝌蚪似的字眼让他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自己认识的通用语词汇加起来不过1oo个,还包括了老摩尔、苏茜的名字和那雷索教他的几十种草药,他又该如何自学? 第十五章 城外 罗伊算了笔账,在艾德斯博格这种大城市,客栈不是给一般人住的,每日的食宿花销差不多3克朗4o铜币,雷索要是离开一个半月,那支出一百多克朗,身上携带的钱很勉强。 还没计算别的支出,包括学习通用文字……他打算在这段时间找个地方进修,总不能一直当个文盲,那太不方便。知识和书籍是昂贵的,尤其是在艾德斯伯格这种大城市,想学点文化估摸着怎么也花费不菲吧? …… 罗伊退掉了租金高昂的客房,把计划一一陈列在脑海中。 先,租个便宜的房子,最好日租不过一克朗,附近还得有足够宽敞和隐蔽的场所,以维持日常训练。 他不打算去矮人酒商求助,毕竟刚拒绝了对方的第二个请求,这么做自己也太过于无能。 其次,找个短期的能够挣到钱的工作,总不能只出不进,他得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最后,他得找个靠谱的老师学习通用文字,学费方面得尽量压缩。 整个下午,罗伊在中城区询问了五家有出租房间想法的住户,大部分房主都因为他外地人的身份,欺负他年纪尚小,狮子大开口,最便宜的要价过每天1个克朗,还不包括食物…… 罗伊意识到想在城里面找个价格合适的房间不太现实,就径直出了艾德斯伯格城门,向周边一圈的住户问了问,没想到太阳落山前真让他找到合适的地方。 艾德斯伯格南门的后方。 一位大约三十多岁,身材消瘦下巴留着短须,一身白色的衣服,带着一顶白软帽的男人,领着罗伊越过一片金黄色的麦田,来到一座巨大的水磨坊和几栋房屋前。 他是这座水磨坊的主人亨克。 此时夕阳的光芒为磨坊附近的四栋房屋披上一层金色的霞衣,麦穗和微风带来的气味铺满草地和落叶的深秋。 流水叮咚中,水轮缓缓转动,河畔的磨坊恍如一副动态的油画,美不胜收。 罗伊跟随磨坊主,欣赏着周围一派悠然的田园风光,当目光转移到到磨坊右边不远的的牲畜圈里突然一凝。一位穿着白色围裙,棕扎在脑后的年轻女孩儿正背对他们弯着腰,一手端着簸箕,一手洒出糠壳喂鸡。 她的身材显得很娇小。 但这些都不是罗伊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女孩儿后背令人触目惊心地高高隆起。 她是个驼背。 磨坊主注意到他的目光,赔笑道,“小兄弟,我的女儿身患重病,长得比较丑陋,她吓着你了吗?我马上就去把她赶走!”因为女儿委实吓人,没人敢租磨坊主空置的房间,价格压得再低都没用,今天总算来了个冤大头,还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半大少年,亨克不想错过这笔收入。 “别。”罗伊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嘲笑别人短处的恶毒的人,“我不介意这种事。带我去房间看看就行。” 说话间,鸡圈边的女孩儿听到了这边动静,转身就看了一眼,然后就跑进旁边的谷仓里躲了起来,她跑动时姿势很别扭,两条腿一长一短,两肩高低不平,使得身体随着移动左右摇晃。 让人想起了七八十岁的的瘸腿老妪。 …… 磨坊主家的出租的房间简单而朴素,除了一床草席、一张毯子外,空无一物,地面倒是打整得挺干净。可比起有着天鹅绒棉被,精致家具、落地窗和穿衣镜的客栈套房就要简陋的多。 但罗伊跟随猎魔人在野外露宿过一段时间,从不嫌弃任何床铺。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对生活条件的要求压缩到了极致,还好原主就不是什么娇生惯养、挑剔的主儿,才能迅适应这种苦日子。 只有贵族和术士的生活环境才能接近从前那个世界吧。 他最满意的地方还是斑驳的木窗外,水磨边一块挨着池塘的宽敞空地,完全可以用来练习射弩技术。 这里还提供免费的晚饭,罗伊索性一次性交足了整月的房租15克朗,也就是每天5o铜币。 …… 入夜之后,罗伊在饭桌边见到了磨坊主一家人,除了身材瘦削的亨克,旁边坐着另一位面皮肿胀,一身花里胡哨的长裙、嘴唇涂得像血一样的肥胖妇女。 “罗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妻子乌娜……她平时也留在磨坊帮工。” 妇人满脸堆笑,“难怪一大早就听到有喜鹊在叫,原来是贵客登门!小兄弟你可真有眼光,我保证附近再没别家像我们的房子,便宜又干净,你就安心住下吧,保准满意。” 女人说话间不时捂着嘴出一阵沙哑的娇笑,长裙之下的肥肉波涛般的涌动,罗伊忍不住瞥了一眼磨坊主。 有此“娇妻”,难怪磨坊主消瘦至此。 “对了,小兄弟,你面孔很生,口音听起来也不像是本地人。家住在哪里啊,到这边来有什么要紧事?”玛娜往餐盘里夹起烤至金黄的猪肘子,又贪婪地舔干手指上的油脂。 “我来自下波萨达的小村庄,一个亲戚介绍我到这边来工作,说是带我见见世面,谁知等我进了城他却玩起了失踪。“罗伊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拿起另一只猪肘,大嚼特嚼。 “哎哟,怎么会有这么没良心的亲戚!”胖妇人用餐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大嘴,眼缝里闪过一丝肉疼,“不过小兄弟别担心,艾德斯伯格是座大城市,只要你肯吃苦,工作的机会多得是。相信你很快就能有收获。” “两位有什么好的推荐吗?”罗伊的眼神在磨坊主夫妻身上打了一转, 壁炉昏黄的火光下,亨克摇头晃脑,做出一副认真考虑的样子,“对面的屠夫家……不行,油水丰厚的工作他不可能交给一个外地人……刽子手学徒?不,太晦气会让整个磨坊都沾上霉运……” “小兄弟,我跟你说,大城市第一份工作,眼界不要太高……”胖妇人帮衬道,“亨克也是你这般年纪,十三四岁就离家出走到这边来工作,奋斗了十年,才攒了些钱租下磨坊。他最开始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搬过潲水,守过菜当,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中城区集市那一块,大量的工作缺人。但我得提醒你,务必要小心某些家伙。” 磨坊主亨克接过了话头,“玛娜说得对,要是你遇到那些革命布告的家伙,就躲得远远的,千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干什么不好,去闹革命,迟早要把脑袋革掉。” “他们难道不是为了降低农民税收吗?”罗伊悄悄地把整根猪肘消灭地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磨坊主家的晚餐确实美味,肥而不腻,加了一点点蜂蜜,烤肉手艺不比雷索差,就是太少了。估计也就第一天才这么丰盛。 “这你就不清楚了吧,塔维克男爵已经妥协过一次……照我说,革命军就该见好就收,可他们领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非要怪到男爵身上,威胁让男爵给个交代。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罗伊可是清楚,革命军领袖还在矮人酒商的酒桶里泡澡,男爵确实是个冤大头。 “小兄弟,”亨克接着说,“除了革命军,你在艾德斯伯格还得小心麻雀帮,这帮子家伙肚子里尽是坏水,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少去下城区。那是麻雀帮的地盘儿,他们尤其喜欢打外地人的主意……你这种年纪小,看上去好欺负,长得又不错的男孩子,一定要小心。”磨坊主突然诡异一笑。“有的贵族就喜欢那个调调。” …… “多谢提醒。”罗伊点了点头,又盛满一碗土豆浓汤。“对了,亨克大叔,我之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儿了是不是你家的女儿,怎么不一起吃?” 罗伊话音刚落,原本火热的餐桌气氛为之一凝。 正啃肉啃得满嘴是油的胖妇人,突然噎住了,涨红着脸拍了拍胸膛,亨克也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小兄弟,把她叫过来未免太倒胃口。你安心吃饭就行,她自有去处。” “哼!”胖妇人总算缓过了劲儿,胖脸由晴转阴,“你以后别提那个丑丫头。怎么对待她,是我和亨克的家事,不需要你来操心。”胖妇人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和憎恶,“给她口饭吃,给个住处已经不错了,上桌想都别想。” “那她叫什么名字?” “那个丑八怪,你叫她托娅就行。” …… 饭后,罗伊看到磨坊角落的冷风中,一道单薄的身影坐在谷仓的门槛前,端着盘子用着晚餐。 这次终于看清楚她的模样,悬在墙壁上的火光照出一张小巧而圆润的脸蛋儿,五官也是小小的,薄眉樱唇,两颊带着点淡淡的红晕,光看脸,也就十三四岁,娇嫩如花的年纪。 小女孩感觉非常敏锐,罗伊就驻足看了两秒,她又现了,宛如一头受惊的小兽转身逃走。 “我是魔鬼吗,那么吓人?” 罗伊心中腹诽,走过去一瞧,相比于客厅之中油水丰厚的晚餐,女孩留下来的餐盘里食物简陋又单调——一堆黄褐色稀拉拉的土豆泥。 他很纳闷,磨坊主一家为何如此刻薄地对待自家女儿,就因为她身体畸形,长得不讨喜? 但初来乍到,罗伊不好直接干涉别人的家事,只能等稍微熟悉再做打算。 …… 明朗的月光下,池塘边的空地上,一道黑黑眸、消瘦却挺拔的身影正单膝跪地,双手托持着手弩,瞄准5o迟外一棵歪脖子树。 身体中正,两肩水平,左腿屈膝全脚掌着地,右腿膝盖和前脚掌着地,与左腿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 臀部不重不轻地坐在右脚后跟之上。托举弩身的左手手肘则放于左膝之上。 瞄准的同时,罗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气,当他的呼出的气息变重那一刻,右手食指瞬间扣动了扳机。 “嗖——”弩箭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随即手脚并用做出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在四秒内完成拉弦置箭,罗伊向旁冲刺了几个身位,重新稳住身体,换用站立射姿射击目标。 如此不停地冲刺、骤停,转换位置和射姿、拾取箭头、交替射击了五百多箭后,时间悄然过去三小时。肌肉酸痛、气喘吁吁的罗伊结束了枯燥而乏味的射弩训练。 夜风冰冷似刀,他心中却一片火热。 你解锁了一项新技能: 未命名LV1:经过猎魔人大师的悉心指导和数千次射击,你初步掌握了远程武器手弩及十字弓的使用方法,你在使用同类武器时,射击精度、有效射程、威力和穿透力都将获得百分之五的加成。 你可以主动激活该能力,射击加成效果翻倍,但体能消耗同样翻倍,且自身移动度减半,该状态至少持续3o秒。 …… 罗伊长长松了口气,爬满汗珠儿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长时间刻苦训练总算把武器技能给刷了出来。 “未命名”变成了“弩专精”。 穿透力、伤害加成只有百分之五,但算上LV2的屠戮技能,加成将变成百分之十。因为之前杀死了三个农民军,人类进入了屠戮技能的狩猎范围,技能的适用性大增。再主动激技能,那威力相当可观。 罗伊打算有机会去弄个十字弓,袖珍版的十字弓加布里埃尔,现在有些不够用。 第十六章 集市与欺凌 凌晨四五点的光景,天色依然漆黑一片,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之中,艾德斯伯格的集市已经变得热闹非凡,整座城市最勤劳的人在此挥洒汗水。 有赤着胳膊的苦力,喊着口号费劲地拖着载满水果和蔬菜的板车在市场里穿行;有被清晨的冷风吹得瑟瑟抖的小贩,两手织毛衣似的,迅而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有下巴毛茸茸的年轻的小伙子,在木炭燃烧的烟雾和烤肉的香气中,往小臂粗细的肉串上刷着香料;以及贩卖牲畜的商人,指着木圈里哀鸣的动物,与满脸被冻得通红的客人寸步不让地讲着价。 罗伊艰难地挤过几大箱刚从地里摘下来,还沾着泥巴的绿油油的欧芹和西洋菜,来到了一家售卖草药的摊位附近。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带着厚厚的毡帽,一身灰色的大氅,双手相对笼在袖子里富有节奏地搓着,老实巴交的脸布满橘皮似的皱纹,黑而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商人惯有的精明。 “小兄弟,要买点什么?”商贩的目光在罗伊稚气未脱的清秀脸庞上一转,神秘兮兮又猥琐地搓了搓手指,“治疗痔疮和肛瘘的药?” 痔疮和肛瘘?为什么这么说,罗伊愣了一下,他该不是以为我……顿时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似的难看表情,“我不是来买草药的……我叫罗伊,刚来艾德斯伯格不久,想找份工作,听说集市这边很缺人,就过来问问。” “这样啊……罗伊,”商人点点头,双手环胸,审视的目光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你看起来不够强壮,先排除掉大部分体力活。你会算数吗?识字吗?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和长处,说说看。” “算术没问题,但我不会通用文字,”罗伊目光在商人货架上扫了一遍,把几十种草药都观测了个干净,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此外,我对草药很熟悉,比如我知道,阁下的货架上年份最久的草药是那根正中央格子里、五年份的曼陀罗根。曼陀罗根对风湿、恶疮、和喘咳疗效很好。” 商人闻言面露诧异,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眼力这么毒,说的分毫不差。“你再仔细瞧瞧,这是什么草药?”商人指着曼陀罗根左边格子里,一个土黄色的、圆锥形的块根。 “这是乌头,”罗伊冲店主眨了眨眼睛,“大概有三年份,主治……嗯,对阳痿有奇效。” 商人不一口气问了他十几种货架上的草药,罗伊全都对答如流, “这株鬼针草的花也能认出来?小兄弟果然见识不凡,“店主赞叹地朝他伸出了手,“罗伊对吧?叫我特罗斯就行。我在集市经营草药铺十几年,不管本人还是店铺都口碑良好,要不要考虑帮我做事?听你的口音明显不是艾德斯伯格的人,除了我、其他摊位的贩子不那么好相处。” “能说具体些吗?”罗伊心头松了口气,冷静地问,“比如工作内容和薪资……” “小兄弟,我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为了经营这个铺子,还得每天凌晨四五点钟爬起床,吹着冻死人的冷风进货、摆摊,这种日子太折磨人,说不定熬不到五十岁我就会暴毙。我想找个伙计帮我把这个时间段顶过去,熟悉草药学会算术的最好,记性也得不错。“ “主要是从每天早晨四点守到八点,等我来替班。要是不出问题,周薪5克朗5o铜币。” 每天四点前起床对罗伊而言不难。用冥想彻底代替睡眠之后,他每晚只需休息五个小时。但周薪5.5克朗,一个月才22克朗,还不够城外的房租。 “特罗斯大叔不能因为我年纪小,是个外地人就糊弄我……”罗伊抿了抿嘴唇,“周薪1o克朗……我现在就可以开工。” “小兄弟,你不能漫天开价。像我十三四岁那会儿,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特罗斯眼睛缩成了一条缝,语气一转道,“这么着如何?周薪给到7克朗,再包你一顿饭,就在旁边的烤肉摊儿。我敢保证,别的地方给不出更好的待遇。” 罗伊盯着商人的眼睛,过了良久,在对方快要失去耐心时,点了点头,“特罗斯大叔,那么今天就开始计算日子如何?跟我说说具体该怎么做?现在草药都是什么行情?” …… 罗伊在草药摊上耗了一个上午,问清楚每种草药的价格。 草药价格经常浮动,所以特罗斯每日早晨会把最新信息记载在货架边的牛皮纸上,供他参考、记忆。又教会了他基本的称重工具,以及几个注意事项。 最后特嘱咐他明天凌晨四点前过来顶班,就放他离开。 …… 罗伊继续在集市闲逛,草药摊的工作到早上八点结束,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准备再兼一份职。 最理想的工作当然是屠夫学徒工,经验和克朗两不误,可正如城外磨坊主所说,艾德斯博格不是卡耶村,这边的屠夫跟他没有亲戚关系,不可能把油水便宜外来人。 城外杀猪宰羊的工作轮不到他,罗伊却盯上集市里另一种性质类似的工作——专门替镇民处理活鸡、鸭、鹅等家禽的小贩。 家禽的经验值只有1点,相当于寻常牲畜的五分之一,但架不住数量多。 处理家禽的摊位就在关牲口的木栅栏旁边,摊主是个头花白的本地老人鲁尔,在罗伊厚着脸皮自我推荐,向他展示过一遍娴熟的切割技巧,干净利落地解决一只呱呱怪叫的胖头鹅、处理干净毛、血水和内脏后,鲁尔同意收下这个员工。 只是工钱压得极低,每处理三十只家禽才给5o铜币的报酬,但干多干少全凭自愿,累了随时可以拔腿走人。 罗伊倒没有讨价还价,这份力气活儿主要是为了经验值,按照老鲁尔的说法,一天光是上午至少也得处理十五只家禽,那就是十五点经验值,算下来比罗伊当初拼死拼活还要高。 大城市就有这点好处,机会多,获得经验的途径也多,不用老是冒着生命危险。 …… 罗伊松了口气,放下手中滴血的刀,拍去浑身乱糟糟的家禽羽毛、整个下午,他解决掉了2o只“呱呱”,获得2o点经验值,以及屠戮技能的熟练度。 更重要的是有了立脚之处,就算不依靠猎魔人的救济,也能在这座大城市活下去。过几天工作稳定下来,他就去找个地方进修。 …… 踏着夕阳的余晖,罗伊返回了城外的水磨坊、泥土、青草和飘落树叶的味道迎面扑来,整个人终于从家禽粪便的臭味中缓过了劲儿,嘴角微弯,心情变得愉悦。 距离磨坊一百迟外,罗伊突然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远处。 那间破旧的木仓库外,堆着干草和柴火的地方围着一群男孩和女孩,他们脸上流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刻薄,冲着包围圈中,坐倒在地的一道娇小身影指指点点,讽刺个不停。 “你个丑八怪,长得跟头骆驼似的……不老老实实躲房子藏好,还敢跑出来乱晃,看到你,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怎么吃饭?!” 瘦瘦高高的个儿,脸上长着密集雀斑的男孩,不停用食指戳着那人的头,嘴里吐着恶毒的话语, “哼!她才不是骆驼,骆驼那么可爱……”另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模样清秀的小女孩,肉乎乎的小手握着根分叉的树枝,重重往那人高高隆起的背部抽了一棍,那人被抽得身体一颤,双手包住膝盖,脸死死地贴在上面。“她就是个怪物……这里面装的都是剧毒的污水,她要是恨谁,就会偷偷往谁食物里下毒……我的奶奶肯定就是被她这么毒死的,她的亲生母亲也是被自己毒死的!” “她是个老妖婆,一种怪胎,书里面就是这么说的,她每天都在诅咒别人,释放邪恶的巫术。应该找猎魔人来把她处理掉……变种人才能对付怪胎。” “呜呜……”中间的那人突然抽噎了一下。 “丑八怪、怪胎,还有脸哭……觉得我们在欺负你!”雀斑男孩猛地往她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我们这是正义之举,就像革命军,而她,是属于男爵那边的坏种!打她!” 有的孩子拽她的头,有的拳打脚踢她的后背,也有人用树枝猛抽、用石子和泥巴砸。 “喂!一群小混蛋,干啥呢?还不给我住手!” 不远突然传来一阵大叫,正在作恶的小孩被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望,也没管看没看清,慌不择路地四下逃窜。眨眼间,只剩下那个用双手死死搂住膝盖的女孩儿。 她整洁干净的白色围裙上沾满脚印和泥巴,棕色的头下,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能看到一块块青紫和淤肿。 “你叫托娅,对吧,磨坊主家的女儿。感觉怎么样,那群小混蛋伤到你了吗?”罗伊走到旁边蹲下身体,朝她伸出了手。 驼背女孩只是转过脸朝他看了一眼,眼神怯懦而警惕。 她白净小脸上多出了两道通红的巴掌印,就好似往一副精致的油画里,泼上了两桶肮脏的油漆。女孩儿两只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掌按住地面,默不作声地撑起那被巨大的驼背压得佝偻的、瘦骨嶙峋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进仓库、关门。 罗伊无法想象对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觉得该为对方做点什么,于是从空间取出了处理好的金盏花,用布包好放到了门外,“托娅,我在外面给你留了点草药,待会嚼碎了抹伤口上就行……相信我,效果很好的。” …… 晚餐桌前,罗伊语气愤慨地向磨坊主夫妻提起了这桩事情,, “我看到有一群臭小鬼在欺负托娅,五六个围住她一个人,拉扯她的头,用棍子抽她,把她脸都扇肿了,你们也不管管吗?” “哎呀,小兄弟,你是不知道,那丫头皮糙肉厚的,打几下不痛不痒,还能让她老老实实地干活。”玛娜啃着油腻的肥肉,臃肿的脸上露出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罗伊吸了口冷气,毫无疑问,这胖妇人肯定是个后妈。 “我明白你是好心。”亨克也在一旁帮腔道,“但咱家就普普通通家庭,总不能把托娅当公主一样保护起来?这个世道,没办法的。以她这副长相,到哪儿不会被嚼舌头,闲言碎语?多受点挫折和委屈、多遭点罪过托娅才能活下去。十几年都过了,那丫头现在很坚强。” 一点委屈和挫折? 罗伊算是明白了,这对连晚饭都不让托娅上桌的人,压根没把她当成女儿,大概就是一个任打任骂的免费劳动力? “不提那个丫头。小兄弟,你今天在城里面待了大半天,找到工作了吗?”玛娜好奇地问,对这个问题,比对托娅更感兴趣。 “找到了……” 两夫妻眼中均有喜色,工作稳定了,那这小子就有钱继续把房间租下去…… 晚饭后,罗伊特地到仓库门外看了一眼,没见到那份金盏花,他松了口气,返回房间时,却豁然现门前的水桶上多了一个新鲜的、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底下垫着那张包裹草药的蓝布。 “这算是回礼吗?” 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和女孩儿交流的方法。 第十七章 费雯 “今天想来点啥?洒了罗勒的牛腩肉?”烤肉摊边,2o来岁的红大鼻子年轻人双手飞快地往烤架上的肉串刷着香料,肉香随风飘出很远,旁边的少年人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那就你推荐的这个。埃米尔,记得多加点辣椒,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脸颊被冻得通红的罗伊在寒风中拂去身上的羽毛,看了眼阴沉晦暗的天空。 转眼过去了三天,距离11月1日,精灵历记载的新年不远了。 这三天,罗伊彻底适应了集市的工作,家禽摊位每天大概能提供3o点经验值,草药铺的工作也很顺利。他还和特罗斯,卖烤肉的埃米尔、家禽摊位的老鲁尔熟悉了起来,日子过得极其规律,除了每晚的例行训练外,他就是一个到大城市闯荡的普通少年人,猎魔人的痕迹似乎一下子从生活中消失。 “给,你的肉烤好了,”埃米尔将小臂长短一串、滋滋冒油的烤肉递了过来。“你也算是老顾客了,我就多加了点量。” 罗伊拿着肉串,走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收入了空间,肉串并不是为自己准备,而是为了别的人。傍晚的光景,他就准备离开集市返回磨坊,却被草药铺的特罗斯一把叫住, “嗯……罗伊,有个叫翠林的洗衣妇订了包忍冬,你帮我给她带过去怎么样?”特罗斯随意地说道,“她住在下城区**号,我还得守着铺子,去不了。” 这段时间对方没少让他帮忙跑腿儿。但还是第一次要求送到下城区,罗伊想到了麻雀帮和亨克的提醒。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行。” 罗伊穿过中城区的市场,往东边的贫民区走去。天空昏沉,大片的乌云汇聚在远处的天际,往日橘黄色的夕阳藏了起来。 越过一条窄而混浊的臭水沟,便是一望无垠的低矮棚屋,这里构成了污秽滋生的贫民区。 进入贫民区没走几步,罗伊便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大多数房屋破破烂烂连成一片,污水从下水道中涌出污染了地面,生活垃圾乱糟糟的堆积在阴暗狭隘的小巷口。 和他擦身而过的民众穿着廉价的衣裳,面带菜色,神情紧迫,被寒风一吹,通红的脸蛋闪过一丝迷茫。有的男人年纪不大,背脊却被繁重的体力劳动压得开始变形。 空气里鱼腥味、人类和动物的排泄物味交织成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这里与干净整洁的富人区比起来,简直地狱与天堂的区别,脏乱都不足以形容,连卡耶村都不如。 不过这幅场景才是时代的常态。 罗伊强忍着转身离开的冲动,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把草药交给了那位在屋外院子里搓洗床单的干瘦妇女。 但在返程的路上,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警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油然而起。罗伊特意走到一个拐角处,隐蔽地用视野的余光往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 不出所料,有两个穿得花里胡哨、看上去痞里痞气的男人远远吊在他后面。 “这两个家伙想干啥,为什么跟踪我?”罗伊想起了磨坊主亨克的警告。 “第一次来下城区就那么倒霉?”罗伊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两个跟踪者,压根不知道看似人畜无害的目标身上都藏着些什么东西。 脏乱的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少年在前方低头疾走,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鬼鬼祟祟吊在其后紧追不舍。 路边破败的房子里二楼,有在阳台收衣服的居民注意到异样,却只是撑着下巴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也有匆匆路过的居民往这边瞥了一眼,反而加快脚步,嫌走得不够急。 没人管闲事。 罗伊悄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隐藏的手弩上,又估算了一下剩余空间的大小,猛地加快了度,往前直蹿。 “喂,小兄弟,到这儿来!”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计划,罗伊一抬头却见前方不远处一名漂亮的年轻女人正对他招手。 是在叫我吗?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跟踪的家伙,犹豫了片刻,“算了,人多眼杂。再搞出大动静不好收场。” 他靠近了那个女人,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他感觉眼前一黑,左胳膊瞬间被温香暖玉搂了个正着,“小兄弟,有我在别怕,那两个混蛋不敢把你怎么样!” 女人冲他眨了眨眼睛,说话间,跟踪的的两人果然如其所言止步,其中脖子上留着大片纹身的男人对着他们“呸”地一声吐了口浓痰。 “小子,算你运气好!”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 “唔,多谢帮忙。”罗伊脸色僵硬,胳膊上软软的触感让他不太适应。 “抱歉,弄疼你了吗?”女人松开了手臂,亲昵地摸了摸罗伊的头,她身高大概5迟8吋(1.7米),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翠绿色的上衣和大腿以上的百褶裙却充分凸显出美好的身体曲线。 酒红色长扎在脑后,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银色的挂坠,百褶裙下双腿笔直白皙,腰带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最吸引人的是她水润的眼眸和微厚红唇,让她脸上多了一丝魅惑的气质。 这张明艳的脸灿然一笑,霎时间,漫天乌云都好似被驱散。 “我叫费雯。小兄弟你了?怎么一个人跑下城区来,没人告诉你这边很危险?麻雀帮的家伙为了钱什么混账事都干得出来。” 女人声音很温柔,态度好得出奇。 罗伊被她明亮的眼睛一照,稍稍愣了愣神,不过这具身体尚未育成熟,很快恢复过来,冲对方感激地笑了笑,“费雯姐,叫我罗伊就行,我替人送包草药,没想到这么倒霉,第一次就碰到这种事情。” “哦,我还以为那两个混蛋在专程等你……”费雯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现在去哪里?” “回集市的草药铺。” “我正好顺路过去买点东西,一起走吧……” 罗伊确定感觉不到两个恶棍的威胁,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行,没多久罗伊注意到女人双手远远不如她的脸上的皮肤细腻,布满了冻疮、死皮、老茧。 “费雯姐,下城区经常生刚才那种事?都没人管?” “最近革命军闹得厉害,中城区和富人区的事情多到管不过来,下城区基本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以后你要小心,千万不要一个人过来乱晃。” 罗伊不无担心地问,“你刚才帮了我,那两个混蛋会不会报复?” 女人闻言忽然停下脚步,美目中闪过一丝欣慰,那眼神好似在看自家的一个晚辈,“别担心,他们可不敢拿我怎么样。” 罗伊见状心头诧异,对方似乎没来由地对他有些好感。 两人边走边聊,不过片刻到了草药铺,费雯冲罗伊挥了挥手,催促他赶紧过去,便洒脱地转身离开。 特罗斯注意到罗伊和同行的女人,眼中惊讶一闪而逝,神色迅恢复正常。 “东西送到了?” “嗯,”罗伊语气一顿,“特罗斯大叔。你认识费雯吗,就是刚才那个女人。” 特罗斯仰起脸,原本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面色陶醉似乎在幻想着什么,“费雯是个好姑娘。”他的双掌相对在半空中画出一个葫芦曲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身材过这座城市九成九的女人,对吧。” “她还热心、善良。我在下城区被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跟踪,多亏了她帮忙解围。“ 特罗斯眼中恍然,自责地说,“都怪我,我该早些提醒你的,下城区一直不太平,特别是近段时间。” “算了,反正没出大问题。”罗伊接着问,“费雯好像完全不怕那两个小混混,这又是怎么回事?” 特罗斯皱巴巴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钦佩之色,“中城区东北角、贴着下城区的地方有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叫做卡戴尔之家。仅收取极低的报酬教导艾德斯博格平民的子女读书识字,并且为孩子们提供免费的午餐。而费雯就是学校的老师,备受本地人爱戴。” “麻雀帮的混蛋再多,也多不过当地人。自然不敢招惹她。” 特罗斯又叹了口气,“善良的人大都是不幸的,可怜她家母亲脑子时常不清醒,还有一个酒鬼父亲需要赡养。为了照顾家人、补贴那群穷学生,她日子过得很辛苦……” “你说那污浊不堪的下城区,怎么会住着这么一位好心肠的美人?”特罗斯一副想为她分忧的样子,罗伊不禁心头好笑,平日的闲聊中这位草药铺老板透露过自己有个美满的家庭,妻儿俱全。 “特罗斯大叔,我能去卡戴尔之家学习吗?”罗伊略微心动地问,这件事早就在他计划之中,既然工作稳定了,可以把每天下午的时间抽出来。 “你年纪不大,应该没问题。”特罗斯摸着下巴琢磨道,“学费会比本地人贵一些,但肯定比找抄录员和别的人划算。” 罗伊心头微喜,计划中的工作和住宿都完美解决了,现在一条学习通用文字的途径摆在面前,过程基本没什么波折。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等猎魔人回来,给他个惊喜。 第十八章 扭曲的天赋 傍晚,罗伊回到磨坊取出还热乎着的烤肉串放到了仓库门口,敲了敲门,随后进了客厅。 晚餐桌上罗伊跟亨克夫妻提起了费雯的事情,两人的描述与特罗斯基本一致。 他又旁敲侧击地试探了一番,为何不把女儿送过到卡戴尔之家。 托娅年纪不大,身体残疾属于弱势群体,卡戴尔之家说不定会接受这个学生。可两夫妻只推脱出不起那笔学费,并且认定托娅脑子不灵光,不是那个料。 罗伊对两夫妻的底线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也就不再多言。 草草吃过晚饭,他回房间之前意外现了一个访客。 墙上悬挂的油灯照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正背对他站在门口,微微佝偻着身体,肩膀一高一矮,仔细地擦拭着一粒粒蓝莓,再小心翼翼地放到门外的水桶上。 做完这一切,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回到仓库,然而刚一转身就瞅见身后的人影。 她怔在原地,小巧的圆脸上,那抹开心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手足无措地垂下了头,整个人开始瑟瑟抖。 但这一次她没再逃跑。 “托娅,别害怕,我没恶意……”罗伊露出尽量温和的笑容,与她保持着十迟的距离,而非莽撞地走过去。“我只想跟你说声谢谢,你这几天送来的水果很新鲜,味道不错。” “你……”女孩沉默了几秒,突然深吸一口气,好似付出了莫大的决心,别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你不怕我?” 声音像黄鹂鸟一般清脆,还带着一点小女孩的天真的娇憨、以及洋溢而出的紧张。 “为什么这么问?”罗伊故意盯着她的眼睛,“我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托娅听得呼吸一窒,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种话,连她最亲爱的父亲,都未曾说出这句她最期待的话。 仿佛有沙子揉进了眼睛,一股酸意涌了出来。 罗伊还在继续,“那群道德低下的臭小鬼只懂得四处乱跑、捣乱、恶作剧,取笑别人。而你已经开始照料牲畜和家禽,打理花园和田地,你凭双手养活了自己。” “你很了不起,”罗伊自来熟地笑道,“我觉得有必要正式自我介绍一遍,我叫罗伊,和你年纪差不多,是下波萨达一个农民的儿子,刚来艾德斯博格不久。托娅,这几天你收下了我的礼物,还做了回礼,那咱们就是朋友了。” “朋友?”托娅觉得这个词语离自己遥不可及……她很小的时候,是有几个朋友的,可自从身体出了问题,那丑陋的驼背越来越明显,那些朋友渐渐疏远了她,甚至躲她如避蛇蝎,她都快记不起那几个朋友的样子,现在脑子里都是别人嘲笑、咒骂、讽刺的恶毒表情。 她不敢奢望还能交到一个朋友。 火光照出她茫然无措的脸,托娅进入一种放空的状态,但不知不觉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不再充满戒备。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聊聊天?别紧张,只是一些日常的话题,比如……你午饭都吃了些啥?” 罗伊眼神四处搜索,天空中月亮升了起来,就在他每晚挥汗如雨的那块空地旁边,池塘水面被夜风吹起一阵涟漪,月光的银纱轻柔晃荡,变得朦胧起来。 …… 罗伊注意到女孩儿在他左边不远的池塘边坐下,松了口气,原以为对方会直接跑开的,因为从没接触过这种敏感女孩儿,他很担心会触碰到对方的伤口。 但总算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女孩显然极其不适应这种场景,低着头,十指又开始局促地绞成一团,眼光不敢瞄向旁边的男孩,也不敢瞧池塘里自己的倒影,仿佛是什么妖魔鬼怪。 “托娅,放轻松……这样吧,你有没有见过魔术表演?” “没……魔术是什么意思?”女孩很小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和戏法差不多。戏法知道吧?正好我现在就给你表演一个,仔细看!”罗伊带着点命令的口吻让女孩吓了一跳,本能顺从地看过来。 “不要眨眼……” 罗伊伸出右手,将空无一物的掌背和掌面展示给对方,接着开始转动手腕,一圈、两圈、三圈…… 托娅在心中默念了几下,接着小嘴微张、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罗伊原本空荡荡的掌心里突然出现一张精致的纸牌——卡面是一个红红裙的女人,烈火一般妖冶又美丽,浑身萦绕着一股神秘的气质。 罗伊右手托着纸牌继续转动,过了几圈,纸牌又毫无征兆地消失。 “罗伊……你是怎么做到的?”女孩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只是极其蹩脚的戏法,但她从出生之日起就没离开过艾德斯博格,更没机会见识任何戏法,“你把牌藏哪儿了呢?” “原理说出来就不灵了。你来猜猜我把牌藏哪儿了?”托娅闻言还真撑着下巴,任由棕色的长垂到池塘水面,她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一刻,她忘掉了自卑和不安。 但罗伊突然大步走到了她身边一迟(o.3米)的地方,打断了她的沉思。 女孩僵住了,冷汗从额头和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心跳如擂,但不是害羞或者别的原因,而是纯粹的紧张、害怕。 长期的受虐遭遇,总让她觉得靠近的人都会折磨她,要么殴打,要么唾骂。 “抱歉……吓着你了。”罗伊眼含歉意、摊开双手又往后退了两步,直到女孩儿呼吸恢复正常,重新“活了过来”。 “我只是想走过来把牌给找到。” 他指了指女孩白色围裙, “托娅,不管你信不信,现在那张牌在你的口袋里静静地躺着。” 女孩迟疑地往口袋里一摸,接着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掌心上,多出了一张纸牌,正是罗伊手中出现过的那张。 很遗憾,她不识字,认不出女人的名字,可望着牌面上栩栩如生的那个女人……窈窕的身段、和美艳的姿容,她瞧得出神,眼中隐隐有些羡慕和憧憬。 “是不是很有意思?”罗伊说,“这张牌送给你了。” “为什么?”托娅疑惑不解,这几日对方送她的草药、食物,已经使她受宠若惊,“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这只是张普通的昆特牌,”罗伊如实说道,“大部分酒馆掌柜手上都能买到。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明天再给我送点水果就行。” 托娅捏着纸牌,满脸不舍,良久,“那……好吧,”她将纸牌珍而重之地收进了衣兜。“牌上面画的女人是谁了?” “萨宾娜·葛丽维希格,一个在科德温都阿德·卡莱的女术士。” “女术士?” “相信我,以后你会明白这个意思。现在,让我们来聊点别的,”罗伊在她身边坐下,这一次,女孩儿再没有之前那种强烈的排斥反应,也许是为了放松,她轻轻学着罗伊,轻轻地晃动双脚。 水面上的“月亮船”里,多了两个乘客。 “你平时在磨坊都要做些什么活儿啊?” “除了你说的那些,还要喂猪、打扫卫生、给地里的庄稼除草……” “唉,你年纪这么小,不应该承担这么多……”实际上,十来岁的女孩,要么就出嫁了,要么在家也得帮忙务农,不过过的没她这么痛苦。 “有什么爱好吗?画画、唱歌、跳舞、昆特牌?” “我不会昆特牌、大概……唱歌?但我不敢,乌娜会骂我唱的像公鸡打鸣一样难听, 别的人也会笑话我的。” “别听他们胡说,你的声音很适合唱歌……”罗伊真诚地夸赞道,“你要是到别的大城市,说不准能当个歌剧演员。现在太晚了,等有机会,我有那个荣幸听一听你的歌喉吗?” …… 两人谈了谈日常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讲述、询问,托娅则安静地聆听,偶尔插上一句,回答得既短又慢,但罗伊还是从中挖掘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的驼背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八年之前突然出现轻微症状,然后逐年加重。她的母亲因此忧心过度,在五年前去世,然后那个刻薄的胖女人,继母乌娜来了。 托娅的生活从此陷入无休止的体力劳动之中,父亲也渐渐疏远了她。 …… 罗伊从她的回答中感受到了惶恐、无助、和迷茫。 而托娅能感觉到,对方眼中没有父亲的失望、嫌弃,继母的憎恨,小孩子和周围居民的歧视、鄙夷。而是充满了耐心和体谅。 她感觉到了一个久违的词……尊重。 自从母亲去世后,托娅第一次有了倾述的欲望。但不是今天,月亮升得更高了,时间已经悄然逝去了一小时。 “罗伊,你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体,皎洁的月光如此近距离,更能看清她后背的隆起以及一高一低的肩膀。 “你说错了,”罗伊爽朗一笑,“我们已经算朋友了。” “那我明天还能和你聊天吗?” “当然,只要我回到磨坊,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女孩长长地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破烂的仓库。 罗伊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托娅 性别:女 年龄:13岁又1o月 身份:平民 生命值:3o↓(魔力侵蚀) 魔力值:12o↑(魔力侵蚀) 力量:3 敏捷:4 体质:3↓ 感知:6 意志:6 魅力:4 精神:12↑ 技能: 法源(被动固化):自我觉醒,混沌能量即魔力的敏感者,受到大地、火焰、水、空气元素的青睐,身体无时无刻在自地吸收魔力。 经过专业而系统的培训之后,能够操纵魔力,释放魔法,做到常人难以完成的挑战。 …… 罗伊想起了雷索在传授自己冥想时的一段话:当敏感者觉醒之后,若没有被及时送到术士学院接受术士训练,驯化元素之力,他们会因魔力失控而疯,理智崩溃。或是落到更凄惨的下场,身体被魔力折磨成丑陋的畸形。 显然磨坊主的女儿托娅正是其中一个不幸者。上天给了她万中无一的魔力天赋,却没有教给她约束这股力量的方法。女孩身体的畸形,无疑正是由于失控的魔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导致。如果放任不管,她的寿命比常人要短得多。 罗伊一开始的确是出于同情,可现在多了一些想法,他无法成为术士,但不妨碍他交好一个未来的女术士,算是一份长远的投资。 没结交到几个施法者朋友,又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猎魔人。 不过情况比较复杂,他得计划好,一步一步来。 第十九章 卡戴尔之家 中城区东北角一栋三层楼房,屋顶绿瓦白窗装饰得非常精致,楼下木栅栏围成了一个极为宽敞的院子,大门上方东倒西歪立着一块字牌。 院子左边区域开垦着一块农田,其中种满时令蔬菜,房子侧墙上面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透过一根根藤蔓缝隙可以看见五颜六色、歪歪扭扭的涂鸦,来自于孩童的稚嫩手笔。 院子中央立着一棵过四十迟的角树,繁茂的枝丫将半个庭院和屋顶都笼罩其中。树下摆着几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长方桌,爬满雨打风吹的斑驳痕迹。 罗伊在角树下驻足了观察了片刻,动手摸了摸粗糙树皮,脸色动容。这棵树起码生长了上百年,树干上也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学生刻下的。 罗伊轻轻推开房子一楼的木门,透过门缝,温厚的女声传入耳际,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群正襟危坐的孩童,还有一位在小黑板上用木炭笔写写画画的身材消瘦的中年妇女。 “我们的祖国亚甸坐落在玛哈坎山脉以东,与泰莫利亚为邻,南部与莱里亚和利维亚接壤,北部是科德温。它的东方边界由蓝色山脉构成……” “亚甸的现任国王是德马维三世、维尔福瑞尔之子,纹章是黑底上的金红色箭头纹,都范格堡坐落于……” “亚甸自古以来都是农民革命的高地,革命军为了改变苛刻到残忍的高税收,与贵族、王国高层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罗伊偷听到此处不由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怪怪的。 “卡戴尔老师!门口有个人在偷听!” 一名坐在教室最后排,头大身子小、瘦不拉几的金男孩突然举起黑乎乎的小手打断了妇人的讲话,顿时六十多双好奇而明亮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向了门口的人。 这群孩子差不多男女各半,小的不过五六岁,大的十四五岁,穿着简陋,看上去瘦瘦的。教室最后一排还存在着一名规格的人,她看见来人眉眼弯弯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罗伊,你怎么到学校来了?”费雯向他招了招手,课堂上,她的穿着明显不像上回那么艳丽奔放,只是一身干净朴素的灰色连衣裙,酒红色长扎成了一条马尾辫,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罗伊犹豫了一下,坐到她旁边的空位上, “特罗斯大叔说你是卡戴尔之家的老师,正好我想学点东西,就找过来了。” 费雯轻点螓,美目之中满是认同,“你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欢迎你来卡戴尔之家学习。” “我叫汤姆,你好呀,罗伊!”刚才举手大叫的男孩热情地朝他伸出了手,五官皱成一团,露出大门牙,笑得既真诚又带点滑稽。 罗伊和他握了握手。 “孩子们保持安静,现在把历史课上学的内容复习一遍。老师出去谈点事情。” 中年妇女便领着罗伊上了二层的用来办公的房间。 “孩子,你可以叫我卡戴尔老师,你呢,什么名字?让我猜猜,你来卡戴尔之家是为了学习通用文字?” “我叫罗伊,不是本地人,能进学校吗?”罗伊点点头,微微紧张地问,他可不想白跑一趟。 “这里欢迎任何十六岁以下的学生,你看上去符合要求。你需要缴纳一个月2o克朗的学费,再配合我做个详细的身份信息登记,能理解吗?学校里大多是孩子。”卡戴尔眼神温和,然而一只硕大的鹰钩鼻、深深的法令纹,刻薄的嘴唇让她看上去仍然严厉得吓人。 “我还有个问题,你身上钱够吗?”卡戴尔眼中有些许怀疑,很少有学生独自来到学校,一般都有长辈陪同。 “我在集市那边有工作……足够支付学费,对了,卡戴尔老师。也因为工作原因,以后我每天下午才来学校。”2o克朗确实罗伊意料之外的低廉,不用兼职他原本的钱已经足够支付。 “早上或者下午,随你喜欢,只要能跟得上进度。” 卡戴尔的协助罗伊登记完毕,将表格塞进桌子下面的柜子里。 罗伊瞥了一眼,能看到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厚厚的几大摞表格。他又交完学费,便跟着卡戴尔回到简陋的教室,位置则被安排在了费雯和汤姆之间。 罗伊刚刚入座便感到旁边几道不善的目光。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我的到来!” 在他右上方的位置,有几名身强力壮的男孩儿见他加入了教室,目光骤然变得狼犊子一样充满了攻击性,尤其是最年长十四五的那位,眼神隐隐带着嫉妒和警告,宛如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 罗伊没把这事放在几个,犯不着和几个小屁孩儿争风吃醋。 “每月2o克朗,本地孩子更少。卡戴尔之家是慈善堂吗。这点钱在中城区,连孩子吃饭的费用都勉强吧。”他粗略地数了数……教室里除了他之外,一共有65个学生,2个老师,即费雯和卡戴尔。 每个月光吃饭就会花掉一大笔钱,读书识字差不多相当免费,而且这里还为特殊孩子提供住宿。 “你在想什么,罗伊?”费雯眼关心的目光瞥了过来,“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我觉得挺不错……”罗伊压低声音,“大家都是下城区过来的孩子?” “嗯,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女人玩笑道,“以后好好跟大家相处,别仗着年纪大欺负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罗伊点点头,全身心投入了学习。 这所谓的“学校”,教学条件非常简陋,没有课桌椅子,学生一排排并肩坐在一层浅浅的地毯上;没有鹅毛笔和墨水,全靠烧火剩下的黑炭头书写;用得也是皱巴巴的劣质草纸,或者直接在地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条件艰苦,但来之不易,绝大多数学生都听得很认真。 稍微迁就了一下新来的学生,卡戴尔开始教授北境流行的通用语基础,即天球交汇之后产生的一门“新语言”,字母和语法类似于斯拉夫语系。 罗伊感觉怪怪的,恍然间回到了从前的世界,他还是那个坐在课堂里的懵懂而青涩的高中生。 原来的罗伊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十几年,对本土语言有一定认知,某种程度上提升了他的学习效率。 他成熟的思维和脑力,以及前眼光都是巨大的助力,出常人的6点的精神让他能更持久地保持专注,最关键的一点,他以前可是一个经历过残酷义务教育洗礼的高中生。论对知识点的记忆,不逊色这个世界于任何人。 几个因素重叠在一起,产生了惊人的连锁反应,罗伊学习这门新的文字,越来越得心应手。 …… 快到中午的时候,院子里角树巨大的枝杈下,几张长方桌边围满了人。 瑟瑟冷风吹动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缭绕间,一群安静就坐的孩子不约而同地咽了口水。 但是没人动手,他们渴望的目光集中在正中央的那位号施令的中年女人身上。 卡戴尔身体站得笔直,宛如一位临战之前的指挥官,环顾身周蠢蠢欲动的学生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训话, “雷比欧达先知为普罗大众点燃了三把火,一把叫做公正,一把叫做平等,最后一把是理想之火……在座的孩子都怀揣理想……我们的父辈都是农民,珍惜他们辛勤耕耘、用血汗浇灌的每一粒粮食……” 卡戴尔猛地一挥手,餐桌之上瞬间好似开水一般沸腾起来。 桌上的食物无非人手一份的,由大麦和别的谷物制成的粗粮面包,蔬菜汤,腌菜,和咸鱼干。 但饥饿的学生来者不拒,拼了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仿佛动作慢一点就啥都不剩。 原本慢吞吞啃着面包的罗伊,被学生争抢的架势吓了一跳,受到他们的同化,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进食度。 不到一刻钟,整桌食物被一扫而空,连菜汤都被舔得一滴不剩,从角树上飘落到餐盘里的树叶,都被不知道哪个淘气的小鬼吞吃干净。 但罗伊只是六分饱,他能感觉到大部分学生都差不多。像是不远处的金头的汤姆瘪着嘴,小胳膊小腿的他实在抢不过别人,哪怕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但不得不说这顿饭是罗伊穿越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甚至过了塞维尔·霍格招待他的山珍海味。 “果然,抢到手的食物才最美味。” 罗伊忽然觉得,卡戴尔餐前所说一席话别有深意,标榜着公平、公正,餐桌上却是让一群小孩子各凭本事地争抢食物。 是在从小教育他们现实的残酷? …… 午餐后,学生有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分成十几个小团体,在院子追逐打闹、或者叽叽喳喳地聊天,一张张青春稚气的面庞洋溢着笑容,罗伊再次产生了那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从前学校的体育课上。 他无法想象,在动荡不休的魔幻世界,革命军如火如荼的地方,还有卡戴尔之家这样的乐土。这个学校,的确有着让他钦佩的点。 但“乐土”中同样存在不和谐的元素,每个群体中必然有受欢迎的人,和被忽视的人。 那个一开始冲他热情打招呼的、叫做汤姆的小鬼,就是其中一个倒霉蛋。孤零零地站在院子的角落,脸色落寞地玩着手指,不时朝四周热闹场景投去羡慕的眼神。 “罗伊,你不过去和他们一起?”一阵香风袭来,费雯悄然来到他身边,美目中含着鼓励。 罗伊心头一股恶寒、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那个叫汤姆的小鬼又是怎么回事,太可怜了吧?” “汤姆……是个孤儿,不像别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和保护。学校就是他的家。”女人叹了口气,语气低沉了下去,“他长得又太瘦小,所以经常被几个高大的孩子欺负、被人带头孤立。我和卡戴尔校长劝阻很多回,没什么效果。我们要管理的事情太多,无法随时随刻关注到他,对他也不够关心。” “这是个被忽视的孩子。” 罗伊点点头,霸凌这种事情,哪怕是在现代社会,都是个棘手的难题,何况这个落后而破旧的学校。 “走吧,罗伊,我们去陪陪他……”费雯突然一把拽住罗伊的手,不容他反抗地朝汤姆走了过去。 玩耍时间之后,是半小时的午睡。下午则轮到费雯讲课:简单的算术、基本的生活常识,夹杂着一些通用语词汇的释义。一位身材和长相都很出挑的美女,带着甜美的笑容,用温柔的语气讲述,枯燥乏味的知识都变得有趣起来。 至少罗伊和那群男孩子,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 当教室里的破旧挂钟过五点,就66续续有人到卡戴尔之家接走孩子,返回下城区的家中。 “安全吗,麻雀帮的人贩子,不会对这群孩子出手?”罗伊注视着学生离开的方向,走到费雯身旁好奇地问。 “五年前,麻雀帮掳走了学校的一个女孩儿,第二天有人在臭水沟里现了她的尸体。那对绝望的父母花光所有积蓄买了火油,趁着夜色引燃了帮会的的一处据点。两人也冲进火里,和熟睡的混混同归于尽,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二十多具被烧焦的尸体从乌黑的废墟中抬出来的画面。”时隔数年,费雯说起这件事,美目中还有一丝震撼,“后来学校和所有下城区的居民向麻雀帮施压。连塔维克男爵都被惊动,麻雀帮做出妥协,此后不敢再触碰底线。” 罗伊听完,不由想起了塞维尔·霍格的一句话,“老实人的怒火能烧光整座玛哈坎”,等晚上回去,他又多了一个可以跟托娅讲述的故事。 “来吧,罗伊。”费雯突然拉住他的胳膊,拉着他不由自主地往教室走去,”第一天来,你肯定有很多地方没听懂?我再给你复习一遍。” 罗伊实在受宠若惊,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有种感觉,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好得出奇,不过眼下并无不妥,要是能早日学会通用文字,他也愿意。 “嘿,罗伊,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倚在门口羡慕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出神的汤姆,见状蹦蹦跳跳地冲过来,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金色的头一晃一晃,咧着嘴露出两颗大门牙,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狗,“你也无家可归?要不要我来陪你玩?” 费雯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扯得瘦弱的男孩哀嚎连天地弯下了腰,“小汤姆,罗伊准备复习一遍今天的知识,既然你主动送上门,那就一起来!” 男孩听得脸色一僵,活泼好动的小松鼠似地拼命挣扎,还是被费雯扯着耳朵拽进了教室。 “你平时不是嫌弃没人和你玩?以后放学你都陪着罗伊多学点东西。” 萧瑟的秋风将男孩的哀嚎送出很远,庭院里遮天蔽日的角树也被吹得晃动枝丫,枯黄叶片簌簌掉落,整座学校仿佛随之一同凋零。 第二十章 图案 阴天的集市。 罗伊青筋突兀的左手紧紧握着白鹅修长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顶部又尖又细的短刀,瞄准白鹅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闪电般一划而过。 鲜血若泉水喷涌进了地上,盛满大半粘稠血块的木桶。 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模板之中的信息: 罗伊 年龄:13岁又1o个月 身份:平民 生命:5o 力量:5 敏捷:5.1 体质:5 感知:7 意志:4.8 魅力:5点 精神:6点 技能: 屠戮LV3:向你起进攻的敌对生物,进入你身周一迟(o.3米)的范围,将有百分之十的几率被气息震慑,若意志属性低于你,将失去身体控制,最多持***。 你对亲手杀死过的1o种生物的伤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十。 弩专精LV1…… 冥想LV1…… 个人等级LV2(7oo/1ooo)。 其他:未知。 个人空间:1立方。 …… 罗伊已经在市场工作了半个月,因为只有上午在那边干活儿,平均算下来每天要杀死2o只家禽,数量累计产生了质变,屠戮技能终于从LV2提升到LV3,不枉他吸了半个月的家禽屎尿味儿。 这半个多月还挣到了2o克朗,以及3oo来点经验。 他一直在吞服的柏柏茎果实和蒲公英葵彻底失去了效果,原本最弱的两项属性力量和体质被强化到了正常人5的水准,表现在身体上,相比于离开卡耶村之时他长高了2吋(5cm),身高达到5迟6吋(1.68米),衣服下隐隐了一丝肌肉的轮廓,体型从消瘦变得匀称。 他已经拥有不逊色于成年人的力量和体质。五官棱角变得分明了一些,有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 等放完血,将大鹅泡进滚烫的热水里,拔毛、掏出内脏,处理完毕。时间便到了中午,罗伊便放下刀,解开围裙,清理干净身上的脏东西,冲旁边椅子上犯瞌睡的老鲁尔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集市前往卡戴尔之家。 …… 罗伊在院子里找到了俏脸汗涔涔的费雯,递过去备好的一袋子草药。 “罗伊,这是?”费雯接住袋子,俏脸上满是疑惑。 “忍冬,一种草药,每天泡水喝一点,对女士的身体很有好处。你知道我在特罗斯的草药铺工作,要弄到这东西很方便。” “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 “这是谢礼,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着实解决了我不少麻烦。你不收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罗伊认真地说。 费雯听完反而沉默了,“罗伊,听着,我帮你并不是为了礼物。” “我能感觉到。可那又是什么原因呢?”罗伊追问,“费雯姐,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特别关照我,帮我复习,就像……一个亲姐姐。” 费雯突然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禁地捏着酒红色的丝,美目中闪过一丝怅然,幽幽地说,“你说得对。我……有个弟弟,而你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和他很像。所以,我偶尔会产生错觉,把你当成他。” 罗伊闻言心头诧异,他从没在学校见到过费雯的弟弟,也从没听人提起过。 难不成已经不在了? 而且对方的语气怪怪的,有些不确定? “你弟弟多大了,他从前在卡戴尔之家上过学吗?”罗伊又问, 这次费雯没回答,看了眼门外的挂钟,转移了话题,“时间到了,咱们该进教室。” “那好吧。”既然对方不愿意提起,罗伊就不去揭破伤疤。但他心中就仿佛种下了一根刺,对这件事产生了探究的欲望。 傍晚,费雯一反常态地没挽留他继续课后复习,也许中午的一番对话触动到她的敏感神经。 …… 夜幕之下,磨坊旁边的小仓库里,干草堆上的一男一女在烛火的光芒下,窃窃私语, “托娅……昨天教给你的十个词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火光下,驼背的女孩儿皱了皱鼻子,小小的圆脸崩得紧紧地,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有期待和紧张。。 “那么按照惯例,我先来考考你,把面包、鱼、土豆、早上,这四个词语写出来。” 女孩闻言垂下头,掀开地面的干草,用满是冻疮和老茧的小手,握紧粗制滥造的木炭笔,接着颤的笔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一划而过,迅勾勒出一排歪歪斜斜的字符。 “嗯,不错……”黑头的男孩一边检查,一边不吝赞赏,“托娅,你果然很聪明,不,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特别是那群喜欢欺负你的小王八蛋,那群蠢货压根没有资格嘲笑你。 驼背女孩被他夸得苍白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晕,“我……不、不对。是你教的好,罗伊,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抬起头来,托娅,你应该自信一点。” 女孩儿听着这鼓励,情不自禁挺胸收腹,尽管巨大的驼背让她的形体很怪异,但她的脸上嘴角微弯,罕见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因为许久不曾笑过,笑得有些僵硬。 罗伊声音顿了顿,“这段时间那几个小兔崽子又来骚扰你了吗?” “没。” “记住我的话,他们要是敢再来,你就用扫把狠狠地抽,不能老是逆来顺受,这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你一个人打不过,那就等我回来一起找上门去,揍他们一顿。” 罗伊放着狠话凑到她身边,两人肩膀贴在了一起。 十几天的相处,女孩儿已经习惯了正常的接触,没再像一开始那样反应剧烈。 “今天日常用语先放到一边,让我们学点新东西。”罗伊掀开干草堆,用炭笔在地面依次写下“泰莫利亚”、“苟思·威伦”、“仙尼德岛”、“艾瑞图萨”四个词语。 “罗伊,谁在你袖子上描了个五角星,还只画了一半?”托娅的注意力却被他左边衣袖一个图案所吸引,眼中满是好奇。 罗伊扫了一眼,更确切地说,是用木炭笔涂的半个黑乎乎的五角星。他陷入了沉思。 “我不记得了……”罗伊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大概是卡戴尔之家一个调皮的小鬼吧,趁我不注意,偷偷给我涂上的。” “今天说说泰莫利亚,亚甸北方的一个国家。泰莫利亚和艾德斯博格就隔着一座玛哈坎……托娅,你又没有想过去另一个国家走走,旅游。” “啊……我、我可以吗?”女孩儿身体抖了抖,乌溜溜的眼睛里既有惶恐、又有期待,拼命地摇了摇头,“不、好多年了,我没离开过磨坊,泰莫利亚太远了。我每天还要喂鸡、浇花、扫地,忙不完的活儿,亨克和乌娜不准我离开。” “你只是想象一番,”罗伊的食指在脑袋边转了转,“他们俩不可能读出你脑海里的想法。” 托娅的眼睛渐渐地变得明亮。 第二十一章 兄弟 院子里角树又开始落叶,黄绿色的叶片漫天飞舞,一群孩子追逐着叶片嬉戏打闹,欢声充斥着整个学校。 不远处教室门口,罗伊靠着斑驳的墙壁,望着左边衣袖上的半个五角星怔怔地呆,愁眉紧锁与周围格格不入。 “罗伊,昨天我心情不好,所以放学后没留下来。”费雯突然走到他身边,俏脸带着歉意,“等下午的课上完了,我再帮你复习?” 罗伊点点头,脸色仍然绷得很紧,心思完全不在她的话上。 “对了,卡戴尔老师让你去二楼找她。” …… “你在学校待了一段时间感觉如何?和别的孩子相处还习惯吗?你觉得教室的环境怎么样,有没有特别需要改善的地方?”卡戴尔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对面坐在椅子上的罗伊,眼神含着鼓励。 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更像是在审问。 “我觉得都挺好的。”罗伊如实回答,“尤其感谢费雯老师的悉心指导。没有她,我的进步不可能这么快。” “费雯是个招人喜欢的好老师,学校里没人不爱她。如果不是要花费大量的精力照顾父母,她会做的更加出色。” “对了,卡戴尔老师,我有个问题,”罗伊顿了顿,“费雯老师是否有个亲兄弟?” 卡戴尔摇了摇头,“费雯没有兄弟姐妹,他只有一个酗酒如命的父亲,和一个神志不清的母亲。两人无法工作,都靠她养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费雯一直没结婚。” 罗伊疑惑更重,昨天费雯跟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她有个亲弟弟,把我当成那家伙,才对我这么关照。” 卡戴尔摇摇头,面色严肃,“罗伊,费雯从十年前就开始协助我处理学校的事务。我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了解她的一切,我确认她没有兄弟姐妹。她关心每一位学生。因为你刚来学校,才关注得多了一点。” 罗伊不再追问,看上去接受了这个结果。 卡戴尔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学校里好几个青春期的男孩子,都对年轻漂亮的费雯抱有好感,幻想着那位美丽的老师对自己另眼相待。她认为罗伊也是其中之一。 “话说回来,罗伊,你很有潜力,半个月学完别的学生两个多月的课程,比其他64个孩子都要聪明。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你将成为卡戴尔之家的优秀毕业生,到时候老师亲手为你画上一副肖像,让你的荣誉永远保存在学校中,鼓励后来者。” 卡戴尔拉开办公桌前的抽屉,取出了几副裱起来的肖像展示给罗伊看。栩栩如生的油画,全都是一张张略显青涩、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的面容。 而当罗伊的目光掠过其中一幅,豁然凝固。 “赫尔海姆,毕业于1259年12月2o日。” 那是一张年轻男孩的脸,十三四岁的样子,黑色的头,鼻子间带着淡淡的小雀斑,看上去平淡无奇,放在人堆里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他的右眼睛下面有一道食指长短的丑陋疤痕,让人印象深刻。 罗伊确定自己曾经见过他,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 “优秀毕业生都到什么地方去工作了?” 卡戴尔闻言神情显得很骄傲,“老师在亚甸还算有些能量。他们都是可造之材,但尚需打磨。所以我把他们推荐到了别的城市,像莱里亚和利维亚,上波萨达、下波萨达、都范格堡也有。从事的大部分是跟文字相关的工作、成了历史研究员、抄录员、书籍管理员……” 罗伊装出一副向往憧憬的神情,心中却隐隐觉得卡戴尔在说谎。这所学校培养学生的目的似乎没那么单纯。 …… 放学后,费雯正在为罗伊讲解几个结构复杂的词汇,一位身材臃肿的邋遢中年男突然闯了进来。 他满脸横肉,上衣呈现暗褐色,带着酒渍和食物的残渣,头乱糟糟起疙瘩,还带着一层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清洗的油腻,向外散着一股霉的味道。整个人颓丧的如同乞丐。 他慢吞吞地趟到两人神前,眼神狐疑地在罗伊身上转了一圈,接着转向女人,冲她摊开右手,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大着舌头说,“费雯,昨天为什么不回家?快给我钱……我要喝酒!” 费雯悄然把罗伊拉到了身后,自己挡在前面,俏脸紧绷冷冷地说,“我没钱给你。” “,死丫头,把钱用哪儿了?就不知道留一些孝敬你的老爹?”中年男人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咧开满嘴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呸的一声往她身前吐了口浓痰,“明天必须把钱带回家、要不然后果你清楚!”他满脸威胁地抛下一句狠话,才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 “他是你的父亲?”罗伊看着脸色铁青的费雯,小心地问, “没错,他叫鲍勃、我的父亲。”费雯幽幽地说,“是不是很可怕?” 罗伊支支吾吾地,他不好指责别人的长辈。“喝醉了才这样吧。” “别担心,你尽管骂他,我不介意。这家伙从没清醒过,从没关心过家里任何一个人……一睁眼就开始喝酒、闭眼肯定是喝醉了。”费雯俏脸上全是麻木,语气无奈中带着淡淡的讥诮。 无论是谁摊上这种酗酒如命的父亲,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鲍勃从没尽过一个父亲的职责,连儿子失踪了都不管不问。” 他的儿子?费雯的亲弟弟?那个已经被卡戴尔否认的、不存在的人。 罗伊再看费雯,眼神就变得怪怪的。 “费雯姐,这究竟怎么回事?跟我讲讲如何?”罗伊为了加强说服力,进一步说,“我曾经在一位猎魔人大师身边待过一段时间,确切地说,我的老师是一位蝮蛇学派的猎魔人,他教会了我如何应付异乎寻常的麻烦和困难。没准能帮上你。” “你是认真的?”女人柳眉一挑,美目带着质疑,“据我所知,你的眼睛颜色和形状、跟那些神通广大的猎魔人不一样。” “因为我还是一名学徒,尚未通过青草试炼……身体和普通人没区别。”罗伊又向对方讲述了一些跟随猎魔人的经历。 费雯沉思了片刻。 “好吧,罗伊,我相信你。虽然不清楚一个猎魔人学徒为何要到集市里的草药铺打工,但既然你愿意听我倾述,你有那方面的经验,告诉你也无妨。至少你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直接把我当成疯子?”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连我也不清楚那个兄弟究竟长成什么样,多大年纪,又身在何方?”费雯自嘲地笑了笑,俏脸上表情很复杂,连自己都觉得这话很荒谬。 “当我第一次向别人宣扬这个事实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无论是尊敬的卡戴尔校长,还是那群可爱调皮的学生,没人见过我那个兄弟,也没人记得……我曾经有个兄弟。” “我尝试过向那个酒鬼证明他还有个亲生儿子,把家里多出来的男孩子的衣服找给他看!他却骂我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至于我的母亲,压根听不懂我的话。后来我明白,再宣扬下去,大概所有人都会认为我被魔鬼附了身,把我架上火刑柱净化掉。从那以后我一直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只当一切正常。至今大概有两年了吧,我再没向别人提起过。”费雯陷入短暂的沉默。 罗伊心头的疑惑更重了,“费雯老师,这很奇怪,压根没人记得他。你又怎么如此肯定有这么一个亲人?” “因为我有证据……我刚才说了,从家里面找到过一些男孩儿的衣服……要不是都被那个酒鬼给烧掉了,可以让你看看。”费雯美目中闪过一丝惋惜,接着变作坚定,显然对这个想法笃信不疑,“此外,从我跟随卡戴尔校长开始工作后,我就有个习惯,每隔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就写一篇日记,记录印象深刻的事。学校,家里,街上偶然遭遇的。我记录了整整十年。” “我偶尔会把这些日记翻出来看看,我对自己要求很高,梦想着有一天,能成为卡戴尔校长那样受所有人尊敬和爱戴的人……,所以时常会通过那些记录,纠正我不那么妥当的言行。” “费雯姐,其实你已经做到了,学校所有人都喜欢你。还有那些孩子的家长。”罗伊由衷地说,他感觉面前的女人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 “还差得很远。”费雯摇了摇头,美目盯着半空,出神地说,“前年我在翻阅日记的时候,现了一些奇怪的纪录——” 费雯声音一顿,猛地加重了语气,“家里面除了我、那个酒鬼、我可怜的母亲外,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罗伊缩了缩脖子,有种听鬼故事的感觉。 费雯把胸前的银项链取下来,轻轻一捏,打开方形的坠饰从里面取出叠成一小块的皱巴巴的纸片,打开平铺好,差不多巴掌大小,上面用粗糙而简陋的线条描绘出一高一矮两个人,手牵着手。左边是个高挑的女人,右边是个男孩儿,两颊还涂抹着可爱的红晕。 两个人笑容灿烂、神态亲昵明显是一对姐弟。 “后来我在家里面搜出了一堆男孩儿的衣服,尺寸明显比那个酒鬼要小得多,再加上吊坠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这张画,我敢确定,我本来是有一个弟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费雯俏脸露出疑惑和抓狂的表情,隔了一会儿才继续, “那天在贫民区帮你解围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我知道,你和他,身上必然存在有很多相似之处。” “虽然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是确实存在的。” 这就能够解释,第一次见面,费雯对罗伊那好的出奇的态度。 但罗伊总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决定先顺着对方的话说,探一探底。 “费雯姐,冒昧地问一句,能不能让我看看那部分日记吗?” “你愿意看,当然没问题,有不认识的词,我可以跟你解释,”费雯俏脸紧绷,小心翼翼地说,“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别把里面的内容宣扬出去。这是为了你好,明白吗?” 第二十二章 日记 罗伊跟随费雯来到学校三楼的起居室,她晚上留宿在学校,就会住这个房间。而卡戴尔校长、无家可回的学生,房间就在隔壁。不过现在都空无一人。 女人领着他进了屋,屋子内部比外面看起来简陋破旧得多,周围的墙皮多处开裂,随处可见霉的黑点。 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副桌椅,一个挂钟、一副穿衣镜,铺着毛毯的木床……靠里的那堵墙边放置着褐色的大木箱。 费雯用钥匙打开木箱后,取出了一叠皱巴巴的、黄色的劣质纸张,然后从里面分出了一小摞,摊开在木桌上。 “看完这几张日记,你就能明白一点点,我的感受。” 罗伊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开始阅读,费雯坐在旁边,美目带着一丝紧张,不时向他解释他尚曾学到的词语。 纸上的字迹原本是纤细、优美的,但用书写的鹅毛笔是最劣等的,也因为墨水质量太差,导致字迹时不时粘连在一起,变成乌黑而难看的一团,极大破坏了日记的整洁和美观度,但不影响阅读。 “1256年5月12日 今天,那个酒鬼把家翻了个底儿朝天,实在没找到一个克朗,没钱买酒,酒馆老板也不让他继续赊账。他总算清醒了一天,那颗早就被酒精泡烂了的良心似乎也有一丁点恢复的迹象。 简直是梦中的场景!我们一家四口人坐在漆黑潮湿的小屋里,用一条熏鱼替我可怜的母亲过了个生日。 仁慈的雷比欧达先知,请赐予我怜悯,保佑我们家明年也能过上这么一个生日。” 一家四口? 罗伊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费雯、她的酒鬼父亲、她神志不清的母亲,以及—— “当时你家里有客人?”罗伊看了一眼费雯,“或者这是一处笔误?” “在我印象中,母亲的生日从没请过任何客人,更确切地说,从我有记忆以来,除了讨要酒债的人,根本没人登门做客。至于你说的笔误,”费雯俏脸很镇定,“卡戴尔之家的算术课一直由我负责。如果三和四都分不清,那我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继续看下去吧。” 罗伊耐住性子,视线转移到另一篇日记上,这段记录就要简短得多。 “1257年1月2o日 他和米芬打了一架,因为米芬骂了我们的父亲——那家伙在放学时间,醉醺醺地跑到学校找我要钱,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满嘴喷粪,简直比麻雀帮的打手和人贩子还要恶心、讨人嫌。 我同意米芬的话,那个酒鬼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罗伊很好奇,这个“他”指的是谁?从文字中透露的信息看,“他”和费雯一样,也叫那个酒鬼做父亲,那么的确有可能是费雯的亲兄弟。 “1257年8月19日 今天,卡戴尔校长,我最尊敬的长辈找我谈了谈话,先是肯定了我多年以来对学校的贡献,然后勉励我继续努力,争取培养更多优秀的学生。我的最终目标是让一位优秀毕业生进入奥森弗特大学,这是连卡戴尔校长都没能完成的壮举! 然后,校长跟我提起了……的事情,委婉地告诉我,应该适当关心……,作为亲人,我就算忽略学校里任何一个学生,也不该忽略他。那时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酒鬼老爸、时常犯迷糊的母亲,还有我,都在不知不觉中把他……忽略掉了。” “你现了吗?”费雯纤细的手指突然点上了日记的某一行,“这个地方,少了点内容。” “对,确实很奇怪。”罗伊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这段日记里有两处地方被空了出来,谈了谈‘谁’的事情?适当关心‘谁’?” 这两处空白明显是被人故意留出来的,看上去原本应该有两个名字? 费雯松了口气,“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这很明显,少掉的内容除了我兄弟的名字还能是什么?” “你再看看,还有几篇。” 费雯一共找出了八篇日记,大部分都有个相同特征,一个神秘的“他”贯穿始终,古怪的是,却没有任何一篇提到过“他”的具体名字,或者描绘出“他”的外貌特征、年龄。 但从日记中可以明显看出“他”和费雯及其家人关系亲近,曾经在卡戴尔之家上学。 而日记的最后一篇是1258年1o月4日,和今天的日期差了不到半个月。 “那个酒鬼又喝多了,开始乱脾气,扇了我一耳光,掐着我的脖子向我要钱。我感觉他真的会掐死我。我在窒息前拼了命推开他,大哭着从家里逃了出来。 ……担心我的安全,也跟了过来,我们一起跑到学校,聊了一个晚上。 那晚,角树落了很多叶子。” …… 罗伊向后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将脑海里纷乱的信息整理了一遍。 他的第一感觉,有篇日记的内容跟卡戴尔校长下午的表述完全矛盾,卡戴尔校长根本不承认费雯有个亲兄弟,又怎么会嘱咐她关心这个不存在的人。 而且罗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卡戴尔校长一点也不像在说谎。反倒是身边的女人,这一惊一乍,有点神经质的表现,更让他怀疑。 罗伊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卡戴尔校长、特罗斯大叔、磨坊的亨克,以及日记都证明过,费雯有个醉酒家暴的父亲,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母亲。两种诱因加在一起,那么眼前这个外表和性格无可挑剔的女人,自身是否存在某种心理疾病?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相比于费雯存在一个神秘的兄弟这个说法,罗伊更愿意相信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罗伊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女人高耸的胸膛起伏着,呼吸急促,美目中充满了期待。 “1258年1o月4日往后的日记里,‘他’还出现过吗?” “往后没有过了,‘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费雯轻摇螓,俏脸难掩失望,“时间更早也只能追溯到1256年以前“他”才出现过,但我认为在此之前的日记间隔太过久远,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罗伊食指和中指敲了敲桌面,“1o月4日以后,距离最近的日记是几号的了?” “11月1日,新年那一天。” 罗伊听完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在1o月4日和新年之间,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生了意外事故。” “对,我也是这么认为。”费雯语气颤,“罗伊,现在你有什么想法?从一个猎魔人学徒的角度来考虑,你相信我吗?还是和别的人一样,认为我是个疯子,编造出一个可笑的,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亲人。” 罗伊考虑了两秒,认为不能刺激对方。 “这个世界存在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所以费雯姐,我相信你。我会抽出时间调查‘他’的下落。” 虽然罗伊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但他不能妄下定论,毕竟只得到费雯一个人的供词,他得找出更多确凿的证据,来支撑他的结论,证明这一切只是费雯臆想出来的。 女人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美目中带着一丝感动,紧握住了罗伊的手。 “我听说过猎魔人的规矩,我会准备好报酬的。” “不,报酬的事情以后再说。”罗伊虽然不想当个烂好人,但对于费雯这种几乎毫无私心,全身心奉献给卡戴尔之家的人,有能力的话,他还是会顺手帮一下。 前提是没有太大的危险,他记得猎魔人的原则,不要选择无法战胜的目标。他要先做个初步的勘测。 “那就拜托你了,帮我一起把‘他’找出来。但你先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不要透露给别的人。” “我明白。” …… 第二十三章 询问 罗伊准备沉下心来把整件事调查清楚,那么早晨的工作就得往后推延。 在返回磨坊前,他先向家禽摊位的老鲁尔、以及草药铺的特罗斯告了个假。 “明早请假?当然没问题,这半个月工作都干的很漂亮,休息一天工钱照算。”特罗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我有点好奇,你能有什么事?难不成在艾德斯博格交到了一个小女友?要赶去和她约会?” “小兄弟,作为过来人我提醒你一句,把钱花到女人身上,那就是个无底洞!女人的虚荣心永远不会满足。” “特罗斯大叔,你就别打趣我了。”罗伊也没有遮掩,“女朋友什么的距我很遥远。明早我要去下城区找个人,至于具体是谁,你就别管了。” “哦,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特罗斯皱巴巴的脸变得很严肃,郑重地叮嘱了他一句。 …… 在磨坊歇了一夜,第二天,阴沉沉的天气,罗伊一大早就赶到了艾德斯博格的下城区。按照他的想法,要验证费雯的话,先该找找昨天那个到学校要钱的老酒鬼,也就是费雯的父亲。 酒鬼醉的再厉害,也不可能忘记自己究竟有没有一个小儿子。 这半个月里,罗伊早就弄清楚了费雯家庭住址,在下城区最东边,一栋破旧的木房子,很好找。而他之所以选在大清早行动,也是担心会再次碰到麻雀帮的混混。 但有时候,人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罗伊刚踏上这片区域的大街,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视角余光往后一瞥,他能看到一个穿着厚厚的黄色棉衣,黑裤子,长筒靴,脖子上带着块刺青的光头壮汉跟在他身后。 晃眼一瞧那张脸好似是雷索,但这家伙的五官和表情又跟雷索完全不通,雷索是冷漠,而他满脸都是戾气,仿佛胸膺里充斥着怒火,随时准备爆。 他的身高过6迟4吋(1.9米),脖子又粗又短,棉衣被撑得鼓鼓胀胀,强壮的就像人立而起的灰熊。 六点多的光景,冷冽的风吹起来好似钢刀刮面,这个时间点下城区街上的行人极少,大部分还在睡梦中,要么已经去了集市下苦力。 罗伊装作毫无察觉,他没有试图大叫或者求救引起他人的注意,反而加快脚步,离开了宽敞平坦的大街,往周围偏僻、阴暗、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钻去。 光头壮汉加快度跟了上去。 渐渐地两人都小跑起来,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追逐了五分钟,越走越偏僻。直到进入一条死胡同,一堵爬满青苔和脏水的斑驳高墙无情地拦住了罗伊的去路。 而他身后的跟踪者从怀里掏出一张带药的手帕,狞笑着冲向他的后背。 “这位大哥……我没有得罪过你吧?”罗伊转过身,笑得怯懦又勉强,冲三十迟外的壮汉展示出空无一物的双手,“我对你完全没有威胁。能不能饶我一命,多少钱都没问题!” 已经冲到距离他不足二十迟的壮汉闻言脚步一缓,狭长的眼缝里露出一抹贪婪的光芒,用一种锉刀般沙哑的声音说,“等制服了你,你身上所有东西自然属于我。不过你可以试试呼救,看看有没好心人救你。” 罗伊的个头儿相比于壮汉,就好似小孩儿和成年人的区别,而且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武器,在壮汉眼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和案板上的肥肉无异,最后说两句送他一程又何妨? “叮……叮……”一阵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罗伊毫无征兆地将一把黄澄澄的克朗丢到了光头壮汉脚下肮脏不堪的地面,后者似乎从没遭受过如此特殊的攻击,整个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蹲下身体去拾取地上的克朗。 “你是麻雀帮的吧?”罗伊趁机,又甩出几个问题,“现在地痞流氓都如此敬业?这还不到七点,就蹲守在下城区门口,你们不冷吗?” “小子,你要怪就怪自己蠢!信错了人。”光头壮汉仓促地往怀里塞了两把克朗,猛然醒悟过来,站起身又往他冲了过去, “等到了矿上,你再——” “嗖——” 壮汉的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他最后的感觉是右眼处强烈而短促的剧痛,接着便没了声息。 原本气势汹汹前倾扑击的庞大躯体被惯性推动着,仍然往前踉跄了两步,才重重地栽倒,双膝跪地、接着脸部重重撞上地面,好似冲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下跪磕了个响头。 然后才有一团血污从贯穿脑壳的两个血洞涌出,污染了四周的地面。 “击杀福萨 获得经验2o。” 模板中闪过美妙的消息,罗伊吹了口气,手弩消失,走过去一拍尸体,尸体消失。他现在再看人类的尸体,感觉和那些死去的动物也没个两样。 他又继续往前几步,拾起地上剩下的克朗,和沾染着血肉、碎骨的箭头,这两样东西也被收入空间。 整个空间基本被塞满了。 罗伊很满意,换做以往,弩箭从人类的眼眶穿入,肯定会卡在脑子里,而这一次不到十迟的距离,主动激活的弩专精加上屠戮技能附加的伤害,箭头直接破开了壮汉的头骨,似乎技能的加成比他想象的更厉害。 至于为什么要和对方费那么多口舌,主要是他想弄清楚一个问题。 第一次被麻雀帮跟踪,可能是巧合。但第二次,在这个时间段,罗伊就明白了绝对不是巧合,是有人把他……卖了。 而清楚他今早会来下城区的就那么几个,再联系到上次下城区之行的动机,嫌疑人呼之欲出。 对方似乎联络了麻雀帮,准备把他卖到玛哈坎上的私人矿山? 罗伊叹了口气,突然意兴阑珊,被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原本已经比较信任那个家伙,还以为算是朋友了。 “是我太单纯了?” 几秒后,罗伊离开了巷子。 只有那摊污浊的鲜血,述说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杀戮。 …… 穿过一条条污水横流的窄巷,一排树枝围成的栅栏里,一间低矮的房子静静地坐落在下城区深处。 费雯的家比罗伊想象中更加简陋,外壁墙皮开裂,布满污渍和裂痕,屋顶有些漏水,披盖着乌黑的破布。 此刻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院子里的树桩上呆,两颊染着病态的酡红,浑浊的眸子里带着些许醉酒般的迷蒙。 “喂,小子,你找谁?怎么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鲍勃扫了眼围栏外一个少年,不耐烦地问,他总感觉自己从哪儿见过这家伙,但酒精常年侵蚀他的大脑,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 “你是费雯老师的父亲对吧?”罗伊跨进了栅栏,露出一副腼腆的笑容。“我是卡戴尔之家的一个学生,我叫罗伊,有点事想找你了解情况。” “这真是活见鬼了,你一个毛头小子找我了解什么情况?”鲍勃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眼神诧异,“你要是咨询我城里面哪家酒馆口碑最好,往酒里面掺水最少,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其他事情别来烦我,问了也不知道!” 鲍勃语气一顿,“现在大早上的,你不是该去卡戴尔之家上课?嗯?” 他突然动了动鼻子,舔嘴唇咽口水,露出一副馋鬼的模样,站在对面的罗伊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绿色的酒瓶,还故意摆在他眼前晃荡。 酒鬼鲍勃喝了几十年的酒,一眼就看出这瓶酒是他的最爱的矮人烈酒。因为没钱,已经有两天没沾到一滴酒水,闻到这股熟悉而刺鼻的味儿,他瞬间就失去了抵抗力。 “你尽管问,小兄弟!我回答你任何问题,只要……只要把这瓶酒给我!”鲍勃好似瘾症作的患者,眼睛直直地盯着酒瓶,表情带着夸张地迷醉。 罗伊满意地点点头,要从酒鬼身上讨到答案,自然要投其所好。 “鲍勃大叔,你去取个杯子……待会儿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喝一杯……” “好,好的,你等我,别离开!” …… “你家有几口人?”罗伊将一杯清澈透明的酒水在鲍勃面前晃了晃,对方顿时在木桩上坐立不安地乱动起来,双手好似一对鸡爪诡异地冲着酒瓶一阵许抓,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三个人。”他一口答道,“老鲍勃,我疯的老婆子,还有我那不知道孝敬长辈的女儿。” “你再仔细想想!”罗伊把酒杯凑到他面前,在他伸手过来的一刹那,就迅移开。 “快给我,我说了三个人!你个臭小……不,”老鲍勃双手合拢,松垮垮的脸部肌肉颤抖着,冲着罗伊低三下四地说,“我向你保证,罗伊,我誓家里面只有三个人。我要是说谎,这辈子再也喝不到一口酒!” “给!” 鲍勃啜饮完酒杯,整个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快乐的快要飞升的模样。 罗伊看着对方这副丑态,暗自提醒自己要引以为戒。 他收拾好心情,继续询问, “五年以前……十年以前了,有没有别的人,在你们家里面长住过一段时间?” “没……”鲍勃脸上露出一丝愤怒,“都怕被我缠上。” …… “费雯老师有没有兄弟姐妹?” “费雯那臭丫头是个独生女,”鲍勃语气坚定,“她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就算老鲍勃喝了酒再糊涂,可也不是弱智,不可能忘记自己究竟有几个孩子。” “那,你和妻子有没有夭折的子女?费雯有没有因为意外死掉的兄弟姐妹?” “小兄弟,罗伊,你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鲍勃忍耐着美酒的诱惑、反问道,“把我家里调查得这么清楚有什么目的?” “你回答就行,”罗伊把酒在他面前一晃,“别的不用管。” “好,那我告诉你,我家那个老婆子就生过费雯一个孩子……”鲍勃突然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想多要几个孩子,可惜喝酒喝多了,我身体出了问题……你能明白吗,要不要我给你仔细说说?” 一刻钟后,喝完整瓶矮人烈酒的鲍勃,靠在树桩上打起了瞌睡。 此前他哪怕是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也极力否认还有一个儿子,罗伊觉得,这种状态下,大概也说不了谎吧。 …… 丢下院子里的酒鬼,罗伊进了那栋破旧的小屋。 一个披头散,面色枯黄,身材瘦的像根竹竿儿似的的女人,坐在门口的圆桌上,表情诡异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罗伊站在门口静静地观察了一阵,又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这位大婶,我……” 女人毫无反应,哪怕视线从罗伊身上掠过,也仿佛没看到他这个人,没听到他的话。 似乎沉浸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 她那张布满细纹、皮肤松弛的脸上,时而咧嘴傻笑露出高兴的表情、时而双眼睁圆,绷着脸极其愤怒,时而眉眼低垂、流露出悲伤。 罗伊看得一阵眼花缭乱。 “小洛瑞……我的掌上明珠、一周没看到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学校的工作太辛苦了?我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菜,快多吃一些。”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左边看了一会儿,咧嘴露出一口细碎的牙齿,神色温柔至极地朝着空气叮嘱了一遍,然后从圆桌中央的铁锅里舀出几大勺还冒着热气的蔬菜汤,倒入了左边的盘子里。“淑女要细嚼慢咽,不然以后怎么嫁出去?” 小洛瑞?罗伊想这大概是费雯的小名。 女人突然双手叉腰,冲着右边的空气瞪圆了眼睛,“老鲍勃,你怎么搞的?一副鼻青脸肿的蠢样?昨天又喝酒出去鬼混和人打架?臭烘烘的得像坨大粪,今天别想爬上老娘的床。再有下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哼!”她又往右边的盘子里舀了一勺浓汤,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而她对面还有一个配着汤勺的空盘子。 罗伊默不作声地看了几场戏,等女人喝完汤,又尝试着叫了她几次,都没得到回应。 实在无法交流,罗伊只得离开了房子,又到临近的几栋房子边转了转,找了两三个正在院子里悠闲地吸着菸草的老大爷,问了问费雯家里的情况,答案不出所料,他们都认定费雯家里只有三个人。 罗伊想着总不可能全部人都在说谎吧? 第二十四章 查无此人 时间距离中午还有很久。 罗伊离开下城区,迅返回卡戴尔之家,躲在教室外往里面打量了一番,学生正专心致志地听着讲台上的卡戴尔讲授历史课。 费雯孤零零坐在最后一排。 时间卡的刚好,现在整个学校,除了他和一直待在厨房的胖厨娘外,所有人都在教室。 罗伊便悄悄溜上了二楼校长办公的房间,见大门紧锁,又跑到走廊最左边,半个身体探出护栏观察房子侧面二楼的窗户。 窗户大开,距离走廊并不远,离地也不高,罗伊深吸一口气,半蹲在护栏上,估摸着距离做了几次下蹲,然后两条腿绷紧的弹簧似得瞬间松开,整个人好似大鸟一下子扑棱过去,双臂一展,成功扣住了窗台。 腰部一使劲儿,像只猫一样灵活地翻进了房间,对于身体素质已经不弱于成年人的他而言,这一套动作并不难。 房间还是和罗伊第一天来时一模一样,他直奔书架后的办公桌,拉了拉几个抽屉和柜子。 可惜全部都上了锁。可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又不甘心,于是在房间里到处搜了搜,书架、沙、笔筒…… 半小时后,罗伊惊喜地从书架的角落、一本书叫做《月亮时代》的诗集里掏出了一把铜钥匙。往桌角附近那个柜子的钥匙孔里一插。 “卡”一声脆响,书桌下方长方体形状的柜子被打开,露出好几堆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罗伊第一天来学校,留下的个人信息登记表就在其中。根据当时卡戴尔的说法,每个新生入学都需要做一份同样登记,登记的信息包括入学具体日期,姓名、性别、年纪、家庭住址、亲人关系,以及简单的外貌描述,比如头和眼睛颜色、身上的胎记或者伤疤。 按照罗伊的想法,如果费雯的弟弟确有其人,又在卡戴尔之家上过学,那么必然会存在这样一份记录。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就算没人记得住那个“他”,文字总不会自己说谎。 登记表已经被卡戴尔按照入学年份分好了类,哪一年入学就放在那一堆。罗伊粗略一数、居然有薄薄的13堆,意味着卡戴尔之家至少存在这么多年。 从1248年开始,最初的一年只有两三张登记表,然后逐年增多,到最近这三、四年开始变得稳定,每年差不多有三十位新生。 每年的绝大多数新生入学,以及老学生毕业离开学校都是在五月节前后,像罗伊这种半途插队的少之又少。 他微微感慨,面前这一堆堆不起眼的纸张,就是卡戴尔之家的历史,记录着一个全凭信念,为穷人孩子服务的学校,如何在一个混乱的年代,黑帮和革命军横行的地方,一步步成长到今天这种规模。 轻薄的纸张,具有了另一种难言的重量。 罗伊小心翼翼地一张张翻阅开来,他并没有一字不漏地细读,那样太慢,有的词他也不认识。他只看入学年份、名字、亲属关系,而且是六七年之内的,因为卡戴尔之家最多允许学生待五年。 “希尔……不对,” “弗里克……亲人不对,” “卡尔兹……家庭住址不对,” 二百多张登记表,一刻钟就浏览完毕,有几堆还夹杂着空表格,也许是卡戴尔用来安慰自己的,然后他又检查了第二遍、第三遍。 三遍过后,罗伊长叹了口气,脸色复杂地将登记表叠整齐,重新锁进了柜子里。 罗伊没能找到一丝一毫关于费雯那位兄弟的信息。这个结论让他感觉调查已经完成了大半,结果的走向不出所料,又让他心头难受。 费雯精确实有某种心理疾病? 这十来叠记录里,还有一些让罗伊觉得非常眼熟的,那是至今还留在学校的孩子们。 其中有两张让他印象深刻,分别记录着在费雯日记里出现过的一个男孩子——与“他”打过一架的米芬。 以及眼睛下面有道疤痕的男孩,那个卡戴尔画过像的优秀毕业生赫尔海姆。 罗伊看了眼挂钟,还有1小时到12点,待会儿午餐过后,他准备去问一问米芬,最后再补充一点证据。 离开房间前罗伊犹豫了一下,出于好奇,他又用铜钥匙打开了别的抽屉。 “嗯,书、鹅毛笔、墨水……” “化妆品?看不出一脸古板严肃的卡戴尔老师也是个爱美的女性,” “嗯,这是?”很意外,罗伊在第三个最角落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布告…… “艾德思博格伟大的革命领袖弗农·瑞恩,为了人民的利益奔波,却被残忍的塔维克男爵抓捕囚禁了三个月。前去抗议游行的正义之士被男爵**!但革命绝不妥协,新的队伍正在集结……” 一道亮光驱散了脑海中的迷雾。 罗伊终于想起了那位优秀毕业生,赫尔海姆的身份。这个眼下带疤的男孩,不就是曾经离开矮人府邸时,撞上的那个分革命布告的斗篷人,革命军的一份子吗? 卡戴尔抽屉里明明藏着这么一张布告,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把优秀毕业生派到外地去工作。 那么很显然,这位尊敬的校长女士必然跟革命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往大了想,罗伊甚至觉得卡戴尔在革命军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整个学校都是她为了革命军培养骨干精英而创建。 对……他还记得第一天来学校时偶然听到的卡戴尔所讲述的历史课。 当时他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位校长似乎更偏向革命军的立场,批判艾德斯博格、乃至于亚甸王国的上层人士。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个卡戴尔之家背后支持者就是革命军!按照自己的表现,要是再留几年,没准卡戴尔会向自己摊牌。 罗伊深吸一口气,心情相当复杂。明明只是来查查费雯那个兄弟的信息,没想到误打误撞抓到了卡戴尔的跟脚。 那么费雯的亲兄弟,是否跟卡戴尔有关,被对方偷偷带进了革命的队伍,就像赫尔海姆? 罗伊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无论卡戴尔在革命军中地位多高,她都是个人类,不太可能让费雯及其家人、邻居统统失去记忆。连赫尔海姆都留下了画像和登记表,那个“他”却偏偏没有。 老鲍勃的证词,加上缺失的登记表,已经足够说明日记中的那个“他”并不存在,如果日记中的米芬再否定,那么…… 第二十五章 被遗忘之人 将房间里的东西统统复原,罗伊若无其事地混进一楼教室,把学校里6o多个人统统“观测”了一遍,包括费雯和卡戴尔,在那位尊敬的校长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所有人的数据都属于正常人的范畴,包括卡戴尔,并非什么游戏红尘的高人、或者神秘存在。 不过,稍微令罗伊意外的是卡戴尔一个年龄过四十岁的人类女性,身体素质居然比成年男子高出一截,属性平均值达到7,还拥有“训练有素”、“匕专精”、两个技能。现在再说她跟革命军毫无关系,罗伊都不相信。 …… 午餐过后,罗伊从操场上一堆打闹的男孩儿里找到了米芬。 这个满脸青春痘、身材魁梧,来年即将毕业的少年,一开始对他爱理不理,翘着下巴,满脸不屑,一张大饼脸上明摆着反感这个词。 他心底一直嫉妒着美丽的女老师对罗伊的“厚爱”。 直到罗伊给了他两个克朗,米芬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变得有问必答。 “费雯老师的亲弟弟?”米芬听完罗伊的问题,脸上每一颗青春痘上都洋溢着诧异,“你知道吗,我在学校待了四年,算是现在这六十多位学生里的大前辈,我也偷偷关注了费雯老师四年。我敢保证,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兄弟姐妹。像我一样的爱慕者倒是有好几个,喏,那边的三个满脸油光的臭小子看到了吗?都是同类。你别撒谎,你也对她有好感吧?” “打架?罗伊你不会是烧把脑子烧坏了吧?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我都没见过费雯老师的兄弟,又怎么可能和他打架。看不惯她那个酒鬼父亲倒是真的,有机会我说不定真的会把他蒙上脑袋揍成猪头。” 米芬的回答和罗伊预想的一致,他又从院子里嬉笑打闹的一群学生中随机抽选了几个不到十岁的学生,找个借口叫到一边,问了问有关费雯老师家人的情况,还是得到同样的答案。 其中有没有人在说谎?罗伊不清楚,他没有猎魔人的亚克席法印,让人吐露实话。 但总不可能让那么小的孩子全都面不改色地撒谎。他们的话还是有很大的可信度的。 罗伊看了眼院子里的角树下,笑容甜美地,陪着一群男孩女孩玩耍的费雯,心中惋惜,初步的调查也算结束了,他准备找个时间和对方好好谈一谈,看看是否还有些别的线索。 …… 罗伊和费雯站在学校三楼的起居室外,吹着冷风,看着卡戴尔校长组织下,欢快离去的一对对学生和家长, “费雯姐,关于你‘弟弟’的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 “你找到他的线索了吗?”费雯美目中带着期待,俏脸神色紧张地拉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房间里走,“是不是有重要的现?” “这个嘛……”罗伊捏了捏太阳穴,感觉实在不好直接开口。“关于‘他’的事情,学校的学生们,你都问过了吗?” “我当然问过了,”费雯柳眉微皱,无奈地回答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没人承认‘他’的存在。” “那你是怎么想的了?”罗伊尽量让语气变得柔和,“如果‘他’真的存在,为什么学校里的大家都没有关于‘他’的记忆?甚至连你的亲生父母也不记得有个‘他’。” “这种现象完全不合常理……可我私下里已经调查了两年。”费雯双手握成一团,焦急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窗外的亮光洒落到她白皙无暇的俏脸上,营造出一种诡异的神圣感,“排除了各种可能性,现在在我看来,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种——我们所有人脑子里的记忆,关于‘他’的记忆都被抹除掉了。” “这也就是我求助于你的原因,猎魔人不是见识过各种曲折离奇的事件吗?难道就没有类似的——某种神秘的东西带走我可怜的兄弟,然后抹除掉了所有人脑子里,关于‘他’的记忆。” “都被抹除掉了?”罗伊听得瞳孔微缩,这是他最不愿意考虑的一种答案,却无法完全否定,但他有相反的证据。“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人们的记忆都被抹除掉了,有的东西却不会消失。” “你指的是?”费雯神色一凛。 “那张入学登记表……”罗伊盯着费雯的眼睛,沉声道,“按照你日记里的说法,‘他’曾经在卡戴尔之家上过学。而每一位学生都会留下这么一张记录。” “我也不瞒你,费雯姐。我已经去卡戴尔校长的办公间调查过,我找到了最近十来年总共两百九十多张登记表,包含如今学校里那六十多位学生。偏偏没有你的亲弟弟!那个‘他’的记录。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说的登记表,”费雯轻摇螓,俏脸难掩失望,“这并不能代表什么……罗伊,我是卡戴尔校长的助手,能随便接触到那堆纸,我早就知道里面并没有属于‘他’的那一张。可这又如何?” 费雯反问道,“既然连人类的记忆都能抹除,再抹除掉一份简简单单的记录,很难吗?” 罗伊哑口无言,这位女士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固执。说服她是个费力又不讨好的活儿。 说抹除就抹除,还以为是梅里泰莉女神、雷比欧达先知呢? 证据在哪儿了? 费雯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罗伊,你忘了吗?你看过的几篇日记里、那几处奇怪的地方,‘他’无缘无故消失的名字。你不会以为是我故意空出来的吧?很显然,‘他’的名字和带给别人的记忆一起被抹除掉了。被抹除掉了,日记里才会空出来……” “这不是胡说吗,究竟什么让你产生这种想法?”罗伊张了张嘴,突然愣了一下,一道闪电劈过脑海,“被抹除掉了,就会空出来?” 他琢磨着这句话,陷入出神状态。 浏览登记表时——他清楚地记得一堆堆详实的记录里,夹杂着几张空白的表格。当时他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卡戴尔校长用来充实学生数量,自我慰藉地,一眼略过。 可现在听到费雯的这句话—— “被抹除掉了,就会空出来。” 那么是不是有这种可能,空白的表格起初是有记录的,可这些记录随着失踪的学生、他们留下的记忆,统统被抹除。 最终变成了一张张普普通通、无人关心的白纸。 “关于失踪者的记忆、直接描述失踪者文字,都会被消除吗?”福至心灵,罗伊的脑海里恍然间闪回一副画面—— “罗伊,谁在你袖子上描了个五角星,还只画了一半?”托娅好奇地问。 “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卡戴尔之家某个调皮的小鬼,趁我不注意给我涂上的。” …… 罗伊看了眼左边的袖子,那用木炭笔描绘的,幼稚得可笑的半个五角星,如今近乎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尖角。其他地方仿佛被清洗过无数遍,连一个黑点都没留下。日常的触碰和摩擦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不对!这个星星一开始不该是半个,而是完整的。” 短短两三天,这个简陋的记号快要消失殆尽,这是一种他万万不曾想到的证据。 “失踪者留下的痕迹也会被抹除,难怪找不到丝毫线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捏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急促。 “这也意味着,进入卡戴尔之家以来,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忘掉了一个人——那个在我袖子上留下记号的学生。” “现在就连这唯一的痕迹也快消失掉了。” 第二十六章 真凶 学校二楼,罗伊和费雯飞快地翻阅着资料。 而卡戴尔双手环胸站在两人身后,报以冷冷地注视。她要搞明白这两个莫名其妙要看登记表的家伙,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1256年、1257、1258、1259、126o……”两人一共从十三摞资料里找到了五张空白的登记表,正是最近这五年,每年一张。 “这么说,失踪者一共有五人,一年失踪一个人。”罗伊朝费雯低声说了一句。“独特的规律,说明了绝不是巧合。” “你们俩究竟现了什么?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 “卡戴尔老师,你一直负责保管入学信息,那么你见过这几张空白的登记表吗?” 中年女人接过一张检查了两遍,眉毛快拧成一股绳,“这些纸可是特制的,一个学生就一张,价格可不便宜。我没那么浪费。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我不小心塞进去的。” “它们原本不是空白的……”罗伊解释道,“记录着某个学生的信息,可惜这些文字都被抹除掉了,连带着所描述的那个学生也跟着失踪。确切地说,是被凶手给带走了。” “你怎么跟费雯一样开始神神叨叨地?能有什么的东西,敢在艾德斯博格这座上千人居住的大城市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我的学生?麻雀帮都没那个胆子。”卡戴尔反驳道,“除非你能拿出别的证据,否则,罗伊,你在敢我面前弄虚作假,就乖乖等着退学吧。” “你要证据?那得再等会儿。”只有他一个人见证了衣服上记号的变化过程,无法取信于人。 不过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 “费雯老师……‘他’出现的最后一篇日记,具体日期是几号来着?” “这两年我都把日记翻了几十遍,都能倒背如流,”费雯说,“1258年1o月4日,那晚,鲍勃喝醉酒打了我一耳光,我又气又怕就跑到学校来,‘他’也跟了过来。” “当时你和我还达成一致意见,‘他’应该是在1o月4日到新年11月1日这个时间段失踪的。” 今天是126o年1o月7日,意味罗伊衣袖上的符号逐渐淡化的时间,即画下这个符号的学生失踪的时间,也是位于这个区间。 两起事件都在这个区间,那就不能说是巧合。 罗伊思绪如电。 1o月附近,光看这个单调的日期没多大的意义。但再往后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 猎魔人世界的运行方式跟生命一样,总是不停地循环往复。在这循环当中有八个魔力点。与这个世界的重要节日一一对应,包括新年(万圣节),冬至、迎春节(圣烛节)、春分、五月节、夏至、收获节、秋分。 越是靠近这八个昼夜,魔法的灵光就会越强烈,越容易生一些魔法现象和神秘事件。凶手选择在这个时间作案,那么它很可能是对魔力极其敏感的生物。 罗伊记下了第一句话:从1256年,凶手每年作案一起,作案时间靠近新年,极可能是对魔力敏感的生物:魔物或者有魔力天赋的人类。 第二句话:凶手会逐渐抹除失踪者留在世上的大部分痕迹、包括身边人对失踪者的记忆,失踪者亲手书写的文字、画的画、对失踪者进行直接描写的文字都会被抹除…… “费雯,我记得你在日记里提过,你和家人,都不知不觉忽视掉了‘他’。” “我想是的,我要保证公平,所以绝大部分精力平均分配给学校的每一个学生,难免会忽视、冷落到他。”费雯俏脸满是黯然,“而鲍勃是个老酒鬼,整天忙着找酒喝压根没功夫搭理他,母亲神志不清,大多数时间没法正常交流。” “那么,‘他’是个被所有人忽视的人……” 五个失踪者……即便他们身边人都被抹除了相关记忆,他们留下来的痕迹、文字都被抹除掉了,可他们的家人就没有一个像费雯一样察觉到异样,来调查线索? 罗伊记下了第三句话:凶手选择的目标可能是被所有人忽视的孩子……包括孤儿。 也许是出于某种神秘的筛选原则,也可能是凶手狡猾的本性显露。 相比于备受关注的人,失踪的如果是那些原本就老是被身边人忽略的目标,那么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和改变无疑要小得多。也会更加隐蔽,难以被察觉。 …… 罗伊将这三点结论展示给了费雯和卡戴尔,前者稍微惊讶,这些地方她早就注意到了,脑子里一清二楚,但没总结得如此具体和透彻。 而卡戴尔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过仍持怀疑态度,“罗伊,这三条结论看起来挺吓唬人的,但我还是那句老话,没有证据就站不住脚。” “没准事实和你的推断正好相反,压根不存在什么五个失踪者。” “证据……如果能把凶手找出来,那就是最好的证据。”罗伊呼了一口气,“卡戴尔老师,我请求你先不要质疑我,暂时相信我。” “凶手连续五年,每年接近新年的日子就出来,带走卡戴尔之家一位受害者。”罗伊问,“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 “凶手就藏在学校里面,”费雯俏脸一白,“快到新年的时候就跑出来行凶?” “这不可能……”卡戴尔摇头道,“整个学校的所有人,包括厨房的帮工,我都知根知底,我敢对雷比欧达先知起誓,其中绝对不存在凶手。” “我没说凶手一定是人,”罗伊已经将全校师生还有后勤人员观测过了一遍,都是正常的人类,没有删除记忆的能力。“更大的可能性是某种栖息在学校之中的魔物。” “你有头绪了?” “说不准,两位稍等片刻。”罗伊的记忆里并不存在符合结论的魔物。但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办法。 他转身出了房间,在走廊上转了两分钟,然后从空间里取出了雷索离开前留给他的那本笔记,重新进了房间。 笔记里记载着草药、药剂、以及魔物知识,不过这半个多月忙于学习通用文字,他还来得及阅读笔记。 “这是什么?”费雯和卡戴尔不由投来好奇地目光。 “一位猎魔人大师留给我的经验笔记,记载着各种魔物的信息,也许有我们要找的目标。” 随后三人将整本笔记关于魔物的篇幅翻阅大半,罗伊越看越心惊肉跳,笔记中记载的魔物一大半他都没印象,这个世界水比他想的更深。 在浏览了十几种形态各异的魔物之后,某一页,三人看到了这样一篇描述。 “秋天的末尾,最适合猎熊的季节。我和瑟瑞特借宿在一座小山村。 那晚,窗外风很大,刮得我膀胱肿胀欲裂。我到院子里撒了一泡尿,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开始震动,幅度很轻微,残留的魔力不强,但毫无疑问,又有新的猎物在召唤着我,狩猎魔物可比狩猎灰熊有意思的多,尤其这种完全未知的情况,这泡尿就是我命运的指引。 我在那附近找到了一棵过五百年的橡树,树上刻着一些意义难明的复杂符号……魔力便是源于此树。 在依次尝试阿尔德法印、伊格尼法印、孽鬼的粪便……等三十来种手段之后,我现了食盐和橡树产生了化学反应。 橡树根部痛苦地张开嘴,露出了一个深邃漆黑的树洞。 我叫醒瑟瑞特,下树洞大干了一场。 蛇派的学徒,对,指的就是正在阅读这段话的你,下面的内容不准跳过: 树洞下面的魔物,我把他命名为剥离者/猎童鬼/树中恶鬼,外形是一个瘦长的类人生物,面容模糊、皮肤粗糙坚硬如树皮,长着锋利的毒牙和利爪,一旦被它咬中、手脚和神经会被逐渐麻痹。 配图如下—— 它的度和力量与常人相仿,能够快再生,普通利器无法对它造成致命伤害。 但他畏惧火焰、食盐、食尸生物剑油。 我和瑟瑞特将它迅解决后,从树洞里掏出了总共十五具遗骸,第二日,我们与山村的民众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交流,大量调查后,获得了关于这头魔物的如下信息: 它大部分时间都在树洞中沉睡,直到每年接近新年那会儿才在魔力的异常波动下苏醒过来,猎食附近的生物。 它选择的目标都是年幼的人类儿童,并且越是孤独越合它口味。 它会用呕吐物将失去抵抗的猎物全身包裹,直到猎物窒息死亡后再享用。它的呕吐物还具备某种不可思议的奇效,能将猎物与现实世界的关联逐渐剥离,猎物死亡则剥离完成。 猎物在现实世界中留下的绝大多数痕迹都会随之消失,所有人都会忘掉那个可怜人。 这是一头沉睡在古树之下,吞噬被忽视之人的,被遗忘之鬼…… 菜鸟,当你看到这篇记录的时候,想必还没通过青草试炼。如果要对付这个家伙,记得针对弱点带齐装备、衣服穿厚点。如果能杀掉它,取走最值钱的舌头,晒干保存。 12o4年1o月6日,尼弗迦德,维可瓦罗行省,奥克斯写于拜瑞山。 …… 三个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 “这么说,院子里那棵角树下面住着个东西?”卡戴尔一脸难以置信,说话的声音沙哑得惊人。“还住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试试看就知道了!”费雯握掌成拳,俏脸满是坚毅和痛恨,“我记得,厨房还有不少盐?”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左边衣袖上快要消失的标记。 那个他忘掉的人,也许还活着,要去吗,菜鸟? 第二十七章 角树之下 “沙沙”的是什么? 是盐粒顺着指缝滑落的声音。 上弦月普照着卡戴尔之家,庭院中高大的角树下,站着三道浑身包裹着厚棉衣的人影。他们埋头凑在数人合抱的角树前,人手一支火把,任由指缝间洁白的盐粒划过粗糙的树皮…… 片刻后,完整的树皮诡异地裂开一条口子,迅变大,渐渐地宛如一只睁开的竖瞳,猛地瞪圆,唰——眼角朝着两边拉开,角树贴地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椭圆的树洞。 罗伊将火把往洞口一照,能看到一道向下延伸的舒缓斜坡,坡面爬满藤蔓、碎叶、枯枝和泥土,同时一股强烈的土腥味从洞口里飘出。 “接下来怎么办?”罗伊转身看了一眼两位身着粉色棉衣的女士,他也穿着粉色棉衣,看上去颇为滑稽,但没办法,整个学校就住着两个女人,他们愿意分件棉衣给自己已经不错。 猎魔人的叮嘱他还是要听的。 “你们不说,那我来说!不能三个人同时下去……”罗伊沉声道,“得留一个在外面照应,绕着这棵角树洒一圈盐,防止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我得下去……”罗伊深吸一口气,他的空间里还藏着一个大杀器,按照猎魔人笔记里的说法,他完全有机会杀死魔物。 “这是我的地盘,被那个狗东西了占了这么久,还偷走我几个孩子,这笔账得好好算算!”中年女人脸色严肃至极地丢下一句话,一矮身就顺着斜坡滑了进去。 “那你留在外面!”罗伊抢在费雯张嘴前抢先钻进了树洞,“放心,费雯姐,我会帮你‘他’带出来的!” …… 罗伊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摁着柔软的斜坡滑过了漆黑的甬道。 往下滑了不到十迟(3米),他顺利落地。 下一秒,脚上的短靴被打湿,树洞下的地面居然有积水,刚淹没脚踝,但水寒冷彻骨。罗伊忍不住抽了凉气,浑身一个哆嗦。难怪猎魔人会让他多穿点衣服,树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得有七八度。 火把往四周晃了一圈,罗伊看到卡戴尔正在前方不远,屈膝半蹲保持着警戒姿势、安静地朝他勾手。 而他们所处的赫然是一个昏暗的地下空间,四周的墙壁爬满黏糊糊的泥巴、滑溜溜的苔藓和藤蔓,水塘里遍布奇形怪状的岩石。 除了中央宽敞一些的空间,四面的角落分布着几个狭窄的孔洞,有多狭窄了?人只能趴在地上,用手和膝盖着地爬行。不时有诡异的蛙鸣和蛇嘶从这些孔洞里传出,在中央的石壁间来回荡漾。 罗伊实在想象不出来,究竟是角树下原本便有这么一处空间,还是那头叫做猎童鬼的魔物造出来的? 他趟着污浊而冰冷的地下水来到卡戴尔身后,扫视了一眼各处的孔洞,心中浮现一个恐怖的想法? 难不成每个孔洞里都住着一头猎童鬼? 不,猎魔人不会这么坑自己的学徒,如果是这种情况,肯定会在笔记里提出来。 所以猎童鬼正在其中一个孔洞里,用呕吐物扼杀最新的猎物。 罗伊和卡戴尔交换了个眼神,后者下巴往最近的孔洞一扬,默不作声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匕,匕之上均匀涂抹着细小的盐粒,另一只手提着火把,一矮身就钻了进去。 罗伊紧随其后。孔洞里是狭窄逼仄的隧道,高度不过两迟,刚爬进去小腿的裤子就被冰水浸透,两侧墙面黏糊糊的泥土紧紧贴着肩膀,行动极其不便。 两人收敛着呼吸声小心翼翼地往里爬行,不时有“嘶嘶”的怪叫和飘忽不定的气流声从前后的通道涌来。 这让罗伊感觉糟糕透顶,脸蹦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喘,要是这种别扭的姿势下魔物从屁股后偷袭,该如何反抗了? 他只能不停地回头张望,以免那黑漆漆的隧道里突然冒出一张鬼脸。 很快,两人有惊无险地爬到了隧道最深处,一个被树枝碎叶以及小动物的骨骼铺满的,稍微干燥一些的球形巢穴里。 虽不见猎童鬼,但巢穴里分布着它进食的痕迹,人类的骨骼,小巧的头骨、腿骨、脊椎骨凌乱地堆在各个角落,尺寸比成年人纤细得多,表面还染着奇怪的淡黄色。 明显属于孩童。 卡戴尔拾起一根骨头,满脸杀机,牙齿都快咬碎,她创造学校也许有别的目的,但对待学生的确毫无保留。 他们又迅搜索了两个孔洞,每搜完一处就把死者的骸骨抱到洞口作为标记。 到第四个孔洞之时,爬到一半就听到一股清晰的咕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呕吐。 他们屏住了呼吸,火光往前一照,黑暗中赫然出现了一个鬼影。 一个瘦长的人形、皮肤爬满漆黑的淤泥和苔藓,四肢纤细宛如树枝,正像狗一样趴在巢穴一角,朝着一团鼓鼓胀胀的东西,断断续续喷吐着黄色的流质。 被火光一照,它立刻转过脸来。脸颊干瘦好似骷髅,两个黑漆漆的鼻孔向内凹陷,惨白的眼睛遍布血丝,充满了戾气和疯狂。它的嘴被拨掉了上下嘴唇,牙龈暴露外面,因为刚呕吐过,牙齿挂满半透明的唾液。 它受到火光惊吓,一眨眼,就像只蜘蛛一样缩回了巢穴中的阴影里。 两人提着火把迅追了上去,却没找到那东西。 罗伊保持警惕扫视,而卡戴尔疯狂地刨着那团呕吐物。居然刨出一个金头的小脑袋, “喂,孩子,能听到我说话吗?”卡戴尔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污垢,露出一张瘦弱清秀的小脸来,男孩的眼皮动了两下。 罗伊看着这张脸,脑海里的迷雾瞬间被揭开……一段被尘封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活。 他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原来失踪的是你,小汤姆!” 那个第一天朝他打招呼的小男孩儿,那个笑容灿烂、喜欢露出两颗大门牙,住在学校的孤儿。 在卡戴尔之家半个多月,每天放学后这家伙都会跟着自己一起复习,两人也算是有了一点交情……“我差点就彻底忘掉你了。” 他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瓜,嘴角忍不住地弯了起来,之前的紧张和害怕一下子消失,心情振奋。“还好这次及时赶到!感觉如何,小汤姆?” “罗伊?卡戴尔校长?我这是……怎么了?”汤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无力,“小……” “你说什么?” “小……心上面!” 噗—— 一道鬼影毫无征兆地从天花板坠落,将罗伊扑倒,揉成一团,向着旁边滚动了两圈。 一起一伏。 它占据了上风,坐在罗伊身上扬起了右爪。火光之下,那锥子一样细长尖锐的指甲、闪烁寒芒,猛然向着脖子一划—— 另一只手,在半路拦住它的手腕。 罗伊青筋突兀的左手抓住了袭来的爪子,右手则凭空抓出一支加了料的弩箭,五指紧握,先一步把箭头戳进了它的眼眶。 “呜——呜——” 猎童鬼出婴儿哭泣似的诡异叫声,眼眶冒出滚滚白烟、流淌出墨绿色的血液,猛然爆出一股巨力,挣脱掉罗伊的手,疯狂地尖叫着冲向旁边钻进了隧道。 它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宛如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般在隧道里蠕动,眨眼消失。 “罗伊,你先把汤姆带出去,这东西交给我!” 卡戴尔丢下话,提着匕和火把沿着血迹追了上去。 “呼……好险,差点阴沟里翻船!”罗伊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差一点,那锋利的爪子就划破自己的喉咙,到时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你……受伤了吗?”旁边传来一个虚弱的问候。 “汤姆,别担心,我屁事没有。”罗伊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迅将男孩儿从粘稠的呕吐物中解救出来,也不知道这呕吐物究竟是啥原理,味道和外观还有点像煮软了的奶酪。罗伊就随手揉了拳头大的一团塞进了空间。 然后背着汤姆爬出了隧道。中途没遭遇半点波折,猎童鬼不知被卡戴尔撵到了哪条隧道之中。 罗伊顺利地赶到树洞入口,拽着藤蔓爬上斜坡将汤姆交给了外面的费雯。 女人又惊又喜,连忙为瑟瑟抖的男孩披上了一件外套。 “罗伊,你们找到……” “现在没时间解释,怪物还未被解决,我得去帮卡戴尔一把,照顾好他!”丢下一句话,不待她再问,罗伊重返树洞。 顺着血迹,他在第五个洞穴最深处找到了对峙的双方,卡戴尔和猎童鬼身上都有伤,前者一手捂住鲜血横流的腹部,另一只手晃动火把自保,脸色惨白,显然坚持不了多久。 猎童鬼也不好受,瞎了一只眼,身上还被卡戴尔用匕切割出数十多条细密的伤口,但这些伤口却没再流血。 显然武器上的那点盐远远不够致死的量。 罗伊若有所思,唤出了手弩。 “嗖——”一道冷箭射中了猎童鬼的膝盖,它浑身一颤,半躬身体,冲着偷袭的罗伊裂开血盆大口,出威胁的低吼,做势欲扑。 罗伊不管它,拉弦置箭,又一箭射中它另一条膝盖。 几秒间,猎童鬼就变成了瘸子,即便它能自愈,那也得花时间,至少短时间内移动度快不起来。 “卡戴尔校长,快到我身后!”罗伊一边后退,一边继续射击怪物的腿部。 卡戴尔闻言面露疑惑,不过还是遵从罗伊的话,保持着防御姿态,慢吞吞随着他一起后退。 眼下场景,就变成了两个人往隧道里后退,而猎童鬼躲在巢穴最里面,隔着二十迟的距离,骷髅似的丑脸不停朝两人龇牙咧嘴,恶鬼似的乌黑爪子在半空抓狂地挥舞着,做出一副威胁的姿态。 它就像一头被人类挑衅的疯狗,哪怕满腔愤怒,但顾忌着人类手中的武器和火把,始终不敢冲过来。 当双方之间的距离达到三十迟,罗伊手中突然多出一个绿色的玻璃罐,略一蓄力向前丢出,玻璃罐在半空中画出一道直线,砸中猎童鬼。 “砰——” 玻璃破碎、霎时有短促而剧烈的爆震,整个巢穴中爆出绚烂无比的火光,火蛇肆意地跳跃、扭动,空气仿佛被点燃,温度上升了好几度。 正中央的猎童鬼直接变成一个人形的火炬,带着惊人的热度和光亮,痛苦、哀嚎着一步步走向了罗伊和卡戴尔,然而它双腿已经被废掉大半,完全追不上两人后退的度。 舞动之星的威力何其惊人,哪怕从它身上掉落的火花,也会迅地将四周的枯枝落叶点燃。 火势越来越盛,隧道后,整个巢穴都燃烧起来。 它在火焰的巢穴中走了大约两分钟,耗尽所有的力气倒在地上,变成一堆焦炭。 “杀死猎童鬼。 获得经验值1oo。” 已经退到树洞入口罗伊松了口气, “我们得抓紧时间,把那些可怜孩子的尸骨带出去!” 第二十八章 收尾 卡戴尔之家的院子里,月光照出了四具残缺不全的骸骨,大多骨骼纤细,表面染着淡黄色。 腰腹间缠绕着一圈洁白绷带的校长犀利的目光来回转了好几圈,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困惑。 “明明已经杀掉了那个怪物,为什么我还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除了汤姆,这四个孩子究竟叫什么名字?” “虽然笔记里面没有提过……”罗伊抿了抿嘴唇,“但我想这种忘却是不可逆转的,哪怕猎童鬼已经死亡。只有像汤姆那样活下来的人,留在现实世界的痕迹才能被修复。”罗伊左侧衣袖上的那个五角星就恢复如初。 卡戴尔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满意这个结果。 “至少,我们拯救了小汤姆。”罗伊说,“而且从今往后,学校里的孩子们再也不会受到怪物的威胁。” 说来也神奇,两人将树洞里的骸骨都取出来后一小时,角树根部的树洞重新合拢。这时罗伊尝试着往上撒盐,就再也无法召唤出那个树洞,角树似乎完全失去了魔力。 罗伊隐隐有种感觉,之前那个猎童鬼居住的地下空间也许并不在角树内部,而是一处异度空间。当猎童鬼死亡后不久,维持空间魔力就逐渐消散,自然难觅树洞踪迹。他原本还想回去割下那具焦尸舌头。奥克斯可是说过,那玩意儿挺值钱的。 不过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新的现吗?”费雯从房子那边走了过来,俏脸满是疲倦和黯然。苦苦追寻的亲人,一声不响地化为一具骸骨,就连对他的记忆都没能取回来。 两年的努力似乎都白费了。 “能认出这些孩子的身份吗?” “恐怕不能……现在看来遗忘是无法逆转的。”罗伊注意到对方难看的脸色,安慰地说,“费雯姐,‘他’已经从树洞的魔窟里解脱,也许进入了雷比欧达先知的国度,我们也替他报了仇,找回了,额……尸骨,总算能为他寻个墓地安葬。你别太伤心了。” 费雯捂着脸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珠,“其实看到笔记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已经不在了,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但你说得对。他的灵魂肯定已经进了先知的国度。我会为他的尸骨找个好地方安葬。” 短暂的沉默后, “说点开心的吧……汤姆那小鬼怎么样?” “我刚给他洗了个热水澡,抹了点药膏。他又睡着了。”提到幸存者,费雯美目中总算多了一点光亮,“他倒是运气好,全身上下只有几处擦伤和脖子上的咬伤,而且他对整个被抓走的过程毫无印象,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看到了你们和那个怪物……” “猎童鬼会让他做几天噩梦,除此之外啥事都没有。” “那就好。”罗伊又看了眼天色,“剩下的事,明天再说吧,我也该回磨坊了。” “等等,罗伊。”卡戴尔突然问,“之前你对猎童鬼使用的那个炸弹从哪儿来的?” 罗伊察觉到对方眼中的期待,心下了然,这位革命军的一份子,应该是打起了“舞动之星”的主意。 “那是猎魔人特制的炼金炸弹……”罗伊撒了个谎,“只有得到猎魔人承认的人,才能激活它。算是老师给我的防身礼物,仅此一个,用完就没了。” “是吗?”卡戴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 …… 回到磨坊,罗伊在池塘边找到了托娅,当时女孩儿正盯着水面上的倒影呆,脸色落寞,背影散着孤独。罗伊想着,她要是在卡戴尔之家,肯定逃不了被猎食的下场。 “抱歉,今天我来迟了。”罗伊走到她身边坐下,女孩儿肩膀一颤,圆圆的脸蛋儿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喜,说话的尾音都在微微抖,“没关系,我能理解……你在城里面也有工作,今天很忙吧?” 实际上她心里面害怕极了,她总有一种强烈的担心,担心过去那半个月愉快的时光只是她的幻觉。今天,她现罗伊没准时回到磨坊的时候,这种担心达到了极致,她心中充满了绝望。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他回来了……这个朋友是真是存在的。 托娅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松了一口气。 罗伊摇了摇头,“并不是工作的原因,这段时间我在卡戴尔之家遭遇了一件诡事,跟上回我说过的魔法有关,也是关于那群被忽略的孩子,要不要听一听。” “好!” …… 第二天清晨,结束冥想的罗伊准时在四点钟醒来,先把空间里那个光头大汉的尸体处理掉了。 然后赶到了艾德斯博格城内的集市,就在这里,在那个他为之服务了半个多月的草药摊位上,他还有笔账没算。 然而,当他从一堆赤着胳膊的苦力中挤过去,来到草药摊时,却现已经“人去楼空”。 别说是在下城区给他设了两回局的摊主特罗斯,连货架都被拆除掉了。变成了一块空地。 他不甘心地找到了卖烧烤的埃米尔询问……对方却给出了一个让他吃惊的答案。 “你问特罗斯大叔?我还以为他告诉过你,昨天上午摆完摊儿后,他就带着所有家人和财产离开了艾德斯博格。” “带着家人一起搬走了?” 他在艾德斯博格经营了十多年啊,就舍得全盘放弃? 害怕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怎么也说不过去。 “谁告诉你他在艾德斯博格开了十几年草药铺?”埃米尔满脸诧异,“他刚来城里面干了两个月,比你早不了多少。话说回来生意其实还不错,为啥突然搬走……”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职业骗子? 罗伊沉思良久,只记得他那猥琐的笑容,心中莫名地有些虚。 走就走吧! 既然草药铺的工作告吹。他把上午更多的时间分配给了家禽摊位,杀掉树洞下的魔物后,经验值来到LV2(82o/1ooo),如果这段时间生意多一点,也许不到一周就能提升到LV3。 …… 午后的卡戴尔之家,仍然像往日一般平和,孩子们在角树下欢快地嬉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教室门口的那个孤独凝望的男孩,去而复返。 被忽略的人,仍然被忽略,一切都没改变。 “汤姆,去加入他们。”罗伊摸了摸男孩的金,鼓励道,“你都已经从一头凶残的魔物嘴里逃脱,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想要被关注,结交更多的朋友,就要主动去争取,像个傻子一样张望没有任何效果。谁敢再欺负你,大不了和他打一架!” 罗伊猛地一把,将错愕不已的男孩推向了人群。看着他涨红着脸笨拙地向周围学生打招呼。 卡戴尔悄然来到罗伊身边,她的脸色不太好,昨晚受得伤够她养上一阵子。 关于角树和树下栖居的魔物,统统被这位校长隐瞒了下来。 死去的孩子们痕迹没能恢复,仍然被世人遗忘。就算公之于众,除了怀疑和麻烦还能招来什么? “今早,我和费雯把尸骨都埋到了附近的墓园。”卡戴尔语气一顿,“还有件事。罗伊,无论如何,因为你的帮助学校解决了这个隐患,费雯找回了亲人的遗体,那几个可怜的孩子重见天日。我替他们感谢你。我知道猎魔人的规矩……我会付你一笔报酬。1oo克朗如何?” 实际上,一百克朗还不够舞动之星的材料费。但这大概是卡戴尔能付出的所有。 “这点钱可不够。”罗伊看了眼庭院里奔跑的男孩女孩,心中的一块柔软之处突然被触动,“给我换成一顿饭吧。” “那就请你务必收下这份礼物,罗伊。” 费雯悄然从卡戴尔身后走出,摘下了胸前的银色吊坠,挂上他的脖子 美目中含着感激,“相信我,它会给你带来好运和祝福……” 感谢夜之君王,庄梦心的打赏和月票支持!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九章 魔力侵蚀 一周后的晚上,罗伊坐在磨坊的谷仓里,精神投注到模板上: 个人等级1v3(o/15oo) 拥有技能点1,属性点1 要是换成以前,他会继续集中资源提升优势属性,依旧把属性点加到达到7点的感知上。 但最近他的想法生变化,他意识到现在每一分实力的提升,都应该为青草试炼做准备。 就算他把感知叠加得再高,要是没能挺过青草试炼一命呜呼,那么一切都白搭。而根据雷索离开前的说法,学徒的求生意志、身体对毒药的抗性都会影响试炼生存率,越高越好。 这两项指标对应的属性分别是意志,以及体质。前者罗伊才4.8还不到平均水准的5,后者也因为吞食的草药刚刚达标。 所以从现在起,他升级所获得的属性点和技能点,都要尽量用来提升这两项属性。 罗伊目光扫向技能栏。 冥想1v1:这是身体和心灵的修行,通过入定调节身心,加快伤势、魔力和体能恢复度。同时缓慢改善协调能力,提升对混沌能量的亲和力。 注:该技能每次获得提升,都将永久性增强体质和精神属性。 猎魔人雷索的年纪都能做他的爷爷,却没能把冥想训练到1o级,难度可想而知。最重要的一点,它能永久增强精神和体质……一念及此,罗伊的注意力集中到“冥想”后面的加号之上,顿时,1v1的字迹模糊淡化,数秒后变成了1v2。 罗伊紧接着把属性点加上了意志。 瞬息之间,四肢百骸中涌起一股暖流,每一块皮肤、肌肉、骨骼、血管都被激活,宛如扎入泥土的树根,迅汲取营养,变得更坚韧、强壮。 而颅骨之中的大脑,那块最神秘的区域也受到某种滋润,被一股清凉的气息包裹着,一时之间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轻柔地抚摸着,每一个细胞都舒服得尖叫。 罗伊猛然睁开眼,眸中闪过星辰般璀璨的光芒。但只维持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冥想1v1→1v2 精神6→6.5 体质5→5.5 意志4.8→5.8 一瞬间提升了总共两点的属性,罗伊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地强大的“错觉”。 改造还在继续,当他站起身,扭动脖子、手腕膝盖等关节,浑身都开始出噼里啪啦的脆响,酥酥麻麻仿佛有蚂蚁爬过,让他稍微感到有点难受。 他脸色泛红,精神亢奋地过了头,胸中莫名充满勇气和信心,恍然间觉得就算跑上一天一夜也不会疲倦,任何挑战都能迎头直上。 “呼……”罗伊深呼吸,拳头握紧又松开,强压下躁动的心情,坐在干草堆上冥想了一刻钟,等到身心恢复平静。 普通人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无数次的积累才能缓慢提升1点属性值,而他短短几分钟内,提升了2点。身体有所不适也很正常。 罗伊由此联想到青草试炼,短时间内青草药剂对身体的改造和提升会远远过现在,达到堪称恐怖的程度,这种不适大概就会演变成极端的痛楚,所以试炼通过率才那么低。 …… 谷仓的另一头,一张简陋的草席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 “托娅,你醒了,感觉如何?”罗伊走到草席旁边坐下,伸手探了探被窝里女孩儿的光滑的额头,松了口气,“体温正常,看来欧薯蓣起效了。” “罗伊……我,我怎么了?”女孩儿还穿着干活儿时那身围裙,但形容憔悴,眼神黯淡、嘴唇白的吓人,像是大病了一场。 “你今天在扫地的时候,突然昏迷过去,起了高烧……”罗伊耐心地解释道,“乌娜和亨克现后把你送了进来。不过你别担心,我给你喂了点草药,烧已经退了下去。” “这样啊……”托娅听完倔强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在罗伊的协助下喝了几口水,感激地说,“又让你费心了……你照顾我也累了吧,要不先去休息?” 罗伊闻言却摇了摇头,盯着女孩儿的眼睛问道,“托娅,咱们是朋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昏迷了吧?” 女孩儿蹲坐在草席上,双手死死搂住膝盖,下巴放到上面,小脸闪过一丝迷茫和惶恐,声音微微颤,“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身体有这么多毛病,不止是所有人都嫌弃的驼背,还老无缘无故地昏过去,高烧、说胡话。” “连我的亲生父亲,都嫌弃我,不愿意搭理我。” “罗伊,”托娅突然呢喃似地低声问,“我活着是不是一个累赘?” “托娅,你绝不是什么累赘!”罗伊诚恳地说,“这半个多月和你相处非常愉快。足以证明你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你还那么勤奋、聪明。” “只是被困在监狱一样的磨坊里,身边大多是些见识短浅、心胸狭窄的人,才没交到多少朋友,才会让你产生错误的想法。” “是这样吗?”女孩儿听完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 “当然……”罗伊点点头,“你现在感觉如何?我想再具体了解一下,你这个病……” “我没问题的,”女孩儿深吸一口气,“你尽管问。” “你这昏迷的疾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越来越频繁?” “多久开始的?”女孩皱着薄薄的柳眉、思考了一下,“大概从我的身体出现畸形之后。” “每年都会作,最开始一年一次,现在一年有四、五次。”托娅语气一滞,自怜自艾地说,“我总觉得某一次昏迷过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过若这是梅里泰莉女神给我准备的归宿,那我接受。能没有痛苦一无所知地陷入永眠,也不错。” “托娅,你还很年轻,你的生命充满了无限可能……”罗伊安慰了一句,又问,“你再想想,最近这几年,病时间,是否都接近那几个节日,比如新年,冬至、迎春、夏至……” “上一次作是收获节当天……上上次大概是五月节前后,”托娅诧异道,“你都说中了,罗伊。” “那我没有猜错……越接近魔力点,你体内的魔力就越容易产生共鸣,失去控制,伤害你的身体,”罗伊叹了口气,看向女孩儿的眼神充满怜悯。 观测之中,这一次昏迷过后她的体质从3减弱到了2.8,生命力肉眼可见在衰弱。 “魔力点是什么意思?”托娅好奇,又惶恐,“还有……我体内为什么存在魔力?” “别着急,托娅,我都会告诉你……”罗伊说,“还记得上次跟你讲过的仙尼德岛上的艾瑞图萨学院吗?” “你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很清楚。”女孩说,“那是一个专门培养女性术士的地方?” 她从枕头下掏出了曾经罗伊送给她的昆特牌,上面画着一个火红裙的漂亮女人,她毫不掩饰脸上的羡慕,“就像是萨宾娜·葛丽维希格,会神奇的魔法,比你表演的魔术还厉害!” “对……”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可你知道吗,很多女术士,在她们小的时候,其实并不是牌上画的这么漂亮。” 托娅突然屏住了呼吸,表情陷入僵直。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对方嘴里似乎要说出什么让她害怕的事实来。 “她们一开始,大都像你一样……”罗伊酝酿了一会儿,才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从小饱受体内失控魔力的折磨,看上去和别人不同。后来去魔法学院接受魔法训练,才慢慢矫正了过来。” 罗伊在此前半个月的铺垫,已经让女孩儿稍微认识到这个世界神秘的一角,她的接受能力已经大大提高。 “你……你是说……”托娅牙齿开始打颤,一个前所未有地疯狂地想法涌了出来,她快要窒息。“我……我……” “没错……八个魔力点,即为八个魔力沸腾的节日。因为你体内具备着魔力,所以才会与它们共鸣,在靠近节日的日期陷入昏迷。”罗伊加重了语气,“简单地说,你具备着成为术士的资质,只要有机会到艾瑞图萨接受训练。而且据我所知,艾瑞图萨几乎接纳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女孩儿,不论贫穷和外在,只要同意他们的苛刻的合约。” “就像她?”托娅紧紧拽着那张纸牌,指节白。“我能像她一样,身体恢复正常?不再被人歧视、唾弃、嘲笑?!” “如果你能成为术士,借助魔法改造,你的身体当然能恢复正常。” “呜、呜—”托娅喉咙里突然抽噎了一声,颓然地靠在谷仓潮湿霉的墙壁上,豆大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脸上的神情复杂至极,既像伤心,又像是高兴。 “不,罗伊,你骗我的吧?”托娅犹自不敢相信,“你是我的朋友,可不能骗我!” “我可以誓,”罗伊郑重地说,“我绝对没有哄骗你……我只是想让你多一个选择。” “不行的!”托娅圆脸上多了一丝心动,又突然摇了摇头,“我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女孩儿,从来没离开过磨坊。“ “我哪儿也去不了,亨克和乌娜不会放我离开。” “而且你还说过,艾瑞图萨距离艾德斯博格很远,千里以外,远到我永远到不了。” 罗伊沉默了。 托娅说的是事实,大部分女术士的父母,都拒绝把她们送到所谓的术士学院。因为加入术士学院,就意味着和原生家庭彻底割裂。对她们的父母没有任何好处。 而这些贪婪的父母更愿意把她们当成免费劳动力压迫到死。 “我会帮你想想办法的,托娅。”既然计划既然已经开始,半途而废不是罗伊的风格。 他脑海中已经有了大概的解决办法,还是不久之前才产生的灵感。 “托娅,我得告诉你实情。你每昏迷一次,就意味着身体进一步被魔力侵蚀,遭受伤害,你应该能体会得到吧?身体越来越虚弱。如果无法及时接受正规的魔法训练。”罗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活到二十岁。” “你难道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吗?” 这个蒙昧的时代,一个身体畸形的乡下小女孩儿,大概会在痛苦和煎熬中,过完短暂的生命。 但罗伊始终认为,她理应有一个机会。既然有了想法,就要变成计划去付诸实践,这是他的信条。 何况给托娅一个机会,或许未来自己也将收获一个机会。 激动、亦或者害怕,女孩儿肩膀不停地颤抖,“罗伊,你……你其实不是普通人吧?为什么会懂这些知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和你换个处境,你会帮我吗?”罗伊反问,然后他从女孩儿的渴望自由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一只坚实有力的手掌和另一只爬满冻疮的小手握到一起。 “朋友就该互相帮助……托娅,等着吧,你终将看到艾瑞图萨的日出。我向你保证。” 第三十章 归还尸体 罗伊不可能带上托娅一起奔赴猎魔人的试炼之旅,抵达辛特拉再转道艾瑞图萨,那不现实,雷索也不可能同意再带个拖油瓶。 他得借助别人的帮助。 而整个艾德斯博格,他认识的大人物,只有矮人美酒代理塞维尔·霍格、以及卡戴尔之家的校长,革命军的一份子。 想要把托娅送到千里之外的艾瑞图萨,让她加入学院,办法就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 富人区,塞维尔·霍格府邸,天气晴朗的上午。 矮人酒商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阳光,距离猎魔人替他“除魔”过去了快一个月,他日子过得似乎不错,黑眼圈近乎消失,水桶腰变得更加“阔绰”,浓密的胡须和头黑亮得快要流油。 “罗伊,一段时间不见,你在艾德斯博格日子过得挺滋润啊。”塞维尔一招手便有一个扎着胡鞭、脸上带着淡淡雀斑的矮人侍女送来一瓶蜜酒,替两人斟满,然后迅离开。“我没看错的话,你高了也壮了,虽然依旧没有漂亮的胡须,但男子汉气概长进了不少……是不是每天用玛哈坎的矮人烈酒调养过了?” 躺在旁边藤椅上的罗伊,抿了口蜜酒,淡淡的甜味,入口柔和,不禁恭维了一句,“塞维尔先生说的不错,矮人的美酒自然不是其他粗制滥造的掺水假酒可比的。您近况如何?‘希姆’被消灭后,还做过噩梦吗?” “多亏了你和雷索大师,”塞维尔开怀大笑道,“噩梦基本消失,鄙人又变成了精力充沛、身体强壮的玛哈坎小松鼠。”他在藤椅上笨拙地翻了个身,一只手撑着毛茸茸的下巴,看着罗伊这边,“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还是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兄弟阿肯依旧待在酒桶里泡着……然后第二天都吃不下饭。” 矮人沙哑低沉的声音为之一顿,别有深意地说,“阿肯的遗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他的地盘,获得安息呢?” “对了,罗伊,今天怎么没看到雷索大师?” “他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罗伊问道,“塞维尔先生,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如何?” “罗伊,我没听错的话,”塞维尔捋了一把浓密的胡须,眼神带着质疑,“你指的是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我把阿肯地尸体送到革命军高层手中?” “没错……塞维尔先生,”罗伊眼神明亮,声音沉稳,看上去底气十足,“你愿意把这个委托交给我吗?” 半小时后,酒窖之中。 一位双目紧闭的苍白男性不自然地扭曲着肢体、死寂地半躺于地。 同时,浓烈的酒精味,和一股淡到极致几乎被酒味完全遮掩的尸体腐臭味,冲入了罗伊的鼻子。 他不由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注视这位闻名已久的大人物,革命军的领袖弗农·瑞恩。也就是矮人的好兄弟阿肯。那位从不饮酒却死于美酒的智者。 男尸穿着一身朴素的如同农夫和苦力的灰色亚麻外衣,黑色的紧身裤。他的四肢修长,身材纤瘦,顶部尖细的耳朵、鹰钩鼻、瓜子形的下颚、突出的颧骨说明他有一丝精灵的血统。 也许是死前太过于难受,他的表情依稀还残留着一丝恐惧和狰狞,双手绵软无力地放在两侧,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尸体不知道被酒水浸泡了多久,皮肤布满了褶皱,并且胸腹之间偶尔可见一组组难看尸斑。 这样的场景和前世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尸体标本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更加直观,诡异可怖。 矮人酒商眼神悲痛中带着一丝缅怀,又不自觉地捂了捂鼻子,“罗伊,现在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阿肯从酒桶里挪了出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你如果想晚上偷偷把他运出去,那恐怕不行,听说革命军要在新年之际动第二场抗议游行,但还是有两个男爵手下正在外面死命地盯着。” “塞维尔先生,要不我给你表演个魔术?”罗伊走到尸体旁边,观察了一下四肢,扯过尸体的裤脚,在右脚后跟处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纹身——一圈卷起来的茂密毛。 松鼠尾巴? 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但没向矮人提起,而是伸手往尸体上一摸,弗农·瑞恩顿时无影无踪。 “这?”矮人张大了嘴,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罗伊小哥,你这是怎么办到的?难不成你除了猎魔人学徒的身份,还是个隐藏的术士?会施展传送魔法?” “秘密……塞维尔阁下,请允许我保留这个秘密……”罗伊诚恳地说, “好吧,矮人尊重朋友的秘密,”塞维尔歉然道,“另外,请收下我的歉意,我之前不该质疑你。你有这样的本事,男爵那群狗腿子压根想不到。” “那么报酬还是和上回一样吗?” “等我完成委托再说如何?” “没问题。”矮人爽快道,“只要你办成这件事,就是我塞维尔·霍格的兄弟。我绝不会亏待兄弟!” …… 对卡戴尔而言,这几天的经历真是让她操透了心,先是为了解决拐走她几个孩子的可恨的怪物,她腹部受到不轻的伤势,一直隐隐作痛。 接着革命军里又传来坏消息,第二次抗议游行组织得非常不顺。男爵的铁血镇压,着实吓退了不少意志和信念不够坚定的投机分子。 目前为止,能组织起来的人,不过五十人。这么点人,走上街头游行,不如说是去耍杂技。 “唉……”卡戴尔叹了口气,要是所有人都像那个新学生一样省心就好了。既聪明、又有胆量,身手也还不错,面对魔物丝毫不怂。 可惜他是猎魔人的学徒,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一念及此,卡戴尔意兴阑珊地回到了办公间…… 可刚推开门,立刻有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儿扑鼻而来,她皱着眉头,顺着酒味来到了书桌后面。 紧接着,她的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缝,眼神中露出极致的惊骇。 办公桌下出现了一具男性尸体,尸体的那张脸,惨白、肿胀、又无比熟悉。 卡戴尔瞬间失魂落魄。 “伟大的领,我的精神导师、弗农,死了?!” 楼下的的院子里,罗伊手掌摩挲着身边的角树,目送校长女士进入房间,很快又满脸悲愤地拿着一封信出了门,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也不想吓唬你。但我只认识你一个革命军的骨干……只能抱歉了。就当成是欠我的那顿饭钱吧……” …… “卡戴尔之家的校长,原来是革命军的高层……”矮人酒商听完罗伊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我的眼线早就现那所学校有异常,也曾经怀疑过她,不过没找到确凿的证据。总而言之,罗伊,这件事情你办的很漂亮,男爵的狗腿子完全没有丝毫察觉,我亲爱的兄弟阿肯,也算是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矮人朝罗伊伸出了手,郑重地说, “鄙人言出必行,曾经许下诺言,解决这个麻烦的人就是鄙人的兄弟……兄弟之间无须客气。罗伊……说说吧,你想要点什么?钱、酒、武器?尽管说……” 矮人早就看出来,他会在这种时候接下委托,必定另有所求。 “还是需要鄙人帮点什么忙?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罗伊没想到,刚来艾德斯博格无奈搁置的一个委托,会在这种时候起到作用,但实际上他并没费太大的力气,只相当于送了一趟“快递”。 “塞维尔先生……” “别,罗伊,以后就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然你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兄弟!” “额……塞维尔,”罗伊立刻纠正了称呼,虽然他无法想象自己怎么和一个七十岁的矮人称兄道弟,但对方话里应该是客气的成分更多。 “你有相熟的术士吗?住在艾德斯博格附近,最好是艾瑞图萨学院毕业的女术士。” 矮人闻言捋着胡须思考了片刻, “抱歉,罗伊,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个施法者住在艾德斯博格附近,范格堡那边倒是有个黑头的女术士,但离得太远了。” “不过你为什么要找女术士了?”矮人说,“你如果相信我,不如把事情原委说出来,也许有别的方法解决问题。在这座城市,不是我吹嘘,我还算有点能量。” 罗伊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可。便把城外磨坊的托娅的事说了出来。 矮人听完脸色变得很奇怪,打量对方的眼神仿佛在打量珍稀动物,“罗伊,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个猎魔人学徒,以后也将成为猎魔人。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乡下的丑丫头?费劲心力送她到艾瑞图萨。她们经过数年的训练后,不一定还记得你。” “就因为你可怜她?” “塞维尔,你不觉得吗,猎魔人和术士有某种相似之处……悲惨的童年、生活迫于无奈、没有选择人生的机会……”罗伊说出了心里话,“我觉得,她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也希望,以后某天,当我到了那种窘迫的地步,能有人给我一个机会……” 矮人听完神色微微动容,突然觉得面前这张人类少年的脸不如矮人英俊,但也挺顺眼,爽朗地笑道, “罗伊,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我认识的猎魔人九成九都不会管这种闲事……但你偏偏就插手了。” “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我帮你。我会派一架马车和矮人守卫护送那个孩子到仙尼德岛去,就像你说的,给她一个选择人生的机会!至于能不能进入艾瑞图萨,就得凭她自己的本事和运气。” “但得再过几天……”矮人费力地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罗伊的肩膀,“小兄弟,新年快到了,马车夫也有过个好年的权利吧?” “希望革命军那群人能消停消停,莫名其妙收到领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搞出别的什么大动静。” “其实除了尸体,我还给卡戴尔女士留了一封信。”罗伊说,“以麻雀帮的口吻写的威胁信,不期望卡戴尔会被蒙骗,但至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让革命军不再盲目地向男爵示威,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第三十一章 离去和归来 126o年11月6日。 罗伊穿着厚厚的土黄色棉衣,坐在沃尔斯酒馆天台的边缘,双脚垂下半空晃荡,双手端着一副画。 上面画着两张凑成一堆的笑脸,罗伊,托娅。 就在11月1日那一天,他瞒着磨坊主夫妻,偷偷把女孩儿带到了矮人酒商的大房子里,一起享受了顿奢侈豪华的新年大餐。 那时的场景尤在脑海中。 两人喝饱了蜜酒,又唱了一通乱七八糟的歌,给蹩脚的画家当了模特,和一群满脸胡须的矮人男女绕着庭院中央的篝火,手拉手,跳了大半夜玛哈坎特色的“熔炉舞”。 第二天,从平生第一次宿醉中醒过来的托娅被送上了前往艾瑞图萨的马车。 “罗伊,到了那边,以后我该怎么联系你?”临行前,女孩儿从马车的窗户里探出身体,拽住了他的胳膊,小巧的圆脸泫然欲泣,乌溜溜的眼睛里闪过兴奋、不安,以及留恋。 “猎魔人居无定所。”罗伊拍了拍小女孩的小脑袋,玩笑道,“等过几年有机会,我会去艾瑞图萨看望你,到时候希望你能给我表演表演真正的魔法。” “那说定了!”女孩的声音里头一次带了点调皮,“等我恢复正常,你要是不来,我会去全世界逮你!” …… 回忆外,罗伊将画像收入了空间,捏了捏脖子间的银色项链。 不久前他彻底结束了卡戴尔之家的课程,与费雯,汤姆,卡戴尔做了告别。那位校长也不知道怎么考虑的,革命军近段时间彻底销声匿迹。也许是领的尸体吓到了其中一些人。 艾德思博格的新年过的很平和,没再生任何游行、示威、或者街头械斗。 磨坊的房间被罗伊退掉了,他拐走了磨坊主夫妻的女儿,却没给两人留下一个子儿,作为两人虐待女儿的惩罚。如果两人想找他算账,那就随便来吧,只要他们能找到。 集市的工作罗伊也不打算再继续,通用文字的学习告一段落,他掌握的词汇量足够弄懂猎魔人笔记里的内容,他准备集中精力攻克上面的药剂配方。 他下了天台,进入酒馆大厅,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 新年已过,但酒馆里狂欢的气氛还在延续。 靠着墙壁的尖头皮鞋、条纹紧身衣裤的吟游诗人拨弄着鲁特琴,弹奏悠扬的旋律。 舞池中一群粗壮的男人,手捧着一杯杯激荡着白色泡沫的啤酒,迎合音乐,放肆地扭动躯体。 酒花四溅、光影交错,数名浓妆艳抹的女性扎着紧身胸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提着下身臃肿的蓬蓬裙,偶尔在男人的调戏中半嗔半喜地骂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再娇笑连连地伸出勾人的手指。 这热火朝天的酒馆角落,却有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身前四人的酒桌摆满了色泽各异的十来杯满盈盈酒水,举杯者却仅有他一人。 雷索锃亮的光头下,一张古板的面容让他看上去仿佛置身于幽闭的房间中,背负长剑的魁梧身形有若磐石,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 “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让我来陪你吧……”娇笑声中,一具动人身躯贴上了男人的右臂。 雷索侧身看了女人一眼,那熟悉的笑颜让他的表情稍微解冻,“抱歉,今天没有兴致,下次再照顾你生意……” “您可真是无情,一个多月不见就变得这么生分……对于您强壮的身体,我还记忆犹新呢。” “嘻嘻,你的胳膊怎么硬邦邦的,放松下来,一切交给我……” 女人甜笑着自来熟地把脑袋靠上他的肩膀,忽而伸长脖子,她注意到对方皮甲上一块块干涸许久、却仍然散怪味儿的血迹。 但猎魔人都这样,女人也见怪不怪。 视线再往下,猎魔人右手的地面放着一个鼓鼓胀胀、似乎快要裂开的巨大包裹,蓝色的表面似乎还可以看到一丝丝淡淡的猩红湿润,便好奇地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说着就朝包裹伸出了手,但刚伸到半路立刻被另一支肌肉虬结的手臂牢牢控制住。 “女人,控制住你的好奇心,不该问的别问。” 雷索的语气依然平淡,然而眼神中那股陌生的警告意味儿却让女人犹如见到猫的老鼠,娇躯一颤,便惶惶不安地起身。 她抿了抿唇,尤自不甘心地剜了猎魔人一眼,“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下次别想让我陪你!哼!” 说完,便一溜烟儿地逃进了舞池中,与别的男人笑闹起来。 雷索也不恼,女人永远只能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调剂品。 他突然心有所感,琥珀色的瞳孔越过舞池,瞬间与对面的视线撞到一起。 “小鬼,我们是不是有一年没见?你个头怎么蹿得这么快。”猎魔人看着走过来的少年,厚实的手掌往自己的下巴比划了一下。敏锐的感知告诉他,眼前这个孩子身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身材从一开始的瘦弱变得匀称而充满活力,而且双目黑亮,脸色红润,精气神比之前明显高出一截。 普通人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无间断的锻炼,身体素质才能产生他这般巨大的变化。而面前这个少年,从离开卡耶村到今天,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 “我记得是两年多不见,一个月又两年?”罗伊在雷索身边一屁股坐下,端起一杯酸甜的果酒,抿了两口。“怎么样,我在艾德斯博格独自生活那么久,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你一个人日子也能过得挺滋润。”猎魔人点点头。 罗伊的目光投射到之前女人注意过的奇怪包裹上,鼻子猎犬般抽了抽, “丢下我一个多月就为了这东西?” “猜猜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雷索目中露出考验的光芒。 “虽然你已经把它妥善处理,去除掉大部分异味。但一股子腥躁味瞒不住我,包裹里装着……嗯……魔物的器官组织,对吧。” 雷索直接一把将包裹丢了过来,罗伊手忙脚乱接住包裹拆开一条缝,霎时手臂一抖,差点没把东西丢在地上——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大眼珠子,拳头大小,表面被处理得光滑、干燥,伸手往眼球后部一摸,还可以摸到一条条细长猩红如沙虫般的神经和毛细血管。 罗伊环顾周围一圈,见没人注意,把眼珠子塞进去,又小心翼翼从包裹里掏出一只黄绒绒的兽爪,兽爪底部长着猫科动物般弹性十足的肉垫,前端探出三颗锋利的足趾,状如弯钩色泽漆黑,摸上去质地坚硬,其长度相当于人类伸张开的手掌。 罗伊几乎能够想象到这爪子如何轻松地划开人类护身的皮甲,剖出内脏。 除了眼珠和爪子,包裹里还有一颗椭圆的心脏,一个长满褐色狮鬃被拔掉长喙的、血肉模糊的兽颅。 “狮鹫兽……” 巨大的包裹中,塞满了狮鹫兽最有价值的身体组织。 罗伊嘴唇轻轻动了动, “花费一个多月时间,猎杀了一头狮鹫兽?是为了我准备前药吗?” 他心中有些感动,这家伙居然跑去单挑狮鹫兽。 狮鹫这种魔物高傲、难缠、嗅觉灵敏、身体强健、爪子和喙堪比钢铁,还没啥明显的弱点。对任何猎魔人而言都有致命危险。 罗伊又稍微遗憾,不说亲身参与,如果能近距离目睹那场战斗,也是种宝贵的经验。 “你受伤了吗?” “过程虽有曲折,不过结果很完美。”雷索摇摇头,“走吧,我来教教你怎么分解这堆材料,顺便看看你近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第三十二章 药剂 猎魔人先在酒馆订了个房间,上楼将行李放好后,稍微处理了一遍狮鹫的组织材料。 然后开始询问罗伊近段时间在艾德斯博格的遭遇,后者重点讲述卡戴尔之家角树下遇到的“猎童鬼。” “你运气不错,那玩意儿论战斗力和危险性与水鬼差不多,正好适合你这种新人练手。”雷索沉声道,“只要避开它的毒牙和爪子,利用好火焰、盐,就能轻松消灭掉它。虽说对它使用舞动之星稍微有点浪费,但你活下来,它死掉了,那就物有所值。 “小鬼,卡戴尔之家的事你办的很漂亮。”雷索由衷称赞道,他指的的并非罗伊在树洞下的战斗表现,而是整件事中分析疑点和掘线索的过程。 会动脑子的猎魔人,比只会动用武力的活得久。 接下来,罗伊又把偶然带出来的,那一坨黄色奶酪状的呕吐物展示给猎魔人。 猎魔人从味道、外形各方面把它分析了一遍,啧啧称奇道,“猎童鬼非常罕见,我认识的人里只有奥克斯和瑟瑞特在五十多年前猎杀过一头,但很遗憾,他们并没能获取到足够新鲜的的呕吐物。” 他皱了皱眉头,“具体成分未知,但我能感觉到拿上它后,体内的魔力流动受到了极大的阻碍,连个法印都无法释放。” “存量太少应该无法起到原本‘剥离’的效果,但它至少具备阻魔金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能克制施法者和依赖法术的魔物……说不准某些术士会高价收购这玩意儿。这是你的战利品,把它收好。”猎魔人将东西递了回来,“最好放进土罐保存,当它不那么新鲜,效果会大打折扣。” 罗伊听得眼前一亮,瞬间又觉得遗憾,当初怎么不狠下心把那一堆“呕吐物”全部带出来。 不过他不需要用土罐保存,他有更完美的保存方法——丢进空间。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猎魔人就带着他到城外找了块空地,检查了一遍他的射弩技术,以及草药学知识。 罗伊已经解锁了弩专精LV1,而且每晚的训练从未间断,无论是射击的姿势、准头、反应度,相比于他短暂的训练时间而言都无可挑剔,猎魔人自然非常满意。 至于草药学的知识,除了曾经被猎魔人用法印刻进脑子,沿途参考实物传授的五十多种草药外,罗伊在集市帮那个骗子特罗斯经营草药摊的时间里,知识面增广了不少。每天都能接触鼠尾草、金盏花、颠茄、曼陀罗等常见植物,还见识了诸如鬼针草的花、血苔、鼠李草、四叶重楼等罕见草药。 目前罗伊掌握住生长环境、药性、外观特征的草药已经过了八十种。这一点同样让雷索无话可说。 他的草药学理论基础已经足够扎实,应该进行实践了。 “你说这一个多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学习通用文字?”雷索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是我考虑不周,忘了你这方面的短板,既然你还没开始研究笔记上的药剂。” “那正好,我来手把手地教教你。反正身上的魔药和炼金炸弹都耗光了,得炼制一些补充库存。” “对了,还有青草药剂的前药,这是个麻烦活儿。到时候你给我打打下手。” …… 药剂学算是炼金术的一门分支。 炼金术产出的魔药、煎药、剑油、以及炼金炸弹,都需要魔力调和,一部分只能由猎魔人使用。而药剂学的产物,普通人也可以炼制和服用。 虚拟炼金术,只需要收集完所有材料然后按下一个键,成品就出现在包包里。但很可惜,现实世界没那种美事。 炼金术是一门极其复杂的技术,而它的分支药剂学同样不简单。涉及到材料、工具仪器和手法。材料又分为药底、主药、辅药、中和剂等等。 炼制的工具和仪器更复杂,所有的这些组合在一起,可以称之为炼金平台。 …… 雷索花了一天时间,在艾德斯博格购买了一些草药、瓶瓶罐罐的器具,并租了个房间,稍加改造变成了炼金室。 罗伊进入炼金室参观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和厨房有什么两样?! 先印入眼帘的是正中间装载了人力鼓风机的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口醒目的大铁锅。 铁锅前方,接近操作者腰部的位置摆放着石臼、砂碗、盘子,以及一副架在小型灶台上的鹅颈蒸馏器。 右手面最上层挂着一个钟,用于记录草药熬煮的时间,时钟旁边放置炼制药剂所需的各种干制过的草药。 右手面第二层放着捣药用的杵,配合中间的石臼把药碾碎。 左手边,越过能加热中央大铁锅的鼓风机拉绳,在最上层摆放着装满矮人烈酒、水、油、等液体的壶,不同的药剂加入不同的液体作为药底熬煮。 左边第二层摆放着用来盛放药水、魔药的器皿,有大小不同数种尺寸。 “这……这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罗伊犹豫着说, “小鬼,你又是怎么想的?难道在别的地方看过不一样的炼金平台?”雷索不解道, “我只是觉得有些太过简陋,难道咱们的学校格斯维德也沿用这一套炼金设备?”罗伊不太相信炼金仪器会如此充满了“乡土气息”。感觉上像是生产什么违禁品的乡下小作坊。 他印象里,炼金应该会跟化学扯上一点关系。至少也该有点透明的玻璃试管、酒精灯、铁架台之类的吧。 “你不满意?”雷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弄不懂他哪里来的底气,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蛇派学校里的炼金仪器的确是更高级的货色,齐全、美观。但你得知道,在外面条件有限,能满足炼金的基本要求已经不容易。” “如果有术士愿意借出的炼金室又另当别论。那群家伙大部分都有强迫症,对万事万物的细节都要求极高,所以他们往往拥有最精巧的炼金设备。” “不过眼前这套对你一个初学者而言完全够用。”猎魔人突然伸手敲了罗伊的脑门一下,加重了语气,“现在集中注意力,我为你演示一遍最初级、最简单的一种药剂,金盏花药剂的炼制流程。” 罗伊揉了揉额头,振奋精神,认真地观摩起来。 …… 雷索先是取了一袋子金盏花、荨麻,放到右手边的平台上,用天秤称出一定的量,依次放入石臼中,用捣药杵将两者捣碎、研磨,把样品递给罗伊看。 研磨的程度也有讲究,不够细会影响药性,太细又容易熬煮过头导致炼制失败,至于如何把控,在当前简陋的条件下,只能凭借经验判断。 等罗伊看够了,他往中央大铁锅加入四分之一的水,倒入研磨好的一盎司荨麻和两盎司金盏花,用勺子搅拌均匀,此时药液变成了淡黄色的悬浊液。 接着拉动鼓风机的牵引绳,使锅底的木炭燃起火焰,同时,瞥了一眼挂钟,静静等待。 罗伊这时抓住机会询问之前涉及到的一切量,作为主要成分的荨麻和金盏花的量,药底水的量。 猎魔人一一解释,又通过反问,考察他对炼金涉及的两种草药的掌握度。 时钟走完一刻钟后,锅中的药液尚未沸腾,隐隐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雷索立即熄火,握住铁锅把手将药液倒入手指长短的半透明蛇颈瓶,他肌肉虬结的手臂稳得出奇,一滴药液也没溅出来,仿佛一个肌肉大汉在织毛衣,每一针一线都恰到好处。 最后干净利落地塞上软木塞。 整个炼制过程,在罗伊看来,可以总结为——对着大铁锅,加水、加料、拉动鼓风机牵引绳、点火熬煮,起锅收汁。 他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稍显滑稽的想法。 如果从对方身后看完整个流程,他大概会以为眼前的光头大汉是个厨子,正在烹饪什么绝妙的美食。 “金盏花药剂,内服外敷能加快外伤的愈合度、防止伤口感染……效果比单纯地涂抹和吞吃金盏花好得多。”雷索摇了摇蛇颈瓶,显得很满意,“作为药剂中最为基础,实用性最广泛的一种,你必须掌握好它。毕竟你的小身板还承受不住‘燕子’之类的魔药。” “与其说这是药剂,不如说是药汤。”罗伊心中说了一句,充满期待地看向雷索,“这药剂具体效果如何?” “等你受了伤服用一瓶就清楚了。”猎魔人说,“如果伤口不那么严重,大概能让你愈合时间减半吧。” “我来试一试吗?” 猎魔人让出了炼金平台前的位置。 罗伊挽起衣袖,熟练地从旁边取出一袋子金盏花和一袋荨麻,来到炼金台前,开始复制记忆中的流程。取量、把两种草药用捣药杵研磨成粉。 他自认为将炼制流程牢记于心,丝毫感觉不到难度,刚一动手,问题就来了。利用天秤称取合适的药量就费了他不少力气,度比猎魔人慢上许多。 勉为其难取完草药,该用杵研磨,具体又研磨得多碎? “额,大概,比磨坊磨的面要粗一些?”他捣着草药,抽空动突袭,瞥了旁边光头大汉一眼,想瞧出点什么端倪。 对方却早有准备,面无表情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唉……” 心里再忐忑也没用,罗伊索性彻底放开,遵循直觉…… 四分之一锅的水,水壶倒十秒就行。 小火加热,让鼓风机吹三下就行。 一刻钟后,小半锅热气腾腾的药汤熬煮完毕,散着浓烈的屎黄色,和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儿。 罗伊满脸严肃,上一次雷索熬煮的药汤明明是淡黄色、散清香。 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不过他丝毫不气馁,第一次炼制,失败很正常。 他硬着头皮将锅里的装瓶,过程中手指放的位置不对,被铁锅烫了一下,药水瞬间溅出去一股。 他视若未睹,继续慢吞吞地把剩余药水倒入蛇颈瓶,略一摇晃便盖上软木塞,有模有样地放置于炼金台上。 “这是金盏花药剂?能消炎止血?”雷索面无表情取过药剂瓶细细端详,并打开闻了闻,然后,脸部肌肉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小鬼,我觉着这瓶药唯一的效果就是润肠通便。” “不合格!” “继续!” 第三十三章 饮下痛苦 昏暗的火光下,一个黑头的少年正站在炼金平台前,双手灵活地在草药袋、天秤、捣药杵、大铁锅、鼓风机拉绳间来回移动: 两盎司阴干金盏花,一盎司荨麻,分别加入石臼,用五分力气,边搅拌边碾压,一秒两下,计数一千下。 铁锅中加四分之一的水…… 先后倒入碾碎的草药…… 熬煮…… 步骤并不复杂,然而他的每个动作都仿佛拿着尺子量过一般,精准、简洁,力度适中…… 一刻钟后熄灭灶台的火焰,少年捏着铁锅的把手,抖动手腕摇晃均匀,接着将尚未沸腾的药水缓缓倾倒进蛇颈瓶,这一次动作平稳、迅,没再洒出一滴。 等他提起淡黄色的药剂,闻到那股菊花的清香,才小心翼翼递给旁边双手环胸旁观的光头大汉。 “雷索,你来看看这次的成品如何?” 大汉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药液,含进嘴里,闭眼感受片刻。 罗伊擦了擦额头密集的汗珠,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好似等待法官审判的罪人,整个人显得很紧张。 “小鬼,恭喜你!” “呼——”少年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舒展双臂原地转了一圈,高兴得快要哭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这三天来他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除了例行训练外,睁眼就开始炼金,闭眼就开始冥想。 在他看来,炼金这门死抠细节的技术可比射弩训练困难、无聊得多。无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罗伊对涉及精密仪器这方面都没太大兴趣。偏偏蛇派猎魔人雷索很注重炼金,对他要求非常严厉。 他多么希望以后有个瞬间炼成的技能。 “嗯,虽然这支金盏花药剂的成色不如大部分乡下草药医生的作品,但它有效不假。”猎魔人说,“你接下来只需要通过不断地练习,制造出成百上千支合格药剂,水准自然能提高。” “对了,雷索,既然金盏花药剂比单纯的草药治疗外伤更有效,”罗伊说出心中的疑惑,“把它拿出去卖如何,会有销量吗,能挣钱吗?” 猎魔人摇头解释道,“你能想得到这一点,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底层的平民会觉得药剂太贵,宁愿自个儿买点现成的、便宜的草药,完全够用。富人又用不上金盏花药剂,有知名医生替他们上门诊疗……医疗领域,无论是在哪座城市,都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明里暗里的牵扯很深。” “你要是敢随随便便在大街上兜售药剂,运气好能卖上几支……再被人举报、抓进监狱吃上一个月老鼠。” “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药剂最合适的用途还是留着自用。” 罗伊听完有些惋惜,但他认为如果肯下力气钻营关系,应该能挣到钱,但那样又会花费大量时间,不如直接当个商人。 “如果保存得当,这瓶药剂有效期接近一个月。”雷索又开始催促,“现在继续,制造五支左右,路上就暂时够用。” ……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罗伊在猎魔人的严厉监督下,经过数十次尝试后,成功炼制出五支品质参差不齐的金盏花药剂,在炼金效率方面的进步极为缓慢,一开始可能十次里能成功一次,现在差不多九次。 跟雷索的水平刚好反过来。 罗伊也能理解,毕竟他实际炼制药剂的时间总共也才几天,自然无法跟猎魔人数十年的经验相比。而且“炼金术”尚未入门,没有在模板之中形成技能。 这大概是个漫长的过程。 罗伊的炼金实践课暂时告一段落。 猎魔人开始接管炼金平台,亲手炼制魔药、炼金炸弹、以及为他准备的青草试剂前药。 他也没有闲着,作为助手负责草药的初步处理。 “五盎司阴干的白屈花碾成粉末、一盎司水鬼脑碾成粉末,记住我强调过的注意事项。” 雷索板着脸、嘴里不停吐出一个接一个指令,五官冷硬的有若石雕,粗大的手掌里各种轻巧的炼金仪器流畅转换。 炼金平台前,那雄壮的背影,与灵巧的手指形成了强烈反差。猎魔人宛如一位高明的油画大师,正创作着一幅美妙绝伦的画作。 罗伊则成了一个拧紧了条的“傀儡”,在狭窄昏暗的炼金室里,从早到晚动个不停。 换成普通人没准早就晕头转向,但得益于他出常人的精神属性,能长时间保持专注,且不会感到过度疲倦。 亲身参与整个过程他才明白魔药与药剂炼制的区别。 以最简单,猎魔人最常用的“燕子”为例,涉及到的材料只有白屈花和水鬼脑。步骤却包括阴干、碾碎、加热、蒸馏、二次加热……数十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极为讲究,哪怕出现一丁点儿失误、手指抖了一下。最终的成品绝对是残次品。 至关重要的一步,将熬煮后的药液装瓶后,猎魔人用双手将其捧住,闭眼做冥想状态。 这时罗伊隐隐能感觉到,雷索和那瓶魔药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无形的交流,涉及到魔力层面。事实上这是雷索在利用体内的魔力调和魔药,让瓶中之水能最终稳定下来。 缺少这一环,魔药只能算是半成品。 …… 在没日没夜的炼金之中,罗伊快忘掉时间的流失,一开始炼制“燕子”魔药时,他还能熟悉几个步骤。 再往后开始剑油、炼金炸弹、前药的调配,他就两眼一摸黑,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涉及到的工序太多、太过于繁杂。这部分内容绝非他目前的炼金水平所能理解,他索性放弃了思考,单纯地跟随猎魔人的指令。 虽然他只学会了一种金盏花药剂,但给猎魔人当助手的忙碌时间里,他对炼金仪器的熟悉度大大增加。这些都将为以后进一步学习炼金术打下坚实的基础。 不知过了多久,五天、或者一周。猎魔人炼制出两瓶“燕子”、两枚“反魔法金属炸弹”,以及另外一堆魔药后。 突然让罗伊离开炼金室自由活动、休息放松一天。 罗伊从那种被压得快要窒息的、大气不敢喘的紧张工作中解脱,心思稍微活络了一些。 不料隔天猎魔人从一排装满某种液体、手指粗细的玻璃瓶中取出一支摆到他面前。 “这是特意为你炼制的前药。”雷索琥珀色的瞳孔盯着他黑色的眼睛,缓缓说道,“长期饮用会让你的身体逐步适应魔药的毒性。为饮用青草药剂打好基础。” 听到“毒性”一词,罗伊的脸色变白。 “难怪会让我放松一天,死刑犯被处死之前,也有一顿断头饭。” 即时他表面上对于青草试炼的危险性再怎么无所谓,出于自我保护的天性,心底却排斥着饮下这些剧毒物质。 “别担心,小鬼,以你目前的体质而言,足以承受住前药的毒性。”雷索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难得地开口鼓励道,“除了短时间的痛苦,它绝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遗症,这是无数次试验的结论。” “喝下这玩意儿,未来我就能通过青草试炼?”罗伊将透明的玻璃瓶举到灯光下,赫然现,青草试炼前药不像普通药剂那般颜色单一、形态纯粹。 而是充斥着密密麻麻的水藻状、寄生虫般的绿色丝状体,整体呈现出浑浊而沉重的黑色,并且粘稠浓郁,让人心底慌。 “世上一切之事,哪有绝对的道理?”雷索如实道,“我只能告诉你,一旦熬过这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以后从青草试炼中活下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那究竟会有多痛?”罗伊深吸一口,强行镇定下来。 “你知道女人生孩子吗?” “为什么这么问?” “根据维斯格德里的试验记录,服用前药大概和女人生孩子差不多痛……” 罗伊沉默了,脑子里自动把“女人生孩子”这句话给屏蔽掉。他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5.8的意志,5.5的体质,比常人高一些?应该没问题? “蝮蛇学院已经近二十年没有产生新鲜血液。这一次青草试炼再失败的话……” 雷索语气渐低,将温热厚重的手掌覆盖到了他的肩膀上,好似蕴含着某种神奇的力量,让他情绪迅镇定下来。“所以,我希望你拿出勇气,喝下前药。” “实际上按照原计划,你初次使用前药的时间是在半年以后,”雷索眼中也有疑惑,“或许你有点过于早熟,身体素质提前半年达到了我的标准。” 罗伊当然知道原因,普通人可没有属性点。 “别背负太重的心理负担,再给你两天时间准备。“ “能不喝吗?” “嗯?” “我开玩笑的。”罗伊勉强一笑,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事情已经来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何况这本来就在他的计划之中,他选择了猎魔人这条路,再痛苦也要撑下去。 前药能增加青草试炼的生存率,怎能不喝? “不需要再等两天,就是今天。” 在猎魔人的看护下,罗伊取下一支药剂轻轻摇晃,但并没有立即服用,而是蹲坐于地开始冥想,排除杂念,放松身心。 半小时后,精力完全恢复,他瞥了一眼房间里的钟记下时间,“啵”的一声,从容地扒开了软木塞,眼皮不眨一口干下! 一瞬间,浓浓的苦、腥、咸三种味道占据了他味觉。, 好似一口咽下牡蛎、生猪肉,新鲜带着泥土的草药,哪怕药剂只是从唇齿舌之间一滑而过,直接进入食道、胃部。那古怪的味道依然隽永地留在口腔中,经久不散。 他五官皱成了一团,双拳紧紧蜷在胸前,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抖。 药效这才开始。 药液在口腔中酵片刻,又沿着鼻腔冲入了大脑,罗伊感觉自己迎头撞上一堵墙,瞬间意识模糊、摇头晃脑地翻起了白眼,坐立的冥想姿态瞬间被打散,一头栽倒在地。 更可怕的是药液在胃部生了某种奇怪的化学反应,释放出巨量的热,胸腹之间变得滚烫无比,如同有一个火炉在熏烤,要把他烤熟、烤焦、烧成灰烬。 身体本能让他十指拼命地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抓挠,左右翻滚着,将热量散播出去,紧闭双眸面色泛红、绷紧,犹如陷入噩梦。 又过了片刻,终于痛到了极致,他猛地睁开满双眼,眸中布满血丝,喉咙里出骇人的的沙哑叫声。脖子和太阳穴、一条条粗大的血管异样地隆起、扭曲。 猎魔人蹲在他身边,全程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琥珀色的瞳孔中隐隐有回忆之色。 “坚持住吧,小鬼,你熬得越久,越是痛苦,收获就越大。” 第三十四章 设想与离去 “醒了,小鬼,感觉如何?” 一道低沉沙哑的问候中,罗伊艰难睁开了肿胀的双眼,满身酸痛地环目四顾,现自己正躺在酒馆的房间里。 时间接近正午,窗外的光线亮得刺眼,周围的桌椅、柜子,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重影……让他看不清晰。 他又闭上眼摇了摇眩晕的脑袋,隔了好久虚影重叠,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 “雷索,我昏迷了多久?”他皱了皱眉头,用手遮挡了一下床边那锃亮的脑门反射过来的光线,“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坐,晃着我眼睛了。” 猎魔人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屁股挪到椅子上,把一碗白水递了过来。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比我预想中更短,这说明你的身体素质很好。”猎魔人的语气平淡,就像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陈述。 “我感觉不太好,好像死过一回。” 罗伊贪婪地将一碗水喝了个底朝天。 体内总算有了一丝清凉之意,与之相对的,他又想到喝下前药后那种极端糟蹋的状态。 胸膛里仿佛点燃了一个火,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灼痛哀嚎,同时还有上千把利器在骨头和皮肉里来回穿刺。简而言之,像是有人在用烧红的刀子,削肉剔骨。 “当时你该用更严厉的语气警告我……”罗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心里隐约有了一丝阴影、一丁点儿畏惧。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的确和我的判断有出入,”猎魔人收敛眼角、勉强露出个歉意的表情,“我以为在那种极端痛苦的状态下,你会迅昏迷。实际上过去一百多年,绝大多数服用前药的学徒,没坚持到五分钟、九成不到三分钟,统统失去知觉。他们的痛苦只持续这么一会儿,而你——” “我了?” “你坚持了六分钟。”雷索掏出一本灰扑扑的笔记,翻了几页,一本正经地说,“整个过程中没出现大小便失禁、呓语、抽筋、吐血等症状。” 罗伊突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无比庆幸之前特意加强了体质属性。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些意外状况?” “现在不是好好的?你已经成功熬了过来。”雷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小鬼。只有第一次服用前药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痛苦……往后继续服用痛苦减半、越来越低……等彻底适应,让你皱一皱眉头罢了。” “我以为就服用一支?”罗伊咽了口唾沫,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之色,哪怕只有一半那也很痛。“还要喝多少支?” “总共持续三个月,每周一支,所以还剩下十一支。” “……” 罗伊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爬满冷汗黏糊糊的脸颊。事已至此,如果不继续喝,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的罪过岂不是白受了? “你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过九成九的蛇派学徒。”雷索在旁边观察着他的脸色,见对方没有反驳,暗自松了口气,立刻转移话题,“也可能是由于你年纪更大,身体育更加完善。别的学徒都是十岁以下就开始服用前药。而你距离十四岁已经不远了吧?” “照你这么说,年纪大有优势,那为何猎魔人还偏向于训练年幼的学徒?”罗伊压下了疑惑道。 “孩子是一张白纸……充满无限可能性,任凭引路人在上面描绘未来……”猎魔人此时显得极富耐心,“孩子的身体还未育完全,能够在青草药剂作用下获得系统性重塑。而育结束的成年人躯体已经定型,重塑的难度会比孩子高出很多,基本都撑不到突变结束,身体会先一步崩溃,死亡。” 重塑、崩溃? 罗伊现在开始真正理解青草试炼的含义了,而非一开始读到的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七成死亡率”。 撑不过去,肉体就会崩溃,那如果撑过去、再撑过去? “突变只能进行一次吗?”罗伊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如果服用蛇派的青草药剂,成功熬了过去。还能继续服用别的学派的青草药剂吗?比如狼学派、狮鹫学派?” 根据他从前的认识,每个学派的青草药剂配方都有所不同,经过突变重塑后,强化侧重点也不同:猫派穿着轻便的皮甲,身手灵活、神出鬼没、突变后的强化主要偏向敏捷属性;狼派比较均衡,各个属性强化了一些;狮鹫法印威力巨大,主要偏向精神属性;熊派身披沉重的盔甲、双手剑、短时间内吞服更多魔药,强化方向理应偏向体质属性…… 如果有人,能熬过多个学派的青草试炼,那他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 理论上熬过一次青草试炼后,身体对毒性的抵抗会大为增加,再进行第二次是否会容易一些? 当然更有可能,不同的青草药剂之间,隐藏着某些致命的矛盾冲突。 目前,这只是罗伊的一个设想。 “你的意思是进行多次的突变重塑?”雷索眸子里射出危险的光芒,非常严厉地警告道,“小鬼,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狂妄无知的想法?!” “我活了几十年,从没听过谁敢服用两种不同的青草药剂,哪怕是一前一后,世界上不存在这种蠢货!如果有,必然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好了,小鬼,你连前药阶段没熬过去,别做无谓的幻想。“雷索声音又平缓了下来,撑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现在说说看,有没有感觉到身体生变化?第一次服用前药后通常都会获得一点好处。” “变化?”罗伊暂时放下了幻想,注意力转向模板。 生命值:3o/55(中毒) 直接下滑了2o点,可见前药毒性之剧烈,相比起来,他以前吞噬的柏柏茎果实和蒲公英葵的毒性完全可以忽略。 视线往下,他不禁眼皮一跳, 所有属性之中,意志生了变化,5.8→6。 增长了o.2,在他想来经过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后,意志力得到磨炼很正常。但估计也就第一次才有效果。 除此之外,模板之中再无别的变化。 “难不成是因为我的体质已经过了常人,所以没提升?” 他原本还以为会产生一项跟毒性相关的能力,是前药服用得不够吗? “的确有一点变化……”罗伊说,“我能感觉得到……我的思想和意志变得更加坚定、凝固。” “好吧。”雷索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我刚才检查的结果一致,也许是你年纪大了一些……不过没关系,等第一阶段完成之后,才能知道最终的效果。” …… 等罗伊休养了两天,身体彻底恢复健康后,便准备和猎魔人启程离开艾德斯博格。 他也不打算去卡戴尔之家告别,徒增伤感罢了。 矮人酒商突然找上门来。 他带着爽朗的大笑,意气风迎面走来,看得出这段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垂至胸口的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乌黑亮,脸上神采奕奕再也看不到受失眠困扰的痕迹。 他的表现就像相逢阔别已久的亲人,长满黑毛的大手一左一右紧紧握住罗伊和雷索的手, “这次多亏两位的倾力相助,我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以后再回到艾德思博格务必到府上一聚,让鄙人尽一尽地主之谊。” 罗伊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实际上他从这单“运输生意”中获取的好处已经相当丰厚。 矮人又接着说道, “你与雷索大师一路向西,马上就要跨越玛哈坎。但近些时日山里有异类作祟,到处都是长老设下的关卡,你们就这么空手前去恐怕路途多有阻挠。” “不过鄙人怎会让朋友和兄弟难堪?一封亲笔引荐信奉上。拿上它二位在玛哈坎大可以畅通无阻。我塞维尔·霍格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说着,他冲罗伊眨了眨眼睛,后者接过信封,心中却略微忐忑, “塞维尔,你不会有别的目的吧?” 他总觉得矮人那一眨眼中蕴含着特别的意味。 “这是哪里话,鄙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绝不用阴谋诡计招待朋友和兄弟。” 在矮人反复保证之下,罗伊心中稍定,看了一眼信中内容: 玛哈坎的弟兄们, 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两位阁下,是来自蝮蛇学派,身手高、技艺娴熟的猎魔大师,他们在艾德思博格帮助本人解决了心头大患,成为了我的好朋友,请诸位弟兄务必给予应有的尊敬和善意,让两位顺路越过玛哈坎。 在此致敬 你们的兄弟,玛哈坎小松鼠,塞维尔·霍格 126o年,11月 的确只是普通的推荐信,罗伊遂不再纠结。 他最后犹豫了着拜托矮人酒商一件事——帮忙看顾卡戴尔之家的一众孩子和老师。 对方也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不久之后两人将行李打包完毕,静坐闭目养神了片刻。 他们行李不多实际就几件为罗伊准备的换洗衣物,魔药和炼金道具,两个包裹足以。 放在以往雷索单人匹马走天下,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衣物。 荒郊野外水里来泥里去,十天半个月不洗漱稀疏平常,等到凑满半月上酒馆洗个清爽,找个女人快活一晚,与水手、车夫、保镖这些下苦力的底层男人没多大区别。 不过罗伊比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民讲究的多,经常洗澡,为以后做好准备。倒让不那么讲究的雷索稍微不适应。 两人寒暄着,出了艾德思博格城门,沿着西边的小路,向着云雾笼罩的玛哈坎进。 第三十五章 山中鲜血 深夜,一轮皎洁的满月挂在天边,月光透过林间缝隙,映照出一张惊恐的脸。 脸上青灰色的胡茬爬满腮边,长到了指甲盖长短,面皮松弛浮肿爬满汗水、浓重黑眼圈环绕中,一对眸子布满血丝、瞪如铜铃,随着他不停扭动脖子向着四周窥探。 男人上身淡黄色的亚麻衣紧紧扎在裤腰里,沾满了泥浆、黑色的矿渣,煤炭,褪色的紧身裤被树林间的陡峭的枝干剐蹭得破烂不堪,膝盖处磨得破开了两个大洞,还黏上一团团黏糊糊的淡红色痕迹。 “呼、呼……”此刻,他背靠着粗粝的松树,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剧烈喘息,被煤炭染得黑乎乎的手指一直在无意识地抖动,他使劲拽住裤子拽得指节泛白,以图遏制这股战栗。 “砰!” “砰!” “砰!” 突然间,一阵巨大的脚步声穿透了密集针叶林,震得男人身下的地面轻轻晃动、头顶细长的叶片从枝干簌簌滑落到他的身上。 一瞬间,他惊骇欲绝地用双手捂住了口鼻,整个人如同刺猬般缩成一团,蹲伏在大树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悄悄地地聆听周围的动静。 每一记响亮的震动,都仿佛在他心尖插了一刀,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颤抖,捂着口鼻的手指越使劲儿,仿佛要把自己捂死。 他想起了某种极端恐怖的景象,眼神越闪烁。 “砰、砰、砰……” 度秒如年的五分钟后,整个山林中响起一道苍凉而悠长的叹息,巨大的脚步声终于从男人身边远去。 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丝毫异动,男人噗地一下瘫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好似一条干涸濒死的鱼,险些窒息过去。 他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呼吸,呼吸,酸涩的泪花从眼角滑落, “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蒂娜、吉姆,老爹明天就回家,带你们远走高飞!等着我、等着老爹!” 他魔怔般自言自语,原本绝望无神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希望和生气。 悄无声息。 一根粗若儿臂的藤蔓从男人身后的橡树上端往下一点一点地游走,有如一条准备捕食的毒蛇,灵活地潜到了男人的头顶。 藤蔓猛地抬起了腹部,尖端像毒蛇脑袋一样离地而起、盘旋弯曲,做出了一个蓄力的动作! “飕——” “啪——” 一扑一缠,毫无防备的男人瞬间被吊离了地面十英尺,涨红了脸,双手死命抓住勒颈的藤蔓,嘴里噗噗吐着血沫,双脚抽搐似地凌空乱蹬着。 然而一切无济于事,他被提拉到半空,向后移动了一段距离,眼前一花,掠过一片片翠绿色的苔藓,生长在半空,生长在两条如同树干一般粗壮的双腿之上。 身体忽然一松,他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几根粗粝的树枝状物体戳进了他的身体,伴随着“呼噜呼噜”的诡异响声,一股股温热的液体如喷泉往外洒落。 带走了他的生命。 男人汗腻的脸颊眨眼失去全部血色,最后不甘地动了几下嘴唇,两腿一蹬停止了呼吸。 …… 一具苍白的尸体被密集交错的树枝破体而入,插在离地十迟(3米)的半空中。 月光一照,几截血淋淋的肠子调皮地从腹部滑落,随着冰冷的夜风、在茂密的林间轻轻地摇曳…… 星星点点的血液洒落,被土地贪婪吸收,深沉的夜色里忽而响起一阵满足的叹息。 …… “呼……”罗伊深呼一口气,大汗淋漓爬起了身体,抚平皱巴巴的衣裳,拍去碎叶和草茎。 “做噩梦了?”猎魔人往燃着火星的篝火里洒了几抔泥土,将它彻底熄灭,又递过去一根热情腾腾的烤兔腿。 “就是感觉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少年抓着烤肉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擦去嘴角的油脂,自我安慰道,“应该是天气太冷的原因,我的身体在出警报。” “不过从我用冥想代替大部分睡眠之后,这是第一次做梦……”罗伊皱了皱眉头,“还是个噩梦。” “命运无常,有时候会在梦中给人警示。这不算什么好的征兆,抓紧时间吃完,小鬼。”猎魔人看了眼不远处巍巍雪山,“咱们得加快度翻过玛哈坎,希望不要横生枝节。” …… 两人又走了半天,穿过了西边的小径来到玛哈坎山脚。 此时仰头望去,山顶已经彻底隐没在云雾和霜雪间,不见踪影。 眼前,深秋的风吹得一排排高大的松树压弯了腰,轮状的枝节轻轻摇摆,偶尔一粒粒松子吹落到地面。 有一个穿着蓝色棉袄的小男孩小兔子似地在林间穿梭拾捡。 罗伊两人正要上前问路,突然一个身材壮实的农妇从林中冲出,抱着小孩就把他头下脚上调转个方向,冲着屁股一顿猛抽。。 “乱跑……不听话……被妖鬼抓走吃掉……不如现在就打死你个小混蛋!” “呜……哇……” 看着这一出闹剧,罗伊和猎魔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大婶,前面是不是通往玛哈坎的路?” “你们是谁?我没在附近见过你们!” 农妇闻言斜眼盯着两人,见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满脸紧张地把哇哇大哭的男孩护在怀中,仿佛眼前是什么洪水猛兽。 “大婶,我们又不是人贩子,你怕什么?”罗伊露出温和的笑容,嘴角抽了抽。 他的长相平平无奇,在卡戴尔之家的时候还是蛮受女人孩子欢迎的,不至于会吓到他们吧? 农妇也不说话,畏惧地看了一眼他身后高大的光头猎魔人。 罗伊也回头望向雷索,面露恍然之色,低声嘟哝了两句,“扑克脸,诡异的瞳孔、冰块一样的气质,看上去挺唬人的。” 他又转身解释道,“大婶儿,你听说过猎魔人吗?猎魔人若是不凶恶一点,怎么能镇住怪物?你别担心,我们就问问路,得到答案马上离开。” “你们是猎魔人?”女人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一阵打量,突然抱起孩子拔腿便跑,边跑还边回头张望,途中踢到一块石头,脚下踉跄差点没摔倒,而怀抱中的孩子“呜哇呜哇”得更加欢快。 “别跑啊!” 两人相视一望,心中都有些纳闷儿,便慢吞吞地跟着她身后,穿过松林,袅袅的白烟中,一座小村庄映入眼帘。 标记着“斯邦索尔”的木牌下,一位带着毡帽的酒糟鼻男人领着五六名老实巴交的村妇守在村口,几个半大的男女孩躲在妇女们身后,露出黑亮的双眼,害羞而好奇打量两人。 酒糟鼻的男人隐蔽地瞥了一眼猎魔人胸口蛇状吊坠,搓着手脸上挤出一副虚假的笑容,热情地说道,“两位若不嫌弃,就在村子里用饭吧?正好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们。请务必跟我们来。” 第三十六章 死亡的矿工 斯邦索尔,位于玛哈坎山脚下,全体居民加起来不过两百户,绝大部分青壮年没有从事农耕相关的职业,转而加入矮人开办的山中矿场当工人。 世世代代,如此延续了五十多年。 村中的建筑不像一般乡村里的土木结构,而是由各种丰富的矿产石料堆砌而成,更加结实美观。 罗伊坐在村长家的地毯上,喝了一碗干瘪蔬菜炖的浓汤,摸了摸光滑的下巴。 “猎魔人的生意未免太好,刚离开艾德思博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有人找上门。” “卡西利村长,按照你的说法,三个月来村子里已经连续生了四起命案?” 在一旁赔笑的酒糟鼻男人面色沉重地点点头,“三个还没成婚的年轻小伙,死了有段时间。最近的一位死者布雷迪,几天前刚被现尸体。他留下了两个孩子、一个寡妇,以后的日子只能靠村里接济过活。” 他感慨道, “自从斯邦索尔成立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没生如此恶劣的杀人事件。村子里被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说是山里的妖鬼作祟,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就怕哪一天轮到自家人。请两位帮我们抓出真凶,报酬什么的都好商量。” 猎魔人摆了摆手,“报酬不着急,先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刚才进村为什么村子里几乎都是些老弱妇孺,男人们去哪儿?” 卡西利指了指窗外的日头,“这个时间点大家还在山里的矿场干活儿,距离下班还有四、五个钟头。” “村里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待在家照看自己的婆娘和孩子还有心思去干活?” 罗伊诧异道,“男人们不怕家人出事?” 村长摸了摸硕大的鼻头,无奈苦笑道,“没办法。你说的情况我已经跟山里的大人们交流过,他们稍微减少了村民们每日工作时间,大家都可以在夜色降临前到家。并且,他们承诺了会抓到凶手。” “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三个月过去了,抓捕凶手的事情还是没有一丁点进展。如今看来,魔物作祟必须靠猎魔人解决。” 说着他满目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望向雷索。 “山里的大人们?” 罗伊品味着这句话,颇有些新奇。 就他所知在当前的社会背景下,矮人、精灵等古老种族相比于人类处于绝对弱势的地位,但在玛哈坎,二者的地位貌似反了过来。 人类在矮人的矿场工作,称呼矮人为大人。 他能感觉村长卡西利提到矮人时,那股自内心的敬畏。 “难道玛哈坎的大长老布罗瓦尔·霍格是个暴君?” 另一边,雷索接着村长的话头,毫不拖泥带水问道,“现在进入正题,我们需要了解这四起死亡事件的大致情况。比如死因……” 卡西利悲愤道,“作为斯邦索尔村长,我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把他们的死状看的一清二楚,一辈子都忘不掉。妖鬼就是一群凶残的畜生!” 男人把自己的观察的结果都说了出来, 猎魔人和罗伊陷入了沉思。 “死于山林之中,清一色的被剖开腹部、面朝大地的方向架上高枝、尸体受鸟雀啄食、野兽啃咬……” 猎魔人向自己的搭档丢了个眼神,罗伊默契地领会到他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照你的说法,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绝不是像村民口中所说,死于妖鬼之手!” “我明确告诉你,正常情况下妖鬼不会四处乱窜随意伤人,它们讨厌开阔的山林,更喜欢在墓穴等阴暗狭窄的地方盘踞。你描述的情况倒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更多的线索……我们需要亲自检查死者的尸体。” 罗伊目光炯炯地看向村长,后者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不是妖鬼做的……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脸色歉然,“检查尸体恐怕不行。因为害怕小伙子们被妖鬼感染……变成脏东西,村里把他们的尸体烧……烧了……虽然这么做有些亵渎死者,但没办法,这是为了更多活着的人。” 罗伊这下子哑口无言,隐隐觉得有些奇怪。隔了会儿才脸色复杂地说, “谁告诉你们妖鬼能感染人?这玩意儿又不是病毒或者瘟疫,怎么可能传染?你们把尸体都烧掉了,调查很难继续下去。” 卡西利被说得脸色一滞。 “最开始是谁告诉你们一切都是妖鬼作祟?” “山里的大人们。” 罗伊若有所思。 雷索拍了拍手站起了身体。 “普通人不了解魔物,小鬼你也不必苛责。这样吧,卡西利村长,您带着我们到村子里逛一逛,顺便收集线索。” “那这个委托……” “需要进一步了解再决定是否接手。” …… 当两人出了村长大门,屋外一群密切关注情况的村妇和孩子立马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移开了视线,笨拙而惊慌地假装忙碌起来。 “这案子很麻烦吗,雷索,居然连你也不敢接手?”罗伊注意到了猎魔人严肃的态度,明显感觉这个委托恐怕很棘手。 “小鬼,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插手能力范围之外的委托,尤其是你这种刚学了一丁点皮毛就大意的家伙。”猎魔人沉声强调道, “先弄清楚对手究竟处于哪个层次,否则,你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两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最新死亡的布雷迪家中,一名穿着朴素、面色涨红的妇女早早等在门口。 猎魔人向女人表明身份后,直截了当地问, “最近这段时间你丈夫表现是否正常,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或者特别的嘱咐?” 女人眼含哀伤沉思了片刻,木讷地摇头。 “那你的丈夫在村子里人缘如何?” “布雷迪口碑一向很好,无论谁家出点事儿他肯定冲在前面帮忙,而且除了在矿山做工,布雷迪还擅长打猎,每次猎到野味回到村子里都会给大家分一分。” 村长卡西利补充道,“这点我可以作证,她丈夫在村子人缘不错。那三个死掉的小伙子年轻气盛与某些村民还有些争执,但布雷迪脾气温和,从不与人争执,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家伙。” 村妇听到这话,似乎又想起了丈夫的好处,顿时掩面而泣, “呜……布雷迪在矿场待了半个月没回家,没想到最后一面竟是永别,我……我连尸体都没给他保住!” 哭声中,她身后的门里突然冲出两个肉呼呼的小家伙,小家伙扑过来紧紧抱住女人的大腿,小嘴一瘪跟着她哭了起来。 “唉,可怜的蒂娜、吉姆,今年才五岁就失去了父亲,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村长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男孩的的头,后者突然扬起小脸,脏兮兮的手擦了擦泪痕,瞪着雾蒙蒙的眼睛朝罗伊说道,“你……你们……你们会抓到凶手吗?” 同时的母女俩也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罗伊瞥了一眼猎魔人,后者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不再去看那张小花猫一样的脸蛋。 “村长,再到其他死者家转转吧……” “村民们在山里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只有布雷迪才如此拼命。他想攒点钱,送吉姆到艾德思博格的学校去。” “这样啊……” 接下来的走访没有任何意外,剩余的三名年轻死者人际关系简单,即便与村民平日里有些小打小闹,要杀人也完全够不着。 猎魔人甚至没有动用亚克席法印。 罗伊也有一股很强烈的感觉,凶手应该不是人类。 “那么接下来带我们到最近的那起案现场看看。” 第三十七章 驱使之兽 布雷迪死亡地点距离斯邦索尔不过两里地,三人沿着村中的小道走了半个小时,远远望见一片茂密旺盛的松树林。 其中绝大部分树木都经历了上百年的岁月,高度过四十迟,抬头望去宽大浓密的伞状枝叶聚集在一起,郁郁葱葱遮蔽了阳光。 脚下的地面铺着厚厚的一层枯枝落叶,泥土和植物碎渣酵的气息充斥口鼻,视线中不时有一头小动物在松树林里探出头瞅一眼,又惊慌地逃窜向树林深处。 “两位,前面就是凶案现场,还留有干涸的血迹,相信你们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我就在此地等候,不奉陪了。” 按照村长卡西利的说法,死过人的地方不吉利,会给人带来厄运。 他之前已经来过现场一次,这一次实在不愿意靠近。 两人没有强求。 隔得老远,树林边缘,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松树中,有几根特别长的枝干突兀地向内弯曲靠拢、围成了过一人高的“尖塔”,而在它们下方,覆满落叶的地面被染成了红褐色,零星的几块碎肉、碎骨之上,成堆的苍蝇飞舞。 幸运的是这三天没有降雨,凶案现场的痕迹得以保留。 两人进一步靠近现场,地面乱糟糟地分布着人类的脚印,应当是村民们留下的。此外,附近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再进一步,安静的树林中忽而响起一阵嗡嗡的轻吟,罗伊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抖,如同受惊的猫一般弓起了脊背、往猎魔人身后挪了几步。 这不是他怂,这只是战略性撤退,明明有个高个子顶在前面,自己的小身板儿就别去不自量力了。 “放轻松,小鬼。” 雷索右手在胸前的蛇派吊坠上轻轻一抚,止住了它的震动,“魔力波动太过于轻微,这不是魔物来袭,仅仅是现场残留能量的共鸣……”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 “尽管过去了三天,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微弱的元素波动。” “凶手果然不是普通人类?”罗伊蹲下身体,伸出手掌摸了摸那一堆尖塔状的的枝干与地面的接触点,呼口气吹走了手指上的泥沙。 “这堆树枝并非自然产生或者由人堆起来的,而是自然法术所造成。我能想象到那副场景——完全没有防备的布雷迪,被地面突然升腾而起的树枝插入身体、顶上半空、开膛破肚。” “那这里就是布雷迪死亡的第一现场?” “我想象不出有谁会煞费苦心对一具尸体使用破坏性的法术。” 对猎魔人的话,罗伊毫不怀疑,他在第一现场逛了一圈后赫然有了新的现, “这棵松树上有些奇怪的划痕……” 猎魔人观察后沉吟了片刻,丢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这是藤蔓拖拽的痕迹。凶手利用藤蔓将布雷迪勒住,吊离地面,再用法术给予致命一击。” 在附近的一个植物丛中,两人果然找到一截断掉的藤蔓。 “控制藤蔓……使用地刺类的法术……” 罗伊脑子里闪过某种魔物的影子,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这时猎魔人蹲下身体毫不不嫌脏地拿起一块腥臭物细细打量,罗伊的鼻子随即微微抽动, “腐烂的血肉,还有飞禽走兽的排泄物……” “更准确地说,里面包含了鸟雀和狼的粪便、干结的尿液。不过数量上很不正常……” 斑驳的地面除了鲜血的红褐色,还遍布着一团团黏糊糊干瘪的粪团。 雷索继续分析道, “一具尸体不可能招来如此之多的野兽……尸体现的位置在山林边缘,狼群的领地照理位于山林腹地,还要往里走上一段距离,这里不属于它们的猎场……” 罗伊想了想,“这么说,那群野兽是刻意在此留下满地污秽?” 猎魔人颔道,“十有**,这是在利用动物排泄物的来掩盖和毁灭凶手留下的证据。而且它们已经达成了目标。凶手的足迹和气味被完全混淆。”猎魔人揉了揉鼻子,“至少我无法分辨……追踪。” 罗伊面露恍然,“意味着凶手还能操纵野生动物。” 他当下将收集到的信息总结了一遍: 能操纵藤蔓、使用地刺类的法术,能驱使野生动物,且居住于山林之中。 一个高大的魔物形象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如果凶手是那种东西,斯邦索尔的委托的确非常烫手。 但他隐隐有着兴奋,在怪物的大本营去狩猎它,必然是一个艰巨无比的挑战。 如果光凭自己一个人,目前还如此弱小,肯定是有多远逃多远。但身边有雷索这个主要的战斗力在,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雷索自然无法察觉他心中的想法,还沉溺在自己的节奏中,“小鬼,你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如果仅仅针对常人,凶手犯不着做这些清理措施,普通的人类、矮人难以掘出这些线索。” 罗伊惊讶道,“所以这一切布置都是针对特殊的群体—猎魔人!” 猎魔人点头,沉声道,“它’最近这几个月才迁徙到附近的山林之中,犯下四起案子,也明显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招来专业人士。这是个相当狡猾、拥有丰富对抗经验的、强大的‘老家伙’!”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他毫不遮掩自己的忌惮之意。 罗伊听到此处,呼吸稍微加快。 迄今为止,他直面过的最为强大的家伙,依然是墓穴女巫。 一个在猎魔人联手之下不堪一击的墓穴女巫都价值1oo经验,那么现在摆在眼前的让猎魔人如此忌惮的魔物,能提供的经验值必然更多。 目前LV3(5/15oo),如果有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小鬼,你为什么会兴奋?你不该害怕吗?目标明显是一种远远出你能力范围的魔物。”雷索拍干净掌心的秽物,站起了身体,“所以抱歉,你白兴奋了一场。我并不打算接受这一次的委托。” 罗伊心头暗叹,他早有预感,像雷索这般慎重的人,不一定会接手此事。 “可该怎么跟斯邦索尔的人解释?”他能想到那群妇女儿童失望的表情,稍微有点不忍心。 “解释什么?记住,我们既没收下报酬,也没做出承诺。不欠他们任何东西。难不成你因为同情他们,就要去和那玩意儿拼命?”猎魔人冷酷无情地打击道,“如此弱小的时候,你还没有资格同情别人。” 罗伊嘴唇动了动,他没想到这光头大汉嘴巴还挺毒的,但他没去反驳。 实力弱小的时候,就该稳稳地育,放狠话无济于事。 猎魔人锐利的目光转向前方,就在那几截古怪的树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黑色的渡鸦。 它站在枝头张开羽翼,长喙如钩、黑亮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拟人化的残忍和狡黠。 “哑——” 两人的注视似乎惊动了它,渡鸦眸中闪过一丝红光,蓦地振翅飞向森林。 雷索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忠心的奴仆正赶去通知它的主人……” “嗖——” 一支弩箭划过天际,渡鸦身形猛然一颤、断线的风筝般重重坠地,失去了生机。 “……” “小鬼,谁让你射它的?” “抱歉……看来是我领会错了你的意思?”罗伊耸了耸肩,无奈道,“下次改正?” 第三十八章 矮人岗哨 两人检查完现场,便直接向斯邦索尔村长卡西利辞行,后者急得面色红。 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猎魔人,就这么让他们一走了之,村子以后还怎么办? “雷索大师,我们不是有言在先吗,如果你实在为难,我愿意提高价码!” 猎魔人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再仔细想想。我明明说的是到现场勘察完再做决定。现在我决定拒绝这份委托!” “不止是价码的问题,赚再多钱没命也花不了!猎魔人追杀魔物本就是一门生意。讲究基本的交易原则,你有权提出委托,我们也有权利拒绝。” “难道两位没有一丁点的同情心?蒂娜和吉姆、还有那个寡妇、年轻死者的家属,多可怜!”卡西利皱着脸皮、恳求道,“就不能帮帮他们,抓住凶手?” 可惜他无法从猎魔人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一丝怜悯,于是哀求尽数褪去,眼底浮现一丝怨恨,态度马上变得极其恶劣, “果然如同传言所说,猎魔人都是冷血动物、不具备人类的情感!滚吧,别再来斯邦索尔,这里不欢迎你们!” 雷索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 而罗伊同样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糟糕的事情。 上次是卡耶村,村民摆脱墓穴女巫的威胁后,转身就开始嚼舌根。第二次才是面前这位,不合心意就撕破脸皮?还骂得这么难听。 要是是脾气暴躁点的猫派猎魔人,没准直接跳上去对这群平民大开杀戒? 罗伊摇了摇头,心中最后一丝同情和歉意消失。 他开始理解大多数猎魔人为啥老是一副扑克脸,这种情况遇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 两人不去理会村长愤恨的眼神,转身往玛哈坎的山路走去。 “雷索,如果我跟你一样厉害,你还会拒绝这个委托吗?” “别多想了,小鬼,以后你会有机会和它战斗,现在就老老实实为青草试炼做准备。”猎魔人说,“对了,你刚才射杀了那个家伙的信使,祈祷吧,祈祷它不会主动来寻仇。” 但离开斯邦索尔,他们一路上并未遭到袭击。 不久后,正式踏上通往玛哈坎深处的山间小道,这条路两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陡峭岩壁,路面是石板铺成的梯坎儿。 两人大约走了一个钟头,视野突然开阔,隐约有人声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由尖头原木制成的巨大路障,路障拦住了通往山林内部的路,路障后,穿着银色锁子甲,背负黑色重锤的矮人正和两名全副武装的同伴聊天。 另一名矮人弩手在高高的木哨塔上警惕地扫视,他手中的十字弓比罗伊藏在在空间中的加布里埃尔,更加巨大、沉重。 两者之间就像模型与实体的区别。 罗伊看得微微眼热,刚想张口,放哨的矮人现了他们的身影。 “外乡人,玛哈坎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离开吧!” 说话间,哨塔上矮人弩手悄然瞄准他们,惫懒锤卫被叫声惊动,也面目狰狞将重锤抡到身侧, “玛……玛哈坎不……不欢迎陌生人,要……要去艾尔兰德,从……从南边的利维亚和上索登绕道!” 说话的矮人,手中的重锤比身板还长,锤头比它脑袋更大,五短身材背负这么一种武器,让他看上去相当滑稽。 实际上重锤强大的惯性能让它轻易地碾碎人类的骨骼、将身体组织砸成肉沫。 “这就是塞维尔说的通行麻烦?压根就不让外人通过!“罗伊心头一凛,如果真的按照矮人说的从利维亚绕道上索登,两人的路程起码增加一倍。 他身后的猎魔人却丢给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俨然将交涉的工作交给了他。 猎魔人似乎明白,自己的凶恶的长相和气质,不适合去搞外交。 罗伊打好了腹稿、上前一步尽量平和地说,“几位矮人兄弟……” “谁……谁跟你是兄dei!”大舌头的守卫唾沫横飞打断了他,“快退!”又猛地向前逼了一步,胸前的胡辫猛地往这边一荡,一股酒气和汗馊混合的怪味远远飘了出来。 罗伊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这位勇士,我们不是敌人,我有塞维尔……” 话说到一半,罗伊眼皮突然一跳、敏锐的感知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警兆。但他的身体完全跟不上反应,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下一秒,一枚明晃晃的箭头射中他脚边的石板,又反弹到岩壁上,警告的意味很浓。 罗伊肌肉自地绷紧,不由自主地再次往后撤一步。 身边的猎魔人动作更迅,右手五指在身前飞快地勾勒出一个倒立的三角形法印,霎时间一个不停流转淡黄光芒的护罩将他浑身包裹。 套上昆恩法印后,猎魔人再无顾忌,拔出了背后剑鞘中的白亮钢剑,双手握住剑柄横举于脸侧,剑尖指向矮人喉咙的位置,身与剑的姿势好似亮出利角的野牛。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压抑至极,场中一群人呼吸声沉重无比。 真是一堆又臭又硬的石头! 罗伊摊开双手向后退, “雷索,别冲动,我们先退几步。” 他亲眼见过这个屠夫辣手无情的一面,对于威胁性不强的平民还能忍上一忍,而对那些敢当面朝他亮出武器的家伙。 上一回这么做的革命军,坟头草都长到了三迟高。 他们态度恶劣的令人指,但犯不着杀光吧?何况这里是矮人的地盘,杀光他们结下死仇,还怎么顺利通过玛哈坎。 猎魔人沉吟片刻,琥珀色的眸子满含杀气、挨个挨个扫过矮人,猛然将手中钢剑向下一按,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般颀长的钢剑居然切豆腐一般插进了石板路面。 这一下,轮到四个矮人吃惊。 “快……快……退!” 大舌头矮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重锤,病恹恹地说了一句。接着转身望了望表情僵硬的同伴,几个人对视一眼,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完全没有了一开始膨胀的气势。 罗伊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掏出信封朗声道,“我们是塞维尔·霍格阁下的朋友,这封信是他亲笔书写,请过目……” 听到这句话路障后的矮人们就像得到了赦令一般重重地松了口气。 那个木头脸的猎魔人,带给他们巨大的心理压力。 “你……过来,光头站住!别……别动!” 几秒后,大舌头矮人伸出胡萝卜粗细的手指顺手接过信封, 瞪着一对牛眼瞅了片刻,接着脑袋被“啪”地拍了一下,他吹鼻子瞪眼转过了身。 “蠢货!你他么识字?!抱歉让两位见笑了,矮人虽然是个优秀的种族,但有时候也会诞生零星的几个弱智儿……” 矮人弩手不知何时从哨塔爬下来,也不管大舌头矮人如何冲他怒目而视,抢过信封便读了起来。 “恩,这是塞维尔大人的笔迹、印章,没错。”弩手点了点头,将信封又递了回来,脸上的敌意烟消云散,只是看猎魔人的时候,眼神还有些毛。 “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是里根和三位弟兄莽撞了,请原谅我们的冒失。” 说着他似乎将之前的敌意完全抛诸脑后,不顾脸面地向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另外几个矮人也手忙脚乱行礼赔罪。 “没事,对于各位耿直的脾气,我早有耳闻。倒是你们尽忠职守的高尚品格让我大开眼界!”罗伊恭维了一句,在一众矮人微微有些自得的眼神中,伸手往衣内一掏,接着“趴”的一声扒开了一支软木塞。 一瓶散着浓浓酒香的美酒出现在矮人们面前,一瞬间,他们就像嗅到鱼腥味儿的猫儿一样伸长了脖子、狂吞口水。 “衣服这……这么小,你……你从……从……哪里掏出……出来的?”结巴矮人捏着胡须满脸不解瞪大了眼睛。 “阁下的问题不重要。这瓶美酒,是塞维尔大人赠送给我们路上享用的,五十年份玛哈坎烈酒,那股劲儿不比矮人烈酒逊色。”罗伊看了眼身边的同伴,猎魔人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没阻止他。 他继续说道,“但现在我想与几位一同分享,就当交个朋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个嘛……” “塞维尔大人的朋友,就是我们所有玛哈坎矮人的朋友,和朋友一同享用美酒那再正常不过。可惜我们职责在身,现在却不方便陪你痛饮。”背着十字弓,那个名叫里根·达尔伯格的矮人谢绝了他的好意。 罗伊一手摇晃着酒瓶让酒香加弥漫,目光将四个矮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听闻矮人都是喝酒的高手,四位仪表不凡,必定有与之相配的酒量,一小瓶玛哈坎烈酒都不够塞牙缝的吧,怎么可能影响几位的日常工作?” “那是当然……”大舌头的矮人闻声重重地点了点头,同意得不能再同意,身边两个背着大斧子的矮人也明显意动。 而弩手依然犹豫不决。 罗伊见状作势收回了手,“四位若是执意拒绝,我也不强求,这瓶酒就留路上,由我一个人独自享受吧。” “稍等——” 弩手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酒虫,长满黑毛的大手一把按住了他收回去酒瓶,“罗伊小兄弟话说的不错,这么一丁点儿酒水,不会耽搁我们守卫的工作。” …… 半小时后,守卫们为自己的轻敌之举付出了代价,四个人长满胡须的矮人被加料的玛哈坎烈酒灌倒,躺在了路障之后昏睡了过去。 经过猎魔人学徒的精心调整,他们两两一组,被摆成嘴对嘴拥抱的亲密姿势。 罗伊则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从弩手身上扒下来的,一枚小巧的扳指、一副精致的十字弓,弩身和弓弦都用的高级材料打造,端在手中,沉甸甸的充满了质感。 弩身之上,可见一排清晰的文字—— 赠我亲爱的弟弟,里根·达尔伯格 罗伊面露喜色,他一直想替换掉“加布里埃尔”,这次终于如愿。 “完美的杀器需要扳指来驾驭。里根兄弟,这件武器就用来作为美酒的费用吧。等我翻过玛哈坎、熬过青草试炼、有机会再回来找你喝酒。” “绝对符合猎魔人公平交易的原则,你说是不是雷索?”罗伊突然觉得,之前被斯邦索尔村长唾弃的那股子郁闷劲儿完全消失。 猎魔之路充满艰辛,偶尔也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雷索摇了摇头,继续沿着山路攀登。 第三十九章 碳山 “玛哈坎,矮人的故乡,碳山,深谷之中的奇迹要塞。 日光点亮它的穹顶,云雪轻抚它的窗扉,钢铁与火焰浇筑它的坚壁,蜜酒与松油在空气中流淌。” —— “为啥这么倒霉?操纵野兽的凶手没等来,倒等来一队全副武装的矮人守卫。” 离开矮人岗哨的罗伊与雷索,并没能前进多远便被无处不在的矮人逮到。 这一次等待他们的是成群结队的矮人弩手,绝对的数量优势让他们根本无力反抗,而且塞维尔·霍格的信封并没有起作用,或者说正是这封信起了反作用。 罗伊只能叹息着,随着矮人们往未知的山林深处走了两个多钟头,走着走着,气温急降低,树木枝头爬满了霜雪,一棵棵松树裹上了银装。 随后,群山环绕之中的一座山谷出现在眼前,人群在巨大的空地上来回,而山谷之中,广场之后,坐落着的建筑,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碳山。 “猎魔人大师,请容许我向你们隆重介绍,出现在二位面前的是玛哈坎的都,矮人的堡垒,古老种族的庇护所,碳山。” 罗伊站在这恢弘壮阔的庞然大物前,心神俱震久久不能自已。 碳山深深镶嵌在山谷内的岩壁之中,由一座釜形主堡、十六座小型子堡、数不清的塔楼组成。建筑外墙主体呈现灰白色,除了混凝土主架,堡垒外墙镀着一层高度过一百迟的黝黑钢铁外壳,充满一股粗犷、坚不可摧的味道。 远远望去,它就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当它苏醒过来,便会地动山摇。 罗伊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座属于矮人的堡垒,但它的确存在。 而举目望去,透过堡垒的缝隙,四周的山壁之上,被人为地开凿出成百上千窑洞似的居所,数不清的矮人在窑洞门口进进出出。 如同一只只井然有序的工蚁,不停向碳山供应着营养和补给。 “能见到此景,也不虚此行。塞维尔·霍格,你坑我们事情就暂且不计较了。” 那封信是通行证,也是引荐信,两人逃过第一波几个糊涂的守卫,却终究逃不过遍布玛哈坎的矮人,因为酒商书信中的极力赞赏,两人被“盛情邀请”参观碳山,顺便解决矮人的困扰。 猎魔人的脸上亦泛起一丝波澜。显然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很少见到如此宏伟的建筑。 而在猎魔人背后,直到现在仍然有数十个矮人手持弓弩瞄准屁股。 猎魔人身手高,但面对数不清的弩也只能被射成刺猬。而且在碳山大门两侧,还耸立着几架威慑力十足的攻城投石机。不一定只是摆设。 “两位,还望你们谅解我们低劣的冒犯。” 说话的矮人年轻人是统治碳山的矮人族大长老,布罗瓦尔·霍格的侄子——开尔文·霍格, 同时也是三十多位矮人弩手的指挥官,负责碳山一部分矿场的治安。 青灰色的甲胄微微沾染着冰雪,却依然白不过他天生的霜色毛,须皆白使得他看上去年纪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他的面容刚毅,言语中带着矮人里少见的优越感,以及一丝傲慢。 垂至胸前的胡须不像大多数矮人那样扎成胡辫,而是在下端束了一条银灰色的带。 让他有种洒脱不羁,或者说叛逆的气质。 罗伊敏感地注意到,开尔文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传递出一股敌意。 不知是针对人类这个种族,还是仅仅针对他个人。 “两位请跟我来。” 堡垒内部。 通过一扇遍布钢铁棱刺的大门,一股灼热的风扑面而来。 罗伊只感到一下子从冰天雪地进入了炎热的夏季,汗水从毛孔中豁然渗出。 随即他瞳孔收缩—— “镫,鐙,镫,”数不清的的金铁敲击声中,上百名赤膊的矮人套着脏乱不堪的铁匠围裙,占据了一层大厅的两侧。他们体毛浓密的手臂正奋力挥击铁锤,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地敲打着铁毡上的各式器胚。 光影变换,矮人铁匠挥洒汗水的身影被投影到两侧高大的墙壁上,一瞬间,仿佛有一群黑色的巨人在挥舞手臂。 走了几步,罗伊的注意力很快被身边的一幕吸引。 熊熊燃烧的熔炉中,火红炙热的钢流肆意奔腾。一把四迟长,遍体通红的剑胚静静沉睡于其中。面目肃然的矮人铁匠缓缓将剑胚从熔炉火焰中一吋一吋取出。 剑胚冒出熔炉,顷刻间爆出一连串滋滋的爆鸣,大量的白烟翻滚缭绕,空气都在它的高温下悲鸣! 当那通红的剑胚完全显露,不知道经过多少次锻打的表面隐隐呈现出一层层重叠的纹路,只是相对于成品带着几分原始的粗糙。 铁匠用钳子将剑胚夹到身前,冲着它低声细语,犹如对情人的呢喃,片刻后一手钢钳将剑胚固定在铁毡之上,另一手握住铸造锤,深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铮”的一道脆响,铁锤高高扬起,又狠狠落下,星星点点灿烂的火花溅上铁匠爬满油汗的身体,霎时间,他的身体裹上一层赤红的外衣,看上去犹如火焰中的神祇。 罗伊回过神来,遍览整个大厅,一件件器胚被敲打出各色武器和甲胄的形状,一支支黝黑的钢钳将它们夹入熔炉旁的蓄水池中,那一刻沸腾的水汽冲天而起,整个大厅白烟弥漫。 当烟雾消散,矮人又开始循环往复的冶炼和锻打。 他们的动作枯燥重复,却充满了一种难言的韵律,那些死气沉沉的武器装备仿佛在锻打之中被注入了生命力,焕出异样的光彩。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作为一名矮人,当初我第一眼看到这副场景,也整整失神了半天。熔炉大厅是矮人的荣耀,这里聚集了玛哈坎、碳山最优秀的铁匠,出产整个北境最精良的武器装备。” “铁匠们轮流换岗,钢铁矿石从附近的矿场源源不断运送来,熔炉的火焰永不停歇!” “出产武器装备运往全国各地,无论是亚甸、还是泰莫利亚、科德温、瑞达尼亚,玛哈坎的矮人既不偏袒,也不欺凌任何种族势力。” 开尔文不无炫耀地宣告着,矮人弩手们也与有荣焉挺胸抬头。 而罗伊是真的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此多的铁匠日以继夜打造,每天能生产多少武器装备? 能够武装出多少精锐士兵? 如果矮人拥有足够的人口基数,那整个北境没准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熔炉大厅下层是碳山的酒窖。毫不夸张地说,如果酒窖中所有酒桶破裂,流淌的美酒将汇成地下暗河……” “不过今日时间不早,布罗瓦尔大长老还在等着两位,暂不带两位去参观酒窖。” 他伸手往前一引。 熔炉大厅的尽头,左右两侧是螺旋向上的扶梯,而正面连接着山壁的位置豁然被开凿出一道大门。 开尔文挥手遣散了一众弩手后推开金色的大门,取走了两人的武器。 大门后,两名持斧守卫如同石雕般威严,等到目光炯炯地看清来者,便握紧斧柄将交叠拦路的斧面收回至身侧,露出一条被熊熊燃烧的火盆照亮的宫殿走廊。 描摹着繁复花纹的大理石柱支撑在宫殿两侧,中央的地面一席鲜红的地毯绵延延伸到尽头,四级台阶之上,一名头戴金冠的矮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第四十章 大长老的价码 黑铁浇筑的王座背后,矗立着一座与天花板平齐的巨大青石雕像。 王座之上,金冠白的矮人右手肘撑着鎏金的边沿,右手掌心扶着下巴,一身血红的绸缎上衣被雄壮的身体撑得饱满结实,白如雪的眉峰紧蹙,沟壑遍布的脸显得不怒自威,顾盼之间,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焦虑和疲倦。 在他身前两侧侍立着两名披着白袍的矮人侍者,见到来人呢,朝他耳语了一句。 “大长老,您要的人带来了。” 开尔文行至男人面前鞠了一躬。 “蝮蛇学派猎魔人雷索,学徒罗伊。难得我那亲爱的外甥塞维尔对你们如此赞赏,想必有几分真才实学,不会让我失望……”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整个宫殿走廊中回荡,就像岩石和砂砾在激烈地摩擦,语调抑扬顿挫充满了难言的古韵,让人印象深刻。 这位大长老的身形像狮子一样强壮,却难掩浑身暮气,因为年纪实在太大了,哪怕是在矮人这个长寿种族里都算得上老寿星。 “布罗瓦尔·霍格” 年龄:一百九十八岁 性别:男 生命值:12o(种族特性坚韧+2o) 身份: 碳山大长老(他的身份得到绝大部分矮人的承认,是玛哈坎碳山执掌者,统辖玛哈坎的一切事务。) 属性: 力量:1o(强壮+1) 敏捷:6(矮胖-1) 体质:1o(强壮+1) 感知:7 意志:8 精神:6 魅力:6(矮胖-1) 技能: 远古锻造LV1o:磨练了上百年的锻造技艺,让他能打造出何种兵器、防具。炉火纯青已经无法形容他手段的十分之一,他的铸造技艺堪称化腐朽为神奇、凡脱俗,哪怕已经数年未曾开炉,他的技艺仍然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 他量身定做的任何装备,都值得骑士、士兵、佣兵、猎魔人等战斗精英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哪怕远古时期的神器,只要给他图纸和材料,都能打造出来。 双手武器专精LV1o:多年的训练和血战,使他完美掌握了巨斧、长枪、戟、重锤等双手武器,使用双手武器进攻时,破坏力将获得百分之五十的加成。 坚韧(被动固化):矮人寿命悠久生命力强大,成年矮人比人类多出2o点生命值。 强壮(被动固化):矮人以熟练运使双手武器的力量,充足的体力见长,成年矮人天生比人类多出1点的力量、体质。 矮胖(被动固化):五短身材大肚腩让矮人身体移动较之正常人类迟缓、同样他们的外形不受其他种族异性青睐,甚至会遭受厌恶。敏捷-1,魅力-1。 危机感知LV5:多年的生死磨炼,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对于即将降临的危险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 其余略…… 这位矮人大长老的属性比常人高出不少,但对久经洗礼的罗伊而言并不出奇。 远古锻造的技能倒让他留了个心眼,雷索一直缺少一把称手的银剑,也许就要落在这位大长老身上。 猎魔人瞥了一眼仍然单膝跪地的开尔文,不卑不亢地说道,“布罗瓦尔长老,我们如你所愿前来觐见。但恕我直言,以你在玛哈坎的声望和影响力,只需传一句话过来我和罗伊绝对乖乖就范,用不着押罪犯似的押我们过来吧?” “开尔文,我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淡淡的质问声中,原本趾高气昂的白矮人一声不吭垂下了头颅,似乎默认了猎魔人的指责。 “罢了,知道你素来不喜欢与人类打交道,但在公事中代入个人情感就是犯了大忌。现在你马上向两位贵客道歉!” 白开尔文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着拳头心不甘情不愿向两人鞠了一躬。 “都怪我平时对这个侄子太过于放纵,不过他现在还不到六十岁,按人类的说法刚刚成年没多久,希望两位能够体谅体谅。” 说着责怪的话,他的语气却丝毫不掩宠溺。 罗伊目光在两者之间转了转,现布罗瓦尔大长老和他的侄子开尔文长得挺像的,须皆白、五官酷肖,尤其是眉眼之间那股高傲的劲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雷索则见好就收转而说道,“大长老阁下,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正事如何?你把我们急匆匆召到碳山来,究竟所谓何事?你须知道,猎魔人擅长的是与魔物打交道,你所管辖的碳山之中,戒备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像是受到魔物侵扰的样子。” “那你就猜错了,猎魔人。若是你们身处的要塞之中,自然不受魔物威胁。”布罗瓦尔沉声道,“可要塞之外的山中矿场,最近这几个月工人接连死亡,特地请你们过来,正是希望能够将凶手抓捕,死活勿论。” 台下的两人相视一望,均有些诧异, “不就是斯邦索尔村民拜托我们的事,果真是福不是祸……逃得了新年,也逃不过冬至。“罗伊心中仍然有些疑问,身份高贵的矮人大长老犯得着为了这样一群山下的人类,一群异族,劳师动众地把猎魔人‘请’到面前,亲自过问? 布罗瓦尔看出他们的疑惑,苍老松弛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怒容,给出了答案,“那个凶手胆大包天,不仅杀害人类矿工,还把魔掌伸向我的同胞,这无疑是对我的挑衅,对所有玛哈坎矮人的挑衅!” “凶手必须死!” “原来如此。”罗伊恍然大悟。看来山脚的村民看来并不知道内情,事实上并不是只死了四个人类矿工,他们称呼的“山中的大人”也惨遭杀害。 “猎魔人雷索,如果你能为碳山的人民抓住凶手,我必有重赏!” “那如果抓不住?”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玛哈坎将永远对两位关上大门。” 罗伊呲了呲牙,猎魔人的脸色变得铁青,布罗瓦尔则突然撑着扶手从王座上站起,朗声道, “我就说具体点,正所谓‘宝剑赠英雄’。我亲手打造的武器多到数不过来,其中尚有一部分无主之物。只要你擒获凶手,我立刻把其中一把稀世宝剑拱手送上,保准不会辱没蛇派猎魔人大师的名头。” 雷索神色稍霁,只要是擅使剑之人,又有谁没听说过玛哈坎神兵利器的大名。而由大长老亲手打造的,必定是精品中的精品,若得其一,对以后的战斗也是巨大的臂助。 “大长老,虽然我只是学徒,但和雷索配合默契,绝对能出一份力。”听到这份报酬,罗伊不禁心动起来,但对方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观点。 “你?”布罗瓦尔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小兄弟,我看你最好老实待在碳山,美酒烤肉管饱!” 罗伊心中一叹,不止是猎魔人嫌自己弱,矮人也瞧不起自己。 其实他还是有点作用,虽说不能像猎魔人和怪物近身作战,但至少可以帮忙丢一丢炼金炸弹,放放冷箭。 他转身冲还在犹豫的猎魔人眨了下眼睛,对方却视若未睹, “布罗瓦尔大长老,委托我接下了,这个小鬼就留在碳山,拜托诸位替我好好看顾。” 布罗瓦尔颔,又向白矮人说道,“开尔文,我责令你从今日起听从雷索大师的吩咐,全力帮助他缉查凶手,如有怠慢,定不轻饶!” “遵命!” 一直低头不语的开尔文沉声回了一句, “雷索大师,你从明天开始调查,以两周时间到12月为期限。到时候没抓到凶手,那就请你们原路返回,离开玛哈坎!” 第四十一章 特别任务 开尔文接下命令,便领着两人离开这间金碧辉煌的宫殿,往另一层的客房走去。 “雷索,这次又准备丢下我当个甩手掌柜?”罗伊尝试着劝说猎魔人,“你难道不觉得和那种怪物战斗是极为宝贵的经验?哪怕我没能力参与进去,躲在旁边观察也能长长见识。相信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 “之前咱们在斯邦索尔已经拒绝了一次委托,但终究没能逃掉……你不觉得这是命运的指引?”他见对方无动于衷,便扯起了命运,猎魔人貌似挺吃这一套的,“命运,让我们共同去迎接这个挑战。” “得了吧,‘命运’没空关注一个乡下来的小鬼。”猎魔人紧紧盯着前方带路的白矮人,头也不回地说,“狩猎那玩意儿必须得深入森林腹地。而森林就是它的家,动植物相当于耳目,一旦踏入,任何角落都瞒不住,躲藏是不现实的。” “所以别妄想了,”猎魔人故意加大了声音,“你就老老实实待在碳山,就当旅游。在附近到处逛逛也不错,不是谁都有机会参观这座奇迹的堡垒。” “你一直在苦练射弩技术,而碳山矮人射手是这方面的行家,有机会可以去请教他们。实在闲得无聊,就把我留给你的笔记翻出来看看。” 见猎魔人的态度坚决,罗伊便不再强求。 不过对方有一点说的不错,他很乐意与矮人射手的交流。毕竟刚“买了”一把全新的十字弓,难免手痒。 …… 两人跟随开尔文一路从熔炉大厅尽头的螺旋扶梯向上,到了二楼。 开尔文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自打被布罗瓦尔大长老教训后便老老实实,像个勤勤恳恳的仆人,领着两人进入了布罗瓦尔·霍格所在的宫殿上层,同样被打通的一座中空的山体内部。 推开二层大门,裹着油布的火把照耀下,两侧整齐排列着一间间陈列室和仓库,抬头一望,前方走廊的尽头则出现了一排有着长方形观察孔的铁门。 而罗伊突然感觉到呼呼的风声伴随着一股冻人的冷空气从铁门的观察孔钻出来,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山壁内部难道还开了窗户透气?” 走到铁门前时,他忍不住探看去,接着心头一惊。 “这……山里的矮人这么会玩的?” 那道铁门后的房间不过正常的卧室大小,空无一物,卧室背面甚至却没有墙壁,完全敞开,呼啸的冷风伴随着雪花吹进来,将房间的天花板、侧壁和地面冻上一层晶莹的冰渣。 这就是所谓的半开放式雪景房? 房中住客只需要在房间中稍微往前走几步,就能近距离看到碳山巍峨雄壮的景色,感受冰天雪地的原始魅力。透过空无一物的墙壁,欣赏广袤的雪地里银装素裹的一株株松树、天边摇摇欲坠的夕阳。 当然前提是住客的体质足够强大不会被冻死,毕竟房间里没有毛毯,也没有火盆。只有少数如矮人这般体毛达,皮糙肉厚抗冻种族能够享受到这等待遇。 而继续往前几步,就能和这个世界说再见。 “怎么样,小鬼,在玛哈坎犯个错误,就能进去体验一周。需不需要我帮你安排上?” 开尔文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罗伊忽然一转身,眯起眼睛居高临下,俯瞰停留在自己胸口的矮人脑袋, “开尔文阁下,小鬼指的是我?” 矮人面色一变,但又想起了大长老的嘱托,闷哼一声。 当三人在走廊中拐了几个弯,来到走廊深处的客房外,矮人甩下两枚钥匙,“晚上会有仆人送餐。十点以后熄灯,老实待在房间里不要随便乱走,误入禁地大长老也救不了你们。另外,雷索大师,明早我会来叫你!” “砰!”一声,大门猛地关上。 罗伊伸了个懒腰,今天生了太多事情,他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脑子也需要缓一缓。 猎魔人朝他做出安静的手势,蹑手蹑脚到观察孔前注意着门外的动静,确认附近没有人,勾了勾手指。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参与进来?” “嫌弃我拖后腿。” “当然,这是主要原因。” “猎魔人大师,有话就直说。”罗伊深吸了一口气,“我注意到了,路上你故意加重声音,想误导开尔文·霍格?” “很好!碳山的冷空气没把你的脑子冻僵。让你留下来确有任务交代。” “哦?”罗伊一下子端正了姿态,“我就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拳头大是硬道理,但偶尔也得动脑子。” 猎魔人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进入森林调查的这段时间,你负责搜查碳山里的矮人,为我找到一个身上带有特殊印记的家伙。” 说着,他的手指在地面画了几下,勾勒出一枚蛛网与鹿角重叠的古怪符号。 “记住这道印记。任何矮人,只要他胳膊、大腿,或者身体别的地方出现了这种形状的印记,立马告诉我。别让他现了……” 罗伊揉着下巴,皱了皱眉头“大冬天的,所有人都包裹得像熊一样,我该怎么检查他们的身体?万一印记在哪个大胡子的屁股上,总不能直接把他裤子扒开?” “这就需要你另想办法?“猎魔人宽厚的手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鬼,你在卡戴尔之家就干得不错,继续挥你的优势。” 罗伊一屁股坐上床铺,眼珠子转了转,很快有了个主意。 “观测”技能再加上用肉眼观察,双重保证,也许能逮出印记寄生者。 “尽量别让旁人看出端倪。”猎魔人脸色严肃地警告道,“不过若能找到几个信得过的,确认过没被印记寄生的矮人,帮帮忙也不错。” “我还有一个问题,”罗伊犹豫着问,“如果目标是女人怎么办?” “最可能进入山林,接触鹿精的矿工和狩猎队员都是男性,他们是你的要目标,”猎魔人顿了顿,“要是都没能找到……你年纪小,相比于矮人儿童长相更嫩。就算搞出点事情,女人也不会计较什么。” 罗伊脑海中浮现出满脸胡须、体毛旺盛的女性形象,一脸恶寒地摇了摇头,祈祷寄生者不是个女人。 “那印记究竟代表什么意思?笔记中并不存在这方面的内容。“ 猎魔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得明白,越强大的魔物占据的领地便越广阔。‘它’的狩猎场从山脚下的斯邦索尔延伸到山腰深谷碳山附近,‘它’经历的岁月,掌握的力量必然为我平生所罕见。” “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它已经觉醒了一项秘法,与印记密切相关。如果不能找出印记寄生者,即便我杀掉凶手,它也能抽取寄生者的生命力立即复活!” “而印记寄生者,早已向它臣服,无异于半个奴隶,所以不能为他察觉。” 罗伊闻言身形一震,脑海中突兀地出现一道鹿角、白骨头颅、爬满苔藓、四肢扭曲如树枝的高大身影。 “果然是鹿精!” 第四十二章 开始行动 “鹿精。” 天球交汇后的产物,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拥有呼唤必达的野兽伙伴,还能操控植物协助,又因为独特的外形,经常会被愚昧的山野村夫当做信仰的中心,崇拜它、向它献祭。 “我记得在许多民间传说中,鹿精是善良的角色,它会帮助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从土匪手中拯救受害者。”罗伊从纸上面得来的知识,当然没有猎魔人亲口传授来的生动,于是尽可能地多问。 “小鬼,这种荒谬的故事你也相信?事实上鹿精会缓慢吸收聚在领地里生灵的精力,直到吸成一具空壳。” “但这家伙通常不会主动攻击普通人类?” “世间万物有正有反,有表面上与人类和平共处的鹿精,同样不乏视人类为死敌的家伙。”猎魔人语含忌惮,“在玛哈坎肆虐的鹿精,足以冠上‘古老’之名。不出意外定在山林中设有增强力量的祭坛。明日起我要一座一座拔除祭坛、削弱它的力量。” 罗伊隐隐担心起来,那玩意儿貌似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大,“你有把握吗,普通的钢制武器对鹿精没太大的效果吧?” “剑油、炸弹、魔药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看天意。”雷索声音变得沉重,“如果我没能回来。你就离开玛哈坎,想办法赶到辛特拉与奥克斯、瑟瑞特碰面。他们会负责后续训练。” 罗伊听的呼吸一滞,怎么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 “要不退出玛哈坎,从利维亚和上索登绕道吧?” “你以为碳山是酒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猎魔人摇了摇头,“不和鹿精打个照面、布罗瓦尔大长老不可能放我们离开。” …… 傍晚,仆从送来了食物。 碳山要塞虽然雄伟壮阔至极,然而内部的居住条件却比不上远在艾德思博格塞维尔·霍格的府邸。卧室中除了两张床,一盏煤油灯,一台老旧的时钟外,就没有别的家具。幸运的是这里继承了窑洞的特点,冬暖夏凉,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此外,晚餐还挺不错:两份黑乎乎的烤肉、爬满冰渣的硬邦邦的面包、冻成一坨的水果,坚果、以及蜜酒,别有一番风味。 罗伊把自己盘子里的烤肉分了一半给猎魔人。 “多吃一点,雷索,万一这是你最后一口呢?” “好吧,”他在对方变脸之前半真半假地说,“玩笑而已,但你要是回不来,那我还去什么辛特拉?不如直接到诺维格瑞,陪老摩尔和苏茜卖菜。”他顿了顿,双手握紧,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然你把我引上这条路,雷索,你得负责到底。” 猎魔人咀嚼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次日一早,罗伊从冥想中醒来时,猎魔人正在给钢剑以及两把短剑涂抹剑油。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柔,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结实的手臂精准得如同机器,动作简洁有力,灰白的方巾沾一些黄褐色的油脂,抹过雪亮的剑刃,充满了一股莫名的张力,罗伊不知不觉将整个过程看完。 在猎魔人身前整齐摆放着一排道具:魔药、煎药、剑油、炼金炸弹。 “老规矩,这个给你以防万一,好好保管。” 雷索递过来一各缠满黄色皮筋的蓝色的小罐。 “这又是什么炸弹?”罗伊心头一喜,上次舞动之星的威力他还记忆犹新。 “反魔法金属炸弹,能够阻止鹿精释放魔法,对猎魔人和术士同样有效。” “别的了?” 猎魔人又指着另一样物事耐心讲解道,“这瓶半透明的溶液是残物油能对鹿精造成额外的杀伤。也就是我刚才涂抹在剑身上的剑油。” “那瓶绿色的是恶魔之尘,能给它造成一点麻烦。” …… 不久之后,开尔文前来领走了猎魔人,当然这家伙对两人依然没有好脸色。 而罗伊则被另一名矮人桑切斯带着参观整个碳山。 碳山不会养闲人,所有矮人成员都有职责在身:负责生产的铁匠和酿酒师,负责打猎的矮人狩猎队,看管矿场的监督、管理整个碳山所有居民生活起居的人……等等。 如果说整个碳山是个国家,那大长老布罗瓦尔就是国王,别的长老就是王国大臣。 而桑切斯就是听命于国王,照顾长老和客人生活起居的人之一。他穿着柔软的白色长袍,胡子和头都被整整齐齐束着,面部打理得很干净,身姿仪态有钟区别于其他矮人,带着一股阴柔感,比普通的粗鲁的矮人要优雅的多。 罗伊跟在他身边,目光忍不住瞟了瞟他的下半身。 “胡子依然茂盛,矮人‘宦官’应该不会像另一个国家那样被阉了吧?” “昨日开尔文阁下已经带您参观了熔炉大厅,今天我带您去负一层的酒窖看一看,顺便品尝一番碳山各色美酒如何?” “美酒的事情先不着急,”罗伊耸了耸肩,“你给我介绍一下整个碳山的基本情况如何?” 桑切斯轻轻点头,一边走,一边温和地说着,“主堡第一层和负一层无须赘言,二层包括铁匠师傅们的居所、仓库、关押犯人的监狱。三层是长老们的起居室……主堡外的子堡居住着守卫和矿场监督。” “那普通矿场工人和他们的家眷住在哪里?” “您来的时候应该看到过,他们在堡外山体上的窑洞中居住。” “整个碳山有多少居民了?” 桑切斯含笑拒绝回答。 罗伊转而说道,“碳山附近矿场工作的兄弟、狩猎队的勇士,都在附近居住?” 桑切斯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罗伊想着,自己不大可能搜查遍所有矮人,尽量缩小搜查范围没问题。 有机会进入山林与鹿精近距离接触,被种下印记的矮人,最可能来自狩猎队、或者在附近矿场工作的矮人,一直在碳山内部待着的群体,比如矮人女性,铁匠和酿酒师,不太可能有那个机会。 所以他搜查的第一目标便放在这一群人身上。 “酒窖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谷中气候严寒,我实在无法适应,能不能先带我去澡堂转转?我想泡个热水澡暖和身体。“ 桑德斯虽然很奇怪这位年轻的客人为啥一大早就要泡澡,不过他什么也没问。 “当然没问题,请跟我来。” 第四十三章 澡堂再遇 “呼—舒服——” 滚滚水汽中,罗伊赤着上半身靠在大理石浴池边,闭目假寐。 碳山气候严寒,但不缺生火的煤炭木材、也不缺水源,因此澡堂通宵营业。 碳山的铁匠、守卫、矿场工人,通常都会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洗个热水澡,洗去污垢和汗水、缓解疲劳。 此时早晨**点的光景,大白天的,足以容纳上百人的澡堂里除了罗伊这个外来者,只有零星的几个值完夜班的矮人。 他们裹着浴巾,大都拥有凸起的肚腩,壮硕的手臂,胸膛生有浓密的黑色体毛,如果不看脸,和猩猩有几分相似。 而罗伊这个异类皮肤光滑,汗毛一点也不达,肤色也比普遍黝黑的矮人白上了一大截。 这导致那几个洗澡的矮人不时瞥向他一眼,如果不是知道矮人都是天生的“钢铁直男”,罗伊恐怕会落荒而逃,但他还是下意识地裹紧浴巾,竖起了耳朵。 两个靠坐在他对面的矮人对他指指点点,又不断交头接耳,“这孩子是个人类?胸前不见胸毛、下巴看不到漂亮的胡须,没有一丝男子汉气概……丑不拉几的。” 他颇为自得的捋了捋漂漂浮在水面上的胡须。 “人类男人不都是无毛鸡?咱们女人根本不可能看上他们。但兄弟们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觊觎矮人女性之心从未停止,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够了,都给我放尊重点!一群蠢货,想去监狱吹吹冷风?他可是大长老的贵客。” …… 罗伊听得脸色怪怪的。 他一个审美观正常的人类男性,怎么可能对长着浓密胡须、体壮如牛的女性矮人感兴趣。换成女术士倒有可能。 “看来传闻不假,矮人男性都有莫名其妙的受迫害妄想症,时刻担心着自家女人被‘邪恶’的异族绑架了去。这应该跟他们极低的生育率有关系,繁育后代的矮人女性,对碳山的古老种族而言,也是一种宝贵的‘资源’。” 胡思乱想着,罗伊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几个矮人,他也不好直勾勾地盯过去,被误会了就惨了。 对面的矮人,都拥有结实的臀部,强壮的五短身材、大象腿、孔武有力的肩膀……还有中央一根被浴巾高高顶起的棍子,矮人个头儿不高,资本倒是挺雄厚的…… “鹿精究竟会把印记给谁?”他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几分钟,满脸难受地摇了摇头,“再看下去,眼睛迟早要瞎掉。我得歇一会儿。” 如果说欣赏美女是种享受,那么在澡堂里对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矮人男性,那就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 泡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罗伊感觉身后入口袭来一阵疾风,“嗒嗒嗒”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的场景,让他实在不忍直视。 “巴……巴奈特你……你个蠢驴,怎……怎么又胖……胖了,迟……迟早变成……猪猡!” “低能儿伯尼,竟然挑衅伟大的碳山之盾,敢不敢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大胆!伯尼就算再傻,也就咱们几个兄弟能骂他,你有什么资格?找死是吧!” “哗啦啦”浴巾滑落,两边雄赳赳光溜溜的矮人撞做一团,胸大肌怼着胸大肌,额头顶着额头,棍子…… “你就是玛奇大婶从狗熊窝里抱回来的,茹毛饮血的原始低能儿!” “从松鼠……的菊花里……钻出来的……小豆丁!” “每天晚上都跑到畜圈……里糟蹋……麋鹿的饥渴男!” “大傻逼!” “呼……”伯尼骂得气喘吁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偶然一转头,瞳孔缩成一条线。 “老……老大……这家伙背……背影好……好熟悉……” 而罗伊听着熟悉的结巴语调、额头不禁渗出一粒冷汗,咋这么倒霉,被堵到了浴室里。 蓦地紧闭双眼后背贴着浴池的边缘迅潜入水面。 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住,他感到头顶水波荡漾。 “啪……”水花四溅,一具壮硕的肉体跨入了浴池。 大舌头伯尼激动地一把将他拽出了水面,瞪着眼睛,“是……是你!” “认错人了吧,兄弟。” “呼……呼……”伯尼激动地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再戏弄伯尼了。”古怪的腔调中,被罗伊盗走武器的弩手里根·达尔伯格携着两个兄弟也跨入了浴池。 一瞬间,四个矮人前后左右将他包围个严严实实,四双的黑白分明的大牛眼一眨不眨瞪着他,鼻子不停喘着粗气。 “巴奈特,你的账先记着,下回再算!”矮人冲刚才对峙的家伙喊了句话。 “怕了吧,软蛋!” “懒得理你!” …… 事实上醒来的四个矮人现自己居然和同伴嘴对嘴睡成一堆,吓了一大跳连忙检查了身体。奇耻大辱! 他们也顾不得和同伴小打小闹。 “罗伊,你叫罗伊对吧,亏我们把你们当朋友看待。关于昨天的事,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少年挤出一个笑容,转移话题道,“刚才四位表现实在神勇,对面的乌合之众完全不是你们的对手,再不逃走,肯定被几位骂晕过去。” “哼!算……算你有点见识!” “小兄弟,别以为你是大长老的贵客就可以为所欲为。”里根挥手制止躁动的弟兄。 “有关那瓶酒,味道不错,就是加了特别的料。不计较也罢,毕竟是货真价实的5o年份玛哈坎烈酒。”里根舔了舔舌头,似乎还在回味那股酒水的滋味,“但你必须归还十字弓!那是大哥留给我礼物,意义非凡。你小胳膊细腿儿的也用不了。” “里根兄弟,很遗憾你丢失了一件珍贵的礼物,但东西不在我这儿,你要是不信,随便搜,上卧室都行。” 里根沉默了。 “老……老大,我咽……咽不下这……这口气。” “要不然把他套上头揍一顿!” 罗伊嘴唇动了动,琢磨着是否该归还武器,里根口中意义非凡,让他起了几分歉意。 “小兄弟,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黑掉我的‘心肝宝贝’。”里根掬起一捧热水往毛茸茸的胳膊上洒落,“那就按照碳山的老规矩来吧?” “碳山的老规矩?” “昆特、武器、美酒……碳山人的心头好,但凡无法用对话解决的难题,就来三场比赛。”里根说,“三局两胜,决定十字弓的归属。” “你指的是单挑?”罗伊改变了注意。 这几个家伙身上没现印记,是“清白”的无疑,和他们拉拉关系也不错。他一个人守在澡堂效率太低,能找几个帮手就再好不过。 但目光往四个光溜溜的矮人身上一扫,却有些虚。 “这么说东西果然在你身上。”里根爽朗一笑,“放心,不会让你单挑四个人。碳山人不屑于欺负外来者。我们每轮只派一个和你比,共计三轮。” “你若不介意,现在就立即开始……温暖的澡堂里,适合打牌。” “啪!”一副精致的纸牌被甩到了浴池的大理石边沿上,罗伊笑了笑,脸色兴奋,对方主动送上门,他也就没必要客气。 “昆特牌我还没怕过谁,来就来!” 里根和自己的矮人兄弟相视一望,均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杜鲁,马上回去取棋盘!迪夫,兄弟们的脸面就靠你了。想想你平时怎么赢钱的,这一次给我把他赢内裤也不要剩下!” 第四十四章 指点 “对,再使点力,嘶——爽!” 罗伊靠坐在浴池中,矮人结巴伯尼长满黑毛的手臂不轻不重地在他肩膀上揉捏着,一张粗糙泛红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现……现在感……感觉如何?” “不错,凭这份手艺你可以在碳山开家专业的按摩房。” “那,我欠的债怎么说……” “待会儿再说,反正你是赖不掉的。” “呼……”大舌头的矮人抹了把虚汗,他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昆特牌打得如此诡异的男人,总是打出意料之外的纸牌,让对手防不胜防。 整个碳山牌技能进入前十的大肚子迪夫,竟连着跪了十把,直接丢掉了第一轮比赛。 剩下的三人不甘心地上座和他对了几局,无一例外以惨败告终,输了他不少钱。 但伯尼偏偏不服气,这个一根筋儿、大舌头的矮人屡败屡战,输的内裤都不剩下,还多了笔3o克朗欠款,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 就在伯尼身边的浴池里,里根屁股抖了一下,仿佛受到侮辱, “小子,你绝对不能污蔑矮人的信誉,伯尼绝不会抵赖!我们脾气暴躁,却有人类缺少的优点——不止外表威武雄壮,充满男子气概,而且自小生长碳山的矮人都极为重视信誉和忠诚!谁敢在昆特和对赌中赖账,那以后别想在碳山立足!” 罗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对此他早有耳闻,玛哈坎矮人虽然贪财,但大部分对朋友是一顶一的忠诚,并且极为信守承诺,其中代表人物卓尔坦·齐瓦,是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朋友的人物。 此外,矮人们凭着良好的信誉,在生意圈中混得风生水起。 锡安凡尼利、吉安卡第、维瓦尔第矮人家族都是银行业的佼佼者,无论是维吉玛、鲍克兰、还是范格堡、诺维格瑞、甚至巨龙山脉、蓝山,几乎北境所有的大城市,都开有他们的分行。 正是知道这一点,他才同意矮人的“碳山老规矩”,对手换成人类、或者精灵,在一对四的局面下,被赖账的几率太大! “罗伊,第一轮就算你赢了,现在敢不敢跟我们到靶场上去,继续第二轮。” “有何不敢?正好时间还早。”他早想见识见识矮人弩手的风采。 几人干净利落地换上衣物,离开前,罗伊却叫住了结巴,“伯尼兄弟,如果你答应帮我个忙,这笔账就给你免了如何?” “你……说……尽管说!”矮人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脸红脖子粗, “你就待在澡堂里,有人光顾就来靶场寻我,别错过任何人。” 矮人虽然很好奇对方的目的,但他没有多嘴,痛快地答应下来。 …… 一行人出了澡堂、越过碳山广场,前往主堡后的演武场。 路上罗伊皱了皱眉头,异样的感觉从身后传来,借着余光瞥了一眼,却没个鬼影。 此时天色大亮,附近的人流多了起来,男性矮人大都穿着脏兮兮的厚棉袄,扛着铁锹和锄头往要塞外的矿区走去,女性则用脑袋顶着一个硕大的容器,在自家的窑洞和广场角落的集市间来回。 矮人并非都长胡须,八成男人是大胡子,二成不到女性体毛浓密不逊色男人,也有五官清秀的,仍然逃不过身材矮胖的命运。 和罗伊的审美相去甚远。 “里根老大,碳山的工作收入似乎并不高?”他本以为玛哈坎的矮人坐拥“金山”,各个都是有钱人,但刚才昆特牌局告诉他事实正好相反。 “你说的没错,”矮人毫不介意地说,“一个月也就五六十克朗,除掉酒钱和保养武器的费用,剩不了几个钱。” “那碳山的房子贵吗?”他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窑洞,“你们存多久买得起?” “小兄弟,这你就不清楚了吧?”矮人颇为自豪地说,“碳山人不需要花钱买房子,长老向所有成年人赠送住房。” “但谁要是不经允许私自离开碳山,房子会被收回去。” 罗伊微微羡慕,碳山的大长老为了留住人口也是煞费苦心。 “那离开碳山外出谋生的矮人多吗?” “不多,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演武场。 这间栅栏包围起来的场馆非常宽广,分成了好几个部分。 尽头立着一排假人的靶场、摆着武器架的兵器训练场,以及木栅栏围起来的用于近身格斗、切磋的擂台。 其中一个训练场里正有二十来位身形雄健的矮人卫兵进行日常的训练。 他们穿着灰扑扑的锁子甲,内里还套着一层棉甲,跟随前排教官的指令,一板一眼地挥动武器。 沉重的双手武器在卫兵手中挥洒自如,别看他们又矮又胖,招式却不乏灵活,且力度十足。 就好似一座座敦实的小型堡垒,两层甲胄能有效阻挡箭矢,沉重的双手武器又把身材的劣势转换为优势,一旦被这群家伙近身,他恐怕撑不了几个回合。 “我的正面战斗能力就是废材。” 一直以来罗伊在战斗中所能依仗的手段非常单调,主要就是十字弓远程射击,虽然射弩的精度被感知属性撑了起来,但是威力不够,哪怕算上屠戮和弩专精的加成。 除非射中面部,否则无法对着甲敌人造成太大杀伤。 有效射程也是个问题,普通情况下一百迟(3o米)内准头还有保证,一旦过这个距离、风向、风力的干扰就会越明显。 而眼前弩专精LV5的矮人里根,显然是个很好的学习对象。 靶场之中,摆满了距离不等的人形箭靶,四人入场后,里根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在半空中感受了片刻。 罗伊心头诧异,难不成这家伙能利用手上的汗毛测试风向和风? “无风或者微风的日子最适合射上几箭。来吧,小兄弟,这一场就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看看你的射弩技术是否像猎魔人的剑术一样精湛。”里根借了两副相同的十字弓,一副丢给罗伊,自己则端起另一副。 “你年纪不大,手上老茧不重,明显训练时间有限,我不用计时赛欺负你。”里根挺胸抬头、浑身散出空前的自信,“从三十迟(9米)的靶子开始,向右增距射击,射完十箭,脱靶少者获胜。如何?” 罗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先来。” “随你。” 里根交给他的弩弓和箭矢都是按照矮人的标准特制。 弩臂之上弓身直径四迟,比罗伊最初获得的加布里埃尔大了不少,也重得多。因为被反复使用,松木制造的弩身被汗水浸透变成了褐色。弓弦拉力约为六十磅,以他的力量拉弦置箭头稍微有点吃力。 他先选择了最近的三十迟靶,左手托住弩身,右手食指虚扣扳机,以站姿射弩。 深深地吸气,弩身随之轻微上扬,右眼瞄准靶星,再缓缓地呼气,呼气加重的那短短的一两秒内,弩身正好随着呼气的动作下垂至水平的位置,猛地扣下扳机, “嗖——”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三十迟外的人形箭靶猛地一颤,弩弓强大的动能将箭头极其精准地送入了红心。 里根的目光没变化,罗伊则松了口气,甩了甩微微麻的手臂,又开始准备第二箭。 接下来的时间,在众人见证下,六十迟、九十迟……一百二十迟的靶子全部正中红心。 短时间内,连续拉弦置箭,罗伊小臂和腿开始酸,毕竟这把十字弓比加平日里训练用的布里埃尔重了不少,还不太习惯。 平日里除了枯燥的射弩训练,少有机会和人切磋比赛,尤其当对手是优秀的弩手里根。难免起了求胜欲。 接下来的箭靶却给他当头棒喝。 一百五十迟,估计有九环,一百八十迟七环,二百一十迟五环,二百四十尺(72米)一环。 二百七十迟,彻底射空!第二箭还是落空。 十箭宣告完毕,汗珠儿沿着他的额头滑到了下巴,因为连续脱靶眼神黯然。 “好了!你的准头还可以,站立射弩的姿势也很标准。看得出经过系统训练,但时间太短……我有几个建议,你愿意听吗?” “我正准备向你请教。” 握住弩弓的里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背脊微躬,膝盖微屈,眼神变得冷漠而犀利,手指一勾便从箭袋中勾起一支轻巧的弩箭,迅地拉弦置箭,抬弩扣住扳机,一系列动作简洁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罗伊默了一下拉弦置箭的时间,不到自己的一半。 表面上看矮人与他的站立射姿一模一样,然而仔细观察还是能现细节的差别。 “注意弩弓的位置。” 里根低下头开始瞄准。 罗伊往后退了一步,观察着矮人与弩弓的状态。 “四分之三。” 弩弓大概位于矮人身体从下到上四分之三的位置,脖子下方与锁骨之间。这与自己的射弩姿势稍微有些不同。标准的站立射姿被矮人调整成更贴合自身的风格。 但凭罗伊的射击水准还做不出这些调整。 矮人的动作又快又稳,轻松写意地射出三箭,命中靶心。 “你有没有惯用的十字弓?” “有啊。” “怎么不见你随身携带?”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满,右手悄然扣动了扳机,二百一十迟外的箭靶中心随之一颤, “优秀弩手最基本的素质就是弩不离身,无论是进食和睡觉都得带上它,”矮人黑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温柔,好似想起了情人,手上动作毫不受影响,“你得和它培养默契,了解它的每一吋结构,闭上眼睛也能做到一清二楚。对它越熟悉,战斗中越能快上几分。” 里根低声述说着,又展现出令人叹服的射,一箭接一箭、没有明显的瞄准时间,连续命中两百四十迟到三百尺的五个靶心,毫无悬念攫取了胜利。 罗伊心服口服,对方的感知属性和他一样也是7点,看靶看得并不比他清楚,对弩的掌控却是过他甚远。 “你还得把它当成手臂一样地呵护和保养。一把耐用的武器就是弩手的生命,千万要珍惜。” 矮人取过一个精细的长颈油瓶,给箭道、弩片和扳机细细地涂抹油脂。“ ”正常情况下,玛哈坎制式弩弓能够使用好几年,但有个前提,每次连续射击达到一百箭就得进行保养,切忌空射,不要上弦太久,否则损伤积累,使用寿命会大幅度缩短。” “如果不懂得保养,弩弓在战场上突故障,你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罗伊深以为然。 “难怪每次战后,雷索都要擦拭武器,上油保养。我倒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方这一席话,确实让他获益良多,如果弩专精这个技能也有经验,会浮现出一大片“加号。” 罗伊又想到自己从卡耶带出来的那把手弩,从头到尾未曾保养过,当下向对方讨要了一瓶护理油。 “现在咱俩打平了。”里根爽朗一笑,一扫昆特比赛被虐的郁闷,“我等不及要和你比比酒量……大长老承诺过你酒肉管饱?” 罗伊点头,心头好笑,原来这家伙一直打着免费酒水的主意。 杜鲁和迪夫一脸馋样凑上来,美酒正中他们的死穴。 “明早进行这第三场如何?下午到凌晨咱们四兄弟得去站岗。” “那就如你所愿,还是在澡堂碰面。”罗伊痛快应下,用免费的酒水结交几人,有何不可。 “哈哈,够痛快,小子现在我开始喜欢你了。记得回去后给我的‘心肝宝贝’抹油、好好照顾它,弄坏了饶不了你!” “走,先去澡堂把伯尼那个傻子叫回来!” 第四十五章 火焰 “噗、噗……”沉重的脚步将地面的积雪踩出一层深深的脚印。 猎魔人轻轻掸去肩头的积雪和松针,抬头看了一眼林间被惊动的麻雀, “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不过半小时。”身后白矮人喘了几口粗气,涨红脸冲到猎魔人身边,“当时在前方那株最古老的松树下现了尸体。”矮人不停左顾右盼、神色紧张地说,“雷索大师,就咱们两个不会出问题吧,不用多叫点人?” “人多误事。现在说说死者的身份信息。” “等我歇两分钟,你脚步可真快,那个小鬼以前怎么能跟上。” 矮人撑着膝盖休息了片刻,单独相处的时候,开尔文态度不像对罗伊那般刻薄,神态语气带着尊重。 “死者名叫亚德里亚,今年八十岁,矿场的工人,在碳山育有一儿一女。” 白矮人犹豫了一秒,“剩下的三名矮人死者差不多的背景,都是矿上的工人,下班返回碳山的时间里出了意外。” 雷索摩挲着身边粗粝的树皮,“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斯邦索尔的村民还以为死者只有四个人类。” 矮人无奈苦笑道,“没办法,他们要是知道玛哈坎守卫遇害,还怎么安心干活?矿山将蒙受损失。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恐慌,也必须封锁消息,但瞒不了多久。” “一群吸血鬼。”雷索摇了摇头。 “又是谁传播谣言,告诉村民凶手是妖鬼?” “不清楚,我倒希望谣言成真,至少妖鬼不会太过恐怖,无法应付。” 两人拐过了山坡,森林的入口已经看不清晰。 “雷索大师,你同情那群村民?” 猎魔人默然不语。 开尔文继续说道,“据我所知,猎魔人在人类社会中饱受言语歧视、侮辱。无论你们帮助人类除掉多少魔物,救了多少条命,都被他们视为怪物。” “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看门狗有何区别?” 矮人加重了语气,迅抬头观察猎魔人的表情,然后不由失望,对方的面部依然毫无波动。 “把你的想法直接告诉我,不要绕来绕去。” “好吧。”开尔文耸了耸肩,又加快了脚步。“我觉得猎魔人和古老种族站在同一阵线,人类眼中的异类。您一直在四处流浪,接受委托,就没想过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 “比如了?” “比如碳山。”矮人呼了一口气,说出心底的话,“凭借您的身手和渊博的知识,碳山会给出一个让您满意的位置。” “招揽我?”猎魔人忽而停住脚步,一转身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盯着矮人。 “玛哈坎、碳山太过清冷无趣,不适合我这个性子。此外,我还有重任在身,没办法在碳山耽搁太久。”抛下这句话,猎魔人继续前行, 被拒绝的矮人脸上掠过一丝恼怒,又迅恢复平静。 “咱们说回这个案子。关于凶手,你有眉目了吗?” 矮人的话音刚落,猎魔人停下脚步,向后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如猎豹般微微弓起了身体。 此处刚刚进入森林约莫一里,银装素裹的松树多了起来,然而四周却突然安静,没了小动物的叫声,连风声都消失,安静地就像一潭死水,让人头皮麻。 矮人连忙抡起战锤,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身周的松树生了诡异的变化,变成一个个表情僵硬的男人,冷冷地注视。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眼中却战意高昂。 “啵——” 雷索一口咬掉魔药的软木塞,喉结滚动间,咕噜咕噜吞咽完瓶中液体,一片蚯蚓似的紫黑色血管沿着下巴爬满脸颊。 壮硕的猎魔人浑身肌肉勃,好似一头怒的猛兽。 “靠近我的后背,互相掩护。” 猎魔人沉声说着,两人背脊瞬间贴近。 他的右手又飞快地在半空中勾画出一个三角形的符文。 淡淡的绿光沿着透明的痕迹大放光明,在矮人目瞪口呆中,一道半径约为二十迟的圆形法阵从覆满积雪的地面浮现。 紧接着黄光流转,昆恩法盾笼罩住猎魔人周身。 几乎同时,连绵不绝的长啸中,数不清的狼从四周林间缝隙露出身影。 灰白的皮毛,翠绿的眸子,猩红的大嘴喷吐热气,狼群压低身体出低沉的咆哮,一步一步,向两人逼近。 “玛哈坎在上,什么情况?以前进林调查可没这么倒霉!” “因为我们让‘它’感到了威胁。” 猎魔人沉声说着,拔出背后钢剑,而非短剑。 覆盖着一层剑油的钢剑一出鞘,便被雪地白光衬托出一股邪气,猎魔人肌肉虬结的双手下沉,将剑柄置于腰间,剑刃斜向上,好似一副耕地的犁。 “呜呜……嗷呜……” “来啊!取悦你们的主人,攻击我!” 猎魔人面无表情,言语却极尽嘲讽。 徘徊的狼群仿佛一下子被激怒,疯狂地涌入了亚登法阵。法阵闪烁绿光、束缚之力生效,踏入的狼群被套上魔力的枷锁、身形蓦地一沉,灵活性立刻削减三分。 “砰!”白矮人一锤将扑向自己的狼砸落在地,积雪的地面染上一层血红,锤面下狼尸瞬间化作肉糜。 “真他娘的爽!” 他一声咆哮,大步向前,手中战锤在半空中抡出一道倾斜的圆弧,同时将两侧扑来的野兽击飞! 背后的猎魔人又是另一种风格,身体微躬,钢剑蓄于腰侧,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呈丁字步,形成一个充满爆力的姿态,宛如满弦的弓箭。 狼影扑来,剑刃好似破开土地的犁,斜向上猛然一戳,一剑扎入肉体。钢剑就这么插着狼尸,顺势再往下一劈,猎魔人脚步向前,第二头狼从腰部被斩做两段。 内脏流了一地。 猎魔人抖动手腕、轻盈地甩去剑上血肉,又退回法阵之中,继续保持“犁势”,用最简单的戳刺和劈砍对付狼群。 幽亮的剑刃在他手下化作死神的镰刀,每出一剑,必定带走一条命。野兽进不到他身周三迟,便横尸雪地。 丝丝鲜血溅上猎魔人的脸颊,扭曲的黑色血管显得越妖异。 一眨眼,死在两人手下的狼就过了五头,不过相比于数量上百的野兽微不足道。 同类鲜血激出它们的凶性,长嚎声中加快了进攻的度,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扑来。 而重点进攻对象则是明显弱上一分的开尔文! “靠,比酒窖的耗子还多!” 矮人满头白被劲风吹得向后扬起,他手中战锤打横挂过,磕飞一只,喘了口气,略微狼狈地退了一步,却有另一头窥伺在侧的家伙,趁机扑咬他的左腿。 嗖—— 白光闪过,一把飞刀,贯入狼腰, “伙计,还撑得住吗?” “放心、没……没问题!”矮人十指颤地重新握稳战锤,又一锤砸死一头野兽。 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飞快扫过身前密密麻麻的野兽,二十到三十头聚成堆。 密度已经达到了他预想的底线,抓起腰间土罐抛入了狼群。 圆滚滚的炼金炸弹在两人二十迟之外引爆,爆炸声响彻山林,火焰瞬间淹没了数十头狼。 鲜血、哀嚎、烤肉的味道,充斥四周,两人身前徘徊的狼群被清空了大半。 浑身焦黑着火的狼尸躺满偌大的雪地,几只侥幸没被当场炸死,却带着火焰转身仓惶窜入自家队伍。 “玛哈坎在上,真是一记完美的炸弹!” 矮人忘记了紧张,只剩下赞叹。 还没结束! 猎魔人一边转身,手指灵动勾勒、又一记阿尔德之印,将身后扑来的狼群震飞,空间为之一清。 抛出第二枚炼金炸弹。 这次没有立即爆炸,瓷罐破碎声中,一阵浓郁的白烟迅扩散,笼罩住一大群野兽。 范围更广,过了三十头。 猎魔人将矮人拽近,一手插剑入雪地,五指飞快勾勒出一道残影,猛地往前一推,橘黄色的锥形的火舌头喷出十迟点燃了白烟。 弥漫的气体瓦斯被火蛇引爆,火云从近及远,连环爆。 转瞬之间,疯狂的哀嚎和爆震充斥于整座松树林。 十五秒后,哀嚎便断断续续,上百狼群被炸弹彻底打散,一小半夹着尾巴逃命,一半躺在地面变成尸体,剩下少数气息奄奄半死不活。 整个雪地空林中只余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傲然屹立。随着他散去法印,淡黄色的昆恩法盾气泡般破碎。 第四十六章 图腾 解决了狼群,两人继续前行。 一路上开尔文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不一言,直到快要抵达目的地,终于忍不住问道, “雷索大师,猎魔人都这么厉害?” 大汉没有吱声,却让矮人越敬畏。 两人又爬过了一个山坡,来到了亚德里亚死亡点,却与玛哈坎山脚现的场地几乎完全一致。 同样的堆积成尖塔状的枝干,满地白雪掩埋下,还能嗅到极淡的野兽飞鸟排泄物的异味。 雷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开尔文解释道,“一共八个死者,都是被树枝残忍地顶上半空,开膛破肚。” “我不明白凶手这么做的目的,独特的死亡方式又究竟有什么含义?” 矮人疑惑地问了一句。 雷索答非所问道,“按照你们的说法,案三个月来,斯邦索尔四名死者,加上碳山的四名死者,一共八名死者……” “不,实际上案已经过四个月,第一名死者是玛哈坎的矮人。” “这么说相当于每半个月死亡一人?” 矮人捋了捋胡子,“算起来,死亡频率差不多就是半个月。” 雷索呼了一口气,“我猜这四个月来,每次月圆之夜过后,都会出现一具新鲜的尸体?” “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矮人也惊疑不定起来。 雷索的语气变得沉重,“那我差不多可以确定之前的想法。这是一种古老的仪式,一种源自异域的献祭,凶手用血肉做引子,以激出山林间孕育的源力。八名死者中,月圆之夜的死者与另一位死者的血肉形成一个魔力循环,而凶手会利用此循环构筑长久的图腾,增强自身的力量。” “您的意思是?” “现在应当存在四组图腾。” 矮人闻言眼中的惊诧一闪而逝。 “照这么说,凶手的力量已经被增强了四次?那岂不是非常棘手。” 猎魔人目光一沉,“所以我们要一座一座摧毁他的图腾,拆掉它的‘四肢’!看看这家伙究竟能忍耐多久。” 矮人苦恼道,“碳山附近的山林绵延上百里,要找到四个图腾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刚才我不是提到循环吗,凶手设置的图腾必须在两具尸体的之间的位置。所以需要你带我去另一个,离得最近的死亡点。” 矮人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敬畏,“不愧是大师,仅仅凭借这么短时间的侦查,就找到碳山花了四个月都未曾现的信息。” 两人迅离开了原地,向着另一个地点行动。 路上开尔文有些好奇地问道,“玛哈坎山林中物种丰富,到处都是各种野兽飞禽,凶手想要献祭血肉选择多了去,为什么偏偏杀害人类、还有古老种族。” 对于魔物相关的知识,猎魔人却是没有丝毫不耐烦,“虽然人类经常闹内讧、自相残杀,还有着许多卑劣的品行,但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确比山林中那些还未开化的愚昧野兽要高级的多。” “当然是和普通野兽比。” “换句话说,人类血肉中源力的含量比寻常野兽高,自然更受各种邪祟、恶魔、妖灵的青睐。” 矮人又忍不住追问,“现在那家伙有四座图腾,正处于最强盛的状态,我们就这么去图腾,无疑是当面打脸,万一‘它’现身了,岂不非常危险?” “要不……我先回去带一群碳山的勇士过来?” 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太怂了,挂不住脸面,解释道,“人多更保险一些,既然已经有线索,犯不着赶那点时间冒更大的危险。” “放心……”猎魔人停下脚步,安慰了一句,“到时候如果凶手现身,而我又不敌,逃命总是没有问题的。” “它要是敢在我面前暴露身形,玛哈坎的山林再大,也不再有它的藏身之地。忘了告诉你,这是个经验丰富、狡猾老道的家伙,它不太可能如此轻易的现身。” “那……那好吧……有意外状况麻烦您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做好心理准备。” …… 两人又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时间进入了下午。 雪地上两排深浅不一的足印连成长蛇。 广袤无垠的山林中,一阵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让人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嗡……嗡……嗡……” 一阵仿佛蜂鸟震动翅膀的轻微响声从胸前传来,猎魔人往吊坠上一摁制止了震动。 矮人一惊一乍地提起战锤、微躬身体、警惕地左右观察了半天一无所获,“在哪儿了?图腾在哪儿了?” 面前依然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林地,视野中没有任何类似于图腾的奇物。 雷索自顾自地来到旁边的一株巨大的雪松下,在两人环抱的主干上找到了一枚特殊的符号。 “鹿角、蜘蛛网?这是什么意思?”矮人凑过来嘀咕了一句,却见猎魔人又迅地到另一头拍了拍一株松树。 接下来是第三株、第四株。 四株松树上,矮人现了四枚印记,分布在前后左右,隐隐围成一个二十迟范围的方形区域。 矮人只觉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肩膀,“咱们在什么古怪的法阵中?” “找到了。” 雷索背对着矮人抬起了头,肌肉虬结的手臂往着天空中一指,矮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长大了嘴巴。 “玛哈坎在上,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儿?” 就在两人的头顶,往上五十迟,四株松树巨大的扇状枝叶紧紧挤在一起,一簇簇针叶积满了白雪,遮蔽了日光。 然而就在这么高的半空中,四棵松树交叉的枝干中央,正悬挂着一个纺锤形的黄褐色木桩,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蜂巢,但它又更加古老、腐朽。 木桩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像是被蛀的千疮百孔的蚁穴,只要稍微一触碰就会裂解、风化。 而就在最顶端的一排孔洞之中,向外延伸出一根扭曲盘旋的鹿角。 鹿角衔住一枚枚袖珍的生物骨骼,连成一串串古老的配饰。 “这是……” “图腾……” 猎魔人在矮人呆的过程中,迅来到了图腾下方,伸手丈量了一下距离。 然后对着掌心哈了口气,双手握紧钢剑将堆着厚厚积雪的地面刨开。 运剑如飞。 积雪、泥土四溅,很快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枚巨大化的鹿角符号,它就像是生长在肉体上的一道疤痕,通体呈现出邪异的猩红,还在向外散着淡淡的热气。 猎魔人的手掌从符号表面掠过,淡淡说道, “符文,就是图腾的核心。” 随即右手在半空中熟练地划出伊格尼法印,掌心向外喷射出一道锥形的放射形火焰带、持续不断灼烧神秘印记。 另一边的矮人结结巴巴欲言又止,抱着战锤茫然无措地看向四周。 他惊讶地现随着灼烧的持续进行,以猎魔人所在的地面符号为中心,竟然诡异地向着另外伸出了四条半透明的触手,它们好似具备生命的活物,蜿蜒扭曲,缓慢地地接入了被标记的四棵松树的树干。 松树向外渗透出黑红色的液珠,液珠越积越多,凝成大股大股的瘆人血液。 烘烤进行了大约三十秒,当猎魔人神色疲倦地散去法印。 只听“噗”的一声巨响,悬挂在半空中的巨大图腾,一下子掉落在地。 矮人凑过去细细打量,却见原本黄褐色的图腾,变得如同烤干的木炭一般,黑乎乎的,呈现出干脆的粉末状。 “问题解决。” 这时猎魔人长吁一口气,猛地一剑斩中图腾,瞬间大股的粉末和烟雾升腾而起,不过数秒图腾便彻底化作烟尘、消失在空气中。 第四十七章 隐藏的势力 月亮高悬。 澡堂再无人光顾、罗伊便拖着通红的皮肤离开。 夜色下的碳山阴森恐怖,那巍峨的堡垒如同阴影中的魔鬼。然而深谷的入口,却又一片灯火通明。 通往谷内的道路两侧,高高的哨塔上,两组弓手与弩手警惕地环顾四周。 谷内,广场与主堡间,所有建筑大门上都挂着火把,提供良好的视野。 全身盔甲的矮人卫士扛着重型武器来回巡逻。从澡堂到客房的短短路程,罗伊就碰到了两次巡逻队,不禁有些讶异, “频率未免太高。” 当他回到客房,猎魔人已经换下了血迹斑斑的皮甲,披着一身睡袍在床上冥想着。 “小鬼,碳山的第一天有什么收获?” “认识了几个矮人,除此之外,皮肤泡起了褶子,眼睛快要瞎掉!”罗伊松了口气,猛地蹦上床,双手插到脖子后,翘着腿埋怨道, “你去试试看,盯着一群光溜溜毛绒绒的男人,观察一天。” 雷索嘴角隐蔽地弯了弯,难得有了几分笑意。 “白天丢下我,在森林里又有什么‘重大现’。” 雷索当下与他交换了一遍信息,说到炸死几十头狼,少年心生遗憾,数百点经验就与他擦身而过。 但他能想象到当时的惊险程度,凭自己那蹩脚的近战能力,估计等不到猎魔人大神威,就被狼群啃得渣都不剩。 心中仍有一丁点不满和疑惑, “为什么非要我偷偷摸摸地寻找印记寄生者?如果由大长老下令先封锁碳山,再召集所有居民彻查一遍,半天功夫就能揪出他。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罗伊转过脸瞥了一眼大汉,对方依然静静地蹲坐保持冥想姿态,冷硬的脸上看不出特别的表情波动。 “昨天我和你谈过,一部分居住在山林之中的人类,视鹿精为神明。你就能肯定偌大的碳山,除了印记寄生者,没有别的矮人被洗脑?” “布罗瓦尔大长老的封锁再怎么严密,也不可能瞒住所有人,一旦启动声势浩大的全面搜查。鹿精的人必然会提前警醒溜走,到时候再想真正地铲除鹿精,难上加难。” 罗伊沉默,转而问道, “那万一印记寄生者是斯邦索尔的村民怎么办?我管不到那边。” “明天我会顺路去调查这事。但希望不大,鹿精喜欢居住在山林之中,不会离开寄生者太远。斯邦索尔相比于碳山的腹地远了点。” 猎魔人说完,拿起一根木炭笔,开始在地面勾画。 “再让你看点东西。今天除了消灭掉一座图腾,我从开尔文那里获取到八名死者具体死亡点。” “这是玛哈坎山脉、这是碳山所在的位置……” 猎魔人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条宽广的山脉,一座朦胧的堡垒位于白雪皑皑的山谷, “这是八名死者大致的位置,” 接下来又在山脉里画出了八个醒目的黑点。 “你有没有现什么蹊跷?” 罗伊凝视片刻,颇为疑惑,八名死者的位置,分布在玛哈坎的各个方向,一眼看去杂乱无序,并没什么特殊的讲究。 猎魔人说, “八名死者的死亡地点,离他们回家必经之路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意味着他们是被凶手驱赶到案现场,再被杀害。” “死亡点绝非鹿精随意挑选。” 说着,雷索用木炭将八个点按照某种规律两两相连,得到了四条直线,从其中一条直线中间截取了一个点。 “这是今天摧毁的图腾的位置。” 罗伊恍然道,“那剩下的三座图腾的位置,也能大致确定。” 猎魔人按照某种规律继续勾连。 渐渐地一幅图案清晰可见——一张正在编制和扩张的蛛网,一对模糊的鹿角。 这个符号既眼熟,而又让他不寒而栗! “山脚到玛哈坎内的碳山堡垒,都在被鹿精缓缓纳入图腾的范围。它想完全掌控这片区域?” 猎魔人颔道,“我没见过如此野心勃勃的鹿精。通常情况下,不管它再如何古老、强大,顶多控制一个人类村镇。现在居然敢将打碳山的主意,把这座人口数千的伟大的堡垒囊括其中。” “以古代鹿精的智慧,不该出这种昏招,个体的力量和碳山比起来完全不够看。除非—”罗伊猜测道,“它有别的倚仗,不止是寄生者和信徒?” 猎魔人拍去手中的炭渍,不确定地说, “也许碳山的矮人并非表面上那般团结。除了鹿精的小股势力外,还存在别的势力,足以给布罗瓦尔大长老造成麻烦,并且,正暗地里帮助鹿精‘布局’。” “他们藏在碳山、与鹿精里外配合,才能毫无破绽地杀害掉这么多矮人。” “要不把这个现禀报大长老?” “一个初步的猜测,没有证据和目标,如何禀报?”猎魔人否决道,“你只需要平时多留意碳山中的情况,注意周围有没有可疑之人。主要精力仍然放在搜查印记寄生者上面,毕竟咱们在碳山唯一的目的就是铲除鹿精。别的事量力而为。” “对了,千万注意安全。” “明白。” 叮嘱完,猎魔人沉入冥想之中,白天的战斗将他的魔力和体能消耗了大半,他需要抓紧时间恢复。 罗伊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理清楚脑海里的头绪。 取出了矮人里根的十字弓、以及惯用的那把加布里埃尔,准备上油保养一番。 忽而想到矮人如此重视这把武器,是否有什么特殊之处?尝试着启动观测,没想到真得到武器的信息: 血脉兄弟(保利·达尔伯格离开碳山追随亚尔潘之前,送给他的亲弟弟里根·达尔伯格的成人礼。) 类型:十字弓 材质:松木、钢铁、筋、麻。 特征:重15磅,弓长4迟,拉力5o磅。有效射程2oo迟(6o米)。 …… 加布里埃尔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 特征:重5磅,弓长2迟,拉力2o磅。有效射程1oo迟。 “看来里根老大重视这把十字弓,只因为它特殊的含义,锻造材料并不比玛哈坎制式弩弓高级多少。” 罗伊开始学着白天矮人的动作,给箭道、弩片和扳机细细抹油,保养完两把弩,将“血脉兄弟”收进了空间,加布里埃尔则揣到怀中,抱着它开始冥想。 “弩不离身吗?这么做实在太傻,但希望真的有点用。” 第四十八章 第五矿区 次日早晨,罗伊在澡堂找到了里根四兄弟后,向内侍桑切斯要到了一桶玛哈坎烈酒。 他在碳山人生地不熟地,正好借着免费的酒水,和当地人拉近关系套点情报。 里根·达尔伯格心爱的弩被自己拿走了,也没有恼羞成怒,脾气相当不错,值得拉拢。 一行人来到了里根老大的窑洞。 这位碳山射箭冠军的居所极其简陋,除了床铺、桌椅和煤油灯外,连一口铁锅都见不着,看得出平日里从没生过火做过饭。 罗伊若有所悟,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大都是这么一副邋遢颓废样。 矮人用衣袖将方桌粗鲁地一抹,拭去厚厚的灰尘,摆上提前备好的,十几个小臂长短、两盎司的圆筒形木杯,全部倒满酒水。 酒香四溢间,矮人四兄弟抽动着鼻子,目光变得陶醉,比起费雯那个酒鬼爸爸好不了多少。 少年一直不明白,杯中之物究竟藏着什么魔力,让所有人神魂颠倒。 “小兄弟,这场比赛我和你对决。”里根·达尔伯格嘴角和眼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盯着美酒止不住笑容,“喝酒的事情不能耍花招……规矩简单粗暴,咱俩同时开喝,醉倒之前,喝得多者获胜。” “老……大,你昨天……比过一场了,该好好休息一轮!”伯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黑亮的眼睛充满期待,“我……我来替你喝酒!” “傻子,三杯就倒下的酒量凑什么热闹!”杜鲁的熊掌按上伯尼的糙脸,往旁边一推,双眼放光地搓了搓了手,“老大和迪夫都比过了,这次总该轮到我!” “还是我来……”迪夫也不甘示弱,“论昆特牌技术和酒量,咱们兄弟里谁比我强?” “够了!”里根脸色一沉,呵斥住了几人,“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蠢样!闻到酒味儿,姓什么都不知道呢?都喝醉谁还知道输赢!“ “我和罗伊喝完之前,你们一滴酒也不能沾!“ 三兄弟停止了“竞争上岗”,虽然脸上仍有不甘,但只是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凝望着桌子上的酒水。 罗伊望着一桌子酒杯,眼睛晕,要论真实的酒量,他大概两杯就倒,不过嘛…… 喝酒的事情,矮人从不磨蹭。 里根坐在椅子上,毛绒绒的大手一伸、一提,直接将酒杯转了个底朝天,酒水顺着浓密的胡须洒落到胸毛之上,好似一座小型瀑布,打湿他肚腩上厚厚的棉袄,他的裤裆也遭了秧。 罗伊看得微微牙痛。 这家伙究竟是喝酒还是洒酒?一杯至少浪费了三分之一。 但他有更好的作弊手法。 符合体积,受到他控制的物品,都能通过身体接触收入储物空间。 嘴里的酒水也不例外。 罗伊学着矮人的粗豪的姿态,翘腿而坐,双手举起酒杯,扬起下巴,杯口贴着嘴唇一斜,喉咙咕噜咕噜地吞咽。 数秒后,他右手倒提酒杯在矮人身前一晃,滴酒不剩。 矮人见状,满是胡须的脸上闪过惊讶和佩服。 却不知对方看似喝光杯中之物,实际上全都被隐蔽地挪移到储物空间之中。一杯喝完,他脸不红气不喘,除了舌头和口腔沾了点酒味儿,比喝白水还轻松。 “小兄弟,我得给你说声抱歉,”里根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水,诚恳地道,“你小胳膊小腿儿、细皮嫩肉、嘴上没根毛。我原以为定是个沾酒就倒的样子货,没想到酒量还不错,喝酒毫不含糊……你果然是个好人!” 酒量和人品有关系吗? 罗伊摇了摇头,不理解矮人的脑回路, 他装模作样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里根老大,其实我有个请求……” 话说一半,矮人突然瞪圆眼睛,不知想到了啥,严词拒绝道,“小兄弟,一桶酒可收买不了我,这是原则问题。” “碳山禁止女性外嫁!我们不能昧着良心把族内女人介绍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旁边的结巴闻言眉毛一挑,附和道,“不可能……咱们都……没女朋友,不能……便宜……你。” “几位都是单身汉?” 罗伊似乎戳到他们的痛点,四个矮人一时之间全部陷入沉默。 “谁说的!伯尼就认识个好女孩,他要是胆子大点,主动表白……咱们早就有侄子、侄女儿玩。” 这不还是单身。 56岁、57岁、58岁、59岁,四个矮人年纪相仿、都成年不久。 “放心,我无意和几位弟兄争抢碳山的女人。我待在碳山这段时间,里根老大能否多指点我射弩技术。” “之前在靶场听了你一席话,实在获益良多。” “你想跟我训练?嗝——”矮人被这个请求弄得楞了一下。 而个子最矮的杜鲁抢先地问道,“你从哪里听说过什么?” “怎么了,有问题?” “你小子眼光很毒辣。”杜鲁给迪夫丢了个眼神,后者立马双眼放光神色隆重地指向里根。“老大不止是三届碳山射箭大赛冠军。他还是保利·达尔伯格大人的亲弟弟。” “而保利大人曾经追随亚尔潘·齐格林加入猎龙小队,猎杀掉石英山之龙奥克维斯塔!它的宝藏里有着绚丽夺目的蓝宝石,樱桃那么大的钻石!” 他这么说着,几名矮人脸上都浮现出一股浓浓的骄傲之色,而罗伊心头咯噔一跳完全没想到自己随便坑个人就有这等来历。 保利·达尔伯格他没啥印象,但他认识亚尔潘·齐格林。 多年以前,亚尔潘·齐格林曾与杰洛特和叶奈法并肩作战,狩猎绿龙。 虽然狩猎以失败告终,金龙伟伦特瑞坦梅斯救走了绿龙母女,但亚尔潘带着小队队员全身而退。其本事可见一斑。 “我给你的答复在酒里,”里根突然一笑,“喝得够多才能找到答案。” 说完,又咕噜地闷了一杯。 罗伊转头扫了眼微醺中的矮人,感觉这事十有**能成。 又假装喝了一杯,貌似随意地问道, “最近几个月生在碳山周边的四起案子听说了吗?” 矮人恍惚了一下,接着面露凶光,“哪个碳山人不知道?!可恶的凶手,毁掉了四个家庭!千万别被我抓住,否则一箭射爆它的脑袋!“ 接着冲着他公式化地说道,”对了,这件事不能透露给碳山之外的村民!” 罗伊摊了摊手,“放心,我当然明白。不过你们知不知道,四位受害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或者说共通之处。” “啊?共同点?我从哪里知道?大长老不许乱传。”里根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水,答不上来, 他又转头看了眼杜鲁、迪夫,两者均是一脸茫然,结巴伯尼却突然一拍手, “有了!亚德里亚……福斯……两名死者,都是第五矿区的员工,开尔文·霍格……负责的矿区。” “四名死者中两名是第五矿区的工人?”罗伊心头一动,“还有两人了?” “狩猎队……和巡逻队的……” “碳山一共有多少个矿区?” “十五个……” 矿区如此之多,鹿精偏偏从第五矿区挑选了两个目标,罗伊略微诧异,只是巧合?“开尔文的矿区出了两名死者,应该算重大失误?他不用负责的?” “呵……”另一边大肚子迪夫接过了话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压低声音道,“这不奇怪,那小子能力一般,溜须拍马的本事却不小。整天围着大长老转圈、讨好他。” “他靠着一张嘴硬生生讨要到了矿区守卫队长的工作。大长老也是心肠软,把协助追凶的任务也交给了他。那家伙刚成年,既没经验也无能力,哪里有资格当队长?凶手摆明了专挑软柿子捏,才杀了他两个人。” 他突然凑到罗伊耳边,一脸神秘地说, “其实在我们玛哈坎岗哨守卫间还有一个传闻,开尔文·霍格实际上根本不是大长老那堆烂大街的侄子、外甥,而是……亲儿子、私生子。记住给我保密!” “够了,迪夫,还没喝酒,你就昏头了?!再乱嚼舌头,踢你出玛哈坎!” “第五矿区开尔文。” 罗伊若有所思,又想起了刚见面时那家伙对待自己糟糕的态度,“开尔文讨厌人类?对人类抱有偏见?” 四名矮人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 第四十九章 松鼠党 又喝了几杯,矮人脸上有了一丝醉意。 罗伊的问题越随意,貌似毫无关联。 “以前听说玛哈坎不止居住着矮人,还生活着大量地精,可自从进入碳山以来,没见到一个地精,这又是什么原因?”地精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身材比矮人更加矮小,工匠方面的手艺却过矮人。 “十几年前玛哈坎还居住着一群地精……个儿不大,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但冶金和锻造手艺没得说。”矮人捋着胡须,黑眼睛里浮现回忆之色,“可后来都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提尔·托夏山脉,地精真正的大本营。具体原因不清楚,没准大长老知道。” 少年心道可惜,只能等有机会再去见见传说中的物种。 “对了,里根老大,伯尼、杜鲁、迪夫,你们离开过碳山吗?有没有看过玛哈坎以外的世界?” “山外面有啥好的?”迪夫摇了摇头,毛茸茸的脸上满是不屑,“酒、武器、女人都不如碳山,何必出去受罪。再者离开碳山意味着放弃自家房子,没房子还怎么取媳妇?我反正不打算出去。” “话不能说的太绝对,”里根放下酒杯,眼中有一丝憧憬,“再过几年,等六十岁以后,我想出去闯一闯,投奔保利大哥,跟随亚尔潘大人磨练一番武艺,最好能闯出个名堂,到时重回碳山,何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 杜鲁听得直点头,眼睛里酒杯的倒影换成了女人。 结巴矮人伯尼却皱着脸,反对道,“外面……危险……劫匪……狡猾的人类……山林里还有……松鼠党。” 里根突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杜鲁和迪夫也是脸色一变。 罗伊是第二次听到这个组织的名字,先是从塞维尔·霍格嘴里、然后又是伯尼。前者作为碳山大长老的外甥,堂堂艾德斯博格酒水代理商,消息灵通,知道松鼠党不奇怪。 可伯尼一个碳山小角色,从哪里听说的松鼠党? 一念及此,他抿了一口烈酒,这次没有作弊,吞下后脸上浮现一抹红,顺着伯尼的话问道,“你们见过松鼠党?” “什么松鼠党?”矮人摇了摇头,“你听错了小兄弟,来,咱们接着喝酒,管什么松鼠党、老鼠党。” “里根老大,何不敞开了说,”罗伊半真半假地道,“我来自亚甸的下波萨达,听说过吗?东边不远是百花谷,早知道谷里居住着一群精灵,因为过去世代的血仇、一直视人类为死敌,通过各种非法手段打击北方的人类,偷窃、抢劫、杀戮层出不穷。” “原本松散的极端主义精灵,在一位精灵女术士的领导下渐渐形成了一个组织,因为喜欢在身上佩戴松鼠尾巴、以及纹身,被称作松鼠党。” 松鼠党的终极目的就是彻底打垮北方的人类,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再也不被人类欺凌侮辱。事实上,北方大部分国度的非人种族,尤其是精灵和精灵混血都在贫民区受辱、面对无止境的歧视和压迫,后来越来越多选择加入松鼠党、奋起反抗。 除了精灵、有的矮人也被拉拢了进去。 “年纪轻轻的,从哪里知道这么多?”里根顿时松开了伯尼的嘴巴,后者立马吐出舌头,疯狂地喘气。 “猎魔人总比普通人了解得多一点……”罗伊笑了笑,“某种程度上,猎魔人也算是非人种族,所以对我们不必遮遮掩掩。” 矮人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们和碳山大多数人一样,从没亲眼见过松鼠党……那群人的所作所为违反了大长老制定的规章制度,是碳山严令打击的对象。” “无论谁跟松鼠党扯上关系,只能被灰溜溜地赶走!” “这么说,相比于松鼠党的精灵,大长老更偏向于人类?”罗伊好奇道。 “大长老不偏袒任何一方,只是因为人类可以交流,而松鼠党过于偏执,想把碳山的的矮人都给洗脑,所以才被禁止。”矮人打了个酒嗝,“我就知道这么多,咱们接着喝!” 对方不愿意多说,罗伊也不强求。 二十杯过后,里根·达尔伯格醉倒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而他仍然眼神清亮、不见丝毫醉态。 “如何,三位兄弟,这回比赛是我赢了吧?” “行啊,老大阴沟里翻船、小瞧了你。”迪夫惊讶地打量他的肚子,二十杯下肚,看不出丝毫起伏,完全不符常理,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难不成你肚子里装了个空间袋?” 罗伊心头咯噔一跳,还以为对方猜了出来。 “开玩笑!”矮人又突然摇了摇头,“碳山人说话算数,老大的那把弩现在属于你!” “看样子你没喝尽兴。敢不敢继续拼酒量?这次换我来,准你上一次茅厕!” 罗伊环顾三名矮人,他们脸上都跃跃欲试, “有何不敢?诸位可知,猎魔人突变之后酒量也会翻上十倍,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 一小时后,窑洞里多了三名呼呼大睡的醉鬼。 还能坐着的人只剩下罗伊,以及他对面脸色酡红、半醉半醒的结巴矮人,“伯尼,他们都说你蠢、吐字不清,但你分明是四兄弟里脑子最清楚的那个。” “嘿嘿,有眼光!”这个结巴醉酒之后,却神异至极地捋顺了舌头。 “里根老大没见过松鼠党,你肯定见过。”罗伊眼冒精光地问。 “没见过!最近一年没见过,嗝儿……”矮人泛红的脸颊带着迷醉的表情,“以前他们和盗矿者、野兽一起游荡在山林深处,碳山牢牢提防的对象。” “游荡在山林深处?你指的是玛哈坎的山林?”罗伊的语气抖了抖,他想到了昨天和猎魔人的讨论。 但矮人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倒头就睡。 罗伊目光扫过四个醉鬼,摇了摇头,取出空间的十字弓“血脉兄弟”,放到里根·达尔伯格面前,离开了窑洞。 这把弓对里根的意义更大,今天对方还帮了他大忙,也就不夺人所好。 第五十章 禀报 另一边,猎魔人带着开尔文前往斯邦索尔调查。 北境的寒风冷的刺骨,斯邦索尔的村长站在村口被吹得瑟瑟抖。 当白矮人进入视线,他立马将腰背接近四十五度的驼了下去,满脸笑起了褶子,如同迎接主人的家犬。 “开尔文大人,欢迎光临斯邦索尔,我们全村上下实在不胜荣幸。” 一边说着,他往前一引,带着两人进入村中。当领头的开尔文路过身边时,他极为热情地一把握住对方长满黑毛肉呼呼的手,后者随意与他沾了一下,手迅缩回后背。 然后猎魔人看见矮人极为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卡西利讪笑一声,语气依然充满了讨好,以及一丝紧张, “大人,您这次前来是来传达好消息的吗?山里的凶手是不是被抓住了?” “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能力?” 开尔文仰起下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明身高只到村长的胸口,反而他的神情姿态好似高高在上的巨人,充满不屑。 “废话少说,这位是碳山请来的猎魔人大师雷索,他有些话要问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当……当然……我们绝对一丝不苟地完成您的任务!” 卡西利转过脸,看到了从矮人队伍中走出的猎魔人,顿时眼神变得古怪,他认得这个当初无情拒绝他委托的怪胎。 当初这男人是那么的冷酷无情,对他的哀求不屑一顾。如今,卡西利嘴角一晒,眼中隐蔽至极地闪过一丝得意。 仿佛在说,当初不是拒绝了我们,如今还不是乖乖听话接下这个委托? 猎魔人,不过也是矮人的一条狗啊…… 他的背微微了挺直了一点,似乎觉得自己比猎魔人身份更加高贵。 矮人鄙视村民,村民鄙视猎魔人,矮人又反过来尊敬猎魔人,真是奇怪的循环。 雷索不以为意,淡淡地说, “村里人现在都在家吗?” 卡西利闻言请示一般看了矮人一眼,而矮人冲他点了点头。 “对……除了矿上的那几个兄弟,大家都在家里待着,因为害怕妖鬼,不对,害怕那个脏东西,不敢到处乱跑。” “现在你去陪着开尔文,我到处逛逛……有事再找你。”猎魔人扫了一圈村子里木石结构的屋舍,开始绕着屋外,透过窗户观察屋内的妇女儿童和老人。 …… 罗伊和猎魔人各尽其责,一天的时间悄然逝去。 深夜,寝室之中。 两人又开始盘点收获。 “你在斯邦索尔有现吗?” “都检查过了,印记寄生者不在村子里。”猎魔人脸上毫无意外之色。 “没漏掉矿上工作的村民?” “如果卡西利没说谎,那么我今天见到了所有村民,没人和鹿精产生联系。” “此外,今天我和开尔文摧毁了第二座图腾,”说到此处,猎魔人摩挲着下巴,表情诧异,“这次鹿精甚至没派出野兽干扰,放任我的破坏行为。这不合常理,按照预计,它本该加大反击力度。” “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消息。鹿精削弱一分,咱们的胜算就多上一分。”少年想起白天的事情,面露笑意,“今天我也有现……” “哦?说来听听,你找到了寄生者的线索?”猎魔人神色一动。 “不,那个狡猾的家伙藏得很深,没露出一点马脚。”罗伊顿了顿,“我现了与案子相关的蹊跷之处。我从一个矮人朋友嘴里打听到,碳山的四名死者里,有两位都来自第五矿区。而第五矿区的守卫队长,正是协助你调查的开尔文·霍格。” “你怀疑他有鬼?”猎魔人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寄生印记不在他身上,何况摧毁鹿精的两个图腾都有份儿,要是信徒绝对无法亵渎图腾。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这点,我会去检查。” 罗伊接着说道,“关于你昨天提到的,隐藏在碳山之中,帮助鹿精的第二股势力,我有了一点眉目。” “小鬼,你动作倒挺快。”猎魔人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讶异,“从谁嘴里掏出的消息?” “咱们第一天登上玛哈坎遇到的那四个酒鬼还记得吗?经过这两天的接触,我现他们都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家伙,值得信任,”罗伊想起矮人喝醉的囧样,嘴角弯了弯,“美酒是他们的软肋,大长老又承诺过我酒水管饱,我当然要利用好这一点。” “我不会亚克席法印,只能出这种歪招。” “他们喝醉之后,不小心说漏嘴提到了松鼠党……”他的声音沉了下去,“雷索,你了解这个组织吗?” 猎魔人稀疏的眉毛动了动,“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方,从没听说过这个组织。刚建立不久?“ “建立时间不长。”罗伊想了想,解释道,“简而言之,松鼠党是一个极端痛恨人类的组织,成员大多是精灵以及精灵混血。他们尽可能地拉拢别的古老种族,比如矮人、半身人、地精,只要仇视人类就能为其所用。目前主要出没于百花谷以及别的古老种族聚集地。” “照你的说法,碳山生活着无数矮人,都是潜在的拉拢对象,”猎魔人沉吟道,“松鼠党大概率会盯上他们……” “没错。而碳山大长老布罗瓦尔·霍格在长久的统治中,一直保持着中立,与人类和平共处。”罗伊说,“他决不允许松鼠党这种极端组织在玛哈坎生根芽,两者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 少年想起了艾德斯博格,那具酒桶里的尸体——弗农·瑞恩,当时检查尸体时他就现对方脚后跟的鼠尾纹身,这位革命军领袖无疑是个松鼠党徒。 既然玛哈坎山下的艾德斯博格城中藏着松鼠党,碳山附近十有**也有。 “鹿精妄图掌控碳山,同样在与大长老作对。”罗伊眼中闪过精光,“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也就说得通了,松鼠党在暗地里协助鹿精,这头古老的魔物才有底气图谋碳山……没准正是松鼠党把鹿精带到了玛哈坎之中。” 鹿精又叫做森精,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森林的守护者,所以专杀破坏森林和环境的人类。 而精灵中同样有亲近自然的凡存在,比如田野女王达娜·蜜德碧。松鼠党可以借由他们的力量与鹿精交流合作。 “不排除这种可能。”猎魔人认同了他的想法,“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松鼠党出没于玛哈坎,并与鹿精勾结,你说服不了任何人。” “凡事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应该告诉大长老一声,”罗伊坚持道,“以后万一出了状况,咱们也算尽到了提醒的责任。” 猎魔人考虑了片刻, “那就依你所言,明早由你去面见大长老禀报此事。我按原计划行动,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 次日早晨。 熔炉大厅最深处,黑铁浇筑的王座之上,碳山的大长老布罗瓦尔·霍格捋着霜色的胡须,威严的目光注视面前的少年, 偌大的宫殿之中,灯火辉煌,侍卫却被遣散得一干二净,只余两人。 “小子,你究竟从什么地方听说的松鼠党?”布罗瓦尔声音有如砂石摩擦,脸上松弛的皮肉鼓荡,语气充满不悦,“那四个贪杯的糊涂虫透露给了你?我早对整个碳山下过封口令,还敢泄露机密,饶不了他们!” “不,大长老,与他们无关。”少年赶紧澄清道,他可不想连累四个矮人,“实际上我来碳山之前就听说过松鼠党,不信您可以问问您的外甥塞维尔,早在艾德斯博格之时,我就向他提到过这个组织。” 罗伊又重复了一遍对四个矮人的说辞。 “好,我就暂且信你一回……稍后再派人核查,”大长老沉吟道,“但你之前的言论,松鼠党徒潜伏在碳山附近未免言不符实。早在一年前,那群极端主义者、以及偏袒他们的矮人统统被清除出了玛哈坎,直至今日,巡逻队以及碳山的子民再没现松鼠党出没的迹象。” “否则本人早该知晓。”布罗瓦尔一挥手,白须在胸前鲜红的绸缎上飘舞,“你的推断,也只是担忧过度的臆想,勿要再提。” “既然凶手是鹿精,就把它找出来杀掉,带着战利品来见我,这是你和猎魔人唯一的目标。” “但你前来提醒本人是出于一片好心,不可不奖赏……”大长老声音变得温和,“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罗伊捏了捏手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玛哈坎的大长老究竟是何用意?既然不相信他的推断,又让他提要求? 他毫不客气提出了要求,“尊敬的大长老,我想要自由进出碳山的权利……以及几个身手精湛的护卫,最好是您信得过的老人。” 若碳山之内藏有松鼠党,那他的调查肯定会激怒对方,雷索白天都在远处的山林之中,他须得另寻保镖。 “如你所愿。”大长老痛快地答应下来,“我待会儿吩咐下去,除了堡垒之中几处禁地,你可以随意出入别的地方,包括各个矿区,至于你要的人……” 大长老撑着下巴思忖道,“就那四个大傻子。我暂时把他们调出守备队,听你指挥。” 罗伊呼吸一窒,陪他调查有一定的危险性,他这次不想坑害关系不错的人。 “能换人吗,大长老?” “他们不是巴不得陪着你喝酒?”布罗瓦尔摇头拒绝道,“就当成全他们!” 第五十一章 审问 澡堂之中。 “你是在侮辱我?”矮人弩手和他的三个兄弟围坐在少年身边的浴池里,一边用手搓着毛腿上的泥垢,一边质问道,“昨天拼酒量明明你赢了,为啥还回十字弩?觉得我输不起?” “碳山人愿赌服输!” “里根老大,既然我赢了比赛,‘血脉兄弟’属于我。”罗伊绷着脸,表情严肃,正儿八经地讲道理,“那我有权利再把它转赠给一个更值得的人。” “你——送给我?”矮人胡萝卜粗细的手指指着他,嘴巴像被堵上了一样说不出话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好小子,其实犯不着的,喝了你的酒……” “就当交给朋友!反正大长老下了命令,接下来几天你们会一直跟着我。” “那还有酒喝吗?”迪夫舔了舔嘴唇。 “有机会再让你们敞开肚皮!” “罗伊,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好兄弟!”矮人激动地往他身上拍了几巴掌,拍得他眼角湿润、皮肤泛红。 “好了,谈谈正事,大长老派你们来协助我,也是为了调查碳山的凶杀案。”罗伊压低声音,和几人围成一个圈,既然选择信任他们,有的事情就不必隐瞒。“我需要你们帮忙,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从别人身上见到一个古怪的纹身?” “什么纹身?” “小声点。” 少年将提前画好的蛛网和鹿角标记展示给了四个矮人,眼睛迅从他们脸上扫过。 他失望地现,几人均一脸茫然,显然对这个符号非常陌生。 “罗伊,这图案代表什么?为啥要找出它?”里根摇头晃脑地说,“大长老认为胡子和胸毛足够衬托男子汉气概,犯不着往身上描这些乱七八糟的纹身,所以碳山向来不提倡纹身。据我所知,纹身者不到百分之一。不过离开碳山外出谋生的同胞更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图案。” “基本碳山所有男性的屁股我都看过……反正没见过这个纹身。” 迪夫、杜鲁、伯尼同样毫无印象。 “那以后帮我留意,还有千万保密!” “你就放心吧,要是我泄露出去,这辈子都喝不到酒!” “我也是!” “还有我!” 四名矮人在信誓旦旦地赌咒誓之时,一名胡须花白,肌肉虬结的矮人进了澡堂,仰面靠在另一头的浴池边,满脸疲惫地撩起水花地擦拭身体。 “值夜班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洗澡,会是谁了……”罗伊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老人面部皮肤松弛,老年斑明显,鼻梁两边的法令纹很深,额头同样布满沟壑,年纪在人类中也相当于一名五六十岁的老人。 少年的目光变得深邃。 班森·法格纳?一百五十岁,状态、属性、技能都很正常。 “那位老爷子是矿上的工人吗?” 矮人们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迪夫、杜鲁、里根一副绞尽脑汁回忆的表情。 而伯尼微微得意地说,“我口吃,但是……记性还不错。就是我……在澡堂第一眼……认出了你。” “伙计、简短直接点。” “好吧……”伯尼的眼神转向浴池中的男人,透露着尊敬。 “班森·法格纳大叔,今年……一百五十岁,算是和……大长老一个时代的人,但脾气很好,待人……和善,没有一点……长辈的架子,所以深受……矿上的工人们……喜爱。” 矮人虽然天生长寿,但是这个战乱频的年代,能从各种天灾**中幸存下来活到一百二十岁以上的矮人,仍然非常稀少。 “他怎么还在矿上工作,不好好享受享受晚年的生活?”罗伊好奇道, 伯尼骄傲道,“咱们矮人……只要还能……活动,那就要……一直工作下去,不干活儿……哪有饭吃?” 罗伊眼珠子一转,又问,“他负责什么工作?” “第五矿区……书记员……安排工作时间表。” “第五矿区,不就是开尔文负责的矿区。”两人这边一问一答,却不料浴池中的男人突然有了异常的动静。 班森·法格纳毫无征兆地双手抱住膝盖,失声痛哭起来,哭声在空旷的澡堂中回荡。 内心最敏感的伯尼忍不住鼻子一酸,微微抽噎一下。 “老头子为啥要哭?难不成死掉的四个矮人里有他的亲人?” 里根接过结巴的话头,“班森大叔一家人都活得好好的,不久前他刚抱了孙子。” 言语之中充满了羡慕。 “唉……小法格纳明明比我还要废材,却能够找到一名心仪的女人,生两个大胖小子。大长老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亲手替那两个小家伙洁净身体。” 矮人种族生育能力远逊于人类,能够诞下两个子嗣,无疑是对种族的巨大贡献。 “真是莫大的荣誉。这事刚过去半年,搞不懂班森大叔怎么会伤心到这种地步,难不成孩子生意外?” 矮人纳闷地皱巴着脸。 而罗伊却心中一动。在澡堂蹲点这么几天,总算见到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家伙。 这个种族大多天性乐观,能让他们痛哭流涕的,就不是一般的事情。 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二。 “伯尼,看着一名长辈如此伤心,你也不去安慰一下?” 矮人被少年说得愣了一下,摸了摸脑子,似乎觉得是这个道理,又无法反驳。 “记住,随意一点。” “总让我……干这种……稀奇古怪的事?”伯尼满脸不情愿。 “班森大叔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吧,作为他的晚辈,陪老人说几句话有何不可?” “好吧,算你有理。” …… 不久后,罗伊从陪澡的伯尼口中,套到了一个消息。 “年纪大了,就喜欢怀念过去、回忆年轻时的岁月。班森大叔只是想起了曾经死在战场上的老朋友,所以一时控制不住情绪。” 想起了逝去的朋友,真是这么回事? “几位,带我到他家里去看一下。” …… 黑铁酒馆,作为碳山唯一得到大长老经营许可证的酒馆,平日里经常客人爆满。 但由于近段时间接连不断的死亡事件,碳山的成年男性晚上大多选择待在家中,照看好自己的亲人。 酒馆的生意暂时变得萧条。 此时此夜,黑铁酒馆明亮的灯火下,只有零星的四五道身影,其中便有一名须花白,穿着一身邋遢的泛黄睡袍的老年矮人坐在墙角自饮自酌。 偶尔他会突然抬起头,喝得糊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警惕而又略带神经质地环顾四周。一惊一乍仿佛在担心着什么。 酒馆另一边,靠窗的座位。 “小鬼,大晚上的把我叫出来不会就为了喝一杯吧。” “我有要紧事告诉你。”猎魔人五指灵活地操纵飞刀,刮着下巴的青灰色胡茬,“根据你昨天提供的情报,我从开尔文身上现了巨大的秘密。” “秘密待会儿再说。”罗伊心中安稳,拍了拍猎魔人的蒲扇版的手掌,“先摆平这边的事情,注意前面那个矮人。” 罗伊装着不经意地瞥了目标一眼,又凑到猎魔人耳边,“别让他现你的视线。” “他有什么可疑之处?” 猎魔人喝了一大口矮人烈酒,浓烈的酒劲熏得他眼睛眯了起来。 “他叫班森·法格纳,第五矿区书记员,主要负责矿区工作时间安排。白天我在澡堂里注意到他的行为极为异常,莫名其妙失声痛哭。” “这是几天来唯一可疑的家伙,”少年无奈道,“身上也许会有线索。” “值得一试。”猎魔人放下了酒杯,微带赞赏,“你做的很好,不能放过任何异常痕迹。没准就能钓出大鱼。” 罗伊耸了耸肩,“不过他的嘴巴很严实,我矮人朋友无法套出真话,更别提我们这种外人。所以你需要动用特殊的手段……” “咚……咚……” 酒馆里的落地钟敲响了午夜的钟点。 班森·法格纳恍然间从酒桌上爬了起来,擦干净嘴角的口水,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便出了酒馆大门。 碳山夜里的温度低于零度,寒风一吹,粘在胡须上的酒水便被冻成了冰渣,班森的鼻子也红了起来。 然而他对此毫无感觉,如同空洞的傀儡一般拖着疲倦的身体,往着通往山壁窑洞的阶梯走去。 他穿到了酒馆后昏暗狭窄的小巷,抬起头仰望天边那残缺了一小块的月亮,满月的日子即将到来。 老班森忍不住深吸了口气,凝视着月光的瞳孔缩了成了一个圆点,唇边的胡须也开始微微地颤抖,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陷入了魔怔。 月亮变成了血红色,有人类的尖叫还有恐怖的长啸萦绕不散。 “啪……”班森感觉肩膀一沉,他有些呆滞地收回视线,却见眼前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陌生的男人,光滑的头顶下面部线条极为刚硬,下颚角微突、眼眶深陷、紧抿嘴角表情冷酷。 他巍峨雄壮的身体后还能看见冒出一截的剑柄。 “阁下是?”班森难以自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男人没有回答,嘴巴咧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抱歉!”矮人耳朵接收到这句话,就感觉心头一凉然而醉酒的状态让他身形迟钝,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片幻觉,猎魔人分开的五指,就像章鱼触手一般分裂成十百千条,将他缠成一团、无处躲藏。 “好多手指在飞……” …… 月光小巷,猎魔人对着一名双眼无神的矮人窃窃私语。 “班森·法格纳,你经常一个人在澡堂失声痛哭,去酒馆买醉。我知道这是由于你心中藏着的秘密。” “你把它藏得很深,甚至没有告诉你的家人。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个秘密越愈腐蚀你的心灵。你充满了负罪感,难受的想要死掉,甚至连酒水也无法麻醉身体,忘却痛苦。” 随着猎魔人飘忽的话语,老矮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现在,你眼前出现了一个最好的聆听者,他是个过客不会在碳山长留。他信守承诺,能为你分担任何痛苦,而不必担心被泄露。” “把你心中的秘密告诉他……告诉他……” 话音渐渐低落,站在猎魔人身后的罗伊屏住呼吸,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矮人。 而老矮人龇牙咧嘴,脸色由痛苦变得挣扎,看得出内心极为矛盾,但他挣扎了片刻,还是艰难地拒绝,“不……不能说……” 罗伊面露惊容,他没想到还有人能抵抗亚克席之印的威力,这也间接确定老矮人的伤心失态绝不是因为什么怀念逝去的朋友。 “班森·法格纳活了一百五十多岁,阅历深厚,意志属性倒是过普通人一截达到了6。” 猎魔人见他在反抗,语气变得温和,“有人威胁你的人身安全?” 老矮人面目狰狞地扬起头,紧紧闭住嘴角那架势似乎要把牙齿全部咬碎。这时候,罗伊猛地上前一步, “是不是有人拿你两个孙子的安危威胁你!” 这句话一落,老矮人顿时张开眼皮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望着罗伊。 “威胁他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内奸了吧。”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了然,老矮人对于某些问题极为排斥,因此亚克席之印效果差强人意。 他不会直接回答,但两人能够从他对问题的反应判断出答案。 猎魔人示意罗伊继续问, “你是在第五矿区无意中撞破了某人的秘密?” “那家伙用你的家人胁迫你为他服务?” “他在为杀人者服务?” “第五矿区矿的两名死者是在他安排下死亡?” “明晚月圆之夜会出现新的死者?在第五矿区外?” …… 随着一个个问题的进行,两人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当问完最后一句,猎魔人打了个响指、解散法印,携着罗伊迅离开。 约莫半分钟后,老矮人迷糊地醒过神来,抱住身体惊恐地四下张望,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事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真是活见鬼了……” “圣山玛哈坎,请赐予老班森一丝仁慈,让我和家人安全度过这段时间……” 第五十二章 驱赶 “鹿精的下一次行动,时间地点,都一清二楚,”罗伊难掩兴奋道,“明天咱们一起去搞定它!” 猎魔人给他泼了桶冷水,“小鬼,你忘了,至今还没抓到印记寄生者,就算咱们杀死它也只是白费功夫” “不过你昨天提醒立了大功!“猎魔人厚实的手掌拍了下他的肩膀,“开尔文不是寄生者,也不信仰鹿精,矿区上却出现了两名死者,他又莫名地对你抱有敌意,的确蹊跷。” “所以白天的时候,我用亚克席法印从他嘴里套了套有关松鼠党的事。果然,他一直在帮松鼠党办事!” “我从他嘴里得知,目前碳山附近一共藏着四名松鼠党……” “才四个?”少年皱了皱眉头,他以为至少有好几十个。 “不知因何缘故,大部分潜伏碳山的松鼠党被召回了百花谷,就留下四个人跟开尔文联络,同时协助鹿精建立图腾……”猎魔人解释道,“人数太少,他们才对我的破坏行为放任不管。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采取行动,一旦让我逃掉了,他们将完全暴露在阳光之下。” “原来如此。” 罗伊恍然大悟。 “此外,四名松鼠党中有一名印记寄生者……”猎魔人说,“明晚,鹿精下一次猎杀启动,开尔文就要到碳山外的藏匿点与他们碰面。” “松鼠党真够狠的。竟然在自己人身上留下印记。”罗伊不由咋舌,这相当于把命给了鹿精,“难怪我在澡堂蹲了几天都找不到目标。” 少年深吸一口气,满脸疑惑,“只是开尔文为何要与松鼠党合作?亏得布罗瓦尔大长老如此疼爱他。” “很遗憾,亚克席法印就让他吐露这么多。再继续逼问他就会挣脱。”猎魔人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讥讽,“六十岁,在矮人里刚成年,也许他比较叛逆,才暗地背叛自己的亲叔叔,选择与松鼠党、鹿精合作。” “这件事应该结束了。明晚,我负责解决鹿精,”猎魔人赫然已经做好了安排,“你和四个矮人兄弟跟踪开尔文·霍格,找到松鼠党。一旦见到寄生者,立刻杀死他。” “鹿精会在死亡后一小时左右,借助寄生者复活。”猎魔人脸上多了一丝厉色,沉声道,“时间紧迫,不要心慈手软,一个松鼠党也别放过!至于开尔文霍格,如果有能力,尽量抓活的。” 罗伊点点头,虽然这家伙背叛了大长老,但大长老不一定会杀掉他。 在保命的前提下,自己也尽量留他一命。 “行动如果泄露出去,被开尔文知晓,他说不定会反咬一口,碳山毕竟是他的主场。所以除了咱们和那四个矮人,谁也不能透露,包括大长老。” “嗯。” “要是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鹿精成功重生,它会虚弱一段时间,利用好我给你的反魔法金属炸弹、还有火油,火焰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猎魔人叮嘱道,“明天过后,松鼠党和鹿精都将蛰伏下来,直到我们被赶出玛哈坎,或者更多松鼠党驰援碳山。所以,明晚将是最后的机会。” 猎魔人独身对付鹿精更加危险都毫无惧色,自己还有四个矮人兄弟帮忙,对付开尔文加上四名松鼠党。 犹豫什么? “行!那就这么办!” …… 一轮饱满的明月冒出白雪皑皑的枝头,挂上中天。 第五矿区通向碳山的林间小道两侧,黑漆漆的树林静的好似深渊,让人不禁担心着,会不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间从林中扑出来。 忽而一阵的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裹着厚棉袄的矮人提着油灯,满脸急切地小跑着。 布兹·里奇是一名第五矿区的老工人,在矿上勤恳地工作了十多年。 原本他今天该在矿上值夜班,到白天再返回碳山的家中。尤其是近这段时间,夜里不太平,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搞得人心惶惶,如果下工的时间稍晚,工人便会在矿上过夜,直到白日天光破晓再回。 然而计划比不上变化,突然有名守卫为他带来了一个家人口讯,怀孕的妻子分娩在即,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第五矿区通往碳山,总共只有半个小时的脚程。往日这些地方偶尔能看到巡逻守卫经过,今天却出奇地安静。 “噗、噗、噗……”覆满白雪的地面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脚印,布兹身体微微颠簸着,大口呼吸的白气在胡子上凝结出一层白霜。 他已经跑出了矿区很远,再有十分钟,就能进入深谷,脑海不由自主地翻滚着妻子的面容,再也无法容下其他东西。 “呼、呼……”他喘气喘的越来越急,整个幽静的小道上,那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开来,传入了森林。 就像某种信号,毫无征兆,布兹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雪地里,煤油灯滚落在一边,强烈的痛楚从小腿处传来。 一瞬间,整个林间小道上尽是他痛苦的哀嚎。 当布兹稍微缓过劲来回头一望,赫然现一支锋利的铁箭洞穿了他裹着厚厚棉裤的右小腿。 伸手一摸,鲜血染红了手掌,还在不断往外淌出将地面积雪也烙上一抹妖艳的红色。 “谁!哪个王八蛋!”他环目四顾,着急又惊恐地大叫, “嘶……碳山不会放过你的!” 他疯狂地咆哮着,眼中的恐惧却越来越浓,直到视线中闪过一道的身影,从道路旁高高的树干上一跃而下。 月光和跌落在地的油灯映出了她的面容,红褐色的头下,五官轮廓鲜明——尖尖的耳朵与下巴,突出的颧骨,露出的一口洁白平整的牙齿却看不到尖锐的犬牙。 布兹颤抖的目光向下扫过她高挑而纤细的身姿,最后凝固在她腰间挂着一块黄色的松鼠皮装饰物。 “精灵!?“ “你是松鼠党的精灵!” “之前的事情都是你们干的?!” 一直有传闻,碳山附近潜伏着松鼠党,在等待时机颠覆大长老的政权,有段时间闹得挺厉害。 可自从一年多以前,所有和松鼠党有关联的人都被赶出玛哈坎后,大长老下了封口令。事情彻底被压了下去。 布兹也以为松鼠党已经离去,没想到一切都是假象。 面对他的质问,站在十迟外的精灵一言不,再次拔出后背的弯月长弓,慢吞吞地取出一支羽箭,搭箭上弦瞄准了矮人。 而后者艰难地爬起身体,因为剧痛而扭曲的五官充满了狰狞、恐惧,他毫不怀疑精灵的箭术,如此近的距离,他一个手无寸铁、受伤的矿工,哪有幸存之理。 “亲爱的阿卡丽,这一次我恐怕难逃一死,可惜见不到你、和孩子最后一面啊!” 心头的不甘和怨恨驱使他放声呐喊,“可恶的松鼠党,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等着吧,既然你想要引燃战火,大长老和碳山兄弟姐妹们一定会替我报仇!” “我一个人的死,会用十个松鼠党的血来洗涮!” 丢下狠话,他脸皮微颤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等了片刻,意料中的箭矢并没有到来,他讶异地看过去,却见沉默的女精灵向着左边一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什么意思,让我往左边走?” 心中燃起一丝求生的欲望,但布兹并没有听从精灵的指令,而是拖着负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着原路返回。 然而没走几步,一支铁箭擦过他的左腿,划破了皮肤。 “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愤怒,感觉精灵在戏耍他,然而女精灵依然面无表情示意他往左走。 “罢了,忍耐一时,只要能活下去,看一眼我的宝贝!” 布兹顿时一咬牙,决定遵从精灵的指示移动,只要有生存的希望,再大的屈辱他都能承受。 淡淡的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滑落,随着他缓慢地移动,在地面上留下一跳猩红的血线。 巨大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在他的右腿,他不敢动那支穿骨之箭哪怕一分一毫,只是痛的不断呻吟,渐渐地,连大腿也开始麻木。 进入空旷的山林,眼前浓重如墨的黑暗潮水般袭来,他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被某种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存在盯上了。 然而身后提着油灯的女精灵,却一丝不苟盯着他,让他不敢有任何妄动。 “我们究竟要去哪儿?” 没有回答,他只能低下头继续前进。 不知道在无垠的森林中走了有多远,随着血液的流失和夜风的侵蚀,布兹脸色变得苍白一片,身体感觉越来越冷,四肢肌肉僵硬,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猛然停下了脚步,一回头,却现身后的精灵了无踪迹。 然而不等他高兴,一道苍凉而悠长的叹息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浑身冒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 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第五十三章 血战 “砰——” “砰——” 布兹身下的地面如同搏动的心脏般一震一震,堆在枝头的积雪簌簌滑落,眼前的树干仿如迎接主人的仆从,向着两侧弯下了腰肢露出一条漆黑的羊肠小道。 在矮人心惊肉跳中,两只皱巴巴树皮似的手掌摁住了弯曲的树干——与其说是手掌,不如说是由数条巨大的藤蔓交缠而成的条状物。 双手向后一撑,一个巨大的生物保持着屈膝半蹲的姿势,从树干的道路后冒出了头。 “这……鹿……鹿?” 那头颅几乎与人类身体尺寸相当,头顶生长着枝节交错的巨大鹿角,面部像鹿和马一样的颀长,却只剩下苍白的骷髅架子,鼻孔和嘴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血肉,双眸幽幽如鬼火,看得人不寒而栗。 头颅之下,四肢与躯干由树干、藤蔓编织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翠绿的苔藓和蕨类植物。 向前一步,它苍白的脸颊凑到了近前,十迟(3米)的巨大身体完全遮挡住矮人视线中所有光芒。身形彻底溶于黑暗,仿佛在向着四周散某种无形的波动,传递着阴影、恐惧、和死亡。 布兹头皮麻,嘴唇哆嗦就像被一支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极其艰难地出一丝声音, “你……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怪物的骨质的嘴巴出锉刀般沙哑难听的声音,然而不等矮人再说一句,巨大的手掌如小山迎头罩下! “完蛋了!” 矮人哀叹一声闭上了眼睛,接着身后袭来一道劲风,耳边爆出如中败革的响声。 电光火石间,伴随着诡异而沉闷的痛呼,怪物巨大的手掌向后缩了回去,而另一道身影出现在矮人身边。 这道身影相对于鹿精显得“娇小”无比,却给矮人一种磐石般坚不可摧的感觉。 “雷索大师!” 布兹狂喜着叫道,一瞬间鼻涕眼泪横流,这种险死还生的经历不要太刺激。 “保持安静!” 猎魔人,正是雷索,稳稳地挡在了矮人身前。 面部爬满魔药诱的的狰狞血管,双手将涂抹着淡黄色剑油的短剑交叉在胸前,剑脊则沾着鲜红的血液。 那是来自之前的女性松鼠党。 鹿精与猎魔人的距离不足二十迟,他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那股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气味,以及淡却又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猎魔人胸前的徽章突然嗡嗡作响,同时脚下的大地活过来一般剧烈地蠕动。 他们好似置身于动物的唇舌之上! “啪——” 一条蟒蛇似的藤蔓猛然破开积雪的地面跃起,带着一阵腥风卷了过来,矮人哇哇大呼,而猎魔人手中短剑划过一道美妙的直线。 藤蔓被一刀两断! 翠绿色的汁液喷洒中,两截藤蔓掉落在地,接着就像被斩断的蚯蚓一般,顽强在地面滚动。 “蠢蛋!别只知道大喊大叫,拿着!” 布兹手忙脚乱捡起猎魔人抛下的飞刀,接着苦笑。 “您让我一个瘸子用巴掌大小的飞刀,去和那些恐怖的东西战斗?!” 但他没有更多埋怨的机会,第二条,第三条,在鹿精古怪的呼号声中,数十条藤蔓铺天盖朝两人卷来,仿佛海水一般的帷幕,轰然落下, 猎魔人拽住矮人往旁边一滚,藤蔓继续跗骨之蛆一般扑了过去。 将两人包裹在了其中。 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圆滚滚的巨大的茧子。 鹿精叹了口气,向前一步靠近了巨茧,接着伸出又尖又细、褶皱遍布的手掌。 合拢、紧握! 巨茧,或者说无数条藤蔓之蛇缠成的球体,随着鹿精的动作猛地开始蠕动,越缠越紧,向内收缩…… “兹、兹,”圆球内,传出了一阵令人头皮麻的摩擦声。 “咔——”清脆的好似鸡蛋壳破碎的声音响起,鹿精庞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它还有着鲜活的面颊,必然能够从中看出惊骇的表情。 “咔——咔——”一连串古怪的声音接踵而至,直到某一刻,巨茧蓦地停止了收缩,表面的藤蔓一阵湍急剧烈的颤抖、抖动,低声的呜鸣响彻于长夜。 如同蛇虫鼠蚁见到天敌,害怕地瑟瑟抖,不能自已! 在鹿精幽深的注视中,一丝亮光从巨茧射出,伴随而来的,一条条藤蔓仿佛被无形之手从巨茧表面剥离,焉瘪瘪地坠落于地,再也没有任何活力。 还能看到藤蔓被烤熟似地,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 鹿精双臂一张,前端在半空中变成了两根尖锐的木刺,扎向圆球,然而迎接它们的是一道汹涌的火舌——刺目的火光在冷寂的黑夜中一闪而逝,鹿精抱着两条爬满火星的手臂怪叫着向后退却。 而猎魔人单膝跪地,短剑撑着身体,气喘吁吁,浑身泛出血红。 尽管挣脱了绞杀,但他同样不好受,脸上一条条蜈蚣般可怖的血痕,皮甲被勒的千疮百孔不断向着渗着鲜血。 矮人布兹更是直接躺在地面,奄奄一息撑着眼缝。 “洪哒,莫拉塔……” 鹿精趁着猎魔人喘息之际又开始念动咒语,远远地,一阵悠长的狼嚎迎合咒语传来过来。 猎魔人抢先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法印,一道绿光冲入了鹿精的瞳孔,让它怔了一下,中断了施法。 紧接着,猎魔人趁机将一个炼金炸弹丢到了它的脚下。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中,夹杂着黑色碎粒的白烟笼罩住鹿精的身体,体内魔法力量顿时被封印住了,与大地和森林中断联系。 鹿精猛地一声惊呼,慌忙地退出烟雾。 双手短剑在半空中交叉,划出火花闪烁的十字,猎魔人猛然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残废一样躺在地面的布兹永远也没有料想到,自己竟然能近距离见识到一场来自于猎魔人和魔物的巅峰对决。 反魔法金属炸弹引爆后,鹿精的施法能力完全被封印,只能选择和猎魔人近身肉搏。 对峙的双方体型差距相当于巨人和矮人,委实滑稽,却又凶险异常。 前者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胳膊和大腿每一次进攻都能在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但失去了魔法力量,原本困住两人的这片山林却成了它的囚笼。 就好比巨人穿上了小号的紧身衣,狭窄空间完全限制了鹿精的挥,拳脚挥舞间一不注意就碰到积雪的松树,白白浪费力量,束手束脚显得特别迟钝。 反观在矮人看来大块头的猎魔人,却有着与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度,仿佛插上了双翼,步伐灵活至极,几次险之又险地与怪物的爪牙擦身而过。 如果鹿精想要越过猎魔人攻击矮人,便被一记伊格尼之印烧退。 猎魔人狡猾至极,毫不贪攻,每次短剑一沾即退,绝不给它任何可乘之机。蛇便是如此狩猎,两把短剑好似蝮蛇的毒牙,每逢鹿精攻击的间隙,闪电般扑咬、注入毒液,然后抽身躲入树丛之后。 蛇有着致命的剧毒,猎魔人的毒,便是涂抹在短剑之上的残物剑油以及特制毒药。 怪物坚皮铁骨,短剑的戳刺无法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只要擦破了外皮,沾上翠绿的血液,剑油和毒药立马钻入鹿精的身体,疯狂腐蚀和破坏,积累毒性。 远远望去,一个巨人在林间咆哮,一道鬼魅的身影绕着它闪躲腾挪。 两分钟激烈的近身搏斗后。 鹿精体表已然千疮百孔,布满密密麻麻伤口,遍体染着绿色的血液。 猎魔人同样被击中了两次,嘴角冒出殷红,右臂扭曲成畸形软绵绵挂在一边,眼神仍然沉着、冷静,最后一记伊格尼法印轰向庞大的怪物, 然后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手中短剑。 霎时“噗呲……噗呲”一股股绿色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从鹿精体内溅射而出,好似一艘漏水的大船沉入海底。 两人对面,鹿精巨大的身体缓缓地委顿于地,仰面摊开了四肢,胸膛起伏渐歇,幽邃的眸子失去了光彩。 “啵……”猎魔人咬开了一瓶翠绿色的“燕子”一饮而尽。片刻后,体表触目惊心的伤口止住了鲜血。 他仍然警惕地盯着魔物,同时左手在右臂上轻缓地摸索掰动,一阵令人牙龈酸的的骨骼脆响声中,右臂勉强恢复正常形状,猎魔人扶起伤势颇重的矮人,喂下了一瓶金盏花药剂,满嘴苦涩的草药味让矮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清醒过来, “大师……怪物……死掉了?我们活了下了?” 矮人的视野中,鹿精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但还缺少人给他致命一击。 “尘归尘,土归土,生于山林,死于山林,这是它应得的归宿。但它还须多活一会儿。”猎魔人说完,脸色一沉——鹿精庞大的身躯突然诡异地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第五十四章 偷袭 时间前推,第五矿区入口外。 五道身影鬼头鬼脑匍匐在冰天雪地的大树后面,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前方的小道,两人背着弩,三人携带双手武器。 “罗伊,咱们都守了半小时,你确定开尔文会出来?” 里根捋了捋爬满冰渣的胡子满脸无奈,另外三名矮人也竖起了耳朵。 罗伊闻言往掌心哈了口热气,稍微缓解身体的寒冷, “兄弟们耐心点,我这是可靠消息!”罗伊低沉的声音中透露着恐惧,“正好有时间,再回顾一下计划!” “袭杀松鼠党!”杜鲁沉声道, “生擒……开……开尔文。”伯尼握紧拳头,脸色兴奋地说, “呃……”迪夫语气一滞,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喊点啥。 “安全第一!如果实力相差悬殊,咱们直接逃跑!”罗伊紧张地指节白,心中惴惴不安,“里根老大视情况安排大家的任务!要是战斗中鹿精复活,记住,用火焰对付它!” 猎魔人虽然说过只有四名松鼠党,而且敌在明,他们在暗,占有先机。但谁知道会不会生意外状况? “放心,我们都记着了!”里根面色泛红,“干他娘的,早就看那个关系户不顺眼,she爆他们的卵/蛋!,” 突然之间,几人屏住了呼吸,一道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白白须,背负战锤,提着个煤油灯出了矿区大门。 “来了!”他们精神一震。 …… 夜色之下,白矮人沿着满是车辙印的大路走了十分钟,突然转向,一头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罗伊和四个矮人见状面露异色,迅跟了进去…… 一轮圆月挂在天际,无暇的月光照出积雪地面深浅不一的脚印,脚印钻入树林之中,往人迹罕至之地延伸很远。 晦暗阴冷、安静得吓人的雪松林中,五人一路缀行,每走出一段距离,罗伊就会在附近的松树上刻画蛇派的标记。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处幽幽的洞穴外。 视线中白矮人突然含住双手食指,吹了个尖锐的哨音。作为回应,隔了一分钟,洞口走出两道提着火把的人影。 昏黄的火光依稀照出他们样貌,尖尖的耳朵、下巴,身形修长、光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灵活至极的感觉。 左侧精灵男性披着墨绿色的帆布外套,内里套着轻盈的皮甲,脚下穿着陈旧的鹿皮短靴。背后是短弓、箭袋,腰间别着剑。 右侧女性精灵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浑身上下看不到明显的武器,脖子间佩戴一枚棱形护符,身材也更加纤细、窈窕。 他们将火把插在洞穴外的墙壁上,与开尔文·霍格低声交谈起来,隔得太远,声音模糊。 远处躲在树干和灌木丛中偷看的四个矮人均是面色振奋,伯尼甚至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兴奋得身体颤。 两个精灵?怎么少了一半,待在洞穴里吗? 就算再加上开尔文,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这边也能应付! 罗伊松了一口气,目光扫过两个精灵。 托斯 年龄:7o 性别:男 身份:松鼠党成员 生命值:6o(寄生中) 属性: 力量:5 敏捷:7 体质:6 感知:7 意志:5 魅力:6点 精神:5点 技能: 弓专精LV5 单手剑专精LV5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精灵拥有优雅的外貌体态,动作敏锐有若猎豹,魅力+1,敏捷+1。 略…… 提丽娅 年龄:6o 性别:女 身份:松鼠党成员、术士 生命:5o 魔力:15o 属性: 力量:4 敏捷:6 体质:5 感知:5 意志:6 魅力:7点 精神:15点 技能: 法源(被动固化):自我觉醒,混沌能量即魔力的敏感者,受到大地、火焰、水、空气元素的青睐,身体无时无刻在自地吸收魔力。经过专业而系统的培训之后,能够操纵魔力,释放魔法,做到常人难以完成的挑战。 魔法伎俩LV5:这是对魔法元素最温和和巧妙的运用,只需消耗浅薄的魔力,便能通过一系列法术处理日常琐事,包含:清洁术、打扫术、抄写术、照明术、化妆术…… 火球术LV3:初级火元素魔法,无需施法材料、通过手势和咒语,召唤一枚火元素球动打击,威力受技能等级、精神属性影响。 电击LV4:初级的气元素魔法,无需施法材料、通过手势和咒语,释放一道闪电打击目标。威力受…… 传送门LV3…… 护身术LV4……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 略…… 居然有个精灵女术士? 罗伊倒抽了一口凉气,意料之外的强敌。 这位术士可比被魔力折磨成畸形的女孩托娅厉害得多。 瞧瞧技能列表里的法术,要是被她提前做好准备,蹲在肉盾后面变成人形炮台,自己这边焉有活路?幸亏先一步现了她……没有防备的女术士,生存能力还不如普通人。 至于另一个精灵,寄生中? 少年心头一动,顿时醒悟到这个精灵男正是他要寻找的要目标,鹿精的“复活瓶”。 “不要心慈手软,见面就射杀他!” 脑海中响起猎魔人的叮嘱,他食指一点左边的男性精灵,指向自己胸前。 然后一点右边的精灵女术士,指向提着“血脉兄弟”的里根。 比了三根手指。 两人迅拉弦置箭,均以跪姿瞄准了目标的要害,罗伊一瞬间激活了弩专精,瞄准心脏、而里根瞄准脖子。 旁观的矮人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只听微不可察的倒数,“三、二、一!” “嗖——”夜空中几乎同时掠过两道银光。 远处正与矮人交谈的男性精灵,好似被重锤击中胸口,面目扭曲直挺挺的栽倒在地,箭矢带着一抹血迹直接透胸而过! 然而少年脸色铁青,他分明看到那家伙在中箭的最后一刻往旁边挪移了一丁点,箭头没能穿透心脏,立即取走性命。 女精灵那边更糟糕! 弩箭临身的一刹那,她身上白光一闪而逝,居然弹开了攻击。 “gar’ean!gar’ean!”精灵女人惊恐地大声尖叫,二话不说冲进了幽暗的洞穴之中,借着墙壁和阴影的掩护,开始念诵咒语! 诡异、飘忽的咒语声,好似悬在头顶的利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开尔文·霍格转向五人藏身的地方,将战锤抡圆,劲风吹得白根根飘荡! “杜鲁、迪夫,你们对付他!”里根·达尔伯格,一边拉弦置箭一边大声号施令,“罗伊去给松鼠党补一刀,伯尼和我搞定精灵术士!” 少年闻言一手提着手弩,一手从空间中掏出了猎魔人交给他的炸弹。 “来得及,先对付女术士,寄生者就差一刀!” 战斗中局势瞬息万变,三秒间。 两个矮人将战锤和双手斧招呼向白矮人,开尔文双手提着战锤身前一荡,勉强格挡开挥来的武器,身形一颤、转身逃向树林。 后边,奔跑中的罗伊立马远远地将反魔法炸弹抛进了洞穴! “卡兹——”,夹杂着黑色碎粒的白烟将女术士浑身包裹,她突然一声凄厉惨叫,手掌心氤氲的魔力火焰骤然熄灭,纤细的身体周遭白光宛如瓷器一般破碎、眼耳口鼻更是渗出鲜血! 魔力反噬! “嗖——” 罗伊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一箭射入了她的眼眶。沾着血肉、碎骨和脑浆的箭矢从后脑勺穿出。 女术士仰面倒地失去了呼吸,可怜到死都未放出一个魔法。 “杀死提丽娅,经验值+1oo……1v3(11o/15oo)” 术士的经验值居然比普通人的2o点翻了数倍! 容不得他多想,洞穴中突然响起尖声呼啸,第三名松鼠党挥舞着巨大的双手剑现身。 尖耳揭示了他精灵的血统,他的身材却不像女精灵纤细得好似营养不良,一身达的肌肉将暗灰色的锁子甲撑撑得高高鼓起。露出一小半的脖子和左肩膀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鲜翠欲滴的绿叶、枝条、藤蔓纹身。 他面目扭曲、悲愤交加,目睹术士死亡后飓风似地冲出阴影,雪亮的剑刃一记狠厉的斜削,扫向少年的胸前! 劲风扑面,罗伊呼吸一窒,狼狈贴地往侧面一滚,他慢了一步。 但另一柄黝黑的战锤险险替他架住长剑。 “动……我兄弟,先过我这关!” 结巴伯尼面如血烧,双目怒瞪,一脚踹中精灵的胸膛,将他踹入阴影中,战锤砸向他的脑袋。 “我去帮忙!里面可能还有人!” 里根·达尔伯格,提着“血脉兄弟”同样追进了洞穴。 洞穴之外,从开战到现在短短十秒,还剩罗伊一人,以及一开始被射穿胸膛,躺在地面半死不活的寄生者,那个精灵男性。 “呃……呃……” 他嘴角往外淌着血沫,面目痛苦得扭曲,绿色的眸子里全是刻骨深仇,呲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类喝血吃肉。 “抱歉……” 罗伊无法理解松鼠党对人类的仇恨,同样,他不会去可怜这群人。五指一张,凭空抓起一枚弩箭。 不待他更进一步动作,异变徒生! …… 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绝杀 一只状如树根的手臂闪电般破开精灵胸口的血肉,抓住了罗伊挥来的的右手。 昏黄的火光,照出鲜红的血液、脆嫩的苔藓、以及树皮般粗糙的外壳。 少年见状心头咯噔一跳,左手抓出一枚箭矢捅向“精灵”的耳朵,不料怪手迎面一拍,击中他的胸口,沙包似地击飞十迟。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胸口疼得刺骨,五脏六腑好似移了位,勉强爬起身体,却见那只破开胸膛的怪手撑着地面,让“精灵”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姿态坐起了身体。 苍白的月光透过林间缝隙洒落。 “精灵”的嘴巴面朝他张开,黑黝黝的口腔里,赫然钻出一只冒着鬼火的瞳孔——冰冷、麻木,看不到一丝活物的感情。 “唰——” 下一秒,坐直的“精灵”宛如绽放的花朵向左右裂成了两瓣,一个鹿角人身、形容枯槁的怪物在躯壳残骸中显现全貌…… 它的躯体相比于与猎魔人作战时的十迟高,缩水了一半,只剩五迟(1.5米)。 头顶生长着雏嫩的鹿角,面部颀长覆盖着白骨面具,双眸好似一对绿灯笼,看得人不寒而栗。 头颅之下,四肢与躯干由树干、藤蔓编织而成,表面沾满了鲜血、粘液,宛如刚从羊水中诞生的婴儿。 古代鹿精 年龄:272 生命:8o(虚弱中) 魔力:12o 属性: 力量:12↓ 敏捷:4↓ 体质:8↓ 感知:5↓ 意志:7↓ 魅力:12点↓ 精神:12点↓ 技能: 操纵藤蔓LV6:消耗微量的魔力迅催生植物种子,召唤出坚韧、迅、强力的藤蔓,绞杀敌人。 地刺LV6:初级的地元素魔法,消耗少量魔力,召唤地刺攻击敌人。 召唤野兽LV7:鹿精通过凡的魅力蛊惑森林之中的动物,随时呼唤它们为自己服务。 隐蔽LV7:位于森林之中,鹿精能与身体周围的植物融为一体,彻底隐匿身形。 寄生印记LV6:鹿精向臣服于自己的人类种下印记,本体死亡后,将汲取寄生者的生命力重生。 隐秘图腾LV6:一种古老血腥的仪式,通过献祭生灵的血肉、构筑出增强力量的图腾。 林间呓语LV7:鹿精有时会蛊惑森林中迷路的旅人,利用凡的魅力,向他们脑海中灌输幻象,洗脑成自己虔诚的信徒。 森林之子(被动固化):古代鹿精是森林的守门人,自然的眷顾者,它保护动植物,森林回馈它恩泽,当它处于其中,体能、魔力、伤势恢复度翻倍。 …… 罗伊如坠冰窟,面色惨白一片。 这就是古代鹿精?即便是虚弱版的,仍然变态得乎想象,堪称他有史以来见过最强大的生物! 拿什么去拼?! 他刚要取出反魔法金属炸弹,却猛地想起那玩意儿已经消耗在精灵女术士身上。 “靠!”心头暗骂了一声,罗伊匆忙朝鹿精射出一箭,不出所料,箭矢卡在它坚韧的皮肤中,除了带出一点绿色的血液,并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鹿精的弱点是火焰! 猎魔人的叮嘱犹在脑海。 他又飞快抛掷油瓶,让油脂沾满鹿精的身体,这家伙刚重生,一时之间脑子没能完全清醒,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罗伊的行动。 但当他冲向洞穴岩壁上的火把之时,那对绿灯笼似的眸子豁然瞪了过来,鹿精树根似的手掌猛地合拢,念出一道咒语。 “哄拉嗒——” 几乎是瞬—— 一根粗壮藤蔓豁然从雪地里钻出,宛如捕食的蟒蛇,从身后一扑缠住他的右脚。 一拉一提! 将他倒吊在半空中,毫无反抗之力! 突然的上下颠倒让罗伊脑子充血,一时之间头晕目眩,更令他惊恐的是,一个呼吸间,藤蔓就从脚部蜿蜒缠绕到头部,将他缠成了“人棍”,只露出一双瞪圆的眼睛。 脖子也被勒住,喘不上气呼吸变的困难,他突然想起了刚到玛哈坎时那个濒临窒息的噩梦。 指的就是今天吗? 不远处鹿人身的怪物从血肉中僵硬地站起身体,迈动着两条木桩似的大腿,向他走过来。 紧要时刻,怪物身后的树林突然钻出三道身影,正是追击白矮人的杜鲁和迪夫,两人一左一右拽着开尔文的胳膊,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他,突然见到洞穴之外多了一道狰狞可怖的背影,大惊失色提起了武器。 而第二眼瞥见被倒吊起来的人,立马吹胡子瞪眼,丢下俘虏,抡起锤子斧子,有如两头冲锋的犀牛,气势汹汹攻向鹿精…… 鹿精不知究竟打算对少年做些什么,全副精力放在他身上,完全没预料到身后的突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腰背上重重挨了一斧、一锤。 诡异的叫声中,“娇小”的身形猛地向前一颤,险些没摔倒在地,那树皮般粗糙坚韧的身体竟被活生生被砸出两个大坑,淌出翠绿的血液。 鹿精吃痛之下,喉咙间哀嚎转为渗人的低吼,竟然风车似地转动身体,用绞成一团的手臂扫击两个矮人。 矮人体型矮胖,裹着臃肿的棉甲和锁子甲,动作却像猫一样灵活,顺着攻击袭来的方向,绕着身高相仿的鹿精转了了一圈,等它力道耗尽,再抬起双手武器往胸前格挡,稳稳地接住了攻击。 这还不止。 矮人双手巧妙地一沉,调整了用劲儿的方向,锤头和斧刃顺着鹿精的树枝似的胳膊往前一滑,摩擦拖出一段火星,分别滑到它的前胸后背,又重重击打了两下! 一瞬间,鹿精覆满苔藓的体表裂开两道巨大的豁口,翠绿色的血液喷泉般洒落。 被捆得严严实实一直旁观的罗伊能注意到它生命值狂泻了一小半,只剩6o点。 他拼命地大叫,但因为嘴巴被藤蔓压得死死的,不出一点声音。 鹿精这次被彻底激怒,再次念诵诡异而晦涩的咒语。它相比于一般的术士,施法时间短得可怕,只需要一句急促的咒语便可激魔法,普通人很难把握到攻击的间隙。 两个矮人已经现这家伙的弱点,力量虽大,反应和移动度却慢得惊人。于是拖着斧头和战锤绕着它转圈,火光在地面照出两道乱窜的身影。 好似草原上,两头窥伺猎物破绽的狡猾鬣狗。 时刻准备瞅准机会再狠狠来上几下。 他们完全没料到,两条贴着雪地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破土而出,从地下动偷袭。 一扑一缠,反应不及的矮人与罗伊落到相同的下场,被缠住脚后跟倒吊升空,变成了不停蠕动的“人茧”。 但这次,鹿精不打算轻易放过弄得它满身绿血的元凶,眸中射出冷光,枯槁的手掌豁然一举一放。 两个矮人被藤蔓提着骤然上升,再猛地下降,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砰”的一声重响后,藤蔓迅退去,矮人兄弟瘫软在地,陷入深深的昏迷。 …… “迪夫、杜鲁!” 罗伊无声地呐喊着,眼眶涌起一股酸意。 “可恶!” 洞穴门口突然射出一枚箭矢,正中它的的面部,深深插入白骨雕刻的面具之中。 火把照出了里根的身影,这位弩手黑散乱地披在脑后,右大腿上染着鲜血,显然在与精灵的战斗中受了伤,但脸色依然镇静,一箭射出,流畅地手脚并用,拉弦置箭准备第二箭。 在他身后,火光将一道狂奔的身影投射到洞穴的岩壁之上,须怒张的矮人伯尼大叫着冲出,双手战锤在半空中抡了一圈,带着巨大的惯性和呼呼风声砸向哀嚎的鹿精。 还剩下4o点生命。 “莫宁嗒——” 鹿精一手捂着受创的面部,朝着冲锋者先一步念出恶毒的咒语。 一瞬间,空气中涌起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儿,灰尘和砂石升腾而起,一道过十迟的锥形地刺突兀地蹿出地面,在鹿精身前形成一道倾斜的屏障,正好挡住了冲锋的矮人。 矮人收势不住,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地面都震了一下,巨大的声响中,矮人被反震的力道直击晕了过去,松开的武器一动不动。 “啪——” 鹿精再次挥手格挡住弩手的箭矢,唤出藤蔓一缠一提,将矮人弩手缠得严严实实倒吊起来。 这一刻,战斗画下了句点,洞穴外的平地上,都是伤者和尸体,唯一站着的只剩下身形小巧,沐浴着红绿交杂的鲜血,头顶鹿角的怪物。 它苍白的脸颊上插着一枚箭矢,胸膛像破风箱一样地鼓动、喘气声沉重而疲倦。 一步一步走到罗伊面前,静静地凝视,鼻息扑打到他的脸上,散出草木清香、血腥和土腥味儿。 “这是墓穴的味道?”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出于本能,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瑟瑟抖,每一根手指,连同脖子上的凸起的血管和青筋都在颤抖。 无法控制。 等待着鹿精的最终裁决。 但下一秒他想到了生死未卜的矮人,心中又瞬间涌起一股愤怒,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眼中泛起血丝,拼命地在藤蔓中挣扎。 挣扎持续了十秒。 包裹住他身体的藤蔓意外地如潮水般全部退去。 而鹿精冰冷坚硬枯槁的双手分别压住他的脊椎和脑袋,用无法反抗的巨大力量让他弯下身体、匍匐在地。 脸颊死死贴上了积雪的地面,他“卑微到泥土里”。 鹿精蹲下身体,抬起他的脸,让他注视白骨面具下的瞳孔。 这双眼睛,带着深邃的怜悯,宛如旋涡,将罗伊的心神全都吸了进去。 “叩拜我!” “臣服我!” “信仰我!” 耳边诡异地响起一股由成千上百个男女声音汇聚而成的复合音。 同时眼前的环境骤然变化,他产生了幻觉,沧海桑田、时光荏苒—— 恍然间,他离开了碳山,离开了玛哈坎,来到一座不知所在的,山清水秀的小村庄,成了一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夫,每天辛苦的耕耘过后,都会虔诚地叩拜着村中供奉的一位鹿人身的神祇。 受它庇佑,村子的庄稼每年都能丰收,足够温饱,然后他结婚生子,过起了充实、简单而淳朴的幸福生活。 妻子、孩子、孩子的孩子,一家人都开始信仰它、叩拜它! 世世代代! 直到死去! “不!假的!都是假的!”罗伊猛地咬了一口舌尖,尖锐的刺痛和腥甜的血味让他瞬间醒转,脑海中闪过猎魔人的话语, “鹿精,会向它的信徒种下印记,等待死亡后重生。” “要给我种下印记?” 一种极端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罗伊挣扎得更加剧烈,然而鹿精的力量重若千钧,遏制着他的身体,不停重复地把他往地面推压。 片刻后。 他放弃了,眼神迷茫、好似彻底臣服,颓然地任由鹿精施为。 对方感受到他的变化,终于放松遏制的力量,让他稍微挺起身体,然后一手按住肩膀,另一只手伸出一根尖锐的木刺,划破后背的衣服和皮肤,用鲜血缓缓勾勒出蛛网和鹿角的图案。 “怎么办?向它屈服?不、绝不!” 向一头魔物臣服,成为它的“奴隶”、“补给品”? 猎魔人怎么能叩拜魔物? 罗伊眼中的一丝迷茫,转为坚定! 这一刻,他想起了储物空间里久置不用的一个东西。 “我还有翻盘的机会!” 一团淡黄色的,奶酪状球体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掌心——正是那团猎童鬼的呕吐物,拥有反魔法金属类似的性质,让猎魔人为之赞叹。 五指合拢,紧紧捏住球体。 罗伊抬起头,注视着鹿精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啪!” 猛然挣脱遏制,撑起身体,右手狠狠按上了鹿精的脸颊,摁上了那枚箭矢,豁出一切。 好似要把它揉进身体,揉碎,碾成肉沫! 它停止了印记的勾画,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向后退出一步,脸上仿佛被酸液腐蚀冒出滚滚白烟,枯槁的身体如同被狂风吹折的树枝,簌簌颤抖。 罗伊终于从压迫中挣脱,站起身体,飞快取下洞穴墙壁上的火把朝着鹿精丢了过去。 一瞬间。 火焰引燃它身上的油脂!它变成人形的火炬,张开双臂,熊熊燃烧着,哀嚎着在雪地上蹿。 罗伊黑色的瞳孔中射出冷酷之色,一手端着十字弩,嘴里咬着箭矢,不断地拉弦置箭,扣动扳机,改换位置。 魔力被限制,极度虚弱状态,鹿精再无力摆脱这火焰,哪怕是最普通的火焰。 一分钟后。 林中空地,洞穴之外,浑身插满箭矢,遍体漆黑的魔物栽倒在地,彻底失去活力。 罗伊看着面前的焦尸,收起手弩,眼角莫名地有点湿润。 “击杀鹿精,经验值+2oo,你解锁了一个新的模板……” 变生肘腋—— 凝视着模板中的字眼,他刚松了一口气,一股强烈到极点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浑身肌肉顿时如同炸毛的猫一样绷紧,身体本能地向后旋转,手中凭空抓出一支箭矢,随着转动的惯性,凌厉地斜后一戳—— 戳破水袋的感觉。 白矮人捂着脖子间喷涌的血液,苍白的胡须被染成血红,也带走他所有的生命力,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凝视着年轻的人类,那张让他憎恶的面孔, 狭长的眸子刻满仇恨,以及愤怒。 为何身体会在出手最后一刻失去控制,对方身后涌动的血色光芒究竟又是什么? “呃……你个……杂碎!”开尔文·霍沾满鲜血的唇须抖动着,含糊不清地说出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手上的短剑坠地,极端复杂的表情彻底凝固,他向后笔直栽倒。 死不瞑目。 “击杀开尔文·霍格,经验值+2o!” …… 罗伊颓然坐倒在雪地上,精神和肉体,无边的疲倦和痛苦重新浮现,接着面色一紧。 “伯尼!” “迪夫!” “杜鲁!” “里根老大!你们还好吗?”他情不自禁垂下头、哽咽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周围才响起了回应。 “放心……咳咳……我们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死掉!”矮人弩手喘着粗气,勉强支撑起身体。 “帮我把他们扶起来!” 两人迅检查了躺地的三个矮人。 如释重负。 “都活着,只是昏了过去!” “但开尔文·霍格死掉了,恐怕会有点麻烦。”里根扶起伯尼,胡萝卜粗细的大拇指在他鼻子和嘴唇之间使劲按压,脸上浮现一丝担忧。 “他是我亲手所杀,尽管往我身上推!“罗伊不容置疑地说,“反正我不是碳山人,离开以后,大长老也管不着!” 第五十六章 职业模板 126o年12月5日。 碳山迎来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和煦的阳光破开了冰雪,近日来笼罩着整个城市的阴霾被清洗一空,街上随处可见笑容憨厚的矮人。 广场中,几位碳山居民围绕着高高的木架上松鼠党和鹿精的头颅,兴奋地讨论着, “那晚我正好在放哨,亲眼目睹猎魔人和同伴拖着那头小怪物进入了山谷,死状可真是惨不忍睹,整个身体被烧焦,射成了刺猬。” “玛哈坎在上!这一辈子就见没有那么丑陋、恐怖的家伙,它要是活着,第一眼我就会逃跑!” “你怎么配跟猎魔人大师相提并论?大师真不愧是大师,不到一周就把困扰碳山好几个月的怪物处理掉了,四只阴影里的“老鼠”也没逃掉!今晚宴会上,我肯定要敬他一杯!” “别忘了大师的人类助手,才十几岁,相当于我们二十七八岁的少年,居然也参与了猎杀鹿精的行动,算个小男子汉,少不了要敬他一杯!” “咱们的射箭冠军里根·达尔伯格和他的傻弟兄也参与了行动,今晚会一道接受大长老的嘉奖。”矮人脸上满是艳羡,“从此以后,这四个单身汉恐怕会成为碳山姑娘眼中的抢手货。” 他们不知是遗忘,还是根本没有了解,对于开尔文只字不提。 猎魔人的卧室之中。 大腿和脑门上缠着洁白绷带的矮人弩手,正向少年说明情况,不时瞥一眼另一张床上闭目冥想的猎魔人。 “他们只是轻微脑震荡,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现在嘛,都待在医疗室睡大觉,保准今晚就能活蹦乱跳去参加宴会。” “那就好,”罗伊松了一口气,脸色庆幸,“要是他们出了意外,我不知道……” “这不怪你……”里根倒是看得很开,安慰道,“如果那几个傻子没能挺过来,是玛哈坎圣山的旨意,怨不得别人。死在与松鼠党、怪物的战斗里,葬身玛哈坎群山之中,也是一种荣耀!“ “想一想,这群杂碎害了多少兄弟,如果没能阻止他们,破坏行动继续,还将拆散碳山更多美满的家庭。铲除他们无疑是为整个种族、为玛哈坎立下了大功。死后灵魂必将进入圣山。” 罗伊对矮人的印象大为改观,他们表面上贪杯、愚钝,实际信仰坚定,英勇且忠诚。 “运送鹿精和松鼠党尸体回碳山那会儿,你注意到了吗?嘶——”弩手咧嘴一笑,激动地毛手一拍大腿,不小心拍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谈兴却丝毫未减,“路上的守卫,还有门口那群弩手,平日里下巴都翘到天上去,动不动就言语侮辱咱几个兄弟,特别是伯尼,天天被嘲笑。” “这次还不是把眼睛给看直,像个傻子一样合不拢嘴,蠢透了!” “现在碳山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四兄弟配合猎魔人铲除了松鼠党和鹿精,我们是碳山的英雄!当时在所有人面前,还能站直身体的,只有你、雷索大师,我。我都能想象到自己威武雄壮的身姿,一定是分外迷人!”里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当时好几个姑娘眼睛放光。” “你和雷索大师不符合她们的审美,肯定是在看我!” “不客气地讲,罗伊,我的春天来了!若不是要去投奔保利大哥,绝对已经拿下了一个!” 矮人真是乐观呐! 少年望着滔滔不绝的里根,心头的沉重和恶心感,慢慢消失。 这两天他老是想起松鼠党死前仇恨的眼神,以及鹿精向他描绘的那个美好而虚假的人生。经常走神。 “那我就提前恭喜你,早日抱得美人归!”他露齿一笑,好奇道,“不过,里根老大,你确定要离开碳山?干脆找个姑娘生十个八个孩子得了。” “再过一年等我六十岁,就去科德温找我大哥!”矮人摇头,满脸坚定,和鹿精松鼠党的战斗,让他越憧憬外面的世界。 困守碳山之中,能见识到的精彩实在有限。 “他们三个呢?” “跟屁虫伯尼肯定要一起去,杜鲁和迪夫就不一定。”里根抓住胡须的手一缓,言语中不无遗憾,“并非所有矮人都有大志向!他们更喜欢安逸稳定的生活。” “没准以后我会在科德温见到你们!”罗伊心头涌起强烈的预感,脱口而出道。 “哈哈,那就恭候大驾!” 矮人伸出毛手和他重重一握,又撞了撞肩膀。 “对了,什么时候带我去医疗室探望那三个家伙?” “别着急。你先准备今晚的盛会,大长老会当着所有碳山人的面亲自嘉奖你们,这种机会十年难得一遇,千万别错过了!”矮人一边叮嘱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掌大小,灰扑扑的笔记,书皮上写着一行字——“里根·达尔伯格赠与罗伊。” “上次你提过想跟我学习射弩技术……这是我几十年用弩的心得,拿去看看。” “我就不客气了。”罗伊双手接过笔记,感觉心中暖洋洋的。 随后目送矮人离开了房间。 他把笔记收入空间,心神则沉入了剧变的模板之中。 “罗伊” 年龄:13岁又11个月 身份:平民、猎魔人学徒 生命值:45/55(轻伤) 属性: 力量:5 敏捷:5.1 体质:5.5 感知:7 意志:6 魅力:5 精神:6.5点 技能: 屠戮LV3→LV4 (血腥气息:进入你身周一迟→两迟(o.6米)范围的敌对生物,有百分之1o→15的概率受到杀戮的气息震慑,若意志属性低于你,则暂时丧失身体控制权最多1→2秒。 你对狩猎过的生物伤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1o→15。 新增主动技能——震慑:主动释放杀戮的气息震慑身周两迟内的一个目标,并进行强制意志检定,若目标意志低于你,将失控最多2秒。冷却时间5分钟。 注:该技能会随着你杀戮生物的种类以及数量升级。) 观测LV2 冥想LV2 弩专精LV1 …… 个人等级LV3(33o/15oo)。 储物空间:1立方。 …… 几天前那场战斗,击杀松鼠党、术士、鹿精,总共给他提供了过3oo点经验,似乎魔力生物比较特殊,也可能是鹿精过于强大,直接让屠戮技能提升了一级到LV4。 正是这新得的主动震慑技能,他才能反杀掉开尔文·霍格。 但这些并非他最大的收获! 目光继续往下滑,技能模板后,多出了一个全新的模板—— 职业模板: 你击杀墓穴女巫、水鬼、猎童鬼、精灵术士、鹿精五种魔力生物。 你跟随猎魔人学习了冥想法。 你学习了基础炼金知识、魔物知识。 你解锁了一项职业——猎魔人。 (经过草药突变,熬过青草试炼,拥有远常人的度、力量、反应、协调能力、生命力、恢复能力,以接受委托、替人猎杀魔物为生的职业。) 确认就职? 注:当前等级只能拥有一个职业。 当前只能拥有一个职业? 罗伊心头一动,这么说以后能拥有别的职业? 他收敛纷飞的思绪,着眼于当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确认就职! 个人等级转化为职业等级! 你获得职业—— 猎魔人LV3(33o/15oo) 阶段:学徒(下一阶段:度过1次青草试炼,猎杀5/1o种魔力生物,将进阶为初级猎魔人) 学派:蝮蛇(待定,尚未服用蛇派青草药剂) 职业特性: 主属性——将一项属性设定为主属性,一旦确定不可变更。提升等级后,无需消耗属性点,主属性将自动提升o.5(学徒阶段)。 成长武器——本职业能绑定一把钢剑、一把银剑、一把远程武器。绑定武器将陪着你共同成长,提升等级后绑定武器将同步获得强化。无论相隔多远,你都能感受到绑定武器的位置,并将之立刻召回。 全面恢复——提升等级,人物状态将瞬间回满,恢复一切伤势包括残肢、内脏伤势……驱除负面状态包括饥饿、疲劳、中毒、疾病、诅咒…… 战利品包裹——获得额外1立方的储物空间(学徒阶段),你现在拥有2立方。 待解锁…… …… 此时此刻,罗伊一阵心潮彭拜,弱鸡了那么久,险死还生地杀掉鹿精,终于有了一丁点突破。 看看这职业模板,光凭全面恢复那条特性就什么都值了! 所有状态瞬间回满,在危机四伏的猎魔人世界相当于给了他第二条命。 他脑子里瞬间就钻出了几种使用方法,攒满经验值暂不升级,随时储备着这条命。 然后战斗中山穷水尽之时,突然来这么一下,直接翻盘! 甚至可以用到青草试炼之中…… 罗伊简直不能再满意! 成长武器也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特性,他本来已经打算淘汰掉惯用的手弩加布里埃尔。 但多了这个能力,只要绑定它,手弩就随他“共同进步”。 找到品质最佳的弩绑定,才能收益最大化;但既然有了选择,他不想轻易抛弃身边的东西。 “老战友,继续陪我走一趟!”罗伊坐在床头,手指轻抚小巧的加布里埃尔, 绑定手弩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 特征:重5磅,弓长2迟,拉力2o磅。有效射程1oo迟。 确认绑定! 念头一起,顿时感觉和武器间多了一种难以描述的链接、或者说关联、烙印。 再握住手弩,有种血脉交融的亲切感,它仿佛成了自己肢体的延伸,它的每一处结构组成自己都了然于心。 手弩就是一个坐标,清晰地悬浮于虚空和黑暗中,无论相隔多远,都为他指明方向。 那怕他闭上眼睛,也能凭借这股感觉,轻易地找到武器的位置。 他调皮地将手弩丢向了对面床铺上冥想的猎魔人,又伸手一招,手弩在半空中就瞬间消失,神异至极地回到他的手中。 罗伊有种预感,没准以后这个能力将派上大用场。 至于绑定的银剑、钢剑,目前没有着落,他准备看看布罗瓦尔大长老赏赐给雷索的武器。 想到此处,嘴角不由弯了弯,就算自己偷偷绑定了那把武器,雷索也能使用吧? …… 最后在主属性的选择之上,他犹豫不决,是提升最强属性感知?还是提升体质、意志,继续增加度过青草试炼的几率。 感知属性能让他看得更远,让他观测到目标更具体的信息,更阴险地使用手弩偷袭。 体质就是生命值,重要性毋庸置疑。 而意志属性配合新的的主动技能震慑,那就是近战神技,只要意志属性低于他,靠近身周两迟被他定住身形,生死就那么一下。 剩下的属性里力量、敏捷、极大地影响近身战斗,而不会几手实用的剑术又怎么称得上猎魔人? 精神目前用处不大,但与猎魔人的核心能力法印密切相关,只要熬过青草试炼解锁魔力,就能爆威力!相当于大后期属性,同样难以割舍。 唯一在他看来没啥用的,就是魅力属性。 罗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年轻而充满弹性的光滑脸蛋,手臂上结实的肱二头肌,今时今日,他从从瘦不拉几的排骨弱鸡,变成了身材结实英气十足的少年。 但这又有啥用了,能让他在战斗力多活一秒,让对手大慈悲地放他一马?没准? 不对,魅力提升到一定程度也能战斗,鹿精的凡魅力就能蛊惑野兽为他卖命,将陌生人洗脑为信徒。 但他没兴趣成为一个靠魅力战斗的人。 …… 一时之间,他无法选择出主属性,但不着急,距离升级还差一千多点经验,等想明白了再决定。 第五十七章 突发!迫入矿道 “雷索,看来鹿精没让你少吃苦头……” 罗伊有些担心,尽管休养了几天,猎魔人神色依然萎靡,明显没有从伤势中缓过劲儿来。 “伤没大碍,只是魔药喝得太多,有点‘消化不良’。当你成为猎魔人,也会碰到同样的问题。”雷索耐心地说了一句,又叮嘱道,“对了,这次过后,不要再插手松鼠党和矮人的争端。” “等今晚赴完宴,明早即刻启程离开碳山。” 罗伊颔,记忆中玛哈坎从未被攻陷过,就算他俩不插手,松鼠党的图谋也必然无功而返。 但一想到这个极端组织在艾德斯博格、碳山出没,于此阴云密布年头…… “现阶段松鼠党已成了尼弗迦德北伐的走狗?为皇帝恩希尔在玛哈坎布局。” 理清了头绪,罗伊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还没能力插手其中。 而猎魔人丢过来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忘记跟我解释?你和几个矮人兄弟究竟如何杀掉复活的鹿精?” “术士,加上它,两个施法者……而我给你的反魔法金属炸弹只够对付其中之一。” “你忘了,猎童鬼的呕吐物?” “就是你一直藏在空间袋里的那玩意儿?” “额,什么空间袋?”罗伊嗫嚅着转过脸,妄图遮掩过去。 “小鬼,当我是瞎子?你身上的装备物品老是莫名其妙消失,又突然出现。傻子也猜到有问题。”猎魔人脸色相当不解,“但有点我搞不懂,你明明无法操控元素,又如何使用空间袋?” “我从没见过术士以外的人拥有这项能力。” 罗伊挺胸抬头,正色道, “早知道瞒不住你,今天就告诉你真相!我不仅能在睡梦中预知未来,还能调动手边的物品,将它存储于未知的空间里,随我取用。” “不想说实话也犯不着撒谎。”猎魔人沉声道,“你就死死守住这个秘密吧!但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切忌做出任何有损蝮蛇学派复兴的行为!” “当然,我保证!” 有时候,实话反而是最完美的谎言。 不久,矮人侍从送来了两套晚宴的礼服,雷索便开始一板一眼地教导罗伊如何表现得像一个上层人士那般得体。整理衣领,抚平背后的褶皱,动作轻柔,目光变得温和。 当罗伊穿上鼓鼓的蓝白条纹外套,紧巴巴的土黄色皮裤,只觉得衣服下好似藏着一只耗子,咬得他又痒又难受。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礼服简直是丑爆了。矮人为啥要学人类的糟粕? 雷索毫不客气训斥,“给我站稳了!别像一只猴子扭来扭去。” 罗伊神色一僵,猎魔人又唏嘘不已着说,“想当初我第一次穿上礼服表现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但这些年,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学院真正想要屹立在这个时代,没有上层人士的支持是不行的。” “底层的人民视咱们为怪胎、异类、野蛮人。打心底里不接纳我们,只有歧视和鄙薄。但他们却极端畏惧权威,只要有一位站在权力巅峰的人走出来替咱们呐喊,为猎魔人正名。久而久之,人民群众终究会接受我们。” 罗伊很讶异,面前的老牌猎魔人会产生这种思想。 求助于权利巅峰的人物?所以以后你们才会接受恩希尔·恩瑞斯的雇佣,去刺杀北方皇帝? 但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上位者和猎魔人压根不在一个“纬度”,地位相差太大,如何设身处地听取的猎魔人想法、真正重视他们? 利用完就扔掉罢了。 猎魔人数量太过稀少,学派之间还充斥着各种矛盾、内斗不断,只有先终结这一切,全部拧成一股绳,猎魔人才能延续、展、壮大! 罗伊脑海中各种念头闪过,表面上仍然专心致志听着猎魔人的话, “不管你怎么想,以后都要学会和繁文缛节打交道。” 雷索语重心长地一番传授。 未料一位不之客突然登门——大腹便便、浑身珠光宝气的矮人酒商挤入门内,冲两人胡须一抖, “雷索大师,罗伊兄弟,又见面了……近来可好?” “好得很呐!”少年双手环胸,目露冷光,“多亏你的推荐,我们在碳山‘欣赏了一周的雪景’。” 猎魔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埋怨,好奇道, “塞维尔阁下,又是什么风把你吹回了碳山?今晚你也要参加宴会?” 艾德思博格的酒商塞维尔·霍格郑重地地关上了大门, “听闻两位朋友即将遭逢大难,鄙人特意前来相救。” “大难,你是指鹿精?”罗伊嗤笑一声,“你来迟了,鹿精已经被咱们杀掉,附赠四个松鼠党!” “不,不……”矮人摇了摇头,眼珠子里透着一股真诚,“我说的危机,指的是接下来的晚宴。跟我走吧,大长老准备在晚宴上对付你们呐!” “什么?!” …… 出了客房进入碳山广场,两人在塞维尔的指点下,观察到整个碳山的异常布置。 除掉了鹿精解决了危机,照理说应该解除近段时间来的一级戒备,然而谷口和各个哨塔的防卫却比以前更加严密。 一排排弩手和弓手站在制高点目光锐利地打着转,明显在严防死守着什么! 巡逻的矮人士兵不仅没有精简,数量反倒多了起来,路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还会貌似和善的致敬。 这给了猎魔人一种感觉,他们在防备着某种比鹿精更恐怖的敌人。 “看到没,大长老为了防止你俩逃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若是硬闯就等着被射成筛子吧!” “很好!费尽千辛万苦替他除掉了鹿精,却给咱们设下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罗伊脸色难看道,“布罗瓦尔,过河拆桥的家伙,我记住了!” 旁边猎魔人神色平静,然而从握紧的双拳中可以看出,他现在就是一座将于沉眠中苏醒的火山,即将爆。 领被当面嘲讽,塞维尔神情尴尬至极,不由陪笑道,“其实……我也觉得大长老这次做得太过分。”他小心翼翼看着两人的脸色,又语气一转,“但如果不谈这次的事,无论从哪个方面讲大长老都算一个公平和公道的领袖。” 矮人在两人要杀人的眼神中吞了口唾沫, “大长老没打算食言,他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猎杀鹿精的奖励,一件稀世珍藏——一把由数年前搬离玛哈坎的地精所打造的,古威希尔剑(gwyhry)。等在宴会上授予此剑,鹿精委托一事就财货两清,大长老再无亏欠,便能名正言顺地与你们算账。” “这算是先礼后兵吗?先送出宝剑,再杀掉我们取回去,这一招玩的挺溜啊!”罗伊毫不客气讽刺道,心头不无遗憾。 曾经他偶然读到过一则秘闻,“古威希尔”乃是当今世界最上等的剑种,远古侏儒铸剑工艺的巅峰之作,削铁如泥,价格堪称天文数字。现在估摸着全世界也只有地精那群神奇的工匠才能炼制。 可他们已经远遁到提尔·托夏,过上隐居生活。 “我正好缺少用来绑定的武器。要是能得到它——” “唉。”塞维尔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遐想,“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擅自取了开尔文性命,就算他勾结鹿精杀害同胞,也是大长老唯一的子嗣!血脉继承人!” “开尔文·霍格果真是大长老的私生子?”罗伊想起了从大肚子迪夫嘴里听到传闻,他当时还以为是一句戏言。 “没错,货真价实的私生子,大长老囿于脸面从没公开承认,但碳山人都心里明白。”塞维尔捏着胡须,“你们难道没现,他俩长得很像?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长老近年来精力不济,想要再育子嗣也是有心无力。你们的行为让他断子绝孙,焉能不恨?跟我走吧,不能再拖了!” “可哪里还有路?”罗伊望了一眼四周严密的戒备,无奈道,“能往哪里逃?” …… 越是紧迫就越要镇定。 两人先回到房间,将各类随身物品装入罗伊的储物空间中,换上一身便服。 再随着塞维尔光明正大的来到了碳山酒窖,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无论如何你们除掉了鹿精,也算替碳山立下了大功。由我这位酒中行家陪同着,品尝玛哈坎的珍酿又有谁会为难?” 塞维尔府邸的酒窖已经让两人惊叹,而碳山的酒窖,若汪洋大海,两人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 淡淡的火烛照耀下,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酒桶。 小山一般的酒桶被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桶前立着的标识牌上,最少都是十年份。 酒水和木头的醇厚香萦绕在鼻边,罗伊仅仅吸一口气,就有种飘然欲醉的感觉,恍如脚踩云端,不由心旌摇曳。 而猎魔人不时摩挲着酒桶,神色显得颇为意动,他的酒瘾可比少年要大得多。 “哎哟,两位,享受美酒的机会以后有的是,现在逃命要紧!” 塞维尔将两人唤醒,又打了个看守,走了约莫一刻钟,才抵达酒窖的尽头,一堵黑黝黝的砖墙前。 两人惊疑的目光中,塞维尔矮胖的身体爬到旁边的酒桶上一阵摸索,接着周围突然响起一阵“訇訇”的闷响,严丝密合的墙面竟然缓向后分开,露出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 罗伊往甬道中探望了一眼,高的感知,让他即便在漆黑的环境中也能保持良好的视野。 青灰色的甬道侧壁凹凸不平,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熄灭的油灯,而脚下的路面以一个平缓的坡度向下蔓延,直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条甬道似乎已经被废弃多年,很久很久没人光顾过,遍布蛛网和各种昆虫活动的痕迹。 罗伊疑惑道,“这……酒窖下面为什么会有一条矿道?” “我们叫它斯迈尔克,在碳山堡垒还没建好之前,斯迈尔克是碳山矿产资源最丰富的一条矿道。支撑起了玛哈坎矮人最初的基业,对于我们族群的展居功至伟!“ 塞维尔凝视矿道的动情地说,接着喟然道, “可惜多年前它被采掘一空,成为了一条废弃矿脉。你们只需要花上不到一周的时间,穿过斯迈尔克,玛哈坎的山腹,就能进入泰莫利亚的领地。再向西走上几天,即为艾尔兰德。” 罗伊盯着矮人酒商狐疑道,“老朋友,这条矿道废弃多久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空置了差不多五十年,没准会有一些危险的东西在里面筑巢。”塞维尔毫不掩饰道,“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进入斯迈尔克冒险,也可以等着晚宴,直面大长老。” “没准他能改变主意?” 提到大长老,矮人脸上自心底地浮现出敬畏和恐惧。 罗伊转向了猎魔人,神色间带着跃跃欲试。 “你怎么看?是进入矿道面对未知的危险,还是参加晚宴戳穿布罗瓦尔的真面目!” 雷索的目光投入了黑暗,语气中同样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意, “既然那家伙不欢迎我们,何必去自讨苦吃?你准备好了吗,小鬼,这次没准我们要并肩作战。” “干他娘的!” 罗伊握拳一挥,空间中沉睡的手弩感受到他的心意,微微颤抖! 唯一让他遗憾的是,没机会当面跟四个矮人道别。 “塞维尔,宴会上帮我给里根他们带个问候,说声再见!” “没问题!两位,食物、饮水我提前给你们准备好了。”塞维尔悄然从暗处拖出了一个大麻袋。“我想,这么一丁点物品对罗伊不成问题。” “且慢,”猎魔人转向塞维尔,语气莫名,“进入矿道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你求证……” “啊……”塞维尔感觉一股凶赫之气扑面而来,就像被一头猛兽给盯上,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几步,“雷索大师,我不明白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认为三言两语就可以把我们骗进矿道里去?” “来吧,把真相说出来。” …… 塞维尔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矿道深处,颇为抓狂地揉了揉脑袋,脑子就像被洗刷了一遍,有些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大长老还等着我复命!”琢磨了片刻,他关闭机关离开了酒窖。 第五十八章 宝剑与尸体 “轰隆隆”的响声中,返回碳山酒窖的岩壁彻底合拢,这下子猎魔人与罗伊退路被断绝,只能一门心思提着火把向前探路。 斯迈尔克矿道狭窄曲折,刚好能够容纳两人并肩而行。这条人为开凿出来的矿道因为年久失修不太结实,脚步稍微大一些,便会有碎石从矿道顶部滑落,让人不得不担心它会突然塌陷。 雷索与罗伊小心翼翼地收敛脚步,硬着头皮向前走了约莫五分钟,拐过了几个转角后,不由地眼前一亮——火光照耀下,一柄朴实无华的带鞘长剑静静地沉睡在岩壁边。 “布罗瓦尔果然遵守了承诺,不枉我们替碳山当一回探路先锋。” 刚才猎魔人用亚克席法印从矮人口中问出了真相。 布罗瓦尔·霍格并非铁了心要与他们鱼死网破,却又震怒于私生子的死亡,不欲再与两人碰面,便借塞维尔之嘴,将两人引进斯迈尔克矿道,清缴矿道里的魔物,同时为自己出一口胸中恶气 那个晚宴就留给他们自娱自乐吧! 猎魔人不稀罕,也没兴趣热脸去贴冷屁股,宁愿选择矿道! 宝剑失而复得,罗伊不禁稍稍改变了对那位玛哈坎大长老的恶感,猎魔人却嗤之以鼻,“你想多了,他不过是觉得拥有这柄古威希尔能够更大程度榨取咱们的剩余价值。” “无论如何宝剑配英雄,有了它,顺利通过矿道的可能性更大!”罗伊抢先一步上前握住了剑柄。 入手微沉,他神色一凛,手掌力往外一拖,一缕光滑得看不到瑕疵的剑刃露出黑沉的剑鞘。 锋刃有若一泓秋水,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剑身灵异得嗡嗡轻吟,仿佛其中居住着一个被剑鞘封印的灵魂,因为脱离囚笼而欢呼雀跃。 少年一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平托着剑身,歪着脑袋,目光平行于剑身望过去,又双手分别握住两侧的剑格,使劲捏上一捏:剑身笔直光滑,剑格刻着精美的花纹,剑柄不长不短能让两手并握,亦能单手使用。规格介于长剑和单手剑之间,更接近手半剑。 剑中央没有凹陷的血槽、而由隆起剑脊替代,使得剑身更为坚固,贴着剑格往前的一小段没开刃,无须手套便可持握,让剑招多了几分变化,再往前直到剑尖的剑身形成锐角等腰三角形。 他满意得不能再满意,职业模板中闪过一条信息: 你获得了钢剑古威希尔,符合标准,是否绑定? 古威希尔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3.o6磅,柄长9.3吋(o.23米),剑身36吋(o.91米), 附魔—— 循环:每次击杀敌人会立马为持有者恢复少量的体能。 是否绑定? 是,确认绑定! 刹那间,一股肉眼不可见的波动沿着颀长的剑刃贯穿罗伊的身体,如同一股电流,他浑身一个激灵,忽然感觉与手中的古威希尔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地感应,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 闭上眼,漆黑的视野中,多了一个醒目、散蓝光的条状物——罗伊突然有种强烈的直觉,无论相隔多远,他都能够感受到古威希尔的位置。他不由怀抱长剑陶醉了片刻。 —— 等过足了手瘾,他恋恋不舍地将长剑递给了猎魔人,至今没学过任何剑技,目前阶段非要留住这把宝剑只能算暴殄天物。 “雷索,我把它暂时借给你使用。” 只要对方带着这把剑,自己就能随时知道他的位置,不至于在矿道之中走散。 猎魔人珍而重之地接过宝剑,平托着观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无论从哪方面看,古威希尔都比他现在使用的钢剑完美,“小鬼,这明明是布罗瓦尔赠送给我的宝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呵呵……我的不就是学院的?”罗伊腆着脸说,“同理学院的也就我的,不用分那么清楚!” 反正他已经绑定了古威希尔,只需要念头一动,就能把剑随时随地收回。 猎魔人眼角一抽,“你尚未学习剑术暂时用不上,待会儿说不定有几场恶战,这东西就先由我使用。”说着就把古威希尔缠在后背的剑带上,与另一把钢剑交相辉映。 “等出了矿道,有时间也该教教你剑术。” 两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继续沿着矿道前行,猎魔人顶在前方提着火炬,罗伊则握着手弩保持着射击姿态守在后方。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 倾斜的地势渐渐平缓,隧道也变得越的宽敞,终于,两人跃下一个台阶,进入了一座宽敞的洞穴。 这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岩洞,前方的石壁上,几条隧道一字型排开在两人面前。 岩洞中一座座腐朽的石台、地面散落的铁锹、残破的帐篷、衣物、悬挂在四壁的油灯和火把,都在述说中曾经人头攒动的热闹场景。 墙角、侧壁,生长着颜色各异的矿石,一部分散着温和的蓝光,异常的美丽神秘。 “啧啧……”雷索捡起其中一块把玩,忍不住赞叹道,“难怪矮人千方百计,哪怕付出一把神剑,都要把我们赶进来探路。” “狗屁的被采空的废弃矿脉——这是一座富矿,它的价值难以估量!” “不对,有股怪味儿。” 另一边,正在点燃四面火炬的罗伊忽然一个踉跄,低下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尸体?” 一具生生白骨,从踢开的帐篷布里翻滚了出来。 雷索放下矿石,毫不嫌弃地在尸体上一阵摸索,“看上去死亡时间不过一个月,被舔得真干净、一块碎肉也没剩下。” “你的意思是?” 猎魔人语气低沉,“除了我们,碳山的矮人还派了其他人类进入斯迈尔克探路——或者说送死!” “这么说,布罗瓦尔大长老表面上和人类和平相处,”罗伊有些难以接受,“实际还是把人类矿工当成炮灰。” 亲疏有别,矮人和人类终究是两个种族。 雷索没有理会罗伊复杂的神情,继续分析着尸体, “人类、根据盆骨判断是男性、看牙齿三十岁左右——右侧小腿和整条左臂被暴力撕扯掉,颈椎骨上可以找到独特的牙印和爪痕。” “你来瞧瞧——” 罗伊蹲下身体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猎魔人的教导和笔记中翻阅到的记录,飞从脑海中掠过。 “这种伤势,凶手、凶手应当属于食人魔,但具体是哪种?” “注意左侧那是什么——”罗伊的视线顺着猎魔人的指引,看到了右侧角落的一朵淡蓝色的菌类植物。 “长鲁伯草?” “记得吗,我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大部分魔物经常出没的地方都长着它们的克星!” 罗伊眼神一亮,“长鲁伯草能配置食尸鬼剑油,那洞里的怪物是食尸鬼?不对,尸体骨骼的伤痕不像食尸鬼,是孽鬼!” 话音刚落,四通八达的矿道中,不知道那一条突然传出道尖锐刺耳的叫声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 “准备战斗!” “正好试试剑!” 猎魔人豁然起身,双手握住剑柄,向前挥出了古威希尔。 这一刹那,似乎空气都在宝剑锋利的剑刃下瑟瑟抖! 第五十九章 孽鬼来袭 “呜哇……呜哇……哇……” 叽里咕噜的怪叫中,一道恐怖的阴影从洞穴中钻了出来。 它有着最基本的人形,脚趾和手指上都生长着猫科动物般尖锐的指甲,浑身皱巴巴的鸡皮粗糙暗沉,能看到一块块异常粗大的肌肉纹理,光溜溜的身体学着人类在裆部挂着一块破烂麻布。 往上,面部两只眼睛好似白内障没有瞳仁,瞪如铜铃,一口爬满污垢的黄牙又长又细将嘴角撑得裂开。脖子和下巴周围一圈臃肿的肉皮垂到胸膛,看上去异常的油腻和恶心。 孽鬼 年龄:5 生命:6o 属性: 力量:5 敏捷:5(群居+1) 体质:6 感知:4 意志:4(群居+1) 魅力:2 精神:3 技能: 腐尸毒LV1:孽鬼生活的环境存在着大量尸体和**的肉类,爪子和牙齿染上了特殊的毒液,击伤目标后,一定概率使其虚弱、热。 群居(被动固化):当孽鬼成群结队出动时,敏捷+1,意志+1。 进化(被动固化):孽鬼经过日积月累,吞食到足够的血肉后,将进化为更强大的孽鬼战士。 …… 它冲出洞穴后,冲着两人哇哇大叫,接着驼背、屈膝,瞬间从高台上方扑了下来! 猎魔人蓦地提剑前冲,双臂的肌肉蠕动,古威希尔迎着阴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匹练。 “哗——”肉体与钢铁碰撞,锋利无匹的刃从孽鬼腰部一掠而过,袭击者立马中了定身术般傻傻扑棱在地。 “噗呲——” 腰部绽放出一条血线,上下半身好似重叠在一起的豆腐交错而过,巨大的鲜红豁口向外喷吐着滚滚的腥臭热气。 它被拦腰斩做两段。 一滴鲜血顺着剑尖滑落地面,宝剑折光,近乎纤尘不染。 “不愧是地精出品!” 握住弩弓的罗伊心下一赞,倏忽间按照千锤百炼的姿势瞄准上方接连而至的阴影,扣动了扳机。 “嗖——”箭矢脱离了弩弓,却在他的感知中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连线,他突然就能清晰感觉箭矢的射、方向、飞行的时间。 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就能立即知道是否命中目标。 古怪的惨呼声中,箭矢洞穿了另一头袭击者的头颅。 “击杀孽鬼,经验值+2o。” 罗伊拉弦置箭,瞥了一眼前方的猎魔人,古威希尔剑随着猎魔人手臂的挥舞不停出嗡嗡的轻颤。 一个好战的灵魂在嘶声咆哮。 猎魔人上前一步踢翻第三头孽鬼,接着抬剑下劈,吹毛断的剑刃轻而易举地砍掉了它的头颅。 短短几个呼吸,三只孽鬼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收掉了性命,但战斗远远没结束。 “一个孽鬼轻松,五个孽鬼危险,十个孽鬼致命——我们是进了孽鬼的老巢!” 罗伊一抬头,眨眼间便有三、四只孽鬼从前方一条条隧道里钻出,张牙舞爪、出夜枭似的尖叫包围了过来。 它们奔跑的姿势极其滑稽,弯腰驼背,举着双臂锋利的爪子,八字腿一张一缩,和鸭子莫名相似。 然而罗伊却笑不出来,头皮一阵麻,孽鬼的度比普通人类更快,一头一头源源不断地涌现! 猎魔人见状神色一紧, “顾好自己,接下来没功夫管你了!” “你也小心!” 罗伊爬上了后方斜坡,占据制高点。 主动激活的弩专精加上屠戮,伤害加成足有四分之一,只要射中孽鬼的胸膛、脖子、头部,一箭足以终结它们的恶行! 而猎魔人神色沉着地守在下方,直面扑来的孽鬼。先是五指勾勒,灵动地释放出一记法印,让黄色的昆恩盾笼罩周身;继而蹲下身体往地面一按,硕大的紫色亚登法阵升腾而起,气势汹汹扑来的孽鬼为之一愣,行动大为迟缓! 猎魔人转动手腕,起身向前一记弓步,同时古威希尔剑由横刃转为竖刃,一记上撩,竖直切开身前一头孽鬼。 尸体分成两半,鲜血喷涌。 他又灵活地向后撤回脚步,让身体始终处于亚登法阵之中,已经提至左肩上方的剑刃顺势往斜下劈砍,划开两头孽鬼的胸腹,滚出一堆热气腾腾的内脏…… 宽敞的矿洞里,汹涌的孽鬼好似海浪,猎魔人则是惊涛骇浪中的大坝,巍然不动,死死守住身后的防线。 三头孽鬼同时扑来。 他突然深呼吸,面色变得肃然如铁。 左手虚握剑柄柄头、右手握紧剑柄上端开始迅地转动手腕,同时右脚前踏,古威希尔银亮的剑身沿着斜面,顺时针画出一道完整的圆周,将一头奋不顾身的孽鬼拦腰划开。 当旋转的剑势终止,猎魔人再次撤步,古威希尔则逆时针画出圆周,在剩余的两头孽鬼胸腹间破开巨大的豁口。 如此往复,削铁如泥的剑刃便化作呼呼转动的’风车’,在他身前织开一张纯白的剑网,永不停歇地收割着生命。 任何向他靠近的魔物,统统被削成两半。 短短片刻,孽鬼的攻势居然为之一缓,猎魔人身前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 “呼——” 他长吁了一口气,剑柄松开又握紧,活动了一下酸涩的手肘,接着转了转脖子,骨骼出一阵脆响。 短短片刻,他浑身皮甲已沾满鲜血,体能消耗小半。 因为手臂伤势未愈,挥剑之间偶尔疼痛作,便被孽鬼击中一爪,昆恩之盾的黄光肉眼可见黯淡了下去。五指勾勒,重新补了一个昆恩法盾! 更多孽鬼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一只幸运的家伙仅被剑锋切开腰部,逃过一劫,扑向猎魔人的肩膀,却不防被一箭贯穿头颅。 罗伊蹲在斜坡之上,不断放着冷箭、收割着漏网之鱼,箭下绝无落空。 模板中的经验值以一种变态的度增长着,短短两分钟就增长了1oo点(猎魔人1v3(43o/15oo)。 他心脏急跳动简直快要跳出胸膛,浑身热血直往脑子里面蹿、兴奋到了极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 拉弦置箭、手脚几乎舞成残影、再次扣动扳机。 一瞬间,弩臂和弓弦中蓄积的强大动能灌入箭矢,一同带去的还有他的全副身心。 他的思想跟随着箭矢离弦而出,撕裂了空气,飞行、穿梭。 箭矢太快,而下方的喧嚣和沸腾却又太慢。一头正龇牙咧嘴、放肆挥出利爪的孽鬼根本来不及反应,箭矢便正中它的额头。 坚硬的头骨微微阻碍,接着箭矢痛饮灼热的鲜血、腥臭惨白的脑浆。 “嗖——”箭矢贯穿了孽鬼的脑袋、余势不减又连带着贯穿了另一头孽鬼的胸膛,爆裂了它的心脏。 伴随而来的,还有接近4o点经验! 罗伊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 等他回过神来,一头孽鬼竟然已经溜到身前不远,腥臭的大嘴往他脸上喷吐着恶心的气息,寒光闪烁的指甲朝拦胸划来。 一旦被划中,必然肠穿肚烂。 然而他面不改色,黑色瞳孔中突然闪过一道血光—— 震慑! 孽鬼仿佛被重锤击中,身体一僵就失去了控制。 他轻松往旁边一闪躲过攻击,顺势将弩箭贯入它的耳侧。 “击杀孽鬼,经验值+2o。” 罗伊自嘲地托起手弩,“我总算不再是完全的近战废材。” …… 矿洞之内,雷索与罗伊一个近战,一个远程,一人顶在前方、大开大合地挥舞古威希尔,一人藏在岩上连施冷箭。 下方的孽鬼迅减少,五分钟后偌大的岩洞再无也看不到一头站立的孽鬼,它们的尸体七零八落躺在地面,一具具缺胳膊少腿,或被斩做两半,或被贯穿脑袋和胸膛,死状千奇百怪。 而血迹斑驳的猎魔人,与喘着粗气的罗伊背靠背坐在遍地尸骸之中。 “古威希尔不负其宝剑之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切开孽鬼的身体、骨骼。每次击杀一头魔物,都能感到一股奇怪的凉气灌入身体,补充体能。否则我根本支撑不下去!不过小鬼,你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啊!”猎魔人掏出酒囊,清冽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脖子滑落,“看来猎杀鹿精让你成长了不少。” 饮罢,他顺手往后把酒囊丢给了少年。 后者也不推辞,一口灼人的矮人烈酒下肚,耗力过度、惨白的脸唰地一下有了血色,胸中蓦地升起一股热烈的豪迈之气! “咱们以后就该多配合配合,并肩作战!” 猎魔人僵硬的面容解冻,有了些许嘉奖之色。 “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更刺激的战斗还没有开始。我敢肯定这几条隧道后面,孽鬼战士正守候着它们的老巢。” “不要掉以轻心。” 罗伊听完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刚才那一波攻势,他整整射杀了1o头孽鬼,带来2oo点经验,猎魔人经验值变成了LV3(53o/15oo)。 危机,更为强大的孽鬼,也就意味着更加丰厚的经验奖励。 恍然间,他开始认识到布罗瓦尔·霍格是个大大的好人,为他量身定做了这条矿道,让他迅升级顺便掌握住猎魔人的特性。 “看来我们得在斯迈尔克里待上一段时间。” 第六十章 毒药与突变物 猎魔人的健康状态突然恶化。 原本体内魔药的毒性还处于消退期,鹿精造成的伤势没恢复好,之前那场高强度的战斗又极大透支了他的精力。 兼之孽鬼爪牙之毒,种种负面影响叠加,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神态萎靡,倚靠矿洞的墙壁疲倦地坐倒在地,站起身体都勉强。 罗伊见状心生愧疚,若是他能为对方分担更多的压力,猎魔人的情况不至于如此糟糕。 “以我目前的状态,一时半会没办法战斗。”雷索叹了口气,许多年未曾如此虚弱过,何况还是在学徒面前,僵硬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负面的情绪。 “你就好好休养,不要逞强。咱们刚击退了一大波孽鬼,它们也需要时间恢复元气,想来短期内不会再动进攻。”罗伊一边安慰着,一边从个人空间中取了些干粮和饮水,在满地狼藉的血肉中,和猎魔人一起填饱了肚子。 随后用烈酒和金盏花药剂替他清理伤口。 猎魔人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动作,心头无比地欣慰。 罗伊觉得自己进步缓慢,他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短短几个多月,眼前懵懂的乡下少年已经与好几种魔物打过照面,正面搏杀毫无示弱,连古代鹿精都死在他手中。 虽说有很大的运气和取巧成分,战绩仍然相当了得。 他的长度是雷索前所未见的,哪怕数十年前,曾经跟雷索同期的最优秀的学徒,都不及这小鬼。 一念及此,猎魔人顿觉振兴蝮蛇的学院的希望,多了那么一丁点。 “孽鬼没来骚扰,但必须做好预防工作。你去周围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长鲁伯草、聚合草、乌头,这几种洞穴里也能生长的草药。” “虽说目前没有趁手的炼金仪器,无法配置魔药、煎药、炸弹,制作一些简单的毒药没问题……正好对付这群‘畜生’。” “什么毒药?”罗伊打量着光头大汉、眼神新奇,“你从没跟我提过擅长制作毒药。” “咱们学派以蝮蛇为名,自然掌握着毒药方面的知识。”猎魔人摇头自嘲道,“但不少魔物能免疫毒性,学与不学区别不大,你把精力放到炼金上就行。” 他言语之中有着明显的保留,似乎不太希望少年接触这一块儿的内容。 罗伊颔,表面上同意他的说法,却产生了异样的心思,毒药对付魔物效果不佳,但要用来对付人类,简直无往不利。 能学几手也不错,也许以后能用上。 他在矿洞阴暗的角落里转几圈,也是难得,斯迈尔克矿道不仅储藏着各种矿物资源,草药种类也足够丰富,一小时后,找齐了猎魔人要求的三种植物,还现多种在矿道外比较稀有的洞穴植物:血苔、鼹鼠薯…… 统统采摘一些放到空间里备用。 “麻痹毒药对这类食尸怪物有效,你现在将聚合草碾碎、长鲁伯草压出汁液、乌头……” 矿洞中亮如白昼的火光下。 猎魔人主导,罗伊从旁协助,两人分工合作调配蛇派毒药的一种——麻痹毒药。 吞服进体内或者随伤口进入血液后,能麻痹魔物的肢体和神经,让它们陷入瘫痪之中,效果比屠夫家的麻醉药粉更强劲。 两人默契配合、迅处理完各种草药,放入空间中取出的砂碗里,再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搅拌。 雷索嘴里不停地指点着各种要领。 一种区别于杀戮的爽快和满足感,渐渐充实罗伊的心扉。 良久,他们得到了一砂碗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粘稠的糊状物。 “条件有限,炼金仪器严重缺失,每个步骤都非常粗糙,但总算保留下几分的药性。”猎魔人检查了一遍砂碗中的液体,放在身边,“只剩最后一步,静置六小时。” 等待的时间也不能浪费。 “你的空间袋还装得下吗?” “你是老大,你说空间袋,那它就叫空间袋,”罗伊不再去纠正对方的说法,“放心,位置多得是!” 就职猎魔人后,储物空间规模翻了一倍,不至出现以前那种总是被塞得满满的状况,至今还有一大半空着。 “很好,这堆尸体虽然卖相不佳,但绝非废物和垃圾。”猎魔人环顾着四周血淋淋的孽鬼尸骸,将古威希尔递给了少年,让他割了个脑袋过来。 随后淡定自若地用短剑破开孽鬼头骨,伸手往头颅的脑浆里一阵缓慢地摸索,看得罗伊一阵头皮麻。 这是最高级的大脑按摩术——脑浆颤抖? 猎魔人取出了一枚拇指头大小、椭圆、生满软毛的绿色体。 “运气不错!”他端详着球体,琥珀色的瞳孔隐隐放光,“第一具尸体就能收获到突变诱物。” “这是……绿色突变物?”那熟悉的外形和通体的绿色让罗伊微微惊诧。 “一枚弱效绿色类突变诱物,作为青草试药剂的不可或缺的成分,能够稍稍提升猎魔人的生命力和对魔药毒性的抵抗力。普通孽鬼体内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概率会诞生突变诱物!”猎魔人开始了科普, “顺便一说,突变诱物按照功效大致分为三类:绿色、蓝色、红色;每一类又分为弱效、普通、强效三种品质,实力越强大的魔物,越可能诞生高品质的突变物。” “青草药剂中的绿色突变物,能增强生命力和魔药毒性的抵抗力。” “蓝色增强魔力,使法印威力更大。” “红色增强力量、同时让身手更加灵活。” “使用的突变物品质越高,增幅越大。” 少年一下就明白,那这三种颜色的突变物分别增加体质、精神、力量和敏捷。 他垂下头沉思片刻,又接着询问,“咱们蝮蛇学派的青草药剂使用几种突变物?” “三种都需要用到,但比例不同,”猎魔人解释道,“红色和绿色相当,最后才是蓝色。” 这说明蛇派青草试炼后,主要增加的属性是力量、敏捷,体质以及魔药毒性的抵抗力,三者增幅大致均等。其次才是精神,余下的属性增长幅度就小得多。 简而言之,蛇派猎魔人的战斗风格偏向近身作战及使用炼金道具。 这符合他从雷索身上观测到的信息——力量、敏捷、体质都过了2o,以至于无法观测。 一瞬间,他想起另一个处于相反面的猎魔人学派——猫学派,以鬼魅的身手,绝的剑术著称。 猫学派的青草药剂配方大概不需要添加绿色和蓝色突变物,只有单一的红色突变物,全部增加力量和敏捷,走向极端的近战流,脆皮剑圣? “之前那头古代鹿精的突变诱物准备怎么处理?” 他记得猎魔人从那头烧焦的古代鹿精尸体里取出了一枚蓝色球状物,当时没来得及过问。 “要么炼制成古代鹿精煎药,”猎魔人一眼看出了他的想法,“要么先转换成强效蓝色突变诱物,再用来配置青草药剂,滋养试炼者的魔力。” “如果你在正式服用青草药剂之前,体质和意志达标……它就留给你!” 罗伊闻言心头大定, “对了,照你这么说,即使是相同学派的学徒,熬过青草试炼之后,实力也会产生差距?因为使用的突变诱物品质不同?” “你猜得不错。”猎魔人见他一脸意动,立马沉声打击道,“但你须明白,力量和风险成正比,要获得更强的力量,青草试炼过程就越加痛苦和致命。别被贪婪蒙蔽了理智。” 罗伊想到了职业模板中“全面回复”那条特性,不知道能否…… “青草药剂的话题就此打住,”猎魔人指了指满地的尸体,“把它们都处理一遍,看看能找到多少绿色突变诱物。弱效的也没关系,以后找机会合成高一级的突变物,留给你使用。” 为了试炼,罗伊算是重操旧业拿起短剑,模仿猎魔人的动作、步骤,挨个挨个撬开孽鬼的脑袋。 白花花的脑浆,血淋淋的血管,碎肉,让他胸腹之间微微翻滚,魔物体液的味道比之家禽家畜要腥臭、恶心得多。 但6点的意志力还是起了作用,他在这尸山血海之中仍然面不改色,动作迅、麻利。 等把三十来具尸体的脑袋都处理完,一共就获得了三枚弱效突变物。 罗伊统统收入空间之中,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在猎魔人指挥下开始新一轮的解剖。 “孽鬼浑身都是宝。心脏也不能浪费,割下来先晾着,碾成粉末就是许多魔药的必要成分。” “肺部、脾脏、肝脏、肾脏等怪兽组织,不止炼金术,锻造一些上等的武器装备也需要这些特殊材料组织来提供额外属性。当然,孽鬼酋长体内的强大怪兽组织品质更佳。” “眼珠、耳朵、舌头,术士实验的常规消耗品,不妨多收集一些,能卖不少钱。” “还有爪子、牙齿!孽鬼的指甲剥下来收集好,等我们离开斯迈尔克,找一名懂行的铁匠师傅给你制成箭矢,穿透力比普通弩箭强。” “别忘了它们的皮……” 正在尸体上忙活的罗伊突然转身,一脸血污盯着猎魔人,直看得后者背脊凉, “空间袋都装满了?那好吧,皮肤就算了……” 第六十一章 计杀孽鬼 大半天后,矿洞里再也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罗伊整个人像是刚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内衬的亚麻制衣、外部的皮甲、裤子上全是血渍、碎肉,软组织,原本干净的脸蛋也没有幸免,更有一股难闻至极的汗水和腥臭交织的味道,熏得他的鼻子麻。 他忍不住想掏出水清洗一番。 “小鬼,别浪费干净水,我们至少要在斯迈尔克待上一周,每一滴都要节省!”坐在地上擦拭古威希尔剑的猎魔人喝止住他的行为。 这家伙的卖相同样好不到哪儿去,浑身沾满孽鬼血肉,看上去就是一个血肉浇灌的光头巨汉。 但他对此毫不理睬。 “脏和臭都能忍。但至少让我洗个手吧,”罗伊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面露嫌弃之色,“我不想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孽鬼的血肉吞到嘴里去。” “呵……那你随便用。”猎魔人丢下一句话,转过了脸,又开始摩挲宝剑,“到时饮用水不足……孽鬼的血液虽然比马尿难喝,但短时间内解渴不成问题。” “好,你赢了。”罗伊咬了咬牙,无奈屈服。很显然的事,口渴和饥饿比起来,前者更致命,干净的饮用水的确珍贵。“不洗就不洗。一周时间,我忍了!” “说实话,小鬼,现在你才算有了几分该有的气质,看起来更顺眼!”雷索认真地说道,“如果连这点肮脏和恶臭都无法忍受,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猎魔人?” 为了安慰少年,他又举了一个例子, “你知道腐蚀魔吗?” “我从笔记里读到过,一种食尸生物,形似软泥怪,”罗伊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回忆道,“以腐肉和人类尸体、废弃物为食……多居住在下水道、沼泽、湿地等潮湿肮脏的环境里。” “我就跟你说具体点,”猎魔人皱了皱眉,想起了一段糟糕的经历,“多年前,那时我刚二十岁,离开维斯格德没几年,雄心勃勃地满世界寻找魔物,准备大展身手,扬名立万,好不容易在阿尔巴河畔找到了一份铲除腐蚀魔的委托……根据尸体的痕迹,追踪到了它们的老巢。” “它们居住的环境堆积着腐烂软、膨胀的尸体、各种生物的排泄物、以及乱七八糟的霉废弃物、充斥着细菌和毒液……就是一个荡漾着黑绿色液体的的大坑,”猎魔人眼中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散的臭味无法形容,简直比粪坑还要恶心!” “你跳进去了?”罗伊现了什么,语气不禁有丝幸灾乐祸。 猎魔人合上眼,满脸唏嘘道,”当时我一咬牙就跳了进去,顺利杀掉了三头腐食魔。可事后无论洗多少次澡,始终无法洗去那股恶臭……整整一年没有女人愿意搭理我!” “一年,”罗伊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那股臭味持续了一年?” “确切地说,奥克斯和瑟瑞特至今还能闻到。” “额……”少年面容呆滞,突然间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血肉不那么刺鼻了。 “这绝非个例,我遇到过至少七八个猎魔人,”雷索语气富有深意,“都是学派的精英,有过相同的经历——跳进腐食魔的巢穴。” 罗伊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认为真正的猎魔人至少得有这么一次经历,才能成长起来,”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锁定了少年,“就算你倒霉遇不到腐食魔,也该找个真正的粪坑,进行一次试炼。” “我保证,雷索!”罗伊满脸惊慌一声大叫阻止了他接下去的话,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就浑身难受,“我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饮用水,求你别跟我提什么粪坑试炼!” “对!还有几头孽鬼的心脏没处理完!” 猎魔人注视少年像忙碌的身影,嘴角一弯,点了点头。 …… 山洞中不知日夜,两人大概估计着时间,轮换冥想、放哨,度过了斯迈尔克矿道的第一天。 当晚,算算时间也过了一周多,罗伊在猎魔人的监督下服下了第二支前药,这次的痛苦程度远逊于次服用,他的异常反应弱了许多,咬着牙硬生生挺了十分钟,全程没有昏迷。 除了一身冷汗外,肌肉稍微酸胀外,毫无后遗症。 然后他进入冥想休息。清醒过来后,疲倦尽去,昨日的痛苦仿佛是一场虚无的噩梦。 而他浑身上下,包括手部和面部黏糊糊的血液碎肉,都在阴冷的矿洞里干结成块。 猎魔人稍微活动手脚感受了一番,体能恢复了大半、孽鬼留下的伤口开始愈合,活动身体没有大碍。 又开始向少年号施令, “古威希尔先借给你使用,现在拖两具、不,三具尸体过来剁碎了。” “剁碎?”罗伊有点怕了猎魔人的奇思怪想,“雷索,你不会又想进行什么肉类试炼吧?” “肉不是让你食用,但你若想要试一试孽鬼炖肉也未尝不可。” “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 有着屠戮技能的加成,切碎一具矮小的类人生物尸体自然不在话下,几句具尸体被罗伊从头到脚剁成了拳头大小的肉块,再用帐篷布卷成了4堆。 麻痹毒药已经晾好,由墨绿色变成了半透明的果冻状,被两人涂上了钢剑和古威希尔剑,再倒入那3堆碎肉。 至于最后剩下的那一堆。 猎魔人肌肉虬结的双手往肉堆里一捧,便将酵了一天的腥臭血肉朝着少年身上迎头浇下。 蓬勃的血肉之雨把罗伊浇了个透心凉,这次连头也没能幸免。 他整个人愣住了。 要不要这么刺激? 这些破碎的肉块、软组织比茅坑里的大粪还要熏鼻子,少年喉咙里出愤怒的咆哮,接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好吧,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了!真是疯狂的计划!” “但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 …… 一堆碎肉放到一字排开的某条隧道入口。 然后俩人手一袋,沿着这条隧道钻了进去。 圆形的隧道极其简陋、粗犷,四周尽是湿润阴冷的黏土,环境狭窄、阴暗,身材高大的雷索必须低头,缩紧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前进。 和孽鬼行走的姿势相仿。 而罗伊个头不到5.6迟(1.7米),就没高个儿的困扰,在隧道里之间来去自如,不时用手掌摸一摸四周的墙壁,表面光溜溜的,也不知是涂抹着啥,诡异地带着一丝弹性和热度。 不由低声说道,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咱们好像正站在一头怪物的口腔里,往它的食道深处投食。计划能成功吗?” “闭上你的乌鸦嘴,要是没能骗过孽鬼,这次我可护不住你!” 又往前走了两分钟,两人相视一望、屏住了呼吸,蹲下了身体。 狭隘的隧道前方,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片刻后拐角处钻出了一头奇怪的孽鬼。 尖耳、秃顶、有着一口细碎的利齿,相比于普通孽鬼,异常丑陋的脸颊上多了一道红色的油彩。 此刻它正像一头蜘蛛般匍匐着身体,手脚并用往前爬着。 如此外形和移动姿势,让少年想起一种叫做“咕噜”的生物。 孽鬼战士 年龄:8 生命:7o 属性: 力量:6 敏捷:5 体质:7 感知:4 意志:4 魅力:2 精神:3 技能: 跳跃攻击LV2:孽鬼的小腿就像两根弹簧、隔着十迟以外,它就能跳向目标动啃咬和爪击,跳跃攻击时力量+1,持续3o秒。 尸毒LV4:孽鬼生活的环境存在着大量尸体和**的肉类,爪子和牙齿染上了特殊的毒液,击伤目标后,能使目标血流不止、陷入虚弱。 群居(被动固化):当孽鬼成群结队出动时,敏捷+1,意志+1。 进化(被动固化):孽鬼战士经过日积月累,吞食到足够的血肉后,将进化为更强大,智力更高的孽鬼酋长。 …… 它察觉到动静,一抬头浑浊苍白的眼珠子绕着两人一转,黑黝黝的鼻洞在空气里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同类气息,丑陋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疑惑。 两人一孽鬼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五秒,远处的孽鬼战士竟然接受了他们的存在,就这么转身离开。 罗伊将手弩收好,摸了摸身上的新鲜的血肉,沉吟道,“果然如此,孽鬼战士是把咱们当成自己人?” “出去再说,既然这玩意儿现身,那说明咱们找对了路,此处距离它的‘老家’不远,可以下饵。” “嗯。” 两人从袋子里掏出剁好的碎肉,往后撤退,沿途一左一右洒下,直到重新返回宽敞矿道入口,这里早已摊开整整一袋子碎肉。 罗伊松了一口气。 “孽鬼会上当?连同胞的肉都尝不出来?” “昨天杀了那么多,你没现它们都饿得皮包骨头?显然,斯迈尔克矿道里食物极度缺乏,孽鬼许久不曾饱餐一顿。这种时候贴心地为它们献上‘香喷喷’的鲜肉,你说它们忍不忍得住?” “人类饿急了眼尚会骨肉相残,何况是这群更凶残、兽性的‘畜生’。若不然,斯迈尔克矿洞不至于如此干净。” “可我还是不懂,”罗伊颔,“究竟是什么原理骗过了它们?就这一身血肉?” “水鬼看不远,而孽鬼视力同样有缺陷,看任何东西都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判断目标多半靠嗅觉和听觉。而咱们身上都是乱七八糟、恶臭的孽鬼体液、血肉,相当于一层天然的伪装色,隔得远点,被它们误判成同类也不奇怪。” 罗伊为之叹服。 雷索把一具简单的孽鬼尸体用出了花样:炼金材料、伪装色、剧毒诱饵,一个不落,没有丝毫浪费。哪怕他连走路都困难,仍然可以凭借丰富的经验和知识、用脑子来对付魔物。 自己相比之下太嫩了。 这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他垂下头认真地记忆。 “我体力还没恢复,这次古威希尔交给你,待会儿由你出手,一个也别放过!” 两人一左一右贴在洞口附近的墙壁上,猎魔人杵着钢剑,罗伊则提着古威希尔剑。没等多久,预料之中窸窸窣窣的响声的从隧道里传来,由远及近。 先是零星的一两头孽鬼被血肉腥味勾引进入隧道,好奇地凑到肉块前探头探脑地嗅着鼻子,不久,噗呲噗呲大口吞咽起来。 然后急促、连绵的奔跑声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一群皮肤苍白的类人生物疯狂涌出它们的老家,扑向隧道中的食物! “呼噜噜……” 肉的腥味让孽鬼们抓狂,它们四肢着地,如同爬行动物般贪婪地追逐着沿途的碎肉,腥臭的口水从嘴角滑落,猩红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碎肉,忘乎所以地吞咽、咀嚼。 渐渐忽略了身体的变化。 麻痹毒药作用下,它们的身体和感官缓缓变得迟钝,笨拙地依靠着本能爬出了黑暗的隧道,那里还有一袋被剥开的碎肉,散着诱人的香气。 畸形的头颅面朝下方,探出了洞口,它蠕动着身体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转头看向旁边身材异常高大的“同类”,狰狞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恍惚…… 雷索朝罗伊丢了个眼神,后者瞬间绷直了身体,虚握的指节白。 “好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蓦地眼神一凝,高举过头顶的古威希尔吞噬掉他所有的力气,猛然往下一斩,锋利的剑刃顺畅无比地斩断了孽鬼的颈椎,蓬勃的鲜血中,硕大的脑袋还保持着茫然的表情,瞬间与身体分家掉下了平台。 骨碌碌,滚进了下方的尸体堆。 而罗伊随即一脚将残缺的尸踢到了一边,让隧道保持通畅。 一股热汗从脖子后冒出,脸色通红! 原来杀个魔物,还能如此简单! 第六十二章 巢穴 罗伊前所未有轻松地削掉了8头孽鬼、2头孽鬼战士的级,而身体尚未恢复的猎魔人也非常识趣的没有跟他抢怪,只是帮忙补刀杀了两头斩不到位的漏网之鱼。 随后,两人穿过隧道,逐一将那堆被麻痹毒药药翻,身体失去控制的孽鬼杀死。 最终统计下来,在猎魔人的简陋到可笑的圈套里,2o头孽鬼、5头更高级的孽鬼战士于短短不到一刻钟里死了个精光。 而罗伊除了汗流浃背、双手麻,全身一个伤口也不见! 孽鬼战士3o点经验值,普通孽鬼2o点。 这一场的杀戮总共给他贡献了55o点经验,经验值变成了LV3(1o8o/15oo)。 照这种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升级。 他脸色泛红,呼吸微微急促。 猎魔人瞪了他一眼,警告道, “小鬼,别以为孽鬼毫无威胁,凭你现在的本事,三头就能让你哭!” 一头射死,一头用震慑定住杀死。最后一头,就只能肉搏! “只有在斯迈尔克矿道特殊的地形里,才能采取这种取巧的方法。” “放心……”罗伊郑重地点头,脸色平静下来,“我只是想到一些别的高兴事。” “我现在通知你美梦结束!守卫都死了个精光,该我们入场。” 猎魔人领头,两人丢下满地尸骸,沿着隧道走到底, 又进入了一片开阔的矿坑,密集交错的隧道在此处汇聚,而背面则是继续深入斯迈尔克矿道的路。 两人默契配合把附近白骨和破烂衣物统统搜刮了一遍,找到了一百多个克朗,贴身收好,又冲着满地人类残骸鞠了一躬, “虽说了诸位的死人财,作为有原则的猎魔人我们不会白拿钱,待会儿造个坟墓让诸位入土为安。” 罗伊环顾了一圈,当视线转向东北角,蓦地眼神一凝—— 一堆堆苍白的骷髅头被垒了起来,叠成金字塔状,最高处约莫两迟。 每一堆“金字塔”至少包含三十个头骨,两人凑近打量,其中大部分来自人类,矮人,精灵、地精……剩下的是些老鼠蜥蜴之类的小动物。 头骨之间沾着孽鬼的浑浊分泌物,使它们固定得更加紧密,像是某种经过粗糙的雕琢、尚未完工的建筑——某种丧心病狂地用敌人的头骨来示威挑衅的建筑,那上面黑洞洞的眼睛无声地瞪到了极致,好似诉说着生前的痛苦和恐惧! “都是孽鬼的手笔?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耀武扬威?”罗伊绷着脸,眼神闪烁着,脸上既有惊骇,也有一丝愤怒。 雷索脸色仍然冷漠,语气沉稳,“人类于孽鬼而言不过是一堆行走的肉食,和牛羊在咱们眼中的地位有何区别?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法则。” “别自惹烦恼,你只要记住遇到它们统统杀光就行!” “说得对!”罗伊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念头瞬间通达。“孽鬼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行走的经验值。” 雷索适时说道,“过去看看吧,那附近应该有我们的目标,孽鬼巢穴。” 巢穴外形非常奇特,好似一个埋在地下的蜂窝,内圈有个半径三迟的凹洞,足以容纳数头孽鬼同时出入。 猎魔人一脚踏上了巢穴,伸手抚上它带着点弹性、凹凸不平的外壳。“按照孽鬼的习性,无论狩猎到何种猎物,包括同胞的尸体,都会留一部分肉量丢进巢穴,成为母巢的养分孕育新生命。” “相当于羊水。”恢复平静的罗伊伸长脖子往巢穴里看了一眼。 以前每次控制白狼杀完魔物,往孽鬼巢穴里丢蜂窝炸弹的时候,他都有种挖开洞穴,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这次终于如愿以偿。 看那前方黑洞洞,究竟藏着什么机密? 入目是一层粘稠的黑色流质,软泥怪般缓缓地蠕动着,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在不停地搅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腐化的动物人类尸块悬浮在液体表面。 从中散的怪味和酵了半个月的臭咸鱼、粪便类似,但两人浑身血肉,鼻子早就被熏麻木了,毫无反应。 而流质之上的腔膛,如同某种生物组织的内壁,隐隐可见一根根粗大的血管一跳一跳、富有规律地搏动。 两个蝉蛹般的孽鬼胚胎紧紧吸附于其上,通过肚脐的脐带与内壁相连,贪婪地吮吸收养料。 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皮肉外衣可以看到,孽鬼的胎儿有着人类婴儿的外形,正紧闭着双眼蜷缩四肢恬静地沉睡,不过它们身体比人类婴儿大得多,皮肤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青黑色。 “如何、欣赏够了?看够了就该办正事!” “这巢穴是活的吧?正如蜂群里的蜂后,指挥蜂群、源源不断孕育新的后代。” 猎魔人掏出了腰间最后一枚炼金炸弹“蜂窝”,“是活的不假,但巢穴有没有意识尚不清楚。天球交汇后从其他位面舶来的物种数不胜数,术士们研究了几百年依然存在着许多秘密无法破解。总之如果我们不彻底摧毁掉它,一周左右,它就能孕育出新的孽鬼,继续在斯迈尔克矿道横行作乱。” 罗伊从猎魔人手中接过了蜂窝炸弹,颠了颠,微微犹豫, “巢穴里正孕育着两头小孽鬼。” “怎么,你可怜它们?” “不,我在想,为什么不再多一些?那样炸起来更爽!”罗伊想到那堆残忍的建筑,握着炸弹的手腕一松,蜂窝“噗通”一声掉落进黑黝黝的流质。 然后利索地转身下蹲捂住了耳朵。 只听一声“砰”的闷响,罗伊仿佛回到了曾经用鞭炮在水塘里炸鱼的日子。 一抬头,漫天的流质和残肢碎肉,火山爆般从洞穴中喷薄而出,在半空中营造出一场腥气扑鼻、异常可怖的血肉之雨。 隐约间,有一股绝望的痛呼从巢穴里传出,覆盖在巢穴表面的骷髅突兀地蠕动了一下,接着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干瘪,最终碎成了骨渣,只剩一层薄薄的外皮。 “嗝……” 巢穴打了个嗝,一股浓郁的青烟从它体内冒出,几乎同时11o点经验,唰地一下从面板上显示出来。 “孽鬼幼崽五点经验,普通孽鬼三十点经验,孽鬼战士四十点经验,巢穴一百点经验。” 猎魔人1v3(119o/15oo)。 学徒提升条件中,猎杀魔力生物从5/1o变成了7/1o,看起来孽鬼和巢穴,还不能归为一谈。 他越期待接下来的狩猎。 第六十三章 爆炸 一枚肉呼呼的绿色圆球躺在一只手掌中,五指合拢不停揉捏,充满弹性的温热触感让人感觉怪怪得,容易产生某种绯色的遐想。 “中级/普通绿色突变物。”相比于弱效突变物更大颜色更深,并且散出一种与宿主那肮脏得令人作呕的体味,截然不同的清香。 “不枉我这两天,近乎不眠不休的战斗。”碳山矮人颇为忌惮的斯迈尔克矿道,自然不会只存在一窝孽鬼的威胁,雷索与罗伊继续在矿道里走了两天,又铲除了一窝3o头孽鬼。 也许是物种间天生的默契,使得不同群体的孽鬼各自盘踞着一块领地,互不侵犯,然而也互不搭理。否则它们若是联合起来拒敌,两人也只有逃命的份儿,哪有机会逐个击破。 按照雷索的话,“缺乏酋长指挥,孽鬼就是一盘散沙,只要小心谨慎,便不足为惧。” 算起来进入斯迈尔克这几天,除了满足最基本的进食和休息的需求,剩下的时间全都是在与孽鬼的撕杀中度过。 罗伊浑身血污湿了又干,结成了厚厚的血痂,脸上都没能幸免,他的身形明显比以前精瘦了一些,然而精神变得更加旺盛,气质也成熟了不少。 两日鏖战,除了这枚难得的普通突变物,最大的收获便是实力的提升。 经验值积累到猎魔人1v3(159o/15oo),等级后多了个显眼的“+”, 但他没着急提升等级,出于谨慎考虑,他打算保留下升级后的全面恢复效果,直到安全脱离斯迈尔克矿道。 其次重复的高强度的战斗,让他各项属性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他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提升得极为明显,如果说以前他只能挥出属性六成的效果,现在则能达到成成。 …… 按照计划一周的路程,踏入矿道后过去了三天,第四天他们应该进入斯迈尔克矿道的腹地。之前的路程,两人见识到矿道内地形之复杂、曲折,各种岔路、小道如蜘蛛网般达,稍不注意选择了错路,就可能陷入迷宫困死。 不过矮人们开凿这条矿道之初,就用碳山的纹章做好了标记,以防万一,有些岔路繁多的地方都有醒目的标记提醒后来者。 “没问题。”猎魔人站在座洞窟前方,手指轻轻抚摸一条岔路入口的记号——两柄交叉的铸造锤。 “又是孽鬼的恶臭,矿道里就没别的魔物生存?” 总是屠杀一种魔物让罗伊感到微微厌倦,他渴望着了解更多别的魔物。 “祈祷吧,最好不要遭遇其他物种。”雷索正色道,“炼金炸弹、剑油、魔药都消耗个精光。万一出现一群妖灵,没有剑油加持,你的弩箭基本伤不了它们,光凭我一个人,只有转身逃命的份。” “要是更倒霉,洞里居住着蝠翼脑魔、山洞巨魔,那我们得把命交代下来。” 罗伊闻言收敛了懈怠之心。 两人进入了一座较之从前更加狭小、或者说袖珍的洞穴。 这洞穴太过于平淡无奇,四周的墙壁和地面光秃秃一片,连块矿石和连根草药都没有, “一股怪味……”猎魔人皱了皱眉头。 罗伊动了动鼻子,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儿从巢穴那边飘来,具体是啥,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目光往前,洞穴深处五只成年孽鬼迷茫地游荡着,身后孤零零地埋着一座干瘪的孽鬼母巢。 这仅仅是一个微型的孽鬼群落。 从碳山酒窖进入矿洞探路的工人大部分都被斯迈尔克前段的孽鬼群落杀死,居住在后方的倒霉鬼压根分不到食物,长期被饥饿折磨,瘦骨嶙峋、颧骨突出的面部更显丑恶狰狞。 面对送上门的两个“人形肉饼”,饿疯了的怪物疯狂地尖叫着,目露凶光,唾液横流地扑了上来,三头扑向块头更大,肉量更足的猎魔人。 两头扑向身材稍显单薄的少年。 雷索蓦地眼神一冷,浑身肌肉勃提着古威希尔仿若虎入羊群,迎了上去,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嗖——”一声细响,半空掠过短促的银光。 一头疾奔的孽鬼额间倏尔多了个豆大的血洞,倒地不起。 “击杀孽鬼,经验值+2o。” 来不及拉弦置箭,第二头孽鬼一阵风似地冲过了三十迟的距离,扑到少年身前。 嘴中喷吐恶臭,裂到耳根的大嘴里,每一颗黄的牙齿都无比清晰。 罗伊眼中闪过一抹血色的光芒,随即往旁闪身。 孽鬼身形随之一震,凶恶的面部表情凝固,形销骨立的身体失去控制在惯性的推动下狠狠撞上了少年身后的岩壁。 “砰!”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被撞得颤抖,孽鬼哀嚎一声扑倒在地。 而罗伊一脚踩上它后背,将一只弩箭插进它的后脖子处。。 “爽!” 淡淡的血花染上了护手。 猎魔人身上流转法盾的黄光,冲入孽鬼之中,面对包夹,以左脚尖为重心,蓦地拧身旋斩。 “哗——”一道半月形的剑光掠过半空,接连划过孽鬼的腰部。 血如泉涌。 三头孽鬼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然而下身突然一空,却是被直接拦腰斩做两段,上半身漏出一团蠕动的肠子,向前跌落在地。 然而它们没有立刻咽气,拼着最后一口气,拖曳着内脏,在干燥的地面拖出一段血路, 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拼命向着雷索爬去。 对鲜肉的渴望,越了恐惧和痛苦。 “真是顽强啊!” 罗伊上前补了三箭,喜滋滋地收割了经验。 “击杀孽鬼,经验+2o,猎魔人1v3(169o/15oo)” 随后他只能干瞪眼,看着猎魔人走向巢穴。 没有了蜂窝炸弹,他拿巢穴完全没办法,只能让猎魔人使用伊格尼法印烧毁这一百经验。 红色的三角形符文随着猎魔人手指飞舞浮现在半空,一股灼热的火焰向着巢穴倾覆而出。 然后……天崩地裂般的巨震。 罗伊人事不省,脑海里最后只记得眼前一阵刺眼的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的少年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白蒙蒙的粉尘还未散去,耳朵里如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嗡地叫个不停,他伸手一摸,眼耳口鼻处都有鲜红的血渍,更糟糕的是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生命值狂降到了接近一半3o/55。 这下他意识到刚才的经过——恐怕孽鬼巢穴之下,积蓄着一定量易燃易爆的气体,猎魔人一记伊格尼正好引爆。 “操!我居然没想起来那个味道儿!”他艰难地爬起身体,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问题。 “雷索?!” “雷索,说话啊,不要吓我!” 他离巢穴那么远的都如此难受,直接点火的猎魔人会落到什么下场? 第六十四章 尘雾后的密室 “咳咳……”尘雾的另一头,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罗伊慌忙跑过去,现猎魔人正地靠在墙角边,一身皮甲被炸的破破烂烂宛如乞丐。 暴露在外的胳膊、胸膛、大腿皮肤上全都是被碎石刮出的细小伤口以及焦黑的烫伤,灰头土脸、形象惨不忍睹。 没死就好! 炼金魔药耗尽,但还剩下三支金盏花药剂,正好派上用场。 “雷索,感觉如何?哪里受伤了?” “咳……”猎魔人歇了片刻缓过劲儿来,目光透过白蒙蒙的尘雾,心有余悸,“不碍事……咳咳……好像断了一根肋骨、右边的腿骨……咳……未曾想我雷索一世英名,差点被自己一把火炸死。” “你离得那么近,”罗伊脸色惊奇,他离那么远都受到重击,猎魔人居然还能活下来,“换成普通人绝对是死无全尸!” “杀孽鬼时套的昆恩法印还没消失,不然我该去地下见我的战友。” 猎魔人突然狐疑问,“你没事?” “我离得远,侥幸逃过一劫。”罗伊涂了点耳朵边的血迹伸到猎魔人眼前,“不过我也不好受,瞧瞧,都被炸的七孔流血。” “我从来没有见过七孔流血,还像你这么活蹦乱跳的家伙。” “……” 两人休息了半天,直到白雾散尽,原本平淡无奇的狭小洞穴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光景。 巢穴爆炸的剧烈震动,并没对前方的通道造成影响,反倒引山洞左侧的岩壁塌陷,露出一间古怪的密室。 岩壁之后,别有洞天。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伊扶着一瘸一拐的猎魔人缓缓进了密室。 空间不大,与寻常旅馆中的单人卧室相仿,但整个的风格布局、周围的墙壁迥异于矿洞里的粗犷、凹凸不平,明显经过精心的打磨雕琢、光滑而细致。 如果说这里有人居住,房间却又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连张床也没有。 更诡异的是一开始岩壁是封死的,意味着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道路,居住在里面,岂不意味着只能挨饿等死? “究竟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才会在这么一个乌漆嘛黑的矿洞里,建造个空无一物的密室?” 罗伊不禁失望起来,他本以为会有点什么奇遇之类的。 “照我说,这里该是某个术士的住所。”猎魔人断言道,“只有能够开启传送门的术士,才来去自如。” 猎魔人在少年的搀扶下,慢吞吞来到了整间密室最醒目的,正对入口的巨大光滑墙壁前。 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上墙面,几乎一瞬间脖子上挂着的蛇派吊坠开始诡异地震动,这次震动不同于遭遇到孽鬼那般微弱,而是充满了力量,振奋人心。 “这块墙壁有蹊跷?”罗伊学着猎魔人一通摸索,然而触感坚硬,这是货真价实的石壁。 “再摸也摸不出个花样来。墙面被术士施加了法术,正好还剩一些阻魔金粉末。” 雷索从腰间的破烂的药剂带里一通捣鼓、隔离好一会而,掏出了一把灰色粉末,这是术士的公敌,炼制反魔法金属炸弹的材料。 大手一挥,粉末抹上空白的墙面,顿时整扇墙面好似被水浸润的纸张,从内部往外渗透出生动而鲜艳的色彩。 两人相视一望,一起行动起来。 当墙面最后一个角落沾上粉末,水纹般的波动向着两侧蔓延,像是徐徐掀开一幅画卷,一副沧桑、古老的壁画在两人眼前彻底显露。 两人保持静默,从左至右阅览。 壁画的最开始,是一名尖耳细颈,头戴王冠的精灵,站在高台之上,王座之前,张开怀抱迎接着台阶之下海潮般匍匐在地的精灵子民。 万众叩拜。 罗伊的指尖轻触墙面,微凉的触感中,一股诡异的波动沿着指尖,从壁画传递进他的身体里。 恍然间,他身形一震,好似突然从密室之中瞬移到壁画之内,成了台阶下无数跪拜的精灵之一。 注视着上方身形伟岸、面容神圣而威严的皇者。仿佛注视着渺无边际的大海、高不可攀的峰峦。 自己成了一只渺小的蝼蚁,一个卑微的见证者。 …… 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罗伊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向第二幅壁画,精灵王者挥舞着血红的长剑,身后是如潮的士兵响应,而身前,是一群穷凶极恶面目可憎的“侵略者”。 “这是人类?” 罗伊眉锋一蹙,从体型和外貌来看,那群“侵略者”应当是人类,而且被刻意丑化。面目狰狞扭曲、浑身充满邪气。 接下来鲜血与火焰铺满了大地,恢弘的王国变成废墟,精灵尸横遍野,人类刽子手站在废墟之上,长剑之下架着那位精灵王者的脖子。 最后一幅壁画,一位精灵丢下了宝剑,拉开一张刻满符文的长弓,射向了天上的太阳。受伤的太阳洒落下无数漆黑的血雨,而血雨渗透入大地,一株神秘而精致的植物,摇曳着绿叶和腰肢生根芽。 看完了壁画,罗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脑子里好似被施加了某种隐形的秘咒,一幅又一幅栩栩如生的、凄厉无比的战争画卷飞闪过。 渐渐的,他双目变得通红,鼻子喘着粗气,握紧拳头陷入一种抓狂的状态! “啪——”猎魔人一巴掌扇过来,罗伊被抽得一声大叫,接着龇牙咧嘴摸着通红的脸蛋,眼神恢复了清明。 “雷索,你下手不能轻一点?!” “咳咳……重症下猛药。”猎魔人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抽痛,脸色难看地吸了口气,“再迟一步,我怕你会自杀。” “这壁画……”罗伊欲言又止,他了解过这个世界历史的真相,但还是得先听一听猎魔人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几幅壁画记载着人类和精灵的一段历史。”猎魔人娓娓讲述,“传说中人类并不是这片大6的原住民,而是从遥远的大洋彼岸漂渡而来,屠杀了包括精灵在内的许多古老种族,最终统治了整个世界。” “传说终究只是传说,人类王国屹立于世,没准篡改过许多历史文献,掩埋了无数真相,究竟孰是孰非现在无从分辨。反正大部分人类并不认为他们是侵略者,抢占了古老种族的居住地。” “那么你怎么认为?”罗伊突然问。 “我?”雷索摸了摸鼻子,“猎魔人没有种族之界,要知道曾经猫学派猎魔人大部分都是精灵。” “无论历史如何,猎魔人只需要保持住原则。” 事实上,罗伊心头很清楚。 人类的确是从其他大6偷渡而来,人类的许多主要城市,包括维吉玛和诺维格瑞都是建立在精灵王国的废墟之上。 不过这个世界的精灵,或者说艾恩·希迪族同样是乘坐白船/白舰从别的世界偷渡过来,屠杀了原住民,统治了大6很长一段时间。 认真算起来,矮人和地精才是这个块大6的原住民,如今大都被逼到了山脉的角落隐居。 对了,当初玛哈坎同样属于精灵王国的一部分。 矿道中出现精灵密室也就不难理解。 他猜测道,“也许是某个心怀怨愤的精灵法师建立这座密室,专门保留‘历史纪录’,以供后来者了解到人类的暴行。” 雷索点头又摇头, “也不尽然,至少这个法师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记录下他们祖辈的历史,而是——” 猎魔人艰难地支起身体,敲了敲壁画,紧紧按在壁画上的手掌猛然往前一撑,吐气吞声间,一道迅疾的风声在半空中炸响。 罗伊的目光一凝,却见猎魔人手掌下的壁画被一记阿尔德之印直接推倒,粉尘飞扬间壁画后的空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第六十五章 太阳之血 壁画后,一片小巧的栽培地,矗立着十株古怪的植物。 它们高度过了两迟,有着紫色的花蕊和翠绿的叶片,散着浓郁到极致的生机、绿意,旁边的地里,还能看到一大片枯萎的黑色植物。 光是注视着它们,就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采摘的冲动。 罗伊忍不住凑近深一口气,瞬间好似被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只觉得神清气爽。 内心的悸动越强烈。 太阳之血 别名:恶魔尾巴、费恩尼·伊恰尔、矮人山鼠曲草 传闻中,精灵神射手以箭射穿太阳,太阳的鲜血从天空滴落,没入大地,贯穿石头上的老旧凹处,滋养出神奇的草药。此药极为稀有,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奇效。 多年生草本植物 年份:52 生长地:玛哈坎、提尔·托夏、巨龙山脉,矿洞或老旧矿坑阴暗处。 用途: 1.\n炼制美容万灵丹 2.\n炼制万能解毒剂 3.\n直接吞服过五盎司,身体将生未知的良性变化 负面影响:未知 …… “太阳之血。” 罗伊神色茫然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虽然他了解过不少猎魔人世界的秘闻,但并非无所不知。比如眼前这种神秘而诱人的植物,恰好是它的知识盲点。 观测术获取到的信息也不够详尽,良性变化,负面影响全都是未知。 但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最后一幅壁画中太阳之血从天上滴落,意味着眼前的草药最初并不属于此界,而是随精灵驾驭白船,破开天幕,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你在别的地方见到过这玩意儿?”猎魔人听到这个词显得颇为诧异,“我给你的笔记里并没有记载。” 罗伊默然。 雷索见状不再追问,他也知这小鬼的满腹秘密。 自顾自地蹲下身轻轻摸了下离得最近的那株“太阳之血”的叶片。 被触碰到的叶片好似受到惊吓的小女孩,“嘤嘤”一声害羞地向里缩紧,贴着根茎抱做一团,原本挺拔的茎干瑟瑟向后弯曲,仿佛雷索手指的体温灼伤了它柔嫩的身姿。 “无论是外形、接触反应、还是生长地,都和传说中的描述相符。这些草药也许就是你口中的太阳之血。” “小心一点,”雷索注意到少年的动作,一把拉开他的手,“别毛手毛脚,碰坏了宝贝。” 罗伊面露不解,猎魔人便绕着植物们一瘸一拐地踱步,解释道, “我曾听老师伊瓦尔·邪眼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几种神奇草药。无论是猎魔人、法师、还是王国贵族都对它们趋之若鹜。遗憾的是,它们大部分只存在于年代久远的记录和传说故事里,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这些草药。太阳之血便是其中一种。” 雷索豁然转身,目光扫过这一片极具“人性”的植物。 “代表炼金术巅峰水准的两种药剂美容万灵丹与万能解毒剂,都是以太阳之血为主要材料。可惜配方已经失传……” 猎魔人心血来潮地介绍道, “无论何种毒药,包括蝮蛇学院引以为豪的制毒技艺,在大名鼎鼎的万能解毒剂面前统统不堪一击。此外它不仅能解毒,更能祛除一些古老的诅咒。” “如果有人提前八年把它送到泰莫利亚,没准能在那位狼学派猎魔人之前,解除雅妲公主的诅咒,成为弗尔泰斯特的女婿。” “嗜血妖鸟的诅咒也能解除?”罗伊总算对太阳之血的效果有了一个基础的认知。 “至于美容万灵丹,衰老的凡人只需要吃下一粒便能焕青春,重获年轻时的美貌,”猎魔人眼中也有惊叹,“并将这份美貌一直保持到临终之前。此外,它还附带着延年益寿的效果。” “那这东西究竟很值钱?” “无法用金钱衡量,”猎魔人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你要知道绝大多数女人对年轻美貌有着疯狂而病态的渴望。” 罗伊却微微失望,这两种太阳之血炼制的灵药,他貌似都用不上,何况配方还失传了。 于是右手一伸握住了一株太阳之血,手掌一紧一舒的,而整株植物在他的逗弄下,就像正被欺负的纯洁少女,拼命抖动根茎和叶片,不断出“嘤、嘤、嘤”的尖叫。 听得人心生不忍。 “小鬼,你究竟想干啥?”猎魔人对他糟蹋珍稀草药的行为极为不满。 “试一试它具体的效果。”罗伊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迟早会成为猎魔人,那两种炼金灵药对我而言也就是鸡肋,而草药有整整十株……”少年眼神炙热,“让我吃掉一株没关系吧?你也有那种渴望的感觉吧?” 实际上他主要盯上了“太阳之血”的最后一种作用——直接吞服过五盎司身体会产生某种未知的良性变化。 壁画里亡国的精灵最终射伤太阳,以太阳的精华孕育出这等植物,足以说明它必然蕴含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强大力量。 身体在不停催促着他,不断出迫切的渴望,这种渴望极为强烈,好似一种原始的本能……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撞见了一片绿洲。 而且此举绝非贸然,升级的经验已经攒满,稍有不对就能立即升级,利用“全面恢复”驱散负面影响。 正是有此保障,他才敢吞吃太阳之血。 “小鬼,你渴望这玩意儿?确定不是错觉?”雷索疑惑不解,他自身并未对草药产生任何反应,“我警告你,蛇派内部资料对太阳之血的了解很浅薄,没人清楚直接服下它是否会生意外……你这么做可能会死掉、或者受到诅咒……” “你要考虑清楚……最好的办法是清理空间袋,给这些宝贝腾点地方出来,打包带出去。”猎魔人继续劝说道。 “相信我,雷索!我不会拿小命开玩笑,”少年认真地说,“就算有负面影响,对我而言也不成问题。” 罗伊似乎铁了心,说完直接将一株“太阳之血”从土壤里连根拔起,它刚离开土壤,便停止了“嘤、嘤、嘤”的尖叫,“晕厥”过去似得一动不动。 目光又一转,剩下的草药仿佛意识到悲惨的命运,出一阵巨大的噪音,不约而同合拢两侧长长的叶片包裹住整朵花蕊,宛如一群紧紧捂住眼睛躲避大魔王的小孩。 “啧啧,莫名地让我有一种负罪感。” 嘴上这么说着,罗伊毫不客气地将一株草药擦拭干净,丢进了嘴里。 第六十六章 变化 “嗯……嗯,口感还可以……”牙齿轻易咬碎碎了叶片和根茎,“卡兹卡兹”的咀嚼声中,一股带着浓郁植物清香的汁液充斥了口腔。 “独具风味,清脆又有点甘甜。”当整棵草药被罗伊贪婪地吞噬完毕,食道和肠胃回馈了另一股特别的味道——血液的腥甜。 回味悠长,缠绵在唇舌间挥之不去。 罗伊皱了皱眉头,手指擦干净嘴角溢出的汁液,入目是一片刺眼的血红,像是人类的鲜血,还微微带着热度。 他皱了皱眉头。 “怎么感觉吞下去了一条的生命。” 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一股诡异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中一闪而过,又瞬间隐没。 体内多了点什么,但不足以产生变化。 然而当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个人模板,属性和职业如常,技能模板中多了一排淡绿色的模糊字迹,不停闪烁,随时会消失。 即将成型的新能力? “食用量不够,新能力无法稳固下来?”罗伊确认了这个猜测,要直接吞吃五盎司才能产生变化。 那就再吃几株! 他打定主意,总不能独占好处,一半草药留给雷索。 于是伸手一抓一拉,将第二株啜泣的太阳之血拽出了泥土。 猎魔人见状也不阻拦,只是眉毛一挑,靠着墙壁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二株、三株、四株、五株——当土壤中的太阳之血剩下一半。 罗伊停止了进食,他蹲坐在冰冷地面保持冥想的姿势,感受身体的变化。 他英气的眉毛、紧抿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被消化后的太阳之血散出巨大的热量、这股热量从胃部开始往全身蔓延,如同一个火炉,烤得他覆满血痂的脸部、脖子、露出皮甲的小臂变得红润无比。 这股滚烫的热流甚至冲进了大脑,带着血脉中蕴含的磅礴信息,化作一条条古怪的直线、曲线、圆点组成的字符。 脑海中掠过密密麻麻上千的字符,他肯定从未学过任何一个——绝大部分都陌生而晦涩,造型古朴、充满一种原始的味道。 只有一小部分字符与他在艾德思博格卡戴尔之家学习的北境通用文字类似。 更确切地说,北境通用语是由这一小部分古怪的字符衍生而成。 他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 当所有陌生字符在脑海里一一呈现,音、写法、含义,统统刻画入他的骨血之中、灵魂之上,永远不会遗忘。 他掌握了一门语言。 上古语? 罗伊从强烈的身体变化中清醒过来,直觉肯定了他的想法。 脑海中多出来的这门语言正是精灵一族所使用的语言,上古语。 “可为什么吃下太阳之血,会让我掌握精灵的语言?” 他的注意力转向个人模板,豁然一凝。 “你吞服了大量太阳之血……你获得艾恩·艾尔精灵的种族天赋、你通过血脉记忆掌握了上古语。” 你解锁了技能: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精灵拥有优雅的外貌体态,动作敏锐有若猎豹,魅力+1,敏捷+1。 魅力5→6 敏捷5.1→6.1 …… 无法想象区区几株太阳之血居然改变了他的血统。 “这么说我现在已经不算是纯正的人类。” 作为一个穿越客,他并不执着于某项血统,成为猎魔人都不怕,何况是上古精灵? 精灵就精灵吧,至少不像矮人或者地精、外形差距太大。还给了他免费的两点属性。 他再次翻阅模板中的字迹,他获得的精灵血脉并非源自猎魔人世界的艾恩·希迪精灵,而是来自异世界的艾恩·艾尔精灵。 这两支精灵的关系非常复杂。 但他清楚一点——猎魔人世界的气运之子希里,借由体内的上古之血才能任意穿梭时空,而上古之血的源头正是古老的艾恩·艾尔血脉, 那么是否有可能,自己借着这半吊子的艾恩·艾尔血脉一窥时空的奥秘? 他摇头失笑,自己未免痴心妄想。现阶段肯定没戏……只能当做一个念想。 雷索一直靠墙关注着闭目的少年,短短五分钟,对方外貌和气质就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略显黝黑的面部的皮肤变得细腻、光泽,哪怕是污浊的血痂也不能完全掩盖,原本椭圆形的耳廓似乎向上生长了一截,显得比常人稍微尖了那么一点,要是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当他睁开眼,黑亮的眸子被衬托的越深邃、灿若星辰。 相比与之前,他的外形和气质变得更惹人注目。 “小鬼,感觉咋样?” “很好!”少年蹦起身体,舒展手脚,在密室里轻松地做了个前空翻,“身体变灵活了,平衡能力得到加强。对了,我还学会了上古语。” “上古语?”猎魔人目光上下打量,“你没现,吞下太阳之血后,你长相也生了变化?” “你指的是哪里?”罗伊摸了摸脸颊,鼻子、眼睛、嘴巴,感觉不出变化,具体还得照照镜子。 “五官轮廓更鲜明,耳朵上端变尖,这是典型的四分之一精灵的外貌特征。”雷索说完,眸中忽而闪过一丝恍然,“原来如此……太阳之血真是一个跨时代的伟大明,竟然能转换种族、血统,让人类拥有精灵的血脉。” 猎魔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 “精灵的统治被人类颠覆、却又培育出一种同化人类的植物?这算什么,打不过就变成自己人?可太阳之血无法大量培育,他们图谋只能以失败告终。” “至于你的上古语,应该是得自血脉传承。历史上的四分之一精灵,大都不是无名之辈。”猎魔人声音一顿、目光在少年身上一阵转动,半是调笑地说,“小鬼,没准你以后能成为一个大人物。” 四分之一精灵,顾名思义,他们的父母一方为人类一方为半精灵,或者两个都是半精灵。 相比于半精灵,四分之一精灵体内血统更倾向人类,因而没有那么明显的精灵外貌特征,得以很好地融入人类社会。 只有特别极端的种族主义者,才会将他们视为非人种族歧视。 女术士范格堡的叶奈法/叶妮芙、曾经血洗北方王国的法尔嘉宾、艾德斯博格革命军的领袖弗农·瑞恩都是四分之一精灵。 “大人物?别跟我开玩笑,籍籍无名的四分之一精灵多得是!”罗伊最害怕的还是——“会影响青草试炼吗?” “放心,这么一丁点血统没有大碍,不会影响青草试炼,好处倒是不少”雷索说,“光凭血统,你的寿命就会大幅度增加,如果不生意外、不患上绝症,至少可以活个一百二、三十岁。” 这算啥,混血优势? “既然有好处,”罗伊想了想,“剩下的五株你吃掉吧,两种灵药药方皆已失传,留着它们也没用。就算机缘巧合能炼制出来,猎魔人也用不上,不如直接吃掉草药。” 一两百年内,猎魔人外貌不会生太大变化,保持在三四十岁的模样,大多数甚至活不到那么久,就会死在战斗中,所以万灵美容丹用处不大。 猎魔人对毒药的抗性也够强,万能解毒剂,不要也罢。 雷索犹豫了稍许,终于将罪恶的大手伸向了“嘤嘤”尖叫的植物,然后整个苗圃一片狼藉。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吃了整整四株后,竟然没有一丁点变化,不像罗伊哪怕吃下一株也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热流。 太阳之血对他完全失去了作用。 “难道是突变的原因?”少年思考着。 猎魔人经历过青草试炼、器官和基因产生突变,实际上已经算不上人类。 “也许太阳之血的转换作用,只能对人类起效。” 猎魔人也意识到这点,放弃吞下硕果仅存的最后一株太阳之血,让少年将其收入了储物空间保存。 “如果那位精灵法师回来现自己的心血化为乌有,会不会活生生被气死?”罗伊将猎魔人一条胳膊扛过双肩,搀扶着他吃力地前进。 “你想多了。壁画上的法术力量十多年都没有加固过、薄弱到极致,‘他’恐怕已经遭遇不测。”猎魔人唏嘘地说。 精灵术士煞费苦心创造这么一个密室,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这算是天意吗? …… 太阳之血似乎还导致了一些隐性的变化。 当天休息的时候,罗伊便按照重复了上百次的动作,放松身体、收敛心神,阖眼、蹲坐在地、结着猎魔人秘传的手印、进入了冥想状态。 血统改变后的第一次冥想,不同于以往恢复体能的浅层次冥想,而是更顺其自然进入了接触世界本质的深层次冥想。 他的精神遁入了一个纯黑的世界,无比的新鲜感让他回忆起第一次进入冥想时候的状态。 四周的空气浓稠的如同水波,束缚着他的精神,让他寸步难行。 然而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丝光芒,那是远处一丝摇摇欲坠的火苗。 只需要轻轻吹一口气就会熄灭,但它却异常的顽强、孕育着恐怖的爆裂和焦灼,越来越茁壮、靠近。 接着是黄色的光点,给人以厚重和沉稳之感,代表着土壤和大地;青色、浅淡的光点,轻灵而调皮代表着风、空气;蓝色的光点、充满滋润、蓬勃活力代表着水。 地、火、水、风,四大元素,一簇簇向着他靠近。 如果他的精神有触手,此时必然是伸出去贪婪地捕捉这些元素。 然而调皮的元素们仿佛只是在作弄他,绕着他转了一圈,嗅了一嗅后,绝大部分居然又一溜烟儿地消散在黑暗中。 “不——” 罗伊心尖儿一颤,差点从冥想的状态中惊醒,只能抓住那救命的稻草,一丝仍旧徘徊在他身边的,稀薄的四大元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元素的那份试探,绕着他轻盈地跃动了半晌,仿佛想与他交流、但欲言又止、有些害羞和怯生。 “留下!” 罗伊心头声嘶力竭地呐喊,然而它们却好似受到惊吓一般,瞬间遁入黑暗、不见踪影。 尽管无比眷恋、依依不舍,它们仍然如同沙子,从指缝间溜走。 “可恶!”罗伊从冥想中抽离,满脸不甘和遗憾,“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留下元素!” 不过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只需要不断重复冥想、做出尝试,总有一天能与元素建立联系。 没准用不到青草试炼,他就能解锁魔力! “总算是有些改善……”某种程度上,太阳之血的确改善了他的魔力天赋,以前是彻底绝缘,现在则是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第六十七章 温床 吞服太阳之血后,罗伊和猎魔人在矿道之中走了不知多久,因为食物饮用水几乎耗尽,所以他们推测过了四天,加起来在矿道里走了接近一周。 猎魔人骨折的腿被两把短剑和一块帆布固定了起来,古威希尔则当做拐杖,勉强能够行走。 幸好一路风平浪静,大概矿道中段食物匮乏到极点,连怪物也无法生存。 洞穴中之中沉寂已久的气流和微风开始涌动,他们意识到距离出口已经不远,即将脱离这深沉的黑暗,重见天日。 …… “嘘——” 两人刚从一条狭窄逼仄的隧道里钻出,进入隧道之间缓冲的宽敞洞穴,猎魔人突然做出噤声的手势,并熄灭了火把。 罗伊顺着他手指的往前方看去,隧道入口,隐约有一头拖着双爪的孽鬼战士走进了视线。 也许平日里营养充足、它的块头明显比在斯迈尔克前端的孽鬼更大、体型更加魁梧。 晃眼瞧去就是一个面容丑陋的壮汉,微微匍匐着身体,一对苍白硕大的眼球在黑暗中绽放瘆人的冷光,猎犬一样耸动鼻子。 它嗅到了陌生的气味,缓缓朝着猎魔人师徒靠近。 “嗖——”一道银亮的箭矢划过半空,瞬间贯穿它的头颅,顿时一声不吭地迎面倒地。 “击杀孽鬼战士,经验值+3o。” 罗伊收回手弩,习惯性地打算过去收割战利品,忽而被猎魔人按住了肩膀。 又有两头普通孽鬼涌出了隧道。 接下来的一幕极其血腥。 它们没能现躲在对面黑暗甬道的猎魔人师徒,反而被同类的尸体完全吸引住注意力。 一前一后贴着尸体嗅了一小会儿,居然扑上去开始啃咬起来,一头啃脖子,一头撕咬大腿。 孽鬼细碎的利齿轻易撕裂同类的皮肤,拉扯下一块块椭圆的血管和筋肉,像狗一样叼起来,喘着粗气咀嚼两口,再一仰头、脖子上的肉皮一阵蠕动吞入肚子里。 最后伸出蜥蜴一样猩红的舌头、贪婪地舔干净嘴边的血和碎肉,继续噗呲噗呲地进食。 漆黑的洞穴里,吞咽声、撕咬声异常清晰,血肉横飞、场面惨不忍睹。 这场残忍的进食持续了三十秒,尸体被啃得多处露出惨白的骨骼,少了接近五分之一的肉量,它们突然停下动作,拖着残尸重新钻进身后的隧道里。 “这两头畜生好像是饿狠了!”罗伊吸了一口冷气,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怎么不吃完?” “孽鬼是个阶级分明的种族……咳咳……”猎魔人解释道,“和狮子、狼群相似,狩猎完成后,上位者优先享用猎物,比如孽鬼战士,和酋长。” “等它们吃饱了,再分给母巢的相应的肉量,最后才轮到底层的孽鬼填肚子。那两个畜生不敢吃太多,害怕触怒上位者。”猎魔人喘了一口气,沉吟着说,“除此之外,它们吞吃孽鬼战士的尸体,也是为了进化……对这种生物而言,吞食更高级的血肉,有利于生命形态演变。” “相比于单纯的食欲、它们对进化更加渴望。” 少年点头,脸色又变得阴沉,“上位者?希望不要是孽鬼酋长!”孽鬼酋长比孽鬼战士更加高级,难缠,能让原本一团散沙的种群变得狡猾、相互配合。 猎魔人仍然无法战斗,他们绝对无法与数十头的孽鬼族群生正面冲突。要是其中还有负责指挥的孽鬼酋长,连逃走都是个难题。 等了大约半小时,两人靠近刚才的进食场,尸体被拖走后地面残留下大量的鲜血和碎肉,他们熟练地用手沾着残留的血液往皮肤上涂抹,最后在脸上拉出五道殷红的斜杠。 然后蹲伏在地,模仿着孽鬼的姿态跟了进去。 拐了几个弯,钻出一条漫长的隧道之后,瞳孔捕捉到一片白光——日光的颜色,在遥远的隧道尽头涌现。 出口就在对面那条隧道之后。 但当他们的目光追逐着日光而去,霎时间脸色铁青。 距离三十迟外。 隧道前宽敞的洞穴里,远处透过来的稀疏光亮,照出地面横七竖八的一群孽鬼……它们肢体交缠,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不停蠕动身体,宛如一群情的蟒蛇。 至少有九十头,规模比两人遇到的任何孽鬼部落都要庞大,彻底拦住了通往出口的道路。 之前那具孽鬼战士的尸摆放在这一堆沉睡的孽鬼后,露出地面半截的蜂窝形巢穴边。大半都被啃光、舔舐干净、胸腹间立着一排惨白的肋骨。 让人想起了肉摊上被分割干净、用以展示的牛羊。 而就在巢穴旁边蹲坐着一头皮肤青、浑身肌肉好似盔甲的强壮孽鬼,正用爪子撑着下巴的肉皮,紧闭双眼、做“沉思者”状,出如雷的鼾声。 胸膛涨缩间,嘴角两枚独特的獠牙不时显露。 普通孽鬼身高不过5迟4吋(1.6米),而这家伙硬生生长到了6迟(1.8米),块头过在场所有魔物,哪怕是在睡梦中,浑身都萦绕着一股凶残、暴戾的气质。 孽鬼酋长 年龄:2o 生命:1oo 属性: 力量:8(贪婪的强壮+2) 敏捷:6(群居+1) 体质:1o(贪婪的强壮+3) 感知:5 意志:5(群居+1) 魅力:2 精神:3 技能: 跳跃攻击LV8:孽鬼的小腿就像两根弹簧、隔着十迟以外,它就能跳向目标动啃咬和爪击,跳跃攻击时力量+2,持续3o秒。 尸毒LV8:孽鬼生活的环境存在着大量尸体和**的肉类,爪子和牙齿染上了特殊的毒液,击伤目标后,能使目标血流不止,并陷入虚弱、热、剧痛状态。 贪婪的强壮(被动固化):酋长级别的孽鬼吞吃了大量血肉,经过两次进化,获得远一般孽鬼的充沛生命力和力量,体质+3、力量+2。 群居(被动固化):当孽鬼成群结队出动时,敏捷+1,意志+1。 领(被动固化):酋长是孽鬼族群的统治者,任何低于它位阶的孽鬼都无法反抗它的命令。 …… “槽!”罗伊心头暗骂了一声,当前的处境,炸弹、魔药、剑油统统耗光,猎魔人失去战斗力、行动不便。 他们几乎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何跟眼前这么一群有酋长带领的孽鬼作战? 他沉思了片刻,想逃出洞穴,摆在眼前的只有最后一条路—— 穿越这堆蠕动的“蟒蛇”,不惊动任何一只,否则被孽鬼群一拥而上,毫无幸存之理。 罗伊眯着眼穷尽目力往孽鬼群里搜索、试图找出一条通道,哪怕是狭窄的缝隙拼凑起来的道路。 猎魔人突然拽着他的手,眼神示意返回隧道之中。 “小鬼,听我说,”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待会儿你先自己离开……凭你的灵活的身手,安静地穿过去不成问题。抓紧时间,孽鬼睡眠不长,错过这个机会……” “可你怎么办?”罗伊打断他的话,扫了眼猎魔人骨折的右腿,期待道,“你有别的主意?” “对!相比于两人都被困在洞穴里,不如你先逃出去。”猎魔人顿了两秒,颔道,“到时候再找人帮忙,以我的经验,藏个一时半会儿很简单。” “得了吧……雷索,别唬我了,你连走路都困难,怎么躲得过那群畜生?”少年摇头,坚定地拒绝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待会儿我背着你一起出去,就这么决定!” 猎魔人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两句。 “你想让我抛弃战友当个逃兵和懦夫吗?”罗伊描述出这样一副场景,“就算一个人逃出去,我的良心永远不安……不就是另一个塞维尔·霍格。心里的阴影使我不得安生,青草试炼必将成为我的坟墓!” 猎魔人深吸一口气,对方的话正中他的软肋。 “好吧,让咱们再一次并肩作战。” ……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孽鬼堆前,仔细观察了半晌。 绝大部分孽鬼肢体重重叠叠地纠缠、紧密无间、没有丝毫空隙。但偶尔几条胳膊和大腿之间,两具身体间留有一小块足以放脚的空地,两人目光一路往前,勉强找到一条可行的通路。 罗伊冲猎魔人点了点头,行动开始。 光头大汉的体重几乎是他的两倍,一背上身就好似一座小山压了下来,少年立马被压弯了腰,脸色涨红、脖子和太阳穴上青筋、血管瞬间冒了出来。 他的身形和鼻子间的喘气都变得沉重无比,但死死闭着嘴,腮帮子鼓起,一口牙齿咬碎、拼命收敛着一切声响。 左脚一步跨进了两头孽鬼胸腹之间的空地,一股浓郁至极、腐尸般的恶臭扑面而来。 垂下脸的他,能看清楚孽鬼身上每一个细节:生满疙瘩、异常粗糙和恶心的皮肤,胯间黄破烂的帆布、脖子上青色的臃肿肉皮,血盆大口里又细又长的利齿,齿缝间腐烂的碎肉都历历在目。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新颖体验,在触手可及的距离,观察活生生的孽鬼,但他的心脏悬了起来,无法遏制地担心这些家伙会突然睁眼,扑上来! 但只是假想。 罗伊稳住身体,休息了十秒,迈出了第二步,跨进两头孽鬼交错的胳膊之间,可刚把脚放下去,一滴汗水沿着他额角滴到了一只孽鬼、半张半合的血盆大口中。 叮! 它砸吧了一下嘴、脸皮一阵蠕动。 少年瞬间屏住了呼吸,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猎魔人的胳膊越过他的肩头、舒展手掌、随时准备一记亚克席法印。 但五秒后,孽鬼翻转身体,抱住另一边同伴的大腿,再次打起了呼噜。 如此惊险的状况经历了好几次。 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好似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走过悬崖间的独木桥,一步踏错,不小心踩到孽鬼的身体,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达到6的敏捷足以让他保持身体平衡恰到好处地控制肢体,6.5的精神让他长时间维持专注,6的意志,使他不为身下的群魔乱舞的景象而踌躇。 良久,罗伊耳边仿佛响起了一个声音,“你通过了三重检定,你成功跨过‘孽鬼温床’。” 短短二十迟(6米),花了整整五分钟。 他松开猎魔人后,好似虚脱一般,弯腰撑着膝盖、胸膛剧烈起伏……淋漓的汗水顺着他扎紧的裤腰带滑到了脚脖子处,每个细胞都在热和酸痛。 但回顾身后的孽鬼群,心头又升起一种莫大的成就感,总算跨了过来,没有落下战友! 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两人迅越过了巢穴边的孽鬼酋长,这家伙似乎毫无察觉,仍然垂着脸紧闭双眼,维持“思考者”状。 抵达了通往出口的隧道,钻了进去,因为仅能容纳一人通过,所以猎魔人走在前面,他殿后,可刚走出几步,心中忽而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地一转身—— 隧道入口,那头最为强壮的孽鬼竟歪着脑袋打量他,这家伙微屈身体,一只惨白细长的爪子垂至地面,另一头手腕垂在胸前,灯泡大的眼珠子闪烁着狡黠和残忍。嘴角裂至耳根,忽而一笑。 他的全身上下仍然涂抹着异类的鲜血,然而对普通孽鬼有效的伪装,却瞒不住狡猾的酋长。 “啊——” 巨大的尖叫声突然爆! 好似往烧热的油锅中洒了一滴水、沉睡的孽鬼群瞬间苏醒、沸腾!潮水一般从酋长身后钻出,涌进了隧道。 跑? 罗伊叹了口气,瞬间甩去这个念头,哪怕他能逃掉,猎魔人也逃不掉,唯有一战! 第六十八章 抵达终点 不幸之中的万幸。 整条隧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罗伊一次只需面对单个敌人。 手中弩弓银光一闪,冲锋在最前面的一头孽鬼瞬间被爆头倒地。 几乎是无缝衔接,第二头孽鬼立马越过尸体,四肢着地、野兽般向他扑来。 来不及拉弦置箭,少年以脚尖为重心,将手弩当做盾牌从右至左划了个半圆。弩弓狠狠撞上孽鬼的下巴,蹦碎它满嘴细针般的牙齿,痛的它嗷嗷怪叫着倒下。 “小鬼,换个位置,你到后面去!”身后猎魔人用孱弱而沙哑的声音叫道,同时右手五指变换,召唤出紫色的亚登法阵、笼罩住狭窄的隧道、削弱孽鬼的度。“我的腿受伤了,但我挥剑的手没问题!” “闭嘴吧,雷索。”罗伊收回手弩,紧接着右手在虚空中一握,抓出了古威希尔剑。“我不能龟缩在一个伤员的背后,当个懦夫。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 双手紧握剑柄往前一送,锋利的剑刃毫无滞碍地贯穿孽鬼的胸膛。 他再一脚蹬上尸体的胸膛,借势拔出剑刃,任由喷射的鲜血染红了脸庞,双目也被映红。 古威希尔由左至右倾斜着一削,再次破开一片胸膛。 狭窄的隧道就有这点好处,完全没有闪躲的余地。劈砍削刺,无需讲究章法剑招、随意出一剑必定能命中目标。 但他的力量和用剑技巧远逊于猎魔人,不足以一剑将孽鬼斩成两截,无法一招制敌。 这就给了对方机会,肠穿肚烂、垂死挣扎的孽鬼仍有余力向他左臂挥出了一抓,瞬间破开皮甲,抓出一排血淋淋的口子。 罗伊吃痛脸颊一抽。 孽鬼们闻到了新鲜的血液更加疯狂,身后的家伙竟然拼命推挤着前面重伤的家伙,不容后退,把它当做一面盾牌撞向了少年。 这下子长剑完全没入“盾牌”的胸腹,但罗伊连剑柄都无法抽出,便被身前一股莫可抵御的巨力推着向后栽倒。 个体的力量相对于一群孽鬼,还是太过于弱小。 猎魔人坚实的手臂突然从后面撑住了他,强撑着嘎吱作响快要断裂的骨骼、拉开疲倦到快要崩裂的肌肉,宽阔如山的背脊从身后的地面冒起。 同时肌肉虬结的右手越过他的肩膀,五指在半空中勾勒出蓝色的三角,猛地往前一推—— “砰!” 隧道中回荡起强烈而短促的空气炸裂声,阿尔德法印的冲击力瞬间将海浪般的孽鬼向后击飞,重新清理一大片空地。 “既然你不愿后退,那就在前面攻击,我用法印辅助!” “嗯!” 猎魔人师徒在狭窄的隧道里开始了仓促而奇妙的合作。 平日里一直躲在后面放冷箭的罗伊挺立在前方主攻——手中短弩与钢剑交替,远程与近战不停切换,时而用箭矢穿透头颅,时而用钢剑锋刃开膛破肚…… 身上鲜血越积越厚,伤口越来越多。 但年轻的面庞坚如钢铁,他寸步不让。 习惯了冲锋在前的猎魔人这次乖乖待在后方,运用丰富的实战经验,灵活地施展法印,脚下亚登法阵维持不断,减缓孽鬼的移动度。 若是单个孽鬼动进攻,便用亚克席法印惑其神志、给罗伊创造击杀的机会。 若是一群挟裹着冲至身前,便用阿尔德法印将它们击飞。 隧道中的师徒配合由生涩到默契、迅变得流畅,短短两分钟,便击杀了过十五头孽鬼。 但尸体停留不过五秒,就会被汹涌而上的孽鬼拉出隧道。 …… “唰——” 再一次,罗伊颤抖的双手握住古威希尔沿着刁钻的角度刺入孽鬼的眼球,穿透了脑子。 拔剑、污浊的鲜血从剑尖滴落,还有一股殷红的血水,顺着少年衣袖钻出,沿着手腕滴落。 他喘气像是破风箱一样的沉重,身形变得摇摇欲坠。 短促而激烈的战斗中,胸前、肩膀、手臂上全都皮开肉绽,孽鬼的毒液于此时开始作,热症、刺痛、虚弱……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更糟糕的是,身后的猎魔人同样快耗光魔力。 这时少年隐隐约约看到一只大块头从孽鬼浪潮中钻出,带着一阵狂怒的咆哮,向他扑了过来。 浑身肌肉勃,宛如一架冲锋的马车。 他本能地朝对方射了一箭,箭矢准确穿进眼球,却罕见地没能致命——大块头一声痛呼,顶着左眼一支箭头,余势不减扑至身前。 亚克席—— 猎魔人使出最后一记法印,迷惑住它的神志,让它愣在当场。 而少年趁机将古威希尔送进它的小腹,豁出仅剩的力气,由下往上,拖着锋利的剑刃竖移一截,切开它的内脏。 鲜血喷涌而出。 换做普通孽鬼已经在剧痛和出血中丧失了进攻的气力。 而大块头生命力顽强到了极点。 受到如此重创还有临死反扑余力——哀嚎阵阵,死鱼眼中射出无比的怨毒和残忍,镰刀似闪烁寒光的指爪猛地往身前一挥,好似锋刃划过豆腐,刹那间划开了少年的脖子,连带剖开了他大半个胸膛。 一瞬间,断裂的血管、切碎的肉块、殷红翻卷的皮肤、惨白骨茬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妖艳的鲜血溅了它满头满脸。 罗伊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甚至比第一次服用前药还要痛。 痛到极致,他几乎瞬间昏厥过去。 这个过程又太过于短促,以至于来不及反应,他的生命力就流失殆尽,瞳孔放大、扩散,漆黑的眸子失去神采、无边无际的虚弱和空虚涌了出来,深沉的黑暗将他包裹,灵魂仿佛在黑暗的夜空中下坠。 下坠! 下坠! 归于永寂。 “小鬼!” 那嘶哑的、熟悉的声音响起,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芒坐标—— 他恢复了短短千分之一秒的清醒随即心念一动。 升级! 唰—— 隐约有金光闪过。 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爽从每个细胞中涌出,垂死的少年扩散的瞳孔又瞬间凝聚、闪过一丝红光。 震慑! 孽鬼酋长被定住了身体,那只苍白的独眼倒映出一个提着长剑的身影——生命中见到的最后一幕,是灿烂到极点的剑光。 古威希尔掠过半空,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光。 狰狞的头颅向后飞旋,喷血的残躯重重倒地! “击杀孽鬼酋长,经验值+1oo……猎魔人LV4(6oo/2ooo)!” 回复全盛状态的少年来不及关注模板中的信息,一手弩,一手钢剑严阵以待。 却没想到乌泱泱的孽鬼大军压根不再搭理他们,拖起孽鬼酋长的残尸就退出了隧道。 它们似乎都疯了,与同伴身边扭打成一团,开始激烈地自相残杀,争夺那具残尸! 显然酋长的血肉,比人类的血肉更具吸引力! “快走,小鬼!”猎魔人唤回了他的注意力,琥珀色的瞳孔扫过少年胸膛和脖子上完好无损的皮肤,为之深深震惊! 但他压下了心头强烈的好奇。“别等他们争出胜负诞生新的酋长!” …… 两人在隧道中穿行了半分钟,争夺酋长尸体的孽鬼们没有再追过来。 日光越来越盛,四周生命活动的痕迹也多了起来。 马6和蜘蛛地在岩缝隙间逡巡,头尖吻长、带着菊花般绽放的鼻头的星鼻鼹鼠从破裂的墙缝里探出头来,唧唧叫着好奇打量着眼前那古怪的人影。 罗伊埋着头,就像一头倔强的耕牛,他一直在等待猎魔人询问。 然而对方仿佛毫无察觉他的神异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升级的一瞬间,全面恢复不仅修复了他的致命伤势,连鹿精造成的老伤都被彻底治愈,伤口处的皮肤好似重生一般,白皙、光洁、莹润,丝毫看不到受过伤的迹象。 他整个身体由内而外都被治愈了,不止是肉体上伤势、饥饿、疲倦,中毒、疾病,连同在矿道里鏖战许久所产生的一丝心中的阴霾、一切的不适统统被驱散…… 状态无与伦比得完美。 全面恢复的效果出了他的想象。 模板中还有大量的新信息涌现,但他准备离开矿洞再细细整理。 “雷索……” “小鬼,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哪怕你是女神的私生子。”猎魔人似乎瞧出了他心头的纠结,爬满污血、死板僵硬的面容上破天荒露出了微笑,“等以后你真的想清楚了,打心底里愿意说,再跟我交代吧。” …… 气氛终于恢复了融洽。 两人连续撞破了三张洁白的蛛网后,梅里泰莉女神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不远出现了一口天井般的洞口,一些干瘪的植物藤蔓和断掉的麻绳悬挂在洞口,旁边还摆放着一具缺了一条腿的破梯子。 远离玛哈坎腹地的地方气候回暖,哪怕已经衣不蔽体,罗伊也没感觉到太多冷意,反而有异样的黄光在前方绽放。他将猎魔人安置好后,伸手遮挡着视线来到天井下方。 在阴暗的洞穴里摸索了接近一周,外界的阳光显得太过于刺眼,他不得不仰着头紧闭双眼,活动眼皮适应了很久,才缓缓地、一丝一丝地睁开眼帘。 “诸神在上!你当我会飞吗?” 老天仿佛又给他开了一个玩笑,上方的出口距离地面竟然有过三十迟高,就算经过突变的猎魔人身体素质远常人,但也不可能原地蹦那么高!? 透过洞口,他能看见蔚蓝的天空、刺目的阳光、还有几颗干枯的杂草,一切都是那么地亲切诱人,却又难以抵达。 “哪个王八蛋把洞口的绳子给割断了!”就像是在沙漠里远远望见了一个绿洲,走了近看却是海市蜃楼。 他不甘心地颠来倒去研究那具损坏的梯子, “狗娘养的!就算雷索莫名其妙掌握住杂技,能站在梯子上把我顶起来,也远远够不到洞口。何况他身体状况压根爬不上去。” 两人无奈放弃了这个“天井”,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很快有了新的现——他的手摸到墙面上两柄交叉的矮人铸造锤标志。 “呵呵……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斯迈尔口矿道的尽头是一堵坚实的墙面,似乎无路可走,然而墙壁前几步之遥的地面猛然向下凹陷,罗伊走过去撅起屁股低下头观察——黑暗中露出一口波光粼粼的幽深水潭。 零星的光线不足以窥探水潭的全貌,隐约有一根根圆锥形的钟乳石从水潭里冒出,恍若怪兽参差不齐的牙齿。 然而如此美妙的水潭,在它附近的地面,以及水面却乱七八糟漂浮着一堆又一堆散恶臭的排泄物……这就是一个孽鬼群制造出来的粪坑。 想来,此处应该是孽鬼的厕所之一。 嗯,潭水在缓缓流动,它底下必然也是通向外界的,不然无法解释孽鬼的食物究竟从何而来。 只是隧道尽头为何会出现一个粪坑、这是命运给他开的玩笑吗?罗伊感到一股深深的恶意,同时心底升起不妙之感。 “不行!我得想办法从那个洞口爬上去!古威希尔剑拴上一根麻绳,再丢上去……这么着……” “小鬼,帮我收好……”猎魔人突然把用来固定伤腿的短剑拆解了,递了过来。 “嗯,”罗伊收好短剑,又探身观察着水潭,好奇道,“你解开它是要干嘛?” “时间紧迫,没工夫考虑。你游泳技术咋样?”猎魔人反问了一句。 “还不错,江边长大的孩子……”这指的是上一个世界。 他意识情况到不对,拔腿便向天井那里跑,但哪里快的过猎魔人?厚实的一拉一推,少年就被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力推向了水潭。 他惊恐无比地瞪大了眼睛,像只大头鱼般鼓动着腮帮子,拼命挥动双手在空气里一阵乱抓,然而都是徒劳的,身形一陷就掉进水潭,溅起一朵充满味道的水花。 “恭喜,从今天开始,你向猎魔人迈出重要的一大步……” 雷索像只蛤蟆一样蹲下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噗通”一声也跟着跳了进去。 …… 第二卷终 第一章 通往艾尔兰德的道路 辽阔的平原,一缕微风拂过远方炊烟袅袅的村落,吹到低矮的山脊上落下的一条欢快的瀑布小溪边。 金色的阳光照亮了一只光溜溜的屁股。 屁股的主人,一位衣不蔽体的少年正抱着肚皮、脸色苍白朝着溪水吐个不停,食物已经被全部吐光,呕吐物只剩清水。 一边吐,他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双手垫着后颈、在草地上闭目假寐的光头大汉,大汉同样是一身凉快、两股清风、宛如冬熊一般的体格使得他毫不在意寒风吹拂。 “还没吐够……啧啧……真能喝……擅饮的矮人见到你都会甘拜下风……” 罗伊听着风凉话翻了个白眼,“呕……还不是你害的……呕……” “这可不能冤枉我,明明是我救了你……” 矿道的水潭又深又长,罗伊险些一口气没憋晕,还好被后来追上的猎魔人,凭着犀利的单腿游泳技术挟带着潜了出去。 他又甩了句话过来,“咱们扯平了对不对。” 随后两人升起了一堆篝火,烘烤湿漉漉的身体,顺便在附近找了块木板,重新将猎魔人的伤腿固定住,做了根简陋的拐杖。 然后少年坐在篝火边,心神沉入了模板。 罗伊 年龄:13岁又11个月 身份:平民、猎魔人学徒 生命值:55 属性: 力量:5 敏捷:5.1→6.1 体质:5.5 感知:7 意志:6→6.5 魅力:5→6 精神:6.5点 技能: 屠戮LV4 观测LV2 冥想LV2 弩专精LV1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 职业: 猎魔人LV4(6oo/2ooo) 阶段:学徒(下一阶段:度过1次青草试炼,猎杀7/1o种魔力生物,将进阶为初级猎魔人) 学派:蝮蛇(待定,尚未服用蛇派青草药剂) 职业特性: 主属性:锁定为意志。每次提升等级,无需消耗属性点,意志将提升o.5(学徒阶段) 绑定武器:你已经绑定了手弩——加布里埃尔(已升级)、钢剑——古威希尔(已升级),银剑——无 全面恢复…… 战利品包裹:2立方。 剩余:1属性点、1技能点。 …… 这趟斯迈尔克矿道之行,收获之丰厚乎想象。 先,他获得稀薄的艾恩·艾尔血统,变成四分之一精灵、种族天赋提供了1敏捷、1魅力的加成。冥想中对魔力的感应也有所提升。 其次,猎魔人等级1v3→1v4,主属性意志自动增加了o.5。 实际上他原本没打算将意志定为主属性,但重伤垂死、等级提升的一刹那,潜意识做出了选择。 猎魔人雷索的所有属性中,除了魅力,意志位于倒数第二、只有1o点,变相说明这项属性提升难度之大。 何况意志影响着近战神技“震慑”的威力。只要他继续狩猎魔物,提升屠戮等级,意志的用途会变得更多更广,绝对不止震慑这一种攻击手段。属性描述中也明确地记着,达到某种程度就能干涉现实,他对此很期待。 此外,要熬过青草试炼,坚定的求生意志同样非常重要。所以这项主属性虽然让他惊讶,却并不遗憾。 罗伊思考良久,仍然打算在青草试炼之前,把一切资源分配到体质和意志之上。毕竟猎魔人承诺过,如果他身体达标,他的青草药剂便能使用古代鹿精等高级魔物的突变诱物,他想争取。 剩余1属性点和1技能点的选择就很简单——加体质和冥想技能,因为提升冥想技能能增加o.5的体质和精神,所以将总计增加1.5的体质和o.5的精神。 但这趟矿洞之行,增长的属性过两点,他准备过段时间彻底适应,再加上去。 罗伊正要将注意力转移到绑定武器之上,欣赏欣赏升级之后武器有啥变化。 突然耳朵一竖,马上浇灭篝火,搀扶着猎魔人钻入了附近干瘪的紫叶苜蓿丛中。 片刻后,两位扛着草叉、土里土气的农夫勾肩搭背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人眉飞色舞地说道, “昨晚的表演你去看了吗?俺跟你说,跳舞的女人那腰肢比俺家后院的柳树枝还要细,那脸蛋儿比雪片还白,简直和天上的仙女一个样。俺都不相信下贱的精灵里居然能生出如此出众美人!对了,那个杂技团叫海狮子什么来着?” “是海蝎子!没见识的乡巴佬。”另一名农夫啐了一口,一脸“我和你不一样”的高傲,“还有那不叫跳舞,叫高空绳舞,由平衡大师爱佛琳倾情出演,向来是城里老爷们才有资格欣赏的高尚艺术,你懂个卵蛋!” “俺不懂,反正昨晚俺免费看了个够!要是今晚再表演,俺还要去欣赏欣赏!‘’农夫搓了搓手一脸贱笑的表情, “蠢货,你不怕家母老虎知道,饿你两天?!” “那老娘们要是敢,我让她三天下不了床来……” 农夫说着来到了苜蓿丛前,缓缓解下了裤腰带,掏出了一软绵绵的小鸟,“瞧瞧这话儿,比老德地家的驴还长,就像路过俺们村的吟游诗人描述的一样,俺是‘身藏宝器而隐居郊野’,可惜一直让丑妇糟蹋蒙尘,只有海蝎子那个出众的美人儿,才能够让它重新焕活力!” 说着他瞄准了苜蓿丛,哼着小曲儿闭上了眼睛,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就失去知觉。 等他在醒过来,现同伴正并肩躺在身边,风儿吹来,温柔地抚摸两人光溜溜的黑毛大腿,和达的胸毛。 他们浑身上下,除了一条小裤外光溜溜的,每人手心里还握着两个克朗的意外之财。 “咱们是被抢劫了吗?”可这笔钱都够买几套衣服。 两人顿时相视一望,陷入了懵逼,嘴角又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 …… 罗伊托着一身松垮垮明显大了一号的亚麻衣裤,满脸苦笑, “刚才我为啥要躲起来了?” “矿道里躲孽鬼躲习惯了。”猎魔人淡定地说。 “那无故袭击平民,算不算违背了猎魔人守则?” “小鬼,你这不是瞎说吗?”一瘸一拐的猎魔人穿着明显小了一号的“紧身衣裤”,达的胸肌直欲爆衣而出。 他撇了撇嘴,义正言辞,“刚才那叫正当反击,懂吗?难道你想尝一尝他们的尿味儿?或者光着屁股在人民群众眼皮底下乱晃?” “还……还是算了吧……” 希望那几个克朗能弥补他们受创的心灵。 离开了高海拔的玛哈坎,也告别了结冰的严冬,这里气候总算没那么冷。 两人往着远处的村落走去,打算看看能不能找个代步的马车啥的。 地势缓缓下降,通向一块块平坦整齐、种植着各色谷物,好似镶嵌地板般的农田。田地的四周围绕着排排高大的赤杨丛,勾勒出郊野小道的去向。 道路带着他们径直前往湖边,沿着护堤,经过哪些藏在赤杨树树丛中,塞满了的聒噪的野鸭、白眉鸭、苍鹭和水鸟的池塘。 湖畔的芦苇间,简陋的码头和附近停泊的独木舟清晰可见,湖中深水处还设有鱼网和蟹笼。 罗伊盯着那些成群的野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吃了一周的又僵又硬的干粮,在村里歇一夜,今晚怎么着也得烤点野物打打牙祭。” 他从没想到,玛哈坎另一头物产资源是如此的丰富。 “算起来,咱们已经踏入泰莫利亚的领地了?” 猎魔人说,“准确地说,我们脚下的土地属于泰莫利亚的附属亲王国——艾尔兰德。” 他语气顿了顿,“这段时间前药吃完两支,你的身体开始适应毒性,等进了艾尔兰德城暂作歇息……再找到梅里泰莉神殿,准备开启下一个阶段的药物试炼。” 罗伊闻言心下一颤,对此他可是期待良久,又隐隐有些害怕。 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地问,“雷索……我一直想问,你的光头是突变导致的吗?” 两人同行了几个月,然而猎魔人除了胡子拉碴,光溜溜的头顶竟然没有长出一丝头,不像他,脑袋后的头都可以扎起短马尾。 “怎么着?”雷索眉毛一挑,目露凶光,“掉几根头,你就要退缩?” “不敢!”罗伊赶忙表明忠心,“我只是……嗯……好奇。” “突变极具不确定性,不一定会让你秃顶,也可能掉胸毛,也可能让你皮肤色素流失。当然这些副作用都是微不足道的。” 也许杰洛特就是因为突变导致毛色素流失,所以满头白,看起来像个白化病人。 罗伊想着,“那有没有办法避免?” “啪”的一声,大汉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要是青草试炼过程中,有个施法者从旁协助,便能一定程度引导你身体突变的方向,避免大部分后遗症。” “梅里泰莉神殿有施法者吗?” 猎魔人没有再回答,他们进入了人类活动的聚集地,一间小小的村落。 山下的村落,立着一排排简陋的小屋,期间鸡鸣狗叫,扛着锄头的村夫、农妇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眼神,院子里追逐母鸡的流着鼻涕的小孩咬着大拇指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就像看见了某种珍奇怪兽。 而罗伊的眼神,却锁定在了村子最里面,几架围成一圈的马车队。 十几个明显有别于村民们朴素穿着的男女正背靠着马车,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海蝎子杂技团?”罗伊揉了揉眉心,搀着猎魔人走了过去。 第二章 海蝎子杂技团 罗伊和雷索走近了马车,现队伍领头的一共六个人,两名年轻女人,四名男人。 一头黑红色头的精灵女士,淡黄的丝绸上衣下皓腕如雪、身材玲珑纤细、脸部皮肤雪白细腻、五官秀美耳朵也是尖尖的,想必是那位被打劫衣裤的农夫口中的出众的美人儿“爱佛琳”。 另一位女士有着古铜色的健康肤色,身材和气质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害羞,大腿修长,白色条纹的皮上衣里胸脯饱满,大胆地露出一截带着马甲线的小蛮腰,身材健美得有若雌豹。 她的鼻梁挺拔,五官带着些许男儿的英气和彪悍。最独特的是,一头酷似莫西干式的黑色短下,两侧颧骨附近纹有神秘的刺青,让人印象深刻。 而四位男士的打扮也比较独特、身上衣服颜色花花绿绿、款式新颖、不同于寻常的乡下老百姓。其中有身材强壮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也有瘦的像根竹竿儿似的,皮肤苍白长相阴柔的男人。 两人观察对方的时候,对面也在打量他们。 精灵女士被“闯入者”不加掩饰的目光弄得柳眉微蹙、不过却没有生气,而古铜色皮肤的女孩儿则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眼神带着狼一般的侵略性。 “两位面孔生的很,不像夏尔村本地住户?” 六人中走出一个虎背熊腰、留着络腮胡的人类男人,大概5.6迟(1米7)高,脸上带着热情好客的笑容,然而眼神里却有一丝隐蔽的警惕之色。 “诸位就是海蝎子杂技团吧?”少年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瞳孔有若星辰仿佛在放光,风之优雅加的那点魅力好似都加到眼睛上了,“我是从玛哈坎对面的亚甸王国、下波萨达而来的旅行者,这位是我的叔叔雷索,路上不小心伤到了脚,行走困难。之前碰巧听到附近的村民在谈论诸位,就想来碰碰运气……能不能行个方便,捎我们一程?” “旅行者?”中年男人目光避开罗伊转向了雷索,正色道,“好吧,两位,你们可以叫我亚伦,雀语者亚伦。海蝎子杂技团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奇的人和事。看您的眼睛,比鹰隼还要锐利,比猞猁还要有神,我敢保证您不是普通的旅行者,准确地说应该叫做猎魔人?不过这副打扮,是被抢劫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蝮蛇学派猎魔人雷索……这位是我的学徒罗伊。”猎魔人见状直接承认。 “请说出你们的来意!业务繁忙的猎魔人可不会无缘无故向我们这堆手艺人寻乐子?” 五人突然走过来围在了亚伦的身边,眼神不善。 莫西干女人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从鞋子里拔出了一把手掌长短的匕,五指灵动间,刀影霍霍。 猎魔人摊开手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稍安勿躁、诸位,刚才这小鬼说的不假,我的确伤到腿……”猎魔人掀开紧巴巴的裤子、将被固定住的伤腿展示给几人,“不信诸位可以随意检查,你们见多识广也该知道大部分人类都对我抱有偏见,所以这小鬼言语之间才有所保留。” 偏见?歧视? 听到这个词,海蝎子杂技团的众人也是脸色一变,表情柔和了下去,好似对此深有同感。 罗伊见状赶紧问道, “冒昧地问一句,海蝎子杂技团的诸位,你们沿途表演是准备向东翻越玛哈坎,还是绕道下索登?” “恰恰相反,”亚伦眼神放光,满脸憧憬,“我们准备向西到艾尔兰德城表演一段时间,然后赶在来年五月节前,前往维吉玛参与一场盛大的演出。” “我和罗伊也要去艾尔兰德城拜访一个故人。不知道诸位方不方便捎我们一程!”猎魔人揉着大腿解释道,“实不相瞒,我这腿是在一场与魔物的战斗中受伤,如今尚未痊愈,走不了太长的路。骑马也不方便,而阁下的团队中正好有马车。” “这个……”亚伦面露为难之色,如果捎带一个普通人他们会轻松愉快地答应下来。 然而身手高又凶名在外的猎魔人,会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猎魔人和他们的遭遇有些同病相怜,他仍然想拒绝。 “我们向来追寻公平的买卖。不会白坐各位的马车,此处到艾尔兰德只有不到一周的路程,”雷索伸开三根手指,劝说道,“我们出三十克朗的车马费如何?” 六人中一位矮个儿的丑陋男子面露心动之色,然而这时候“爱佛琳”女士却走出来唱起了反调,“实在抱歉,雷索阁下,你可以去参观我们的马车,里面正满满当当地装着生活用品、表演器材,以及亚伦的‘小宝贝’,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给您……” “艾恩·希迪族的美丽女士……”罗伊突然越过猎魔人,右手抚胸弯下腰优雅地行了一礼。 “你不愿意信任陌生的猎魔人,那么总该相信血脉同源的族人吧?” 爱佛琳闻言美目放出奇光,仔细打量来者,这才注意到他的耳朵上端尖,而且外貌也有一丝精灵的痕迹。 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半精灵?不,四分之一精灵?” 罗伊的体征比一般的半精灵要浅薄,他张嘴吐出一句艰深晦涩的话,不久前刚掌握的上古语,“ensh’eass beann1aine tede a’taeghane。” 爱佛琳闻言,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神态中顿时多一分亲切。 见同伴面露疑惑,女人随即解释道,“他刚才在用上古语打招呼。” “现在我确定他是同族的兄弟无疑。只是名字比较陌生,罗伊,我没有听过哪个分支会取人类的名字。” “哦,这是我的养母取的名字,可惜她已经不在了。”少年垂下眼帘装出一副伤感的模样。 “可怜人,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精灵女士蹙着柳眉,俏脸带着怜惜,温热的柔胰安慰性地捏了捏少年的手掌。“以后可以叫我爱佛琳姐姐。” 女精灵转身向着身边的同伴路露出请求之色。 “罢了。”亚伦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爱佛琳觉得你们是好人,值得信任,那就跟着来吧。” “不过丑话先说,进入车队之前,我要给你们定几条规矩,如果违反,别怪大家不客气!” 两人颔应下。 接下来亚伦为两人详细介绍了杂技团的详情。 团里有十来名随团人员,包括杂役、搭车的旅客和蹩脚的诗人。 而六位主要团员分别是,来自瑞文戴尔河谷的雀者亚伦,来自蓝山之东沙漠之国的泽瑞坎刀术少女坎蒂拉,吞火者科林斯第,小丑弗洛兹,昆特表演家亚摩斯,以及最后一位,从百花谷,也就是多尔·布雷坦娜而来的攀爬大师爱佛琳·芬达贝。 而罗伊终于想起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过这张脸,如无意外,她就是多年后帮助白狼完成石心男人的条件,盗取波索迪之屋的精灵女人。 不过如今年头尚早,大概那个男人还没能拥有石之心。 第三章 挽留 缺了一条腿儿的月亮高高挂在天际,夏尔村宽阔的庭院中,海蝎子杂技团和新加入的两人正围绕着中央的篝火享受着烤肉晚宴。 亚伦坐在位,朝着两人频频举起酒杯, “罗伊小兄弟、雷索大师,我亚伦,代表整个海蝎子杂技团欢迎两位的到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一直到艾尔兰德城,我们将是兄弟和同伴!” 一杯饮罢,他又端起了另一杯, “不过,我还有几句不中听的话,跟两位提一提。” “既然要跟着海蝎子走,那么你们就得按照海蝎子的规矩来做事。最好凡事都先跟大家商量商量,不然要是生了什么不愉快,到时候,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我们俩流浪惯了,要求不多,一切听诸位安排!” 猎魔人沉着脸与他对饮了一杯。 “好酒!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拉维罗堡十年份的波米诺。” “雷索大师是个酒中行家,爽快人!依我看,民间故事对于你们猎魔人偏见甚深啊!” 亚伦咧开嘴豪迈一笑,气氛开始火热起来。 中央的乳猪、野味被烤的喷香流油、香气四射。 爱佛琳坐在罗伊身边,讲述着她离开世界边缘的族群的这些年,生的各种趣事。 而泽瑞坎的刀术少女出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咬着精灵女士的耳朵,美目在火光下闪闪光。 在她们对面坐着的包头巾、鹰钩鼻的昆特表演家亚摩斯,色眯眯地向着精灵美人不停的献媚,即使对方爱答不理。 而外貌丑陋、身材矮小的小丑弗洛兹,紧紧贴着肌肉达的吞火者科林斯第,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烤肉自顾自地秀着恩爱,两张油乎乎的大嘴快凑到一块儿去。眼中的浓情蜜意简直要溢腻出来。 很显然,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居然是情侣关系,两个同性? 海蝎子的众人对此见怪不怪,罗伊则微微诧异,控制着表情不去刺痛两位情侣,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烤肉大餐里。火星跳跃间,松脂和肉油的香气在淡淡的白烟里弥漫。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不能小觑这个世界的烹饪技术!” 另一边的猎魔人与他交换了的眼神,好似比拼一般大嚼特嚼起来,吃了一周的干粮,他们总算有机会敞开肚皮吃点正常的食物。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火热的晚宴中突然来了位客人——白苍苍的夏尔村老村长。 “听闻海蝎子杂技团的诸位明日就要离开村子,老头子不得不厚着脸皮来请大家多留一些时日。” 亚伦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老村长叹了口气, “这世道真是糟透了!各式各样的脏东西都在滋生。玛哈坎的山上狸怪横行,吐口唾沫都会砸到狗头人或者小矮妖,妖精和水泽仙女从附近的村子里掳走的孩童数以百计,水鬼埋伏在沼泽地里等着马车经过,各种闻所未闻的疾病接连爆,让人汗毛倒竖!” “生活太艰难了!”老村长灌了一口烈酒,消瘦的脸蛋上浮现出一道激动的红晕。 “如果不是有愿意来咱们穷乡僻壤慰问演出的大好人,生活真是惨淡无趣,不如死了算了!” “嗝……”罗伊擦了一把嘴边留下的油污,搞了半天,这个老村长话就是想要拍拍杂技团的马屁? 他又是从哪位蹩脚的吟游诗人口中听到这个诗篇?如果真有那么多魔物作乱,猎魔人就不会越来越少。 而作为海蝎子杂技团的头牌,雀语者亚伦也被老村长突如其来的恭维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您过誉了。海蝎子并没有您说的那么高尚。我们只是出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如果能为水深火热中的的泰莫利亚人民带来些许欢笑,那实在是一桩美事!” 说完,他手腕一抖,冲着众人打了个响指,嘴唇合成一道弧线出洪亮的口哨,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火光照耀下的半空中,不知道从黑夜的哪处蹿过来一只灰色斑羽、黑眼如豆的小巧茶隼,茶隼扑棱着翅膀,停在了亚伦带着牛皮手套的左手之上,朝着一群人极为人性化地点头,出几道“亚克、亚克”的叫唤声。接着用短短的钩喙啄食另一头的烤肉。 “而且我们并非分文不收,至少贵村的烤肉的确是一绝,阿德说它很喜欢!”亚伦看向茶隼眼神宠溺至极,仿佛看着自己的亲儿子。 “喜欢诸位就多待些时日,多吃点。”老村长动情地端起酒杯,“现在我想对海蝎子的各位说几句心里话。” 他抱着老拳,唾沫横飞, “此地距离艾尔兰德城虽不过几天路途,然而路上却不太平。不如在鄙村多留一段时日,等着……等着艾尔兰德的军队肃清道路再动身。” “海蝎子十几位兄弟姐妹不是吃白饭的,区区打劫过路商户的盗匪之流不足为惧。” 亚伦的语气中有着充足的自信, “而且据我所知,艾尔兰德城的白蔷薇骑士团向来只操心城里的治安,没那个闲工夫管乡下老百姓的死活,咱们要是等着他们先动手不知等到哪年去。” 亚伦语带质问,众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待着老村长的答复。 而老村长胡须颤颤巍巍,挣扎了半天,颓然道, “老头子就说实话实说吧,夏尔村的情况实在复杂……咱们村儿去城里谈买卖的老安德烈已经半个月音讯全无,前往沼泽附近采摘草药的罗琳妹子也一去不返,恐怕都遭遇不测。” “而且恐怖的事情还在向村子里扩散。在贵团光临本村之前,村子里接连生了好几起牲畜失踪事件,鸡狗牛羊,一种不漏!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各种恐怖怪叫,守夜的老汤姆被吓得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直到海蝎子光临夏尔村,露天扎营以后,情况才突然缓解下来。” 亚伦面色冷淡,“您的意思是有东西作祟,但是被我们惊走了?” “对!”老村长点头如捣蒜,“按照咱们乡下人的看法。要不就是一些偷鸡摸狗的毛头小贼,要不就是有些‘脏东西’。但这两天有诸位在村子里露营,人气旺盛,它们都不敢现身!” 这下子海蝎子的众人瞬间警醒起来,神色各异。 坎蒂拉粉红的小舌舔了舔削肉的匕一脸兴致勃勃,爱佛琳若有所思,肌肉兄贵喷火者抱住了自己的小棉袄,而亚摩斯则眼神闪烁,缩了缩身子一脸怯懦。 “之前向诸位隐瞒情况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村子里愿意拿出一笔钱补偿诸位,只要……” 亚伦打断了对方的话,“原计划不会改变,海蝎子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夏尔村。” 老村长搓了搓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失望,对方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目光转向了油光满脸,酒气冲天的猎魔人。 “这位大师,您和您的伙计能不能在村子里多盘桓几日?”他犹豫了片刻,“村子里愿意拿出一笔钱……“ “抱歉。”猎魔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腿脚受了重伤,走路都困难,实在无能为力。” 罗伊在旁边欲言又止,一想到猎魔人的伤势,还是不打算节外生枝。 最终夏尔村的老村长只能遗憾地告辞。 夜色越深沉,心思各异的众人靠在马车边眼神闪烁,罗伊则把猎魔人拉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第四章 理想 当晚,罗伊和雷索走入马车外侧的帐篷休息,围成一圈的几架马车内部安全位置属于杂技团的女眷。 而杂技团领亚伦的帐篷独树一帜,搭在远离马车队地方,按照爱佛琳的说法,亚伦每晚都会带两头爱宠之一的猫鹰外出猎食,顺便四周放放哨。 酒足饭饱后,罗伊一进入帐篷,注意力转移到白天未竟的事业之中,职业——绑定武器—— 加布里埃尔 (原本这只是一把简陋、老旧的袖珍十字弓,但经过一次强化之后,重新焕活力,威力得到提升,同时变得更契合主人的身体)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 特征:重5磅,弓长2迟,拉力2o→3o磅。有效射程1oo→15o迟。 附魔—— 简化:只要战利品包裹里储备着箭矢,无需主人动手,它将自动拉弦置箭,上箭所需时间缩短为o.4秒。 …… 古威希尔 (这把经由地精工匠巧手打造的远古黑铁火焰剑,在一次强化后解放出新的能力。)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3.o6磅,柄长9.3吋(o.23米),剑身36吋(o.91米), 附魔—— 循环:每次击杀敌人会立马为持有者恢复少量的体能。 点燃:每次击中敌人,都有极小的几率引燃伤口中的血液,造成灼伤。 …… 罗伊手中短弩和钢剑交替变换,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手弩的强化幅度乎想象,不止是威力射程增加,更解决了最大的短板——以前的战斗中,面对数十迟外冲过来的敌人,顶多能射出一箭,来不及第二次拉弓置箭,敌人就能冲到身前动攻击。 但多了简化的附魔能力,拉弦置箭时间缩短为十分之一,由4秒缩短为o.4秒,意味着他几乎只需要瞄准和扣动扳机即可…… 节约下来的时间足够射出三箭乃至四箭……哪怕是三个敌人同时朝攻过来,他都有信心先一步统统射死! …… 而古威希尔原本便是稀世宝剑,强化幅度不如手弩,但多一项附魔技能也不错,点燃的效果究竟如何,还有待实践验证。 罗伊手痒难耐,短弩和钢剑忽隐忽现,钻出帐篷看了一眼,杂技团的守夜人正在来回巡逻。 初来乍到,总不能在别人眼皮底下玩弄手弩和钢剑,不然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 只能压下心头的骚动,收好了武器,进入了冥想——越是疲倦,就越容易突破极限。 随着时间流逝,他又渐入佳境触探到身周稀薄的元素。元素精灵们就像见到陌生人的害羞小孩,对他好奇又带着懵懂的善意,安静却又默契地绕着他转悠。 微妙的亲和力在日复一日的冥想中缓慢地增长。虽然转换为四分之一精灵血脉才过了短短几日这份提升微乎其微,但他笃定只要一日不辍地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元素的力量会为他所用。 …… 一夜无话。 翌日,当罗伊睁开眼天光已经大亮,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杂技团的众人正在主事人亚伦的吩咐下,有序地收拾着行李。虽然被杂技团拒绝,但夏尔村的村民也自告奋勇地上前搭了把手。 还有十来个小朋友围着车队恋恋不舍,作为乡下孩子,也许他们终其一生就这么一次机会近距离欣赏杂技团的表演。 雷索坐在马车上,悠闲自得地打量着眼前繁忙的景象, 另一边的爱佛琳盈盈一笑,又挽起衣袖露出皓腕、往马车里装入了一个饱满的芜菁。 “爱佛琳,”虽说昨日拉关系拉的那么顺溜,但睡了酣畅淋漓的一觉后,罗伊却感觉微微有些异样。 “嗯……昨晚你睡的还习惯吗?” “舒服极了!” “爱佛琳女士无需担心。”雷索突然插话了,“这小鬼自从‘养母’去世,已经跟我在外面闯荡很长时间,躺过沼泽、灌木丛、坟墓,粪坑里都能睡着。” “闭嘴吧,雷索!”罗伊眼神中带着埋怨,粪坑这个事就绕过不去了吗?又略带紧张地瞅了一眼爱佛琳, “我和他这个身上长虱子的邋遢鬼不一样,我很讲究个人卫生!” 猎魔人闻言,突然若有深意地凝了他一眼,“小鬼,我明明记得现在离着春天还有段时间……” 罗伊愣了一下,自己面对爱佛琳的状态有些古怪,貌似有点控制不住心情,想跟对方亲近。 “难道是真的是身体到了青春期的原因?不,应该是这四分之一精灵的血统在作怪。” 旁边爱佛琳看着两人的针锋相对的交流眼含羡慕, “你们俩关系真亲近。搭档、师徒、叔叔都是随口胡诌的吧。倒像……嗯……一对赌气的父子。” “怎么可能?!是学徒!” “猎魔人无法生育!” 对于爱佛琳的说法,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 “好吧……”爱佛琳把鬓角的秀挽到了耳后,漫不经心地说,“昨晚你们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听到一点儿,”罗伊注意力回归正途,“村里的狗子叫了小半个晚上,畜圈里也传出恐怖的叫声。可没人看到正主。难道真有‘脏东西’知道海蝎子即将离开,开始蠢蠢欲动了?!” …… 夏尔村的老村长再次挽留,不过铁了心的亚伦毫不留恋。 一行人赶在晌午之前将一切收拾妥当,带着马车,挥手作别了夏尔村这个短暂的中转站。 笔直绵延向远方的道路两旁,一亩亩整整齐齐的田地里,种满了茼蒿、菠菜、芜菁等冬季的蔬菜。 沿着道路,六辆马车缓缓驶过,在松软的泥地上留下一连串长长的车辙痕迹。 罗伊与猎魔人、爱佛琳、刀术少女坐在一辆马车上聊着天。 而在马车下,几个青壮年徒步而行。他们是一路上加入杂技团的流浪者,主要是打打杂,干干力气活儿。薪水微薄,但至少能够混个饱饭,顺便见识见识沿途的风景。 抱团取暖,也更容易保护自身安全。其中跟随杂技团最久的几位流浪者,已经过了两年。 这些都来自爱佛琳的讲述,而罗伊听着恍然。 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无论南北,各个王朝都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度更新换代。 天灾**、小规模的战乱冲突不断,逃兵躲到许多偏远的地区落地为寇,逼得良民不得不离乡背井。 没有土地,居无定所,一堆又一堆的流浪者应运而生。眼前的这些人会一直跟着杂技团混饭吃,直到遇到心中理想的地方,再脱离团队。但他们大半辈子都会颠簸流离,一所无依。 他突然觉得,恩希尔征服北方,建立统一帝国的想法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对了,爱佛琳,你为什么要离开世界边缘……” “同族的兄弟,我也不瞒你。”爱佛琳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感,红唇轻启, “多尔·布雷坦纳的兄弟姐妹们原本在田野女士的带领下安分了几年,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可是山谷雏菊女士到来后把族人重新引回原路。我感觉他们在酝酿着恐怖的阴谋,我不想再让双手沾满血腥。” 罗伊想起了两位女士的来历。 “田野女士”和“山谷雏菊”是百花谷里,艾恩·希迪族中截然不同的两个派别,前者是明显的平和派,与世无争,甚至愿意伪装成乡下的少女隐姓埋名地与人类和平共处。她生具强大的魔力天赋,所到之处万物生长,带来绿意和生机。 “山谷雏菊”应该称之为主战派,她是未来百花谷的精灵自由女王,也是松鼠党的幕后脑。对于人类的暴行毫不客气还以痛击,为了精灵的大局,又将松鼠党的兄弟姊妹抛弃!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 “坎蒂拉你了,为什么要不远万里加入海蝎子?” 刀术少女带着异域风情的眉眼望着未知的远方,“泽瑞坎的子民都是天生的战士。但我要证明我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个!” 她的唇角微弯,坚硬的脸部线条在阳光下反射着谜一样的光彩。她的纤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颧骨附近的刺青,“战胜一头凶兽,纹下一次荣誉,很公平!这两处荣誉的纹身,是我独自击杀掉沙漠蜘蛛和毒液蜥蜴挣来的。但我不想等到白苍苍,武器都握不稳的时候,才能让荣誉从头到脚涂满全身!” “我必须冒险,离开祖国寻找泽瑞坎的信仰!” “额……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想要找到一条龙?”罗伊记得,沙漠之国泽瑞坎的图腾是巨龙,这座王国甚至专门建立了巨龙神殿。 “嗯!” 罗伊看着面前自信的少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正的龙,无论白龙、黑龙、红龙、绿龙、还是岩龙,都能轻松碾压皮翼类的剪尾龙、鸟龙、龙蜥,当然也能吊打孤军奋战的猎魔人。 它们肉搏举世无双,除了尖牙利爪,还能喷吐龙焰、强酸、或者高温蒸汽,更有传说中掌握着变形术等魔法能力、最为强大的金龙。 “你的理想非常远大!”罗伊言不由衷地说道。 少女骄傲地昂起了下巴,“我知道你心里在嘲笑我,嘲笑我的自不量力。但我没打算用武力征服那种伟大的存在。不管你相不相信,泽瑞坎人与巨龙天生有着心灵的联系,我会用我的虔诚、向道之心来打动它们!” “好吧,祝你成功!” “那么亚伦了,亚伦又因为什么远大抱负才组建了海蝎子杂技团?” “不……”爱佛琳眼神中带着一丝少女对罗曼蒂克的向往和憧憬。“亚伦老大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找到他的真爱,才开始环游世界。按照他的说法,只有找到另一半,为两只宝贝阿莉和阿德找到新妈妈,他才能从无边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额……亚伦老大是个诗人吗?”罗伊没记错的话,阿莉和阿德分别是一只猫鹰和一只茶隼,“真是奇怪又浪漫的说法。” 他下意识地以为是精灵女士的玩笑话。 爱佛琳扫了他一眼,不等他询问继续说道,“科林斯第和弗洛兹两个真心相爱,可惜他们不是贵族。他们的爱情称不上令人作呕的‘风雅韵事’,自然没有祝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白眼和歧视。只有在海蝎子他们才能光明正大,情侣一样相处!” 是的,贵族的乱七八糟关系经常被浪漫化,但若换成平民,那就是死罪。 “罗伊,你怎么看待他们?”精灵女士亮晶晶的目光豁然投了过来。 少年心头一跳,“额……好吧……我祝福他们!” 不侮辱、不提倡,这就是他对同性爱恋真实的态度。 “至于亚摩斯……” “哼!”坎蒂拉目露凶光,不屑道,“不是个好东西!” 罗伊抹了抹下巴,“昆特表演大师……他的昆特牌打得不错吧。有没有稀有牌?我觉得可以和他交流交流!” 第五章 虫尸 午后,趁着众人用餐休憩的时间,猎魔人叫上罗伊,两人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车队,钻入了道路旁边的灌木丛。 “闻到了吗……” 罗伊点点头。 运载着大量货物的车队,离开夏尔村不到半日,还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却从道路旁飘来异常的血腥味。 “不属于人类,带着虫类生物信息素的味道。” 雷索开启了猎魔人感官,寻着气味粒子越过几棵歪脖子树行了大约五分钟后,掀开一丛苜蓿,豁然停下了脚步。 “嘶——”罗伊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深可及腰的灌木环绕下,十几具尸体堆成了小山,隐隐的恶臭和血腥味向着四周不停溢散。 远远望去,它们遍体灰褐色,如同一具具放了大数百倍的蜘蛛类节肢动物。 冬季的气温不高,尸体还显得特别新鲜。 罗伊和雷索并没有匆忙地靠近,而是拿上武器、保持警惕慢吞吞移了过去,随后雷索又用一记阿尔德法印将小山般的尸体吹得东倒西歪,确认了眼前的怪物都丧失了攻击力。 “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如此多怪兽尸体?还被聚到了一起,这不像是没有智慧的魔物、野兽的行径。” 在雷索的示意下,罗伊蹲下身体,开始检查就近的一具尸体。 尸体差不多有人类膝盖那么高。 “纺锤形的身体覆满绒毛……和四块几丁质甲壳……胸部与腹部看不出明显的分界线……两侧共生长着四条节肢……头颅细小,几乎看不到脸部特征……” “安德来格公虫?”猎魔人在旁边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罗伊摇头,“想误导我?这家伙没有标志性的蝎尾和螯足,分明是齐齐摩……” 安德莱格和齐齐摩都是天球交汇后产生的类虫生物,通常在野外群居,会袭击其他野兽甚至过路的人类。 对猎魔人而言也相当危险。 说着,罗伊又将眼前的小水桶翻了个肚子。有别于覆盖着厚厚灰色软甲的背部,齐齐摩的身体下方的肚子软绵绵的呈现淡黄色,显得极其脆弱。 “致命伤……在腹部,被尖锐的武器或者……爪子撕开半个身体。”腥臭、绿色的脏器流了一地,四条虫足沾满了泥土。 “几乎可以想象到它死前剧烈的挣扎。” 罗伊毫不嫌弃地伸手触摸齐齐摩肚子上那条伤口的边缘,眼神浮现出一丝凝重。 换了一具尸体,他继续检查。 “坚硬的背部甲壳布满了爪痕,身体出现多处扭伤……可以判定凶手的力气极其惊人……几乎把它撕成两半。” “腹部破开数道脑袋大的孔洞,伤口形状类似于某种野兽的咬痕,咬痕中央较为平整,但边缘有锯齿形的撕裂创口……应该是犬齿造成的。” “咦?还有一只没死透,虫类生命力果然顽强。” “噗——” “击杀齐齐摩,经验值+3o。” “不错,就差两种魔力生物。” 罗伊从怪物娇小的脑子里收回沾然绿血的箭矢,扯下一捧沾满淡淡露水的杂草,擦干净了手部。 “有结论了吗?”猎魔人面带考察之色。 “一共十三具尸体,差不多是一个齐齐摩族群的标准数量。也就是说凶手直接覆灭了一窝齐齐摩满门。”罗伊眉峰紧蹙,脸上满是忌惮之色,“它拥有堪比匕锋利的爪子,四枚致命的犬齿……” “有没有可能是豹子、野狗、或者小雾妖?”猎魔人既是询问、又是考察地说, “豹子和野狗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如此干净利落撕碎齐齐摩,而小雾妖牙齿特征不符合,此外——” 罗伊的目光扫过这块堆满尸体碎肉以及绿色血液的平整地面, “直觉告诉我凶手只有一个!这块空地明显不是第一现场,遍布杂草、几乎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脚印。” 猎魔人没有再追问他凶手的情况,“照你的说法,能够独身灭掉一个齐齐摩族群。战斗力绝对不逊色于全盛时期的猎魔人……你还要继续吗?” 罗伊为难道,“恐怕由不得我们。行动缓慢的车队随时可能遭到这头怪物的袭击,到时我们也会遭殃。调查还得进行下去,至少弄清楚那个东西究竟是啥玩,做好针对的防备。” 说完,罗伊单膝跪地合拢食指和中指夹起了一撮沾满可疑血迹的杂草。不是齐齐摩的绿色,而是哺乳动物的鲜红色血迹。 “我得先回去给亚伦打个招呼,免得他们等急了,追踪血迹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猎魔人吧。” …… 与罗伊分开后,猎魔人拖着伤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往着来时的路走了约莫五分钟,抵达了气味的血迹的源头。 几颗光秃秃的桐树环绕下的一块沙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脚印、深浅不一的凹坑。 在齐齐摩圆孔状、杂乱无章的足迹中,几道三枚足趾的巨大脚印极为醒目。 沙地中央还有一些外形独特的东西——拳头大小的球状物,蛙卵般紧紧凑成一堆,通体绿色中夹杂着一些黑红色的血管状划痕。 不过现在,它们被残忍地破开流出一堆堆粘稠的羊水,以及不成形齐齐摩幼体。 “啧啧,斩尽杀绝、不留后患。”雷索摩挲着附近一株歪歪斜斜的桐树,就在桐树的树皮上,不知道是凶手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一排整齐而醒目的爪痕。 雷索的眼睛亮了起来。 …… 猎魔人返回车队时,海蝎子的众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亚伦还过来交涉了一番。 “大师下次出去放风的话请别再耽搁这么长的时间,毕竟大伙儿都干等着了。还有一事,本来两位都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不需要我多说,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白天就罢了,晚上千万不要离开营地。” 得到两人三番五次的保证后,亚伦才放心离开。 “怎么样,收获如何?” “你走后我又返回陈尸地检查了一遍,现一些有趣的情况。”猎魔人目光注视着远方,那里是返回夏尔村的方向。 “齐齐摩的巢穴离夏尔村不远,而且两个地方之间有着频繁活动的痕迹。” 罗伊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那些死去的齐齐摩肚子里还有尚未消化完毕的家禽骨头,此外,我找到了一件人类破损的衣物。” 少年神色一动,“照这么说,之前村长的猜测是错误的!骚扰夏尔村的并非什么小矮妖之流,而是这群齐齐摩。” 接着他满脸疑惑,“凶手杀掉这群齐齐摩,反而是为民除害?这太不符合常理。” 第六章 天黑请闭眼1 行驶的马车上,罗伊和猎魔人正在低声交谈。 “把袭击村民的齐齐摩赶尽杀绝,凶手难道是在保护夏尔村的村民?” 罗伊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猜测,按照他的判断,凶手应当是某种强大的魔物,其中几乎不存在会主动帮助人类的家伙。 “你检查过后,能不能确定凶手的真实身份?” “我有七成把握,除了现场缺少宣示领地权的尿液外,其它痕迹倒是吻合。”猎魔人脸色也不太确定,“不过没正式见到那玩意儿前,一切都不好说。” “它的行为又该怎么解释?它是在保护村民吗?”罗伊好奇道。 猎魔人沉声道,“也许只是巧合。它可能刚迁徙到附近——因为领地意识极其强烈,所以会杀掉这群齐齐摩。海蝎子车队一旦离远一点,出了它的狩猎范围,自然不会遭到袭击。”猎魔人自我安慰了一句,“无需太过担心,暂时别透露给海蝎子的人。”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另一边马车后,海蝎子的几名成员也在密切地关注他们。 “贝儿,这段时间你和他们聊得不错,对这两位的为人应该有所了解吧。” 亚伦双手环胸,浓墨重彩的眉眼间带着深深的质询, “虽说蝮蛇学派在北方少有耳闻,也不是某些疯疯癫癫的家伙,但我总觉得他们别有所图?” 爱佛琳咬了咬红唇,“我能肯定,我的同族罗伊没什么恶意,他是值得信任的,可是——“她语气一转,”雷索大师我就看不透了。他少言寡语,不动声色,冰冷的眼神看得人麻,又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什么。不过他身上的伤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相传猎魔人相较于常人在感情方面存在着缺陷,看来并非完全杜撰。” 另一边的科林斯第大大咧咧地拍了拍长满黑毛的达胸肌,“老大放心,我会紧紧盯住这两个家伙。瘸腿的猎魔人加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寒酸得连个像样的武器也没有,谅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注意你的态度。”亚伦提醒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海蝎子的客人,尽量不要去触怒他们,说不定我们以后还有事情要仰仗人家。” 他的脸转向了女人,“监督的任务主要还是贝儿来最合适。最好能稳住他们,把他们留在我们的视野里。你不是提过,你的同族对亚摩斯的牌技很感兴趣?那就让他如愿以偿,把亚摩斯叫过去陪他们‘认真交流’,顺便给海蝎子挣点外快。” “至于科林斯第这个‘胸大无脑’的家伙,今晚给我看牢他们,别让他们在营地里乱跑!” “遵命老大!” 交代完毕,精灵女士换了辆马车重新回到罗伊身边。 而亚伦靠坐在马车边沿,将右手蜷曲的小拇指放入口中吹出一道尖锐的哨音,一瞬间茶隼阿德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马车厢里冲了出来,扑棱着翅膀落到他的手臂上。 阿德的尖喙里奇怪地含着一根灰白相间的羽毛。 亚伦见状猛地沉下了脸,拍着鸟头语含责怪,“淘气的男孩,趁阿莉睡觉又偷袭它了?记住,它是你妹妹,你该保护它而不是欺负它!” “亚克、亚克……”阿德黑漆漆的眼珠子轱辘轱辘地转了两圈,好似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下鸟头,短短的尖喙讨好地轻轻啄了啄亚伦的浓密的头。 “好吧,这一次爸爸就原谅你了,如果再犯错……” 阿德突然蜷缩着翅膀,小巧的身体瑟瑟抖,飞快地点头。 “这就对了。”亚伦一瞬间收敛了厉色,“我最亲爱的孩子,你觉得这一回,爸爸能不能在艾尔兰德找给你们找到一个妈妈?” “亚——” “好孩子,你也这么觉得对吧,看来我的预感没有出错!” 亚伦抚摸着鸟儿,眼中充满了海洋一般深邃的慈爱,以及悲伤。 …… 猎魔人正在车厢里打坐冥想、抓紧时间回复伤势,而罗伊坐在马车边望着眼前碧野千里的道路,怔怔呆,忧心忡忡地想道。 那头能灭掉齐齐摩一个族群的魔物,力量不会比玛哈坎的古代鹿精弱。 虽然它没有重生的天赋,但根据尸体和现场的状况分析,那家伙所表现出的力量、度、咬合力,都过了鹿精。 而现在他不觉得自己这边可以正面抗衡那玩意儿,猎魔人伤势未愈,炼金魔药和炸弹统统耗光,要是它找上门来,整个车队的处境都非常危险。 另一方面,罗伊已经观测过海蝎全体成员的信息,其中绝大部分人属性只比常人高那么一点,灵活一点儿,或者强壮一点,多了一两个基础的战斗技能,称得上一位普通士兵。但就算十几个士兵配合得再好,也无法与那种怪兽相提并论。 “有点不对劲。车队的实力看上去并不出众。那么亚伦言语之中为何对于盗匪流寇毫不在意……未免自信得过头。” 然而在与爱佛琳的交谈中,罗伊了解到海蝎子沿途走过的国家、区域多不胜数,却偏偏从没遇到过什么太大的危机。 少年半天没琢磨明白,闲来无事,将心神灌注于属性模板之中。 “1属性点、1技能点。” 注意力集中到体质后淡淡的“+”上,体内涌现出一股暖流,他好似泡着温泉,身周无数只任劳任怨的小手温柔地为他舒活筋骨、肌肉…… 体质5.5→6.5 生命:55→65 相比于曾经一次性增加两点属性的暴力行为,这1点体质加得就无比地惬意,舒服得他好想睡过去。 但总又不之客扰人美梦。 他突然感觉一道劲风袭来,身体本能地往着旁边一躲。 微微懊恼地一抬头瞪去,视野中一张四四方方、又轻又薄的东西乳燕归巢地打了个弯,回到了来者的手中。 一袭拉风的白色长袍,白布缠头,深鼻阔目,两颊长淡黄色的细髯,身体瘦长、骨架子颇大,活脱脱的一个白袍伯人在世。 此刻,这位昆特表演家脸上闪过微微的诧异,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能躲开。他手中那被当做暗器的东西,赫然是一张标准的昆特牌。 “不愧是雷索大师的朋友,果然是身手不凡。” 罗伊收敛了怒气,看着这个被誉为昆特表演家的男人说“是吗?亚摩斯先生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啊,我是头一回碰到见面就要削人头的奇怪行为,这是你们家乡的风俗吗?” 亚摩斯原地一蹦,白袍飘扬间、直挺挺地跃上了马车。 “我只是友好地打个招呼,你不是没事吗?” 亚摩斯靠着马车,一脸拽样。 罗伊低下头,心中作出某种决定,“好吧,阁下找我究竟有何贵干?” 亚摩斯微微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丝挑衅,“我听贝儿说,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在昆特牌领域颇有心得。说起来也巧,本人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昆特牌,不知道能否与罗伊你切磋切磋。” “有何不可……”罗伊搓了搓手,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过咱们还是来带点彩头怎么样?” “如你所愿……”亚摩斯笑成了菊花。 第七章 天黑请闭眼2 “额……”亚摩斯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还是觉得热火烧心让他喘不过气来,松了松白袍的领口,又索性将头巾解了下来。 明明是凉爽的冬天,但他原本一头干枯的卷曲黄却被汗水彻底湿透了,变成一撮撮、黏糊糊的。 “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输了那么多?“ 亚摩斯记忆中,鏖战了小半天,自己和罗伊一直是互有输赢,堪称棋逢敌手,输也输不到哪儿去! 然而等他从静下心仔细一算。却现不知不觉已经输光了老本——昆特棋盘右侧,原本摆放稀有牌组的地方现在却空无一物,而对手右侧,色彩缤纷的卡牌就像是珍贵的宝钻,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亚摩斯不禁肉痛不已——他不仅输掉了罗伊当做路费上交的一百克朗,还输掉了一张“维瑟米尔的金色牌,一张“死灵术”银色牌。 这两张牌都是他花费了大力气挣来的,市场上基本收不到。 “阴险的家伙!”他突然明悟了,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竟然都在像钓鱼一样不断地抛下饵料诱惑他,又不断的收线、拉杆。他回过神来,已经被鱼线拖离了水面,挣脱不得! “可是他才多少岁?难不成娘胎里就开始磨炼技术?” 亚摩斯色厉内荏地瞅了瞅对面一脸灿烂的少年,回忆起来他不得不怀疑这家伙会读心术,或者以某种隐蔽的方式在作弊——总是在牌局的最关键时刻,突然打出最克制他的牌,将他一举击溃。而他的牌技不说是最顶尖的,至少也算一个高手。 “罗伊小哥,我跟你商量点事。”亚摩斯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高人一等的傲气,有些腆着脸、讨好地说, “能不能把那两张牌还给我,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昆特表演家怎么能没有一张金牌撑门面了?它们实在是我吃饭的宝贝心头肉啊!”亚摩斯可怜兮兮地挤了一滴眼泪出来,“没了它们,我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我活不下去啊!” “哦……”罗伊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你准备花多少赎金吗,买你的‘命’?” “这个……”亚摩斯面色一滞,“说实话,鄙人平时挣的钱都放进维瓦尔第银行存着。不如你先把牌还给我,等到了艾尔兰德取了钱,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那到了艾尔兰德再说吧。” “真的不能商量了吗?” “愿赌服输,堂堂昆特表演家,难道是个输不起的无赖!?” 亚摩斯突然怒了,鼻孔喘着粗气,双目快要喷出火来,随即又心虚地瞥了一眼像个僧侣般闭目冥想的猎魔人,不甘地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不玩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又轻飘飘传来一个话,“再试一把,说不定下一把你就可以翻盘哦。我这里还有一张亚尔潘·齐格林的金牌等着你……” “哼!”亚摩斯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而罗伊一脸舒爽地笑了起来。克朗、金色昆特牌,打了半天牌收获还真是乎想象。 “记得当初在艾德思博格听沃尔斯酒馆的酒保说过,北境昆特大赛就要开始了!“ 等去了艾尔兰德,有机会也去会一会昆特界的群豪。 …… 也许猎魔人的推测是对的,车队很快离开了怪物的领地,一直担心的袭击并没有生,一切都井然有序。 他们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夜晚。 雷索吃饱喝足像个大爷一样被罗伊伺候,腿脚伤势愈合了大半的恢复了部分战斗力。 不知道输红了眼的亚摩斯是出于什么心理,又撺掇着海蝎子其他成员来找罗伊挑战,罗伊当然来者不拒,又小赚了一笔。 白日里一车队的十几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夹杂着忌惮以及肉痛、不忿。 只有对阵爱佛琳的时候少年放了水,让她赢了点钱,并有意地让事情宣扬了开去。 平日里狗皮膏药一般缠着精灵女士的亚摩斯得到这个消息以后自觉远离了女人。当引以为豪的牌技也站不住脚了,在爱佛琳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总算有一点自知之明。”不过他偶尔看向罗伊的眼神中,却夹杂着一丝隐蔽的思索之色,似乎打着什么鬼主意。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儿,少年不好欺人太甚,暂时忍耐着迎头痛击的想法。 还有一件让他介怀不已的事情——车队一直变着各种花样监视着两人。 凭他的感知清晰的察觉到无时无刻都有数对眼睛盯着自己这边帐篷或是马车。哪怕爱佛琳,对他是亲切温和,几个海蝎子主要成员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 但剩下那些个普通人,还是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敬畏和疏离。 在卡耶村,在碳山,他都没有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异常情绪,第一次清晰面对这份不信任,他有些恍惚,甚至比面对凶残而嗜血的魔物还要难受。 毕竟一开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哪怕经常从别的地方见识到猎魔人的处境,当时感觉不过如此。唯有亲身体会,才能明白那份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异样感。 按照雷索的说法,“孩童时期经过突变,刚刚走上猎魔人之路的年青一代,先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凶残狡诈的魔物,而是人类改变的态度。他们往往需要花费数年、乃至十年的时间,才能彻底地适应所有异样的目光。” “人类是群居动物,而猎魔人必须学会更多的离群索居。” 不仅要面对丑陋的魔物,还要面对丑陋的人心! “管他那么多!还是冥想算了。” 罗伊开始学着像猎魔人那般,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冥想中,在马车厢里一坐就是小半天。 这两天,还有另一件让人感兴趣的事。 晚上起夜的罗伊偶然现亚伦带着肩膀上一只‘咕咕’怪叫的猫头鹰“阿莉”离开了帐篷,钻入了营地外黑漆漆的草丛,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夜夜如此。 “猫头鹰是夜行动物没错,它们夜晚猎食很正常。” “但像亚伦那般属性、战斗力比常人高不了多少,却在大晚上独自进入危机四伏的丛林,胆子未免太大了?” 猎魔人的蝮蛇徽记也并没有侦察到海蝎子团里有人身上带有魔法波动,排除他有某种强力的魔法物品的可能性。 这样的事情直到第5天早晨,有了变化。 第八章 天黑请闭眼3 阴沉沉的一天,磅礴的乌云在天际汇聚,隐隐有电蛇和闷雷在其中酝酿。 两侧岩壁参天,海蝎子车队穿过中央陡峭的峡谷骤然停下了脚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目光不时扫过地面令人头皮麻的鲜红血迹。 罗伊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这些痕迹不是简单的流淌型血迹,而是人类或者动物的身体被硬生生在地面拖拽出来的痕迹。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那可怜的受害者皮肤、肌肉、骨骼在与地面的高摩擦下,被粗糙而尖锐的石块划破,留下了满地细碎的血肉。 毫无疑问,此处是搏杀的第一现场——除了血迹,地面还散布着一些从衣物上扯下来的零散的亚麻布,几只脱落的皮靴、几把生锈的草叉,以及一些由农用器具削尖改造而来的武器。 众人视线跟着这条血肉之路继续前移,穿过了峡谷两侧交叠的巨石后,一具被撞的七零八碎的、堪比马车大小的尖刺路障赫然在目。 “什么东西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 亚伦当机立断下令车队暂时退出了峡谷,又屏退左右,就要带上几个青壮年去一探究竟。 罗伊和猎魔人却要坚决地参与进去。亚伦苦劝无果,只得由了他们。 一路前行到了血迹附近,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猎魔人鼻尖耸了耸似乎在分辨着什么,又蹲下身体手指深深地触摸地面的血液和碎肉,沉吟了片刻说,“很新鲜的人类血肉,应该是昨晚留下的。” 然而面对这样恐怖的场景,在场的所有人异常地镇定,脸上看不到几分惊容。 罗伊不禁微微诧异,他本身从孽鬼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才对如此血腥的场景免疫了,而海蝎子普通的车队成员,居然也有这等大心脏?看来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雷索大师,您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一会儿若是有什么突情况,千万小心。” 亚伦突然转身冲着两人淡淡说了一句。 “这点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队伍来到两块夹击的巨石附近,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与前方那被破坏的路障尺寸相差仿佛。 罗伊身形一动,兔起鹘落跃上了巨石,向下俯视,“这里简直是天然的屏障。地形完美,易守难攻,而且还是通往艾尔兰德的必经之路,换成是我也会选择在这个地方拦截过往的行人,收取路费。” “你的意思是?” “显然不是艾尔兰德正规军设置的哨卡。” “还真如那个夏尔老村长所说,通往艾尔兰德的道路存在盗匪流寇敛钱的暗哨。不过他们运气不太好。” “他们人了?” 队伍绕过了巨石,走了没几步,便见那重达三百磅的路障后,血肉模糊的人类尸骸聚成了一座小山。 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拉开喉咙、开膛破肚的、折断脊椎的,还有直接被撕扯成好几块的残尸。 他们浑身血迹斑斑,依然可以看出身上那朴素、劣质的穿着。 罗伊想起了当初在艾德思博格城外遭遇的革命军也是同一副德性,不禁有些纳闷,明明泰莫利亚野外的资源如此丰富,就算完全不事农耕的家伙,偷偷打打猎也不至于吃不饱饭饿死,用得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 在这样一堆惨不忍睹的尸骸面前,车队的众人面上终于失去了那份淡定。 一位瘦弱如猴的猥琐男人站出来结结巴巴地说,“亚伦老大,要不、要不咱们换条路绕道吧?” “蠢驴!”另一位留着八字胡的强壮男人反驳道,“劫匪都死光了,车队的障碍全部被清除,我们还用跑什么路?!光明正大地走过去!” “对!”立刻有人附和了他的话,“这些混蛋死了正好!” “一定是梅里泰莉女神降下了天谴,惩罚了这群恶徒!”一名满脸虔诚的信徒信誓旦旦地说道。 “女神吗?”罗伊砸吧了下嘴,眼前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显然不可能是以仁慈著称的女神的手笔。 他与猎魔人交流了个眼神,在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了验尸。清理出来后一共十五具尸体,以青壮年居多,不过也有两个十一二岁的青涩孩子,一个白苍苍的老头子。 当罗伊从他们的贴身的衣物中掏出了二十克朗,那位女神的信徒顿时兴奋不已! “瞧瞧,我说过了吧,这是梅里泰莉女神对恶徒惩罚,是女神对我这个信徒的恩典,女神是仁慈的,慷慨的,她总会垂帘我们。否则换成其他人,谁会错过这么多钱?” “是不少,”另一个满头疥疮的家伙调笑道,“够你去喝几回花酒了!” “混蛋!谈论的女神的时候不要提那些腌臜事! 然而其他人注意到,罗伊和雷索越是检查,脸色变得越难看。 这群人类劫匪身上的伤口居然跟那群齐齐摩的伤口一模一样。 可他们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几天,难不成那怪物还跟着车队? “怎么了雷索大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雷索闻言目光豁然一凝,古怪地绕着众人打了个转,那股杀气腾腾的审视意味儿让好几个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大师,您这是……” 猎魔人沉默不言。 亚伦质询目光转向了罗伊,而罗伊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两下, “凶手不是人……人类不具备这等力量,没有这般锋利的身体武器,地面的脚印也不对……不过凶手同样并非梅里泰莉女神!“ “那是什么?” 在众人一脸紧张兮兮,又满是期盼的眼光中,罗伊又话音一转,“刚才那个兄弟,你说女神‘总是’会垂帘你们……难道从前海蝎子车队也撞到过这种事,女神帮你们开路?” “没错,我鲁尔达跟随海蝎子走了两年,今天这般诡异的场景却也撞到过两次。” 另一人不确定说,“好像……还真的生过两次。” “多尔·布雷坦纳有一次。” “还有阿德·卡莱!” 队伍里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了起来,直到亚伦重重哼了一声,他们立刻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亚伦凑近了罗伊,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白牙,爽朗一笑“雷索大师,罗伊,既然暴徒们都已经死光了,这件事情就算画下句号。那笔意外之财,留给两位当做辛苦费。现在,咱们回车队继续前进吧。“ “不管凶手是谁?它总算替我们做了件好事,兄弟们说对吗?” “对!” 雷索则不咸不淡回了一句,“好吧,如你所愿,事情告一段落……” …… 罗伊保持着沉默回到了车队, 马车车厢内,他低声呢喃道,“刚才我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一个疤痕,一个刚刚愈合的疤痕……我们好像犯了个低级的错误,先入为主。原来杀死齐齐摩的凶手根本不在夏尔村。他一直待在车队里。” “我们是在与狼共舞啊……” “至少目前看,‘它’对我们没有恶意,也没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猎魔人脸上也有疑惑不解,按照他惯有的经验,那种玩意儿是混乱无序的,只知道杀戮。 “可是野兽真的能够拥有人类的理智吗?” “事实不是摆在眼前?暂且保持观望状态。”雷索像是自我安慰地说了一句,谁让他们处于弱势了? 说完,猎魔人一板一眼地擦拭起古威希尔。 罗伊的眼神飘向马车队里不停安抚众人的亚伦,闪过一丝异色。 第九章 天黑请闭眼4 “轰隆——” 滚雷阵阵,半个月亮隐入了乌云之中,一道道白亮的银蛇在浓如墨的乌云里游弋,乍然间一滴雨水划过漆黑的天幕向下直坠,最终落到一只手掌之中。 罗伊收回了探出帐篷的右手,“下雨了……”一句话刚落,就像是引爆了某种讯号,“哗——哗——”接二连三的雨点连成一条条银线,倾盆大雨击打在帐篷和马车之上,如同密集的鼓点扰得人心烦意乱。 狂烈如刀的北风“呼呼”地拉扯着帐篷,地钉“卡兹卡兹”地摇曳,仿佛随时会拔地而起。 然而老天偏偏不让人安生。 “有情况!”罗伊一矮身钻出了帐篷,猎魔人紧随其后进入了暴雨之中。 两人浑身衣物瞬间湿透,但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一名海蝎子的成员正在黑夜之中,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他的声音快要被暴雨的嘈杂淹没。 两人迅靠了过去,“兄弟,究竟生了什么?” “有怪物……怪物袭击了营地……”那人喘着粗气一把拉住了猎魔人的手,雨水冲刷着他的面颊,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雷索大师你是专家,求求你帮帮大家!”他的身体了羊癫疯般一直颤抖着,明显被吓坏了! “其他人了,他们去哪儿了?” “爱佛琳、坎蒂拉几位大人带着兄弟们往沼泽那边追了过去!我……他们叫我看着……看着营地。“ 罗伊望了望营地外的郊野,黑夜加上暴雨,他的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看清楚二十迟左右的情况。这种条件下匆匆追赶出去,极为不智。 “不要慌。”猎魔人五指勾勒,用亚克席法印安抚住守营人,“暴雨刚刚才落下来,你见到那头怪物没,它长什么样?” “天太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它的眼睛像猫和狼,在夜里放着幽光!” “哦,亚伦老大朝哪个方向追出去的?” 男人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没见着老大,但我看到阿莉和阿德往东边飞走!” 猎魔人便对男人叮嘱道,“我和罗伊去去就回,你留下来看好营地,不要乱跑!” “雷索大师,拜托你们了!” …… 鹿皮长靴踩着湿软的泥地,两人大步踏入漆黑的深夜。瞳孔闪烁幽光的猎魔人背着古威希尔,罗伊则提着手弩,他们没有携带火把,月光足以指引方向。 “是不是有些地方弄错了。”罗伊有些懊恼,“如果‘它’真是海蝎子的守护神,为什么会在暴雨之夜,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难道不怕海蝎子的成员生意外?” 猎魔人淡淡地说,“白天它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异常,晚上这些动静不过想要引诱我们出去罢了。” “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咱们不过去,他保准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不会这般‘客气’,识趣一点,主动看看它究竟有什么目的?” 两人弓着身体、借着雨水的掩护,在黑夜里潜行。 没走多久,前方一缕火光指明了杂技团成员的位置,还偶尔能听到轻微而有序的人声,看上去并没有生意外情况。 然而就在他们要跟上去的时候,黑暗中突然窜出一只猫鹰,猫鹰飞到他们面前“咕咕”地叫了两声。暴雨打湿了它的翅膀,它的飞行姿态极为狼狈,索性直接蹲在了罗伊的肩膀之上,憨态可掬地抬起翅膀指向左边。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亚伦的’猫鹰’阿莉。她是在给我们带路?”听见少年的嘀咕,“阿莉”极为人性化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又张开翅膀、垫着脚爪,撅起肥肥的屁股向下一蹲。 罗伊大为惊奇,“这是在给我们行礼吗,阿莉是不是一位淑女?” “咕……”‘阿莉’微微害羞抬起翅膀遮住了圆圆的猫脸。 “她居然能听懂我们的话,看来亚伦的情况很复杂啊!“ 阿莉的表现无疑是在向两人释放着善意,罗伊紧迫的心情稍微舒缓。 他们跟着阿莉的指引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进入了一座袖珍的松树林,雨水被茂密的枝叶遮挡,沿着林间曲折的小道直行,尽头是一块凸出地面五迟的巨石。 而石块之上,正盘坐着一道巨大的身影。 隔着老远,罗伊就冲着它使用了观测、竟得到和前几天截然不同的信息。 “看来观测技能也有短板,至少对这种形态切换的生物无能为力。” 受诅咒者吗? “亚伦” 年龄:33 身份: 海蝎子团长 (他是海蝎子杂技团的创始人,充满了魄力和行动力,深受杂技团成员喜爱、崇拜。) 雀语者 (因为某种意外的变化,亚伦拥有了与两个小宝贝茶隼阿德、猫鹰阿莉交流的能力,成为了一名广受欢迎杂耍艺人。) 根据你收集到的信息和推断,你揭示了他的隐藏的身份: 受诅咒者 (他的身体遭到了某种可怕的诅咒,某些夜晚或者月圆之夜,会化身为尖牙利爪的狼人,开始杀戮和狩猎。传说中狼人会兼具人性和兽性中的邪恶、和残暴,然而他好像对此免疫,仍然保留了人类的理智。) 生命值:??(感知不足无法获取) 属性: 力量:13 (狼人形态+5) 敏捷:15 (狼人形态+5) 体质:??(感知不足无法获取) 感知:15 (野性直觉+5) 意志:6 魅力:4 (狼人形态-2) 精神:5 技能: 狼人形态(被动固化):黑夜的主宰,半狼半人的杀手,力量、敏捷等主战属性得到极大的提升全部+5,但恐怖的体臭和面目让它魅力-2。 野性直觉(被动固化):传承至基因的原始本能,让它具有凡的感知能力,能够察觉到敌意杀机,以及敌人身上的破绽、弱点,并对危险产生强烈的预感,更好地闪避攻击。 诅咒之躯(被动固化):诅咒既是恩赐,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绝不让承咒者轻易从死亡中获得解脱,生命上限+1oo,心脏不再是要害。 快愈合(被动固化):受到诅咒的肉体拥有变态的活性,能够迅愈合任何轻度伤势,并依靠吞噬敌人的血肉快愈合中度伤势,补充生命值。体质+1o。 狂野呼唤LV5:通过独特的咆哮,狼人能够呼朋引伴,召集附近的狼群,或者狼人同伴,协助战斗。 …… “近战属性全部碾压我,不过还是比雷索差一些。” 罗伊悄然握紧了手弩,估算着双方的距离在狼人扑过来前,他大概能射出两箭? “我该叫你亚伦,还是狼人先生?今晚叫我们过来究竟有何贵干?” 巨大的黑影矫健地从岩石上一跃而下,淡淡的月光下,它那颀长的狼吻微微张开,露出了猩红的牙龈和惨白的利齿。 “很好,两位果然不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家伙,让我们来一场‘和平’而愉快的交流!” 沙哑而充满磁性的语调中,它肌肉虬结的身体拖拽着一对巨大的爪子、迈着两只畸形弯曲的腿,向两人走了过来。 而猎魔人肩上的“阿莉”出一道欢快的叫声飞了过去。 第十章 天黑请闭眼5 暴雨如瀑,密集的银线穿过林间缝隙,打湿了狼人浑身的毛,它微微佝偻着背脊一步一步,脚下厚实的肉垫踩在湿软的地面出“嗒、嗒、嗒”的声响。 “够了停下罢,现在这个距离正适合交流。” 狼人在三十迟外停下了脚步,臂爪环住胸膛,鬼火一般的绿色瞳孔直直地瞪着两人,茶隼阿德与猫鹰阿莉一左一右立在他的肩头,亲昵地蹭着它的毛茸茸的脸颊。 “阁下深夜把我们‘请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罗伊手中弓弩瞄准那尊黑影,警惕地问。 “我对两位没有恶意,请不要胡乱扣动扳机。伤着我没关系,万一伤着阿莉和阿德,那谈话就没法进行下去了。” “相信我……”罗伊说,“我的手很稳准头也不错,绝对不会误伤那两个小家伙。” “行吧。”狼人瞥了眼猎魔人,大汉倒没什么“过激反应”相当淡定地打量着自己。 “我想,今天上午两位已经现了我的身份。” “没错。”雷索道,“原本我们以为你混迹在夏尔村,却没想到一直在车队里,跟我们住在一起。” “唉……”狼人垂下长长的吻部,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昨晚那群混账东西会惹出事来!” 它突然一抬头,绿色的瞳孔中透露出一股诚恳的意味,“但我没办法,海蝎子就是我的家,成员们就是我的家人,绝对不能让那群强盗伤害我的家人,所以我只有先解除危机。” 猩热的舌头舔了舔匕般的爪子,它说,“两位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吗?” “没问题……”猎魔人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一群拦路抢劫的强盗,想是平日里也没少干坏事,何谈无辜?就算你不出手,我们也会送他们一程。” “桀桀……”狼人闻言倏尔一笑,“阁下果然是个开明的人。你们猎魔人满世界流浪也杀了不少‘无恶不作’的同类吧。” 雷索没回答,或者说默认。他活了八十岁,手上不可能没有人命,而且不止罪有应得的暴徒。 杀几个劫匪,对他而言,确实不过抬抬手的事情。 狼人见两人的表情,心里有了底,“我亚伦虽然变成了怪物,但如二位所见并没有丧失理智,双爪从没沾染过任何无辜者的鲜血。” 它声音微微颤都转向两人,“待会儿,你们会出手对付我吗?” 罗伊思忖了片刻,星辰般的眸子盯着对方绿油油的瞳孔,诚恳道,“我们不是救世主,你也不是滥杀无辜的恶徒。如果今天你不主动引我们出来,我们又何苦寻你麻烦。大家和平共处,到艾尔兰德城分开,就这么简单。” “那,两位愿意为我保守秘密吗?” 狼人合拢了双爪,有些滑稽地朝着两人拱了拱手,“海蝎子是我的家人,但他们也是普通人,大部分无法接受我这种诡异的状态。所以请两位务必不要向他们透露实情。”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罗伊放下了武器脸色稍稍柔和,面前这个为了朋友小心翼翼恳求猎魔人的“男人”实在让他讨厌不起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们替你保守秘密,你迟早也会露出马脚。” “能拖多久是多久把……何况同行了那么多年,他们中早有人察觉到我的异样,只是没有揭穿罢了。”狼人突然有些失落的样子,两只鸟儿安慰似地啄了啄它的嘴巴。 “你就这么相信我们?”雷索突然问了一句。 狼人皱着毛茸茸的脸部肌肉,露出难看的苦笑,“变成这副可怕模样后,我专门寻过猎魔人和术士,可惜他们想的要不就是杀掉我,要不就是把我关起来当做试验品。压根不会向我伸出援手。两位不是脾气暴躁、嫉恶如仇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又愿意听我说话,相信你们一回有何不可?” 这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你究竟怎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有阿德和阿莉,他俩原本也是人吧。” 狼人顿了顿,纠结的眼神在雷索和罗伊脸上一扫而过,毅然咬了咬牙, “噩兆神殿……”它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烦躁不安地原地踱着步子,“这是噩兆神殿女祭司给我一家人下的诅咒。” “我变成了狼人,我的儿女变成了鸟雀,我的妻子最可怜变成了一只……一只青蛙。” “额……好吧……”罗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青蛙王子、青蛙人妻?他的脑子突然感觉有点错乱。 但对于噩兆神殿他曾经浏览过相关资料。这算是大6诸多信仰中的一个邪教,以血腥的献祭来供奉残酷的神明——巨网之中的狮面蜘蛛,它们的女祭司通常都具备强大的诅咒能力。 不过如今这个教派,在整个大6的打压下濒临灭绝。 “原来是中了噩兆神殿的诅咒,那么爱佛琳曾经说的,您满世界寻找另一半,寻找真爱是真的咯?” “我不是什么文化人,也找不到其他能够帮忙的人……”狼人说,“但我从童话故事里得到灵感——真爱是能够解除诅咒的……我想,如果我找到一个真心爱我、疼爱阿莉和阿德的妻子,我们一家子应该能够以人的模样团聚。” 罗伊讶然,原来前几天爱佛琳说的是真的——亚伦老大周游世界的确是是为了寻找真爱。 “那您原先的妻子了?” “早在三年前,我可怜的希娜承受不足去世了。”高大狰狞的狼人长吻微张,眼神失去了焦距,仿佛陷入无尽的悲伤之中。 茶隼和猫鹰也开始“亚克、亚克、”“咕、咕”地伸着脖子哀鸣。 看得罗伊既想笑又有些伤感,不禁朝猎魔人恳求道,“帮帮他吧……” 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朝着狼人说道,“其实猎魔人不仅是屠魔好手,在解除诅咒方面也有些心得,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们个中缘由,说不定能帮到你。” “真的吗?雷索大师……您能帮我们解除诅咒?” “试一试,至少我能给你一个建议。” 第十一章 天黑请闭眼终 狼人的幽瞳透过林间的缝隙凝视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亮,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迎合着淅淅沥沥的雨水,“我叫亚伦,出生在瑞文戴尔河谷一个农夫之家,陪伴在我身边的大都是农民的孩子,但希娜是个例外。” “她是镇子上书记员的女儿,不仅能读书识字,性格也温柔善良,还有一头鸢尾花那么美丽的紫,笑起来比纯洁的小鹿更加可爱。” “如果不生意外,出身、外貌都如此出众的美人,一辈子不会和我这个泥腿子产生交集。她会嫁给镇长的儿子,或者更进一步,嫁给小贵族,当个生活优渥、富足的夫人。” “但或许就是命运,她十七岁那一年外出踏青掉进了奈维河里,而我不顾一切跳入了汹涌的河流救起了她……当彼此凝望的第一眼,我们便坠入爱河,不久后开始幽会。” 狼人的又大又深邃的绿眼睛弯了起来,沉积在一种恬静而幸福的幻想中,那只血盆大口的每一颗利齿仿佛都变成了白钻、充满了甜蜜和浪漫的味道。站在他左右肩头的两只鸟雀也感受到这份幸福,钟摆般左右摇晃胖嘟嘟的身体。 “一个身份卑微的泥腿子和镇上书记员的女儿走在了一起,无法想象,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幽会一年后,希娜怀上了我们爱情的结晶——阿莉和阿德。” “等等!”罗伊突然打断了它的话,在狼人微微诧异和责怪的眼神中问,“你的意思是希娜十八岁就……额……我很好奇当时阁下多少岁啊?” “我当时已经二十八,还是一个大光棍……”狼人突然垂下了头,咧至耳根的嘴角向后扯了起来,竟然有种意外的腼腆和羞赧。 “十八岁……二十八……泥腿子……白富美……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罗伊心思百转、脸色诡异地一阵变换,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 “好吧,幸运女神垂青的家伙,我有点相信你口中的命运!” “没错我很幸运能得到希娜的青睐。她怀了我的孩子后孕相越来越重,为了逃避家人的责难、镇上人的白眼,我带着她私奔,在某天黑夜里偷偷离开了河谷镇逃进了广袤无垠的森林。” 说到这里,狼人突然握紧了双爪,垂下头,“可恨我是个无能人,私奔前的准备工作做的不够充分,我们在森林迷路了,食物和饮水很快耗尽……” “然后你们碰到了那个人?”罗伊插了一句。 狼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森林中的女祭司蕾切尔拯救了我们一家人,把我们带到残破的神殿,精心照料我的妻子,直到她临盆。” “我想确认一点……”猎魔人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严肃,“照顾你们之前,她没有提出特别的要求,比如报酬?” “没有!”狼人倔强地回道,然而两人分明感觉到它的声音弱了起来。 “直到我的妻子临盆之后,蕾切尔抱着幼小的阿莉逗弄了一阵,才向我们提出了残忍的要求。” 狼人的声音变得嘶哑,表情狰狞恨不得捶胸顿足,“那个家伙竟要求我们将阿莉留给她作为救命的报酬!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喝下母亲的一口奶/水,就要被人抢走!这是何等的残忍?” “你们能想象到吗?!”狼人抓狂地向着两人咆哮,罗伊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冲着它端起了手弩。 “把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留在那间阴暗、潮湿、臭的破房子里,继承那个老巫婆的衣钵当一个孤独、痛苦、可笑的神棍,侍奉那只恶心的大蜘蛛一辈子!哪怕她要求我给他当一辈子的仆从也成啊。但她要我的孩子——” “作为一个父亲,我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狼人的双瞳闪过一丝暴戾的红光,声音变得像冷刀子一般刺人。 狼人双目无神地看着虚空,就像在对着某种不存在的东西咆哮,“我们在神殿休养了一阵,等到希娜身体好了些。想要偷偷抱走孩子们可惜被那恶毒的婊子现!她的手在乱动,我想到了传闻中老巫婆的巫术,她肯定在向我们施咒,我很害怕……惊慌失措下抓起神殿祭祀的刀狠狠捅烂了她的肚子。” 它浑身的肌肉绷紧,连绵不绝的雨水也无法掩盖他噗呲噗呲喘着粗气,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 隔了良久,就像从高氵朝坠入了谷底,狼人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我们躲在神殿外等着蕾切尔流血而亡,之后就看到了那一地的用鲜血描绘出来的古怪符号。” “第二天,一切的噩梦开始了!” 狼人长长叹了口气, “诅咒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化身狼人后,我变得百病不侵不知疲倦,并且还和孩子们、希娜产生了心灵的联系,能畅通无阻地交流。更能轻松狩猎到各种猎物,照顾他们。我还开始表演杂技……带着他们周游世界。” “可希娜实在受不了青蛙的模样,她生前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滑溜溜、恶心的小动物!她的心灵一直饱受煎熬,挺了两年还是丢下我们郁郁而终。” …… “当时杂技团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解散得了吧。但一看到我那在鸟躯中饱受煎熬的两个孩子,我只能打起精神来,继续满世界乱跑,寻找各种解除诅咒的方法。” “直到我找到那些童话的真相,比如青蛙王子……并咨询了大量专业人士。正如两位所知,我告诉各位团员,寻找真爱的事并不是信口胡诌,而是为了解除诅咒,也许我就差一个美丽女人的真爱之吻。至今我又为此奔波了数年,可惜我过不去心里面那一关,始终无法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女人身上,所以没人愿意赐予我真爱。算起来,孩子们已经被诅咒折磨了整整五年。” “那你还爱你的妻子吗?” 猎魔人问, “爱!我恨不得随她而去。可是——”狼人眼神眷恋地环顾自己的两个“孩子”,“我放不下两个孩子,不忍心让他们独自面对世界。” “你的确应该爱她。希娜不仅为你生儿育女,更为你分担了诅咒。蕾切尔的诅咒只针对你一个人。可惜你和你的家人血脉、命运紧紧相连,他们不知不觉中分担了你的诅咒。因此,你虽化身狼人但得以保留人类的理智。” “还有一点……”猎魔人眉毛挑了挑,“刚才你向我们撒谎了。噩兆之神虽然是个邪神,但她的祭司仍然遵守古老的条约。” “女祭司想要一个孩子作为神殿的继承者,有一个先决条件是要让你们肚中孩子与她产生命运的纠葛。祭司通常会借助意外律来实现这一点。” “而根据你们当时的情况,意外律只有孩子在未出世时提出来才有效。” 意外律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律法,与人类的历史一样古老。拯救他人的人,可以按照意外律,向被救之人提出报酬,索要被救之人回家时见到的第一件东西,或是一件被救之人所不知道的但他已经拥有的东西。 许多猎魔人也是靠着意外律找到自己的学徒。 “所以我猜当时蕾切尔提出的条件是:希娜的孩子若有女孩儿,就留在噩兆神殿;若是男孩就让你们带走。这种不确定,才能缔结意外律。” 猎魔人注视着狼人的表情,向它靠近一步,语气笃定地说,“你们夫妻在孩子出生前就答应了这个条件,绝非你口中所说,阿莉出生后,蕾切尔才在产房里临时威胁!这种逼迫毫无意义、无法产生命运的羁绊,也不具备魔力。” “是你率先撕破了契约,对不对!“猎魔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进一步质问,“你怎么敢说手上从来没有沾染过无辜者的鲜血?” 罗伊惊讶地看了一眼雷索,再调转目光,狼人面对质询居然没有反驳,而是陷入了沉默。 等到两人快要失去耐心,它向前走了一步,佝偻着庞大的身体颤,幽绿的瞳孔满是哀求之色, “你都说对了。我犯了错误、违反了契约,对不起女祭司。所以诅咒就是对我的惩罚。可错误的只有我!”狼人痛苦地抱住了头。 “这具身体充满了活力,还能活很久,阿德变成茶隼也能活个几十年,但阿莉作为猫鹰已经度过了五年,如今只剩一两年的寿命……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雷索大师,请你救救他们!” 猎魔人双手环胸锐利的目光直直的扫视着狼人,而后者目光毫不退缩地与之对视。 “唉……你说的没错,错误的只有你。孩子不该受到牵连。”猎魔人叹了口气,语气松动,“我得先确定一下,你真的爱他们吗,胜过自己的性命?务必老实回答,这很重要。” “他们是我仅剩的亲人,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明白了。”雷索点了点头,一字一句说,“我救不了他们,但你可以。” “什么意思?” “真爱可以解除诅咒,这并非纯粹杜撰,历史上许多凄美的故事和记录都是明证。你追索的方向没有错误,可惜舍近求远,显然阿莉等不到你寻回真爱。但请记住,你是世界上最爱他们的那个人,而亲情也是最宝贵的一种‘爱’,何必另找一人?” “您是什么意思?“狼人目露疑惑,“我爱他们,视若生命、从来都形影不离,可他们仍然饱受诅咒折磨。” “每篇童话故事中总有点滴真实存在,爱和鲜血,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罗伊在旁边插了一句,他想起了属于猎魔人杰洛特的故事,一个和狼人遭遇极其类似的故事,心中突然就有了答案,“你和两个孩子之间不乏血脉交融的亲人之爱,距离解决诅咒还差一步——鲜血。” “鲜血混合真爱就是一剂灵药,将终结所有的不幸!” “说具体点!我该怎么做?“狼人急切地追问。 少年莫名地看了阿莉和阿德一眼,嘴巴夸张地做了个口型,不过没有出声音。 “他们俩才是五岁的孩子,暂时离远一些吧。”猎魔人说着,隐蔽地扫了少年一眼,实在不解他为啥知道驱除诅咒的关键步骤。 狼人心头涌起一股不安,不过还是按照要求把阿莉和阿德赶到不远处的树梢上头。 “其实以它们的心智,无法听懂太过复杂的谈话……” 狼人想要驱除紧张的情绪,臂爪微微颤抖地理了理身上的毛,它看见猎魔人张口了接着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你是诅咒的载体,你不在的话诅咒会消散大半。而承载你最后生机的鲜血,你死亡前的鲜血足以消除另一半诅咒。” “这就是解决办法。阿莉和阿德将逃离诅咒,重获新生。”猎魔人声音缓慢又沉重,“用鲜血和生命,来验证你对他们的爱,愿意吗?” 狼人垂着头,思考了很久很久,出乎意料地开口了,语气决然。 “两位大师,如果你们说的是实话,那我会虔诚地为你们祈福,否则,我会效仿噩兆神殿的祭司,用濒死的生命出恶毒的诅咒……” “我雷索,以蝮蛇学派的猎魔人的名义起誓,之前对你所言没有半句虚假……否则终其一生见不到学派复兴的那一日。”猎魔人脸色肃然无比,举起了胸前的吊坠。 “我罗伊,以蝮蛇学派猎魔人的名义起誓……”少年紧随其后。 狼人深深的凝视两人的脸颊,许久,长长呼了一口气,“我最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两位……两位能否送我一程?” “我自己办不到,即便掏出心脏也死不了,必须割下我的脑袋。这种活儿不该交给熟人,对他们而言太过残忍。” “亚伦团长,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少年注视着对方狰狞的狼脸,声音不觉有些抖,“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是的……”他抬起头,那张原本该狰狞的狼脸上流露出一丝释然,歪着脑袋,咧开颀长的狼吻,笑得很‘温暖’,“我说过,我爱他们胜过生命,而且我等不及要去陪希娜……” “不先向海蝎子的兄弟姐妹道个别,交代一番?他们跟了你好几年,有权利知道真相,”猎魔人提醒道,“难道你打算不告而别?” “不需要的,别的人不清楚,至少爱佛琳早猜出了我身份有问题。但得麻烦两位帮我捎几句话,团长之位交给……还有关于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也请……我的尸体按照家乡的风俗……” “我一直以来饱受内心的折磨,每次看到两个孩子被困于鸟雀的躯壳之中,想到女祭司惨死那一夜、妻子离世的画面,呼吸都痛彻心扉……也是时候了,让孩子们从诅咒中解脱,用我的生命向祭司忏悔谢罪,我才有资格与我的希娜重聚。” …… 树林间,暴雨终于停了下来。 乌云散去,月亮就像被洗过一遍,前所未有的皎洁、明亮。 少年高举古威希尔注视着不远处—— 一道狰狞的身影单膝跪地,冲着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家伙低声细语,灯笼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和眷恋,“阿莉、阿德,还记得爸爸和你们玩过的游戏吗?” “天黑请闭眼!转过身去心中默数、从十倒数到一,然后来找我,谁先找到……那爸爸今晚就给谁讲故事!” “记住……阿德,不许偷看哦……” “不许偷看哦……“ “不许偷看哦……” 悠长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直到再也没有声息。 第十二章 善后 “嗒、嗒、嗒” 两道身影一先一后钻出了树林,怀中分别抱着个浑身光溜溜、五、六岁的孩童。 这两个孩子柔嫩的肌肤上覆满了鲜血,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片惨白。此刻小巧的身子正婴儿一样蜷缩着,似乎处于噩梦中,阖紧的眼皮不时触电般地颤抖。 亚伦的鲜血溅上后背,两个孩子瞬间昏迷了过去,丝毫没有看见父亲惨死的场景。 这算是一种小小的慰藉。 “明明有一株太阳之血,要是我们懂得炼制万能解毒剂,亚伦不用死。” “没有那么多如果,这就是亚伦的宿命,他违背了对女祭司的承诺,死亡是他应得的惩罚。”猎魔人表情冷酷,像是在述说一种天经地义的道理。 罗伊同意他的话,但盯着里新增的记录,眼睛鼻子拧成一团,有种浓烈的伤感,“击杀受诅咒者——狼人亚伦,经验值+2oo,猎魔人1v4(8oo/2ooo)”。 这是他获取经验最为纠结的一次,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毫无疑问,狼人不是个无辜者,背弃誓约,甚至可以说恩将仇报!但他对孩子的爱却又至诚至真,代表了美好的一面。 “小鬼,何必伤感?这个男人选择了自我救赎。”猎魔人突然叹息道,“而且你没看出来?他早就心生死志。” …… 外出搜寻亚伦的杂技团众人大部分已经回归,他们身上沾着淡淡血迹,尤其是泽瑞坎少女坎蒂拉慵懒地抚摸着雪亮的弯刀,目光闪动中,宛如一头尽情狩猎后饱餐一顿的雌兽。 罗伊与猎魔人回来的时候,怀中两个陌生的孩子立刻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女人们母性大地为他们清理干净身体,又找了两床毯子裹上,用篝火烘干、烤暖他们冰凉的身体。 “我们在沼泽里顺手解决了几头水鬼,可惜始终没有现老大的留下的记号。雷索大师,你们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从哪里找到两个孩子?” 猎魔人与罗伊交换了个眼神,他们途中已经讨论过了多次,然而最终还是决定按照亚伦的嘱托如实相告,虽然可能惹火烧身。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漫长的讲述过后。 海蝎子众人表情各异,有人觉得是猎魔人和罗伊联手害死了亚伦,但又无法解释孩子的来历;有人听着“诅咒”,“噩兆神殿”、“狼人”等字眼,陷入未知的惶恐中;也有人震惊之余,慢慢接受了他们的说法。 幸运的是海蝎子的主要团员们便是相信者,朝夕相处之中他们或多或少现了一些亚伦的可疑行径,只是没有揭破。 “我一直觉得阿德、阿莉和老大亲热、默契得太过离谱,原来都是他的亲骨肉……不,现在是遗孤。老大是个称职的父亲……可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怕我们不理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真相?”爱佛琳双目泛红,娥眉微蹙,伤心地抹了抹眼角的晶莹。 “大概不想我们难过,老大总是这样,替他人着想……每晚带着阿莉出去猎食,实际上也在暗中保护着大家。”坎蒂拉咬着银牙,叹息道,“怪物又如何,泽瑞坎人交朋友管他是人是鬼!” 一直安静地聆听的亚摩斯突然开口,“老大有古怪没错,可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有损海蝎子利益的事情,这个团长他当之无愧!但我不相信猎魔人!“ 他豁然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罗伊两人质问,“据我所知,猎魔人冷血无情,绝不会放过任何非人生物。我不相信你们愿意帮助一头狼人!你们欺骗了老大,然后害死了他?!“ “人是我们杀的,为了满足他的愿望。”猎魔人冷漠地扫了一眼亚摩斯,“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赎罪、让两个孩子重获新生。” “和阁下切磋昆特牌的时候,我就现阁下恐怕这里有点有问题。”罗伊指了指脑袋,插了一句,“你觉得我们欺骗了他,再傻乎乎的跑回来编个可笑的故事?那我问你,阿莉和阿德这孩子难不成是凭空变出来的?” “额……”亚摩斯眼神一虚一下子哽住了,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爱佛琳狠狠一瞪把话吞回了肚子。 “我相信他们,”爱佛琳叹了口气,“以老大的性格,的确干得出这种事……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老大的后事,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曝尸荒野。” “他的遗体还在那边,”罗伊将其斩后,亚伦又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待会儿领你们去看看。” “但按照亚伦的遗言,希望你们能尸体就地焚烧,带上他的骨灰遗骸。以后有机会回到瑞文戴尔河谷附近,就洒入奈维河……他的妻子希娜也在葬在河流里。” 海蝎子的众人闻言神色动容, “这种事老大不会随意告诉别人。”爱佛琳下了定论,“现在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你们理解就好,”少年叹息道,“其实亚伦身形一直饱受诅咒的折磨,早就想和妻子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 杂技团在原地耽搁了两天,取回了亚伦的遗体,用木材的火焰加上猎魔人的伊格尼法印灼烧了很长时间,勉强烧成一堆碎骨,然后收集起来。 整个马车队愁云惨淡,全体为曾经的老大默哀了一刻钟,不少人都眼眶泛红。 “好吧,死者已矣,老大一定能在女神的国度里跟妻子团聚……当务之急,咱们该讨论讨论,怎么安排阿莉和阿德?” “当然是留在团里大家一起照顾!”坎蒂拉拍了拍饱满的胸脯,脱口而出道。 “还有,海蝎子也得尽快选个新团长出来!他要有威严,要能让人信服!”亚摩斯迫不及地站了出来表态。一瞬间所有人都对他怒目而视,他脖子一缩退了回去。 “亚伦临死前交代过了,团长之位交给爱佛琳继任。” 罗伊说出这话后,在场众人面色各异,大部分都欣然接受,只是亚摩斯稍有不甘。 但他一人反对没用,事情就此定下。 小丑挽着吞火者的胳膊深呼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有些结结巴巴地恳求道,“大家都知道,我和科林斯第相爱多年,可惜无法拥有爱情的结晶。我们俩一直很遗憾、很无奈。” 弗洛兹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丑陋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晕,“老大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们,把我们当亲人一样。我们对他感激不尽,想要报答苦于没有机会,但是今天……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我和科林想要收养阿莉和阿德,报答亚伦老大的收留之恩,也算是了结心头的愿望。我们绝对会把他们视若己出,无微不至地照顾!” “对,对!”小丑的伴侣科林斯第粗犷的声音慌不迭地说。 “请大家成全我们!”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手挽着手,冲着众人重重地鞠躬,脑袋快要垂到地面,许久没有起身。 “额……” 在场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们虽然没有歧视过这对同性的情侣,但潜意识还是觉得两人和正常夫妻有区别。 怎么能让他们贸然收养亚伦的一对儿女。 众人都很纠结,爱佛琳、亚摩斯欲言又止,想拒绝又担心伤害到两人。 而罗伊观察了一阵,主动地替他们解了围,“阿德和阿莉情况比较复杂,不适合任何普通人收养。他们一直以茶隼和猫鹰的形态生活了五年,生活作息乃至于性格与常人大相径庭,比如说猫鹰白天休息,晚上闹腾,以田鼠和其他小动物、昆虫为食。而茶隼喜欢从天上冲下来的感觉……你们体会得到吗?” “而且亚伦的本意是让诸位把两个孩子送到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殿去……那是个好地方,有很多善良温柔的人。” 第十三章 艾尔兰德城 “阿德快停下来!” 爱佛琳捂了捂额头,秀美的脸颊皱得像苦瓜。 眼前的的小男孩正躲避着小丑弗洛兹的追赶,如同聒噪的公鸡般在车队里乱蹿,他似乎觉得自己仍然拥有一对翅膀,双臂别扭地向后高举着,弓背、撅屁股、伸直脖子,模仿着从前茶隼的模样不停地“飞行”,然而他飞不起来。 他一边震动着手臂,嘴里还在出清脆、稚嫩的“达克、达克”的童音,但舌头好似搅成了一团,忽而翘舌、忽而卷舌,爱佛琳不得不担心这个孩子会咬伤自己的舌头。 “唉,真是个调皮的孩子。” 而车队里其他人正抱着手,既悲哀又感好笑地注视着这一幕闹剧——阿德的活泼稍稍驱散了团长自杀的阴影。 “活泼点也就罢了。”罗伊欣然道,“总比伤心抑郁要好。反正大家先别把亚伦的死讯告诉他们。等他们年纪大一些再说。” “不过阿莉那小家伙更棘手。”少年想到了车厢里看到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场景——小女孩儿还误以为自己是猫头鹰,想要像从前那样立在木棒上休息。 然而,她的身体结构已经与鸟类迥然不同,根本站不住反而跌了满头大包,先是嘤嘤嘤地哭个不停,后来似乎又想到了无影无踪的父亲,坐在地上像个瓷娃娃不言不语。 最麻烦的是,这两个孩子能听懂的词汇相当有限,也说不了人话,心智也比同龄的孩子更差。只是对善意、调侃比较敏感。 “希望他们能早日恢复正常!” …… 阴沉沉的一天,海蝎子离开夏尔村已然一周,进入了艾尔兰德亲王国的领土后,他们又继续一路向西,来到了都艾尔兰德城。 这座巨大的城市坐落在玛哈坎山脊西边的庞塔尔谷以南。 顺带一提,庞塔尔谷位于泰莫利亚、瑞达尼亚、亚甸,这四个北境最大的王国的交汇之处,为北方最重要的军事地带之一。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谁能控制庞塔尔河谷,谁就能掌握整个北方! 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作为庞塔尔谷的跳台,艾尔兰德城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而且它不仅是军事重地同样是商业中心,虽然比不上北方最大的城市诺维格瑞那般拥有三万人口,但常住人口也过了一万。 巨大的人口基数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艾尔兰德各地的商户在此汇聚设立了商人协会,,运载天南地北各处特产的马车在此汇聚,贸易繁荣,连带着其他其他五花八门的建筑师协会、铁匠协会,也开得有声有色。 而且距离泰莫利亚都维吉玛还不远,交通便利。 此时正值繁忙的上午,城门前排起了一队长龙,全副武装的长矛兵正逐个逐个不厌其烦地检查着来往的人群。 罗伊见状向暂代团长的爱佛琳打了个招呼、约定好城内旅馆见面,便拉着猎魔人离开。 “你很久没来艾尔兰德城了吧,”罗伊向疑惑的大汉解释道,“据我所知,艾尔兰德现在不太欢迎猎魔人。” 现在接近1261年年初,罗伊记忆中七年前的1254年左右,闯下布拉维坎屠夫恶名的白狼在艾尔兰德城中弄了个灰头土脸。先是被白蔷薇骑士团当成没有价值的东西侮辱,又不情愿地参与了一场完全不能还手的决斗。 虽然最终决斗胜利白狼保住了性命,但进一步激怒白蔷薇骑士团,连带着极其器重骑士团的希沃德亲王、圣堂参议会都对他有所怨言。 罗伊觉得雷索猎魔人的身份被揭破的话,恐怕会受到白狼之前行为的牵连。 雷索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二十多年没有来过艾尔兰德城市。不过,我没有听说北方哪个国家禁止猎魔人通行。” “偌大个城市难道不存在魔物作祟?只要有委托,他们就不会拒绝咱们。”虽然语气平淡,但大汉态度很坚决。“咱们还得进城补充一些炼金物资。” “好吧,我们先试一试看能不能混进去。如果实在不行再另觅他法。” 罗伊的眼神越过了人群——梅里泰莉神殿就坐落在城外,依山而建。等在城内休整一番,接下来就会赶过去。 …… 两人没有做太多遮掩。 罗伊用一条白毛巾缠了黑,遮蔽了尖尖的耳朵,而雷索同他一般穿着简陋、朴素的亚麻制衣,而非猎魔人一贯的显眼的劲装,甚至连标志性的学派徽记、双剑、药剂带一个都没有。好似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的农夫,混入人群排起了队。 然而事与愿违,当罗伊顺利从守卫眼皮底下经过后,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让他不由身形一僵。 “抬起头来!” 他一回头,却现守卫直直的瞪着雷索,悄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入口处的士兵都目光炯炯地包围了过来,周围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落针可闻,压的人快喘不过起来。来往的行人都不禁停下了脚步。 “对,就是你,大块头给我抬起头来看看!” 大汉闻言,嘴角裂开一抹锋利的弧度又迅掩去,握紧的双拳也松开。 微不可擦的叹气声中,他听从了士兵的命令。 一旁看着的罗伊心头泛起酸楚,猎魔人哪怕是百人敌,有时候面对世俗的力量也不得不低下头。 “哟,原来是个猎魔人!” 握着长矛的士兵掀开了面甲,干瘪的脸上露出一抹轻佻的意味。 “真是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猎魔人……你以为穿上人民的服装,你就眼睛就会像变色龙一样恢复正常?!哈哈,怪胎就是怪胎!”他与一众士兵交流了个眼神,顿时爆出一阵哄笑。 这队士兵,需要抬起头才能直视魁梧的猎魔人,但他们的指指点点和嘲笑,就像面对着跪在地下卑微的乞丐。 雷索面不改色忍受了一切,直到士兵们笑够了。 “好吧,说回正题,你是想要混进城里面吗,阁下?” “什么叫混进去?”光头大汉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光明正大地在接受检查?怎么……难道艾尔兰德不欢迎猎魔人?” “这倒没有……不过,有一位大人对你们很感兴趣,你恐怕得先去见见他!” “这是艾尔兰德的法律规定?入城之前必须去见那人?” “不,这是命令。” “布罗斯,带这位猎魔人阁下去候着!唐格,你去把泰勒斯骑士叫过来,就说……就说他‘朝思暮想’的家伙来了。” “等等!”罗伊突然折返了回来,凑到猎魔人身边,在士兵诧异的眼神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和他是一伙的。” “什么!我就说有问题,”士兵突然瞥了一眼雷索,夸张地讽刺道,“果然,这猎魔人又干起了老本行,诱拐少年!” “不,我是他的学徒,未来……也将成为一个猎魔人。” 第十四章 白蔷薇骑士 “小鬼,待会儿免不了被人言语攻击,”猎魔人突然提醒道,“无论如何,你要尽量保持低调冷静,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我看起来就那么冲动,没有一点儿眼力劲?”罗伊不满道,“‘入乡随俗’的道理谁都懂。” “明白就好,”猎魔人点头道,提出一个别致的比喻,“如果你实在受不了,就把它们当成疯狗,你的任何谦虚、自贬和恭维的话都是肉骨头,对方吠一声就投喂一次……等它们吃饱了,自然会摇尾示好……尤其对自视甚高的骑士有效。” “额……”少年诧异地扫了眼对方木讷刻板的面容,没想到猎魔人竟然总结出这么一套奇怪的理论。 两人继续在城门附近的空地等候,不多时,一高一矮两道陌生的身影走了过来,雷索便带着罗伊朝他们随意地鞠了一躬,一边打量面前的两位骑士。 他们穿着白钢盔甲,披猩红色披风,左肩纹有白玫瑰徽记,行走间身上的盔甲“磕磕”作响。 左边的骑士年轻的脸上,一道食指粗细的老旧疤痕从额头斜向下划过鼻梁,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被彻底破坏,多了十分的狰狞和暴戾。他走了过来,眼神如刀锁定着雷索,仿佛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一名矮壮结实、满脸胡须的矮人。他双手抱胸,穿一件狐狸皮镶边的外套和一件铁环链甲,正满脸严肃地注视着两人。 “见鬼,”罗伊低声咒骂了一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猜得出,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正是从前被杰洛特战而胜之的无赖骑士,现在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显然来者不善。 “猎魔人,说出你和同伴的名字!”疤脸骑士以一种咬牙切齿的口吻命令道, “两位骑士大人,我们只是无名小卒,区区贱名说出来不过是脏了高贵骑士的耳朵,不提也罢。” 猎魔人微微弯下了腰,态度放得很低,然而他的视线余光却在隐蔽环顾四周,寻找着优势的地形。 城门附近的长矛兵也在密切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疤脸骑士闻声脸色沉了下来,又向两人靠近了一步离着不到十迟站定。他仰起脸,趾高气昂像只骄傲的天鹅一样大声说道, “我是艾尔兰德希沃德亲王麾下,白蔷薇骑士团第四军团的骑士,泰勒斯家族的长子,亚瑟·泰勒斯。” “远道而来的猎魔人,现在我已经向你们自报家门,请你们同等的说出自己的名字、来历,否则就是侮辱骑士的荣誉!” 罗伊的眉毛一跳,果然,这家伙还是那么的傲慢,光头大汉没有法只能无奈回道,“我是蝮蛇学派的猎魔人雷索,这位是我的学徒罗伊。” “你的徽章在哪里,怎么证明自己的学派?又有什么理由,进入伟大的艾尔兰德?!“ 泰勒斯沉着脸,咄咄逼人地追问着,同时他一手按住了剑鞘一手握住了剑柄,似乎只要得到的答案不满意,立马会拔剑相向。一旁的矮人见同伴这副模样,嘴角僵硬地抽了抽,脸色厌恶地地深吸了一口气。 “您看我们的穿着就应该有所猜测。很不幸,我们在城外参加了好几场恶战,基本所有的武器装备、补给都已经报废、或者遗失,不得不进入艾尔兰德补充给养,我甚至瘸了一条腿。对了,这是您要的徽章。” “还请泰勒斯骑士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这两个卑微可怜的小人物通过艾尔兰德。” “很好!”对方瞅了一眼蛇派的吊坠,点了点头,环顾了猎魔人周身,确认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眼神中顿时射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蝮蛇学派猎魔人雷索,本人,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亚瑟·泰勒斯,正式向你提出决斗!” “哗——”清泉一样的锋锐剑刃离鞘而出,骑士双手握住了剑柄,剑尖直指猎魔人。 剑刃折射出的白光,洒到猎魔人的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可是,泰勒斯阁下您是个出身高贵的体面人,您难道不认为跟我决斗是抬举了我?我连骑士都不是,出身不值一提,我自认为不配。” “对!”罗伊应合着猎魔人的话补充道,自嘲道,“我们不配在骑士的竞技中得到荣誉和赞扬。” “骑士团自有其信条!”泰勒斯打断了两人的话,“如果是你向一名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挑战,他自然有权接受或拒绝,这取决于他的意愿。但我泰勒斯,一名高贵的骑士,将你平等以视——当然只是暂时的——向你出挑战你便不能拒绝,否则只能说明你是个毫无价值的废物。” “额……”罗伊被这番话震惊的目瞪口呆,真是个傲慢自大的神经病,“泰勒斯骑士,您的逻辑还真无比‘严密’,我想你肯定深入研究过‘哲学’吧!” 这为骑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观测中最高的属性也就是力量才7点。 如果不是比试剑术,没准自己也能解决这个狂妄的家伙,前提是他脱下这身铁桶一样的盔甲。 泰勒斯似乎没听懂罗伊的话,而雷索反问道,“如果我拒绝挑战,被证明没有价值,那又如何?” “那么,就请你们离开艾尔兰德!这座高贵的城市不欢迎任何废物和蛆虫。” “啧啧……”一旁的矮人大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嘶哑的声音冒了出来,“别故意找茬了,你可是名骑士,要谨记骑士五德,你的荣誉感哪儿去了?” “你才是给我找茬,克莱默!”泰勒斯涨红了脸恼道,“这是私人恩怨,我必须要战胜猎魔人一雪前耻!你跟过来我也忍了,还敢插手,非要我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就是不让你这种家伙胡作非为!”矮人毫不客气还以颜色。 骑士咬着牙,“我警告你,现在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当好你的侍卫统领,否则别怪我告你一状!” 克莱默、丹尼斯·克莱默,罗伊听到这个名字却眼睛一亮,这可是一个正义感十足,坚持公平原则的矮人。他还将在未来,第二次尼弗迦德战争期间参加玛哈坎志愿军,抗击尼弗迦德的入侵,可以说与马哈坎关系十分亲近。 那么…… “丹尼斯·克莱默?”罗伊突然上前一步,故作惊喜地打断了对峙的两人。 “阁下认识我?”矮人满脸疑惑地盯着这个少年。 “我在碳山的时候,听里根老大讲过您的辉煌事迹……” “里根?里根·达尔伯格?”矮人摸着大鼻子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三十多年前那小家伙还是个鼻涕虫。现在他如何,有没有半点长进?” “他已经成为碳山的神射手,几届射击大赛的冠军!” “倒是比他哥还能闹出动静。”说着,矮人看向罗伊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稍许,“小子,你和那孩子又是什么关系?” “不久前,我跟着里根老大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射击,”罗伊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可惜,我实在太过愚钝,连他的真髓皮毛都没有学到。” 矮人见到家乡来人起了兴致,把暴怒的泰勒斯骑士扔在一边,又和罗伊扯了会儿碳山的往事,少年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和他侃侃而谈,越说越是亲热,还“偶然”提到自己和猎魔人替碳山除掉了鹿精、以及矿道里的大部分孽鬼。 “现在看起来,你也不能算外人了!”克莱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目光炯炯说, “这不再是阁下的私事。罗伊算是我的晚辈,而他的老师雷索也就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许你再公报私仇!” 泰勒斯怒不可遏地瞪着矮人,眼中快要喷出火光,“丹尼斯·克莱默,你确定要跟我作对!” “得了吧!”矮人不屑地说道,“你的导师法尔维克伯爵已经不在艾尔兰德,你以为还能狗仗人势?!我们矮人,为了朋友从来不怕任何艰难挑战,你如果想要和我作对,那就尽管来!敢不敢当希沃德陛下面前说说?看看谁有理!” 粗大的血管和青筋浮现在额头,泰勒斯色厉内荏地把三人一一看遍。 “你们等着!在城里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要让我抓住任何机会!” “我也警告你,不要私下里非法骚然他们,否则……” …… 等到泰勒斯愤然离去后,矮人说道,“两位不必太担心,这家伙近年干得尽是一些天怒人怨的行为,把名声败坏殆尽。你们在城里面若是再碰到什么麻烦,可以来亲王行宫前向侍卫报我的名字,我自会来接应你们。” “感谢您的慷慨帮助!”罗伊衷心地向他行了一礼。 “咱们矮人的朋友不需要的说表面的客气话。友谊尽在美酒之中,等空闲下来、机会到了,我一定找你们痛饮一番,尽尽地主之谊!” “你如果有委托,我就免费出手一次。”猎魔人客套了一句。 “艾尔兰德小麻烦不断,但大冲突不多……”矮人含笑应下,“犯不上叨扰雷索大师,有需要我肯定忘不了您。” 第十五章 暂别 辞别了克莱默,两人顺着城门的青石板长街一路向前,沿街的密集的建筑群下,小贩们热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神奇膏药!祖传的神奇膏药!包治各种斑点、疥疮,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护身符、灵药让您返老还童,一日年轻一岁!迷神药水,保您飘飘欲仙,只要喝上一口,棺材里的死人都能焕第二春!” “猫!捕鼠神猫!魔法灵猫!路过的先生小姐们,听听它的动听的喵喵叫吧,每日吸猫让您心情愉快,活得更久!”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拔牙,拔牙,几乎无痛!便宜、非常便宜!” “有多便宜?”罗伊在拔牙匠面前站定,他很好奇这家伙怎么凭一把椅子、一瓶烈酒、一根绳就工作起来? “每个小时1o铜币!”精瘦的拔牙匠露出一口又黄又黑的老牙朝他眨了眨眼睛。 …… 两人逃出了不靠谱的长街,没走几步就与海蝎子的众人汇合,然后一群人雇了个本地向导,七拐八拐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寻了一家幽静实惠的“大肚腩”旅馆住了进去。 旅馆一楼大厅,原本空荡荡的座位被海蝎子的团员占了小半,酒柜前的老板脸都快要笑开花儿,而暂代团长之位的爱佛琳却愁眉苦脸地轻抚鬓角, “大城市的开销贵的离谱,扣掉大家的住宿费用后亚伦团长留下的钱差不多花光了。我们不能再这么光吃不干!坎蒂,待会儿你带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当地的广场、人多的地方,看能不能借场地开工表演。” 雌豹般的坎蒂拉修长健美的大腿毫不顾忌地搭在桌子上,“没问题,大姐头!” “剩下的兄弟姐妹们今天先休息,奔波了一周多,大家也累了吧。” 于是海蝎子的团员各自散开,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寻欢的寻欢。 “到了艾尔兰德,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你……要跟着雷索大师离开了吗?”爱佛琳给了罗伊一个柔柔的眼神——那是仿佛不含任何杂质的,姐姐不舍的凝视。 罗伊僵硬地点了点头。 “姐姐跟着杂技团满世界流浪了几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谈得来的小兄弟,如今却又到了分开的时候。” 说着,温热的柔荑就像两条蛇一样缠上了他的手臂,薄薄的红唇吐露出淡淡的芬芳, “猎魔人成日面对危险的魔物,多可怕。要不,你就跟着姐姐留在海蝎子学杂技吧。雷索大师,多一个学徒不多,少一个学徒不少,您也不会计较这一个吧?”她俏皮地朝着猎魔人盈盈一笑。 “额……”柔软的触感让罗伊稍微失神,不过也只能让他愣上一秒,毕竟是主意志的猎魔人。 他装了个表面样子,“爱佛琳姐姐我也很舍不得你……”然后感觉女人把他往前一拉,脑袋好巧不巧地栽到她的怀里,“唔……原来这就是女人的味道,我是在做白日梦吗?” 他脑袋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软绵绵充满弹性的云朵里,鼻端尽是馥郁的香气,熏人欲醉。 他明显感觉到温暖的怀抱在微微颤,一抬头却见爱佛琳俏脸红润了起来,娇艳如花。 一旁的雷索看着两个人的闹剧,似笑非笑地抱住了双手,异常大度地表明了态度,“罗伊,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打算当个杂技演员,那我也不会强迫你。” 强迫一词加重了语气,罗伊预感到猎魔人举着几十迟长的钢剑在身后追杀叛徒的场景。 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温柔乡英雄冢,不过幸而他还没到能够陷进去的年纪,瞬间坐直身体振奋精神,握住女人的柔荑,“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个家伙要是没了我从旁协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在野外,被野兽啃个精光,所以……” “唉……那你们以后多多保重。”女人轻轻一叹,低下螓没有再说什么。 “对了,那两个小家伙还在睡觉?”罗伊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海蝎子的众人围着阿莉和阿德瞎忙活了几天,反而把两个孩子的生物钟彻底搞乱,经常前一刻还在闹腾个不停,下一刻眼睛一闭就打起了鼾。 爱佛琳恢复了从容,不过眼神里还是有些不甘,“我们必须得给两个孩子寻一家合适的去处,杂技团居无定所,没有条件照料两个孩子。照亚伦老大的遗言,城外梅里泰莉女神殿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我还想看看有没有更专业的机构。” “没准咱们能在神殿碰面!” …… “雷索,我怎么感觉爱佛琳姐姐对我态度变得有点奇怪,告诉我这是错觉。” 雷索摸着下巴,就像现了不得了的奇事,“小鬼,你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难道真是到了情的季节,脑里塞满乃子和屁股,不好使了?” “够了啊!别老是开我玩笑!”罗伊冲着大汉垂下右手,隔空缓缓合拢五指,仿佛要把什么捏碎,他咬牙切齿道,“我刚才可是拒绝了‘巨大’的诱惑,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你的感觉不无道理,爱佛琳女士的确是在向你示好。”猎魔人满意点点头,“精灵一族生殖能力都极其低下,远逊色于人类。更惨的是,只有某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才有生殖能力。而你恰好是个年轻精灵混血,爱佛琳也是适龄的未婚女精灵。” 精灵一族优雅、长寿,但实际上作风挺豪放的。 罗伊就有所耳闻——战场上的精灵们,在战死之前会和身边的战友疯狂地做那种事,泄对死亡的恐惧。 “我还没到那个年纪吧?” “作为四分之一精灵,你的生长育不比人类慢多少,过不了几年就成熟。然后寿命长,脸蛋还凑合,勉强符合精灵的审美。”雷索目光霍霍地把他看了个毛,“说起来,爱佛琳女士身材不错、长相精致,性格还温柔,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你不动心,不再考虑考虑留下来?” 一想到那又大又软罗伊不禁心生荡漾,随意摇头驱散脑海里的遐想,服下太阳之血后身体的确出了点问题,这不受控制的荷尔蒙让他牙疼。 “算了,我还是更喜欢猎杀魔物。” “把口水擦干净!”猎魔人撑着拐杖,站起身体,“是时候把你空间袋里的东西脱手,再去采购一番补充完炼金物资,咱们就去神殿。” 第十六章 炼金术 斯迈尔克矿道之行让罗伊的战利品包裹里装满了材料——孽鬼一族的眼珠、舌头、耳朵……内脏、各种器官组织,上百之数。 除了十多个绿色突变物须得自留,用于配置青草药剂,指甲、牙齿打磨成箭矢,别的都要出手。 换成钱,顺便腾出空间。 艾尔兰德作为泰莫利亚附属公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经营各式各样商品,其中不乏愿意收购魔物材料者。 不过价格就比较讲究。 若是被商人看出卖货者是个外行,肯定会被当做肥肉、死命压价宰上一刀。但猎魔人雷索活了八十年,对出售战利品的一事经验丰富。 他有着独树一帜的谈价策略。简洁高效——现谁有收购意向,他就报个价码,然后用一对琥珀色、冰冷无情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人,一声不吭地等着对方讨价还价。 通常情况下被他盯上五秒之后商人就会主动增加筹码,半分钟之后,商人会报出令他满意的价格。 光凭猎魔人这一瘸一拐的腿、高大魁梧的身材、犀利的眼神、锃亮的光头就顶的上普通人十句百句口水话。 罗伊也是大为惊奇,等意志属性堆叠高了,自己是否也有他这般强大的威慑力?一言不就让狡猾的商贩投降。 一共与五个商贩达成交易,所有孽鬼眼珠、舌头、耳朵,大部分内脏组织都卖了出去,换了两百克朗的巨款…… 这笔钱还没在钱袋里捂热,又被用出去采购了大量的炼金物资。 因为魔药、剑油、炼金炸弹耗光,两人在矿道里吃够了苦头,现在终于重见天日要任务自然是把炼金道具都给补充起来。 一场大采购。 包含百利沙果、白屈花、蚤缀等草药,磷、硫磺、硝石等特殊材料,玛哈坎烈酒、樱桃酒、曼陀罗酒等酒类,塞了大半个战利品包裹。 两人又货比三家,找到了城内最专业的老字号铁匠铺,在提供孽鬼爪子和牙齿的前提下,以一支2o铜币的价格,定制了1oo支特殊的弩箭。这种弩箭穿透力比寻常铁制箭矢更强,重量更轻,并且箭头残留着源自孽鬼的轻微毒素,威力比普通箭矢大上不少。 雷索把钢剑和短剑也留在铁匠铺打磨修补,又是一笔支出。 至于古威希尔,虽然在斯迈尔克矿道经历了几场战斗,但地精出品的宝剑没那么容易磨损,剑身仍然光滑细致,足以吹毛断,自己动手上油保养即可。 何况他们也不放心把宝剑交给陌生人看管。 作为采购的尾声。 猎魔人师徒在成衣铺量身定做了一大一小两套灰色的牛皮甲、以及及膝长靴,毕竟不能一直穿着又薄又细的亚麻衣裤、布鞋,没半点防御力不说,行动也不方便。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当太阳西斜,艾尔兰德城笼罩上橘黄色的光芒。 在集市、大街、商铺里逛了一天的罗伊计算出所有支出和收入,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仅仅一个白天,他们不止花光了贩卖材料的2oo克朗,还倒贴出去1oo多克朗。 差不多花掉了正常人大半年的收入。 “花钱如流水啊……猎魔人真是一个高风险、高收入、高消费的三高职业!” 现在他们身上总共只剩下1oo多克朗,就算不去喝酒找女人,这点钱也捉襟见肘,顶多够在艾尔兰德这样的大城市住上一个月。 “雷索,咱们是不是该去接几个委托,挣点生活费?”少年期待地看着猎魔人,他的就职条件只剩最后一种魔力生物,然后便可以安心等待度过青草试炼。 而且跟随对方上路后,他还没正儿八经地从布告栏里浏览过任务,对那个地方也充满向往,没从布告栏里揭下委托,又怎么称得上合格的猎魔人? “我的腿大概还得养上半个月才能好完,到时候再谈委托。”猎魔人瞳孔收缩打量了他一眼,一副把他看穿的样子,“而且,小鬼,你在斯迈尔克矿道里还没杀够吗?” “生活要讲究一动一静,接下来的几天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学习炼金……”猎魔人不容反驳地说出了计划,“等炼金道具备齐,青草煎药的咱们就去神殿。” …… 依然如同艾德斯博格那般,猎魔人在城里租了个带厨房的屋子,叫上罗伊一起忙活,花了半天改造成一间简陋的炼金室。 当一切完工,熟悉的铁锅、砂碗、蒸馏器、鼓风机、捣药杵再次出现在视线中,少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回到了那段暗无天日,睁眼炼金、闭眼睡觉的恐怖时光。 但心中又涌起一种古怪的渴望,渴望着历经千辛万苦炼制出那一支小巧精致的药剂,那种巨大的成就感。 这一切在催促着他,拿起铁锅和砂碗。当个快乐的…… “复习一遍金盏花药剂……”猎魔人趁他遐想的时候突然问,“口述药剂配方和步骤。” “两盎司阴干金盏花,一盎司荨麻,分别加入石臼……”罗伊脱口而出道,整个配方好似铭刻进他额灵魂里面,永世难忘。 “不错嘛,接近一个月过去了,还记得那么清楚。”猎魔人面露嘉许,“现在开始实践操作,看看你技术退步了多少……” 罗伊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从身后看,好似一个资深大厨。 一袋子金盏花、荨麻,放到右手边的平台上,用天秤称出一定的量,依次放入石臼中,用捣药杵将两者捣碎、研磨…… 当时钟走完一刻钟后,锅中的药液尚未沸腾,隐隐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罗伊立即熄火,握住铁锅把手将药液倒入椭圆状土罐,手臂稳得出奇,一滴药液也没溅出来,最后干净利落地塞上木塞。 猎魔人接过药剂摇了摇,诧异道,“小鬼,你在梦里面炼金?一个月不动手技术非但不退步,反而见长?” “应该是太阳之血的功效,”少年思忖道,“它增强了我对身体的控制力。” 精灵天赋那1点敏捷可不是白加的。 “这算是意外之喜!金盏花药剂你勉强出师。接下来练习制作第二种药剂,”猎魔人顿了顿,“确切地说,是一种毒药,斯迈尔克矿道里用过。” “麻痹毒药?” “你说得对,但并非当时的简化版,而是步骤更复杂精细的完整版,能使人全身瘫痪……生不如死。” 少年立刻双眼放光,在矿道见识过这种毒药的威力后,他就一直念念不忘。 某些特定的场合,毒药比剑油、炸弹更实用。 猎魔人立即给他泼了桶冷水,“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做个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准滥用毒药,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现在以及将来,你能保证吗?” “滥用指的是?” “使用毒药去暗杀,伤害无关人等。”雷索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岁月,眼神唏嘘,“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蛇派误入歧途,重视毒药甚于魔药,并且和猫学派一样接受暗杀的委托,手段更加卑鄙毒辣,导致学派声名狼藉……” “每个新加入的学徒都会被要求饲养一只宠物,猫、狗之类的。等结束训练前,导师会让他们亲手杀掉培养了数年感情的动物伙伴,以锻炼残忍冷酷的性格。” 罗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跟着猎魔人上路以来,从没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也完全没想到蛇派还有这样的过往。 同时心中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加入了过去的蝮蛇学派,他不想当圣母,更讨厌毫无人性的杀人狂魔。 “你也……” “没错……事实证明学派过去的策略是错误的,才会凋零到如今的地步。”猎魔人突然神情一震,强调道,“力量一旦滥用,如同‘覆水难收’,无法避免会走向一个极端……你要是利用毒药犯了错,作为引路人,我会带你回维斯格德好好纠正。” 他在纠正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罗伊心头一跳,沉声道,“那我誓,以蛇派猎魔人的名誉保证,绝不会用毒药滥杀无辜,否则……” “不过,雷索……”罗伊想到这家伙以后的所作所为,盯着猎魔人的脸语音一转,“如果,假设有那么一天,必须利用毒药搞暗杀,才能复兴蝮蛇学派,你会妥协吗?” “那要看是暗杀什么人。” “比如皇帝呢?” “你脑子装的都是些啥?”猎魔人脸色一板,拒绝回答,“暗杀的话题到此为止。既然你已经做过保证,咱们继续学习……还记得简化版的配方吗?” “聚合草碾碎、长鲁伯草压出汁液、乌头剁碎……” …… 接下来几天除了进食和必要的冥想休息,罗伊在猎魔人的监督下疯了一般一直不停地炼制麻痹毒药,因为有过金盏花药剂的经验,失败了数十次后,在第三天终于成功炼制出第一剂…… 而就在那一刻,模板一震,诞生了全新的技能—— 炼金术1v1:一门囊括剑油、魔药、煎药、特殊毒药、魔法炸弹等多种领域的制造技术。你现在还是个刚入门的初学者,目前掌握:金盏花药剂、麻痹毒药。 罗伊当下就忍不住兴奋地挥了挥拳头, “雷索,蛇派还有别的毒药吗?” “以后慢慢教你……现在炼制五支麻痹毒药,五支金盏花药剂,放进空间袋备用,然后协助我炼制魔药和炸弹……” …… 第二十三章 在神殿 1261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早晨。 和煦的晨光洒落在艾尔兰德城北的郊外,一身皮甲的雷索和罗伊走在通往神殿群的主路旁,那些神殿掩映在高耸的巨石内,看不真切。 “对梅里泰莉的信仰是大6上最古老的几种信仰之一,其传承的源头已经不可考证。”猎魔人缓缓述说着, “实际上,很久以前,每一个人类的种族和原始部落都存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丰收女神,一位农场和庭院的守护者,一位爱和婚姻的见证人。而对于这些女神的信仰最终都汇集到梅里泰莉身上——她的神殿也恰当地执行着这些职能。” 两人走进了神殿的花园,许多穿着灰色衣裙的女祭司正在忙碌,她们采摘芜菁,喂养鸡群。 大部分女祭司都很年轻,有的还是没有长成的孩子。其中一些活泼的女祭司冲着两人微笑,点头致意,哪怕是对变种的猎魔人,也不含任何世俗的异样眼光,而是单纯的好奇和善意,让人感到轻松和温暖。 这一张张青春活力的娇美面庞让罗伊禁不住微微愣神,而猎魔人极为难得露齿一笑, “梅里泰莉神殿从来不缺乏‘可爱’的女祭司。每年都有四面八方的女孩儿们涌来,又有学生从神殿学校毕业,去其他神殿担当预言者、产婆、医治儿童和妇女的医师,流浪传教士、教师,也有去乡下当草药医生的。” “她们的生活真幸福啊……” 罗伊由衷感叹,这个年代能安安稳稳地务农、学习文字,掌握一门谋生的技能,对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而言简直完美。 神殿的管理者南尼克嬷嬷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梅里泰莉为弱势群体提供的庇护令常人难以想象。无论北方还是群岛,绝大部分国家或多或少都对梅里泰莉神殿带着一份尊重。” “那么南方了?” “近些年新皇登基后,南方尼弗迦德的国教太阳教大行其道,别的教派被打压得很厉害。” “雷索,罗伊?”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猎魔人的述说,一位身材窈窕、圆脸长满细小雀斑、二十三四岁的女祭司从神殿迎了出来,她眸子在两人脸上打了个转,最后锁定了罗伊, “南尼克嬷嬷在等着二位,请跟我来。” “上午好,爱若拉祭司。”罗伊越过猎魔人,向前走到了女祭司身边,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洋甘菊的香气从女祭司长里飘来,他笑得好像一个熟人。 “我们以前见过吗?”女祭司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眼神投注了过来,她的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让罗伊想起了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宁芙,她的身姿、气质就很像。 数年前,杰洛特在维吉玛解除嗜血妖鸟的诅咒后,辗转到艾尔兰德神殿养伤,结果不知不觉和这个女孩睡到了床上。 真是一个四处留情从不负责的大种马!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您还记得那年春天,从维吉玛郊外走来,让你破除静谧誓言的杰洛特吗?” “从维吉玛郊外而来的杰洛特?” 女祭司一瞬间怔住了,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回忆和忧伤,以及淡淡的恐惧。她似乎又想起了那段被充满矛盾的白猎魔人支配的日子。 …… 神殿内围绕着一圈洁白的蜡烛,前方堆放着圣洁的女神像,几个虔诚的信徒正在自言自语似地祷告。 “你就是罗伊……”一位头花白,穿着宽大的红褐色长裙的胖女人从侧殿走出,她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然而罗伊知道她的实际年龄过了一百岁,白狼甚至把她当成了母亲。 她的目光慈祥、和蔼,让人情不自禁觉得是一个值得亲近的长辈。 “南尼克嬷嬷,您好。我是从下亚甸来的罗伊。”少年朝着她重重地鞠了一躬,他一直觉得这是位让人尊敬的“圣母”似的人物。 “你这个淘气的孩子……”主祭温和地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刚才究竟对爱若拉说了什么话,惹她伤心。” “其实,我只是夸她漂亮而已。” “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孩子,梅里泰莉神殿医治过不少病患,却从来没有接纳猎魔人学徒进行残忍、痛苦,又不人道的青草试炼。” 从来没有吗?那雷索又付出了什么代价?真的只是南尼克还他一个人情? “我必须确认一遍,你是完全出于自愿放弃放弃普通人的生活,放弃生育能力,同意承受巨大的痛苦,参加猎魔人试炼?”她严厉的目光在雷索脸上一扫而过,“还是这个家伙逼迫你成为他的学徒,继承他的衣钵。” “放弃生育能力?”他这个年纪压根不觉得这是问题,有模板在他以后没准能突破限制。 至于痛苦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甘情愿参加青草试炼……”罗伊加重语气,“我跟随雷索走了几个月,确认了心里的想法,我想拥有足够的力量斩杀奸邪秽物,保护家人朋友,看遍世间风景。”他的态度坚决,眸子有若星辰、仿佛在放光。 “你理想中的刺激将带来痛苦和梦靥……四处奔波最终只会让你疲倦不堪,无家可归。” “那我也会敞开怀抱欣然接受,而且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了?” 南尼克微微遗憾,“和你老师一样的固执。该说你幼稚还是无知?如果能挺过去,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后悔?不存在的!” “小鬼,记住你的话,试炼开始后你也要这么硬气才行!”雷索突然在一旁喊了一句。 “放心。”少年拍了拍胸膛,“我罗伊就是痛死,死在神殿里,让女人收尸,也不会中途放弃!” 说完他愣了一下,怎么感觉怪怪的。 两人与主祭汇合后,又跟着她出了大殿继续向内部进,一路上少年凑近猎魔人好奇道,“对了,南尼克嬷嬷究竟欠你什么人情?值得她破例。”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机缘巧合罢了。”大汉脸上看不出伤感或是释然, “只因为人情?” “好吧,我也不瞒你。为了让她帮忙,付出的不止是人情,我还搭上了蝮蛇学派的秘密……南尼克是优秀的药剂师和炼金师,对于猎魔人利用草药、病毒、荷尔蒙诱突变的配方和过程充满兴趣。” “猎魔人的秘密,突变配方吗?”罗伊突然想起一件事—— 未来的某天,一个叫做火蜥蜴帮的组织闯进狼派猎魔人的基地凯尔·莫罕抢走了学派的变异配方,妄图批量制造变种人大军,然后弑君篡位。不过结局以失败告终,配方的价值自然不用多说。 “配方不是学派的立身之本,随随便便就给他们研究?” “学派最缺的是‘新鲜血液’。”雷索自嘲地笑了笑,“而尼弗迦德的蝮蛇学院已经彻底衰败,如果无法训练出新的猎魔人,配方留着和废纸有何区别?” 他看着罗伊,眼中闪烁着希望, “只要你熬过试炼,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更何况我给她的只是副本,正本还保留着呢。”他重重地捏了捏脖子上的徽章。 “熬?”罗伊关注到另一个点,舔了舔嘴唇,他感到了一丝压力,“通常情况下,试炼要多久才能熬过去?” “因人而异,如果体质和意志力足够强大,运气不错,中途没遭遇任何突状况,大概两、三个月。” “倒霉点的一年半载……过三分之二,永远也醒不过来。” 谈话间,他们来到了一间从岩壁里开凿出来的洞穴里。 洞穴百迟见方,顶部覆盖着水晶,而水晶过滤着阳光里有害的成分,为草药植物提供着恰当的光照,让它们茂盛地开放,绽放出令人瞠目的光彩, “啧啧、让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宝贝!” 五星叶的草木犀、大花盆里密集生长的蓬头菌、深黑色箭状长叶的锯齿蕨、羽状的血池藓、块茎闪闪光的鸦眼薯、带有虎纹花瓣的鼠尾兰、最佳解毒剂配药大叶藤…… 罗伊用观测一一扫过,总共两百多种草药植物,把青草试炼缺乏的珍惜药物全部补齐。 可惜的是,没有再能让他增长属性的有益草药。 “罗伊,雷索……你们看看吧……”南尼克拢着小腹间的布料,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植物,“哪些草药是要用到的。找出来再告诉我。” “南尼克,多问一句,”猎魔人点点头,叫住了她,“之前提到过术士有消息了吗?如果要这孩子经历突变,接受青草试炼、进入改变阶段,没有施法者从旁协助,实在太过凶险。突变极不稳定,很多后遗症也无法避免。” “我记着了,你的要求可真多!”南尼克呼了口气,无奈道,“我已经联系好一个人选,凯拉克的皇家顾问,每隔几个月就会到我这儿来交流草药学经验……算算时间,这两天就该抵达神殿,但到时候她愿不愿意帮忙,无法保证。” 少年想了想,他隐约记得凯拉克是在布洛奇隆森林西北方,一个滨海的小国家。 那里的术士是谁了? 他没有印象。 心中隐隐期待。 第二十四章 剑术与晚餐 从这天开始,猎魔人和罗伊在艾尔兰德的梅里泰莉女神殿住了下来。 他们被安排在一间干净而朴素的房间,两张木床平铺着淡黄色的毛毯,有一定年头仍然结实耐用的书桌和椅子,一盏油灯,还有遮住木窗的带了点碎花的窗帘。 罗伊蹦上床铺,双手交叉在脑后,翘起右腿掀开窗帘,正好能看到神殿的菜园子里,灰色衣裙的姑娘在弯腰为菜地施肥。 “雷索,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试炼?” “等明天或者后天,希望那位凯拉克的皇家顾问能大善心,帮你一把!” “这么说还有会儿,可不能浪费时间!”少年眼珠子一转,右手五指合拢,突然做出握剑劈砍空气的动作,“今天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早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剑术……”雷索摇摇头,忽而蹲下身体,肌肉虬结的手臂往床底下一捞,便捞出了一把褐色木剑。“我已经拜托南尼克准备好了。” 罗伊这下子就来了精神,同样在自己床底下找到一把款式相同的训练剑,用手掂了掂,重量比古威希尔轻上许多,只有一磅左右,桦木条或者杨木条制成。 “不教短剑吗?”罗伊记得光头大汉最擅长的还是蝮蛇学派双剑流剑术,他对木剑也不太满意,“直接用古威希尔训练如何?” “先学习长剑剑术,”猎魔人冷声道,“至于真剑训练你还不够格,容易弄伤自己。” 两人沿途经过几个房间,透过一个敞开的大门内可以看到女祭司正在为病人诊疗,另一间房里,淡黄色的灯光中,新来的孩子们在爱若拉的指导下读书识字。 罗伊一晃眼看到了阿莉和阿德…… 两个小家伙正正经经坐在椅子上,随着众人摇头晃脑地读着简单的词汇。 两人来到神殿庭院偏僻无人的角落,一株茂盛的桐树下。 魁梧的猎魔人站在少年旁边,琥珀色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嘴里老是念叨着剑术,今天我就成全你!作为一个菜鸟,你必须从最的基本的动作开始训练。但不要小瞧它们,任何高深剑术都是基础演化而来。” 少年听得眉毛一挑,自己凭借古威希尔之利,手下也有好几条亡魂……怎么在猎魔人口中就一无是处。 “你不服气?来,有本事握紧手中剑,向我砍过来!”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了然之色,忽而抖动手腕,将训练剑舞了个剑花,挑衅道,“敢不敢试试手?” “正合我意!” 罗伊心头涌起一股炙热。 挺直身体双手自然地握紧剑柄,却见大汉已经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双手将训练剑举过右边的肩膀,膝盖微曲,脚下呈丁字步。神色严肃,眼神冷冽,恍然间如一位扛着长枪的骑士,随时准备向他动冲锋。 罗伊见状心头狠,索性先制人,向前迈出左脚,右侧长剑刺向猎魔人的肩膀。 可惜他的动作意图太过明显,剑至中途便被猎魔人一记下劈轻松挡住,劈砍过程中,猎魔人一矮身贴近他身前,长剑横举在脸侧,呈牛角之势,顺势接上一次突刺。 罗伊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被戳了一剑。 剧痛! 少年向后跳出一步拉开距离,猎魔人几乎同时一步踏到他身侧,横举的长剑顺势下放到另一侧腰部,倾斜向上。 长剑的真刃朝向罗伊,前脚尖指着他,剑尖也指向他的咽喉。 这让他想到了耕地的犁,而自己是那将被破开的泥地。 冷汗冒了出来,罗伊终于认识到了巨大差距,不敢再冒失地动进攻,踱起小碎步绕着猎魔人一阵转圈,窥伺破绽。 猎魔人脚下的步伐十分简洁高效,很轻易地跟上罗伊的转动,剑尖始终不离要害位置。 转了两圈,没有现丝毫破绽,罗伊决定换个方式,谨慎地右手握剑向对手的腰际虚晃一招,想着欺骗对手出剑,然后动反击。 却不料猎魔人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向前一记跨步,迎着长剑挥来的方向用强剑身架住少年挥到一半的木剑,同时八字型的剑格准确地卡了上去。 一绞一甩,罗伊单手抓握的武器瞬间脱手而出! 猎魔人狞笑着钻进他空门大开的怀里。 “砰!砰!” 膝撞肚皮,剑柄打击锁骨。 罗伊凄惨地哀嚎,身体无助地晃了两下。 剧痛催生出一股愤怒,蓦地目泛血丝,捡起地上的木剑,舍弃所有防守,带着两败俱伤的决心疯狂劈向疯狂挥击。 “噔——”,木剑碰撞了两下,身影交错而过。 罗伊带着脸上两道红印,颓然松开木剑向后倒地。 绝望地闭上眼睛。 无论他从哪个方向,以什么招式进攻、防守,都破绽百出,自己在那古怪的架势前,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屁孩儿,毫无反手之力! 更确切地说,是洗干净脖子自动往猎魔人的剑上送。 “现在明白基础的重要性了?”猎魔人蹲下身体,拍了拍他的脸颊,嘴角咧开冷漠的弧度,“实话告诉你,我把已经把度和力量压制到和你同等的程度。你仍然不堪一击。” “我真有那么弱?”罗伊期望从猎魔人口中得到一句鼓励的话,但他失望了。 “你这种愣头兵,要是和人近身剑斗,五秒就会死上十回!” 猎魔人狠狠地踢了少年的小腿肚子,后者也不矫情,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体。 “还敢得意忘形吗?” “不敢。” “那就给我站稳了!” 猎魔人开始绕着他一板一眼地教授基础之中的基础——握剑方式。 长剑剑术起步比想象中更枯燥乏味,大部分人在第一步,剑柄的握法上是错误的。 喜欢两掌抱成一团握住剑柄同一位置,或是贴得很近。 正确的握法正好相反,应用利手握住靠近剑格的剑柄作为杠杆的支点,非利手虚握住剑柄末端的柄头。 挥剑之时,利手负责控制长剑攻击方向、承受剑身的重量,握住柄头的非利手则给与剑刃额外的动力——利用杠杆原理,向上拨动柄头时,剑刃就会向下斩击。 毕竟有基础,罗伊立马就明白过来。 重新按照矫正过的姿势握住双手剑,“我舞剑的动作源头上就是错误的,可我怎么觉得挺顺手的?在斯迈尔克矿道,我用错误的握法杀了不少孽鬼。” 新的握法一时之间让他颇感别扭,难以适应。 “你最初的握法和不通剑术的普通人比试差别不大,但若遇到行家或者危险的人形魔物,就会破绽百出。在使劲和灵活性上天然处于下风,你明明使出九分力气,但攻击到对手时、或格挡防御时只剩五分。想想刚才切磋的过程。” 罗伊闻声脸露恍然,又想起毫无招架之力被一通暴揍的场景。 “原来如此!” “按照正确的姿势,多练练。” 少年依言而行,在草坪上随意走动着,同时双手挥舞木剑,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当左右两手同时握住剑柄某一处时,他还能轻松地力和收力,然而按照正统的握法,运剑之时左右两手处于一上一下的位置,却再也无法熟练配合,有时两手出的力道甚至会相互抵消,自乱阵脚。 两手没协调好,握住剑柄力度若是出错,甚至可能误伤自己。 难怪猎魔人不让他使用古威希尔训练。 “握剑的方式是基础之中的基础,重中之重,基础若不扎实,往后的剑术学习就无法理解、体悟透彻。现在我来演示一遍,仔细看。” 猎魔人没带步法,双脚呈弓形一动不动,由犁势起,演示了一遍最简单的劈砍和刺剑,同时讲解握力松紧、动作要领。 “你这姿势又有什么讲究?” “今天只练习握法,视熟练度,明天或者后天学习基础步法,至于剑术起势,一周后再看。” 罗伊点头,这番亲身体验,他认识到长剑剑术绝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象的那般潇洒刺激,任何一个基础的动作,都有理论和实战支撑。 但整整一个下午,就不断琢磨一个简单的动作,委实枯燥了些,心中那股兴奋被磨掉大半。 猎魔人瞧见他的神色,毫不见怪,“后悔了?往后的训练会比今天更枯燥、痛苦。” “得了吧,几句话就想打击我?”罗伊反而被激起了斗志,“我可不当缩头乌龟!” 这种乏味至极的训练他在弩射技术入门的时候经历过一遭。 一个下午,少年持着训练剑挥汗如雨。 当夕阳滑过梅里泰莉神殿高耸的穹顶,神殿之中忽而响起了悠长悦耳的钟声。 这是某种讯号。 还在劳作的女祭司们闻声放下了手头的活计,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往着神殿用膳的地方走去。 结束训练的罗伊和猎魔人一道跟随人群,进入主殿旁的大厅。大厅宽敞、明亮,数十根立柱支撑下,四周整齐地摆满长方桌,粗略望去能容纳两三百人。 蓝色条纹的精致桌布上,烛台洒落温暖的黄光,照出一张张平静而喜悦的面庞,以及桌面上上盛放食物的大瓮。 女祭司们就近入座,自放低了交谈的声音。 罗伊坐在这么一群女性之中,十指不停地玩弄面前餐盘的勺子和叉子,颇有些坐立难安。 环顾四周,除了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尽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神殿的女孩儿们大多十四五岁到二十来岁,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宽松的灰色衣裙下娇躯婀娜充满弹性,皮肤细腻散着健康的红晕,声音清脆动听。 而席间所有男性加起来也不到一掌之数。他和猎魔人置身其中,好似万花丛中一点绿,煞是醒目。 有年轻胆大的姑娘朝两人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也有害羞内向的女孩儿笨拙地别过脸,却又忍不住偶尔偷瞥上一眼。 当然,往往只在面容冷冽、身材魁梧的猎魔人身上一扫而过,不敢多瞧,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对于猎魔人身边的少年倒是左瞧右瞧,好似他脸上长了花,看得罗伊非常不自在。 向来都是男人调戏女人,怎么到了梅里泰莉神殿就反过来了? “女孩儿们,矜持一点!”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那口冒着热气的大瓮里,他能闻到土豆、芜菁、萝卜等蔬菜味,以及浓郁的鸡肉、猪肉味儿。 此时,大厅里坐满了人,胖乎乎的厨娘开始挨桌放面包,从竹篮里取出,每人餐盘里放一小块。待会儿直接往面包上淋上大瓮里的蔬菜肉汤,等吃完蔬菜和肉,面包就差不多被烫软,可以享用。 厨娘分完面包之后,坐在正中央餐桌主位的梅里泰莉神殿管理者,南尼克嬷嬷双手合十开始默咏祷词,进行餐前的例行祷告,她身边的阿莉和阿德居然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少年不禁啧啧称奇,这才一周时间,让海蝎子成员焦头烂额的小家伙居然变得这么乖巧?神殿女祭司在教育方面果然有独到之处。 两个小家伙旁边坐着的坎蒂拉注意到罗伊的目光,露出一口白牙,冲他挥了挥手。 他笑着点头致意。 而此时,整个大厅中所有女祭司、信徒都开始祈祷。 所有杂音都远去,大厅隐隐回荡起“仁慈、宽容、善良……”等祷告词,一股虔诚、肃穆油然而生。 少年转身打量了一遍,觉得自己太过特立独行,也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 隔了片刻,祈祷完毕,席间响起刀叉和盘子的碰撞声,猎魔人才压低声音问道,“小鬼,你刚才念叨啥呢,难不成想转换性别变成女人?” “你不觉得当所有人都在祈祷的时候,就咱们俩傻坐着,太另类了吗?”少年狠狠咬了一口土豆,各种香料和淡淡的肉香一股脑涌入口腔,神殿厨娘的手艺居然好的出奇! “梅里泰莉女神是典型女人的信仰,标准的管理受孕和生育的女神,也是女人生产时的守护者,”大汉往嘴里塞了口鸡肉,连鸡骨头一起嚼碎吞下肚,“一般女人才信仰她,你瞎掺和啥?何况,猎魔人不需要被信仰洗脑。” “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下次我样子也不做了。”反正罗伊也没兴趣去信仰啥神祇,说话间,少年黑亮的眸子突然撞上远处一个苹果脸的小女孩儿,对方顿时像只鹌鹑一样低下了头, 罗伊脸颊一抽, “不过我很好奇,这所神殿接受各地的女孩儿免费教导知识,提供食物,得花不少钱吧?它的资金究竟哪儿来?” “祭司们为人治病时会收一些治疗费。” “病人大都是穷人,这是亏本买卖吧?” “有钱人也不少……”猎魔人将最后一块鸡肉吞下,又往餐盘里倾倒肉汤,“除了一般的疾病,神殿还治疗诸如不孕不育等疑难杂症,虽说不一定有效,但很多贵族对此深信不疑。而治疗富人,梅里泰莉的女祭司不会手下留情。” “每年,很多富裕的信徒会向神殿捐赠一笔钱,毕竟这所神殿是北方梅里泰莉信仰的中心,绝不能倒下去。” 罗伊恍然,南尼克老嬷嬷大概还是个“富婆”。 “别看神殿里面都是些女人,但在北方没人敢打梅里泰莉神殿的主意,”猎魔人继续说,“因为他们的老婆、女儿、姐妹,都是梅里泰莉的信徒。” 男人主宰世界,女人主宰男人,罗伊脑海里突然钻出这句话。 当你身边的女人都是梅里泰莉信徒,那你也不得不尊敬祂。 梅里泰莉还真是个和充满智慧的女神。 …… 饭后,猎魔人进入了南尼克嬷嬷的实验室,处理草药 而罗伊交代了一声,再次往神殿附近的山林里钻去,花了两小时,使用手弩狩猎到两只兔子,刷了十点经验。 然后回到神殿的房价冥想休息。 第二十五章 女术士 第二天早晨,罗伊在猎魔人的指导下,继续纠正长剑的握姿。 南尼克嬷嬷突然找了过来,将两人领到了培育草药的温室洞穴里,一伸手指向洞穴尽头,那昏暗的角落,一个人形的轮廓走了出来。 “这位是来自凯拉克的访问女术士,阿斯特丽德·利特内德·奥斯格尔芬比约恩斯道赫提尔。”南妮克语含调侃,以惊人的度念完了这又长又拗口的名字,“简称为丽塔·尼德。” 罗伊低喃着这个名字,打量着眼前的倩影。 丽塔·尼德 性别:女 年龄:1o5 身份:术士、术士兄弟会会员,凯拉克皇家魔法顾问 生命:8o 魔力:26o 属性: 力量:6 敏捷:5 体质:8 感知:5 意志:7 魅力:9 精神:26 技能: 法源(被动固化):自我觉醒,混沌能量即魔力的敏感者,受到大地、火焰、水、空气元素的青睐,身体无时无刻在自地吸收魔力。经过专业而系统的培训之后,能够操纵魔力,释放魔法,做到常人难以完成的挑战。 魔法伎俩LV1o 霜冻之星1v9:中级水元素魔法,借助手势和上古咒语吟唱,消耗特定施法材料以及大量魔力,释放一道温度极低的寒霜冲击,将目标冻结,威力受技能等级及精神影响…… 水之治愈1v9:中级水元素魔法,通过手势咒语,消耗中等魔力从空气中提取出水之精华,激出受术者生命力,快治愈低等伤势,减轻中等伤势…… 寒冰护甲1v9:中级水元素魔法,通过手势,材料,咒语,消耗中等魔力,用寒霜的气息在体表构筑一层魔力甲胄,防御物理和法术攻击,近身攻击者将被寒霜气息缠身,身手大为减缓。 火球术LV5 焰舞术1v4 电击术1v4 抗拒力场1v5 地刺术1v5 传送门1v8 炼金术1v9 省略二十项…… 这位强大的女术士一头红火的及肩长,长相美艳,碧蓝的眸子好似一潭清泉,挺拔的鼻梁显出倔强的个性,微厚而润泽的菱唇娇嫩宛如花蕊。 她的肌肤并非大部分女术士那般病态的雪白,而是史凯利杰群岛上的阳光晒出的健康小麦色。 她那橘黄色的披肩下,丰满的曲线如玛哈坎山脉那般绵延起伏,高挑的身材达到了六迟(1.8m)。 白蕾丝内衣下的胸脯,正如传闻中描述的那样好似“满帆下的大帆船,”大到所有“航线上、河口旁、港口里和海军舰队中”都找不到。 即便能够找到,也没有任何男人有能力驾驭这艘“帆船”。 胸脯下方是沃野般平坦的腹部,隆起的臀丘被开叉的长裙掩埋,两条长腿在黄色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再往下,一双小巧的紫水晶高跟鞋里,十枚足趾涂抹着魅惑的紫色。 她优雅地走了过来,身上散着馥郁却不至于刺鼻的香气,眼神充满自信、艳色逼人堪称尤物。 “南尼克,这位就是雷索的弟子,罗伊?” “对。” “呃……”罗伊微微失神地点了点头,这个女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连声音也充满磁性、醉人无比。 这是他来到猎魔人世界遇见的第三位女术士,毫不客气地说,也是迄今为止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但罗伊记得女术士们通常情况下都会借助魔法手段让自己保持美丽,效果几乎持续到死亡。 “淡定,淡定!”他深呼吸,心头默念着行了个礼,按照惯用的套路恭维道,“迷人的女士,你的美貌简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 焰红唇边的两颊浮现出小巧的酒窝,女术士露出一抹晃得人眼花的灿烂笑容, “懂礼貌的小伙子,你给了我一个不错的印象,比你野蛮的老师讨人喜欢的多……” “野蛮?”罗伊错愕地看了一眼猎魔人,却听珊瑚解释道,“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你的老师,他就妄图使用武力,让一位高贵的术士‘行个方便’,为他开启传送门。” “额……” “若不是看在南尼克嬷嬷的面子上,我保证他已经变成一滩烂泥,被冲入肮脏的下水道与恶臭的老鼠为伍。” 她疾言厉色地咒骂了一句,俏脸上的严寒又冰融雪化,温和笑道, “但你还不错,没学会他的坏习惯……”她顿了顿,语带深意,“我听说过,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家伙……” 她朝着少年伸出了手背,皮肤细腻光滑,纤细精致的指尖涂抹着紫色的指甲油。 后者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上前行了个得体的吻手礼。嘴唇一沾即逝,不过柔软的触感还是让他心头忐忑。 这个女术士怎么自来熟似的,她认识自己吗? “很好的开始,”女术士明媚的眸子闪过一丝满意之色,“我允许你叫我‘珊瑚‘,这是熟人和朋友、我欣赏的人的特权。我想接下来我们会完美配合,拥有一段难忘的共事时光。” “共事?”这个词让少年觉得觉得怪怪的,女术士看的眼神也让他毛骨悚然,就像某些科研机构里的专家教授看见了符合心意的研究对象。 “没错,南尼克嬷嬷没告诉你吗?我协助你完成整个青草试炼,而你也必须全力配合我的研究,让我详细记录每一项身体数据。” 说着,珊瑚双目放光,微微陶醉地扬起了绝美的俏脸。那是女人幻想着钻石、宝石、黄金的神情。 “说起来,不得不感谢你的‘可恶’导师雷索与南尼克嬷嬷的成全——我将见识到在世巫师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著名的草药试炼,荷尔蒙操控、不为人知的病毒培养技术、还有声名在外的神秘配方!” 她磁性的嗓音仿佛在述说着一个公主与王子的童话故事,满是火热和向往。 “这简直是所有巫师梦寐以求的机遇!” “咕嘟……” 罗伊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他有种错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于是转身求证地望向猎魔人,而大汉脸颊肌肉抽了抽。 “咳咳……珊瑚女士……” “粗鲁的猎魔人,你只许称呼我的名字!” “好吧,丽塔·尼德女士,我得提醒你一句,您完成研究的前提是让罗伊顺利度过青草试炼!” “不需要你来提醒!” 女术士饶有兴致的直直打量着猎魔人学徒,又向前走了一步颇为高傲的挺起了沉甸甸、颤巍巍的胸膛,少年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巨大热力。 “我曾经看到过一份资料。久远的过去,某位离经叛道的巫师调和出诱突变的灵药,他的后继者又对灵药进行了多次改进,多年以来正是那位后继者,以魔法为手段控制突变的进程。” “而在一个关键的时刻,链条却断开了,魔法、知识和力量全都荡然无存,猎魔人还有草药和草药试炼,他们还有实验室,他们知道灵药的配方,但他们没有巫师。” “不过我丽塔·尼德来了,不会再坐视猎魔人胡作非为,让学徒服用那些未经施法的半成品灵药,让他去面对过七成概率的死亡威胁。” 猎魔人突然眉峰如刀转过了脸,似乎想起了什么难受的往事。 “我会用精准、美妙的魔法控制,重现阿祖烈、柯西莫的奇迹,让罗伊规避绝大部分突变的危险,顺利成为一个完美的猎魔人。” 阿祖烈和柯西莫,便是创造猎魔人“物种”的两位大巫师,传说中他们掌握着完美制造猎魔人的方法。 罗伊见“珊瑚”一脸郑重和诚恳,心理的排斥稍稍减弱。 “那个……丽塔女士……” “珊瑚!” “珊瑚女士……我想问一句,如果我同意你协助的话,活下来的概率能有多少?” “没有如果!听着,你需要我的帮助,你不能拒绝我的帮助。“ 女术士的语气、神态咄咄逼人,然而她惊人的魅力让人无法拒绝,罗伊想转开目光,却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只能与她对视,陷入她的散的魅力里。 “在我的法术协助下,你的幸存率将过一半。” “一半吗……”罗伊垂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那场影响一生的考试里,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快要爆炸一样。 不管之前对青草试炼如何的自信,真正要踏出这一步,心情截然不同,忐忑、不安、焦躁。 罗伊看了一眼猎魔人,脸色肃然用一种交代后事的口吻说,“如果我没有挺过来,记得去诺维格瑞帮我照顾好老摩尔和苏茜,古威希尔也留给你了。” “小鬼!”大汉突然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你以为试炼刚开始就会分生死?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猎魔人总算说对一句话……试炼分为好几个步骤,何况还有一堆药剂没有准备,”珊瑚说,“你在死掉前,也有充足的时间交代后事,现在不用着急!” “好吧,开个玩笑……”女术士捂着红唇轻笑了一声,“我不会让你死的。” 罗伊深呼吸口气, “那我会丧失人类的情感吗?会秃头,或者色素流失吗?” “这个你得问你的老师……不过从配方看,在技艺高的珊瑚的帮助下,应该不会出现这些糟糕的后遗症。” 蔚蓝的眸子眨了眨,涂着紫色指甲油的双手环到颤巍巍的胸前,她放肆地笑道,“闲话说够了。现在,先让我检查一遍你的身体。” 第二十六章 激素 南妮克的实验室。 一堆坩埚、试管、烧杯、水晶灯环绕下,罗伊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任由白皙的素手温柔地抚过自己光溜溜的胸膛,那股柔软的触感让他皮肤麻泛起了鸡皮疙瘩,他不安地扭了扭身体。 “别乱动!” “珊瑚女士,我感觉很不舒服,能不能动作快一点。” “心急到不了柯维尔。耐心点……马上……马上就检查完。” “我最多给你五分钟……嘶……你的手往哪儿放……那里不行……快松开我!” …… 半晌过后,女术士放下一管透明的液体,又目光炯炯地盯着另一管殷红的血液,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勾勒出一道双重三角形法阵,血液瞬间向外放射出五颜六色、或明或暗的光芒。 “血氧含量符合标准。” “心跳、血压数据也很优秀。” “仅仅服用过青草试炼的前药,拥有了一定的抗毒能力。” “小子……”珊瑚蔚蓝的眸子里异彩连连,“你确定自己十四岁,而不是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身体素质比成年人都好,壮的就像一头牛。” 罗伊眼眶泛红,脸色麻木地躺着,好似一位被女流氓糟蹋的良家少男,他此时没有心思回答女术士的问题,反问,“这,就是你说的简单地检查一下身体?” “没错啊……”女术士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脸颊,指肚热得灼人,“血液、眼泪之类的体液也在检查范围内。” “我再重申一遍,”罗伊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别擅自摆弄我的身体,否则你……不需要你,我也能熬过试炼!” 女术士闻言,左手摩挲着小巧精致的下巴,用一种看小白鼠一样的目光打量他。 在她的记忆里这般年纪的男人见着自己要不就是满脸通红、唯唯诺诺,要不就是像个木头人一般僵硬。 大部分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罗伊的态度却有点奇怪,既想要亲近,又极为克制。 “真是个怪小子,这算猎魔人的自尊心吗?” “这是我的底线!” “那么我下次会征询你的意见。不过我先得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在丽塔的掌控下,你就算想自杀也不会太容易。” “呃……”罗伊背心一寒,当下便放弃了与女术士争论的想法,“记住你的承诺!现在进入正题,你检查完有什么结论?” “结论就是——”女术士盈盈目光转向少年微微张开的嘴唇,就像检查马儿牙口一样盯着他的牙齿,几根晶莹剔透的手指在半空中比划了一阵,“……的确是十四岁……”她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 “这既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怎么说?” “作为一个龄的学徒,你的体质比大部分九岁、十岁的学徒好得多,有得必有失……你的身体状态比孩子们更稳定,突变重塑的过程将更加艰难,耗时更久。” “半年应该够了吧?” “要不了半年。” “那能给我一个确切的成功率?” “根据雷索给的记录来看,以前的蛇派学徒通过整个试炼流程的几率不足十分之三,而你……”珊瑚十指纠缠,思忖道,“现在大约有百分之五十五的成功率。” “过五成了?”罗伊心头多了点底气,“那就不算是冒险。” “对了,小罗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猎魔人的青草试炼都会选择孩子?” “因为孩子更容易控制和洗脑。”罗伊皱了皱眉头,严肃地告诫,“珊瑚女士,请别在我名字前面加个小字。”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女术士火热的红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再给你补充一点,年轻的身体充满了活力,所以体能和伤势的恢复能力远过成年人。那尚未育成熟的体格,也更适合定向催化。” “定向催化是什么意思?”罗伊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我们接下来的要进行的第一个步骤。我会用荷尔蒙试剂调理你的身体,让你的免疫力,细胞活力进入高展的状态。” …… 按照珊瑚的说法,她将整个试炼过程拆分为三个部分——荷尔蒙催化、病毒感染、以及最后服用一系列的青草试剂诱突变。 而第一部分荷尔蒙催化,需要每日将定量肾上腺素等激素物质注入罗伊体内,维持一个月左右,让他逐渐适应激素的存在。 顺便继续服用未完的前药。 但女术士并没有打算使用传统的口服或者注射药物手法,而是—— “等等,珊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又要对我做什么恐怖的事?”罗伊双手交叉挡在身前,美艳的女术士每向他靠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两人就这般绕着手术台,转了两三圈。 实际上对于肾上腺素,罗伊久闻其名——这东西通常会使用在急救当中,给人临危一搏的机会; 巫师系列里,肾上腺素更是猎魔人受到自主激,帮助他们释放各种华丽的大招。可以说能不能激并利用肾上腺素战斗,是判断合格猎魔人的标准之一。 对此罗伊很好奇,不过第一次接受改造,心理相当不适。 “你的躯壳就像一口空荡荡的山洞,需要对他进行简单的装饰和改造,才能迎接新的房客入住。乖,过来吧,我会很温柔的……一点也不痛。“ “珊瑚,你说话能不能别让人浮想联翩?容易被误解,知道不?” “你先跟我兜圈子……还是说,想继续调情下去?” 罗伊捂住额头,实在拿她没法,但嘴上仍然坚决地反抗,“你必须先给我解释清楚。” “传统的手法……”女术士俏脸泛起一丝愉悦的红润,似乎很欣赏对方这种倔强的性子,红唇轻启道,“只能让激素在你体内逗留很短的时间便被分解排出,效果不能持久,这也是为什么从前青草试炼成功率那么低的原因之一。而我会使用恰当的魔法调和手段,让激素在你身体里缓慢释放,一直维持住有效水平,这样才能产生理想效果。” “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女术士柳眉一挑,忽而捂着嘴“咯咯”笑道,“你会长时间处于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一个月后,外表也会显得稍微成熟一些。” 罗伊思考半天,还是屈服于女术士的魔掌之中。 听着她念出一阵艰深晦涩的上古语咒语,接着远处的桌面上,一根比头丝还细的黑色物质从试管飞出,电光火石地刺入他的身体。 胸口微微痒,他摸了一下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就这么结束了?” 魔法扎针? 女术士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说,“要不然你以为了?是天崩地裂、头晕眼花……” “呼……”罗伊忽而喷出一口灼热的鼻息,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润,心跳如擂,浑身肌肉自地绷紧。 这种状态就像是赛跑起跑线前,全神贯注紧张地等待着令枪的那一刻。 “我感觉……我感觉……” 女术士明媚的眸子在他身上一扫,又俏皮地打了个响指,“效果不错,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精力旺盛得无处泄?正好——你该去神殿庭院了!” “什么意思?” “雷索会教导你如何正确地消耗这部分旺盛的精力!” …… 神殿庭院的大树下。 “小子,继续咱们昨天的训练。” 罗伊点点头,脸色涨红,鼻子喷出热气。 被珊瑚用魔法打入肾上腺素后,他的生命值后赫然多了“亢奋”二字,如同进入狂化状态,力量、敏捷、体力属性都得到1点的提升,并且脾气也变得暴躁,胸膛中仿佛烧起了一把火。 “你很激动、愤怒?可一旦进入战斗和训练,绝不能让情绪左右判断和策略。”相比于昨天,猎魔人的话明显多了起来,语气阴沉,眼神凶狠,随时都在挑衅。 在进一步激怒他。 但罗伊没上当。 “很好,你还算有点自制力。保持住手部动作!”猎魔人的手掌轻柔地运力拍过罗伊的小臂,肘部、大臂,肩膀,脊椎,腰腹,大腿,调整他细微的动作。 “今天我会在正确的握姿下,进一步规范你挥剑的动作。” “为什么不教步法?”少年舌底好似含着一口火药,说话声之大,让他自己都惊讶。 “因为挥剑要在脚步之前,否则对手将根据你的脚步判断出你进攻的意图!” …… “现在收紧你的腹部,你手臂的力量要拧成一股,还得加上脊椎、腰部的力量。” “肌肉别硬邦邦得像铁桶,那样只会浪费你的力气;也别软绵绵的和女人的肚皮没两样,不然你连只鸡都杀不死。” “好,现在感受手臂的力道,保持握剑姿势……左手按住柄头往上提,右手往下摁,劈——停!” “哗——”飒飒风声中,竖直的剑刃雷霆万钧地往下一劈,却又在打横的位置强行终止。少年闷哼一声,脸上蓦地涌起一股血色。 “你的手指骨在抖?那是因为用力过度!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击杀死对手,否则,任何一剑都不能用尽全力,那意味着你会露出破绽,给对方可趁之机!” “你要学会留力,这样才有变招的余地,通常你得保留至少三分力气。” “再来一次!” “再来!” “继续!” …… 毫不间歇的训练持续到太阳落山,激素的效果耗尽,劈砍了数千次,浑身酸痛得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劲,罗伊直接脱力的晕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猎魔人 罗伊从手术台上苏醒过来时,昨日的疲倦、皮肤上的淤肿统统消失,身体焕然一新、精力充沛到了极点。 “孩子,你得感谢你的老师。”南尼克含笑递过来一碗散着浓郁腥味,黏糊糊、黑不溜秋的粥状食物。 “先把这碗药汤喝掉,一滴不许剩!” 少年接过药碗二话不说一口闷下,尸山血海都爬出来过,药汤那令常人难以忍受的腥臭气息甚至无法让他皱个眉头。 “我得感谢雷索?那家伙趁我睡着了又干了些什么?” “别看他外表五大三粗,做事却周到详尽,在你脱力昏睡过后,他为你按摩活血两个多小时。不然就算你精力再旺盛,也无法短短一晚上消除肌肉的疲劳。” “这家伙……” 罗伊摁了摁手腕,他记得昨天那里有一圈浓重的淤肿,不过现在只能看到一条极淡、几乎消散的痕迹,连手掌心被磨出的水泡、红肿也大为缓和。 蛇派传统按摩术,他曾经体验过,如今依然顶用。 …… 接下来是同样的流程,女术士的日常体检、记录身体数据、灌注激素。 然后打了鸡血一般的少年进入训练场,猎魔人面色冷冽提剑候在那边。 “又是繁忙而充实的一天……” 不过今天的训练环境稍有不同,前两日神殿的女孩儿们并没关注到这边的异常情况。 但今天几个十来岁、穿着灰色衣裙面容青涩的祭司学徒悄然来到附近,好奇地打量那个脸色通红的少年。 阳光下光头大汉不时伸出肌肉虬结的手臂指指点点,而少年好似他手下的提线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动作只有两个,一开始是劈砍,然后是突刺……枯燥又单调。 “无聊!颠来倒去就那么两招,还不如看杂技!”一个扎着小辫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女孩观摩了半天,瘪了瘪小嘴,“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神殿里舞弄刀剑?” “我猜是白蔷薇的骑士……”旁边一个个子小巧,眼睛亮得惊人的女孩一脸认真地说,“在神殿这边,南妮克嬷嬷只允许骑士拔出武器!” “附议!上个月啊27号那天,不是有一队白蔷薇骑士来到神殿吗?”脑后扎着马尾、下巴尖尖的女孩一脸仰慕地回忆,“他们当时也在院子里演练武艺……为了震慑心怀不轨之徒,保护神殿的姐妹们!” “白蔷薇的骑士才不会保护神殿……因为南妮克嬷嬷宁愿把钱花在救济穷人上,也不会雇佣这群吸血鬼!”一名身量高挑的少女牵着一对瓷娃娃般沉默寡言的小孩子站了出来,反驳道,“上次骑士来神殿只为了护送艾尔兰德的皇后陛下。” 高挑少女一脸笃定, “至于他们俩,没有穿戴骑士精致的板甲,胸前也见不到白蔷薇的纹章……注意他们的眼睛,那个光头必然是个猎魔人,年轻的没准是个学徒!” “哦——猎魔人……那可不如白蔷薇骑士体面、高贵……不过也是群可怜人,难怪嬷嬷愿意收留他们。” 一群女孩叽叽喳喳讨论着猎魔人是如何使用野兽的眼睛战斗,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另一个话题。 “埃梅丽娅皇后每个月都会来吧,捐一笔钱,从南妮克嬷嬷手里购买灵药。没有比她更虔诚的信徒,她绝对值得拥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梅里泰莉女神为什么不让皇后和亲王陛下如愿呢?” “闭嘴,莉莉!陛下也是你能议论的?!”爱若拉二世目光凶狠地环顾了几个小女孩儿,“别像个长舌妇一样在背后嚼舌根了,回去上课!迟到一分钟罚你们抄写一百遍家庭作业!” …… “小鬼,你竟敢当我的面走神!” 猎魔人啪地一剑劈中罗伊的右脸颊,光滑的皮肤上瞬间胀起一道血痕。 “嘶——雷索,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头……为啥老是瞄准我的脸?!” 少年疼得咧嘴,思绪又从女孩儿们的谈话里飘了回来。 …… 另一边梅里泰莉神殿主祭南尼克、女术士珊瑚、以及爱若拉不知何时也来到神殿庭院,远远地关注两人。 “珊瑚,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 南尼克忧心忡忡抚着胸口,实际上她一直觉得神殿接纳青草试炼不是个好主意,毕竟不是所有猎魔人都像杰洛特那样值得信任。 突变充满不确定性,试炼者不止身体会生变化,也可能性情大变!谁知道现在这看起来温和的孩子,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杀人机器? “哎哟……我的南尼克老妈妈!不是保证过好多回了吗?有术士兄弟会的第十三把手丽塔·尼德掌控整个过程,绝对没问题!” “珊瑚!别叫我老妈妈,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就浑身抖!你一点不比我年轻!” “老嬷嬷,咱俩就别互相揭短……说回这个小家伙,”女术士颇有些忍俊不禁,“虽然才接触了短短不到一天时间,我现他很‘有趣’,说话的腔调,思考的方式异乎寻常,根据我多年识人的经验,他绝不是下亚甸乡下来的孩子,我反而觉得……” “他不像是北方人?”爱若拉下巴轻点,同意得不能再同意,“甚至也不像南方人。” 他究竟从哪里知道自己和杰洛特的纠葛? …… 几人都察觉到少年的异常。 女术士蔚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在半空中缓缓地合拢纤细的五指,想要虚握住什么,“反正试炼刚开始,这个小家伙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迟早会把一切都研究清楚。” 接着她又转向老主祭,“您啊,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好好研究猎魔人的药剂配方,说不定还能得到灵感做出几个治病良方。进一步传颂梅里泰莉女神的仁慈之名。” “此外,我们也算做了件好事吧……” 南尼克疑惑道,“怎么说?” “据术士兄弟会的不完全统计,最近二十多年猎魔人行踪越诡秘,甚至可能一直都没有新的猎魔人诞生,我指的是所有学派。” 珊瑚微微扬起俏脸,语气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伤感,“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会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而这个世界上若只有术士一种特殊群体,未免太过于无趣,民间也还需要他们出力。” “再我的帮助下……也许这个小家伙会成为最后一位猎魔人。” 第二十八章 经验问题 之后的一个月,罗伊每天心无旁骛地训练剑术、射弩技术,接受激素治疗,服用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剂,日子过得辛苦而充实。 虽然没有获得太多经验,但他对于自身属性的挖掘进了一步。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适应肾上腺素等各种激素的毒性,激素对他脾气、性格的影响逐渐减弱,他甚至开始享受其中,享受那种充满力量不知疲倦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身体中藏着什么——一个茧,或者说一股力量在悄无声息地积蓄、茁壮。 直到走完整个试炼流程,隐藏的东西才会破茧成蝶,彻底展现。 …… 训练了一个月,猎魔人的教学难度上了阶梯。 庭院之中,罗伊嘴唇紧抿,身体立正,双脚分开与肩同宽。 “老规矩,五种剑术起势,配合步法、基础的劈砍、戳刺、拖割,演练一遍……” 少年闻言左脚猛然向前踏出一步,脚尖指向前方,右脚向外旋转四十五度呈现丁字步。 只是一个简单的姿势,却处处充满玄机:上身正直,重心落在两腿之间,脚下呈丁字步,使得前后左右都能保持平衡;膝盖微屈,则能轻松流畅地活动肢体;浑身放松,挥剑时不会因肩膀僵硬而迟钝或者失准。 他把剑柄放在后脚的方向,右侧腰部以下的位置,剑刃朝斜上,剑尖直指猎魔人脸部方向。 剑与身体组成了犁的形状。 罗伊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剑刃从右至左迅地斜劈出一剑,右脚前踏,一记交替步后变成新的前脚。 一剑劈完,训练剑顺势转换到左腰处,形成新的犁位起势…… …… 接着少年一一演示了顶位起势、牛位起势、低位起势,尾位起势……五种起势之间相互转换,进行劈砍、突刺、拖割,动作标准得好似用尺子丈量出来。 “很好,姿势娴熟,看得出你这段时间没有偷懒。”猎魔人点头,面露嘉许之色,接着询问道,“还记得我的话?为什么只教剑术基础,而不教具体的剑招?” “针对普通人类,猎魔人身手要灵活上许多,只凭最基础的剑招——劈砍、拖割,戳刺足以制服他们……”少年声音洪亮地回答。 这很好理解,当身体素质完全碾压对手时,最简单的招式最为高效和致命。 “当对手是魔物,花里胡哨的剑术起不了任何作用,能决定生死的,只有度、力量、经验以及临场反应!” 五种标准起势、基础步法、基础剑招,能让使剑的猎魔人充分挥出身体的优势。 不用再去纠结诸如听剑、缠剑、夺剑等高深技巧。 毕竟猎魔人讨伐的对象绝大部分是魔物。 “剑术的重点是什么?”雷索开始考验理论知识, “不要简单地格挡!”罗伊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必须在格挡的同时递出反击,或者借用对手的力道顺势反击。” “而面对强大的怪物,”少年顿了顿说,“不要试图格挡……” 脑海里闪过猎魔人的话——再强壮的人,也不可能凭一把剑完全挡下龙蜥的尾巴、狮鹫兽的爪子、巨蝎的钳子…… “用闪避、翻滚代替所有格挡。” …… “面对我、观察我的动作、姿势、我肌肉的走向……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头血荆尸魔——” 一身乌亮皮甲的猎魔人,学着怪物的姿态半蹲身体,四肢着地。 对面持剑的少年就像得到某种指令,接过猎魔人的话,缓缓描述怪物的特征,同时绕着猎魔人,以交替步横向移动, “血荆尸魔,食尸鬼的一种,酷似食尸鬼但体型大得多,头颅上长着三块骨冠,力大无穷反应迅,面对它转身逃跑等于自杀;它的尖牙利齿硬度不弱于钢铁,不可正面匹敌,弱点——” 话音戛然而止,少年身体微躬,脚下拉开丁字步,将剑柄持于略高于头顶的位置——后脚一侧——剑尖指南针似的锁定猎魔人的面部,做出标准的牛位起势。 而后者一声闷吼猛地扑来。 满地的落叶被强劲的力道带起,“怪物”像是头暴怒的公牛般冲到少年近前,肌肉虬结的双爪向前钳抱。 一时间狂烈的劲风吹乱了后者满头散碎的黑,训练剑轻盈地在猎魔人身上一点,罗伊以左脚尖为重心借由冲力转动身体,险之又险躲开了擒抱,并由着惯性往旁边轻灵地落下右脚, “就趁现在!” “怪物”的后背暴露在眼前,训练剑疾风般掠过半空,戳向它后脖子上的动脉血管! “砰”一声的清脆交击声,护臂向后一捞、后先至地挡下剑刃,死死握住! 罗伊来不及弃剑,反应不及地被对方撞进怀里——猎魔人有若巨人蹂躏洋娃娃般把他狠狠掼倒在地。 巨大的闷响中地面颤了一颤,仰面倒地的罗伊脸色青白交织,痛苦地捂着胸口,五脏六腑好似被撞得移了位。 “咳咳……每次都这么痛、你下手就不能温柔一点?!” “痛才能长记性!”猎魔人仍然钳制着他的身体,闻言凑到他耳边调侃道,“我不是女术士,找我撒娇也没奶喝,顺便恭喜你,获得第一百五十四次死亡。” “咳……够了啊,小心我把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珊瑚。”罗伊最近学会了对付大汉的新方法,“我很好奇她恼怒之下,会不会把你冲进下水道?” 猎魔人眼皮一跳,松开了少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其实我也是为你好,现在多死几次以后能活得更久。” 这段时间,大汉扮作水鬼、孽鬼、齐齐摩、小雾妖之类的魔物与他战斗,每当他把握住胜机,对方就会以更快的度,更大的力量挫败他的希望。 “可你不能老是作弊!”罗伊站起身体摸了摸皮外套的侧腰,那里不知道怎么搞的,破开一个大口子,“每次突然使出违规的力量,不断打击我的自信,就不怕我一蹶不振!?” “我认识的罗伊不是如此软弱之人!别浪费时间,接着训练!” 两人又上演了几场火爆的“角色扮演游戏”,毫无意外,罗伊仍然被狂虐。 直到实在提不起丝毫力气,直挺挺地躺在庭院的草地上,仰望朗朗天空,喘起了粗气。 猎魔人一反常态没去逼他,眼中露出复杂之色,一屁股坐到在他身边,安静了片刻。 貌似不经意地问,“小鬼,我记得你在斯迈尔克矿道最后一段上演的奇迹——足以致死的伤势突然消失……现在还能做到吗?” 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浮现出殷切的期待,以及忐忑——如果罗伊能在试炼中激活此能力,毫无疑问,幸存机会将大大增加,度过青草试炼,几乎是板上钉钉。 这……罗伊面露为难之色。 近段日子完全被训练和试药挤满,他每天只能抽出极少的时间进入梅里泰莉神殿附近的山林狩猎,而且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猎人,山中野兽多狡猾,平均下来一天顶多十来点经验值,目前猎魔人1v4(13oo/2ooo)。 要在服下青草药剂前凑满升级经验,无疑是一种奢望,他也为此愁。实在不行,只能请求女术士放缓整个过程,直到攒满经验。 但这种事能透露给猎魔人,告诉他自己的底牌? 罗伊转念一想,对方已经见识过这个能力,何必再遮遮掩掩,自欺欺人。 “很遗憾,恐怕不能……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代价,而矿道里那种替死的能力,动条件极为苛刻……”他用一种模糊的语言来描述这个底牌。 “什么条件?” “要从死亡中拯救我自己的命,那得用别的命来替换——我必须亲手杀死大量的动物、魔物……” 少年特意隐去了人类,不然显得太过于邪恶。 猎魔人听完,呆板的面容看不出变化,但微微颤抖的眼角还是暴露出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明白了。” 他沉闷地回了一句,瞳孔中隐蔽闪过一丝精光。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去找珊瑚吧!” 罗伊转过身—— 庭院的入口,女术士正优雅含笑,朝着这边招手。 第二十九章 故人的消息 珊瑚在梅里泰莉神殿的私人房间,忠实地继承了女术士卧室的风格,豪华的陈设与家具,红木的梳妆台,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化妆品、水晶饰、巨大无比的储物箱,千里镜、一张天鹅绒的紫色大床,不过奇葩的是,四周的墙面用风格不搭的野兽皮毛装饰着。 珊瑚轻轻伸手一招,一张不大不小的雄鹿皮飞到了她手中,而罗伊站在充满女人气息的房间里,站在床边上,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从昨天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少年有些控制不住眼睛,宛如女术士身上带着一块磁石—— 坐上床上的珊瑚依然是精致的妆容——胭脂、口红、指甲油、紫水晶耳环一应俱全,脖子上还多一根黑曜石项链。 而衣服却换了一套淡蓝色的纱裙,纱裙的样式极为新颖、大胆,腰腹部仅由两根交叉的布条支撑,暴露出蜂腰上大片光滑、弹性的肌肤, 他情不自禁抽了抽鼻子,嗅到女术士身上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每个女术士都会有自己风格的香水,她们也乐意为此投入一大笔钱,比如叶奈法就是丁香与醋栗,未见其人,便闻其香。丽塔·尼德的玫瑰香气,也让人印象深刻。 “好了……”珊瑚盯着他外套侧腰那个大洞,“我对剪裁和缝补有点心得,这块雄鹿皮不在话下,我会替你把你的紧身衣改的合体一点、顺眼一点,再补上这个丑陋的大洞。” “额……”那张紫色的大床让他慌。 “咱们还是去实验室说,衣服破了买一件就行了……” “你是怕麻烦我?”珊瑚笑出了声,“没这个必要,我用缝补咒处理,很方便。” 珊瑚素手缓缓抚过罗伊腰侧皮甲的窟窿,低声念出一句咒语,罗伊只感到一阵凉风拂过,那个窟窿消失不见了,而雄鹿皮上也缺了一块。 “魔法——神奇又方便的东西!” “也许当你牵扯其中,就不会这么觉得……”珊瑚低吟了一句,“现在,把你的衣服脱掉吧,小伙子!” “啊……”罗伊心头一跳,“衣服不是已经缝补好了吗?对了,雷索还在等着我,不能让他等急了!” “别理那个家伙!”珊瑚明媚的蓝眼睛在他身上一扫,在他有些尖尖的耳朵那里停留一下,“虽然你没有说,但我知道你是个四分之一精灵,别浪费你血统里优雅的成分,学着野蛮人那样不修边幅,我会以我时髦的眼光给你改一件更加‘得体’的衣服。” “到时候我保证,你再去神殿大厅转悠,将吸引所有女孩的目光!” “算了吧……我是猎魔人,整天打打杀杀的,而漂亮的衣服都不耐穿。”罗伊向来不太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实用更重要。 “你知道,你无法反抗我……” 罗伊无奈脱掉了皮甲和衬衣,他的肩头、背部、胸部、腹部,整个上半身,全部覆盖着大块大块带血色的淤青,大部分已经开始恢复,还有些还是新添上的。 这是一个多月训练累积的“成果”。 珊瑚微凉的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伤口,少年疼得眉峰一蹙,不过咬着牙没有吭声。 “铁石心肠的雷索。”女术士的薄薄的柳叶眉紧紧地皱了起来,带着恼怒,“每天都这般,旧伤还没好完又添新伤,等你熬过荷尔蒙催化,身上绝对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没关系,迟早会痊愈。”猎魔人每天都会花费时间替他按摩活血,少年心中升不起丝毫怨念,“而且伤疤是男人的荣誉勋章。” 实际上只要他提升一级之后,所有伤疤都会消失。 “大错特错!没有女人会喜欢一身难看的伤疤,”珊瑚念出一阵咒语,空气中冒出一道白光扑向少年,他各处的淤肿好似涂抹上清凉药膏,涌出一股舒适的凉意。 女术士这才点点头,收回咒语,食指在半空中灵活地勾画,远处的细针带着线头随着她手指的活动,在那件脱下的皮甲上缝缝补补。 罗伊对她的话却不敢苟同,某个家伙被长长的剑疤破了相,满脸褶皱、依然是受到众多女性欢迎,这充分说明想要泡妞还是得看气质。 “坐过来……”这时,珊瑚又把他摁到自己柔软弹性的大腿上,微微俯下身体,素手在他光溜溜的上半身比划尺寸。 而罗伊眺望眼前晃动的柔软和丰硕,身体变得僵硬。 “咯咯……”女术士莞尔一笑,“我纠正刚才的话,看来这段时间的荷尔蒙催化效果显著,你已经懂了。” “懂了……什么意思?” “激素调节了你的新生代谢,也加了你的育,到了这个阶段,某些器官已经育成熟。” “等你经过一场绮丽美梦,试炼的第一步就宣告结束。” “绮丽美梦?春……”罗伊惊讶地瞪着女术士——当着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面,说出这种挑逗的话,好吗? “犯不着害羞。”珊瑚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的身体我早就看光,在你睡着的时候。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丽塔的年纪足够当你的曾曾曾祖母……要是我有后代,曾曾曾孙也该和你你年龄相仿。” 女术士捻开罗伊脸上的一根红,语气突然多了一丝说不出的伤感、怅然。 “有你这么火辣的曾曾曾祖母?”罗伊也压下了微微混乱的念头。 对于绝大部分女术士而言,她们虽然有着悠久的生命,过人的美丽,但无法拥有子嗣——在魔法学院接受改造后,生育器官彻底枯萎,与怀孕绝缘,这是她们一辈子的痛。 曾经,著名的女术士叶奈法为了复原自己干瘪、退化的子、宫,冒着生命危险去猎杀绿龙,即将成功之际,却被化身为人类的强大金龙维纶·特瑞坦梅斯破坏,最终功亏一篑。 后来叶奈法与希里变得情同母女,部分原因也是自身无法诞下子嗣,才把这份母爱转移到了后者身上。 小部分女术士幸运保留住健康的性腺,比如白狼的母亲薇森娜…… 但今时不同往日,哪怕有女术士在魔法改造后罕见地保住生育能力,学院也要求她们进行魔法结扎——拥有魔法能力和长久的美貌,就必须要做出牺牲。 …… 珊瑚继续缝缝补补,她的语气神态温柔至极,充满了母性。 猎魔人雷索可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关心他,再想到这些时日来女术士不辞辛劳地“照顾”,罗伊有那么一丁点感动。 “对了……”女术士揉了揉他的黑,“年龄是女人最大的秘密,而我把它透露给你。那么作为交换,罗伊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些秘密——你的父母在哪儿,你混血精灵身份又什么时候现的?” “老摩尔、苏茜。” 罗伊闻言想起已经和生身父母分开了接近四个月,也不知道他们在诺维格瑞过得如何? 抽空问问雷索,看看能不能写封信寄过去。 稍加改造后,他把身世告诉了珊瑚,但关于模板、另一个身份以及太阳之血则只字未提。 珊瑚似乎不太满意,蔚蓝的眸子又在少年脸上转了一圈, “罗伊,你认识卡思嘉吗?” “不认识,卡思嘉是谁?你的朋友,另一个女术士?”少年揉着太阳穴,在脑海里迅搜索了一遍,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卡思嘉是她的新名字,代表彻底与过往斩断联系……她原名叫做托娅。”女术士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她注意到对方脸色一变。 托娅,不就是他在艾德思博格帮助过的磨坊主家的女儿,那个驼背小女孩儿。 她如愿以偿了吗? “你见到她了。”少年脑海里闪电般转过一个念头,面露恍然之色,关心地问道,“这么说托娅、不,现在叫卡思嘉,已经成功加入了艾瑞图萨魔法学院……她现在过得如何,能习惯那边的环境吗?” “无需担心。卡思嘉已经开始为期十年的学徒生涯,按照艾瑞图萨的课程计划,现在大概正陪着十几位新生一同修习冥想方法……另外,她和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交到了几个新朋友。” “而且在仙尼德岛背书、抄写、念咒的日子再枯燥,也比被磨坊主压榨,像只家畜一样没日没夜干农活舒服!” 罗伊长长呼了一口气,心情变得无比轻快,情不自禁露出微笑,他真心替托娅感到高兴。 珊瑚注意到他的笑容,轻点螓, “我上个月返回学院探望老友,才从对方嘴里听到这个故事。入院审核过程中,小丫头详细讲述她的出身、来历,以及加入学院的动机,一切居然源自于你!” “紧接着,老嬷嬷就向我出了邀请,提到了雷索和你的名字,我当时就决定过来看看,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多管闲事、不务正业的猎魔人学徒?” 罗伊面露恍然,难怪对方一开始见到自己的时候,会说出那种话 女术士想起当时的情景,葱茏的十指绞做一团,蔚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赞叹! “费劲心力协助一位有着悲惨经历的小女巫离家出走——从艾德思博格逃到千里之外的仙尼德岛,加入艾瑞图萨,简直闻所未闻!” “童话故事都不会编得这么离谱!”珊瑚垂着头,瀑布一般的秀垂到他的脸上,水润的眸子深深对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看穿,“你已经在艾瑞图萨小有名气,知道吗?要是去了学院,术士们会像围观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围观你,说不定还有人想解剖你的大脑,看看是不是生了某种变异,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 珊瑚打趣道, “你在魔法世界里面也不算是无名之辈……现在能告诉我吗,你当时怎么考虑的,为什么要帮一个身体畸形、备受欺凌的乡下丑丫头?” 罗伊仿佛置身于玫瑰花丛,呼吸之中充斥醉人花香,视线里全是那张美艳的俏脸,扑通扑通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 好似中了魅惑法术,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清醒,转过脸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凝视,后背脱离珊瑚柔软的大腿,站起身体, “你问理由。”罗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踱步转了几圈,“艾德思博格人口众多,在数不清的人类和矮人里,我偏偏遇到了托……卡思嘉,这也许是老天的意思!你知道的,猎魔人挺相信茫茫之中的命运。命运把卡思嘉送到我面前,而我当时恰好有能力,就顺手帮了一把。” “你可怜她、同情她?” 罗伊并不否认,而是如实讲述,“但更多的原因,我希望以后落到困境之中时,能有人拉我一把,这算是一种对未来的投资,卡思嘉要是失败了,我就血本无归。” 女术士突然“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美艳不可方物,同时食指在半空中一翘,衬衫和补好的皮甲便神异至极穿到少年身上。 “你笑啥?”罗伊扣好衣服的纽扣,跺脚、扭动脖子活动了下身体,赫然现黑色皮甲胸口多了一道华丽的花纹,像是玫瑰、又像是蔷薇。 珊瑚勉强止住了笑意,呼吸还微微急促,“十四、五岁的年轻男人,在年纪是他好几倍的术士面前讲述命运和投资,这不好笑吗?换成你的老师还差不多。” “信不信由你。” “好吧,就当做是命运。”女术士脸色变得柔和,目光中多了一丝认同,“你帮助一个术士种子重获新生,作为命运的回礼——” 她身体前倾,俏脸紧绷正色道,“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度过青草试炼,哪怕没有劳什子的突变配方。” “我保证!” 第三十章 不可直视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点的光景,梅里泰莉神殿万籁俱静,除了神殿主厅、实验室还点着烛火和魔法灯,大部分房间都漆黑一片,劳累一个白天的女祭司们都陷入美梦。 像往常一样,这个时间点猎魔人大概又去和女术士、南尼克嬷嬷商讨第二天的试炼内容。 卧室里只剩少年一个人。 他的心神沉入模板—— 罗伊 年龄:14 身份:平民、猎魔人学徒 生命值:66 属性: 力量:5→5.3 敏捷: 6.1→6.3 体质:6.5→6.6 感知:7 意志:6.5 魅力:6 精神:6.5 技能: 屠戮LV4 观测LV2 冥想LV2 弩专精LV1 长剑专精LV1:在猎魔人大师的悉心指导下,经过一个月的刻苦训练,你掌握了长剑剑术的基础要诀,在使用长剑、手半剑等武器时,力量、敏捷、体质属性将获得百分之五的加成,使你在近身战斗中更迅精准地招架、格挡、闪避以及进攻。 你可以主动激活该能力,加成效果翻倍,但体能消耗同样翻倍,该状态至少持续3o秒。 炼金术LV1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 职业: 猎魔人LV4(13o5/2ooo) 阶段:学徒(下一阶段:度过1次青草试炼,猎杀1o/1o种魔力生物,将进阶为初级猎魔人) 学派:蝮蛇 职业特性: 主属性…… 绑定武器:你已经绑定了手弩——加布里埃尔、钢剑——古威希尔,银剑——无 全面恢复…… 战利品包裹:2立方。 剩余: 1技能点。 经过一个月的荷尔蒙催化,大量训练,他的剑术终于入门,原本纹丝不动的属性也获得了轻微增长。 但这还不够! 罗伊精神投注到冥想之后的“+”上,心念一动,技能点由1变为o,模板中的信息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冥想LV2→LV3 体质:6.6→71 生命:66→71 精神:6.5→7 热流涌过四肢百骸,再一次,他躺在床上眯着眼惬意地享受起“全身按摩”,五分钟后睁开眼。 是时候了,为升级而奋斗。 罗伊悄然离开了神殿,和前些天一样沿着杂草丛生、蜿蜒的石板路,向后山出……月色下,树影婆娑,北风轻轻地呜咽着,古威希尔随着抖动的手腕在半空中划出冷冽的寒光。 他正琢磨着该布置个什么陷阱,才能更高效地捕捉动物,视线中,前方的林间小路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条昂藏大汉。 大汉半蹲着魁梧的身体,光头折射出幽幽的月光,琥珀色的瞳孔遥遥锁定了他, “小鬼,来的正好,我刚准备找你。” “雷索,你没去南尼克嬷嬷那儿?堵在这里干嘛?”罗伊鼻子动了动,明显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大汉皮甲之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猎魔人勾了勾手,沉默着转过身走入幽暗的树林,一分钟后,两人来到几棵赤杨围绕下的林间空地…… 少年呼吸一滞——整整五头毛色斑驳的野狗并排躺在枯枝落叶堆积的地面,胸腹之间微微起伏着,颀长的吻部在寒夜里呼出白气。一半腿脚被折断,露出骨茬,另一半皮毛上多出一道血淋淋的剑伤,伤口中散着麻痹毒药的味道。 它们全部都昏迷了过去,失去反抗能力。 “雷索,你这是……为我准备的?”罗伊回忆起那天的谈话,看向猎魔人眼神变得很复杂,他没想到对方能做到这种地步——要杀死一队野狗不难,但要将它生擒下来,那可是个相当麻烦的技术活儿。 也不知道猎魔人花了多少时间。 少年嘴唇动了动,打算说点什么。 “小鬼,别像个娘们一样说堆煽情的话……”猎魔人徐徐用蓝布擦拭钢剑和身上的血迹,声音铿锵有力,“干脆点,杀掉它们!” “你的全副精力都要放到训练之中,别的事由我代劳——以后每一个晚上,我为你准备‘猎物’,直到满足那苛刻的条件,让你重现矿道里的奇迹。”猎魔人望着少年提剑而来的身影,沉声道,“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挺过去,熬过青草试炼,别让我和奥克斯、瑟瑞特的心血白费!” 猎魔人叹了口气,“我破例出手,但只限于这段时间……杀死动物、魔物、人类,目的是为了生存,而非预防那不确定的死亡。” “明白了。”少年心中也排斥假手于他人的升级方式,这是属于罗伊的杀戮,而非别人。 但目前不是矫情的时候,雪亮的古威希尔划过夜空,月色下的树林,响起一连串噗呲噗呲的利刃入肉声, “击杀野狗,经验值+1o” “击杀野狗,经验值+1o……” 从这天起,一切都按照罗伊理想中状态的展,剑术和弩射训练,猎魔人试炼,获取经验—— 漫长的人生让猎魔人掌握了娴熟的狩猎技艺,他带来的猎物种类繁多,有时候是野狗,有时候是几只兔子、一窝老鼠、毒蛇、野猪……经验少则二三十点,多则一百点,平均算下来一天大概有五十点,不到半个月就能攒满经验。 …… 规律而平静的生活中偶尔也有波澜。 罗伊来到神殿一个月后,“诲人不倦”的老嬷嬷南尼克提出了新的要求——少年必须参加神殿的祷告……他逃过了大多数清晨弥撒,却逃不过傍晚的祈祷。 “南尼克嬷嬷,别白费力气了,您知道的,猎魔人只相信‘命运女神’。” 罗伊无奈地说,虽然他敬佩神殿女祭司救济世人的慈善之举,但作为一个崇尚自由的人,他不信奉任何神明,绝不会被信仰束缚。 事实上绝大多数猎魔人都对神明不太感冒,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也有少数被传教士给“归化”。 罗伊记忆中有一位名叫莫邓的飞狮怪学派猎魔人,就“幡然悔悟”投入了雷比殴达先知的怀抱,在一次朝圣之旅后,将自己的武器盔甲、学派的珍贵蓝图统统沉入了水池,彻底斩断与过往的纠缠,成为了一名雷比殴达的信徒。 他以后会去接受那图纸,总不能让宝物蒙尘太久。 南尼克态度毫不动摇, “你们住在神殿,享受女神的恩泽,必须向女神献上应有的敬意,作为满身鲜血的猎魔人,更应该虔诚体悟女神的仁慈,消除心中戾气。” 两人一路穿过安静的神殿走廊,来到宽敞的神殿大厅,其中正有上百位穿着统一灰色衣裙的祭司、信徒、学员,合十双手安静地跪伏在地,朝着矗立在正厅前方一尊雕像念诵祷词。 落日的余晖为众人的脸颊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辉,仿佛面前的那尊神像就是他们的主人、他们造物主,连年纪很小的孩子都意外的虔诚。 面对此情此景,罗伊却有另一种想法——“神”也不过是类似于恶魔的异次元生物,只是掌握着出凡俗层次的力量。 神殿祭司为“神明”放牧信徒,作为交换,神明庇护祭司给予力量,或者降下神迹,不过此世已有数十年未曾出现过神迹。 但艾尔兰德的神殿作为北方梅里泰莉信仰的中心,必然存在某些不可思议之处。 这个念头萦绕在少年脑海,他的目光不禁转向前方那尊少女、孕妇、老妇三位一体,众人跪拜的雕像上,眼神变得星辰般深邃。 梅里泰莉雕像 神圣化身·信仰容器 ??? ??? ??? 正在观测中的少年突然心头一跳,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冥冥之中,正对着的孕妇雕像朝他睁开了眼眸,投来一瞥。 金色的瞳孔。 庄严、恢弘、深邃…… 一瞬间,他的思想突然被无形的大手抽出,从神殿的天花板飘出,从高不可攀的圣山飘到无尽的大海,最后深入漆黑深沉的宇宙虚空。 他浑身战栗,如坠冰窟! 但那一瞥只持续了不到千分之一秒,雕像合拢了眼眸。 少年一声闷哼,捂着胸口喘气如牛,蓬勃的冷汗沿着皮肤滑落,每一块肌肉连带着手指末端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体由内而外产生巨大的虚弱感。 “滴——” 地面染上了一滴鲜红,罗伊伸手一摸,灼热的血液涌出鼻子,将他嘴巴和下巴统统染红。 他死命捂着口鼻往人群里看了一眼,信徒们仍然忘我地祈祷未曾现任何异常,于是慌忙地逃回了卧室。 良久,止住鼻血并通过冥想恢复平静之后,罗伊心神沉入个人模板—— 生命:3o/71(震慑),那微不足道的一瞥,竟然削去了他大一半的生命值! “金色的眸子,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不敢再去深究,心中有了强烈的警醒, “绝不能观测任何与神明相关的物品,至少在我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 第三十一章 试炼1 阳光微暖,一位青涩少年站在女术士的房门外,他怀中抱着一堆高高垒起的书,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踱着步,龇牙咧嘴地纠结了半天深吸一口,敲响了大门, “罗伊,这是丽……丽塔大人要的书……我刚从图书馆取过来的孤本,你……你清点一下。” 少年结结巴巴说着,目光偷偷摸摸又略带腼腆地在卧室内一阵乱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个倩影,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口水差点掉了下来。 “《魔法与炼金之秘》、《米尔瑟法典》、《关于魔法本质的对话》、《自然魔法》、 《悬疑中的悬疑》,一本不差,辛苦你了。” 罗伊珍而重之地抱紧了图书,这些书是他恳求了女术士好几次,签下数条不平等条约,才让对方开口借阅的魔法教材。 他抬头看了一眼拘谨地站在大门外、瘦的橡根竹竿儿一样钉在门口的雀斑少年,摇了摇头暗道一声“花痴”。 这位叫“雅尔”的情种,从小长在梅里泰莉神殿,是现任神殿图书馆的管理员,神殿里少数的几个男性之一。 十三岁年少慕艾,对成熟女性美丽的身体充满了好奇,无法抗拒女术士珊瑚的魅力,隔几天就会找各种借口登门拜访。 但罗伊一清二楚,这位“花痴”现在暗恋珊瑚,未来还会痴迷于女术士特莉丝·梅利葛德,迷恋在神殿学习文化知识的希里,想要偷亲一下这位流亡到神殿的辛特拉小公主。 “三心二意的家伙。” 罗伊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凑到雅尔耳边,“有没有按照我教的方法向爱若拉二世表白?我感觉她对你也有意思,你得把握住机会!” 雅尔脸上涌起红晕,终于收回了死死黏在女术士身上的眼神,“那个……我……我……” “你还是不是男人?!” “当然!”雅尔窘迫地挺直微驼的背脊,梗着脖子就像一只心虚的丑小鸭, “我会跟爱若拉二世表白,不过今天还有点事,暂时不行,那个……再见!”他的眼含留恋地飘向女术士,然后一咬牙合上房门落荒而逃。 “多么美好的青春……”女术士冲罗伊妩媚一笑,感慨道,“那孩子真单纯,比你单纯。” “单纯?”罗伊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褒义词,他把书拍在了桌子上,“珊瑚女士,你不要老是挑逗雅尔。” “抱歉,我已经尽力收敛个人魅力……但你要知道,太阳投下的哪怕一点光辉,也能照亮整座神殿。”珊瑚从床上站了起来,在少年眼前盈盈地转了一圈,有意无意地展示那前凸后翘的火辣身姿。 罗伊呲了呲牙, “好吧,美丽而自信的丽塔女士,咱们是不是该来谈正事了?”罗伊拍了拍那大部头书魔法书厚实的封面, 珊瑚摇了摇纤细的食指,“抱歉,你的魔法资质不合格。想要凭借这几本书和我的指导成为巫师学徒不太现实。” 早在不久前,珊瑚就替他做了一个类似于“智力测试”的巫师资质测试,结果证明他对元素亲和力比普通人稍高了一丁点,这一丁点估计还是服下太阳之血的效果,远远达不到巫师的入门门槛。 “就算我给你一封推荐信,艾瑞图萨也不会收下你。” 罗伊舔了舔嘴唇,“我并不奢望成为术士……”尽管每天坚持冥想,他对于魔法元素的亲和力增长仍然极其缓慢,在魔法天分方面依旧是个弱鸡。 “我想通过系统的魔法学习增强法印的力量。” 如果说魔法潜力合格的术士学徒相当于一支火把,那么罗伊就是一根火柴,而某些资质卓的源术士,比如希里、威戈佛特兹、就是一座沉睡的火山。 但当一根火柴也好过世上绝大多数连火星都燃不起的“魔法荒漠”。 “猎魔人法印?”珊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东西不过是一些简化、改造过的类法术能力。雷索使用的阿尔德之印能够把那个壁炉里的火焰熄灭,换我来使用……” 珊瑚自信满满地说,“澎湃的魔力能让那些柴火直接从烟囱飞上天,变成星星!” 女术士言语很夸张,但也陈述了一个事实——猎魔人的法印相比于巫师正统的法术,威力差强人意,只有施法便捷这一个优点。 “总之拥有一点元素的天分,”罗伊叹息道,“我的法印威力会不会比寻常猎魔人大一点?” “你的想法没问题……我会视情况教你一点魔法基础理论——如果你在下一个阶段的试炼里还能保持住清醒,不过这种可能性极低。” ”下一阶段,病毒感染?”罗伊心头一跳,脸色沉了下去,不知不觉他已经在梅里泰莉神殿待了一个多月,荷尔蒙催化阶段也宣告完成。 “这段时间有没有去照过镜子?” 珊瑚带着阵阵香气凑近他的身体,尖尖的下巴抵到了罗伊的额头上,而水润红唇触碰到了他的头。 “你长高了一些,相比于一个月前五官也有变化,还有昨晚……”珊瑚忽而促狭地冲着他笑了笑,笑得他心虚。 “你说巧不巧,我在水晶里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提着裤子溜出卧室……咯咯,一晚上过去……你长大了。” “你一直在监视我?” 罗伊脸上窘迫一闪而逝,又迅恢复镇定。 这段时间与女术士朝夕相处,又被她连番调笑轰炸,他对美色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免疫力。 “监视多难听,我这是在关心你!别害羞——”珊瑚的脸色变得郑重,“留着精力应付待会儿的痛苦。” “病毒有多危险?” “有珊瑚保驾护航,你死亡的概率很低,但少不了受点皮肉之苦。” 相比于提取自人体内的荷尔蒙,罗伊对外来的病毒更加排斥、反感,没有任何人会主动去感染可怕的病毒。 但猎魔人是例外。 病毒感染是整个试炼的第二步,也是由温和阶段向爆裂阶段过渡的关键一步,丽塔·尼德花费了不少时间才从魔物身上提取到所需的素材,加以培养呈现在罗伊面前,一管黑绿色液体——她称之为“熔炉病毒”。 或者说初始病毒,作为第一种感染病毒,它的破坏力适中。 熔炉病毒由珊瑚的魔法打入少年体内,后者一开始并没有到感觉任何不适,还在聆听女术士的《自然魔法》课,然而某一刻,症状突然爆! 罗伊突然感觉一股尖锐的刺痛涌入脑髓,一根无形的矬子在脑浆里拼命搅和,接着胸口、喉咙、腹部热、烫,皮肤升温变成了浅红色,仿佛置身火炉之中,汗水一股股疯狂地涌出皮肤。 连舌头也被汹涌的灼热给烫肿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女术士低垂眼帘,俏脸包含歉意,“抱歉,我不能施法缓解你的痛苦,这是必经的考验,熬过去,你的身体才能获得完整的改造……额外的魔法元素还可能引起无法预测的突变。” “我……我挺得住!”罗伊双目圆瞪,快要咬碎一口牙齿。 第三十二章 试炼2 就像一场噩梦,不,比噩梦更加恐怖,因为罗伊每分每秒都清醒敏锐地感知一切痛苦。 病毒在他体内肆虐,大举破坏着免疫系统他的淋巴结肿胀了起来,巨大的热量蔓延全身,他起了高烧,干的泛白的嘴唇很快被烧起了水泡,但他无法昏迷或者入睡。 就像有一条从熔岩里钻出的毒蛇,钻入他身体里,从头到脚又从下往上循环往复地蜿蜒扭曲。 他躺在手术台上不停打着滚、身体像蚯蚓一样扭动,五官狰狞地缩成一团,但他咬紧牙关,没有痛哼或抱怨,只有令人倒抽冷气的“嘶嘶嘶”的声音。 这痛苦的程度,不亚于第一次服用前药。 但尚在他忍受范围内。 旁观的珊瑚无意识地绞着芊芊十指,俏脸隐含忧色。 近百年的巫师生涯,她见过很多,比眼前残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场景,主动或者被迫——黑日之女的**解剖,魔物的肢体嫁接,禁忌的死灵学实验。 她许久再没因为一个实验而动容,如今心底又泛起了一丝波澜。 女术士精于算计、博学多闻,但丽塔·尼德至少说话算数——她承诺不过让对方生意外。 看着眼前的少年痛苦翻滚,一个隐隐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生根芽——施咒,减缓他的痛苦。 “冷静,丽塔·尼德……额外的魔力会导致不可预测的突变。”然后一个呼吸间,感情用事的念头被女术士浇灭。 “所有步骤都得严格地遵照程序执行!” 她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十指在半空中灵活地勾勒出复式法阵,红唇念念有词,五光十色从少年身上投射而出,投影到翻开的空白纸页上,一排排翔实的身体数据不断被无形之手誊写其上。 她绷着俏脸,目光转向了这本珍贵的试验资料,没有再转移。 …… “放任下去,即使不会死,我也会疯掉吧?” 一直在痛苦的泥潭里挣扎的罗伊突然有了觉悟,他明白为什么许多学徒明明成功度过了青草试炼、精神却出现问题。 他明白了为什么南尼克会要求他化解戾气。 因为痛苦。 试炼中,痛苦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地折磨他的神经,撕裂他们的意志。 尤其是对于感知较高的试炼者,痛苦会更加“鲜明”。 猫派猎魔人同样拥有优秀的感知,所以会产生这种情况——身体熬过试炼,意志却被击碎,心灵被负面情绪污染。 最后精神和意志却变得扭曲而残缺。 “我必须做点什么!”常的意志,让他还有思考的余地。 尽管身体像个疯子一样扭动着,他的精神却保持着一丝清明,但也快了,理智逐渐被戾气吞噬。 “冥想——”这是目前他能想到唯一缓解的手段,精神遁入元素的虚空,那痛苦统统不复存在,自然也不会出现精神问题。 于是他尝试放松身体,按照他以前看到过的一个方法。 先从头部开始,想象一只温柔的素手拂过丝,手指肚轻轻按摩头皮,酥酥麻麻的,放松下来。 然后眼睛,合拢眼皮、转动眼球,接着是鼻子、嘴巴,吸气、呼气,放松……脸部肌肉,脖子,肩膀、胸膛、腹部,腰椎、大腿…… 罗伊将身体拆分为一个个部件,逐一放松。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十次…… 痛苦无数次将这个过程中断。 仿佛几分钟,又好似几天,他坚持不懈地尝试——原本硬邦邦的身体开始软化,放松……彻底放松、轮到精神…… 缓缓地深呼吸,想象置身于碧波万顷的湖面上独木舟,和煦的阳光下,春风从苍翠的岸边吹来,拂过水面,拂过脸颊,送来沿岸湿润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眼前忽然一变,他挣脱了肉体沉重的枷锁,又进入那片光怪6离的冥想世界—— 一片广袤无垠的星空,五颜六色的元素鱼儿似地绕着他,调皮地用嘴巴触碰他,传递着亲昵和依赖。 罗伊沉溺其中,忘记了身心的痛苦…… 时间飞逝。 “咦?” 珊瑚俏脸流露出震惊之色——一个晚上过去,拼命挣扎的少年竟陷入了诡异的静止状态,盘膝坐在手术台上,像座石雕一动不动。 他皮肤红,汗水早已干透,表情前所未有的宁静。 女术士观察了片刻现他进入了冥想状态。 无论对巫师还是猎魔人而言,冥想都是个极其精细的活儿,必须全身心放空才能展开。 他又是如何在病毒的折磨下做到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珊瑚开始翻看水晶的影像记录——看到一个完整的过程,经过五个多小时的挣扎,罗伊身体由动至静,机械而缓慢地放松下来。 “难怪雷索如此看重他。” 这小子的意志绝对过了大部分成年人。 她没有出声打扰,处于深度冥想状态若被强行惊醒,容易受到损伤,而且少年的状态很好。 她开始调和第二种原液,取自蟹蜘蛛、巨型蜈蚣、尖叫怪,相比于熔炉病毒,别有一番滋味—— 冷! 刺骨之寒笼罩下,罗伊躺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宛若婴儿般蜷成一团、瑟瑟抖。 距离熬过熔炉病毒过去了一周,他拥有了一定的抗性,但面对第二种珊瑚称之为“冰川”的病毒,仍然不够看。 周围的环境仿佛从火山熔岩之中过渡到了冰天雪地,他的皮肤变成青蓝色,毛孔收缩紧绷,触碰上去冷硬得就像冰棍。 他的脏腑勉强保住了足够存活的热量,但皮肤、足趾、手指末端,五官都饱受低温摧残。 他的瞳孔失焦隐隐泛起青蓝色,耳廓僵硬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掉落下来。 更糟糕的是,保持冷静的冥想对于灼热有效,对严寒却束手无策。 冻结万物的冰冷已经让他陷入了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呼吸减缓,心跳若有若无。 如果这时候进入冷寂的冥想,也许他的灵魂都将陷入永眠。 “罗伊,醒过来,别睡!我答应你……醒过来就传授魔法!立刻、马上!” “aenye…………eigean……deithwen……”珊瑚大声喊出了咒语,手指令人眼花缭乱地在半空中舞动。 一道道火焰般炙热的光芒浮现。 接着她又颓然松手,放弃了魔法干扰。 少年的眼皮动了动,却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刚刚伸出了手,又无力地垂下! “该死!”珊瑚低声咒骂,她感觉一股狂躁扼住了心扉,隐隐烦躁,“难道病毒浓度太高?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他出事!” 蔚蓝的眸子往罗伊被火光照的忽明忽暗的脸庞上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快要被冻僵的少年,朦朦胧胧听到一阵沙沙沙的声音,紧接着他感觉投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温暖无私,分担着那股彻骨之寒,缓解着他糟糕的状态。 出于本能,他彻底陷了进去,无意识地贪婪而用力拥抱……揉碎,揉进身体里。 第三十三章 试炼终 好似做了一场绮丽美梦,梦醒一切又回归正途。 从冰川病毒中恢复神智的罗伊,模糊回想起数次惊魂动魄的接触——丝绸般的顺滑,温热丰腴的触感。 究竟生了啥? 面对这一切,珊瑚却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生,依然如往常一样对他调侃打趣,罗伊松了口气之余隐隐有一点失落,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接下来是一周的缓冲时间,他在女术士的指导下研究了一周魔法基础理论,可惜成效甚微,只是对混沌能量有了些基础认识。 休整过后,少年被病毒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体恢复健康,开始第三种、第四种病毒感染。 有了前面的经验,接下来的感染过程没有再生意外、异常顺利,罗伊的免疫系统在四种病毒的打磨下脱胎换骨,他的皮肤变得更加细腻,五官变得更加敏锐,身体精力充沛到极点。 接着珊瑚用魔法为他调理身体,让他全方位处于最佳状态,一切尽在掌握。 来到梅里泰莉神殿两个月又十八天,两人踩着清晨的露珠踏入实验室,今天,猎魔人试炼将进入最后阶段——青草试炼。 在此之前,珊瑚已经通知了南尼克、爱若拉、以及神出鬼没的猎魔人统统不得靠近实验室。 如果试炼不成功,罗伊永远无法踏出实验室大门一步! 顺道一提,在此期间,丹尼斯·克莱默找上了雷索,带来一个委托,而罗伊也把古威希尔交给猎魔人使用。 委托的进展,只能等试炼结束后才会知晓。 …… “訇——” 大门紧闭,纤纤素手一个响指,黑暗的大厅四个角落忽而亮起了强烈光芒,实验室内部被照了个通透。 五六个空荡荡的细颈瓶在手术台上一字排开,其上还堆砌着处理干净的诸如叉尾龙脊髓液、飞狮怪毒腺、白话吸血女妖的舌头、欧薯芋、长叶车前、曼陀罗根等炼金基底。同时女术士磁性的嗓音在密室缓缓回荡, “罗伊,我得提醒你一句。整个猎魔人试炼中前两步只是为了打好基础,第三步,才是最艰难、最关键的阶段,绝大部分猎魔人都倒在这一步,你要对接下来的痛楚做好心理准备。” 少年点了点头,脸色镇定,还有什么能比病毒感染更难熬? “饮下青草煎药前,你还得做出一个选择……“珊瑚舔了舔红唇,“根据雷索给我的青草试炼配方,以及……以及丽塔·尼德《关于青草试炼的补充研究》……” “针对最基本的母亲之泪、野黑麦汁、茅草汁液三种灵药,你可以搭配不同浓度的突变诱物——” “最低浓度,加入了弱效红色突变物、弱效绿色突变物、弱效蓝色突变物,比例为2:2:1. “中等浓度,加入三种普通等级的突变物。” “最高浓度,加入三种强效等级的突变物,就包括那枚得自古代鹿精的蓝色突变物。” “浓度不同,强化效果也不一样?”罗伊沉吟道。 “浓度和强化程度以及致死性成正比,选择取决于你,”珊瑚抿了抿红唇,建议道,“但我建议弱效,最多普通等级,以你的身体素质应该能有惊无险地挺过去。” “我选择强效。”罗伊一脸坚定地拒绝女术士的好意——经验值已经攒满,全面恢复能力蓄势待,如果这种时候都不敢冒险拼一把,那他还不如一条咸鱼! 珊瑚闻言俏脸闪过一丝挣扎,女术士感受到了压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起来,片刻后幽幽一叹。 双手和十指在半空中优美地舞动,一阵急促的咒语中,盛装灵药的空瓶和一堆材料腾空而起,魔法的灵光化作无形的大手,开始现场制造青草煎药。 —— “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入好几种煎药,苦、涩、腥、酸,各种古怪的味道顺着口腔滑入肠胃。 “嗝……”罗伊蓦地打了一个嗝,瞪得像铜铃一样眼珠子眯了起来,闪过一丝迷茫,接着醉酒般软趴趴地倒在手术台上,出一阵“呼噜呼噜……”的滑稽叫唤。 “罗伊,感觉如何?” 珊瑚关切地凑了过来,语气微微紧张。 “珊瑚……唔……丽塔·尼德……”他的舌头大了起来,吐字不清,朝着女术士勾了勾手,后者把小巧的耳朵凑到他嘴边,“在呢,我在这儿……” “你认不认识,嗝……狼学派的杰洛特……”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家伙!”珊瑚柳眉微蹙,露出厌恶的表情,做出中肯的评价,“他不是叶奈法的前男友吗?一个毫无羞耻感的花心大萝卜。” “雷索……过分!简直离谱!刺剑、后跳、格挡、翻滚、原地转圈……我不是……杂技演员!”罗伊瞳孔充斥着迷茫之色,明显神志不清满嘴胡话,“等以后……以后买了庄园……把他请来……当个看门人……还要负责清理庄园的马桶……” 俏脸紧绷的女术士瞬间笑岔了气,露出两枚小巧酒窝,轻柔地拍打少年的脸颊, “等有机会,我肯定把这话传达给你的老师。” 罗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不知不觉合拢眼皮陷入昏迷。 珊瑚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烫的烧手…… “呕……”突然间他开始呕吐,食物残渣、夹杂触目惊心的血沫散落在地,强烈的刺鼻气味让珊瑚皱了皱鼻子,死死攥紧了手,指尖颤抖。 少年还不满足,神经质地睁开了眼睛,双瞳充血,布满了血丝。“别……别离开。”他梦呓似地呢喃了一声,死死抓住女术士的右手。 “我在这里,我不走……”女术士俏脸闪过复杂之色,轻轻把他搂在了怀里,另一手缓缓拍打他的后背,眼神笼罩住少年的全身。 少年身体恢复了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没有维持太久。 躺在她怀中的身体突然僵硬地伸直,接着开始抽搐,全身痉挛,并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尖叫和咕哝,当尖叫终止,嘴里又开始冒出出白沫、血沫、面色青紫,瞳孔扩散。 癫痫,每隔一到两个小时,间歇性癫痫就会复。 如此持续了一段时间。 第十天,间歇性癫痫停止。罗伊陷入了漫长的昏迷,他的双眼呆滞无光,他的双手紧抓衣物,像鸡爪子一样在半空中别扭地舞动。他的呼吸变得沙哑而响亮,他的皮肤渗出冰冷、粘湿的臭汗。 半个月后珊瑚再次为他灌入灵药,他癫痫复,癫痫结束又开始流鼻血、不停咳嗽以及呕吐,呕吐物只剩清水和胆汁。 一个月后,少年的血水和汗水滑落到了手术台下的地面,他的毛开始脱落,先是眉毛,继而是头,他的头顶变得光溜溜的,变成了秃头。 在那之后,少年精疲力竭,像具尸体一样不再动弹。 随后两天,症状有增无减。尽管大汗淋漓,少年的皮肤却干得烫,脉搏则趋于平稳——甚至比常人更缓慢。 半死不活的两个月后,一道金光闪过,手术台上,罗伊枯瘦的体态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饱满,他突然苏醒,睁开双眼——暗金竖瞳,好似野兽。 …… 第三卷终 第一章 翻天覆地 亲爱的罗伊,爱说梦话的小鬼 好吧,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先很抱歉,我那不够严谨的“关于青草试炼的补充研究”差点让你稀里糊涂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到时候丽塔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被蛇派猎魔人追杀到死的术士。 不过很幸运,你挺了过来更以一种骇人听闻的度恢复了健康——说实话即便兄弟会里第一把手的术士也不可能弄明白生在你身上的事情,至今我还是很好奇你身上闪过的那道金光是什么现象? 现在你的状态好的出奇,继续刻苦地训练,丽塔·尼德也会帮你想办法,有朝一日你绝对能够战胜你的野蛮人老师,当然是在他年老力衰之前…… 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我的莽撞和错误,为了表示深切的歉意,丽塔·尼德将在凯拉克扫榻相迎,恭候你大驾光临。如果你能在年内赶过来的话,那么珊瑚会给你一个惊喜。 最后还有两个问题,你让我远离杰洛特那个王八蛋很好理解,毕竟他“臭名昭著”,至今还在和叶妮芙纠缠不清,我搞不明白叶妮芙怎么会对那个“蠢货”念念不忘!? 不过我很好奇,你又为什么让我永远、永远不要靠近索登山,无论出于何种原因? 索登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下次来你必须告诉我! 时间不多,再不赶回去贝罗恒会疯掉的。 Va fai11! 你的朋友,珊瑚 绽放之月,于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殿” 一位身材消瘦的少年躺在神殿庭院内的吊床上,他叹了口气, “暗金色的瞳孔,难道是因为诱突变物浓度太高?” 他动作轻柔地收好雪白的信封,接着脑里再次闪过那朦胧而模糊的场景——娇艳如火的女术士站在形如旋涡的传送门前,于“轰隆隆”春雷般的震天巨响中,风姿绰约地向他挥手作别。 少年不禁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稍微惆怅了一下,自己有说胡话这个缺点? 至于为何警告女术士别去索登山?按照原来的历史,第一次北境战争中珊瑚将战死于索登山,成全十四人山的名头。 不过这段时间的他和珊瑚朝夕相处,也算结下了友谊,肯定会想办法救她一命。 “话说回来,走之前不能先帮我美个容,把眉毛和头变长一点。现在这副样子委实怪异了些。”明明说好了不会秃头,但不知道是不是强效突变物的负面效果,他之前确实是秃了。 还好脑门上已经摸得出微微刺手的茬,显然毛正在急生长中,绝不会像雷索那般一辈子光头。 话说“全面恢复”没让毛复原这是他想不到的,大概模板并不认为过短的毛是种负面效果。 被珊瑚改良过的青草试炼,恐怖之处不止在于脱毛,如果没有模板他已经死掉了。 一想到饮下灵药后,那生死不能的状态,罗伊仍然心有余悸,尽管提前做好准备,计划着濒临死亡就主动升级来解除危机,然而饮下灵药最后的阶段,他的意识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差点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最后强大的主属性意志起了作用,如同回光返照,他在死亡线上短暂恢复了意识。 为期四个月的青草试炼,总算熬了过去! 少年脸色振奋地捏紧拳头,心神沉入属性模板。 罗伊 年龄:14岁5个月 身份:平民、蝮蛇学派猎魔人 生命:146(青草试炼+4o) 魔力:145(青草试炼+4o) 属性: 力量:5.3→9.3 敏捷:6.3→1o.3 体质:6.6→1o.6 感知:7→8 意志:6.5→8.5(主属性+1) 魅力:6→7 精神:6.5→1o.5 技能: 屠戮LV4、观测LV2、冥想LV3、弩专精LV1、长剑专精LV1、风之优雅(被动固化) 炼金术1v1。 猎魔人感官LV1:青草试炼后,猎魔人器官组织产生突变,感知获得独特强化:五感和直觉产生联动效应,能够“看到”气味和声音,追踪常人难以察觉的痕迹。技能效果由感知属性及等级共同决定,你可以通过训练提升技能。 青草试炼(被动固化): 你忍受住非人的折磨,经过了荷尔蒙催化、病毒感染,青草煎药诱突变,免疫系统被改造得极为强大,免疫大部分瘟疫、疾病,足以对抗令常人致死的毒性,拥有更适应黑暗的眼睛。 你的属性获得爆性增长,生命上限永久提升4o,解锁了魔力,并且魔力上限提升4o。 …… 罗伊深深呼了一口气,瞳孔闪烁金光,足趾抓紧地面原地起跳,轻而易举摸到了十迟高的天花板,扭动脖子、手腕、脚腕,各处关节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浑身精力勃,状态完美无比。 一次青草试炼,提升的总属性达到了2o点,更为关键的是解锁了魔力值,这意味他已经能学习猎魔人的核心能力——法印,只等雷索亲自传授。 现今距资深猎魔人雷索2o点的近战属性仍然存在巨大的差距,但当他职业等阶不断提升,迟早会越猎魔人。 须知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足一年,意志属性快和猎魔人的1o点持平,精神和魅力甚至过了对方。 何况他还拥有绑定武器等出常规的能力,相比之前,战斗力已经生了天翻地覆变化。 爆性增加的属性也给他带来一些隐患:高的感知让他听力惊人,容易被各种细微的声音折磨;力量接近常人的两倍,稍不注意就会用力过度捏碎玻璃杯等小物件,原本用的挺顺手的剑术也开始别扭起来…… 他需要一点时间重新适应这具身体,当然影响身体协调能力的敏捷也提升了不少,会大大加这个过程。 除了属性,罗伊外表变化也不小——长到了5.7迟(1.73米)高,体型变得精瘦,伸手一捏,胳膊、胸腹、背部、大腿各处都是一块块坚韧的肌肉。 他的五官轮廓更为鲜明、俊朗,瞳孔竖直变成暗金色,整个人气质很独特,面无表情时凌厉得好似出窍利剑,微笑时又显得很温和。 这或许就是魅力增长的原因。 只是刚长出一点的短,和薄薄的眉毛,让他变得极其怪异而显眼,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出他的身份——猎魔人。 幸运的是,所有的外貌变化都在接受范围之内。 “不像杰洛特那般好似白化病人,也没有遭受雷索永久性秃头的打击,更没精神失常变成疯子神经病,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他的心神沉入职业模板: 猎魔人LV5(2/25oo) 阶段:初级猎魔人 中级猎魔人达成条件: 1.饮下蛇派之外的第二种青草煎药 2.猎杀单项属性过1o或更强的魔力生物o/1o 3.获得普通级突变诱物o/1o 注:猎魔人六大学派原为一家,你需要不断去补全残缺的配方。 学派:蝮蛇 职业特性: 主属性:锁定为意志。每次提升等级,无需消耗属性点,意志将提升1(初级阶段) 绑定武器: 手弩——加布里埃尔(待选择) 钢剑——古威希尔 (这把经由地精工匠巧手打造的远古黑铁火焰剑,在第二次强化后,挖掘出强大怪兽组织中蕴含的能力。)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3.o6磅,柄长9.3吋(o.23米),剑身36吋(o.91米), 附魔—— 循环:每次击杀敌人会立马为持有者恢复少量的体能。 点燃:每次击中目标,都有极小的几率引燃伤口中的血液,造成灼伤。 痛击(新增):每次击中目标,都有极小几率引乎寻常、使普通人昏厥的巨大痛苦。注意:中招目标可能对持剑者产生极端的仇恨。 银剑——无 全面恢复…… 坐骑(新增):游历世界的猎魔人,怎能没有快如疾风的坐骑?绑定一头被你驯服的生物,你将与之产生心灵感应,更好地沟通,还能消耗1oo点魔力,立刻将之从远方召至身前,或者替它疗伤。 坐骑不同于武器,你随时可以将其解散,放其自由。 战利品包裹:2→4立方。 剩余: 1技能点、1属性点。 …… 罗伊暗金色的瞳孔收缩,流露惊讶之色,花费了很长时间整理职业模板中的信息。 先是绑定武器。 钢剑每次升级都能解锁一项新的附魔? 如今古威希尔已经拥有三种附魔特效,虽说引概率都极低,但当附魔数量越来越多,堆积到某种程度,少年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副场景—— 经过数十次强化后的古威希尔一剑斩落,目标身上立刻蹿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数重附魔特效同时爆! 就算是巨魔也会原地去逝吧? 他心潮澎湃,几乎忍不住要当场召回古威希尔,细细观赏,不过猎魔人帮丹尼斯·克莱默解决麻烦时带走了钢剑,万一对方正处于战斗中,自己这边却突然召唤走他的武器,那岂不是要害死他? 少年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等见到雷索再说。 闭上眼,他能清晰感觉到古威希尔正位于艾尔兰德城中,距离不远,心中隐隐担忧起来,极为重视学派传承的猎魔人却没来迎接他“凯旋”。 “克莱默的委托如此棘手?待会儿得去城里看看。” 打定主意,罗伊的心神又投注到远程武器手弩之上。 这玩意儿的强化方式又和钢剑有所不同。 加布里埃尔(待选择) (原本这只是一把简陋、老旧的袖珍十字弓,经过两次强化之后,重新焕活力,威力得到提升,同时变得更为契合主人的风格。第二次强化,结合主人的属性、能力,它获得了两条独特的分支,你可以从中择选择一种,不同分支未来将走向截然不同的强化道路: 1.附魔——连射:每次扣动扳机、加布里埃尔将连续射出两枚弩箭,请确保空间中存放足够的弩箭,否则该能力失效。 2.附魔——引导箭:主动灌注2o点魔力值,击出一枚由魔力推动的箭矢,有效射程、穿透力小幅度提升,箭矢将锁定你的目标,飞行中自动进行45度角以内的方向调整。)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 两条分支,一条偏重强化箭矢的数量,让他在o.4秒的射击间隙中倾覆更多的箭矢; 一条则偏重强化箭矢的精准度、威力,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追踪目标…… 他心中有了一丝猜测,如果选择第一条分支,那么继续强化,未来连射或许会变成多重射击、或者覆盖一片范围的箭矢风暴打击? 而第二条分支,涉及到刚解锁的魔力值,往后的强化方向,大概会继续加强针对单体目标的准度、距离、以及威力,与魔力产生更为丰富的连锁效应。 …… 该选择哪一项? 少年没考虑太久,前者只需要消耗箭矢,而后者跟魔力挂钩,未来的可能性更多。 打定主意,手弩的信息瞬间生变化—— 加布里埃尔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魔力。 特征:重5→6磅,弓长2→2.2迟,拉力3o→4o磅,有效射程15o→18o迟。 附魔—— 简化:只要战利品包裹里储备着箭矢,无需主人动手,它将自动拉弦置箭,上箭所需时间缩短为o.4秒。 引导箭:主动灌注2o点魔力值,击出一枚由魔力推动的箭矢,有效射程、穿透力小幅提升,箭矢将锁定你的目标,飞行中自动进行45度角的方向调整。 …… 罗伊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遍加布里埃尔,两次强化后,它的体型比最初已经要大上了一圈,表面充满质感,仿佛活物的皮肤。也不知道继续强化下去,最后武器会不会被赋予灵魂? 现在的设想为时尚早,他将手弩收入空间。 注意力下移,成为正式猎魔人,预料之中战利品包裹再次扩容,4立方,他能储备的资源更多,应付危机的底气也更足。 继续往下,新增的职业特性——坐骑: 远程召唤加上心灵交流,简直是完美的代步工具……只是驯服一匹马当做坐骑,那得花点时间,他心中又升起另一个绝妙的主意—— 特性之中并没有强调坐骑只能选择马匹,那别的动物、甚至魔力生物能行吗? 这些都是他以后探索的项目。 现在他要赶到艾尔兰德城,查查猎魔人为何滞留不归。 第二章 消失的猎魔人 “罗伊小子,记住你的承诺,切勿妄动杀机!你手下每多一条人命,就会多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冲着满脸严肃的胖女人挥了挥手,“南尼克老妈妈我保证!我保证绝不会滥杀无辜,您就别再冲我说教了!” “你会回来看我们吗?”瘦的像竹竿儿似的雅尔眼含不舍地问, “你和爱若拉二世结婚那天,我也会来送上礼物!还有替我照顾好那两个小家伙,别让他们受欺负!“ “呼……”晨光下,罗伊看着远处隐没于群山中的梅里泰莉神殿长长松了口气。 这个地方是他新生后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一派安静祥和、与世无争,极其适合隐居和养伤。 不过,他的志向可是在方世界好好走上一遭! …… 天气阴沉起来,愁云密布,艾尔兰德城里,一身灰色斗篷,兜帽遮住脑袋的罗伊悄然来到市中心以西,一座圆拱形高墙围成的亲王行宫前。 越过繁华的闹市区,视野中一队队配着锃亮板甲、腰挎长剑的白蔷薇骑士绕着这座庞然大物来回巡逻,他们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很快锁定住罗伊这道径直走入视野的形迹可疑的身影! “披着斗篷的家伙,说的就是你,给我站住抬起头来!”按住配剑的守卫声音洪亮地命令道,罗伊一抬头露出那副没有板寸短的怪异模样。 领头的骑士却注意到他异于常人的暗金色眸子,稍微收敛了厉色,“阁下是猎魔人?” “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 “又来一个蝮蛇学派。”褐褐眼、身材高大的骑士低声嘟哝了一句,不过没能逃过后者的耳朵, “鄙人是白蔷薇骑士团克利夫兰骑士。阁下不辞辛劳赶到王宫来,想必是接下了布告栏上的委托。请跟我来吧,侍卫长已恭候多时。” “委托?”罗伊面露疑惑,冥冥之中的感应告诉他,古威希尔正静静地躺在皇宫中,那说明他的老师应该在里面。 “还有雷索搞不定的委托?” 这么想着,他跟着骑士穿过了长长的悬柱走廊,进入王宫前花园庭院的一间偏房。在这里罗伊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矮人克莱默正愁眉苦脸地枯坐着。 一个多月不见,原本壮硕如熊的矮人身材清减了不少,似乎比遭受青草试炼折磨的少年过得更加难受。 他的心头一跳,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罗伊……你来了……”矮人勉强一笑,神情不复当初那般豁达,隐隐带着一丝愧疚。 “克莱默,怎么只见你一人,雷索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这……”矮人叹了口气,伸手示意他坐过来。 “都是我的错……罗伊……”矮人叹了口气,满布血丝的眼睛突然疑惑地盯着少年,“等等,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 “你是不是长高了,你的眉毛、头又哪儿去了,还有你的眼睛明明之前还很正常,现在怎么变成了暗金色?” “我已经熬过青草试炼,成为正式猎魔人,试炼过程中外貌生了一点变化,再正常不过……现在说回雷索。” “唉……”矮人长满黑毛的大手紧紧捂住脸,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抱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大师……雷索大师失踪了。” “失踪了?”罗伊脸色惊诧地往旁边一瞥,他能感觉古威希尔就在附近。“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详细说一说。”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到神殿请大师帮忙吗?” “看来委托很棘手……” “好吧,一切要从这个令人难堪委托说起。刚才往王宫赶来的路上,你有没有现周围的古怪之处” 罗伊眯眼回忆了一番,轻易回想起一路上的状况,“来往行人很少……大多数人都在有意地绕开这边的道路。” “没错,现在有一小部分愚民在私下里称呼亲王行宫为被诅咒的死亡宫殿。” 矮人表情沉重地讲述,“三个月前,那个时间点两位已经去了梅里泰莉神殿。希沃德亲王行宫里突然生了一桩命案——一位男性仆人死在了皇家花园,死状惨不忍睹。” “然而这只是罪恶的开端,皇宫附近开始接二连三生凶案,死者无一例外都被凶手以一种血腥而残酷的手段杀害,尸体还被摆成一些非常……”矮人浓密的埋头皱了起来,斟酌了一下,“恶心的姿势。” “哦、有多恶心……连您这样的老兵都感到不适?”罗伊暗金色的瞳孔中射出好奇之色,“说来听听……” “具体的死者信息待会儿我让验尸官给你细说。“ “凶手狡猾老练,绝对是个惯犯。白蔷薇骑士把所有凶案现场掘地三尺,都没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凶手狠狠煽了白蔷薇们骑士的脸。”矮人语气古怪,苦恼之余带了点幸灾乐祸,“希沃德亲王为此事了好几回火,如果局面继续恶化,白蔷薇骑士团的人就要彻底失宠,灰溜溜地滚回维吉玛!” 罗伊目光怪怪地看了矮人一眼,后者这才收住嘴, “抱歉,我失态了……王宫守卫一向跟骑士团不大对付,他们受责罚俺们乐见其成!“ “不过希沃德亲王担忧之心日盛,让咱们侍卫也掺和了进来,帮忙调查。你应该很清楚,丹尼斯·克莱默是个大老粗,让我当个保镖、或者挥舞武器参加战斗,保证完成得漂漂亮亮!可是让我动脑子抓住那个狡猾的凶手,我不是那个料!不得不求助雷索大师。” “大师不愧是专业人士。” “三天前,他算好了时间和地点,让我们在王宫外设下埋伏。果不其然,我们捕捉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埋伏的弩手拉弦置箭,开始瞄准,但居然……居然给那家伙躲了过去!” 矮人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凶手的移动度太快,简直不像人类!就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也不知他怎么注意到咱们的埋伏,一门心思向黝黑狭窄的巷子里钻,我们根本追不上,只有雷索大师身手灵活,紧紧缀在他身后!” 说到此处,矮人声音顿了顿,“隔了好一阵子,我们才在一里外的吊死鬼小巷现了打斗痕迹,几滩鲜血、以及大师身上掉下来的皮甲碎片。他的人却不知所踪。” 罗伊脸色沉了下去,不祥的感觉越浓重。 “我都熬过了青草试炼,你可千万别出事!” 他揉了揉太阳穴,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和躁动, “雷索的武器呢?” “对,还有大师的宝剑,我一直替大师收藏在附近的房间里,现在安全的很。”矮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克莱默年纪大了,但还有点眼力,我没看错的话,那是把近乎失传的古威希尔剑,而且铸造师的功力丝毫不逊色于布罗瓦尔大长老。” “一位地精的手笔……”罗伊解释了一句,在矮人继续询问前说道,“既然雷索暂时不在,请把宝剑交给我,再带我去他消失的地方看看。” 他不相信以猎魔人的身手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 必定会留下某些线索。 他新得能力,猎魔人感官也有了用武之地。 第三章 验尸官弗朗西斯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行走在冷清的长街,突然的一道疾风将高个子披着的灰色斗篷吹得向后荡起,他微微垂下头一手摁了摁胸前的剑带,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后背的连鞘长剑。 那冰凉冷硬的触感就像一剂强心剂,瞬间让他镇定下来。 “罗伊……”身边的矮个子捋了捋垂到胸前的胡须,“要不算了?连雷索大师都失手!我不能再把你拖下水。你去城内的旅馆等我的好消息吧。” 少年摇头,断然拒绝道,“我的老师还下落不明,就这么不战而逃?猎魔人做不出来,我相信矮人也不屑于交这种朋友。” “唉,你说的也对。你若是真当个懦夫,我会瞧不起你。” “再问你件事,雷索和你共事期间究竟找到了些什么线索?” 克莱默苦恼地扯了扯胡须,“我说个实话,很纳闷,大师是习惯独来独往,或者怕我们这种普通人托后腿?他每天神出鬼没、不见踪影,调查线索什么的也对我们闭口不谈,直到最后伏击连环杀手才让咱们跟着出动!” “呼……”罗伊抬头深呼了一口气,心头也有些诧异,雷索是独行侠不假,毕竟他有好几次抛下自己独自行动的前科,但犯不着把所有案情都瞒着这些为凶杀案奔波的正主。 “是凶手太过于强大,雷索想要保护他们?还是这一系列的凶杀案背后隐藏着什么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两人一路穿过大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来到王宫西侧的吊死鬼小巷。 巷子外观和名称绝配、在一栋灰色的建筑与满是污渍和苔藓的高墙之间,昏暗而狭窄,而一百迟后的尽头是条死路。 罗伊进入巷子没几步,就闻到一股独特的气味,顺着味道找到了地面几滩早已干涸的褐色血迹。除此之外,整条巷子里不存在别的可疑痕迹。 他蹲下身体,食指尖沾了一点夹杂灰尘的血凑到鼻子前,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 腥……淡淡的腐臭…… 一种气味类似于人类的鲜血,应该来自于猎魔人雷索;另一种散腐臭,他从未闻过类似的味道……会是什么留下的? 他再睁开眼,暗金色的瞳孔豁然收缩成竖直的棱形—— 两条“绸带”沿着地面的血迹升腾而起,轻盈地漂浮在半空中,向着吊死鬼小巷之外蔓延……一条淡红色,另一条黑色……这是属于猎魔人的感官。 血迹为何会分成两个方向? 少年陷入了沉思。 旁边一直观察他的矮人,注意到他的瞳孔变化,被吓得胡须一颤,出于防卫的本能,一把握紧了腰间的配剑——那一刻他仿佛被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给盯上了,他想到了龙,传说中龙类生物便具备暗金色的竖瞳。 可他不是蝮蛇学派吗?他老师可是琥珀色的瞳孔。 罗伊看着站起身体,眉峰紧蹙,目光在空气中搜索了一小会儿,犹豫了片刻……选定半空中淡红色的“绸带”,顺着绸带延伸的方向一阵疾行,痕迹时浓时淡,地上留有血迹处浓郁,别处则寡淡…… 他的目标明确,大步直行。 然而矮人完全看不出任何线索,丰富的经验告诉他,在猎魔人调查的时候,最好不要作声打扰。 他保持安静紧跟了上去, 五分钟后,少年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老街边停下了脚步,脸色阴沉如水,又转过身,沿着另一个方向探索。 换成那条“黑色”的绸带,一路追踪,罗伊甚至跳上了低矮的屋顶,在房顶上无视地形地奔跑……但不久之后,他再次颓然止步,垂下了脸。 “罗伊,现了什么线索?”丹尼斯·克莱默这才插嘴,急切询问。 “抱歉,我的水平比老师差了很多……什么也没现。”少年感官中的两条“绸带”都突然中断没了痕迹,一则时间过去了几天,二则他的猎魔人感官还很初级,能力有限。 “线索都断开了。” 矮人毛糙的脸上流露出失望之色,“那咱们还继续搜索这边吗?” “算了,没有搜索的必要,”罗伊思忖道,“死者的尸体都在停尸房?” “对,六具尸体都在那边。” “带我去看看吧。” 两人换了条路,走了约莫半小时,来到某条街道尽头的偏僻处,一座粗犷冷硬的二层灰色建筑物外。 一条向下的楼梯之后生锈的铁门半掩着,原来停尸房在地下。 刚踏入大门,一股浓烈腐臭瞬间冲入两人的鼻腔,罗伊皱着眉头捂了捂鼻子, “一个看守都没有?” 矮人不以为然道,“送来的死人身上财物早就被扒光,连最穷困的扒手都不可能跑这儿行窃。没东西可以偷,难道偷尸体?” “说不准,你有没有听说过食尸者?凶手也可能来这里破坏尸体上的线索。” …… 位于地下的阴暗走廊被淡淡的火光照亮,两人七拐八拐穿过几间穿过堆满密密麻麻棺材般重叠着的陈尸柜。 还有一具又一具摆放在暗沉的铁桌上,被针线强行缝合在一起的畸形尸体。 矮人见少年脸露惊色,便解释道,“你觉得这里的尸体多吗?基本上艾尔兰德每隔几天就会现一具新鲜的尸体。” “意外、疾病、黑帮斗殴、杀手暗杀……死亡原因千奇百怪、其中有过三分之一的尸体无人认领,还有过一半的尸体找不到凶手。” 矮人唏嘘道,“虽说至今这起连环凶杀案已死了六个人,但若生地点不在王宫附近而是其他区域,如果不是恰好惹怒了希沃德亲王,我想骑士团根本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 “无论艾尔兰德还是其他城市,人力和财力永远有限,不可能解决掉所有案件。只能选择一些治安官‘认为重要的’。” 罗伊默然,这个落后的时代统治者眼中,平民和贵族的生命价值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继续向前两人来到一张血迹斑斑的铁桌前,一名身披白色围裙、带着口罩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对他们处理着一具尸体。 “检查得如何,有新的线索吗?弗朗西斯。” 验尸官仿佛没听到问话,继续着手中的活儿,白大褂下的修长右臂忽而向后高高提起,两指之间一枚浑浊的针头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重重地拽紧了缝尸线,又低下头十指如飞地运针。 “噗噗……”的锐物入肉声中,他的动作不徐不疾,他的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莫名带感。 仿佛身体在跟着一个未知的节奏舞动,就好似摆在他面前不是一具肮脏恶臭的尸体,而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 等了几分钟,他缝完最后一针,沾满血肉的左手掀开口罩,干净利落地用牙齿咬断了缝尸线。 接着长吁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向后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丹尼斯·克莱默,我多次提出过,不要工作的时间出声音。万一我手抖损伤了完整度,死者无法安息,小心他们爬起来找你算账!” 他的语气沙哑,又带着一种难言的魅力,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听得更多。 罗伊暗金色瞳孔一凝,他注意到这家伙露在衣袖外面的右小臂上有一只蜘蛛样纹身。 矮人闻言却不屑一笑,“你个迷信的家伙,要真有鬼魂,俺欢迎他们登门做客,俺会用烈酒来款待他们,让他当个醉死鬼!” “废话不多说,跟你谈正事,关于那个连环杀手……” 矮人的催促下,验尸官无奈转过身体摘下了口罩,慢条斯理地脱掉了手术服。 这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英俊,英俊到阴柔。他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子泛起失眠的黑眼圈,嘴唇带着微微的猩红,不知是不是在地下室里待得太久,久不见阳光,皮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穿着却又干净、整洁、浑身上下散着一股阴沉的贵族气质。 他趴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吊儿郎当地转向罗伊, “这位新来的小子,”他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一个男人。要找乐子的话……推荐你去城北的销金窟孔雀花,我亲自尝试过娘们够火辣!” 罗伊丝毫不为所动,“阁下,找娘们的事能不能容后再说。现在麻烦你先带我看一看之前留下的六具尸体。” 矮人顺着他的话介绍道,“这是罗伊,雷索大师的……” “我猜是那个光头的徒弟!”验尸官冲着他评头论足,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瞧瞧这打扮,黑黄相间的皮甲、灰扑扑的披风,胸口纹着一朵玫瑰,还带着一个丑不拉几的兜帽,你们猎魔人的审美真是惊人的一致,简直落后当前时代好几百年……” “好吧,我住嘴!” 弗朗西斯突然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跟我来小子,不过有言在先,”他不耐烦地说,“年轻人,做好心理准备吧,小心待会儿被吓得产生心理阴影!”丢下这句话,他大摇大摆地转身带路。 “额,这家伙虽然性格古怪,但为人还是不错的。”矮人递过来一个歉意的眼神。 “了解。”罗伊打量着弗朗西斯的背影,他没见过哪个普通人对猎魔人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 第四章 死因 一间明亮的停尸间,六具尸体一字型排开。 尸体向外散着淡淡的腐臭以及刺鼻的药液味儿,其中有四具因为在防腐药液中浸泡太久,呈现出一片褐色,还有两具较为新鲜的尸体变化不大。 明亮的灯光将他们微微**的皮肤照得纤毫毕现,无一例外,从上到下都有被解剖过的痕迹,一条条狰狞若蜈蚣般长长的缝痕沿着他们的胸口一直蔓延到腹部。 有的尸体侧腰也能看到零星几处缝合的痕迹,那些应该是致死的伤口。最恐怖的是一名男性惨白而浮肿的脸部,好似支离破碎的布娃娃一样爬满了线头,泾渭分明地分成上下左右四大部分。 这些缝痕都极为显眼,又意外地干净利落,整齐得就像外套上的一排严丝合缝的拉链,可以看出验尸官高的缝合手法。 弗朗西斯双手环在胸前,满意地左右环顾。 “伙计,你没有看见他们之前的死状……我保证……整个艾尔兰德,也只有弗朗西斯才有如此精湛的手艺,让他们能基本保持住生前的模样。” “你心理素质也不错,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不济……” 罗伊不一言,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最新鲜的那具尸体上,瞳孔紧缩,脸上闪过一丝讶然。 “怎么……你认识死者?” 罗伊冲着好奇的验尸官点了点头,同时一旁的克莱默唏嘘道,“泰勒斯骑士虽然平日里一向狂妄自大,惹人生厌,但落到这个下场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最新的这名死者,正是曾经在临艾尔兰德城门拦下罗伊和猎魔人,想要进行决斗的亚瑟·泰勒斯,一位正儿八经的白蔷薇骑士。 “凶手这是在挑衅骑士团!”罗伊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说起来……”弗朗西斯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位骑士阁下的死法还算其中比较轻松和体面的……” “让我为你着重介绍,”他优雅地抚胸行了半个屈膝礼,然后骨节突出的食指指向了尸体的胸口,左胸的位置有一道细长的缝合痕迹。 “泰勒斯阁下的尸体被现在王宫外西侧的一条小巷子,当时正双膝跪地,谦卑而虔诚地朝着行宫的方向捧起自己的心脏!” “嘶……”罗伊想象了一下那幅画面,摇了摇头,“死亡原因?” “他的身体里残留着一些未消化完的白屈花,应该是饮下了民间粗制滥造的麻醉药剂后,被人划开胸膛掏出心脏而死。”弗朗西斯微微不屑地扬起了脸,“凶手的手法粗劣得令人指,想是没有任何外科手术的基础,伤口被利器破坏得非常严重,缺乏一丝美感!” 说着,一枚小巧手术刀宛如银色的梭子鱼般在他十指间灵活绕动,带起一片残影。 “你确定是利器,而不是怪兽的爪子、牙齿?” “你在质疑我的权威!?但你总不能怀疑你的老师的判断——那个名叫雷索的猎魔人也看过伤口,得出和我相同的结论。” 罗伊转向丹尼斯·克莱默。 后者冲他颔。 于是目光转向下一具尸体——一位大腹便便、面目丑陋的中年男人。他注意到这个男人嘴巴古怪地一直张大着,大腿浮肿、膝盖以下的小腿却瘦的皮包骨头,身体软绵绵的布满伤痕,给他一种被揉碎了的水袋的感觉。 “这位的身份可就远远比不上高贵的骑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就是地下的那只蝼蚁,那个乞丐!” “乞丐?” “惊讶吗?老乞丐巴尔还是一位双脚残疾,整天只能躺在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伸手乞讨的老字号可怜虫。凶手为什么会惨无人道地虐杀这么一个可怜虫了?” 弗朗西斯语气急促、近乎手舞足蹈地述说着,“可怜虫到死都不能享受到一丝怜悯,他的死法是六个人中最痛苦的。” “哦?” “他从下到上,活生生生地被一棵幼嫩的树苗给穿透了,从他的下面的“排泄口”穿了进去,又从嘴巴冒了出来。 所以,他就和树一起,笔直地生长在栽培土里。”弗朗西斯突然像蹩脚的吟游诗人般唱了一句,“啊,老巴尔,死亡终于让挺直脊梁!” 罗伊眼皮一跳,这具尸体的侧面还有些坑坑洼洼的孔洞,难道是从体内穿出来的树枝?再者骑士和乞丐,两者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凶手是随机选择目标?他纠结地揉了揉眉心。 验尸官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继续自顾自地介绍, “接下来,请允许我隆重地向你介绍倒数第三位死者,屠夫·布鲁斯·火药桶先生,他幸运地当选了最轻松死法。“ 这是位膀大腰圆的胖男人,身上除了解剖伤口,竟然没有其他任何伤疤,算得上尸体最完整的一位。 “瞧啊,多么恬静安详,他就这么在过量麻药的作用下睡了过去,连呼噜声都没有。他的婆娘再也不用抱怨他鼾声如雷,他的邻居再也不用烦恼这位一言不合举刀威胁的暴脾气,凶手也算为民除害……嗯……没毛病。不过把这么大个块头扛到王宫附近,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罗伊摩挲着下巴,目光闪烁不定彻底陷入了沉思,而矮人克莱默紧张兮兮地盯着他,弗朗西斯眼神在两人身上一转,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位魁梧英俊的青年是飞毛腿鲍里斯,曾经三届艾尔兰德赛马大会冠军,不过可惜近几年成绩越不堪,整日只晓得借酒浇愁,即便他没死今年估计也过不了资格赛。” “他的死法怎么说了……相当具有创意!凶手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想把他和爱驹的内脏交换!” “果然,相比变态的人类,还是怪物更加可爱!”罗伊心头感叹,有的时候,同类比异类更加残忍。 “心肝脾肺肾,他的内脏进了相处十年的老伙计肚子,他的肚子里塞进了老马的内脏。他和他的赛马以另一种方式‘同归于尽’。不过在他破旧的马厩里,我现那匹死去的老马身上存在被虐待过的旧伤,至少一两年了。” “我猜这位落魄的骑士平日里喜欢把他心中的苦闷泄在了老伙计的身上。” …… “最后的两位……”弗朗西斯兴致缺缺地耸了耸肩,“维瓦尔第银行的柜员被削掉了十指,掏出眼珠流血而亡……王宫的男仆被粗鲁地缝上了嘴巴和鼻子,窒息而死。” “他俩就比较泛善可陈。” 沉吟了片刻,罗伊暗金色的瞳孔转向验尸官,“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弗朗西斯,你认为连环杀手是心理变态为了满足特殊癖好,还是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目的?”弗朗西斯不置可否地砸吧了下嘴,“什么目的?报复骑士团,制造凶杀案让他们手忙脚乱,然后被亲王灰溜溜赶回去?!” “雷索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他的现?” “你应该了解那家伙,他就像有着受迫害妄想症,不会相信任何人。能提供的信息我都说完了,剩下的事情恕我爱莫能助!”他又不耐烦地向着两人抬了抬下巴,“现在两位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去逮捕凶手?今天,我还有几具尸体没有处理完……” “不过……你们若是要请我去孔雀花,那倒没问题,想待多久待多久!” 罗伊和满脸无奈的矮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吧,就不打扰阁下。” 转身刚走没几步罗伊又突然停下脚步,“弗朗西斯,你干了几年的验尸官了?” “十年还是更久,记不得了!” 玩耍着手术刀的验尸官一脸满不在乎,却不知一段全新的信息从他身上浮现出来,折射到对面那个人的眼中。 第五章 怀疑 弗朗西斯 年龄:35 身份: 验尸官 (熟练地运用针线和手术刀,在阴暗的地下室与尸体打交道。) 诗人 (他的诗歌既不押韵,文字也不优美,更是找不到一丁点意境,对旁人而言相当于噪音,只能用于自娱自乐。但他热情如火,乐此不疲。) 隐藏身份??? (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可疑之处,他还有别的身份) 生命值:8o 属性: 力量:6 敏捷:1o 体质:8 感知:8 意志:6 魅力:7 精神:6 技能: 外科手术LV1o …… “小子,我得警告你?盯着一个人看太长时间……粗鲁而无礼。“弗朗西斯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 “抱歉,刚才我想到一些事情走神了,这就离开。”罗伊瞬间隐去眼底的一抹异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带着矮人离开了地下室。 一走到室外的白光下,视野开阔起来,压在心头的那抹沉重褪去,他就忍不住询问,“克莱默,你跟弗朗西斯熟不熟悉?” 这名验尸官好几项属性过了普通人的水准,与他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阴柔外形毫不相衬,身上充斥着大量疑点,更可疑的是那个隐藏身份,在观测中被如此着重描述的对象很少。 但罗伊不会傻到当场就去揭破,打草惊蛇又惹怒这个家伙。 “也就最近这两个多月……”矮人说,“以前俺只负责王宫的守卫,和他没啥交流。不过相处下来,感觉他虽老是说些不着调的话,但做事绝不含糊,职业素养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白蔷薇骑士团负责艾尔兰德城的日常治安,经常往这边跑,倒是跟他很熟悉。” “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罗伊摸了摸鼻子,“随口一问。”又转移话题道,“我想再确认一遍,雷索带着你们埋伏的凶手确定是个人类?不是其他人形的怪物,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外观特征?” 矮人铜铃大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忌惮,回忆着说,“当时雷索大师特意交代过,我们一直等着他走到眼前才出手。再说我也经历过弩手训练,眼力还行。” “借着当时的月光,我隐隐瞅见那是一位六迟三吋(1.9米)高的男人,身材健壮、手臂修长。五官很模糊,我只记得腮帮子鼓鼓的。身手……身手不太像个人。” “难不成真的是个怪物?”矮人疑惑地低声呢喃了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罗伊看着远处的天空,“你能不能把六位死者的家庭住址、尸体现的位置具体给我说一说。” “恕我直言,”矮人捋了捋胡须,“罗伊你是白费功夫,骑士团的人早把所有地点翻来覆去调查了无数遍,更动了本地的黑帮,寻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消息渠道。”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六位死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们生活不存在交汇之处。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变态,随机选择目标作案。” “那你觉得他还会继续作案吗?”罗伊问。 “会!不过以雷索大师的身手,那家伙肯定也讨不了好去,我们至少有一段缓冲的时间吧。” “所以更该在凶手恢复过来前、找出他。调查必须继续!” 罗伊如愿从矮人手中要到了信息。 两人约定好再见的时间便分开,矮人回王宫去护卫亲王的安全,而罗伊直接到城内的杂货铺买了一份艾尔兰德城的地图。 按照当初在玛哈坎上调查鹿精时,雷索教他的方法,他用炭笔在地图上标记出所有陈尸地点,然后尝按照时间顺序将它们连接起来。 很快一个接近圆形的符号出现在他眼前,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现脑海里有着这个符号的资料。 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难道我的想法是错的,凶手真的是在随机挑选陈尸点?” 一路不通,他又转换思路。 没有先忙着去调查现场,而是回到了“大肚腩”酒馆。 海蝎子杂技团已经人去楼空,酒馆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老板正在柜台前百无聊赖地叼着菸斗,吞云吐雾。 不过少年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些。 “老板,我向你问个人。” 油腻的中年男人闻言,将一口白烟喷到少年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市侩转而问道,“您要住哪种档次房间?” “你如果答得上来,那我就住店!” “好勒,客人随便问,老汤姆一定答的让您满意。” “前几天,有没有一位眼睛独特的光头大汉住店?”老汤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淤斗,眉毛扭成一团,接着豁然一松, “你说得是那位背着钢剑,沉默寡言的猎魔人?就在楼上的4号房间,不过这位客人三天前已经退房。” 果然如此,罗伊心头一喜,“他有没有让你给人带个口讯?” 老板摇了摇头。 “那我包下4房间。” 上了楼,推开房门,房间已经被酒馆的伙计收拾的干净整洁,看不出任何前任房客留下的痕迹,然而罗伊绕着房间走了一圈,鼻子猎犬般抽了抽,敏锐地嗅到了一些残留的气味。 “矮人烈酒……微甜的腐臭,这是——”他在房间的木地板缝隙里现一些残留的粉末。 “食尸魔的血液。” “雷索之前在这房间检查过魔药。” “以这几种材料为炼金基底。”虽然他炼制不出来魔药,但他知道不少配方,脑子飞转动,罗伊很快得到了结论“高等黑血。” 猎魔人曾经在这件旅馆里炼制过魔药高等黑血。 有了这个现,罗伊心中原本有些模糊的念头瞬间清晰无比。能够强大到闪避弩弓、伤害猎魔人的人形生物,在他看来,不外乎那几种。 “血魔、吸血女妖、卡塔卡恩、变形怪,以及——高阶吸血鬼。” 而高等黑血恰好能够让猎魔人的血液克制食尸鬼,以及吸血鬼。 “那么是否有这种可能……这一系列连环凶杀案的始作俑者就是一名吸血鬼。” 而且是高阶吸血鬼,因为其他吸血鬼智商太低,很难在大城市里生存隐匿。 相反高阶吸血鬼能够变化人形,不惧阳光。大蒜、火焰、木桩统统不起效。 这个想法让他紧张起来。 猎魔人世界,如果要给所有生物战斗力分个强弱的话,那么据他所知最强的生物是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不!最强生物是罗伊在梅里泰莉神殿看到那对金色瞳孔的主人,疑是神祇的家伙。 镜子大师排在第二位。 然后排在第三位的,是吸血鬼族群中的王者——暗影长者。 而高阶吸血鬼是仅次于暗影长老的存在。 他们的外貌与人无异,在生理习惯上其实与人类没有什么差异,而鲜血并非生存所需。 高阶吸血鬼也比一般野生吸血鬼力量要强得多,他们的重生能力远远乎想象,就连砍头和掏出心脏都无法杀掉他们。他们也不畏惧圣水或是任何符号。 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完美避开所有魔法侦测,就连狩魔猎人也无法区分高阶吸血鬼与一般凡人。 猎魔人杰洛特的吸血鬼朋友雷吉斯被威尔弗戈兹杀害后,几乎变成灰烬,还能被另一只吸血鬼以鲜血复生,虽然耗了好多年才完成。 至于他们的战斗力——几头高阶吸血鬼相互合作,甚至能够屠戮一座上千人口的小型城市。普通的猎魔人,不可能像游戏里那般轻描淡写杀掉一位高等吸血鬼。 “难道说,雷索真的是遭遇了不测?”他不确定大汉能够正面战胜一头高阶吸血鬼。 “冷静。现在一切都是假设,让我再把前因后果理一遍。”罗伊揉了揉脸颊,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罗伊盘膝坐在简陋的木床上,保持冥想的姿势,繁杂的念头如水波般从脑海里闪过,千头万绪,渐渐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理顺。 高阶吸血鬼是罕见的高级物种,他们与人类一般有着理智情感、喜怒哀乐,某些个体甚至比普通人更加敏感多情。 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的话,他们中也存在好坏之分。 比如雷吉斯这种拒绝吸食血液纯粹的“素食主义者”,以及被席薇雅·安娜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得团团转的狄拉夫都属于和善派。 和善派愿意与人类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被激怒绝不会做出危害人类社会的事情。 与之对立的,剩下的部分高等吸血鬼属于狩猎派,是“邪恶的”。 他们将人类视做四脚羊、满足口舌之欲的高等食材,因为对“饲养”人类的方法持不同意见,还分做了放山派、笼养派、人怀派。 他们不可能和人类这种“食物”谈感情讲道理。 那么,假设三天前和雷索对战的是一位高阶吸血鬼,这位又会是属于哪个派别? 能不能交流? 先他居住于艾尔兰德这座大城市。 凭凶手的战斗力,当时完全可以将包括克莱默在内所有埋伏的士兵统统杀死,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逃到暗巷里与猎魔人进行小范围的交战。 不想在普通人面前彻底暴露身份面目、刻意避免误伤无辜? 这头吸血鬼有可能是和善派。 “希望如此,这样雷索即便战败也有幸存的几率。” 此外除了那六位死者,罗伊没有听说有其他人因为这一系列连环凶杀案而死。就连追查凶手的士兵都全部完好无损。 “凶手没有轻易地杀人,这不符合狩猎派肆无忌惮的性格特征。那么假设凶手是一位和善派的高等吸血鬼,在这个前提下,他会随机选择一位无辜的目标作为凶杀案受害者?” 猎魔人摇头,“受害者身上必然存在某种特质!” 调查死者家庭信息的骑士们显然遗漏了一些死者的隐蔽信息。 “凶手的动机,藏在这些遗漏的线索里!” 随后他的注意力回到有关于吸血鬼身份的问题上,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诡异的弗朗西斯。 以这家伙凭借验尸官的身份,想要动些什么手脚相当方便。 “克莱默描述中,没看清凶手的面目,但凶手身高足足有六迟多,比和我身高等同的弗朗西斯要高的多。” “而且这家伙看上去没有一丁点受伤的样子,如果他真能毫无伤擒下雷索,战斗力未免太过强大……黑血也够高阶吸血鬼喝上一壶。” 弗朗西斯有嫌疑,但他目前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对方的动机。 莽撞地冲上去指认就是自寻死路。 罗伊也不觉得自己一个新生猎魔人能够将高等吸血鬼送入假死状态。 没错,就是假死。猎魔人的常规手段,银剑刺穿心脏、砍下脑袋,法印烧焦、烧成灰烬,只能让高等吸血鬼们暂时陷入假死状态沉睡。 只有同类才能彻底终结他们。 和高阶吸血鬼战斗是最后的选择。 虽然迫不及待想要拯救雷索,但在没有一定的把握前,他不会贸然靠近嫌疑犯,触怒对方。 他必须尽可能找出凶手的动机,顾忌的东西。 …… 第六章 调查 趁着天色还早,他出了门就近赶到了第二名死者,维瓦尔第银行员工的家中。 死者法奎尔今年三十三岁,生活在艾尔兰德城中产阶级的居民区,一栋装饰得精致、讲究的三层红色小洋楼里,他还有着一对可爱的儿女,一位漂亮的妻子米莎。 简直是人生赢家。 法奎尔未曾预料到自己会突然倒下,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交代后事。 作为家里中唯一的劳动力,他的死亡对整个家庭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家庭主妇米莎瞬间崩溃,都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挺过来的。“法奎尔走了,家里完全没有收入,两个孩子要怎么活?” 女人牵着两名懵懂孩童的手,浑浑噩噩地徘徊在自家的大门前,白皙的脸上阴晴不定。 “这位女士,冒昧地问一句,您可是法奎尔先生的遗孀?” 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闯了进来,她眼含迷惑,面前那个的陌生的男人头极短,几乎是光头,瞳孔暗金色仿佛野兽,看一眼也让人心惊胆战。 虽然脸上却带着友善的笑意。 她绷紧了身体,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紧张地问, “你是……你是猎魔人?” 这副样子真是太显眼。 罗伊也无奈,半真半假地答道, “没错,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我的一位好友同您丈夫一般遭遇不测,我想抓出真凶,替他报仇。不知您是否愿意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闻声抓紧了女人的胳膊,而后者脸上也闪过畏惧之色,盯着他打量了好久。 “猎魔人……那你的调查……凶手有线索了吗?” “抱歉,还没有。”罗伊摇头,他注意到两个孩子和女人惨白的脸色、消瘦的体态,“我应该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您一笔微不足道的慰问金,” 他扫了一眼两个小孩子,“我想你现在大概非常需要这笔钱……事情过去了好几个月,没人能给你们一个交代,些许财物,不成敬意。” 女人闻言突然止住了哭声,脸上浮现出一丝狐疑,直到罗伊将那大约五克朗的钱袋郑重地递了过来——花钱的地方太多,他得精打细算。 女人这下哪还管他究竟什么身份,忙不迭地冲着少年鞠躬,泣不成声地说, “感谢,感谢这位猎魔人老爷,家里都揭不开锅,孩子已经饿了两天!快,莉特,科林,给猎魔人老爷鞠躬!” “混的这么惨?你丈夫生前没有任何储蓄?”罗伊放缓语气,顺势问道。 米莎没有多想,苦笑道,“法奎尔的工资大部分用来还房屋贷款,还要支付我和孩子的生活费用,每个月入都不敷出。”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房奴和孩奴。”罗伊心头嘀咕了一句,他又拉家常似随口扯道, “照理说在维瓦尔第这种蜚声世界、信誉良好的大银行工作,收入应该不错。你家法奎尔三十来岁了,还没能还完贷款?” “没办法。”女人拍了拍自己身后两个小孩子的脑袋,眼神望着自家的大房子微微出神, “艾尔兰德是座大城市,物价很高,而咱家更是靠近市中心的房子,房价贵的惊人,还了五年至今仍有一笔钱没有还完。” 女人听着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怨恨,“只是……”她突然绞着双手,扭扭捏捏,支支吾吾。 罗伊心头一动,赶紧说道,“如果有什么难题不妨说给我听听,没准我能帮你。” 女人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您真的是猎魔人?” “传闻中猎魔人是变种人,没有感情……不可能给无关的死者家属什么慰问金,态度也不会像您这么平易近人。” “这只是传闻,猎魔人有好有坏,”罗伊索性开诚布公地说,“你只需要知道,我对几位没有恶意,我的确想找出凶手。” 他现在开始想念猎魔人的亚克席法印。 “如果可以的话,我把钱还给您,”女人咬着嘴唇,“再给您一些,但不多,我希望您能帮我的丈夫洗刷污名。” “污名?什么污名?”罗伊诧异地看了女人一眼。 “法奎尔死掉后,银行就收回了我家的无息贷款,还污蔑他监守自盗,一直在偷偷藏钱。” 女人显然非常信任丈夫的为人,激动地脸色通红,“可家里哪儿有多余的钱?我和他当了十来年的夫妻,我一清二楚,法奎尔就是个模范丈夫,每天下了班准时回家,从不在外面胡混,更没带回除了工资之外的一个铜子儿!而且一直以来勤恳老实,在同事里口碑很好……您可以随便去问!” “不瞒您说,尊敬的总行行长维瓦尔第先生曾经接见并当面嘉奖过他。授予他维瓦尔第最优秀员工的荣誉。” “我不相信法奎尔会做出那贪污公款的事来!” 罗伊没有收下女人的钱。 他原本就要调查死者的身份信息,也不想从一个可怜的单身妈妈手里要钱。 少年来到了艾尔兰德城最大的维瓦尔第银行外,躲在外侧的巷子里静静等待。 直到下午有员工开始离开,悄然尾随一个中年人。 因为尚未掌握猎魔人的亚克席之印,他用最粗暴直接的手段,麻袋套头加上威逼利诱。 那个老员工还以为被最近的连环杀手盯上,还没开始拷问便被吓出尿来,倒豆子一般吐露出前因后果。 罗伊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相与那个女人的陈述截然相反——银行并没有冤枉法奎尔。 维瓦尔第的员工每次下班前,都会被搜身检查以防贪污,法奎尔却偷偷把钱藏到了厕所的暗格里。 可惜他还没找到机会把钱弄出来,就被凶手虐杀——再往后,新来的员工接手他的账目查出了那笔奇怪的亏空,导致东窗事。 “法奎尔贪污了银行的财产。” 那么凶手杀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一个铁面无私的高阶吸血鬼? …… 了解完银行职员的信息,罗伊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艾尔兰德城东——死状凄惨无比的乞丐日常的“工作场所”。 轻而易举,他在这附近找到了对方的“同事”。 “唉,老巴尔,我十年的兄弟……我多么想找个人倾述关于他的满腹牢骚,只是扬克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多说哪怕一个字……” 衣衫褴褛的乞丐歪着脑袋、咧着满口黄牙,一副自怜自艾的表情,他那只覆满脏泥、黑乎乎的手却悄然把破碗往少年面前推了推。 “叮咚”,几枚黄澄澄的铜币撞上木碗的边缘,乞丐瞬间眯起了眼睛,哈巴狗一样扑到少年面前,想要亲吻他的皮靴。 罗伊向后退出了一小步避开他的袭击,接着挥了挥手。 这世道,果然还是得金钱开路。 “别浪费时间,跟我说说,你的好兄弟死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扬克颇为宝贝地咬了咬那枚克朗,接着摇头,“老巴尔很正常,还是像往日那样半死不活地躺着。有客人路过就抖抖两条烂腿、再叫唤几声,卖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你真是他的好兄弟,评价得很中肯。” 扬克越起劲, “吃这行饭,比的不就是谁更可怜?” “说实在的,我挺羡慕他瘸着两条腿一动不动就能惹人可怜,一天的收入能顶得上我们这种到处蹿地盘的乞丐三天。” “他在乞丐里他绝对算得上富裕阶层,躺着不动就吃喝不愁,人也养的白白胖胖。只是……谁想的到一个晚上过去巷道里就找不见他的影子,人就这么不在了。而且听说死前很痛苦,活生生的人被一棵树给穿了进去……嘶……” 扬克缩了缩脖子,一脸畏惧地咒骂, “凶手简直是疯子和变态!如果凶杀案继续下去,我得考虑离开艾尔兰德,换个地方讨份活路。” “叮咚——”罗伊又丢了一枚铜子儿,“照你说,他收入不错又没有高昂的消费,平时肯定能攒下一笔钱?” 乞丐喜滋滋地捡起钱币,摇头。 “您知道吗?咱们乞丐要向组织缴税的。而老巴尔‘大公无私地’把生活费以外的钱都上交了。为此‘乞丐帮’的长老一直很欣赏他这棵摇钱树,专门打了招呼,帮里兄弟没人敢欺负他。” “那有没有什么仇人,或者不良嗜好?” 乞丐眯着眼睛,脱口而出道,“这家伙懒得跟任何人计较,仇人没听说过。他平日里除了吃饭喝水,其他时间都在‘挺尸’,就算有钱也懒得去酒馆、赌坊找点乐子。我琢磨着,对他而言,大概睡觉就是最大的快乐!” 罗伊脸色诧异,世界上真有这种人,明明有钱,却好似无欲无求,连吃喝玩乐都懒得动手? “相处了十年,你怎么评价老巴尔?” “你说话真是文绉绉的,一个乞丐,又不是大人物谈什么评价?”扬克闻言,终于正儿八经地摩挲着下巴思考了半天才说, “懒!我这个没文化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他已经懒到一定的境界。当初长老觉得他‘实在’,想要赏他一份活计,结果巴尔想都没想就拒绝,还说什么‘既然躺着就能把钱赚,还起早贪黑工作,是不是傻’?” “我想了了很久,我觉得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如果我每天的收入有他那么多,别提有多快活!” 罗伊在扬克恋恋不舍的眼光中离开,又去寻了几个乞丐,得到的回答**不离十,老巴尔这个瘸子,在整个艾尔兰德城的乞丐界都排的上名号,他的懒众所周知。 如果说银行员工是因为贪污钱财才被盯上,那又老又瘸的乞丐巴尔又究竟啥地方得罪了凶手? 难不成凶手看不惯他那副混吃等死,天生软骨头的模样? 罗伊思忖了片刻,有了一点头绪,但还不能确定,他准备去亲王行宫了解仆人的信息。 即将动身之际,猛然想起老哈克的面包房不就在这附近。 谁是老哈克?四个多月前,那位儿子被变形蛛害死的老头。 也不知道对方现在过得咋样,有没有查清楚儿子身上的剑伤来源? 第七章 再会 罗伊来到面包房外,然而距离尚有数十迟,他就听到一阵急促而暴躁的拍门声—— 两个手提木棍、衣裳破旧的男人正在面包房前骂骂咧咧, “开门,耳朵聋了!?信不信放把火烧死你个老杂毛?!” “咱们看上你的房子,那是你的荣幸!识相的赶紧滚出来签合同,”一个梳着大辫子,蒜头鼻的中年男人满脸狂妄地叫嚣,“机会就这么一次,多拖一天价格低一百!” “你们是什么人?”披着斗篷的年轻人悄然来到两人身后,暗金色的眸子往他们身上一转,确认是两个普通人,“堵在房子前干嘛?” 蒜头鼻蓦地转过身,被悄无声息凑到身前的少年吓了一跳,木棍指了过去,一对戾气横溢的三角眼斜睥着他,“我们是谁?是你惹不起的人?赶紧滚蛋,要买面包换个地方!” “年纪轻轻的,别多管闲事、自找麻烦,”另一个面皮泛红,体型肥胖的男人也把木棍指向罗伊,注意到对方异常的瞳色、短,匀称而充满爆力的体型,心中莫名有些怵,“否则……否则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罗伊耸了耸肩,懒得说废话。 背后的手伸到身前,右手掌有力地握住一把训练用木剑,他轻盈地转动木剑,挽了几个剑花,剑柄沉至腰间,剑尖斜上指着对方的脖子。 脚下自然而然拉开了丁字步。 身形微躬而放松。 若两人是白蔷薇的骑士,或别的官方势力,他还会慎重考虑,但明显不入流的地痞流氓,自问还可以打掉。 正好试试身手。 “臭小子,对你客气点,还敢蹬鼻子上脸?!”蒜头鼻一声痛骂,二话不说手中木棍砸向了少年。 木棍前端从左至右扫向他的胸前,他非但不后退,反而前踏一步,逆着木棍挥来的方向,训练剑由右至左边划出一道直线。 ‘砰’的一声脆响,强剑身半途格挡住木棍,同时八字形的护手卡主了木棍前端,电光火石地贴着棍身滑动,剑刃往前一杵—— 蒜头鼻哎哟一声痛呼,好似自动把胸口送上剑尖,胸骨下方正中一剑,惨叫着向后坐倒。 劲风扑面! 肥胖男挥舞另一根木棍从侧面砸向罗伊的脑袋,他轻盈地一矮身,从棍下绕了过去, 胖子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中短暂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刚想收回武器。 罗伊踮着脚尖灵猫般向前一跨,落地无声,左手手腕转动,倒持的剑柄往斜上一扬,狠狠敲中胖子的侧脸。 “啪……” 胖子捂着脸上的红肿重重跌倒,尘土飞扬间,他白胖的五指捏紧木棍,刚想起身,训练剑却已经架到脖子上。 “别乱动……”罗伊摇了摇头,暗金的瞳孔又转向另一侧还在痛呼的蒜头鼻,露出警告之色。 太慢了,这两个家伙的一切攻击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慢动作。 接近于常人两倍的敏捷,让他轻而易举地闪避挥来的木棍、抓住间隙递出剑刃,三秒之内就结束了这场不平等的战斗。 如果换成铁质武器,他已经杀掉两个人,并且还未曾动用震慑之类的诸多手段。 果然像猎魔人所说,当属性碾压对手,用不着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术,一剑足够结束战斗。 可惜战胜他们不能带来丝毫成就感。 少年用训练剑的拍了拍胖子的呆滞的脸颊,暗金的眸子变得深邃,“唐里尔、福罗西,我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是希沃德亲王的侍卫统领,丹尼斯·克莱默聘来查案的猎魔人,你们再敢出现在面包房胡搅蛮缠,”罗伊声色俱厉地威胁道,“那我会告诉他……最近几起凶杀案的嫌疑人就是你们!” “别……大师,求你千万别乱说!”胖子立刻脸色惶恐,嘴唇颤抖,“我们马上就滚,马上就滚,我向梅里泰莉女神誓,绝对不再骚扰老哈克!” “我也誓!”蒜头鼻慌不迭地丢掉木棍, “还不快滚!” …… 片刻后,罗伊目送两道狼狈身影蹿出院子,将训练剑收入空间。 几步来到面包房紧闭的木门,刚想敲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一道苍老、沙哑而熟悉的声音, “罗伊大师?你在外面……咳咳……赶走了那两个王八蛋?” 卡兹—— 面包房主枯槁消瘦的脸颊从门缝里钻出。 他穿着一身朴素而简陋的灰色亚麻布制衣。几个月不见,外表又苍老了许多,头胡须完全变成了雪白之色,乱糟糟的像鸡窝,眼眶深陷,瞳孔布满血丝。 连身形也佝偻起来。 他右手紧握着一个烛台,显然之前准备用来当成防身武器,不过看清楚来者由松懈了下来。 “您怎么跟……” “别问!问就是被火烧掉了……”罗伊就知道他要说啥,立马阻止了那该死的问题,在他一脸怪异之中钻进了木门 昏暗的厨房里,两人相对而坐,少年环顾四周,整间屋子光溜溜的,只剩几条椅子,和那口固定在墙面上的陈旧的大炉子。 “几个月不见,你变化怎么比我还大,最近有没有照过镜子?脸色糟糕透顶!就像一个疟疾患者,”罗伊摇了摇头,安慰道,“即便巴舍尔不在了,你也该照顾好自己。” “大师,多谢你的关心,”再次听到逝去儿子的名字,老头皱巴巴的老脸涌出悲凉之色,继而咬牙切齿的说,“但老哈克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找到那个刺了孩子一剑的王八蛋!” “好吧,刚才的两个家伙又是怎么回事?”罗伊好奇道,“为啥纠缠你,非要你卖房子?” 老哈克叹了口气,“为了调查线索,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手头实在没钱,老顾客又都流失完了,面包房的营生难以为继……所以我打算卖掉这栋房子换点克朗。” “那两个无耻混蛋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这个消息,我这房子刚挂上去,就跑老头子跟前骚扰加威胁,想用远低于市价的钱收购房子。”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老哈克浑浊的眸子射出一丝冷光,又捡起地上的烛台往半空中挥了一下,“老头子不是软蛋!绝不会让他们得逞——卖房的钱得用来继续调查,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这种事情都没人管?”罗伊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症结所在,“是因为最近的凶杀案?” “你猜到了,白蔷薇的骑士已经被连环凶杀案搞得焦头烂额,哪有精力管理敲诈勒索的‘小案子’……两个王八蛋才敢如此猖狂……要是我还有点钱,早就雇人狠狠揍他们一顿!” “你放心,我刚才警告过他们,”罗伊暗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不会再来骚扰你,否则,我会替你收拾他们!” “多谢大师的援手,”老哈克咬咬牙,“等房子卖出去,我会给您一笔报酬,但请见谅,数额不会太多。” “用不着,举手之劳罢了,”少年婉拒,五秒就搞定的事,他也不好收费,两人又寒暄了一阵。 “你花光了积蓄来调查,那究竟有什么现?” “钱没有白花,我的确获得了一些线索,”提到嫌疑犯,老头浑浊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您还记不记得巴舍尔是什么时间失踪的?” “12月27日,去年!”罗伊脱口而出道,父子永别的那一幕仍然刻在他的脑海。 “按照常理,在那个时间点,白蔷薇骑士不可能跑到偏远的维根河边……”老哈克点头说,“可那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经过多方论证后确认了有一队白蔷薇的骑士在上午离开城门,于傍晚回归。” “什么特殊日子?” “去年12月27日,艾尔兰德的王后埃梅丽娅离开艾尔兰德城到梅里泰莉神殿祈福,一队白蔷薇骑士沿途护送。”老哈克语气一顿,他看出了少年的脸上的疑惑,解释道,“埃梅丽娅王后和希沃德亲王结婚多年,却没能诞下一儿半女,而梅里泰莉女神又掌管着生育,所以祈福的内容可想而知……” 罗伊恍然,他忽而想起几个月前某一天,自己在庭院里跟着猎魔人训练剑术的时候,似乎听到围观的几个少女议论此事来着。 “等等,王后叫埃梅丽娅?”少年手指按揉着太阳穴,思忖道,“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挺耳熟的。” “看来您还记得,”老哈克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之色,显然为自己的调查结果感到高兴,“我可怜的孩子巴舍尔死掉之前,嘴里念叨了两个名字,一个是白蔷薇,另一个则是埃米丽……” 埃米丽……埃梅丽娅…… “难道他当时指的不是埃米丽,而是——” “没错,实际上我那可怜的孩儿,在临死至极叫出的名字是王后的名字……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一脸笃定地说,“巴舍尔提到了王后,又提到了白蔷薇骑士……所以,刺伤他的人肯定就在那天护送王后前往神殿的骑士之中!” “我不知道那个王八蛋为啥会擅离职守,跑到偏僻的维根河边,也不明白我家儿子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老哈克脸色激动得涨红,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但我会把他抓出来,问清楚,我誓!” 老头胸膛高高鼓起,重重喘了几口粗气,这才问道,“您觉得了,罗伊大师,我的想法有问题吗?” 罗伊右手撑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他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巴舍尔认识埃梅丽娅吗?” “认识啊!艾尔兰德上至五六十岁的老头,下到三岁的孩子都见过尊敬的王后陛下,是个漂亮而温柔的女人。” “那巴舍尔知道王后那天要去神殿?” “这……”老哈克迟疑了片刻,“应该不知道。” 不知道?罗伊眼中闪过疑惑,那他怎么能叫出埃梅丽娅的名字? 老哈克说着突然起身,小跑到前厅,隔了一会儿,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更确切地说,是一份名单,上面记载了十几个名字……字迹很丑、又扭曲,看得出书写之人并不擅长此道。 “我买通了皇宫里的一个仆人……几乎倾家荡产,才从他手里搞到这份名单,当天护送王后的骑士都在上面……一共十五个人……您看看吧!” 罗伊目含钦佩地看了一眼面包房主,这位失去儿子的老父亲竟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一步。 如果他所言非虚,刺伤巴舍尔的白蔷薇骑士,就在其中! 少年接过名单大致浏览了一遍, “林顿·福尔曼、赛门·帕特里克拉丁……克莱·柯林特……西尔维斯特·培迪……”少年目光一凝,居然还有个熟人,不过这家伙已经躺在停尸房里咽了气,“亚瑟·泰勒斯。” “你留有备份吗?” “有!” “那这份留给我,”少年想了想,“我正在替希沃德亲王的侍卫长办事,有机会接触白蔷薇骑士,顺便帮你查一查。” “多谢大师!”老哈克胡须一颤抖,立刻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能帮我逮出那个家伙,我给您两百克朗的酬金!” 罗伊颔,不欲在此耽搁太久,“老哈克,多保重身体,别再折磨自己了!”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报酬……与白蔷薇骑士作对得冒一定的风险,算是一个委托。 …… 离开面包房时,暮色已经彻底四合…… 这个时间点要去死者家登门拜访多有不便,罗伊便赶去检查现六具尸体的地方。 不过很可惜,间隔最近的一名死者距今两周,最初的死者更是过了三个月,时间太过于久远,现场又被白蔷薇的骑士翻了个底朝天……就算能有细微的痕迹也被破坏殆尽。 少年用猎魔人感官搜寻了三个多小时才无功而返。 夜色已经很深。 罗伊回到“大肚腩”酒馆,从空间中掏出一本黑色外壳的牛皮纸手册,开始记载今天的调查结果—— 成为正式猎魔人后,他从南尼克嬷嬷那里要了这本笔记和一支鹅毛笔,准备记载平生遇到的所有奇怪,危险、有趣的经历。 比如卡戴尔之家的猎童鬼、碳山的鹿精、斯迈尔克矿道的孽鬼酋长、被诅咒的狼人亚伦。这些统统记载上去,作为训练学徒的教材——或者留给后继者的“遗书”…… “1261年5月2o日。 艾尔兰德连环凶杀案。 已调查的受害者: 法奎尔……贪污银行公款……妻子……儿女…… 乞丐老巴尔……双腿残疾……出奇地懒…… 雷索失踪场地:两条分岔的血迹。 …… 记录完毕。 他打坐冥想了一刻钟,稍微恢复一些精力,转身离开酒馆,在艾尔兰德城中寻觅了一处四下无人的偏僻角落。此处阴影遮蔽,月光也照不到,巡逻守卫也不来。 深夜调查难以为继,耽误了几个月的训练却再不能松懈。 双手从虚空中一握,抓出古威希尔,躬身、肌肉放松,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拉开丁字步,剑柄平行于右脸,剑刃横举,剑尖指着对面假想中的敌人脖子处,开始一板一眼演练长剑剑术、五种起势,基本的招式、步法。 相比于青草试炼前,他的动作更加迅、充满爆力——但衔接之中,细微之处颇有生涩感,他还未完全适应暴涨的属性。 必须通过每日大量的例行训练,来纠正这种不适…… 一小时的剑术训练后,大汗淋漓的罗伊取出手弩加布里埃尔,开始尝试新得的附魔能力——引导箭。 先瞄准树木进行普通射击,箭矢穿入树皮的深度和食指的第一指节长短相仿。 然而进行引导箭射击——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罗伊瞬间意识到自己体内什么东西被抽出,汇入了手弩之中。 魔力-2o “嗖——”尖锐的破空声中,箭矢划过长夜…… 他毫不停歇,o.4秒的间隔一到就立刻扣动扳机,三秒内狂风暴雨般连续击7枚引导箭。 魔力:5/145 等停下射击,一种不同于体力耗尽的虚弱感涌上心头,眼前闪过模糊的白光,视线中的景物好似被泼上油漆的彩绘,罗伊在头晕目眩中弯腰撑住膝盖。 十几秒后,眩晕才停歇。 “呼…吸…幸好提前做了实验,”罗伊若有所悟,魔力消耗太快……身体会产生不良反应。“看来以后战斗中的小心。” 缓过劲儿来后,少年检查树皮上箭矢,相比于普通射击,引导箭穿入树皮明显更深的位置,大约多了一半。 技能说明中的小幅度增强穿透力,可一点也不小。 之后罗伊继续练习弩射技术……一个小时后,观察到魔力由5/145恢复到6/145,不由挑了挑眉,颇为不满。 “是我元素天赋太低的原因吗?” 冥想之外的普通状态魔力恢复度居然如此之慢,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这意味着除非饮用特殊的煎药,否则引导箭无法持续使用。 得出结论后,罗伊终止了训练,回到“大肚腩”酒馆的房间打坐冥想。 等下次有时间再测试引导箭的距离和追踪能力,度和反应够快的活物才是追踪能力最佳的测试对象。 第八章 罪行 次日,罗伊从六小时深沉的冥想中醒来,他现魔力全部回满,顿时松了一口气。 若一次冥想不够恢复魔力,那引导箭的适用性将大为降低。 毕竟以后的法印也是个耗魔大户。 洗漱了一番后,少年迅赶到皇宫前,跟随矮人克莱默一起踩着洁白的大理石路面往着宫中仆人的房间走去,今天他要调查那位死去的王宫仆人。 突然从不远处的正殿方向,迎面走来几位银色板甲的威武骑士。 领头的是白蔷薇骑士团的领克利夫兰骑士,他身边还跟着两位身材高大的同伴,均是满脸焦躁,克利夫兰一边走,一边怒气冲冲地低声喝骂。 声音瞒不过罗伊的耳朵,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娘的,你们说说,通缉令张贴出去好几天了?连个可疑的目标都没找到!再这么下去,骑士团在艾尔兰德如何立足?在亲王殿下面前还有任何信任可言?” “克利夫兰团长,请暂时平息您的怒气。毕竟凶手的画像模糊不清,短时间内找不到也很正常。何况现在雷索大师也音讯全无,失去他的协助,光凭骑士团的力量想要在艾尔兰德这座大城市找到一个铁了心藏起来的家伙,很难。” “那怎么办?!” “猎魔人……对!” 克利夫兰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披着斗篷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罗伊大师,这两天你有没有找到线索?” 少年摇头,“我的老师雷索花了一两个月才能逮到凶手的马脚,我刚来多久?您对我的期待未免过高。” “说的也是,”克利夫兰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唉声叹气,“我担心再僵持下去……又会出现新的死者……已经死了六个人,凶手肯定还会行动!” “我在全力调查,但请再给一点时间。”罗伊说着,突然感觉两道目光从克利夫兰身后瞟来, “这两位骑士是?” “他们是我的左右手,艾尔兰德白蔷薇骑士团的骨干成员西尔维斯特·培迪骑士,以及——” “赛门·帕特里克拉丁骑士……” 前者身材壮硕,下巴附近有一道巨大的伤疤,浑身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气质。 名叫赛门的骑士有着一头灿烂金、五官硬朗俊美得如雄狮、露出盔甲半截的脖子上可以看到一个精致小巧的蓝色玫瑰花纹身。 罗伊记得,他俩都在老哈克的那份名单之上。 “先就这样吧,克利夫兰阁下,我有任何现,会立即通知骑士团。” “大师若需要协助,千万不要跟我们客气,”克利夫兰最后恶狠狠地与矮人对了一眼,转身离开。 直到三名骑士走远,罗伊转而向矮人问道,“帕特里克拉丁,是一位贵族子嗣?” “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这位骑士真是英俊得令人窒息,并且身上那股气质很独特,所以有点好奇。” 矮人走入宫殿旁姹紫嫣红的花圃,深深吸了口气, “你问对人了。我当侍卫统领这些年,因为工作原因研究过不少名门望族的纹章学以及姓氏,帕特里克拉丁这个姓氏原本是辛特拉以南的那赛尔王国的大贵族。” “不过自从那赛尔被尼弗迦德吞并变成行省后,这个大贵族的一部分子嗣迁徙到了泰莫利亚,并在当地定居下来,几代人为王国抛头颅洒热血挣到了贵族的身份。” “那位下巴带疤痕的骑士了?” “维吉玛的当地土著,一位脾气比较倔强的骑士……和克利夫兰团长一样被派遣到艾尔兰德城。” “您很了解这边的白蔷薇骑士?”罗伊想到了老哈克的那张名单,“我指的正式骑士,不是学徒。” “艾尔兰德城的白蔷薇骑士总共也就二十来位,我都接触过,”矮人捋着下巴的胡须,沉吟道,“毕竟咱们侍卫和骑士向来不大对付,我又有一帮兄弟要照顾,所以得了解对手,预防他们使用阴招恶心咱们。” “额……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查查这些位骑士?”罗伊从怀中掏出了老哈克交给他的名单,“我想知道他们的家世背景、生活作风、为人喜好……” 矮人目露奇光,将少年上下打量了一遍,但没询问原因就接过了名单,痛快地说,“你帮我抓凶手,我为你查查白蔷薇的骑士,合情合理,等消息吧!” …… 两人很顺利地见到了此行的目标——死掉的王宫男仆夏佐的同室密友亚力士。 同样是一位年轻男仆。 他穿着铁锈色的夹克、蓝白相间的马裤和土黄色的短靴,他的脸颊修饰得非常干净,长相有些阴柔,清秀的脸上还涂着淡淡的脂粉、下巴连一丝青色的胡茬都看不到,抹着油的黑亮长在脑后扎成一束,身上还散着淡淡的香水味儿。 让人情不自禁想起了那些被贵族男性圈养的男宠。他说话的口音也是细声细气,刻意尖着嗓子一般,让少年浑身不自在。 不过表情和动作还算庄重,没有明显的女性化特征。 罗伊耐着性子问, “亚力士,骑士团的问题我就不重复了。这次前来我问点别的问题。” 矮人站在旁边,疾言厉色地补充道,“事关重大,你必须如实以告,敢有任何隐瞒和谎言,下场你知道!” “大人请尽管问,亚力士绝对不敢弄虚作假!”男仆脸色惶恐地连着鞠躬。 “你的同僚夏佐平日里为人如何,与同事相处得怎么样?” 罗伊目光炯炯地扫了过来,男仆顿时垂下头说 “他和大家关系不错,见面打招呼,挺客气的,也没听说和谁有过矛盾。” “他有没有什么坏习惯?比如手脚不干净小偷小摸的行为?”罗伊联想到银行职员的贪污行为, “大师,您言重了,”仆人诚惶诚恐地说,“给夏佐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拿皇宫里的财物,那会被绞死的!没人敢!” “他为人过于懒散,干活儿经常偷懒?”这是残疾老乞丐的特点。 “没……与您说的恰好相反,”仆人沉思了片刻说,“夏佐手脚很勤快,” “依你的了解,那家伙有没有什么不良恶习?” 如果凶手是个“民间法官”肯定会盯着人性中的缺点。 “这……”仆人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嗯?” 丹尼斯·克莱默面露不耐烦,“敢隐瞒,我这就上报亲王陛下,你跟凶手是一伙的!” 仆人身体一颤,抖如筛糠, “别,我说大人……夏佐……他……他平时喜欢偷吃东西……” “偷吃?”罗伊和矮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具都脸色诧异。 仆人偷食主人的食物,在王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希沃德不知道自然相安无事,如果他听说了心情好的时候也许完全不会放在心上笑一笑就过去了。 然而心情差的时候,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希沃德为凶杀案烦躁了好几个月,心情极度郁闷之下说不定会直接赐死仆人。 矮人按捺住心头的好奇,挥了挥手,“你这小伙计,这次的事情我不会禀报亲王陛下,你不用担心受到牵连!” “多谢克莱默大人宽宏大量!”亚力士满脸感激,恨不得跪地叩谢,“不瞒两位,夏佐这家伙,不贪财、也不爱勾心斗角,但就偏好口舌之欲,的确如大师所说,他在端送食物的过程中偶尔会偷偷尝一尝鲜。” “尝一尝鲜?恐怕吃的不止一星半点吧?”罗伊追问, 亚力士犹豫了一下,斟酌道,“亲王和王后吃剩下的食物,咱们仆人……仆人也会分着吃掉。夏佐那家伙,食量最大,每回都吃也最多。” “嗯……”罗伊点点头,一挥手,仆人如蒙大赦地退走。 他默然不语,开始回想几名死者的行为和特质—— 银行职员:贪污 残疾乞丐:懒惰 皇宫男仆:偷吃 白蔷薇的骑士亚瑟·泰勒斯……这位在城门强行找雷索决斗的家伙,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傲慢! 目前已经存在六名死者—— 一个念头蹿了出来。 一系列人类恶行,在罗伊脑海中汇成一个词……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难以置信,不禁低声自言自语, “不应该啊,猎魔人世界也存在这种概念?!以前从未听说过,难道是我的错觉?” 如果他是彻头彻尾的土著人,压根就联想不到这一点。 “罗伊,你刚才的话……难道夏佐因为偷吃东西,就被凶手选做目标?未免太过荒谬。”旁边的矮人满腹疑惑打断了他的思路,矮人搞不明白刚才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 想了想矮人克莱默和凶手外形差距太大,嫌疑不大,也不瞒着他。 两人来到一间静室,少年便直言不讳地说, “经过这两天的调查,我感觉把握住了一丝凶手的动机。” “但还只是一个猜测。” “哦?赶快说来听听!”矮人一脸兴奋,“你可千万别学雷索那样瞒着不说,简直是想把人憋死!” “就先从你最熟悉的泰勒斯骑士说。你觉他为人品性如何?” 矮人歪着脑袋说,“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接着他看见少年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勾勒出了骑士的名字,再在名字下方标记“傲慢”两个字。 少年眼神平静,示意躁动的矮人继续听下去。 “回忆一下他的死法,捧着心脏跪拜在地。我想,凶手似乎是让他学会谦卑。” 罗伊声音顿了顿,给了矮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接下来说那个银行员工法奎尔。经过我的调查,现他死前曾经有过一系列的秘密行动,妄图贪墨银行的公共财产。”他在法奎尔名字底下刻出“贪婪”二字。 “可惜他罪行未遂,就遭到凶手迫害。被削掉手指,掏出眼珠,便是凶手的警示——管好手眼,控制内心的贪念。” “宫内的仆人夏佐,欺上瞒下贪食无度、即为暴食,被缝上嘴巴以做惩戒。” “屠夫布鲁斯脾气暴躁,代表愤怒……” “残疾乞丐巴尔代表懒惰……” “赛马大会的历届冠军飞毛腿鲍里斯,因比赛失利自暴自弃,嫉妒对手,却把满腔怨愤泄在自己赛马之上,肆意虐待、他代表嫉妒。” “他狭小的气量和胸怀甚至比不上自己的老伙计,所以凶手剖开它的胸膛,交换两者的内脏。” 罗伊话音一顿,接着一字一句说,“六名死者代表六种人类的罪行……” 矮人恍然大悟,接着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杀人是为了净化罪恶?” “很明显在绝大部分普通人眼中这些人罪不致死。所以凶手,我猜只有那些心理变态者,或者——极端宗教主义分子。他在通过有序的杀戮,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少年竖瞳中闪过一抹精光, “六种罪恶已被终结,接下来还差一位犯下银欲(和谐)之罪的罪人。如此才能凑齐七宗人类的罪行,凶手还会继续行动!” “等等,罗伊!”矮人眼中涌出浓烈的好奇,“你能不能跟俺解释一下,为啥要是七种人类罪行,这个数字有啥特别的意义?出自哪一个宗教?” “难道您没听说过?” 矮人坚定地摇头,“虽然俺并不精通宗教学,但一百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我曾经与一位宗教学专家聊过,听他讲述各个教派的宗旨、理念。” “整个北方王国,无论影响力较大的雷比殴达、梅里泰莉、永恒之火,还是小规模的克里夫教、近乎灭亡的噩兆之神、都不存在你提到的‘七宗罪’这种说法。” 罗伊听完微微失神,嘴角泛起了苦笑。 “难道是我想岔了?一切都是巧合,凶手就是一个神经病?” 矮人便安慰道,“也许是俺了解的不够详尽,毕竟凶手的所作所为和你的陈述惊人吻合。你口中的‘七宗罪’,不无可能。” 少年叹了口气,如果七宗罪不在最为严厉的永恒之火和克里夫的教义里,那连环杀手的动机又是什么,选择目标和杀人手法又为何和他的推断如此匹配? 难道艾尔兰德城里隐藏着一个神秘的教派? 这时矮人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如果下一个是要定银欲之罪,那俺们是不是应该重点看守艾尔兰德的大型妓院、酒馆?” 罗伊想了想,“最好不要大张旗鼓,不然会惊走目标。每个地点派一两个人盯梢就行。重点还是放在王宫。毕竟所有尸体都是围绕王宫,两名死者跟王宫有交汇,凶手可能会继续从中选择目标。” “我现在得赶去梅里泰莉神殿一趟,你们先做好布置。” 年轻的猎魔人想到了神殿图书馆那庞大的藏书量,里面必然有相关的宗教文献。管理员,他的熟人雅尔,也能帮上忙。 第九章 游记和仪式 冷风吹进了图书馆二层的窗户,撩起了雅尔鬓角的碎,雅尔伸手遮了遮窗外微微刺目的白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手腕。 他略带埋怨地说, “罗伊,你该看看外面的天色,我们找了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你得明白我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个近视眼,没有猎魔人的变态体质,能不能让我先休息会儿?” “伙计,再加把劲。”猎魔人声音洪亮,仍然精气神十足,不见丝毫疲态。 “我们快一步,就能早一步把雷索从变态手中拯救出来!” “而且上午你不是说过,在一本游记里看到过吗‘七宗罪’的理念?咱们再翻翻游记,肯定能找到!” “我多希望已经把图书馆的书都抄过一遍,这样就能立马找出那本书。” 雅尔说完,哀嚎了一声继续埋头啃书。 一时间,空荡荡的图书馆里,只听见一阵急促的沙沙沙的书页翻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雅尔沉重的眼皮几乎就要彻底合拢,眼眶泛红、泪水横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扫过某一本藏书,忽而瞪圆。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豁然站起了身体, “罗伊,快过来看看,我找到那本书了!” “好家伙,真有你的——《梵·泽伦南游记》……” 雅尔翻开了泛黄的硬皮封面,来到第一页,纤细的手指一边摸索着字句,一遍诵读, “梵·泽伦,1168-1239年,艾尔兰德梅里泰莉神殿传教士,于1215年前往南方尼弗迦德游历,耗时十年走遍大半个南方国土后返回神殿著下此书。此书详细介绍尼弗迦德帝国风土人情、文化信仰。” “第三十九页,金塔之城……” 罗伊脑袋凑到了雅尔身边,目不转睛地逐字逐句阅读。 “今天,我来到了尼弗迦德帝国的都,金塔之城。这坐落在阿尔巴河畔的宏伟城池是尼弗迦德帝国的心脏,在当地人的心目中,只有金塔之城以及其周边居住的人民才有资格被称为真正的尼弗迦德人。帝国其他区域的居民没有资格享受这个殊荣。” “这里毗邻雅鲁加河,拥有整个南方最大的港口,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它成为南方的经济中心。” “不仅如此,它还是南方宗教文化的中心,坐落着尼弗迦德‘最大宗教’的总部。” “‘最大宗教’的来历还得从八年前的12o7年说起,当时的尼弗迦德国王佛古斯·恩瑞斯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政治和宗教方面的改革,让原本百花齐放的南方,诞生了一支最大的宗教——太阳教。” “佛古斯·恩瑞斯授命太阳教为尼弗迦德国教,并把自己任命为太阳教的大祭司,让教派里的神职人员担任国家公务机构要员,将君权与神权统一,巧妙地让整个帝国内部更加地团结,权力更加集中。” 作为宗教人员的梵·泽伦也许有感而,在这里着重介绍了太阳教。 “荣耀归于伟大的太阳!赞美太阳! ——尼弗迦德赞美诗。” “太阳教在南方的地位变得至高无上。梅里泰莉神殿以女性为主导,而太阳教截然相反地以男性为主导,其大祭司和神职人员均由男性担当。” “这些权利滔天的男性认为,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是由太阳给予庇护,他是生命的给予者,也是人类的保护者!但同样残忍而极具破坏力。” “不像女神一味宣扬的宽容和仁慈,太阳教的暗面让人触目惊心。” “机缘巧合之下,我现了太阳教中隐藏的秘密。” “佛古斯·恩希尔在隐秘的教典中书写下了原罪七宗来警惕教内核心人员。分别为,贪婪,暴食、懒惰、愤怒、嫉妒、银欲、傲慢。” “每年,教会秘密地从死刑犯中选出命犯七宗的罪人,进行少有人知的神圣祈福仪式!” “以原罪的鲜血骨肉向至高无上的太阳献上祭礼,消灭邪恶,诞生美好。太阳将赐下祝福。为了保持仪式的纯洁性,献祭期间,参与者手上不可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否则仪式将被污染。” “太阳教绝大多数信徒为男性,仪式的目的通常是让太阳赐福自己的配偶。” “寓意虽美,但鄙人以为献祭过程极不人道,哪怕触了所谓的“罪”,却也罪不至死。长此以往必将招致祸患。” (后话:果不其然,1236年鄙人神智尚且没有完全混沌,忽而听闻南方传来消息佛古斯·恩瑞斯被篡位者彻底推翻,太阳教势力一落千丈不复往昔。) ……” “太阳教?” 罗伊琢磨着这个字眼,失神了片刻。 而雅尔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们找了这么长时间。七宗罪根本不是出自北方的教派。而是诞生于南方帝国,涉及一个隐秘仪式。那太阳教也不过兴盛了三十年不到,就随着皇帝的退位彻底衰败……神殿里的上千本藏书估计就这一本游记中有记载!” “不……”罗伊喃喃自语地说,“现在太阳教已经开始复兴。” 那个神权与君权统一的佛古斯·恩瑞斯,正是当前的南方皇帝恩希尔·恩瑞斯的生父,后者被篡位者推翻虐杀,但几年前他的乖儿子已经替他报了一箭之仇,诛杀了篡位者并重新夺回帝国权柄,也再度让太阳教登上南方的政治舞台。 “一出现成的王子复仇记。” 罗伊觉得随着太阳教的复辟,尼弗迦德帝国继续北伐,保不准有该教的狂热分子来到艾尔兰德。 “那么是不是可以断定凶手、那个高等吸血鬼,是个太阳教的余孽?” “按照游记中的描述,他逐一杀死命犯七宗的罪人,是为了向至高无上的存在献上祭礼。凶手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吸血鬼,而男性信徒参与仪式通常是为了向心仪的女性,或者配偶祈福。这应该也是凶手的动机。” “陈尸点聚集在王宫周围——这不是巧合!”罗伊突然神色一震,看得对面的雅尔一脸茫然。 “王宫里,有凶手喜欢的女人,凶手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女人表明爱慕之意!如果这个女人是名侍女,为一个普通的侍女大费周章,未免小题大做……” “希沃德亲王有没有公主?!” 罗伊突然崩出一句话吓了雅尔一跳,干瘦的少年愣了愣神,结结巴巴说,“没……没有,亲王殿下没有任何子嗣!” “罗伊,我的老大,你究竟想到了什么?别再一惊一乍,我一晚上没睡觉,你再一吓,我感觉快神经虚弱……” “对了……”罗伊没理他的抱怨,而是想起小说里希沃德死后他的一名亲戚合法继承了他的王位成为希沃德二世,如果亲王有一个儿女也不至于让那个亲戚占便宜。 “既然没有公主……”于是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那王宫里谁值得让凶手献上如此崇高的祭礼?” “尼弗迦德太阳教、献祭、王宫、女人,”,这几个词凑到一块儿,罗伊忽而觉得脖子后有一股凉气,“这……难不成女人是……” “而凶手能战胜雷索……” 十有**是只高阶吸血鬼。 他脑海中早就有一个嫌疑人! 虽然之前观测到的信息很正常,但高阶吸血鬼也像受诅咒者一样,能改变形态,蒙蔽他的感知。 如今动机基本明朗,是时候去跟那个家伙摊牌! “雅尔,如果明晚之前我没回来报平安,帮我把这本笔记交给南尼克老嬷嬷。” 前路叵测,生死难料。 但他无法退缩,雷索还等在那里。 猎魔人深吸一口气,检查好一应炼金物资,霍然起身。 第十章 揭破 站在热情如火的大床前,弗朗西斯慢条斯理地理顺了领口的蝴蝶结。 他那苍白的脸部皮肤下,殷红如血的嘴唇微微一弯,显出惨白的牙齿以及一抹满意的笑容。 在他身后的大床上躺着的女人同样在笑。尽管她双目紧闭,笑得却甜美、幸福,就像沉溺在一场无与伦比的美梦中。 “晚安,我的宝贝!” 弗朗西斯向她抛了一个飞吻,接着大步流星推开了房门。 此时此刻,孔雀花酒馆中灯火通明。 一楼大厅,忙碌了一个白天的艾尔兰德人正在肆意挥洒激情。 酒柜前酒保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摇动着酒盅;力夫们擦了擦下巴上的酒渍和汗水,大口灌着廉价而呛鼻的麦酒; 好赌的男人围坐在牌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昆特牌和旁边金闪闪的克朗; 花蝴蝶似的侍女端在酒水在大厅里来来回回,偶尔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毛手摸一把屁股,便骂骂咧咧地娇笑一声。 “咚——”台上端着鲁特琴的正牌诗人修长的十指突然变快,琴弦急拨动,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江河,大厅中的些许沉闷洗刷一空,乐手摇起风琴应和欢快的节奏左蹦右跳。 酒味、汗水、笑声、舞曲交织成一个迷离之夜。 弗朗西斯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欣赏这一切,悄悄地张开怀抱闭上眼睛,颇为享受深吸了一口气。 黑夜啊 舞娘的纱裙 何不打个盹 品尝这甘美如春 一诗念罢,他摇头晃脑颇为自恋。“今晚是个好日子,灵感一来,挡也挡不住!” 他下了楼梯穿过拥挤的人流,向着酒馆大门走去,一边还在转动手指构思着未完结的诗篇。 然而走到一半,酒桌旁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名瞳孔暗金的年轻人向他举起手中酒杯, “验尸官阁下,一起喝一杯?” “哎呀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本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看来最近太过于沉迷美色,让感知变得如此迟钝。” 弗朗西斯颇为懊恼地坐了下来。 “说吧,猎魔人,突然找上我有什么事?” 罗伊将手边盛满酒杯推给了他。 “我只是有些好奇。您胃口真好,白天要面对一堆乱七八糟的尸体,晚上还有心思寻欢作乐。如果换成普通人,根本不会有这个心思。” 弗朗西斯抿了一口烈酒,咧开嘴露出满口牙花。 “很简单。在我看来……活着的人和死掉的人各有各的美好之处,都值得用诗歌来大书特书。而且充满活力的年轻肉体、以及死亡的艺术品,都能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灵感。” “您是一位充满热情的诗人。”罗伊恭维了一句。 “当然,实际上鄙人的身份先是一位诗人,然后才是验尸官。对我而言,诗歌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胜过了一切。” 弗朗西斯动情地说,他的声音感情充沛,富有穿透力,哪怕在这嘈杂的大厅亦让人听得非常清楚。 “其实我对您有个建议……”罗伊说,“您诗歌的内涵和不要总是聚焦于活人和死人。您的目光可以放开阔一些,从其他方面汲取灵感。” “比如了?” “比如自然、比如建筑……” “这时间最为波澜壮阔不就是生存和死亡……”弗朗西斯挺胸抬头,“我为什么要去选择那些烂俗的题材?!” “好吧,”罗伊耸了耸肩,直接说道,“其实在我看来,活人和死人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不再是一个品种,一个种族。” “区别就像人类和怪物……” 弗朗西斯双手环胸,听他继续说,“您看,尸体可以导致灭绝种族的瘟疫、疾病,可能被研究死灵学的术士变成毁灭傀儡,某些条件下还足以孵化、滋养孽鬼和食尸鬼。可以说,尸体是活人的敌人。” “差点忘了你是个猎魔人,”弗朗西斯意兴阑珊地瘫倒在椅子里,“猎魔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闲工夫来酒馆陪我喝酒、交流诗歌。你们非黑即白,眼中恐怕只有人类和非人、只有可杀与不可杀之分吧?” “你不可能认同我的理念。不过……你难道想凭三言两语,矫正一位胸怀抱负的诗人的想法?” “不、不、不……”罗伊温和地笑了笑,说出了来意,“我只是想提醒您,不要太过于沉溺于死亡和尸体。也不要试图用死亡去取悦一名生者。” “你什么意思?”验尸官豁然站起了身体,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强烈。坐在他们旁边的酒客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就像突然遭到刺骨的冷风袭击。 罗伊也站了起来,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痛快地呼了口气。 “最近我在艾尔兰德现了一桩很有趣的事。一名非人生物爱上了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类。而且为了表达爱意他做了很多事,做了很多在常人看来无法理解的行为。当然我说的非人生物并不是指矮人、精灵。” “我曾经听说过女夜魔和人类男性‘相恋’,不过实际上,那个傻男人只是被女夜魔当做提供精气的免费傀儡;我还听说过一位古老的高等吸血鬼痴恋一位人类女性,然后被这位精明的人类女性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现在,艾尔兰德这位,我觉得比前两那两位爱的更深、更痴。为了爱人,他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自己隐藏以久身份的危险,连续犯下凶案。” “高阶吸血鬼先生……我不是那种只会喊打喊杀莽撞的家伙。现在让我们开诚布公、和平友好地谈一谈吧。” 罗伊低沉的声音被大厅四周的喧哗和嘈杂搅碎,然而他知道对面的人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 对面的家伙突然冲他露齿一笑,隐约显露出两枚颀长的犬齿。 少年观测值之下,弗朗西斯身后阴暗的灰色能量形成了一头顶着巨大双翼的人形蝙蝠。 弗朗西斯 年龄:三百一十岁 身份:验尸官、诗人 高阶吸血鬼(它向你显露了獠牙,你的目光穿过了血色伪装,勘破了他的本质,他是处于吸血鬼中最顶层的存在,不同于原始的同类,他的行为更切近于人类。) 生命值:??(感知不足) 魔力:?? 属性: 力量:?? 敏捷:?? 体质:?? 感知:18 意志:9 魅力:7 精神:?? 技能: 血之饥渴??:高阶吸血鬼并不依靠血液生存,但它们会对血液成瘾。他们若在战斗中吸食鲜血,将迅治愈自身的中度伤势。 自愈??:大蒜、火焰、木桩统统对高阶吸血鬼无效,它们非常长寿,并且拥有极强的自我复原能力……即使被掏出心脏、砍下头颅,也能通过消耗时间缓慢恢复,某些特别强大的个体哪怕被烧成灰烬,也能在漫长的时间后重生。 某种程度上只有同类才能杀死高阶吸血鬼。 催眠??:高阶吸血鬼用魔力编织出蛊惑之语,让目标敞开心房,对他言听计从。 隐形??:高阶吸血鬼能随意变换皮肤的颜色,与身周环境融为一体,进入肉眼凡胎难以察觉的隐形状态。 虚化??:高阶吸血鬼化身为一群蝙蝠,躲避攻击、高移动。 鲜血呼唤??:高阶吸血鬼能强制性地命令附近的低阶吸血生物:蝙蝠、吸血女妖、血魔……充当自己的打手。 血铸之躯??:高阶吸血鬼解放出所有力量,变身为巨大的蝙蝠,该状态下,全属性获得提升,拥有飞行能力,长出尖牙利爪,同时充满杀戮的欲望,丧失大部分理智。 感知不足,无法获取更多信息。 “咕噜。” 罗伊脸色变得僵硬。 第十一章 否认 “哈哈……”弗朗西斯夸张地笑了两声,笑得鼻梁旁显现出两道出外表年龄的法令纹。 而两枚獠牙再度消失。 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一丝被揭破秘密的恼羞成怒,轻松惬意地好似听完一场喜剧。 “你当猎魔人实在太屈才。凭你丰富的想象力完全可以成为一位作家,创作一本跨种族的爱情小说。嗯……书名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痴情吸血鬼与风流贵妇》。鄙人恰好认识几家出版社,虽然他们不愿意出版我精彩绝伦的诗集,但业务能力勉强说得过去,我可以为你引荐一番。” 他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戏谑, “你知道吗,那些上层贵族的审美实际上比泥腿子更加重口味。我有预感,这些爱恋题材的小说绝对会大受欢迎,卖到脱销,足以让你挣得盆满钵盈。到时候有了畅销作家的名头,你还干哪门子穷困潦倒的猎魔人?” 罗伊目光在验尸官脸上一扫而过,后者神态放松至极,要不演技精湛,要不就是…… “不承认吗?没关系……我有预料没有哪个吸血鬼会对陌生的猎魔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即使是和善派,对吧?话说回来,我认识的和善派高等吸血鬼还不少,比如一个叫雷吉斯的家伙。” 罗伊眼皮也不眨地撒着谎,“您敢相信吗?一位四百多岁的高等吸血鬼居然会在索登的乡下隐姓埋名,当一个乡村医生、还兼职了理师。啧啧……多么热情好客,谈吐风趣的家伙。” 罗伊捕捉弗朗西斯脸上表情的变化,那是隐隐的缅怀和回忆之色,虽然一闪而逝,但这是个很好的信号。 罗伊继续掏空记忆,加重筹码,“大6上您的同族只有两千多个,您也活了三百多年,说不定正好认识其中之一的雷吉斯?对了,在泰莫利亚都维吉玛的贸易区,还生活着您一位美艳的同族,她经营一家妓院。她通常被称为夜之女王……” 弗朗西斯终于收回了一切嬉皮笑脸,双臂环胸盯着罗伊一本正经地说,“算我看走了眼。年轻的猎魔人你懂得还不少。跟我来吧,孔雀花可不适合谈论太过严肃的话题。” 言毕,他转身离开酒馆,而罗伊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出了酒馆,澄澈的月光洒落在两人身上,走在后方的罗伊透过感知,现弗朗西斯本体的那只蝙蝠虚影开始轻缓地扇动长着狰狞骨刺的肉翼,就像个散未知辐射的黑洞一般将所有的月光统统吸收。 “高等吸血鬼真是得天独厚的种族。”罗伊心下暗羡,他们不需要任何修炼,随着年岁的增长实力同样自然增长。并且上限非常之高,如果活的足够久,成为暗影长老那样的恐怖存在。 走了不久,当闹市的喧哗彻底消散,弗朗西斯在一条漆黑的巷道里停下了脚步。他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用左手擦拭右手的掌心,仿佛在擦拭着绝世凶器。 “猎魔人,你就这么跟过来不怕我杀掉你?” 说出这句话,那只巨大的蝙蝠虚影突然睁开了眼,目露凶光。 “杀掉你一了百了,我的身份不会被暴露。” 罗伊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感受着那家伙身上的有若实质的杀气,他的皮肤冒起了鸡皮疙瘩。 “据我的调查,太阳教的祈福仪式过程中主持仪式的人为了保持仪式的纯洁性,手上不会沾染罪人以外的鲜血。” “这也是您为什么对那些穷追不舍的骑士团手下留情的原因吧?目前已经杀掉六个罪人,还剩下最后一人,我想您不会提前破坏规矩、功亏一篑。” “啊?”弗朗西斯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你觉得我是凶手?还在捣鼓那莫名其妙的太阳教仪式?“ “抱歉……“吸血鬼眼中浮现一丝怜悯,像是看着一位自己走入死路的迷茫者,“你好像从头就搞错了。我恰好不是你口中的连环杀手,也不会顾及什么纯洁性手下留情。” “而且穷追不舍的并非骑士团,而是你……是你们猎魔人!如果你触怒我……” “怎么可能!” 罗伊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悄然握紧了满是冷汗,意识集中到空间中炼金炸弹之上,随时做好准备,“您现在不想承认没关系。我可以‘忘掉’这一切,我以蝮蛇学派的猎魔人名誉保证只要您告诉我雷索的下落把他交给我,我不会再插手这一系列的凶杀案。” “天真!”弗朗西斯摊了摊手,“而且猎魔人现在身处何方、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罗伊声音越来越低沉,“你……你如果不是凶手,当初雷索为什么要针对你设下埋伏!” 他渐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弗朗西斯抬头望着天边的皎月, “我不瞒着你……你的老师同样在调查中现了我的真实身份。不过我得承认,论思维敏捷,他还不如你,花了整整一个月才逮住我的马脚……他选择了和你截然不同的、更加野蛮和直接的接触方式。” “光头猎魔人似乎更喜欢用战斗来交流。那个晚上,那个他以泄露我身份为要挟的晚上,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仇恨和愤怒。没有缘由的仇恨。我不明白猎魔人大师为何会固执地认为一名‘遵纪守法’的高等吸血鬼,比严重扰乱治安的连环杀手威胁更大?” “不过他的实力的确值得我全力以赴。回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舒坦地活动筋骨,那一夜的大战之后,我甚至顾不得处理伤势——无穷无尽的灵感淹没了我。” 弗朗西斯舔了舔嘴唇,将修长的十指捏得卡兹作响, 罗伊则感到一股迷惑在心头蔓延,高等吸血鬼似乎没有必要向他这个新手猎魔人撒谎。 但如果他真的不是凶手,那么雷索一开始猎杀他的原因为何?弗朗西斯描述中雷索是那般的憎恶、仇恨吸血鬼。 猎魔人不像会如此冲动。同行好几个月的罗伊都几乎从未看到他感情外泄的时候。但他想起了一件事,随即释然。 “雷索曾经跟我讲过,他的一位朋友惨死在一头蝠翼脑魔手中。而蝠翼脑魔是种极端危险的低阶吸血鬼……他一直‘怀恨在心’。” “你们战斗的结果呢?” “两败俱伤,不过他晕过去了,而我还有余力逃跑,”吸血鬼脸上流露出极端的兴奋,“猎魔人大师准备非常充分,实力也是我平生所仅见——” 他撩起了黑色蕾丝衬衣的下摆,两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他的腹部。 “猎魔人的剑油果如传闻中那般难缠……”吸血鬼语含忌惮,“至今我的伤口无法愈合。” 伤痕就像两道扭曲的蜈蚣,从左至右横跨他整个腹部、皮翻肉卷隐隐还可以看到其中粉红色的新鲜血肉在不停蠕动,想要黏合却又被一层灰色的物质阻止着。 “吸血鬼剑油,效果会持续一周,你还要忍耐几天。”罗伊又问,“那么和你交手的雷索受伤严重吗?” “他也不好受,大概还剩半条命。话说回来这家伙是不是喝了什么古怪的东西,血液中居然含有剧毒,要不然我早已经把他吸成人干。” 说完他半是挑衅、半是蛊惑地冲着罗伊说,“年轻的猎魔人,我伤势未愈,战斗力弱的可怜,要不要试一试来除掉我这头魔物,顺便替你的老师报仇?” 罗伊心头暗骂了一声,观测中吸血鬼状态全都是问号,一点不差,腹部伤口的影响并没看起来那么严重,他不会贸然动手激怒对方。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当时你丢下半死不活的雷索逃走。那他到底去了哪儿。追兵只在原地现了这把宝剑!” “你猜不到?除了真正的凶手还能有谁会把伤重的猎魔人藏起来?”吸血鬼想也不想地说, 少年心神一震,他想起了一桩忽略的线索—— 那天他检查失踪现场,猎魔人感官中出现了两条“绸带”,现在看来,一条属于高阶吸血鬼,另一条属于雷索——被凶手带走的猎魔人。 两条“绸带”在吊死鬼小巷之外就分开了。 这么说,弗朗西斯不是凶手? “对真凶而言,猎魔人终究在插手他的布置,破坏仪式。凶手自然会讨厌他,找准机会,暗算虚弱的猎魔人。”弗兰西斯说。 “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重复一遍?”罗伊突然急切地追问道。 弗朗西斯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回答道,“暗算虚弱的猎魔人也不奇怪……” “前一句……” “凶手自然会讨厌他,讨厌这些横生枝节的猎魔人!” 罗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想到了一些之前遗漏的痕迹。 “假设是真凶抓走了雷索。他完成仪式前为了保证纯洁性,应该不会杀掉雷索,而是把他抓关起来?”罗伊喃喃自语。 “所以——猎魔人,别再缠着我这个安分守己的异类!去追查真凶拯救你的老师!” “你就这么让我走?”罗伊有些诧异,这个和善派的吸血鬼怎么不按常理来出牌,“任我去拯救要杀掉你的猎魔人?” “你会告诉他的吧,那个大傻子从头到尾就找错了目标。我既不是凶手,他还会纠缠我吗?”弗朗西斯说着,神秘地一笑,“何况对于诗人而言,灵感就是生命。关于新的诗篇我已经打好了腹稿,灵感来自于你和那个野蛮人的调查,就叫《盛宴》。” “为了感激着来之不易的灵感,我放你们一马。” 弗朗西斯拍了拍衣袖,苍白的脸色一沉。 “但要记住,罗伊,以及你误判凶手的老师,切勿向民众泄露我的身份,切勿再来打乱我平静的生活……否则,我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冰冷的话语声中,弗朗西斯血红的眸子盯着空气, “你看到了吗,伙计?” “看到什么?” 这是要变卦? 罗伊神色一紧,向后退出一步,背在身后的双手分别多了炼金炸弹,以及手弩。 “保持安静……仔细聆听。” “灵感好似无根的泉水,它来了——” 高阶吸血鬼压根没有看他,突然转过身,面朝空旷的大街。 月色下道路两侧的桐树挥洒落叶,叶片盘旋在身周,好似彩带,他昂挺胸,轻柔踱步, “那天边的 黑暗不就是蛰伏的太阳吗? 那皇宫的 高墙不就是奴役世人的山岩吗? 那彻骨的 仇恨不就是被践踏的爱意吗? 那动人的 生命—— 不就是延期而至的死亡吗?” 抑扬顿挫的诗歌尾韵未散,狰狞的血色蝠影瞬间化作一阵狂风,消失于深沉的夜色之中。 …… “终于走了,这个神经病诗人。” 良久之后,罗伊坐倒在地,长长松了一口气,擦去手掌心和额头的冷汗……仅仅一番对话,高阶吸血鬼却带给他无尽的压力。 他很担心说错一个字,激怒对方。 总算有惊无险。 但他没有时间放松,重新审视所有案情。 凶手不是高阶吸血鬼弗朗西斯,那么会是谁? 猎魔人和丹尼斯·克莱默设下埋伏那一天,真凶赶在矮人之前进入了打斗现场,带走了受伤的猎魔人。 他的反应凭什么这么快,恰好遇上了? 不! 罗伊一通苦思冥想,找到了盲点,想到了另一种答案——凶手是个内鬼!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凶手在皇宫周边连续作案,而不留下丝毫线索,又能在矮人之前赶到现场带走猎魔人——要么是白蔷薇骑士,要么是亲王侍卫! 这两方势力都对案情一清二楚,而且在深入调查之中。 自己人最了解自己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干净手尾。 …… 凶手在主持太阳教的隐秘仪式。 那么他自身,或者祖上与尼弗迦德有渊源,崇拜太阳教,可以通过调查所有骑士和亲王侍卫的背景来确定嫌疑人。 崇拜太阳教的骑士?思维再次停滞——罗伊脑海中突然回想起起矮人说过的一番话, “帕特里克拉丁原本是辛特拉以南的那赛尔王国的大贵族。” “不过自从那赛尔被尼弗迦德吞并变成行省后,这个大家族的一部分子嗣迁徙到了泰莫利亚,并在当地定居下来,几代人为王国抛头颅洒热血挣到了贵族的身份。”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张金俊美的面孔——祖上来自于被尼弗迦德占领的那赛尔——白蔷薇骑士赛门·帕特里克拉丁。 会是那个信奉太阳教的凶手吗? 第十二章 最后的献祭 黎明撕破地平线洒下一丝光辉,艾尔兰德亲王行宫前已被一群银甲骑士围的水泄不通。 人群包围当中,一名不着寸缕的成年男性双膝合拢靠着一面墙跪服在地,他有一头金色长,五官硬朗英俊,匀称的身体肌肉虬结,脖子上镌刻着一朵精致的蓝玫瑰纹身。 而此时一抹灿烂得耀眼的笑容在他苍白褪色的脸颊上凝固,挥之不去。 验尸官带着白胶手套的手轻轻掀开他的眼皮,观察瞳孔, “死者赛门·帕特里克拉丁,男性,二十八岁,生前为艾尔兰德白蔷薇骑士团副团长。死亡时间,六小时以前。” 抄写员沙沙沙地记录着验尸官的口述,而后者忽而眼神一紧,白胶手套从死者依然温热的舌头上掏出了一根圆柱形的弹性物体。 白色、肉质、富有弹性。 验尸官目光倏尔往死者的下半身瞥了一眼,接着嘴角诡异弯了一弯, “死者的下体被锋锐利器切割、创口完整,而那下面玩意儿被塞入他的口中。” 闻声,围观的几名骑士目眦欲裂。一位英俊、威严、仪表堂堂的高贵骑士,竟被凶手摆布成这副死状? “混账!他竟然敢……竟然敢侮辱白蔷薇骑士!” 克利夫兰牙齿咬得卡兹作响,双眼泛红快要喷出火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骑士团。如今更以如此下贱的方式施加侮辱!我克利夫兰……以骑士的荣誉誓,必让他十倍奉还这份羞辱!” 旁边的十几位骑士也是群情激动,面泛红光。 “亚瑟·泰勒斯,赛门·帕特里克拉丁,兄弟一定会替你们报仇雪恨!” “诸位稍安勿躁,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验尸官的声音很轻,却压下了骑士们的躁动。 他绕到尸体的背部,凝视第二块鲜红的巨大创口,一边触探,一边面不改色地说, “死者背部皮肤肌肉被尖锐的刀具划开,切口粗糙、用力……粗暴。”在尸体血肉模糊的背部,暴露出两块柔软的扇形血肉组织。 “他的两块……肺部,被凶手扯出,悬挂在后背,就像……” “就像一对翅膀……” 年轻的猎魔人从骑士身后挤了进来,他讶异地看着死者的脸,神色中露出一丝疑惑。 死者是那个金的俊美骑士。 现在是什么情况? 凶手既不是高阶吸血鬼,也不是赛门? “无论如何,现在七罪宗仪式已经彻底完结。希望我的想法是对的,不然雷索恐怕凶多吉少……” “尸体的肘部和腕部微微泛青,扭伤不明显。” 验尸官脸上也露出一丝狐疑,接着摘下了手套,“死因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看得出来。除了背部和下体两处伤口,赛门骑士身体表面没有其他伤痕。初步判断凶手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住受害者的身体,然后迅让他陷入昏迷状态再实施‘手术’,因而受害者的挣扎痕迹并不重。” “话说回来,虽然凶手已经有了六次实操经验,但他的手法依然粗糙得令人指。我说完了,诸位有什么想法?”弗朗西斯面向众人,而人群蓦地陷入一阵压抑的沉默。 “如果没有意见,我现在需要把尸体带回去进一步解剖。” 骑士们似乎依然沉寂在同僚惨死的悲痛中,无人应答。 “谁第一个现他的尸体。”罗伊率先话。 “我……” 一名年轻的骑士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他的下巴带着青涩的胡茬,神态疲倦、眼中布满血丝,睡眠明显严重不足。 “昨晚我和赛门骑士一个巡逻分队。他说……说去方便方便,结果去了好一阵子,还没回来。然后我……我就在巷道里现了他的尸体。” “可恶!都怪我!”年轻骑士颇为自责地自扇了一耳光,顿时脸颊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我昨晚应该跟赛门同行。不要单独行动、不要单独行动,团长都警告过好多遍!以前规规矩矩地做着,昨天却偏偏……” “你啊,一会儿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克利夫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安慰地拍了年轻骑士肩头一把,“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王宫附近的区域差不多被兄弟们里三层、外三层包圆了。谁能料到那家伙神出鬼没这等地步。” “可是一刻钟,我不相信凶手能在一刻钟之内,悄无声息地制服赛门骑士,又把他把弄这副惨状?” “没错……”十来名骑士脸上都出现同一副表情,“赛门骑士在艾尔兰德两百多位白蔷薇骑士里,实力仅次于克利夫兰团长……” “光就剑术而言,比本人更胜一筹。”克利夫兰心情沉重地说, “除非他遭到了偷袭……” “好了……”罗伊抬手示意骑士们噤声,“时间暂且不提。现在,我有一件至关重要的疑问需要诸位替我解答。” “大师,只要有助于抓到凶手,我们一定知无不言。”克利夫兰拍了拍胸膛,其他人也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位赛门骑士平日里为人如何?” “赛门骑士能力出众,极富责任感,分担了我平日里不少的职务压力,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王宫忙碌。”克利夫兰望着尸体,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他的品格称得上高尚,为人谦虚亲和和团里的兄弟们相处融洽,还经常抽出唯一的空闲时间帮助艾尔兰德的弱势群体。” “如果说,白蔷薇骑士团里有谁能够彻底贯彻骑士五德。并不是我这个团长,而是赛门骑士……” 对于一个死人,根本没有嫉妒的必要,于是一群骑士言语之中无不对他交口称赞,一片褒扬之声。 罗伊听完揉了揉下巴,“这家伙,果真的是完美无缺,耀眼得像个太阳一般。我想,赛门骑士应该特别受女人欢迎吧?” “这倒没有……”克利夫兰诧异地看了猎魔人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提起这事,不过又想着对方可能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便如实回答,“赛门骑士品行外貌无可挑剔,只是可惜他的家世比较特殊。” 他犹豫了,欲言又止。 “有些不好听的话?”罗伊见状劝道,“如果赛门还活着,他肯定希望抓住凶手。” 克利夫兰看着尸体咬了咬牙,“正直的骑士不该在死后议论他人的长短。但如今我是迫不得已……言语之中若有不敬,兄弟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体谅我。” “赛门他的家族原本是出自南境的那赛尔,只是那赛尔归于尼弗迦德后,他的家族一部分成员便迁居到了艾尔兰德。从那时起就一直都不太受本土势力的欢迎、备受打压。他的家族日渐衰落、人丁凋零,如今,如今他是帕特里克拉丁家族在艾尔兰德最后的血脉。” “所以,虽然他顶着骑士的名头,但本地的贵族对他不屑一顾不接受他的联姻请求。而平民和商人之女,他又瞧不上。” 克利夫兰似乎有感而,“白蔷薇骑士团与他的处境异常相似。因为我们的基地在维吉玛。骑士团在大部分亲王的臣子眼中也是‘外来势力’。顽固分子们一直跟我们明里暗里各种不对付。” “若不是亲王殿下仁慈,恐怕骑士团早被赶回维吉玛!” …… “抱歉”,克利夫兰呼了口气,“刚才我有些激动了。” “说回赛门骑士,也许是在婚姻上受到打击太重,便将平日里大部分时间投入工作中。对于女人闭口不谈。” 另一名骑士补充道,“兄弟们偶尔也会去孔雀花放松放松。但对赛门骑士而言,喝酒可以,女人这方面他却一直极为克制。有时候大家开玩笑,形容赛门骑士像个禁欲的苦行者。” 罗伊双手环胸,注视着尸体陷入了沉默。 按照骑士们的说法,一个毫不贪花恋色之人,为何会被凶手选为色戒的罪人。 他是伪君子? 或者痴情人? 这时,侍卫统领丹尼斯·克莱默在骑士们身后冲着罗伊招手。 片刻后,矮人冲他附耳说道, “那张名单上的骑士我调查过了……不止如此,所有白蔷薇骑士,一共二十五位,”矮人递给来一张羊皮纸,“家庭信息都在这上面,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辛苦你了。” 少年一边翻阅,一边缓缓问道,“克莱默,就你所知,除了赛门还有别的骑士有尼弗迦德背景?” “没……”矮人一脸笃定地摇头,“剩下的二十四位白蔷薇的骑士都是泰莫利亚原住民。” “他们祖上有没有尼弗迦德人?” “这俺就不知道了!”丹尼斯·克莱默吹胡子瞪眼地说,“罗伊,你不会又让我去查他们祖宗八代吧?” “算了。” 罗伊摇头,面沉似水。 目前嫌疑最大的赛门居然死掉了。 如果他真是凶手,能自己杀掉自己摆成这副恶心样? 绝无可能。 但要说赛门就是是无辜的受害者,也不一定! 他有尼弗迦德背景,为人正直,表面上毫无女人缘,却被凶手认定犯下银欲之罪……而整个仪式的目的是向王宫中那位尊贵的女人献祭。 这两者之间似乎…… 少年回到了骑士那边,他要验证一个想法。 “罗伊大师……咳咳……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现吗?” 罗伊直面一众骑士的疑惑目光,颔道,“对于凶手的身份,我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诸位骑士,你们有谁能带我去赛门骑士的房子里看一看?” 眸子从一众骑士中扫过。 “前六名死者的住房……我差不多都调查过,我想赛门骑士家也存在一些线索……” 第十三章 骑士爱情故事 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罗伊大师,我跟赛门骑士的关系不错,对他和他的家族挺了解的。不如就由我带你过去。” 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名昨日与死者一同巡逻的年轻骑士, “那就麻烦你了。” “骑士塞尔瓦托为你效劳!请跟我来,猎魔人阁下。” …… 帕特里克拉丁家族的住宅坐落在城市西北角,一栋不大不小的园子。 生锈的铁栅栏环绕下,庭院内杂草丛生,地面覆盖厚厚一层落叶,明显疏于打理。 顺着正门的小路,庭院中央矗立着一口干枯的喷泉,而喷泉后方则是一栋三层的建筑,建筑物侧墙上爬满了常青藤,偶尔几处露出翻卷墙皮下惨白的质地。 建筑物的正门前左右角摆放着两枚青石打造的雄狮雕像,狮身的座碑上铭刻着一个日期。 “124o年,成熟之月” “这是帕特里克拉丁庄园建立的日期。” 塞尔瓦托补充道,而罗伊环顾空荡荡的偌大庭院啧啧称奇,“赛门骑士独身一人居住在这么大个房子里,连个仆人都不请。他难道不会觉得寂寞苦闷?” “骑士团的兄弟们从来没听到赛门骑士抱怨过,也许他们的家族就是习惯这种清幽的居住环境。” 两人来到庄园紧闭的正门前,罗伊抬头一望瞥见二层有一扇窗户半开着,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膝盖微曲,身影原地猛地一蹿。 “哗——哗——哗” 塞尔瓦托只觉眼前那道模糊的身影灵活得不像个人类,宛如壁虎般在墙面上手脚并用,短短一个呼吸就蹿入了窗户里。 塞尔瓦托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凝重,随后也仗着自己骑士优秀的身体素质勉强爬上了二楼。 二层是起居区,十多间宽敞整洁的卧室里,除了一张张铺好的床铺外,空无一物,甚至连梳妆台、衣柜,装饰物都看不到。 “没想到赛门骑士还是个崇尚极简主义的家伙,不过——”罗伊纳闷道,“他的家族在艾尔兰德扎根数十年,怎会如此穷困潦倒?“ “你有所不知,”塞尔瓦托叹了口气,“骑士团薪资水准并不高,原本便不足以养护赛门骑士家这么大一个园子。何况……” “赛门骑士还会拿出一部分薪资救济艾尔兰德的穷人,对于骑士团的兄弟更是仗义!”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感激,“想来真是惭愧,不瞒你说鄙人几年前也曾浪荡过,几乎败光了家产,谁能想到有一次家里突急事,若不是赛门大哥慷慨解囊,我必定悔恨终生。” “我清清楚楚记得,因为这份慷慨,赛门大哥陪着我啃了一个月连穷人都嫌弃的黑面包。” “难怪……”罗伊古怪地说了一句。“不过如今赛门遇难,帕特里克拉丁家族后继无人。这间园子以后归谁继承?” “骑士团会派人去那赛尔找一个他的远房亲戚作为继承人。只是最近听说那边不太平。” “是啊……靠近辛特拉和索登南部的那赛尔,岂不正是两年后,北境战争开启前,尼弗迦德军队驻扎的位置。” 罗伊心下暗叹,现在那个地方有点风吹草动并不奇怪。 …… 猎魔人手掌抚了抚柔软的床铺,在塞尔瓦托诧异的目光中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打了个滚儿,“房子里铺好这么多空床铺又是准备给谁住?” “祭奠他死去的亲人。”塞尔瓦托认真地说,“我当初曾受到赛门骑士的邀请到这座庄园里做客。他为大家介绍过二层的房间都住过他的亲人。他每隔几天就会精心打扫。” 罗伊不置可否的目光在塞尔瓦托脸上打了个转,又灵活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二楼检查的差不多,去一楼转转。” 一楼家具齐全,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但猎魔人却漫无目的、毫无规律地地一通乱逛,每经过一个房间,就上去摸摸碰碰的,有时候还古怪地用脚跺一跺地面。 不过很可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而塞尔瓦托一直不远不近吊在他身后,目光流转带着不明的意味。 直到两人来到一楼的书房,塞尔瓦托突然目光一紧慢慢向着猎魔人靠近。 “这些藏书值不少钱。” 罗伊仰着头指尖漫不经心地从书架上的一本本书脊掠过,注意着对方的神态和表情。 “书籍大概是赛门骑士家最值钱的收藏。” 塞尔瓦托脸部肌肉紧绷,悄然向他靠近了两步,一手稳稳按上腰间的剑柄。 “这是啥?”罗伊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转头,塞尔瓦托顿时像被火焰烧到手一般松开了剑柄,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什么书?” “《骑士爱情故事》,家里居然收藏这种这种‘纯洁’的读物。看来赛门并非表面上那般对女人完全没欲望。有点奇怪,封面的笔迹和墨痕完全不像印刷体,难道这本书是赛门自己亲手写的小说。” “让我看看,纸页陈旧,好像经常翻动。” 罗伊嘀嘀咕咕又转回了身体,低下头死死盯着书本。 “每页都有日期,这是本日记,不过包装得倒像本出版读物。” 而塞尔瓦托沉心静气再度按上了剑柄, “念来听听?让我也看看完美无缺的赛门·帕特里克拉丁骑士,究竟能创作出何等惊世骇俗的作品。” 猎魔人点了点头,信手翻开了薄薄的书卷,念诵道, “我最信任的挚友,当你打开书的时候,赛门·帕特里克拉丁,已经不在人世。请帮我把这本书递交给她。” 以下—— “1258年萌芽之月,我第一次遇见了你—一一位雍容华贵、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这是宿命的相逢,我的毕生挚爱啊……我的蔷薇。” “你的笑容比春天更灿烂,眸子泛起秋波,唇瓣比玫瑰更加软艳。” “你好似阳光,温暖了我冰冻的心扉……我拼命了解你的一切信息……” …… “契机是那天……他再次辱骂你,侮辱你是下不了蛋的老母鸡,我安慰你,而你垂怜了我……” 刚念完几句,猎魔人豁然瞪圆了眼。 “书里竟然夹着个奇怪的东西!”罗伊食指和中指间捻起了一条艳红色的——蕾丝内裤,接着转过了头, “怎么弄得额头都出汗呢?你脸色真难看,塞尔瓦托骑士,身体哪里不舒服?” 塞尔瓦托盯着近在咫尺的猎魔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变换,脸部肌肉也像抽搐一样的抖动,手指捏的青筋突兀。 他屏住呼吸闭着眼睛沉默了几秒,接着用一口像被卡住脖子的鸭子般瓮声瓮气的声音说,“没……我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巡逻任何很重,连续两天没有合过眼,一时有些体力不支。” “要不你先去二楼现成的床铺上躺着睡一觉,”猎魔人一脸关切的说,“搜查线索的任务交给我一个人就行。” “别,我想再听听,我感觉这本书应该跟案子有关系。” “当然没问题。” 猎魔人这次直接面朝对方,然后大手一挥直接把书翻到最后几页。 “126o年12月,你稍作伪装离开神殿,跟我躲进入了维根河边的草丛,一番欢愉,却被垂钓者意外现。” “为了保住羞耻的秘密,我再次违反了教条,手中骑士剑沾上无辜者的鲜血……可你却责怪我没有当场杀掉他。” “事实证明你的担忧是错误的——两天后那可怜孩子的尸体被送回了城里,他父亲脸上的伤心和绝望简直就像一把刀插在我的心尖。” “我痛不欲生,向你寻求安慰。” “你却拒绝了我,从那以后更是把我当成了陌生人,当成了空气,哪怕从我身前走过,你也不假辞色,吝啬地,不愿意赐予我一个笑容。” “我羞愧!羞愧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年轻人!” “我恨!我恨你的铁石心肠!” “可我更爱你!和你在一起的那天,我就过誓,永生不弃……” 猎魔人忽然转过身体,背对骑士。 “我会向你证明这份至死不渝的爱情!为你献上神圣的祭礼……用我谨守了三十年的教条,和我的生命——” “七种恶行的灰烬之上,方能诞生世间最美丽的花朵,而我把它献给你……” “再见,我的蔷薇!” ……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收缩得好似一根针。 原来赛门骑士……既是仪式的主持者,也是牺牲者。 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个有夫之妇,犯了银欲之罪。 猎魔人刚念完,整个书房中突然响起“铮”的一声金铁交击的脆鸣。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白蔷薇骑士团骑士赛尔瓦托腰间配剑不知何时出鞘,正狠狠地劈砍在猎魔人后脖子处。 然而,另一截雪亮的剑刃后先至地挡住了袭来的骑士剑——罗伊背负的古威希尔从剑鞘中抽出了短短一截! 而宝剑的护手和剑鞘,正巧卡住了袭来的剑刃。 瞬间的僵持。 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力从剑刃交接处袭来,塞尔瓦托拖着武器“噔、噔、噔”连退数步,直接退到墙角,身形一个踉跄! “你——” 猎魔人双手环胸大摇其头,“我都给了你这么多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塞尔瓦托沉默不语,按住了剑柄,剑尖横举,做出娴熟的牛势,一脸决然。 “白蔷薇里果然有吃里扒外的东西,”猎魔人叹了口气,将古威希尔从剑鞘中完全拔出,双手扶住剑柄让剑刃垂直立于地面,“你的表情可以说谎,虽然你的演技很差。可惜你的眼神无法作假。” “一进入这栋房子后,你就开始紧张,你究竟紧张什么了?” “我就说唯一的嫌疑人赛门总不能把自己摆成那副恶心的姿态,看来帮凶就是你!” 第十四章 密室中的猎魔人 塞尔瓦托持着剑,目光闪烁地避开了猎魔人的直视。 “猎魔人,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人赃俱获,你还想狡辩?” “什么人赃俱获?你有证据,我的行为只是单纯地出于憎恶,你们这群畸胎、变种人,你们不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罗伊摇头道, “很好,你的话我会当做一种褒奖。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会给你一个机会——说出雷索的下落,我让你带着骑士的荣誉体面地死去。否则……” …… 罗伊语带威胁地轻哼了一声,“裸体游街你觉得如何?” “呵呵……”塞尔瓦托像头猎豹一样弓腰,抓紧剑柄按得指节泛白,继而歇斯底里地笑了,“做梦去吧,怪胎!” 话音刚落,他猛地朝旁边的窗户冲了过去! “嗒!嗒!嗒!”塞尔瓦托三大步落地,窗户便近在咫尺,而一只手也按住了窗沿,只需要一用力,就可以翻身跃出去。 然而,紧随而来“嗖”的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半空中掠过一道闪电般的白影,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塞尔瓦托按住窗沿的右手无声无息地被一支弩箭从掌背破入,将他的整个手掌钉在了墙壁。 塞尔瓦托杀猪一般的惨叫了几声,眼角的余光瞥见慢吞吞一步步走过来的猎魔人,他咬了咬牙忍住剧痛,用完好无损的左手按住弩箭,一寸一寸将它从手掌中抽了出来。 “啊……啊……啊……”塞尔瓦托疼的面目扭曲,等他用内衣将伤口包裹起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 “很痛吗?”猎魔人走到近前,就像一头恶魔般低语,“抱歉,待会儿会更痛哦。” 骑士将伤手鸡爪似地别在胸前,另一手撑住剑柄勉强挣扎起身体,色厉内荏地说 “猎魔人,你敢动白蔷薇骑士团的人?我的兄弟们会替我讨回公道。” “现在才想起你的身份是不是太迟?”猎魔人嗤之以鼻道,“你觉得你的兄弟们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还会庇护你?简直是异想天开!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骑士团费尽苦心忙了三个月要抓捕的凶手,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不过这情况也对,只有自己人才能在重兵把守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犯下累累罪行。这就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不要污蔑我的行为!”塞瓦尔托咆哮道,“你根本无法理解仪式的重大意义!” “我不明白。不过我知道你的行为如果暴露出去,必然会让白蔷薇骑士团的战旗蒙上污点。你的同僚将会唾弃你,你的家族为你蒙羞,你会成为艾尔兰德人民茶余饭后的笑点!” 猎魔人紧紧盯住塞尔瓦托的脸,言语攻击更加的犀利。 “让我猜猜,当高贵的赛门骑士与更加高贵的埃梅丽娅王后在大床上快活的时候,你是不是忠心地守在外面?你有没有一边欣赏两人的‘表演’,一边拍手鼓掌?” “闭嘴!” 这一刻塞尔瓦托眼露疯狂,他好似忘记了刺骨的疼痛,状若疯虎提着骑士剑扑向猎魔人。 唰、唰、唰!千锤百炼铭刻入骨髓的骑士剑术让他一瞬间刺向猎魔人咽喉。 而后者仿佛又回到了在神殿庭院的打磨剑术的日子,他的身形矫健地就像一头捕食的猫鼬,脊髓炸裂,弯身如弓。 迅地向后拉开步法。 骑士的剑刃隔着一丝头的距离,划过了他的身体。他感觉劲风在敏感的皮肤上轻轻一吻,像是有一股电流蹿过四肢百骸。 他战栗,继而兴奋。 “哗——”一落空,就在塞尔瓦托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猎魔人双手拖着剑,犹如石化巨蜴向前甩出的尾巴 古威希尔沿着斜下方一记上撩。 两剑相撞! 空气中爆出刺耳的轰鸣。 骑士剑被古威希尔带起脱手而出,塞尔瓦托只觉得眼前,猎魔人身后浮现出一道扭曲的血影,狰狞恐怖,述说着恐怖之语—— 他的身体瞬间被定住,像是中了定身咒,僵硬麻、一根手指也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剑锋悬在自己额头前,不偏不倚贴上了脑门。 一滴殷红沿着额头被劲气割裂的伤口滑过鼻梁,还有一撮整齐的黑从眼帘前坠落。 “咯噔……”塞尔瓦托吞了口唾沫。 罗伊手掌一转,向前一步,转而将剑锋贴上对方的脖子。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雷索的下落?” “呵呵……”塞尔瓦托垂下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惨笑。 “杀了我吧,我失去名誉,你也将永远失去你的变种人老师。” “杀了我,猎魔人!”他认真地说,“你们不止眼睛像野兽,你们根本就是野兽,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你们永远无法理解神圣的献祭。” “不说,你以为我就找不到?!” 罗伊一手握着剑,另一手背过身缓缓摩挲书架上一卷卷书籍。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骑士的神态。 “从一进房间开始,你就在紧张、害怕,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偷袭我。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现这条被赛门收藏的战利品?留给王后陛下的亲笔书信?还是——” 罗伊的手指摸过一本书脊,注意到骑士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笑了。 “密室的机关。” “卡兹”,一本黑色皮质外壳的书本被猎魔人的手指强行掰向了一边,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书架像好似一扇滑门般自地向着旁边滚动,露出身后一个黑乎乎的密室。 “现在,你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罗伊冲着对面灿烂一笑,不等对方说话,用剑背猛地一拍将塞尔瓦托拍晕了过去。接着扶起后者的身体,把他当做盾牌小心翼翼摸索进了密室。 黑乎乎的密室不大不小,也就一间普通客厅的规模。借着外界的光线,罗伊清晰地看到密室地面出现了一副巨大的符号。 以红色颜料,或者人类和动物的鲜血为底料,层层叠叠绘就出的一个充满迷幻感的太阳。 光线和火焰以角形的形态环绕在环形的太阳外,而太阳内部由内向外被分割成三层区域。 最内层是一年四季,用人类通用语书写; 第二层是人类日历中的十二个月,仍然用通用语写就; 最外层是精灵历分割的八个月,上古语书写。 而就在这些日期的分隔符上,散落着几本被翻到卷页、布满褶皱的典籍——《太阳教秘典》、《圣灵仪式启迪录》、《灵魂永恒羁绊》、《万物轮回》…… “看来,这才是赛门真正的老窝。” 罗伊砸吧一句。 忽然他感觉密室最深处传来一丝动静,便信步走去,当他看清动静的来源不禁瞪圆了眼睛。 ——最内部的墙面上,正有一名衣衫褴褛的昂藏大汉,像块风干的腊肉一般被四条铁链拴住手脚高高挂起。 大汉肌肉若岩石般高高隆起的身体上,数不清的陈年旧伤一条条歪歪扭扭地爬着,看得人头皮麻,还有一条皮肉翻卷的血口,横贯他的胸膛和腹部。 再往上,他的头顶没有一根毛,不过颜色有些晦暗,一如他的萎靡的精神,远不如曾经那般锃光瓦亮。 而此时此刻,他迷迷糊糊半睁着眸子,两粒琥珀色的瞳孔,有如猫科动物一般。 “呼……” 罗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塞尔瓦托的身体沙包般丢开。 “雷索,许久不见,想我了没?” 琥珀色的眸子与暗金色的眸子撞到一起。 猎魔人肿胀的脸颊挤出了一丝笑容。 第十五章 皇宫惊变 “126o年12月27日,巴舍尔在维根河边钓鱼,意外现了私通的白蔷薇骑士赛门·帕特里克拉丁与王后埃梅丽娅……” “骑士惊慌失措下拔剑刺伤了巴舍尔,然后带着王后逃窜。” “后来受伤的巴舍尔被外出捕猎的变形蛛抓了去,最终惨死。” “因为这次奸情被撞破,王后决定斩断与赛门骑士的暧昧关系,后者却不愿,爱恨交织下走向了极端,拉开了太阳教七宗罪仪式的序幕……” “赛门与骑士教友一同筛选并杀害目标,到最后把自己也做成了祭品……” 猎魔人的低声叙述完毕,收好了黑色外壳的笔记本,塞入怀中。 “这么说,刺伤巴舍尔的凶手已经死了,”老哈克橘皮似的脸颊被泪水泡得泛红,语气难以置信,又带着一丝释然,“死于自杀?” “没错,尸体现还在停尸房里,但普通人接触不到……你如果想去看看……”罗伊顿了顿,“只能看到他的教友,塞尔瓦托骑士被烧焦的尸体。” 老哈克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整个人的状态松弛了下来, “我知道了,实在感激不尽……既然凶手已死,想必巴舍尔也能瞑目,我心中再无遗憾。”老哈克浑浊的眸子盯着罗伊,突然恳求道,“之前定下了2oo克朗的报酬,可东拼西凑只借到15o克朗,还差5o。能不能宽限几天,等到房子卖出去……” “放心,老哈克绝对不会赖账!” 猎魔人双手抱胸,环顾四周一圈,突然问道, “这栋房子,你住了得有二三十年吧,真舍得卖?” 老哈克被问住了,眼含留恋地扫过火炉、斑驳的地面和墙壁。 “巴舍尔的尸骨还在艾尔兰德,你卖了房子又去哪儿?”罗伊目光从他两鬓的白、布满褶子的瘦削面容,垂垂老矣的身躯扫过,“照我说,房子就别卖了!” “罗伊大师,多谢你的体谅,”老哈克倔强地摇头,“但老头不能占你便宜!你帮了我大忙。” “我可没说过要免掉那五十克朗!”少年突然朝他爽朗一笑,“我老早就想尝尝你的手艺。” “等面包房重新开张,就用烤好的面包抵账——以后我再来艾尔兰德,你就让我敞开肚皮免费吃个够。” “这……” “咱们说定了,到时候别嫌我吃得多就行!” …… “唉,少了四分之一的报酬,我可真是慷慨!”年轻的猎魔人满脸自嘲地摇头,怀揣15o克朗的跨出面包房的大门。 如果委托者是一群臭嘴的刁民,他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但老哈克只是一位失去孩子,孤苦伶仃的父亲,罗伊经历了他为儿子付出的整个过程,实在不忍心拿走他最后的希望。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 大肚腩酒馆。 “俺们怎么都想不到……”满脸络腮胡的苦力饱饮了一口麦酒,酒劲浮上脸颊便唾沫横飞地道,“凶手是一位‘高贵’的白蔷薇骑士。” 坐在对面瘦的像猴儿一样的同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平日里伪装成艾尔兰德的保护神,暗地里却干着这种杀人的违法勾当,真的是吃里扒外的败类!” “不,你有一句话说错了,凶手是两位才对,只是因为分赃不均内斗,死的那才叫一个惨呐。” 瘦猴儿摇了摇头,“我怎么听说他们杀人是为了完成什么恶毒的仪式。要不然为什么塞尔瓦托骑士会被架上在火刑柱烧死。在以前,这种残忍惩戒只用来对付那些练就了阴邪巫术的老巫婆!” …… “咕噜……咕噜……” 年轻的猎魔人灌了一口微甜的果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果然,事实真相差不多已经被完全混淆。什么杀人越货、恶毒的仪式……” “这不显而易见?”另一名胸前绑着绷带,鼻青脸肿的光头男人说,“希沃德堂堂一位亲王、大公爵,肯定不愿意让自己的丑事传得家喻户晓。” “可惜没能见到希沃德身边的埃梅丽娅皇后,”罗伊摇头道,“究竟何等的倾国倾城,才能把赛门骑士迷得神魂颠倒!” 距离他找到猎魔人、破解疑案过去了两天,光头大汉伤势有所好转,但至少还得休养一周才能完全康复。 实际上雷索被锁在密室里并没有受到两位骑士的毒打,反而因为缺乏水和食物,身体稍有一些脱水、虚弱。 唯有胸腹之间那道恐怖伤口比较严重,却是之前由弗朗西斯留下的。 “咱们最好不要再去招惹那个高阶吸血鬼。他虽然举止怪异,”罗伊对那家伙的观感很复杂,“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和你打了一架也是因为你把他误认做凶手,先一步设下埋伏。” 少年又想起高阶吸血鬼临别之际念诵的短诗,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还做出了提醒。 “我自有分寸,”猎魔人抿了一口矮人烈酒,也不知听没听进去,“说正题,你总算没辜负我和瑟瑞特、奥克斯的期待,度过了青草试炼——” 大汉眼神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成为二十年来蛇派唯一的新鲜血液,这是命运的旨意,蝮蛇学派崛起的第一步!” 罗伊闻言捏了捏脖子上的精致的蛇派吊坠——雷索昨天交给他的,蝮蛇学派正式猎魔人的身份证明。 从没哪一刻,他像现在这般对蛇派充满归属感。 “青草试炼后,我能感觉到微弱的魔力,能学习法印了吧?”少年充满期待地望向光头大汉。 “贪多嚼不烂,”猎魔人却摇道,“你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别的学徒好几年的课程,是时候沉下心打磨一段时间……何况在手术台上半死不活两个多月,你的剑术和弩射技术没有退步?” “有一点退步……”少年暗金的眸子在猎魔人身上一扫,打趣道,“但我不会被两个白蔷薇的骑士给俘虏……” 光头大汉脸颊一抽,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刚想说话,酒馆的窗外突然传进来一阵异样的嘈杂,一群人潮水般从王宫的方向涌出,其中有轻薄长袍的仆从、有全副武装的侍卫。还有一位在侍卫环绕下头顶王冠身披白色披风的微胖中年男人。 他们大呼小叫、脸色惶恐、仿佛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给驱赶了出来。 “大清早的、王宫又生了什么变故?” 两人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矮人丹尼斯·克莱默带着几名手下再度找上门。 “雷索大师、罗伊,很抱歉打扰你们养伤。”矮人恭敬地苦笑道,“现在情况十万火急,我想整个艾尔兰德城除了两位,没其他人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大麻烦?”罗伊嘴角浮现一抹压抑不住的笑意, 这绿帽亲王啊、还真是个麻烦精。 他请示地看了眼大汉,对方点点头。 “说说看吧。” 矮人把两个手下打到房间外看门,接着收敛声音陈述,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今天上午,照顾埃梅丽娅王后的侍女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叫声。” 矮人回忆着侍女的描述, “叫声里饱含悲伤、怨恨、愤怒各种负面情绪,像是幽灵的啼哭叫人毛骨悚然。” “她打开王后的卧室门检查,然后现……现了一个人背对敞开的房门,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站在王后的床前。” 矮人声音顿了顿,脸上流露出一丝古怪。 “那鬼东西漂浮在地上!” “没有脚,穿着一套藏青色的、皱皱巴巴的半透明长裙。” “两条又瘦又长的手臂长满了尸斑,还有她的脸,我后来也看到那张脸——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的特征,黑洞洞的鼻孔和眼眶,脸上全是青灰色的被风干的肉。” “我觉得这是一个幽灵!它尖叫着把侍女给吓跑了,又追上去!可追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徘徊不前。” “好像它不能离开房间!” 听到此处,罗伊心中有了猜测。 “整个王宫的人都被惊动了,兄弟们一起去检查,却现王后的房间里不止一头幽灵而是——八头!” 两名猎魔人听得眼神一凝,也被吓到一大跳。 八头妖灵同处一室,危险不亚于吸血鬼吧? “我誓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哪怕当初在战场上面对上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我眼睛都没眨一下。”矮人垂下了头,他似乎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 “可是这两头幽灵齐声尖叫,所有人都被吓破胆!我至今想不明白,当时怎么会害怕到那种地步,打都没打转身就逃,像中邪一样。我只能勉强带上亲王陛下,跟大伙儿一起逃离王宫。” “确切地说,这些东西并非幽灵,该叫做妖灵……它们的尖叫相当于一种精神攻击,能够瞬间摧垮大部分人的勇气。你不必太过在意。” 罗伊给了矮人一个平静的眼神,安抚下他躁动的心情。 “但究竟是普通的妖灵、日间妖灵、瘟疫女妖、还是忏悔灵现在尚无法判断。” “有一点我想不通。埃梅丽娅王后的房间无缘无故怎么会混进去几头妖灵?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少年顿了顿,“王后可还安好?总不会失踪了吧。” 矮人脸色晦暗,讷讷无言。 光头猎魔人脸色严肃至极,“妖灵这种东西,通常不会在人类居住地出没。更何况一次性出现如此之多,绝对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克莱默,你有什么想跟我们解释的吗?” 矮人闻言沉默了片刻,纠结得都快把胡须扯下来,“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两位。房间里除了那一群妖灵,还有埃梅丽娅王后的……王后的尸体……” “埃梅丽娅王后,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尸体还在那儿吊着呢。” 矮人浓密的胡须一颤,语气沉重而伤感。 “你们亲手破解上次的连环杀人案,也了解案情。自从希沃德殿下知道王后和赛门的私情后,简直气疯了,下令把她软禁了起来,这才刚过两天,没人料到王后会突然自寻短见。” “上次的事还没有彻底结束……”罗伊心有所悟,很显然,这几头突然现身的妖灵与太阳教的隐秘仪式脱不了关系。 赛门虽死,但七种罪行已被终结,仪式完成…… 而且他最后的死状——身后多了两支血肉的翅膀,莫非蕴含着某种深意? “我敢肯定,其中有一头妖灵是埃梅丽娅王后所化。” “还有另外的七头,你们没现?和之前凶案的的受害者数量正好相当。” 第十六章 再见,我的蔷薇 在死前要处理好自己的事务,与所爱的人道别,写下遗嘱,向伤害过的人道歉,不然你会永远离不开这个世界。 ——给一个垂死之人的忠告 “那该怎么做?”矮人问,如果放任两头妖灵在王宫内日夜哀戚,整个王宫将永无宁日。 “先得你得搞清楚妖灵的本质。”雷索说,“妖灵是种可悲又恐怖的生物,它们一直被无穷的痛苦纠缠身心。因为自觉生前被亏待、陷害,所以始终满心愤怒,对于活着的人是又恨又妒;因为生前有未曾了结的心愿,所以强烈不甘,迟迟不愿意离去。” “而这些强烈的情感就是驱使他们一直逗留世间的羁绊。我们只需摧毁这羁绊,即可将它们彻底消灭。” “羁绊?”矮人为难道,“他们的羁绊?难不成俺还要挨个挨个去他们生前的家庭里,了结他们的愿望?不能动用武力把它们统统解决掉?” 雷索摇摇头,“就算我没受伤,也很难一次性对付狭窄房子里的八头妖灵……这玩意儿不怕火焰、毒素,相当棘手。” “硬上不现实,只能采取别的的办法——羁绊理应就在房间中,因此妖灵们从诞生起,就无法离开房门半步。” “咱们得把羁绊找出来。” 矮人沉默。 他引导着说, “假想一下,你本来活得好好的,却无缘无故地被人杀害,甚至死前还遭到折磨,痛不欲生。然后你变成妖灵,你心底最大的愿望会是什么?” “仇恨……血债血偿!”矮人冷冷地说,“俺会让凶手得到报应,让他灰飞烟灭!” “那如果凶手也死去变成了妖灵。” “俺会永远纠缠在她身边,让他无法安息。” “所以——”罗伊拍了拍矮人的肩膀,“塞尔瓦托已经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凶手还剩下妖灵化的赛门。” “那么我们只需要除掉赛门骑士……六名死者就会解脱。”矮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更进一步说,埃梅丽娅王后是赛门爱意的寄托,赛门的羁绊。同样是七宗罪仪式的中心。” “所以埃梅丽娅才是一切的根源。她吊死在房间里,无法脱离,更被一群妖灵缠身。解决掉她,这一切都会消散。” 矮人闻言脸色一变,“消灭王后的鬼魂?” “更确切地说是净化。让它们从昏昧的躯壳中解脱。” 猎魔人说, “妖灵没有人类完善的情感,却具备生前最后一缕执念。咱们找出执念、然后净化王后的妖灵。” …… 矮人捋着满下巴的黑褐色长须,带着两名猎魔人再度光临王宫。 一路上不停述说王后在宫中的艰难处境。 一方面是由于王后卑微的出身。相比于一国之君的希沃德,埃梅丽娅仅仅是一位艾尔兰德领地男爵之女。 希沃德一直很享受这种对自己女人身份地位上的优越感,对埃梅丽娅的态度极其冷淡,平日里不管不问。 王后对他而言,仅仅相当于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何况还没剩下一儿半女,更加不受待见。 “如果没有亲王,埃梅丽娅小姐和赛门骑士还真是金童玉女,无比登对。” 矮人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接着瞬间将它驱除出脑海。 “大公毫无疑问欠王后一个道歉,这便是执念所在。” 光头猎魔人说了一个猜测。 罗伊眼神诧异,他可不认为埃梅丽娅的执念会是那个蠢货大公。 在宫殿中一路前行,穿过悬柱长廊,三人终于见到艾尔兰德的大公爵,希沃德,一位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微胖男人。 他头顶王冠,脸皮泛红表情严肃,背后披着白色的披风,动作迅有力,看上去脾气相当暴躁。 …… 矮人在猎魔人的示意下,纠结了片刻才向希沃德说出了那个解决方案——希沃德需要向王后所化的妖灵致歉,对她以前所受的委屈。 希沃德当场就将矮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者浓密胡须的脸庞青红交织,几乎忍不住递交辞呈…… 但总算,大公爵在泄一通之后,选择了屈服。 相比于一时受辱,他更反感灰溜溜地躲在大臣的房子里被人看笑话。 随后,希沃德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埃梅丽娅王后的房间外,面对那一张张堵在门口、穷凶极恶的妖灵之脸。 开始缓缓地述说自己的歉意。 场面相当滑稽。 一位衣着华丽、身份高贵的统治者,瑟瑟抖地向着一群浑身淤青、散腐臭的妖灵低声下气地道歉。 罗伊这才领悟到雷索的用意——让眼前这位对猎魔人抱有极深偏见的大公爵当众出丑、吃瘪! 真是痛快! 少年嘴角隐蔽地弯了弯,制止住胸前轻轻颤的吊坠,目光转向房间中领头那一只,面目模糊不清、体型更为硕大妖灵,暗金的眸子变得深邃—— 妖灵 年龄:38 生命值:7o 力量:6 敏捷:7 体质:7 感知:3 意志:4 魅力:3 精神:o 技能: 哀嚎LV4:妖灵是心怀怨恨,生前饱受痛苦和委屈的人死后所化,它们的哀嚎摄人心魄,能唤起人们心中的恐惧,让敌人失去反抗的勇气。 虚无之躯(被动固化):妖灵的身躯在实体和虚无之间,任何物理攻击手都会被减免一半。它们还能随时遁入虚空之中,躲避一切伤害,并动阴险的偷袭。 …… “埃梅丽娅,我还记得当初见你的第一面,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温柔成熟的好女人……” 道歉进行了半小时,亲王的表现从一开始的心不甘情不愿,到漫不经心,到“情真意切”,妖灵们的表情没生丝毫变化。 仍然张牙舞爪、虎视眈眈。 “混蛋!难道我堂堂一个国王,竟然没有资格成为这个女人最后一丝执念!” “陛下,您还能不能想到别的事,值得埃梅丽娅王后挂怀?” 克莱默小心翼翼地问,却惹得希沃德勃然大怒, “住嘴!这个下贱的女人没有资格称为王后!”他瞪了眼咆哮的妖灵,良久之后又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我的侍卫统领,我刚才的语气太重。我现在只能想到那本《爱情故事》。当初我把贱人的奸夫留下的罪证一同丢给了她,后来又被她扔了出来,我差点没拿去烧掉,两位觉得会不是那玩意儿?” “罗伊大师在赛门家现的日记?” “没错……” “可以试试看。”猎魔人点头。 当希沃德派人取来日记…… 一瞬间领头的妖灵疯似地拼命拍击大门,簇拥在她身后的家伙们也开始躁动,但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牢牢挡住。 “果然、果然是这个东西!贱人、婊子!变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忘不了那个奸夫的甜言蜜语!” 当下,希沃德混不在意地一挥手,就要让人把日记给烧掉! 但猎魔人制止了他。 “陛下,直接烧毁这本书若是没有效果,反而会激怒妖灵。我觉得可以换一种更温和的方式。” “猎魔人,你们嫌我丢的脸还不够?难道还想叫我,一个堂堂的亲王,把这些污言秽语给当众读出来?” “陛下,”罗伊上前一步,故作慷慨无畏,沉声道,“其实这事可以由我代劳,您先到外边的休息。” 希沃德也不欲让其他人了解日记中的秘事,于是带着所有手下远远地离开了房间。 附近只剩下两名猎魔人,雷索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而罗伊缓缓掀开了日记,表情很复杂,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个猎魔人,面对一群妖灵念诵情诗,这……场景太过诡异。 “我的蔷薇,第一次见你,我就为之着迷。”第一次念诵这玩意儿,罗伊的声音明显少了吟游诗人那般充沛的感情。 但妖灵闻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惑,表情居然不再那么狰狞。 有效! “今天的见面让我无法自拔……和你聊天我的烦恼总会被春风给吹散。” 罗伊继续,昂阔步, “对于你的处境我感同身受,我也是一个不那么上得了台面的落魄骑士……” …… 五分钟后,他念到了尾声,两头妖灵微微仰着头,肿胀腐烂的脸颊带着回忆的光芒。 “七种恶行的灰烬之上,方能诞生世间最美丽的花朵,而我把它献给你……” “再见,我的蔷薇!” 最后一句话落地。 八头妖灵之中的两头脸贴脸、紧紧拥抱在一起,力度之大,似乎想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 他们的外表依然丑陋如尸体,神情却安详甜蜜,流露出极致的幸福,炙热的感情似乎都要化作实质从身体中洋溢而出。 实际上,已然有淡淡的光从她们的身体上飘出,像是融化的冰块,半透明的的躯体开始缓缓地消解。 剩余的六头妖灵似乎觉醒了记忆,猛地扑向两头妖灵,包围住他们,残忍地撕咬他们的半透明的躯体。 罗伊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后头抬得越来越高。 它们在撕咬和拥抱中彻底交融一体,有如一座表情各异、肢体纠缠的虚幻的雕像,离地升腾。 伴随着一阵刺目的翠绿光芒,房间里响起荡人心魄的尖啸,转瞬之间,一切化为乌有。 妖灵们变作星星点点,散翠绿光芒的恶灵尘漫天飘舞。 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美不胜收,同时模板中也闪过了动人的字眼——“净化妖灵,经验值+6o*8,猎魔人LV5(5oo/25oo)” “这就是赛门骑士的目的?为自己插上翅膀,派人传递日记,原来是这个打算。”罗伊低声呢喃了一句。“生前不能相守、死后永不分离。” “太阳教隐秘仪式,真是够邪门!” 第四卷终 第一章 驯化坐骑 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驱散了笼罩艾尔兰德数月的阴影。 热闹的大街上,两名猎魔人并肩往着城东边的动物市场走去,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匹。 在他们连续解决了王宫之中的大麻烦后,艾尔兰德大公难得慷慨了一回,给了4oo克朗的报酬,其中包含了一笔保密费。 他们干瘪的钱袋又鼓了起来。 买马也不只是为了赶路,罗伊早想尝试一番新得的职业特性:坐骑。 根据特性的描述,各种动物,包括狮子、老虎、灰熊、鲨鱼、鲸鱼;魔力生物,比如石化鸡蛇、龙蜥、翼手龙、狮鹫,蟹蜘蛛、美人鱼、甚至真正的巨龙; 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江海里游的,统统可以被驯化为坐骑。 但先找到它们是一个麻烦,其次越珍稀强大的生物越难驯服,所以他要找一匹寻常的马匹试试手。 反正坐骑可以随时解除绑定。 …… 两人挤过散各种牲口的体臭、充斥着牛的“哞哞”、羊的“咩咩”、猪的“哼哼”的动物市场,来到最深处的马厩边。 一位带着头巾,身着褐色短衣、踩着长筒靴的马贩子迎了上来,那张风吹日晒后糙红色的大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商人相比于平民就是这点好,不歧视猎魔人,但有时候会歧视穷人。 “两位贵客,往这边走……” 马贩子伸手一引,“笛福誓,城里再找不出比我这儿更好的马匹,价格便宜实惠……当然贵的也有,但一分钱一分货,定让你们满意!” 猎魔人环顾四周,马厩不大不小,大概有三十多匹马。“你的马都来自什么地方?” “大部分是艾尔兰德城郊外的草场,也有从南边的巴多夫,东边多恩戴尔来的马,”马贩子长满黑毛的大手拍了拍胸膛,“所有马匹都用优质草料饲喂,身体健康,从没生过病!论耐力、度绝对不比别的马差,当然是在相同价格的前提下。” “都处理过了?”光头大汉又问了一句, “骟掉了八成……您该知道,不骟的马脾气大,还容易被母的干扰……而大多数客人没耐心迁就它们。” 光头大汉颔,年纪和阅历放在那儿,对于如何识马他心头有数,“你先去忙……我们挑好了马,再找你问价。” “您还是位行家,那请自便!”马贩子客气一笑,也不纠缠,拖着个水桶和抹布进了另一边的马厩,替一匹白色的母马擦洗起身体。 “罗伊,打算挑什么颜色,红的、黑的、灰的、白色的?”猎魔人从马厩外的桶里抓了一把铡碎的嫩草递到一匹黑马脑袋边,等对方凑过嘴来嚼食,另一只手趁机轻轻摸了一下马脖子。 黑马转过头来露出白牙试图咬他,猎魔人大手又迅抽了回去。如此反复,一边投食一边缓慢地尝试触碰。 过了一小会儿,黑马接受他的存在,乖巧地垂下头,任凭他抚摸。 “黑的,灰的、或者棕色、”罗伊目光从围成一圈的的马厩里扫了过去,他不打算选择毛色太过浓艳的马匹,那不是他的风格,又强调道,“但我不要骟过的。” “你是动物保护组织的?”猎魔人嗤笑了一声,神情不屑,“不会骑马的菜鸟才这么选。觉得骟过的不够野性,听起来也不吉利——直到他们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才知道后悔!” “听我一句劝,选一匹骟马……”猎魔人轻抚黑马颈部至肩部又拍了拍它的鼻梁,“这匹就不错,很快能服从指令,投入新的‘战斗’,对一个菜鸟来讲,相当合适。” 罗伊目光往黑马上一扫而过,摇摇头,“它太老了,十三岁……再过两年就跑不动了。” 猎魔人顿时诧异了,他不记得这家伙还会识马, “老马识路,听过吗,看看它躯干的肌肉线条和蹄子,它保养得很不错,别说十三岁,依我看十八岁照样能跑。而且这种经验丰富的马匹才知道如何引导新手,配你正好,价格也不贵。” “算了,我想再转转……” 罗伊固执地拒绝了猎魔人的意见,沿着马厩溜达了一圈,观测了二十多匹颜色体态各异的马匹,总算找到一匹合乎期望的: 马 年龄:3 性别:公 生命:6o 属性: 力量:8 敏捷:8 体质:5 感知:4 意志:4.5 魅力:5 精神:5 …… 这是一匹棕马,身高大约5迟,毛色柔顺光泽,前额到吻部有一道白斑,从正面看整个脸都是白的,让人印象深刻。 最为关键的一点,它没有被骟过,体质和敏捷是几十匹马里最高的。而别的马匹,尤其是被骟过的公马,体质明显会低一截。 那说明它们耐力有问题。 罗伊模仿猎魔人的套路,左手从木桶中抓了一把嫩草指向棕马,暗金的眸子直视马儿黑色的眼睛,尝试传递出善意,脚步不徐不疾地来到它的右前方。 方法似乎不太好使。 少年刚靠近三迟以内,它立刻抬起头,焦躁地打了个响鼻,原本向前的耳朵突然背向后方,紧挨着脖子,并开始在马厩里踱蹄子, 罗伊动作不由一缓,摊开手,又向后退了一步, “好孩子,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来带你离开这该死的囚笼……最多一两年,就还你自由!” “菜鸟,你让它紧张了!”远处的猎魔人关注到这一幕,摇头提醒道,“别靠过去,小心被踢断骨头,耽误行程。你还是老老实实换一匹更温顺的骟马。” “我有独特的训马方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雷索。” 驯服烈马才有成就感……如果罗伊是一个普通人,的确拿这位“倔强的男孩”没办法,不过现在—— 心念一动,他对面前的马匹使用了绑定坐骑的能力,顿时模板中浮现出一段信息: 目标尚未驯化,无法绑定为坐骑。 是否进行驯化? 你有以下两种选择—— 自然驯化:通过长时间的训练、喂食、骑乘获得它的信任和服从,高魅力值会加该过程。驯化成功后,坐骑会亲近、依赖你,视你为朋友、亲人,或者…… 强制驯化:当你的意志达到或过目标的两倍,你可以使用意志强行将之慑服,意志属性过目标越多,耗时越短。 过程中目标必须处于意识清醒状态且与你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内。 强制驯化中,目标可能会畏惧、逃跑,或动攻击。 驯化成功后,它将敬畏你、爱戴你,对你言听计从,视你为主人。 …… 两种驯化方式,第一种最适合魅力凡之辈和普通人,而主属性为意志的罗伊无疑选择第二种。 不过目标会反抗,这意味着他要想强制驯化狮鹫或者巨龙,就得承受恐怖的爪击和吐息。 除非——强制驯化要求目标意识处于清醒状态,却没要求它们的身体处于健康状态,若是虚弱得无力反抗…… 罗伊感觉找到了一条驯化魔物光明大道。 他又转过身,冲着正和黑马拉套近乎的光头大汉使用了绑定坐骑的能力,不出所料——目标尚未驯化,无法绑定为坐骑。 “果然人类也在绑定范围之内。” 但人很难对同类产生宠物那般的信任和服从感,想要自然驯化几乎不可能。 不过若是绑一个普通人,再使用强制驯化,效果会不会比亚克席法印更好? 罗伊打算以后试一试。 “小鬼,你这是什么眼神?” 雷索注意到他怪异的的目光,双手环胸,琥珀色的瞳孔转了过来。 “我找到一匹好马……你看值多少钱?”罗伊赶紧转移了话题, 猎魔人视线扫过棕马健美的身形、修长的四肢,颔道,“希沃德给你的那笔报酬足够买下它,但你确定要选择一匹没骟的马?到时候从马上摔下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选它了,你呢?” “这匹黑色的老伙计。” 片刻后,两人叫来马贩子完成了交易,还采购了一堆切铡粉碎后的谷草和玉米、秸秆,作为饲料。 大公给酬金花了个一干二净。 回到旅馆后,等到四下无人,罗伊找上了马厩里的棕马,被马贩子过手一道后它变得温顺了许多,似乎明白换了个主人,认清了现实。 罗伊拍了拍它的脖子。 自己的意志8.5,要达到它意志的两倍,也就是9……才能进行强制驯化,正好还剩一个属性点没用。 话说回来,意志的用处也挺大——能驯化宠物,影响震慑技能的威力,让他熬过青草试炼的痛苦和绝望,抵抗异常的精神状态…… 意志:8.5﹢ 确定! 意志:8.5→9.5 罗伊闭眼感受,区别于增加体质、力量、或者敏捷,增加意志,自身基本感觉不到任何变化,但他身边的棕马却不安地左右摇晃起脑袋。 意志会改变无形的气势? “抱歉了,伙计,忍一忍就好……”他的右手轻抚它的脑袋,蓦地动了强制驯化—— 一瞬间,棕马好似见到了天敌、见到了心中最恐惧之物,四脚一塌死死跪到在地,修长的身体瑟瑟抖,却又不敢出哀鸣,一对乌黑明亮的眸子中倒映出浑身缠绕着血色触手的的人形。 但它的异样只维持了两分钟就戛然而止。 目标已被驯化……是否绑定为坐骑? 确定! 棕马浑身一震,再次站起身体,立刻垂下脑袋讨好地舔了舔身前男人的手掌,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轻盈地甩动。 而罗伊清晰地感受到棕马心中的情绪——敬畏臣服,无法反抗自己的一切命令。 他多了一个心灵相通的手下。 于是尝试着在心中出指令—— “蹲下!” “起立!” “原地转圈!” “叫!” “律——” 它一一照做,乖巧听话得像个人。 “很好,懂事的孩子!”年轻的猎魔人满意地笑道,强制驯化,可真是省时又省力。“从今天开始你就跟我混了,等找到下一个替代者,就放你自由!” “现在,你该有个时髦点的新名字……顺应潮流,就叫做维尔特……” 这个词在上古语里是远处、远方的意思,寓意着它将跟随猎魔人踏上更远的征途。 维尔特欢快地长嘶了一声,恭敬地垂下了脑袋。 第二章 法印 荒野的夜晚。 两道身影在距离篝火不远的空地对峙着。 罗伊沉剑在腰侧,膝盖微屈,保持犁位起势,训练剑的剑尖指向对手的脖子,脚下缓慢地横向移动,脸颊在篝火照耀下忽明忽暗。 肌肉达的光头大汉把剑横在脸侧,呈牛位起势,剑尖牢牢锁定他的脸,琥珀色的眸子闪过冷光。 局面僵持了五秒。 夜里忽而吹过一阵冷风,篝火堆边的维尔特打了一个响鼻。 好似一个讯号,战斗瞬间被引爆—— 光头大汉猛然向前一记跨步,剑尖刺向罗伊的脖子。 少年按照惯常的套路斜向交替步避开中线,欺近他漏洞大开的侧面,用强剑身猛击对手的剑尖。 只要能荡开袭来的刃,他就能进一步刺中对手喉咙。 但剑身相撞的一刻。 大汉的剑却蜻蜓点水地卸掉了他的劲力,剑尖防不胜防地向下画出弧线,削中罗伊的腹部,若是钢剑,便已开膛破肚。 少年动作未停,向后跳开,手中木剑刃面由竖转横,往前一挥,削向粗短的脖子。 雷索提剑格挡。 两剑缠绕,在半空中旋转一周,回归原位,又胶水粘住一般死死相抵。 透过双剑缝隙,琥珀与暗金的眸子火花四溅。 光头大汉忽然松开握柄的左手,转而握住两剑交接处,拇指和剩余四指分别捏住剑身两侧——后拉! 两把剑有如合拢的剪刀,被掰向他的身体。同时他右手握柄往前推,好似往自己的方向转动一个车轮—— 前推的柄头一下子敲中了罗伊的手肘,他不自觉地松开剑柄,任凭大汉拖走自家武器,然后被一剑“抹了喉”。 “第二十次死亡,恭喜你,小鬼!”雷索收好两把训练剑,走到篝火边坐下,掏出酒囊喝了一大口,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是丹尼斯·克莱默临别所赠的矮人烈酒, “但别灰心,相比于前几天,你进步很明显,你已经开始适应突变后的身体。” “不管怎么说,你又赢了……”罗伊叹了口气,又好奇道,“刚才使的是啥招数,怎么就把我给缴械了?” “那叫夺剑!也就对付你这种菜鸟,很难用于实战,哪怕带上笨重的铁手套。除非敌人的反应比树懒还慢。” “额……”少年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不想再搭理这个光头锃亮的家伙。 自顾自地轻柔地抚摸起维尔特脖子上柔顺温暖的鬃毛,后者贴心地跪倒在地,一边用头讨好地拱了拱他的身体。 “这匹马究竟是什么情况,才过几天就对你言听计从,我现在怀疑它是由一头母变形怪伪装的!” 猎魔人往维尔特身上扫了一眼。 “要不把它解剖开看看?” “律!” “别吓唬维尔特!我说过,我掌握了特殊的训练方法,你还不信!而且这方法可不止是对马起作用……”少年眼含深意地瞅了一下猎魔人, “别跟我扯犊子,”光头大汉莫名地感觉后背凉,摇了摇头,“坐过来点,今晚教你新东西。” “这么一说我就来兴趣了。” …… 两名蛇派猎魔人围绕着篝火,罗伊撑着下巴翘以盼,眼神充满了求知欲,而雷索低沉的声音响起了起来,飘过熊熊燃烧的火焰,传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上手演练之前,我得给你简单介绍一番猎魔人法印。” “就跟骡子一样,介于马和驴之间,兼具两者的特色,而咱们猎魔人介于术士和普通人之间,施法能力也在中间差一点,所以法印是比法术简单得多的一种小技巧。” “法印的威力不如正统法术,但也有好处,释放法印无须漫长的吟唱、复杂的咒语、施法材料、或者法杖……只要集中精力调用体内稀薄的魔力,同时配合单手简单手势即可迅释放,如果你技巧比较熟练,法印几乎可以说是瞬。” “不用念诵咒语?” “不用……” “我一直以为释放法印得念点简短的上古语,”少年好奇地说,“不然为啥你每次伸手之后,嘴巴都要动一下。” 光头大汉闻言眼皮一跳,他没想到这家伙观察得如此仔细,居然现了他的小秘密, “这只是旁枝末节,无须在意。” “可我还是好奇……你当时念的是啥?” “小鬼,问题可真多,”猎魔人脸色变得更为僵硬,心中多了点羞耻感,“好吧,告诉你也无妨,那是我当初学习法印的时候保留下来的一个小习惯……施法时默念出法印名,不容易搞错、弄混淆。” “后来慢慢就改不掉了,要是省略这个默念的过程,法印的威力似乎会受到那么一丁点负面影响。” 罗伊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一边释放法印一边大喊出声音,突然觉得有点滑稽,这不是在提醒对手吗? 不由多留了一个心眼,他绝对要避免这个习惯。 “咳咳……说回正题,”猎魔人绕着篝火开始踱步,“猎魔人法印,一共分为五种。” “操控火焰的伊格尼、心灵震动的阿尔德、催眠的亚克席、召唤法力护盾的昆恩、布置魔法陷阱或加固物品的亚登,分别有不同的释放手势……” 罗伊记得,数年之前猎魔人杰洛特就用亚登法印加固了棺材板,防止嗜血妖鸟从外部入侵。 他突然插嘴问道, “昆恩召唤的法力护盾主要是用来抵御物理伤害?” “没错,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透明的乌龟壳,能防止箭矢、刀剑,但无法隔绝火焰、冰霜或者电击……对法术也有效,但不如物理。” “那是不是还存在一种专门防护魔法的法印? 猎魔人脚步为之一顿,琥珀色的眸子突然转向少年,“你从哪里听说的?” 罗伊见状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答反问,“那种法印叫赫里欧特洛普对吧,可我从没见你使用过。” “它在我能力之外。”猎魔人叹了口气,“之所以只告诉你五种,因为一部分法印在蛇派里消失了。包括你说的赫里欧特洛普。” “它的难度远其他五种,一般猎魔人学不会,久而久之也就失传……但有小部分其他学派的猎魔人掌握着这种法印。” “另一种跟幻象相关的柯兰普法印,会的人更加少……” 果然,法印一共有七种,不过绝大多数猎魔人只掌握住了五种。 “放心雷索,”罗伊突然拍了拍胸膛,一脸认真地说,“我以后会把剩余的两种法印带回学派。” 光头大汉不屑地摇头,“等你把五种简单的都学会、能够熟练运用,再实现你的雄心壮志!” “法印介绍完毕,现在伸出手,咱们来点实际的内容……” “左手还是右手?” “如果你是右利手,那么一般左手使用法印,因为右手要使剑……”雷索解释道,“双手各司其职,才是最有效的战斗方式。” 罗伊恍然,又想到个麻烦,他要是右手剑、左手弩,那就压根没有第三只手使用法印。 不,这更应该看个人的反应,随机应变就能顾及过来。 “那能不能双手同时使用法印,不同的法印?” “别想太远,脚踏实地,”猎魔人突然把左手伸到罗伊面前,做出一个别扭的手势,“注意我的手指,每根指头分别处于什么位置。” 食指从第二指节开始弯曲,其余四指向着周围伸展,好似摊开身体的章鱼, 少年先抖动身体,舒活了一下筋骨,然后对比猎魔人的动作,很轻易做出了一模一样的手势,当然没有任何效果……也没感觉到体内有啥魔力涌动。 然后收手,伸手,收手、伸手……如此反复,玩的不亦乐乎。 “貌似来感觉了!手肘好像在热!” 他心头一动,满脸兴奋,难道我有法印的天分? “你在干嘛,小鬼?做的都是啥动作,不合格!” 猎魔人板着脸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一把抓过他的左手,开始用最笨的方法,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给他掰到位。 花了整整两分钟,少年左手每根手指终于弯到一个合适的弧度,做出了一个充满了猎奇感的手势。 “这就是伊格尼法印的基本手势?嘶……我手好像有点抽筋……然后该咋办?” “伸手的同时,在半空中勾勒出法印的符号……就像——这样!”猎魔人左手五指收拢为拳,然后猛地朝着火堆伸出,十分之一秒内,食指第二指节弯曲,剩余四肢以不同的倾斜度向着四周伸展。 伸手的同时,在半空画一个完整的法印——一个正立的三角形。 “轰——” 一股汹涌的火蛇喷出了篝火堆,火光大盛! 火焰猛地窜起一人多高。 法印止,篝火恢复正常! …… “说再多都不如练一场,现在,你来!” 罗伊在篝火前站直身体,左手收缩于腰侧,深呼吸,转身冲光头大汉点了点头,在对方一脸怪异当中,猛然朝着篝火伸出了左手,手势、勾画—— 热流从四肢百骸涌出,蹿过胳膊、手肘、小臂,手掌,一气呵成,少年兴奋地满脸通红! 奇迹,来了! “噗——” 一朵指甲盖儿大小的火花从左手掌心冒了出来,然后,在千分之一秒内熄灭为无。 魔力‐1…… 而篝火,没有丝毫变化。 …… 一阵幽幽的冷风刮过,棕马维尔特打了个响鼻,终结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额,这……是我哪里没做对?”罗伊收回左手,望着掌心陷入了呆滞, 猎魔人突然把头转向另一边,脖子上青筋突兀,隔了好一会儿才又转回来,一脸温和地安慰道, “别灰心,小鬼,这很正常,第一次使用,手势远远不够熟练,你对体内魔力的控制也太过于粗糙……你得引导魔力,刚才你应该感觉到了吧,伊格尼法印那灼热的魔力在体内流淌。” “引导?我该怎么做?” “撒尿你总会吧,”猎魔人用了形象生动的比喻,“魔力涌出手臂,就像身体排出尿液……你刚才那一记法印,魔力明显不够,还得再来一点,确切地说,你得再撒点尿。” “可我要是撒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憋一憋,额,我指的是那种感觉,能明白?” 罗伊望着篝火叹了口气,他感觉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第三章 猎魔人收账日常 炙热的阳光洒落在沼泽地里。 水汽开始蒸腾,烟雾缭绕间隐隐约约有一道道青绿色的身影疾驰而过。 这是一群狂奔的水鬼。 它们滑腻的皮肤上生长着稀疏的鳞片,四肢末端手指和足趾间由一层薄薄的蹼连接在一起。 像是利于划水的鸭蹼。 耳朵又尖又大,两粒眼珠子惨白一片有如白内障病人般缺少瞳仁,小巧的鼻子下那张血盆大口里,密集地交错堆积着一粒粒尖细的锯齿。 “叽里呱啦……” 一头在雾气中手舞足蹈穿梭的水鬼,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地探头探脑。 它猎犬似的动了动鼻子,异样的味道让他的视线转向右方——一道提着长剑的人影走了出来。 食物!血肉! 刹那间这头水鬼好似嗅到鱼腥味的猫儿般,兴奋地哇哇大叫,龇牙咧嘴朝着目标扑了过去。 “哗——” 一抹璀璨的弧度划过半空,有如晴空中的一记惊雷,水鬼狂奔的身影戛然而止,同时一道血色的细线在它粗短的脖子间绽放。 “噗通”一声,无头尸体重重地倒在浅浅的澡泽里,脖子上光滑平整的切口处被无形的火焰灼成了焦黑色,只涌出少量鲜血。 “叽里咕噜……” 五头水鬼察觉动静从远处迷雾中钻出,又张牙舞爪地扑来。 “水鬼杀手”右手长剑拦在身前,左手从虚空中一抓,另一把造型小巧、灰色的手弩出现在于掌心。 击、击、击…… 弓弦震动、破空声不断。 罗伊一瞬间射出了3枚弩箭,其中两枚在半空中拐过了一个小弯——三头狂奔的水鬼身形一滞,额头和眼眶处爆出血花,干脆利落地倒地死去。 剩余两头水鬼已经冲到身前,咧开遍布碎肉污垢的锯齿,喷吐一股恶臭热气。 他却依然镇定自若,直到腥风吹动额间的碎,手弩消失,眨眼,青筋突兀的左手五指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蓝色的正立三角法印,猛然一推—— 阿尔德! “轰隆!”一声巨响炸开了浓雾! 强烈的气流自法印中喷薄而出。 一头水鬼被掀翻在身侧。 “震慑!” 猎魔人目现红光——最后一头瞬间丧失身体控制权,撞向笔直戳来的剑刃。 古威希尔轻而易举地戳进了它的下巴,贯入脑髓。 “噗呲……” 拔剑,血珠滑落雪亮的剑身,剑刃荡过半空,回归犁势, 猎魔人以左脚为重心,干净利落地转身一削,斗大一个头颅腾空而起。 不到二十秒,六头水鬼全都变成了尸体。 “击杀水鬼,经验+2o*6,猎魔人LV5(1o2o/25oo) “水鬼杀手”喘了口粗气,一脚蹬开怪物的残尸,擦去脸上的血渍,接着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刃,蹲下身开始收割战利品。 敲开头骨掏出水鬼脑,分割内脏组织,切下指蹼、耳朵。 刺鼻的恶臭、浓稠的鲜血、黏糊糊的碎肉,没能让他的表情产生一丝变化。 平淡地像是在进行日常工作。 …… 半晌之后,处理完材料的年轻猎魔人又将半片沼泽巡视了一遍,再没能现水鬼的踪迹,就着沼泽水洗去皮甲和肌肤上的污渍,稍稍整理了仪表,提上一个血淋淋的亚麻布袋离开。 沼泽外,另一位身材更为高大的光头双手环胸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他的手中同样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袋子。 “小鬼,收成如何?” “12个耳朵……”他冲着光头摇了摇手中的布袋,略显青涩的脸颊上满是遗憾,“6头水鬼,不太尽兴!” 光头咧嘴露出白牙,提起手中的袋子,“我这边有14个,你输了,晚上那顿饭你继续负责!” “唉,幸运的家伙!我都准备了大半个月的晚餐,”年轻的猎魔人脸色满是懊恼,无奈地摊了摊手,“再这么下去会变成一个厨子吧?” “抱怨啥,这是磨砺你野外生存的本事,”雷索叮嘱了一句,眼神在少年身上一转,提醒道,“这次你可不要弄虚作假,再克扣我的赏金。 “不能多一点信任?我可是你亲口任命的财务总管!”罗伊一脸用心良苦,掰着手指头说,“现在我是精打细算、提前存款……” “毕竟咱们要是想在北方王国建立蝮蛇派分校,先得攒钱购置地产,然后还有装修、购买材料……种种消费,算起来没有一万克朗打底不太现实,所以得早做打算。” “停!别说了!账务你说了算!”硬汉雷索脸上难得流露出不耐之色,一听到那大堆乱七八糟的数字他脑壳就肿胀欲裂,“待会儿一半的报酬给你存起来,但必须给我留点酒钱。” …… 两人已经离开艾尔兰德大半个月了,在沿途的村子里顺手接了几个清理孽鬼和水鬼的委托,攒了点钱,不过对罗伊而言,最大的收获还是经验以及新学的技能—— 猎魔人法印LV1:经过猎魔人大师的悉心教导,你初步掌握了五种基础法印:伊格尼、阿尔德、亚克席、昆恩、亚登。 法印威力与精神和技能等级有关。 …… 罗伊的精神属性已经过了猎魔人,但法印等级却又低得更多,同样消耗2o魔力,他的法印威力就比雷索弱上不少。 最奇葩的是,他每次释放法印消耗的魔力还不一样,在1o到2o点间反复横跳。 根据雷索的说法,这是因为他没能把法印变为本能和身体反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两人聊着天,来到了距离沼泽一里外的一座简陋的小村。 隔得老远,就有一群亚麻衣裤、裹着布头巾的精壮男性村民迎了出来。 他们看向两位猎魔人的目光中透露着不加掩饰的警惕之色。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锄头、镰刀、草叉等“武器”,似乎要驱赶什么猛兽。 “水鬼处理掉了?” 这时,留着山羊胡弯腰驼背的村长从十多位村壮中走了出来,他伸直脖子,微微偏过脸颊,语气生硬地说。 年轻的猎魔人将两个沉甸甸的血布袋丢在地上,不咸不淡地说,“一共26只耳朵,来自13头水鬼。你们可以清点一遍。那边的沼泽地不再有怪物骚扰你们,你们安全了,至少最近这一两年内。” 村长递给旁边一位身材粗壮的村夫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上前掀开布袋子数了数,然后冲着众人点了点头。 “没错,13头水鬼。” 山羊胡眼珠子一转,又派人递给了交换过去一袋子克朗。“这是说好的报酬,咱们财货两清。现在两位可以离开了。” “等等,数目好像差的有点多。”袋子一入手,罗伊的感觉就不对。 “袋子里也就五十克朗吧。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约定好的报酬是明明是一百克朗。” “你这糊弄傻子呢,以为猎魔人不会算数?” 一路走来,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赖账的刁民——并非所有乡下的人都知道猎魔人的厉害之处。 更多的是愚笨的村夫,他们听信荒谬的传闻,因而鄙弃、厌恶猎魔人。 他们知道猎魔人擅长屠杀怪物,却不知手中的剑刃——杀人亦如屠狗。 “不知敬畏的人活不了太长。” 罗伊暗金的眸子缩成了棱形,左右打量在场的男人,眼神刀子一样锋利。 而那副神态像是在挑选猎物的野兽。 光头大汉双手环胸站在他身侧,胳膊上岩石般的肌肉鼓了起来,眼神充满杀气,脸色冷得能把人冻住。 气氛压抑至极,村长干瘦的身子抖了一下,而他身后的村夫们却给他打气一般,提着草叉和锄头,向着两个猎魔人逼近了一步。 “就这么多,拿上报酬赶紧离开!否则你们一分钱也得不到!” “以为猎魔人是软柿子,很好欺负?你们必须再留下五十克朗!” 罗伊恶狠狠地说,“要不就留下脑袋!” 右手猛地伸到背后拔出了古威希尔,那寒光闪烁的剑刃上还有一丝血迹——故意留下的血迹。 村民们见状顿时眼神麻,脸色变得苍白,智商终于恢复正常——猎魔人可是杀了十几头水鬼,他们拿啥反抗? 同时高大魁梧的雷索,得到某种信号,扭了扭又粗又短的脖子……把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正好,刚才的十来头水鬼杀得不够尽兴。” “停!我们认栽!” 山羊胡终于忍不住认了怂,抹去额头的冷汗,慌不迭地又从怀中掏出一袋克朗丢了过来。 “一共一百克朗,一分不少!两位这下满意了?” 罗伊心满意足地把钱收入怀中,然后与大汉交换了个眼神。 “委托完结。那么,再见了,诸位蠢货!” “最后友情提醒,不是所有猎魔人都像我们一样平易近人。” “下次再赖账——小心全村死光!” …… “要是刚才村民打定主意不给钱,你会动手吗?”牵着马离开村子老远,罗伊好奇地问了一句, “等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自然会知道信用的重要性,乖乖吐出钱来。”猎魔人声音一顿,脸色变得冰冷。 “但要是敢动用‘武器’……” 罗伊恍然,光头大汉这漫长的人生中肯定杀过不少刁民。 一旦对村民出手,那就意味着必须赶尽杀绝——只要放走一个,猎魔人就会变成通缉犯,历史上有不少这样的例子,罗伊就知道好几个。 不过杀与不杀,他倒没纠结,到时候本能会做出选择。 “委托人究竟是良民,还是穷山恶水的刁民,无从知晓。” “不过可以确定一点,百分之九十九的农民都没能掌握一叉戳爆杰洛特腰子的草叉神技。” 第四章 旅馆冲突 “得儿、得儿……” 清脆的马蹄惊起飞扬的尘土,一黑一棕两匹骏马驰骋在森林间小道上。 领头的骑士明显技高一筹。只见他双臂不紧不松地拉着缰绳,修长结实的大腿牢牢夹住马腹,矫健的身形微微呈弓形,随着马儿奔跑的节奏不停地向前律动。 他整个人好似与身下的骏马融为一体,驾驭起来得心应手,尤有余力回探望落后的骑士。 后一位骑士的表现则要逊色不少,身体贴着马背,姿态略微僵硬。 片刻后,他们跑出了森林,进入一片开阔的平地—— 正值午时,大部分饥肠辘辘的人们回到了家中,街上看不见几个人影。 而村中鳞次栉比的稻草屋顶飘起了袅袅炊烟,在它们中间,一户宽敞大气的砖瓦结构建筑的院子前,悬挂着旅店的牌匾。 “聿聿——” 一身披风加皮甲的罗伊死死拉住缰绳,迫不及待地跳下马。 一通赶路,他脸上都是冷汗。 不过他对始作俑者的维尔特却很温柔,一边轻柔地拍打着马儿脖子间的鬃毛对它耳语,一边牵着缰绳缓缓前行。 “维尔特,维尔特,下次你还要再收着点,每骑你一回我都要丢半条命啊……” 前方牵马而行的雷索闻言摇摇头,他身上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达的肌肉,破旧的皮夹克上胸前和腰部留着绑带和皮扣,上面别着一排飞刀和一个小巧的药剂袋。 浑身都写满了五个字“不要招惹我”。 最近这段时间,老是见到这家伙跟马匹说话,猎魔人开始怀疑他的精神状态。 马能听懂? …… 两人牵着马沿着街道走到了旅馆门前,伙计迎了出来,殷勤地从他们手中接过了缰绳。 “给它们喂点黄豆、豌豆还有玉米,再准备点清水。” 罗伊嘱咐道,“钱不用太计较。赶路的好马都要上等货来喂食,别用霉变质的东西糊弄我们,明白吗?” “您就放心吧,客人快请进……”伙计看着对方兜帽下风尘仆仆、却又年轻英俊的脸说, “怪了……这家伙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又瞥了一眼那位小山般的壮汉,两个人面孔都很生,听着口音明显是异乡人。 而维吉玛可不是个友好的城市。 “千万别再生什么意外斗殴。”伙计暗自祈祷,“上个刚装修完,再来,老板就没钱雇用我了。” 罗伊看向他的后背,忽而感到一股微微刺痛皮肤的注视,目光一转却见旅馆的右侧巷子外,一位满身污垢、邋遢的男乞丐,正看着他俩怔怔的出神。 “这年头,连乞丐也敢歧视猎魔人?” …… 旅馆老板抬起脑袋打量着来人,陌生人仍然穿着斗篷,僵硬地站在吧台前,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两位来点什么?” “酒,维吉玛特产的黑啤……” 提到美酒,那位光头大汉语调里终于带了点感情…… “嗯,两杯……” 老板在帆布围裙上抹了抹手,然后给两个裂口的陶杯装满了金黄色、滋味浓郁的美酒。 两人坐在吧台前,解下了斗篷。 旅馆里其他人注意到,他们都带着剑。 配剑本身很正常,维吉玛几乎所有成年男性都会携带武器,但没人会像背弓弩一样背剑。 两个陌生人没有像其他客人一样找个桌子坐下,而是仍然站在柜台前,那个年轻的背剑人盯着老板——这个老板,眼神同样不太友善。 于是他喝了口甜腻的酒,说,“我们需要两个房间,过夜。” “抱歉,这儿没有。”老板没好气地说,一遍打量两人的靴子,满是尘土、肮脏不堪, “去城里的神殿区找找吧,那里雷比殴达的信徒愿意接待你们。” “可我们就要住这儿呢?”罗伊坚持道,然后他感觉猎魔人拉了拉他的手, “不用住店,吃点东西休整一个中午,我们立即上路。” “付钱也不能住?”罗伊却继续追问,他倒要看看这群人的底线。 “这儿客满了……”酒馆老板看着他暗金的眸子,分毫不让。 场面陷入僵持。 这时候,一位满脸麻子痘坑、身材矮桩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身后还带着两个怪里怪气的跟班。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刺耳的生硬从痘坑男嗓子中挤出,“维吉玛是泰莫利亚的中心,一座伟大的城市,不欢迎你们这种怪胎、变种人。” “我没记错的话,这儿是郊外。” “郊外也属于维吉玛,我们是光荣的维吉玛人。” 年轻的猎魔人脸色变得冰冷,垂下了头,手臂悄然按上了后背。 他在思考,究竟该打左脸还是右脸。 痘坑男却依然咄咄逼人地说,“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立刻滚出去,自己离开维吉玛。要么,我们亲手送你一程!” 面对男人的喝骂、侮辱,雷索猛地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把杯子重重摔在柜台前。 在场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然而不等痘坑男火, 旅馆门外突然冲进了一个人——那个之前为两人牵马的伙计。 他神色慌乱,结结巴巴地说, “两位客人,你们……你们的马,有一匹被人放跑了!” “什么!哪个混蛋干的好事?!” 罗伊豁然起身向前一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撞中了痘坑男的肩头。两倍于常人的力量全面爆。 后者只觉得身体一轻,好似被一头疯的犀牛迎面撞中,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老远。 当他成功着6一瞬间感觉屁股摔成了八瓣,骨头散架,双腿一伸便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 罗伊和雷索冲出旅馆大门,一匹马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属于雷索的那匹黑色老马。 “维尔特、好男孩……果然没有让主人失望……”而罗伊的坐骑,那匹棕马仍然老老实实站在马厩里,见到主人还点头致敬。 看马的伙计畏畏缩缩地上前说,“我刚刚在为您的马准备饲料一时疏忽……没看牢……不过应该是旅馆旁那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惊走了您的马。” “行,我们知道了。” 罗伊暗金瞳孔收缩——从马厩往外,数条色泽各异的“绸带”浮现在半空中,而他锁定了其中最鲜艳浓郁的一条。 “进入旅馆前后不过十分钟,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给了他这个胆子!” …… 纳威伦静静地趴在两栋房子间的一堆垃圾里。 他咬紧一口黄的烂牙,忍耐着四周无孔不入的冲天臭气,大气不敢喘。 他知道那两个猎魔人眼睛比鹰还要锐利,鼻子比狗还要灵敏, 只要稍微出点动静就会被逮住。 放走了他们的马,若是被抓——纳威伦揉了揉完全没有知觉的的右小腿,恐怕另一只腿也保不住。 “猎魔人……我纳威伦会堕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都是拜你们所赐!” 他又开始了回忆,这些年来,他无数次回忆过去优渥的生活。曾几何时,他锦衣玉食还有美人相伴,更拥有一副远常人的健壮体魄,然而因为一个多管闲事的猎魔人,一切统统幻灭。 最可笑的是一开始他还对那位猎魔人心存感激,直到他被迫离家,才明白现实的残酷——有时候,身为异类反而比普通人活的更加轻松自在。 “我一定是中了猎魔人的妖法,才听信他的鬼话。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 “嗒、嗒、嗒……”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纳威伦蓦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崩紧,一动也不动。 “滚开、滚开、快滚啊!” 他在心中不停地嘶吼,上天似乎听到他的祈祷,脚步声果然越来越轻,逐渐远去,直到彻底不可闻。 他猛地放下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脏,又深呼了一口气。 “下次……下次有机会再好好教训他们……” 这么想着,他却感觉后一轻,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中,身后的垃圾被拨开,微凉的风儿拂过他满是破洞的衣服。像是六月天里迎头浇下了一桶冰水,他顿觉一股凉气从头灌到脚,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被现了……完了……” 万念俱灰之下,纳威伦索性把脸彻底埋入黏糊糊臭烘烘的垃圾堆。 这时,一道恶魔般的轻笑响起,他感觉一个尖硬的物体沿着自己背部滑动,皮肤似乎被划破,产生了轻微的刺痛。 这两个猎魔人比他想象的更加心狠手辣,“是要杀掉我吧。” 终于要从这种生不如死的鬼日子里解脱——他阖住双眼在垃圾堆里翻了个身,按住自己的左胸口,用一口沙哑的破锣嗓子说,“来吧,冲这儿给我的心脏来一剑。” “请你们动作快一点,下手利落一点。就当给我这个可怜的乞丐最后的仁慈。” “你是不是有毛病!”罗伊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释然、好像自己正在英勇就义的乞丐。 光头猎魔人同样满脸古怪。 “谁要杀掉你?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这蠢货为何要放跑我们的马?” 第五章 再见诅咒 罗伊松开了手中的古威希尔。 而乞丐只是轻哼了一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 罗伊看向乞丐,眼中变得深邃,然后眉宇间高高隆起陷入了失神状态。 “纳威伦……维吉玛郊外……强盗庄园……” 怎么堕落到如此地步,混得连常人都不如。 他进入了另一位猎魔人的故事。 “纳威伦……” “猎魔人,你认识我?”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一位白头的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 躺在垃圾堆里的乞丐闻声蓦地从地上坐直了身体。 “什么!快带我去见他,这个白毛混蛋破坏了我的幸福生活。而我找了他整整九年!” 乞丐咬牙切齿地说,仿佛杰洛特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你先得告诉我们放马的原因,还有你仇恨的来源。我没记错的话,杰洛特可是帮助过你……” 罗伊指的是一个多年以前,名叫真爱如血的故事, “帮助?”纳威伦皱巴巴的脸露出一抹苦笑,明明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却有着五、六十岁老头的沧桑面容,生活的艰辛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 “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直到后来……至于我为什么放跑你们的马,很简单,因为我憎恨那个白头的家伙,因此我也讨厌所有的猎魔人!” “我从你们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你们也想要追根究底就像当初那个家伙一样?我可以满足你们的求知欲,不过请带我去找他,找到利维亚的杰洛特。” “如果可以的话,说出你的故事。”罗伊其实知道他的经历,但雷索却一无所知。 乞丐清了清嗓子,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述,也许他心底一直等待着一个人听他倾述。 他的话在心里憋了很久,可九成九的人都当成虚构的故事,最多听个开头。 而猎魔人毫无疑问都是极富耐心的听众. “你们想要听简洁版还是详细版……看来你们想要后者,那我得从头说起。” 纳威伦看着聚精会神的两位猎魔人,背靠垃圾堆,缓缓讲述道。 “十六年前,我和祖父、父亲一起居住在维吉玛北郊一间豪华的庄园里。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出过什么体面人,更不是什么贵族——我的家靠抢劫家致富。” “长辈们经常拦下路过的商户将他们洗劫一空,偶尔也会带着手下到周围的村庄里收点保护费。日子过得很滋润,也积累很可观的一笔财富。” “可惜我自小体弱多病,爱咳嗽、流鼻涕,因为懦弱害羞经常被庄园里的下人欺负。父亲健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太过分,可是自从父亲抢回一架马车,结果被里头蹦出的剑客给宰掉后,仆人们欺负我更加肆无忌惮。而我的祖父自小脑袋被流星锤砸过,不太好使,也保护不了我。” 纳威伦声音顿了顿。 “有一天,这群恶仆带着我跑到了瑞达尼亚境内的米尔特,洗劫了一间神殿。那个白头佬后来告诉我神殿里供奉着狮面蜘蛛。” “这群恶仆绑架了一个女祭司,然后怂恿我用她来解决处男之身。就这样,我成了一个男人。当我大展雄风的时候,这位女祭司还唾弃我,用恶毒的语言尖声咒骂!” “大意是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终将披上怪物的皮囊。过后不久,她羞愤交加,自杀了。” “我落荒而逃。回到家中的第二天,我一觉醒来现女祭司的诅咒变成了现实——我成了一个身强力壮,有着野兽丑陋脑袋和尖牙利嘴的怪物。” “愤怒和惊恐之下,我被兽性支配,把整个庄园屠戮一空,那群恶仆都死了。” 纳威伦畅快地笑了。 猎魔人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们想到了不久之前遭遇到了海蝎子团长亚伦。 亚伦和纳威伦,都被噩兆神殿祭司诅咒。 “那如今你怎么会恢复人形?”雷索问。 “这是后话,请耐心一点。” 说到痛快处,纳威伦胸中的声音中少了一丝怨气。 “我孤零零地居住在偌大的庄园里,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们能想象吗,一位正常人突然变成一个面目狰狞、力大无穷的怪物,这得有多吓人?” “直到有一天我抓到了一位在我的庄园里行窃的‘小偷’,然后我和他耐心又热情地攀谈了一番。” “原来他是个商人,他了解到我的庄园里囤积了巨额的财富,我又是个可以和平交流的‘善良的野兽’。此外,和他的交流中我突然想到了童话故事,能不能用真爱来解决我的这个怪异状态?” “于是我主动提出和他做生意——他为我带来年轻的女人、美酒、食物,我给他地下室里的黄金和珠宝做为报酬。” “这门生意展的很快,连周围的皮匠、鞋匠也成了常客。” “我的财富很多,但我的力量更是不容小觑,敢来冒犯我的家伙都死在我的手中。” “而且我百病不侵,从早到晚精力充沛。” 罗伊脸色怪异,见识到了亚伦和纳威伦之后,他现在怀疑噩兆神殿的诅咒究竟是种惩罚还是赐福? 除了外貌变得丑陋狰狞,神志会迷失,受诅咒者却拥有很多凡人不具备的长处,包括远常人的武力。 那么猎魔人世界是否有人专门研究——受诅咒者的力量之路? “我总共和——”纳威伦掰着手指头,磕碜的脸上满是得意,“五位,五位纯洁的人类女孩约会过。那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最风光的一段时间。可惜她们都只在我的庄园里待了一年,然后满载着我送的丰厚嫁妆离开,找个老实人嫁了,生儿育女。” “她们都不是我的真爱,直到最后一位女孩——薇瑞娜,她忽然降临,然后一直陪着我,陪我欣赏庭院里那赛尔的玫瑰,陪我一起在月光下跳舞……她没有其他女孩的贪婪,完全不嫌弃我粗鲁丑陋的外貌。有她陪伴我也放下了变为人身的想法。” “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幸福地过下去。可是白头佬来了。” 纳威伦双手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他锲而不舍地向我讲述诅咒的事,还有解除诅咒的办法。并不友好地交流一番后,他离开了我的庄园,但是第二天他又折返。” “和我的薇瑞娜在院子里战斗。” 他的声音开始颤,“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了薇瑞娜的真身,她是一名吸血女妖。” 吸血女妖是一种极度危险的低阶吸血鬼,身手灵活过了血魔。 哪怕对雷索而言,也很棘手。 “这不很好吗?”罗伊一本正经地说,“吸血女妖和披着怪物皮囊的人类,岂不是绝配?” “可是我当时被吓坏了……”纳威伦抱着头面色挣扎, “一个怪物,害怕另一头怪物,真是件怪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中了白头佬的妖术——我帮着他杀掉了薇瑞娜……出于失手。薇瑞娜的鲜血沾满了我的全身,然后我恢复了人形。” “那一刻,我幡然悔悟——她是爱我的……” “但大错已铸成,我失去了爱人,也恢复了人身。” 纳威伦哽咽了一声。 猎魔人面露恍然,因为亲身经历过,他们对此确信无疑,“真爱和鲜血能破除诅咒。” “我当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猎魔人却一走了之。” “从那之后,我的噩梦开始了。我恢复了之前那副病鬼的身体,再也没有力量保护庄园的财产,很快就有另一伙人强占了我的庄园和财产。我被迫逃走,一路流浪,辗转到了维吉玛郊区,开始苦难的生活。” “我体弱多病,除了为抢劫的同伴鼓气外,没有别的技能傍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讨生活,逐渐流落成了乞丐,即便如此,还被同僚压榨、欺负。” “我过的简直不是人的生活,而我思考了很久……” 他抬起头,看着两位猎魔人,眼中闪过一丝红光,“我意识到罪魁祸就是那个白头佬,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如果没有他,我和薇瑞娜还一直幸福地生活着。” “你们觉得,我该不该恨他?!该不该狠猎魔人?!” 罗伊看了一眼雷索,后者沉默了。 杰洛特帮助纳威伦解除了诅咒,又杀掉了吸血女妖,站在猎魔人的立场上看,他做的没有问题。 但却实实在在地破坏了纳威伦平静的生活。 究竟孰是孰非?罗伊不想判断。 但一切都无法掩盖纳威伦曾经在抢劫时犯下的累累罪行。 这家伙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你这条腿又是怎么瘸的……”罗伊指着他那只明显扭曲的右腿, “另一位叫做贝连迦尔的猎魔人,我作弄他的时候被他打断了腿。” 少年若有所思,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猎魔人。 “就在维吉玛?” “这是两年前的事了……” 罗伊颔。 “你的经历很奇特,但这一切恶果……”他加重了语气,“何尝不是你咎由自取!” “想想你以前披上强盗盔甲为非作歹的日子,你杀死的人和你侮辱的女祭司……” “你有多凄惨?”年轻的猎魔人摇摇头,“能惨过那些死在你手下的无辜者?” 纳威伦垂下头,脸色变得难看。 对方一言就戳穿了他无辜者的外壳。 “可那都是被恶毒的仆人逼迫,我身体瘦弱根本无法反抗!” “后来生的事,我落到如今的地步,”纳威伦在垃圾堆里,伸长脖子,反驳道,“白头的猎魔人难辞其咎!” “现在,行行好吧,告诉我那个混蛋的下落,我要找他算总账!” “就算你找到杰洛特又如何?”罗伊摇头,“当面质问他一番,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 “或者说,你还想披上怪物的皮肤?” 纳威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微微有些惶恐, “你把对生活的不公的怨恨全部转移到了猎魔人的身上,却无视自己的错误!瞧瞧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只知道抱怨,连当个乞丐都不敬业!” “但我不是法官,没功夫审判你从前的功过!” 纳威伦闻言心头一跳,“你们,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现在就事论事,你无缘无故放走我们的马匹……”少年声音一顿,与光头大汉交换了个眼神,“必须受到惩罚!” “啪——” 话音刚完,带鞘的长剑打横一挥,重重拍到纳威伦侧脸之上,直接把他抽晕在恶臭的垃圾堆里。 “走吧,雷索,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老伙计’给追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打断他另一条腿,”雷索半真半假地说,“这样他没准能讨到更多钱。” “没让他赔钱,已经算好的了……” 罗伊再回头看了一眼垃圾堆里凄惨的男人,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身为怪物之时却比人类过得更加滋润。 这都是个什么世道啊! 第六章 维吉玛 回到旅馆后,猎魔人尝试沿着马厩追踪走失的黑马,很可惜未能如愿。 不过按照两人的想法,此处距离吉玛城已经不远,马匹失踪在这里,很可能会被别的人卖给城里面的马贩子。 “要不进城里面去找找?”罗伊颇为肉疼,“那匹老伙计可花了不少钱。” “也行,”猎魔人同意道,“顺便清空你的‘袋子’,补充点物资。” …… 罗伊牵着马沿着郊外的小道而行,往他的左手极目望去是宽广无垠的维吉玛湖。 而泰莫利亚河从他们的正北方穿行而过。 泰莫利亚的都维吉玛城,就坐落在湖水北方的巨型岛屿上。它四面环水,由四条长桥连接着沿岸的6地。 猎魔人的目的就是东边的长桥,连接着贸易区。 隔得老远就能透过长桥眺望到城内影影绰绰的建筑,其中最高的那一栋位于视野尽头、岛屿的西北方。 “弗尔泰斯特城堡。” 这座城堡的起源有些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因为早先,弗尔泰斯特的亲生女儿吸血妖鸟白之雅妲占领了他的总部,弗尔泰斯特迫于无奈另起炉灶、在城内建立了这座堡垒。 数年以后,当尼弗迦德帝国攻破维吉玛的大门,这座堡垒也就成为恩希尔大帝的战时行宫。 “不知道现在那头吸血妖鸟恢复得怎么样?” 说起白之雅妲,罗伊忍不住叹息。 那位维吉玛的传奇人物也是个可怜人。 由弗尔泰斯特和妹子所生,以怪物形态吃肉饮血,被嗜血本能支配了十四年,即便被杰洛特解除诅咒恢复了人形,至今也才过了五年,她又能恢复多少人性? 国王又如何安置她的了? 罗伊没来得及多想已然跟着猎魔人一起上了长桥。 长桥之上商户马车来来往往、到处是拥挤的人流,但两位猎魔人独特形象让周围的普通人自远离。 不过最奇怪的是,城门的守卫只是好奇地看了猎魔人一眼,叮嘱了几句维吉玛的规矩就放行。 让两人的担心白白落空。 “刚才守卫的眼神,我怎么觉得有点幸灾乐祸?” 雷索耸了耸肩,“管那么多干嘛。咱们办完事就立刻离开。” 城门后狭长的街道两侧密集地排列着一栋栋砖瓦建筑,就在这些房屋的窗户前还摆放着一盆盆五颜六色的花卉。 而街道上穿梭着的居民,大部分穿着得体,并非常见的低廉亚麻布制衣,而是高档的皮毛、丝绸。 他们行动不徐不疾,其中有不少体态富贵、皮肤白皙,明显不是是下层人民那副寒酸、干瘦的模样。 “看来贸易区居住的都是些有钱人啊……” 越是靠近贸易区中心,越是干净整洁,地面铺着洁净的鹅卵石,四面装潢精致的房屋环绕下,一间喧哗的贸易市场中,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在此汇聚。 罗伊和雷索打了几名毛遂自荐的向导后就走了进去。 …… “两位先生是要出售马匹?” 一位贼眉鼠眼的矮汉子见势凑了上来。不等两人回答,他伸手就掀开了了灰马维尔特的嘴唇,检查它的牙齿。 “噔”一声脆响,维尔特满口洁白的大牙猛然恶狠狠地往前一咬,吓得矮汉忙不迭缩回了手。 “您的马克真活泼!”矮汉赞叹了一声,盯着维尔特的眼神越感兴趣。 罗伊安抚地拍了拍维尔特的脑袋,“你怂恿他的主人把他卖掉,他自然会生气。马我是不会卖的,倒是要‘买一匹’。” “那更好!”矮汉喜笑颜开,“无论普通、良品,拉货的、拉人的、参加比赛的,咱们丘农马场应有尽有,保证让您满意!” “请跟我往这边来两位客人,麦考金斯为您效劳!” …… 三人一路穿过了商贸市场中心,罗伊惊奇地现市场中的商人售卖的大部分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而是珠宝、金银饰、绝版图书、昂贵的皮草、香料等奢侈品。 麦考金斯在一旁解释道,“你们是第一次来维吉玛城吧。贸易区居住者都是维吉玛的社会精英,贵族、富商、术士、包括咱们市政行政长官维雷拉德也在这里安家。他们都是些有钱人呐,这里的市场也主要是为他们服务。” “两位若是想买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还得去神殿区看一看。” “哦……”罗伊好奇地问,“听你这么说,神殿区和贸易区生活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阶层?” “没错,我们这种贩马的‘穷人’和上流人士。” “我一直很好奇,神殿区名字里的神殿又是指的谁的神殿?” “当然是伟大的圣雷比殴达先知神殿,”麦考金斯看向西方,脸上闪烁着敬畏, “雷比殴达先知无私而慷慨,他的信徒们还在神殿区建立了一家圣雷比殴达医院,以极低的价格、或者无偿,收容、医治城里那些个看不起病的穷人们。” 不就和梅里泰莉神殿有些相似之处? 矮汉字不无蛊惑地说,“听两位的口音是异乡人,有机会一定要去朝拜本地的雷比殴达,感受祂的伟大。 罗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不想成为第二个被雷比殴达洗脑的猎魔人。 “如果您虔诚地信奉先知,那我想我可以代表丘农马场给教友的交易打个折扣。” 麦考金丝尤不甘心地说。 “你有没有搞错,咱们可是猎魔人,信什么教?!别废话了,神殿区还有哪些势力?” “唉……还有白蔷薇骑士团的总部,以及一个小型的永恒之火集会所。” 三人说着来到贸易区东北角的贩马场。 一眼望去,此时马场中只有稀稀落落的五六个马贩子牵着无精打采的两三匹马,倒是丘农马场的骏马规模最齐,整整二十来匹,而且都油光毛亮,体态和气质明显高出那些零散的马匹。 但很可惜,两人找了一圈,其中并不存在雷索走失的那匹黑色老马,紧接着无比的肉疼涌了起来。 矮汉子又说道, “两位运气相当不错,正好赶上新运达的一批马,要是再迟半天也许只剩下一些普通货色。” “这么说起来,生意不错。” “维吉玛作为北方最大的港口之一,上等马匹自然不缺销量,只是……” 麦考金斯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苦笑连连。 “两位还是先挑马吧。” 雷索仔细地挨个检查完马匹的眼睛、耳朵、牙齿、体型、肌肉线条后挑选出一匹白色的母马。 而维尔特不待主人吩咐便亲昵地蹭上白毛母马的头部,双目放光兴奋地“咴咴”直叫,仿佛已经认定他作为自己的同伴。 “维尔特,你才三岁难道就到了情的年纪?”罗伊好气好笑地拍了拍棕马的脖子, “这不奇怪,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雷索在一旁嘟哝了一句,“在艾尔兰德,又是爱佛琳又是丽塔·尼德的,艳福倒是不浅,有没有想她们?” 罗伊冲着猎魔人挑了挑又薄又浅的眉头,“我记得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找女人,这是火气旺盛,需要泄泄火?” “抱歉……”这时麦考金斯突然语带愧疚打断两人的对话,“两位觉得这匹黑马如何?另外一匹我不能售卖。”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随便挑选?” 麦考金斯沉默着轻抚白马的背部,面上浮现出惋惜之色。 “实在是有一个贵客早已预订了这匹白马。”他深吸了一口气,“两位虽然是外地人,但或多或少也应该听说过,咱们维吉玛的国王陛下弗尔泰斯特女儿的事迹吧。” 罗伊恍然道,“你是说雅妲公主,她就是你口中的贵客?” “没错,就是这位深受国王宠爱的公主,每隔一个多月她便会来贩马场从咱们这儿带走一匹白马……” “基本约定俗成,这匹马由咱们丘农家族提供。” 罗伊狐疑道,“一个多月,雅妲公主这么频繁地需求马匹是为了什么?” 随即不怀好意地想着,“这可是匹母马,也不能有别的用途。” “唉,”麦考金斯不无抱怨地说,“也许公主还没从上一次的事故中彻底恢复过来……反正无论多好的马,到了她手中都活不了太长时间。” “这么说,公主还没戒掉从前茹毛饮血的习性?” 罗伊心中想到,不过他们犯不着与一国公主争一匹马,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白马,和矮汉子达成交易,以优惠的价格买走了另一匹黑马。 清理水鬼和孽鬼,辛苦大半个月的报酬又没了。 办完手续,临别前麦考金斯还郑重地了告诫了两人一句,“交易愉快,鄙人免费赠送两位一个建议。如果在维吉玛城里碰到了雅妲公主,那位白头的漂亮女人,你们言语之间千万不要有任何不敬,最好能躲则躲。” “要不然,若是言行举止有任何一点让公主感到不舒服,两位恐怕就大难临头了。” “这么嚣张?” 但惹不起,躲总躲得起。 两人不欲多生事端,罗伊牵着棕马,雷索牵着新得的黑马迅离开了马场。 然而未等他们来到城门边,一队十来位士兵突如其来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他们腰挎利剑,朝两名猎魔人面无表情地沉声说,“市长大人有请,请两位大师暂时留步,” “不好意思,现在正是生意最火爆的时间段,”罗伊又想起城门口士兵那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此隆重,必然是个棘手的麻烦,“猎魔人的日程表已经排到一年后。没有多余的功夫再接受任何委托。不过你们可以预约登记,等上那么一年。” “那就请两位先把其他委托搁置……”士兵眼皮一跳,认真地说,“维雷拉德大人下了死命令,若是请不来两位,那你们也离不开维吉玛。” 第七章 市长的请求 “监狱还是留给你们自己……” 猎魔人话音刚落,领头的士兵沉默地拔出了配剑,在他身周的一队同僚同样狞笑着举起清一色的制式长剑向内合拢包围圈,一步步压缩两个猎魔人的活动范围。 绝对的数量优势,让他们觉着猎魔人绝对不会反抗。 而包围圈中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 “这一路上的……真是欺人太甚!我受够了!” 年轻的猎魔人骂了一句, 接着下一刻,正对着他后背的士兵忽然感觉眼睛一花,目标身形如电地一个轻巧的后跳,剑柄向后狠狠撞中了士兵的腹部。一股剧痛袭来,士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栽倒在地。 身边的士兵后知后觉向着猎魔人挥出剑刃,却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随后又一个轻飘飘的拧身回旋,带鞘的剑身猛地拍中士兵的脸。 “太快了……”这是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第二名士兵一声不吭地倒地。 整个大街上瞬间炸开了锅,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路过的行人们开始连滚带爬地逃离战圈。 而士兵们眼神惊恐地瞥了一眼倒地的同僚,然后绷紧身体,握住剑刃,向着中心刺去。 然后,古威希尔划过半空,出阵阵欢悦的轻吟,宝剑折光,连阳光都黯然失色。 两名猎魔人不见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形如鬼魅地在士兵堆里蹁跹地跳动了几下,手中剑柄和剑鞘几个不规则的舞动。 过了不到五秒,一群士兵就像被开水灼烧的蚁群轰然散开。 而其中六名已经倒在地上,有的按着身上的部位撕心裂肺地哀嚎,而有直接昏厥了过去,但微微起伏的胸口述说着他们那尚未凋零的生命。 见士兵已经退开,两名猎魔人没有再进攻,而是背靠着背全身保持着警戒状态各守一方。 他们双手持剑,在空中灵活地挥舞了几下,带出如虹的匹练。 没有士兵敢再靠近,反而一步步慢慢的后退,冰冷的恐惧爬上了他们的脸颊,他们听见恶魔说话了, “现在明白了吗,绝对不要随便威胁猎魔人,尤其是数量大于一。” 领头的士兵吞了口唾沫,喉咙蠕动的艰难而沉重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过放心,没有人流血也没有人死亡。” 说着,两名猎魔人不约而同地将长剑缓缓插入背后的剑鞘。 “这只是一个教训,士兵。” 罗伊看着对面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胸中的怒气总算平息了稍许,“现在,带我们去见市长。” “好……好的,大……大师。” …… 维吉玛市市长维雷拉德目光炯炯地扫过站在办公室对面的两位猎魔人,尤其在那位身形彪悍的光头壮汉身上停留更长时间。 曾经的经历让他明白,猎魔人虽然外形古怪,但有时候反而比正常人更值得信任。 他着重打量了一下两人脖子间的蛇形吊坠。 “可惜不是老朋友狼派,但至少不是猫派。” 他命令警卫退下,又转向两人, “两位猎魔大师请坐,靠近一些也无妨。”他伸手示意两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对面。 “我并不像那些迷信的人一样歧视、害怕你们,相反我知道猎魔人也拥有情感,甚至更加懂得公平和责任的含义,比某些下作的佣兵信誉好的多。” “那,你的公平就是用武力强迫两个遵纪守法的猎魔人为你卖命?” 罗伊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维雷拉德摩挲着桌子上的权杖,面露歉意。 “我在这里先替那几个手下说声抱歉,之前我明明说好的是保持最隆重的敬意将两位大师请过来,谁知道他们会擅自触怒二位。” “再说,你们也已经教训过这群不成器的家伙,应该消气了吧?” 两名猎魔人双手环胸,冷冷地没有反应。 “也怪我操之过急。” 市长叹了口气,接着说,“今天下午,我听到这个好消息,两位远道而来的猎魔人光顾了维吉玛。我想,这不正是我期盼已久的救兵?” “可是您想象中的救兵已经忙的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根本没空处理您的棘手难题。” “什么都有个合理的价码。”维雷拉德笃定地说。“委托先不提,两位不如先听一听我的出价,我相信会让你们觉得不虚此行。” “报价?你的报酬能够让我们直接跨过千山万水,瞬间抵达遥远西方的目的地?” 罗伊的话一说完,对面的维雷拉德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前面了解到,两位出没马场是要准备短时间内赶到维吉玛西边的国家吧”,他注意猎魔人的脸色,“是希达里斯、布洛克莱昂、弗登,还是辛特拉?如果你们想要到这些地方去,那我正好能替你们满足愿望。” 罗伊和雷索相视一望,狐疑地问,“你的意思是?” “维吉玛作为泰莫利亚的都,并不缺少高明的施法者。而我……”维雷拉德怕了拍胸前的衣襟,“恰好认识其中之一。” “我想如果两位愿意帮我一次,我的这位术士朋友也很乐意替两位开一个定向传送门,让你们瞬间抵达目的地。” 罗伊闻言心头一动。“我怎么忘了这一茬,术士可以随手开启传送门的,让我和雷索传到辛特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对,现在还要加上一马。” 他的马,可以随时召唤过去,雷索的不行。 雷索有些警惕地问,“您的那位朋友怎么称呼……”, “阿扎·贾维德,目前正定居维吉玛的一位术士。” 雷索琢磨着说,“这名字听起来很少见,应该不属于任何北方势力、或南方国家的姓氏。” “没错,他很久以前从蓝山另一边的国度泽瑞坎来到这边学习魔法。” 两人这边一问一答,罗伊心头却掀起了狂澜。 “阿扎·贾维德,不正是以后火蜥蜴帮的老大之一。” 正是这个术士和另一位被称为教授的家伙率领火蜥蜴帮帮众入侵了凯尔莫罕,抢走了猎魔人突变的秘密。 “他现在已经定居在维吉玛?那火蜥蜴帮是否已经建立?” 罗伊思绪万千,雷索却已经动心,毕竟刚刚损失了一笔钱。 “我承认你的条件很诱人。那么市长大人,您的委托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第一项共识!”维雷拉德欢快地原地踱步,“我的委托很简单,我想让两位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保护泰莫利亚的公主殿下雅妲的安全。” “怎么,有人要对公主殿下不利?” 维雷拉德揉了揉鼻尖,脸色泛苦。 “要是真有人敢对她不利,情况也许更好掌控。然而事实上,是这位雅妲公主在主动招惹危险。” “她恢复人身刚五年,即便弗尔泰斯特陛下煞费苦心地教化,仍然保留着从前的一部分习性。” “习性”这个词出口,维雷拉德脸上掠过一丝惊恐,又回忆起了从前的一些事,“不过还好,殿下的目标转移到了非人生物上。但由于陛下无止境的宠爱,雅妲公主有些骄纵、任性。” “野兽、家畜。她不时需要这些东西来调理自己的心情。可惜近段时间,普通动物已经无法满足她。她的目光瞄准了盘踞在黑燕鸥岛上的那群怪物。” “黑燕鸥岛?”罗伊暂时遏制住关于火蜥蜴帮的思量,问道。 “这是维吉玛湖畔下游的一个岛屿,长久以来都有一群堕落半鱼人在岛屿上活动。” “哦……”罗伊问,“雅妲公主难道要去除掉这群堕落半鱼人,为民除害?” 据他所知,半鱼人是一种鱼头人身的两栖类魔物,以水中鱼类、藻类为食,偶尔也会捕猎水岸边的小动物,通常不会袭击人类。 论个体实力,半鱼人还不如水鬼。 但它们都是以部落为单位进行狩猎,少则数十头、多则上百头。 不过维吉玛湖的半鱼人,加上了堕落的前缀,想必更加凶残。 维雷拉德点了点头,似乎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无论如何,公主殿下没有祸害百姓,而去招惹那些滑溜溜的半鱼人,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但这不是件容易事。”猎魔人沉吟道。 “是啊……半鱼人的势力早已在岛上根深蒂固,影响力甚至辐射到岛屿和湖水周围的沼泽地,以及那里的村庄。” “有传闻,那一带村民身上经常生一些血腥而怪异的事情。而公主和白蔷薇的骑士前去讨伐了两次,不过都是在岛屿外围小打小闹,拖着一两具半鱼人的尸体尽兴而归。” “可她这一次准备深入岛屿,如今已然整装待,准备第三次讨伐。” “难道国王陛下没有阻止她?” “陛下可舍不得打骂公主,只能顺着她的心意,找几个身手高又信得过的保镖。而我作为他的心腹大臣,不得不为他分忧。” “所以才有今天这一遭,我特意请两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在这次探险里保护她的安全。” 护送雅妲公主,去讨伐堕落的半鱼人? 罗伊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太危险了……” “那么再加上6oo奥伦的酬金了……”维雷拉德沉声道,“除了让阿扎为你们开启定向传送门,再给两位6oo奥伦的酬金……” 两名猎魔人闻言陷入了犹豫,不愧是泰莫利亚的都人,开口就是6oo奥伦、相当于6oo克朗,远普通委托的报酬,足以弥补马匹走丢的损失,不由得人不心动,尤其对于他们这种有志于重建学院的猎魔人。 市长见状心头有了数,便道,“两位不必现在就回答我。我已经派人替你们安排好了住处,你们大可以入住之后再慢慢考虑。若是明早八点之前你们没有离开,那就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会带你们去见雅妲公主。两位若是趁早离开,我也不会强求……” 猎魔人点头应下,便离开了市长办公厅。 正好趁考虑的时间处理掉空间里的魔物材料,补充点炼金物资。 还得找块宽敞点儿的地,罗伊的每日训练不能落下。 以前是剑术、弩射、现在还得加上一门法印,每晚都必须把体力魔力统统耗光,才能进入冥想。 第八章 白之雅妲 透过窗户的晨光将猎魔人从冥想中唤醒,罗伊深呼吸,睁开暗金的眸子,辛苦训练积攒的疲劳一扫而空,精神焕。 又是崭新的一天! 随后他叫上雷索,两人整理好行装,跟随市长维雷拉德派来的守卫穿过贸易区,进入了神殿区。 维吉玛神殿区,街道破旧、房屋低矮,光从设施和环境看,远远逊色于贸易区。此外,这里只有稀少的城市警卫巡逻队在远离神殿区暗巷的地方巡逻,治安极为落后、污秽滋生,每天都会生残忍的暴力事件。 三人快步来到神殿区中央的圣雷比殴达医院,正有一群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把医院旁边的巷道堵得水泄不通。 显然,这里正生着某种治安事件。 两名猎魔人在守卫的引荐下挤过骑士,看清了中央的场景。 一名白披肩、身材窈窕的女子正背对众人半蹲在地,打量着另一位无声无息躺在地面的死者。 罗伊注视她的后背,目光变的深邃。 白之雅妲 年龄:19 性别:女 身份: 公主(白之雅妲是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与泰莫利亚的雅妲所生,表面上,她是国王唯一的女儿。) 嗜血妖鸟(五年之前,她还是一头茹毛饮血的怪物,每周都会外出狩猎维吉玛的居民为食。后来,利维亚的杰洛特解除诅咒,让她恢复为人形,但她还保留了一些从前的习惯和继承而来的属性。诅咒还有复的危险。) 生命:8o 属性: 力量:8 敏捷:9 体质:8 感知:7 意志:5 魅力:7 精神:5 技能: 单手剑专精LV3…… 匕专精LV2…… 弓专精LV2…… …… 此时此刻,这位在无数传说故事中出现过的的公主,以一种半蹲的姿势背朝猎魔人,姿势实在不太雅观,看上去倒像是一名社会地位低下的流浪佣兵、苦力。 任何一位贵族女性,都不可能像她这般当着众人面做出有失身份的动作。 但她做的那么的自然、随意,在场几位骑士也没有人敢表现出哪怕一丝的不敬和嘲笑,他们庄重而严肃地保持着沉默。 “这位雅妲公主,绝对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娇滴滴的女人。但一国公主来插手贫民区的治安,是否不妥?” 猎魔人转身打量周围的骑士,赫然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克利夫兰。 这位艾尔兰德白蔷薇骑士团的团长,被赶回维吉玛却沦为王族贵女的跟班,地位的落差让他看上去有些憔悴。 忽然间,雅妲公主似乎感觉到身后的注目,站起身体转过了脸。 “惊艳——” 猎魔人瞳孔微缩,脑海中浮过这个形容词。 完全无法想象,面前的女人几年前还是一只食人血肉的丑陋怪物。 然而现在,成年后的雅妲出落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有着菱角分明的嘴唇,涂抹着血一样鲜红的唇膏,鼻梁高挺,眉眼微微有些细长,带着一股别样的魅惑。 一头披肩的雪——是的,正是那种女术士、德鲁伊教徒、妓女的专属型。 雪下皮肤也白的耀眼,光滑好似丝绸不见瑕疵。 但她的穿着却与外貌毫不匹配,修长的脖子以下,统统被贴身的褐色皮甲笼罩,带着黑色的皮手套,脚下是浅跟皮短靴,左腰别着精致的匕,右腰拴着一根生有倒钩的皮鞭。 整体来看,她的打扮和公主的身份完全不沾边,反而像是一位在荒野中游荡的松鼠党刺客。 猎魔人扼住轻颤的蛇派吊坠,他还注意到,雅妲身材纤细,但身量很高,比他还要高上半个脑袋,脖子间挂着一根银链蓝宝石的项链,正散着淡淡的魔力波动。 这是为了防止嗜血妖鸟的诅咒复,白狼让国王为她带上的护符。 …… 另一边,雅妲也在打量两名陌生的猎魔人。 她的目光没有一般女人的矜持和内敛,而是豪放、任性、肆无忌惮,细长的瞳孔中神光奕奕,极富侵略性,仿佛要把眼前的人从皮肤到骨髓都看个通透。 不过猎魔人在她的审视中依然镇定而冷漠。 尸山血海都趟过来了,无数怪物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眼神都不让他们为之失神,何况一个女人? “两位就是维雷拉德给我找的新保镖?” 雅妲双手环胸,红唇轻启间,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朦胧的性感。 两名猎魔人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多说话,女人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带着一阵曼陀罗的清香,她靠近两人鼻子动了动,接着柳眉微蹙,神经质似地说, “丰富的气味,人类、精灵、还有些其他非人的东西……” 说着,她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们的味道不恶心……我允许你们出现在我身边。不过想要成为我的手下,这还不够。” 她忽而转身皮手套指着地上那具新鲜的尸体,“听闻猎魔人都是狩猎和侦查的专家,而我们此行去讨伐狡猾的半鱼人正好需要一些高明的猎人。你们若是能抓到杀死祭司的凶手,证明自己,那我欢迎两位。否则,乖乖滚回去找维雷拉德。” 雅妲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给你们一天时间。” “用不着一天!” 光头猎魔人淡淡地说了一句,和罗伊一同走到了尸体前,蹲下身开始检查,而另一名骑士为两人介绍道, “死者哈丽雅特,今年十六岁,在雷比殴达神殿医院担任医疗助理……虽然神殿区经常生暴力流血事件,但这片的居民都有一个共识,但凡还剩下一点儿良知的人,都不对雷比殴达神殿的祭司出手。” “附近居民或多或少都接受过祭司的照料。所以我觉得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是外地人,或者刚搬到神殿区的家伙。” 祭司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脸蛋上还凝固着死前的惊恐,而她的舌头古怪地吐到了嘴唇外,身体僵硬地扭曲着。 “今天清晨,她的尸体被现在神殿旁的暗巷里,应该是昨天深夜出去倒垃圾的时候遭到袭击。” 祭司单薄的身体穿着雷比殴达神殿的白色长袍,但此时长袍的下摆碎成两半,可见零散的血迹。 “她被人扼住颈部窒息而死。” 骑士指着她的脖子,那儿有一大块暗红色的手掌和指头印,而深红色的印记中还有一条又浅又细的伤口。 猎魔人说,“凶徒持有利器,他是先用武器挟持住了可怜的女孩儿。” 他又握着女孩纤细的手指观察了一会儿。 “女孩在后来遭到袭击时有过挣扎和反击。她的指甲缝里留下了凶手的皮屑。” 这时,旁边的雅妲凑了过来冷冷地说,“如果抓到这个恶徒,我会把他剥皮抽筋,挂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三夜,让他痛苦而死。” “那你得做好准备。” 罗伊豁然站起了身体,目光转向雷比欧达医院的正门。 “凶手是个新人,作案的手法非常青涩,也没有处理现场,可疑痕迹太多。”猎魔人感官中,出现了一条由刺鼻的气味、脚印组成,显眼的的淡黄色“绸带”。 “他的的动作简单粗暴,并不是纯粹为了泄欲望才杀人。他很害怕……但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猎魔人走进了医院正门,而一群骑士和雅妲公主紧跟了上去。 一楼大厅中,几名女性护工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零星的病床上躺着包着洁白纱布、还在酣睡的病人。 而罗伊和雷索,大步流星地朝着大厅西北角的走去。 “什么意思,难道凶手就在医院里?”雅妲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地问道, 但猎魔人没有回答,他们的目光转向远处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这位手臂缠着纱布的病人正坐在病床上呆。 “纳威伦,你为什么出现在医院?” 纳威伦被突如其来的话音惊醒,看着包围过来的一群虎视眈眈的骑士,眼中掠过一丝惊恐。 “猎魔人?”他愣神了片刻,接着强着脖子说,“我穷得没有一个铜币,受了伤自然要来恳求雷比殴达的恩赐。” “怎么受的伤?” “……” “唉……”罗伊突然叹了一口气,暗金的眸子浮现出复杂之色。昨天怎么不把这家伙的另一条腿给打这? “小鬼,剩下事交给你来解决。”光头猎魔人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明白!” 年轻猎魔人目光转了回来,严词厉色,“你为什么害怕?” “害怕?我不懂你的意思!”纳威伦转向一群骑士,唾沫横飞地说,“尊贵的老爷们,这是是准备联手欺负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乞丐?” “抓住他。”罗伊突然说,“他就是凶手!” 雅妲丢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而罗伊猛地上前一步拽住纳威伦的两条手腕展示给众人。 只见那双手腕之上,赫然分布几条奇怪的血痕。 罗伊又强行掀开他肚子上的衣服,霎时间密密麻麻的浅浅的划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这是被那个可怜的祭司,挣扎的时候抓伤的吧?” 而纳威伦涨红着脸抵抗着猎魔人双拳间巨大的力量,咆哮道,“卑鄙的猎魔人,你这是栽赃嫁祸!” “各位大人,公主殿下。”纳威伦跪在床铺上朝着一众骑士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千万不要听信这个猎魔人的鬼话,他完全是在胡说,想要陷害我!” “还不承认……”罗伊抿了抿嘴,“你手上的伤口,一部分是为了伪装,而自己割伤的吧?而祭司脖子上的伤口……用同一把武器,匕?” “我猜你不会把武器藏得太远?” 猎魔人观察着纳威伦的脸色,转身往神殿角落望去,“你就把他藏在医院里的某个地方,比如厕所?” 男人眼中惊恐一闪而逝。 “这位骑士,麻烦你们搜一搜神殿医院,重点是厕所,我怀疑那里藏着凶器。” 骑士闻言看了一眼雅妲,后者点头,他便带着一群同事离开。 而纳威伦面如死灰,还在低声地说着“污蔑”。 “要不要现在扒掉你的裤子,让诸位看一看还没有洗干净的丑玩意儿?那股气味,简直快把人给熏吐了。” 纳威伦彻底没了声音。 “无缘无故杀害女祭司?你是幻想着重新变回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猎魔人又想到了为了儿女甘愿自我牺牲的海蝎子团长亚伦,而这家伙, “从前你虽然长怪物脑袋,但还算有点人性和良知,可现在,你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而且你愚蠢的行径不会产生任何效果,”罗伊打断了他最后一丝遐想,“只有噩兆之神的祭司才拥有强大的诅咒能力。而雷比殴达的年轻祭司做不到。” “你胡说!不可能!”纳威伦闻言脸色惊恐,失控地扑向猎魔人,却被旁边两名骑士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任凭他挣扎辩解。 不久之后,克利夫兰骑士从神殿的厕所里找到了那把带血的匕。 雅妲公主打量了一遍,按揉着皮手套说,“猎魔人,你们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居然短短不不到一刻钟,就抓住了嫌疑犯。” “她现在不承认没有关系……”雅妲舔了舔嘴唇,美艳的脸上露出一股兴奋之色,“没有真凶能够在我拷问下坚持到底。等我确认他凶手的身份,两位就可以正式加入讨伐半鱼人的队伍。” “不过现在?”雅妲面朝抖如筛糠的乞丐,后者明显认出了这个女魔王的身份,“祈祷吧。多坚持一会儿,取悦我,没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泰莫利亚的公主笑颜如花地说着,又忽而转向猎魔人, “好戏就要上演,你俩来不来?” 好戏,虐待纳威伦? 虽然对方是个人渣,但罗伊对此毫无兴趣, “您准备怎么处理他?” “先拷问一番,然后架上神殿广场中央的木桩……由雷比欧达信徒和附近居民进行审判!”雅妲白皙的脸颊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红晕,“他必须受尽折磨、流光鲜血,痛苦哀嚎而死……以此警告不轨之徒!” 这位公主殿下的性格倒像是个男人。 “公主殿下,我和雷索不去凑热闹了……说回市长大人的任务,”罗伊摇问道,“您打算什么时候前往黑燕鸥岛,带多少人手?” “猎魔人,死板而无趣!”雅妲意兴阑珊地冲着空气挥了挥皮鞭,“后天傍晚出,本公主麾下将有四十名士兵。” “先到维吉玛湖边,沼泽地里的村庄借宿一晚,下一个早晨乘坐木舟前往湖中心的黑燕鸥岛。” “那维吉玛湖中堕落半鱼人数量大概有多少?” 雅妲纤细的食指摩挲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前两回我和白蔷薇骑士没能深入湖区,也没弄清楚湖区具体藏着多少半鱼人。” “但不会少于一百头。” 光头大汉的脸色变得凝重,几只半鱼人不足为据,但当他们成群结队出现,那堪比灾难。 罗伊却眼前一亮,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半鱼人出没于湖水中,吞食水底生物,尤其嗜腥,对鱼腥味儿毫无抵抗力,如果利用好这点…… “公主殿下,能否请您派人准备点东西……从集市里大量采购……” 雅妲俏脸先露出疑惑的神情,继而妩媚的眸子亮了起来。 第九章 沼泽村落 这一日,傍晚。 维吉玛湖畔南部的沼泽地里驶入了一队绵延的长龙,队伍中绝大部分是一身银环锁子甲,腰佩长剑、小圆盾,或者背十字弩的士兵。 随行的还有几辆板车,满载着一个个散怪味儿的木桶。 三个穿着轻薄皮甲的身影走在队伍正前方——左右护卫的两名猎魔人,以及居中的雅妲。 女人猛地一拉缰绳,停住了身下神骏的白马,又看了看逐渐昏暗的天色说道,“按照原计划,我们先到前方的村子借宿一晚,明早再搭船前往黑燕鸥岛。” 罗伊趴在维特尔背上点了点头,透过沼泽地里浅淡的水雾,他清楚地看到不远处的房屋轮廓。 寇纳村,维吉玛湖畔尘泥沼泽入口的村落,也是前两次雅妲率领的鱼人讨伐队时的暂住地。 听到大队人马的动静,村长波耶夫忙不迭地迎了出来,说了一大通恭维话, “总之,欢迎雅妲公主、诸位骑士大人再次光临寇纳村,老头子这就为大人们安排住处。” 说着佝偻身体的老头眼含敬畏地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队伍。 “这次不像上那次那么小打小闹,”雅妲公主则豪迈地挥了挥手中的皮鞭,骑在马上朗声说,“我带来数十位骑士团的的精锐,准备一次性铲除岛上的畜生,彻底解决你们的麻烦。” 村长的头埋得更低了,满脸崇敬地说,“殿下仁慈!幸好有您一直挂念着寇纳村,否则咱们早被湖中的畜生,连肉带骨给吞得丁点不剩。” “既然你们是维吉玛的子民,本公主自然要照顾你们周全!” …… 交谈间,马队已经进了村。 村子不大不小,也就两百来户居民。这个时间绝大部分村民已经回到家中享受晚餐。 茅草屋顶一根根烟囱冒起了白烟,炊烟袅袅间,一些个好奇的村汉和自家小孩倚在门框惊喜地盯着马上的骑士们。 好似看到了救世主,流露出自内心的喜悦。 而年轻的猎魔人目光在这些村民脸上一扫而过, “寇纳村的居民脸色都不太好啊……”他注意到大部分村民都留着浓重的黑眼圈,无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 “似乎都备受失眠折磨。” 接下来,雅妲号施令,安排好了明日的一应事宜,骑士们围绕着村中的空地搭好帐篷,只留下十分之一的人手负责看管马匹、辎重以及值夜。 “都给我听好了!”雅妲举起右手的皮鞭在半空中清脆地抽了一声,“要是有人敢违背我定下的规矩,骚扰村民,别怪我心狠手辣!” 骑士们右手抚胸,山呼海应地鞠了一躬。 女人这才满意地随着村长波耶夫进了最“豪华”的那栋建筑,跟在她身后的两名猎魔人微微诧异,这位公主现在的表现却不像传闻那般任性和骄纵。 “寒舍简陋,请殿下多多包涵。从维吉玛赶过来需要骑一天的马,想必您正饥肠辘辘,要是不嫌弃,我那老婆子还在做饭……” “不必了……”雅妲舒服地坐上了藤椅,柔荑大大咧咧地扶在椅侧,两条修长的玉腿叠在一起,美艳的脸上略过一丝疲倦,“我已经用过干粮。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先下去吧。” “那这两位大人了?”村长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高大的雷索, “这两位是专业的怪物杀手,蝮蛇学派猎魔人雷索和罗伊。”雅妲别具风情的眉眼扫了两人一眼, “他们刚来维吉玛,对周围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波耶夫,你就给他们介绍介绍。” 见雅妲疲态尽显,村长便带着猎魔人离开了房间, “两位大人,不知你们对于堕落半鱼人有多少了解?” 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 说实话,罗伊了解猎魔人世界中绝大部分怪物,但对于堕落半鱼人这个物种,却只了解个大概。 而雷索想了想说,“半鱼人是两栖种,生活在水域附近,以水中的藻类和鱼类为生,身上也存在大部分两栖种的弱点,害怕火焰和强光。维吉玛湖区的半鱼人的名字前既然有‘堕落’的前缀,想必和普通半鱼人存在区别?” 波耶夫菊花一样皱巴巴的脸颊沉了下来。 “正如您所说,堕落的半鱼人更加凶残。自从它们现身那一日起,就开始袭击湖中的渔船……大家担心被袭击,不敢再深入维吉玛湖捕捞,鱼获少了一大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波耶夫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偶尔会有堕落半鱼人冲到维吉玛湖沿岸狩猎附近的小动物,然后用小动物的血肉去……” 深深地恐惧从他浑浊的眼瞳里浮现,“献祭。” “多年前,有意外登岛的渔民诺尔在黑燕鸥岛中央看到个灶台似的建筑物,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祭坛,堕落的半鱼人在用其他生物的血肉向祭坛供奉的恐怖生物献祭……” “那个渔民了,能不能找来谈谈?” 波耶夫叹息道,“后来诺尔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失踪了?” 罗伊不禁失望,如果从其口中了解祭坛的特征,也许能推断出堕落半鱼人供奉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你知道它们是在向什么东西献祭?” “这就不清楚了。”波耶夫茫然道,“半鱼人的天神?” 半鱼人哪有啥天神? 罗伊转而问道,“据你所知,湖中堕落半鱼人大概有多少头?” 村长摇了摇头,“具体数量不知道,但肯定过了两百头。” 罗伊想了想,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士兵,足以同时对付两头堕落半鱼人,而雅妲带了四十来位手下。 “那这次骑士团的兵力,相当勉强……” 即便加上两名猎魔人。 现在罗伊只能希望准备的计划能奏效。 “按照你的描述,既然有堕落半鱼人存在,那也应该存在正常的半鱼人?” 波耶夫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回忆,“十多年前,维吉玛湖里的鱼人还没供奉那个邪恶的祭坛。半鱼人们还天性温驯,与湖区的居民和平共处,从来没有为难过渔民。寇纳村前年去逝的那个老婆子,曾经因为失足落水被一头半鱼人给救上了岸。” “当时的人和动物的关系真是无比和谐……只是如今,堕落半鱼人泛滥成灾,导致正常半鱼人生存空间被极大压缩,它们的现状已经和湖里的黑鱼一样岌岌可危。” “两种半鱼人处于对立面,那有没有办法可以接触到正常的半鱼人。” 罗伊想着,这可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援军。 波耶夫目放奇光,“这点连雅妲公主都没有想到这点。老头子倒是听说在湖的东部沿岸至今还能看到正常的半鱼人出没。” “它们没有堕落者的那股血腥和邪恶的气息,皮肤表面看不到大块的黑色纹身,而且不会主动将攻击人类,很好辨认。” “但就算找到了正常种,普通人也没办法和它们交流。” “小子,你又不是德鲁伊,这个办法行不通的。”雷索说了一句。 “呵呵,”罗伊笑了笑不说话。 “这次雅妲公主带上大量的兵力,准备直击堕落半鱼人的老巢,毁掉黑燕鸥岛上的祭坛。作为寇纳的村长,你觉得这个办法行得通?公主不在,你就实话实说!” 波耶夫脸色微微犹豫, “两位大人,恕我直言。虽然骑士们身手高、武艺不凡,但黑燕鸥岛毕竟是堕落半鱼人的大本营……” “你们这么大一群人坐船赶往黑燕鸥岛,必定会惊动它们。毫无疑问它们会在途中袭击船只。这先会造成一部分损失,而剩下的人到了岛上还得承受前后两面夹击,恐怕不太容易。” 罗伊惊讶地看了一眼老头,没想到沼泽小村的村长也有这等见识。 他又把对方观测了一遍,确定是个普通人。 “我也有这个担忧,但雅妲公主心意已决根本不听劝告。只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剩下的只能看天意!” “唉……”村长叹了口气。“希望雅妲殿下此行顺利,彻底铲除那群作恶多端的家伙,早日让村子恢复正常的捕鱼营生。” “尽力而为吧。” 罗伊看了看他眼睛下那乌黑的眼袋,又忍不住问, “我怎么觉得寇纳村的村民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波耶夫喉咙蠕动了一下,面对两人的炯炯目光,使劲捏了捏下巴上花白的胡须,“这又是另一回事儿。最近一年多来,寇纳的村民们经常做着同一个噩梦。睡眠状况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大家都找过草药医生检查身体,也看不出啥病症,还有人专门调查了食物和饮水,也没有问题。” “两位大师,你们说村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现在无法确定,得查一查才知道。” 猎魔人摇了摇头,暗金的眸子流露疑惑。 难不成除了堕落半鱼人,沼泽地里还有别的魔物肆虐? “那就有劳两位多费心了。”波耶夫继续说,“寇纳村还好,另一个村子……” “有何不妥?”罗伊追问道, 波耶夫浑浊的目光望着窗外的西北方,“那个矗立在湖岸边以挖泥制砖为生的新特村……一部分村民被疯的堕落半鱼人袭击杀害,剩下的那部分不愿意迁走,精神状态变得极其糟糕。” “噩梦连连,频繁程度远远过了寇纳村。” “老头子半个月前去瞧过一次。我现新特村三百来户村民里,一部分成天浑浑噩噩无法集中精神,还有的神志不清,要么做出一些怪异的肢体动作,要么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语言,像是念诵诡异的咒语。” “正常的村民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两名猎魔人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做的是什么梦,能不能详细描述一下你的梦境?” 波耶夫闻言眉头紧锁,回忆了良久,“抱歉…我只记得梦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看不清究竟是啥东西……它不断在我的耳朵旁边地说些晦涩而拗口的话,肯定不是通用语,也不像古代的语种……反正老头是一个词也听不懂,倒是因此经常失眠。村民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 “除了做噩梦和说胡话,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别的症状没见过,”波耶夫捏着胡须担心地问,“难道还会继续恶化?” “无需担心,这只是一个猜测……一切等我们从黑燕鸥岛上回来再说。” “那好,老头子就代表寇纳村,预祝各位大人和殿下凯旋而归!” 待到波耶夫忧心忡忡地离开,两名猎魔人开始交流各自的想法, “入侵沼泽居民的梦境,在梦境中诡异地耳语?”罗伊脸色凝重,“这是不是希姆的能力,或者小地灵?” “魔鬼和地灵都不具备这么大的能耐,做不到一次性影响数百人。”雷索沉吟道,“但这肯定不是巧合……食物和饮水有问题?也被他们排除掉。” “难道那个祭坛……堕落半鱼人供奉的东西在作怪?” “有可能……”雷索颔道,“一个强大的异类,比如一头特殊的半鱼人,就像鹿精中的古代种,具备某些乎寻常的能力。” “无论如何,明天肯定会有一场恶战。现在把你空间袋里的炼金炸弹、魔药、统统检查一遍,做好万全的准备……” 第十章 一网打尽 第二天不过凌晨四点的光景,星月暗淡、天空黑沉一片,寇纳村中已然灯火通明。 有过两次讨伐经验,雅妲率领的队伍已经差不多摸清堕落半鱼人的作息时间。 它们睡眠时间在深夜的三点到凌晨的六点左右。四点正是它们睡得的最深沉,防守最薄弱的时机。 骑士们在雅妲的指挥下,迅检查好了行李,除了武器装备,每一个小队还带上一个散怪味儿的黝黑木桶。 然后在村民们的目送中,马匹载着数十位骑士和士兵浩浩荡荡地向北而行,走了大约两里路,来到沼泽尽头。 “殿下,没现半鱼人的踪迹。” 雅妲冲着斥候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众人风风火火地涌向湖边。 凌晨的冷风中,水汽朦胧弥漫,站在湖岸边极目远眺,隐约可见一道渺茫的黑影,和黑影之后、对岸维吉玛市区的灯光霓虹。 而一艘艘摩肩接踵的木舟,犹如黑夜中饿兽,潜伏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差不多十来艘。 骑士们分得四人一艘,一人照顾木桶注意湖水的动静,两人滑动船桨,静悄悄地往着湖中心的黑暗岛屿驶去。 每一艘船之间,都间隔了大约三十迟的距离,远远望去像是有一道巨大的渔网从湖岸开始向着湖心岛屿撒去。 此时有风、湖水摇曳,连绵不断的船桨拨水声被起伏的波涛掩埋。 行动更显隐蔽。 雅妲公主的船位于船队的正中央,她正在提着皮鞭站在船的位置,遥遥望向远处的岛屿,眼神坚硬。 棱角分明的红唇抿成了一条线。 为了今天,她已经准备一个月。 她也忍耐了一个月。 半鱼人、堕落半鱼人,虽然只是种智力低下的的类人生物,但它们鲜血的滋味仍然远远过那些低等的家畜和家禽,足以满足她的渴望。 哪怕经过了五年,她恢复了人类的理智,头由红色逐渐变为白色。但仍然有些东西没有改变,她仍然保留着一个原始的进食癖——嗜血症。 对她而言,人类的鲜血是比最上等美酒更加难得的珍酿。 但她不想再被自己的人民骂做怪物,于是退而求其次,动物成了她的目标,接下来是半鱼人。 但这并非攻打堕落半鱼人的主要原因。 恢复人身后的这五年,在心怀愧疚的弗尔泰斯特万般宠爱下,她学会了另一种比嗜血更加高级的享受——权力。 她享受一群士兵在她的命令下冲锋陷阵、攻城掠地的成就感。 她享受万人瞩目,无数人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那副模样。 半鱼人,不过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她的放肆地咧开嘴唇,露出洁白的贝齿。半眯着狭长的眼缝,鬓角的白被船的疾风高高撩起。 罗伊和猎魔人注视眼前意气风的女人,不徐不疾地拨动着船桨,他微尖的耳朵却高高竖起。 两侧湖水中溅起的冰凉水汽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一股异样的动静进入了感知。此时距离船队出不过十分钟,要抵达湖心岛还有接近三分之二的路程。 船桨依然在拨动,罗伊悄悄闭上了眼睛,冲着幽深的湖面使用了猎魔人感官。 一层一层抽离开的嘈杂水声中、风声,很快他清晰感觉到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异常咽气声,以及“呜呜呜”的高移动物体在水层间穿梭的声音。 他的视线转向了身体右侧的水面,夜色下,水面漆黑一片,深沉如墨,不时随着船桨和暗潮泛起朵朵浪花。 而就在这一朵朵浪花中,却有个圆乎乎的古怪东西沉浮不定。 它在贴近船舷的水中到处巡游游动,不时地变换方位,某一刻,它偷偷摸摸地露出了上部。 一个狭长而扁平的鱼头浮出水面,却比正常人类的脑袋更加巨大,沿着斜坡似的额头往下,那张生满乱七八糟的利齿的鲶鱼嘴巴上,两粒夜明珠般白亮的眼睛正骨碌碌地转动,打量着水中的船只。 其中更透露出一股人性化的奸猾狡诈,但下一刻,它的视线与罗伊的视线重合。 双方都现了异常。 “尔呜……哇哇……呜哇哇。” 一阵古怪的咆哮中,鱼人的脑袋猛地栽入了水中。 “目标已经被惊醒,下命令吧,雅妲殿下,”罗伊朝着前方的女人低吼了一句, 雅妲二话不说,就在船舷边高举一根点燃的火把。 火光照彻黑夜,像是一个信号,随之而来,所有船只上都响起了一阵阵“噗通、噗通”不绝于耳的落水声——骑士们不约而同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木桶打开,于冲天的腥臭中,掏出一堆堆黑色的块状物,往湖水中抛洒。 “哗啦啦”湖水之上的半空中忽而下起了一阵腥臭的污秽之雨,原来那些絮状物是一块块被揉碎的臭鱼烂虾。酵了不知道多少天,气味腥臭无比。 骑士们忍耐不住的咳嗽和干呕声。 连罗伊和雷索,两名饱经恶臭洗礼的猎魔人,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比孽鬼的嘴巴还臭,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然而对人类而言恶心的东西,对于堕落半鱼人却是无上的美味珍馐。 湖水中一阵剧烈地涌动,令人头皮麻的密集黑影疯了一样地冲向那堆臭鱼烂虾。 然后无数张巨大的鱼唇冒出水面,上百头堕落半鱼人露出水面,鱼腥味刺激它们疯,它们拼命地抢夺、吞咽、咀嚼,丧失理智,一部分甚至开始撕咬同伴…… 湖水鼓荡,船只开始剧烈摇动。 湖面中涌起了一股股比夜色更深的黑色血液, 有艘倒霉的船被鱼人的内斗波及,船身天崩地裂般地摇动,一名骑士没有站稳身体,不小心跌入了水中。 但他甚至没来得及出太大的惨叫,短短十来秒,就在一阵“咔咔咔”的牙齿闭合声中,化作一堆惨白的骨骼。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娘的是食人鱼吧?!” 无论是谁掉入了水中,估计也剩不了什么东西。 也有骑士现了异常。 “现在正是鱼人休憩时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一群无声无息地靠近我们?反倒像它们在埋伏咱们。” “幸好有秘密武器!“ 用臭鱼烂虾给半鱼人加餐?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当然不是,其中还掺杂着蛇派猎魔人精心调制的麻痹毒药。 但究竟能否起效,还未可知。 片刻后,骑士们桶中的“食物”都差撒了个一干二净,而鱼人也都吃了个七七八八。 水面渐渐平静。 不过五分钟,湖水中逡巡的半鱼人就双眼翻白,直挺挺在湖面上翻起了肚皮。 这时众人才看清它们的模样——淡蓝色的皮肤长满鳞片,带着大块污染辐射似的黑色纹身,拥有鱼的脑袋,人的身体四肢。但也有一部分四肢极其粗壮,更像鳄鱼一般生有厚实的鳞甲,指间还有鱼蹼。 “兄弟们,还等什么?!” 雅妲从染红的湖面中捧起一抹血水,伸舌一舔,兴奋地娇躯都在颤抖,“给我杀光它们!” 当下,船上的骑士们掏出长剑,端起弓弩,就开始向水中几乎一动不动的目标攻击。 罗伊也掏出加布里埃尔,疯狂地射击, “击杀堕落半鱼人,经验值+2o……” “击杀堕落半鱼人,经验值+2o……” 经验值以肉眼可见的度上涨——猎魔人LV5(14oo/25oo) “不错!” 香风袭来,雅妲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兴奋地泛红的脸颊上满是赞叹! “不愧是狩猎专家,这一回能一举歼灭上百头堕落半鱼人,多亏你们主意。等远征军凯旋,我一定会好好奖赏你们!” 一刻钟后,单方面的屠戮停止,火把一照—— 湖面之上,船只附近,飘满了堕落半鱼人的尸体,湖水都被染成了红褐色。 而雅妲公主率领的“远征军”,除了有两个倒霉鬼,在之前投食过程中被拽下水中分尸之外,其他人都完好无损。 但猎魔人脸上殊无轻松之色, “已经有两百多头鱼人现身,岛上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第十一章 诡林 漆黑的天幕下,一艘艘长舟撞开了迷雾,驶入黑燕鸥岛。 白蔷薇骑士团的士兵秩序井然地下船登岛,将木船拖入了附近的草丛中隐藏。 草丛之后,岛屿边缘的土地长期被湖水冲刷变得湿润绵软,留下众人一排排密集的脚印。 而朦胧的油灯一照,这乱七八糟的人类鞋印中,还夹杂数目庞大的畸形三趾蹼印。 “半鱼人……” 罗伊和雷索分别掏出一瓶早就准备好的“猫”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一条条漆黑的血管,诡异的竖瞳霎时间好似猫和狼放出莹光。 原先稍微有些模糊的视野变得比白天更加清楚。 他的目光沿着这排畸形的蹼印移动,越过空荡荡的沙滩,延伸到前方一片黑黝黝的树林。 树木参天。 湖中的岛上居然生长着一片极为茂盛的树林。 “雅妲殿下……”罗伊靠近女人低声说道,“你们以前进去看过吗?” 雅妲顺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前两回一直在湖区边缘小范围活动,从没上过岛,更别提树林,这一次算是巨大的成功。” 说着她手中皮鞭撑住小巧下巴,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岛上怎么连一头半鱼人都看不到,难道刚才的袭击里,它们已经倾巢而出?” “最好如此……但大家不能掉以轻心。”猎魔人提醒道,“谨防有诈!” 明明该是沉睡的时间,堕落半鱼人却动突然袭击,好似预知到他们的行动。 这是相当糟糕的信号,谁又能说的准,树林里会不会存在别的圈套? …… 持盾的骑士弓着身体小心翼翼地走在前方,端着十字弩的骑士走目光炯炯地跟在后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而罗伊手指灵动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倒立的三角形法阵,光芒闪烁间,一个土黄色的椭圆罩子自法阵中诞生,笼罩住他的身体表面,开始光华流转、时隐时现。 “这是法术?不需要吟唱?” 被两名猎魔人牢牢保护在中间的雅妲好奇地问, “猎魔人的法印……”罗伊低声解释了一句,接着食指轻触嘴唇示意噤声。 树林内外,好似两个世界,一步踏入,立刻有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领头的几名骑士不禁脸色一白,突然停住脚步,后背和脖子凉嗖嗖的,仿佛有一只只无形的苍白死人手拂过皮肤。 除了冷,还让人情不自禁地害怕,心底难以遏制地涌出一种转身便逃的冲动。 但长久的正规训练让他们忍住这股冲动,继续推进。 “安静得过头了……大家小心!” 树林里众人脚下的地面也不再是外界那般绵软细碎的沙地,而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腐殖质。 除了黑乎乎的枯枝败叶,其中还夹杂着些别的什么东西,踩上去黏糊糊的有些粘脚,隐隐散一股淡淡的腐臭和腥味。 同时周围的环境变得更昏暗狭窄,灯光照耀下,一株株高大的古树安静地站在四面八方,向众人投射下狰狞的阴影。 它们极致伸展着肢体,枝干上一条条纤细颀长的藤蔓向下垂落,织成一层翠绿的纱衣。 穿林之风呼啸而过,一时之间,藤蔓和枝条随风摆动,像是拉开无数张大网,随时准备向众人迎头罩下。 “小鬼,保持警觉,”雷索警惕地环顾四周,“这片树林有古怪。” 罗伊点了点头,蓦地闭上眼睛放开感知。 片刻后,心头产生一种错觉——自己一群人正站在一头庞然大物的舌苔和胃壁之上。 他利落拔出古威希尔往着地面狠狠刺了一剑,但当他抽出剑刃,却现剑身上除了一层厚厚的污泥外,并没有什么鲜血、碎肉之类的东西。 “难道是我多想了?” 又是一段难熬的时间。 队伍的阵型再次向内收缩,变得好似一个乌龟壳。 而罗伊悄然递给雷索一个圆不隆冬的黑沉物——炼金炸弹,龙之梦。 他注意到树林中明明阴冷无比,众人也没做太剧烈的运动,却有好几名骑士大汗淋漓、喘起了粗气。 “这是怎么回事?骑士的体质不至于如此虚弱。” 他捏了捏手掌心,惊讶地感觉到一层粘稠的湿汗,自己也没能幸免。 “停!马上停下来——” “保持安静!” 光头大汉突然伸手大吼,制止住众人的行动, 两个呼吸后,不远处的草丛突然簌簌抖动,响起一道奇怪的尖细叫声, “啾——啾——” 声音细小,但于此寂静而诡异的树林里,却让人不寒而栗。一群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草丛。 草丛抖动得更加厉害,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就要破壳而出。 两名猎魔人结着法印,按住剑柄,走到了队伍最前方严阵以待。 草丛的抖动停止,那东西终于跳了出来,在众人面前展露了全貌——一头通体雪白,圆滚滚肉呼呼,还带着一对尖长耳朵的啮齿类动物——兔子。 “呼——” 树林里响起了一阵长长的松气声。 “小东西,主动跑过来送死,这是活腻了?”一位年轻的骑士骂骂咧咧地蹲下了身体。 刚才那一惊一吓,委实刺激,一紧一松,也让进入树林以来堆积心头的紧迫感一扫而空,他情不自禁地摸着兔子身上柔顺的毛。 小兽没有理会这名自来熟的骑士,而是埋头牙齿动个不停。 “还吃,小命快没了!” “真他娘的神奇,这年头,连只兔子也不搭理白蔷薇骑士!” “这东西居然一点也不怕人。”另一位骑士诧异地说。 “嗖——” 林中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下一刻,兔子四脚颤地栽倒在地,肚子上盯着一枚血淋淋的箭矢。 “都给我警惕点!”猎魔人收回手弩,脸色冷酷地大喊,“这里是黑燕鸥岛,堕落半鱼人的老家,怎么可能存在毫无威胁的小动物!” “大师没说错,” 骑士克利夫兰蹲下身体,当着众人的脸把那头咽气的兔子翻了个面,露出它的肚皮。 在雪白的皮毛中,一丛真菌感染般的黑色肉状增生赫然在目。 “这是啥?” 雅妲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异常兴奋地用带着皮手套的手掌抚摸那些黑色增生。 “和堕落半鱼人身上一模一样的症状。” “雅妲殿下,请退后……由我来检查。” 骑士接着将兔子的嘴唇掀开检查。 火光照出了它两瓣平时的大牙,然而在大牙的两侧,它嘴巴里还额外生长着另一套交错的锯齿,轻按它的四肢末端,竟伸出猫科动物似的勾爪。 “嘶——这东西已经变异了,变成了食肉动物……” “看来这个岛上除了堕落半鱼人,别的动物也受到了某种影响,身体生畸化。” 雷索环顾四周,“为了安全着想。我建议现在大家离开树林,立即返程。” “不行!”雅妲目光凝望着树林深处的黑暗,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路已经走了一半,现在中途放弃,你们甘心?何况寇纳村的可怜人还等着我们带回好消息!”雅妲伸展双臂面朝一众骑士,大声质问, “是彻底解决维吉玛湖的危机凯旋而归,还是当个逃兵?” 骑士们脸上闻言脸色变得坚定。 而雅妲继续蛊惑道,“从登岛到现在,我们才碰到这么一个轻轻松松就可以杀死的小动物……” “是变异动物……”猎魔人着重强调了一句。 “那又如何?!”雅妲面色微微涨红地瞪了他一眼,“岛上的真正危险的堕落半鱼人早在湖中就被清理干净。几只变异的动物,稍加小心,完全不成问题!” “继续前进,我相信这次定能捣毁邪恶的祭坛。到时候我会论功行赏。” “我从来不是个吝啬的人,大家都清楚!” 雅妲满意地看着一众骑士重新顺从地向她低下了头,转向猎魔人, “两位大师,这一趟行动由我指挥,请你们不要再表任何打击士气的言论。” “殿下,你难道不担心,”罗伊却反驳道,“既然祭坛能够影响到动物的身体,那谁敢保证不会影响咱们?” “别再跟我唱反调了,猎魔人。” 雅妲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往前几步跟上了骑士团, “再跟一段距离,”光头猎魔人注视着女人的背影,低声道,“如果局面无法控制,就用点非常手段,绑着这位骄纵的公主跑路!” 第十二章 磁场 火光和剑光照彻了整片树林,四处都是砍杀声、弓弦震动声、呼喝声。 一头身形娇小的堕落半鱼人从林缝中钻出,哇哇怪叫着扑向了年轻的猎魔人。 他身形如弓,长剑横举在脸侧,保持着沉稳的牛势不闪不避,当劲风扑至身前,忽而向前一记跨步,剑刃随之一戳,巨大的力量瞬间将袭击者钉在半空。 罗伊甩去剑上的尸体,电光火石间又掏出手弩,抬手一扬,一箭射爆树上跳下的变异猫脑袋。 很快,这场五分钟的遭遇战宣告结束。 士兵们丢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继续前进,他们盔甲和武器乃至面部都染上了斑斑血迹,神色疲惫。 前前后后有数十头堕落半鱼人,以及岛上的变异生物现身,它们以各种方式偷袭——或是从浓密的灌木丛中毫无征兆地扑出,或是伪装成树梢上的藤蔓等着队伍经过时,从天上落下实施绞杀…… 但士兵们早已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方阵,行止之间,剑盾、弓弩娴熟配合,有惊无险地将送上门的怪物剿灭。 只有两名倒霉的士兵受了点轻伤。 一路走来,罗伊顺手收割到上百点经验,但他的心情越沉重。 自从进入树林后,他便随机选择了几名骑士观察,赫然现几人身上无一例外都多了一条负面状态—— 虚弱:你踏入了黑燕鸥岛腹地,受到神秘磁场辐射,你的身体素质出现了全方位的下降,你的体能消耗提升百分之百。 注意!短时间内接触磁场仅会暂时削弱,长时间逗留在磁场内身体将产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不可逆的变化?”罗伊体会着这条说明,他和雷索两名猎魔人也受到了同样的负面影响。无论是生命值还是各项属性,都泛起了淡淡红色,削弱了大约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 普通人受到的影响更大,进入树林前后不过半小时,队伍中有接近三成的骑士变得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无光,握着武器的双手不时颤抖、背脊微微佝偻着似乎连身上那沉重的锁子甲都无法负担。 “等到了祭坛前,除了我和雷索、还能站着几个人?” “雅妲!”罗伊低声咆哮,“你看看大家的状态,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雅妲公主只是一个女人,体力并不是她的优势,她也浑身香汗淋漓,双颊染晕,不过眼神笔直地望着前方, “大师,你们没注意到吗,我们已经到了——” 罗伊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林中小道的尽头,那里突然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虹光——它的色彩不停地变换,魅惑的紫色、温暖的黄光、圣洁的白色、深邃的黑色。 有如彩虹一般的光怪6离,紧紧抓住人们的眼球。 “大家再加把劲,祭坛就在前面!” 雅妲娇声高喝,一众骑士顿时精神一振,向着那片光芒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罗伊则微微迷茫地晃了晃脑袋,他闻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芳香。 …… 一分钟后,疾行的众人进入了树林最深处,一块大理石板铺就的光滑、整洁的空地。 他们终于看清了那片梦寐以求的彩色。 “这是?” 站在一众骑士当中的罗伊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从光芒中看到一个隐隐的女性身体轮廓。 随后,果真的有一位美人从中走了出来。 她一袭轻薄的黑色纱裙,俏脸是那么的熟悉——五官明艳、烈焰红唇。 “珊瑚?” 女术士那天鹅般秀美的颈项下,高高耸起的胸脯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有若山峦起伏般汇入平坦的小腹,又惊起那月中满月般饱满的臀。 再往下,两条修长健美的大腿在黑色的裙摆间交叠在一起,精致秀气的足趾涂抹着玫瑰红,轻盈地踩着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像猫一样地垫着脚尖,冲他出俏皮的邀请。 “怎么会……她……不应该?” 罗伊眉头紧锁、满心疑惑。 随后一股馥郁的玫瑰香气从女人的身上飘来,吹散了他的所有思绪,一瞬间他就像得了健忘症,除了有关眼前女人的一切,再也想不起外物。 “罗伊,当初定下的年内约会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我大概来不了……” “小混蛋,我就知道你会爽约,所以亲自来找你!现在,乖乖跟上来,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女术士深情地注目,朝着年轻的猎魔人递出了手。 “惊喜?”罗伊脸上露出思索和犹豫之色……女术士不可能对他做出这种表情,但脑子就像一团浆糊,思考变得极其迟缓。 “等等……有件重要的事,我得把他完成了,嘶——想不起来!” “什么事,有我重要?。”珊瑚提着裙角,朝着他转了一圈。 年轻的猎魔人犹豫了片刻,眼神茫然地握住她温热的柔荑。 而女术士妩媚一笑,转过身背对他,向后牵着他的手往中央的光团走去。 …… “不!都是假的!” 路还没走到一半,罗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警兆,同时,脑子里针扎一般刺痛。 他豁然甩开女术士的手,向后疾退, 心神沉入模板—— 个人状态后除了那鲜红虚弱外,更多了一个名为“臆想”的状态。 臆想:你进入了神秘磁场最中心的范围,除了你的肉体,你的思想也已经遭到扭曲,陷入了自我编制的美妙幻想中,无法自拔。 …… 但高的意志让猎魔人从异常的精神状态里挣脱。 他轻咬舌尖,摇晃脑袋,再睁开眼,女术士无影无踪,绮丽的场景恍若昨日—— 哪里有什么洁白的大理石地板和闪烁的虹光?这里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不同于树林中爬满腐殖质的地面,他现在身处的对面完全是粘稠的动物鲜血和碎肉铺成的尸体之地,更有无数惨白的骨骼掺杂在血肉之中——岛上的各种野兽、半鱼人、人类的、数不胜数。 而就在片这块尸体之地中央,一座圆形的祭坛从地面高高隆起,一根根粗大的像是心脏血管般的藤蔓将祭坛和地面的血肉连接在一起,活物般“砰、砰、砰”地鼓动,为它输送养分。 于祭坛边缘站立着一位手持骨仗的堕落半鱼人。 这头堕落半鱼人年纪不知多大,弯腰驼背老态龙钟,浑身都是皱巴巴的鸡皮,鸡皮上爬满灰色的老年斑,以及令人作呕的黑色堕落赘生物。 她的四肢异常纤细、关节处微微有些畸形地扭曲,鳞片也剥落得七七八八, 但肚大如斗,好似怀胎十月的孕妇。随着她那肿胀的嘴唇不停地开合,一道道邪恶晦暗的咒语在这片小天地里回荡。 咒语声中,同行的骑士们傀儡和僵尸,神情呆滞,一步一步,朝着祭坛走去。 他转过头,不远处雷索突然浑身一震,琥珀色的瞳孔恢复了清明。 第十三章 转化 丑陋的半鱼人祭司在第一时间没能现两名猎魔人已经摆脱了她的控制,依然在忘我地吟唱着的邪恶的咒语。 嘴唇开合间,这头驼背老鱼人应和着神秘节奏挥舞骨杖、左右脚蹼在地面上来回跳跃,脖子、手腕上的骨质项链“泠泠”作响,跳着一场滑稽而诡异的原始之舞。 祭坛有如一株散着致命诱惑的捕蝇草,骑士们就是那被吸引过来的昆虫,只是移动度缓慢如蜗牛,距离中央的祭坛尚有不短的距离。 罗伊向雷索使了个眼神,从个人空间中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黑沉炸弹,掂了掂。 “王八蛋,在火焰中跳舞吧!” 轻盈地一抛,舞动之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半鱼人祭司的脚下,随着一声脆响,一阵白蒙蒙的烟雾腾空而起卷住了它的身体。 咒语声不由一滞。 “呜哇哇……”半鱼人祭司出一道尖锐的怒吼,紧接着便被耀眼的火光吞没。 整个祭坛附近瞬间化作火海,林中响起了震天的爆炸。 咒语终止加上巨大的动静,形如傀儡的骑士们身形一颤终于从梦靥中苏醒,迷茫地睁开双眸,但脸上仍然带着一丝沉醉。 似乎还在回味那诡异的梦境。 这时一道高声惨叫着的火焰人形冲出了爆炸区域,扑向另一边的猎魔人…… 罗伊面色镇定地连续扣动扳机,接连不断的弓弦震动声中,数道箭矢几乎同时穿透它的头颅。 三秒以后,火焰人形带着焦糊和烤肉的香气倒在猎魔人脚下。 “击杀堕落半鱼人祭司,经验值+1oo.” 罗伊又一记伊格尼法印将火焰熄灭,接着长剑挑翻尸体,露出半鱼人祭司那狰狞而焦黑的鲶鱼脑袋。 “究竟生了什么,我在做梦?”雅妲公主狭长的眸子转向猎魔人,俏脸上怅然若失, “我明明见到了茉莉,”一名白蔷薇骑士喃喃自语,“可怜的茉莉刚生下小科尔就咽了气,刚才我们一家又团聚在一起……” “我那因为百日咳去逝的老母亲,竟然复活了,还做了我最爱的鹰嘴豆浓汤……” “我的小汤姆从人贩子手中逃了回来,正向我撒娇……”骑士们七嘴八舌痴痴地述说着,似乎并没从臆想中抽离。 “都是假的,醒醒吧,蠢货们!”雷索大吼一声,将半鱼人的尸体踢到众人面前,“看清楚,就是这个丑东西释放法术,催眠了你们!” “现在都结束了,停止你们的白日梦!” “居然都是假的吗?我们被集体催眠了?” 雅妲脸色复杂地盯着半鱼人的尸体,语气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可是就算是王宫里最高明的术士也不可能一次性催眠所有人!” “应该跟祭坛有关……”猎魔人笃定地说。“这个祭坛具有某种未知的魔力,能够加持信徒的法术效果。” “就算是谎言、白日梦……”一名骑士却神色悲痛,打断了他的话,“要是能让我在里面一直待下去,我也愿意。” “我记得很清楚,那绝不是梦,”一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骑士突然大喊,“一定确切地生过。” “是神!”他眼中突然涌出狂热之色,“神用伟力实现了我们的愿望!” 这一刻,更多士兵脸上流露出认同之色。 猎魔人摇摇头,知道劝说无用。 “现在唯一的守护者没了。正好把祭坛给直接端掉!” 此时爆炸的浓烟散去,火焰消失,缠绕在祭坛外壳上的那一滩血肉藤蔓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不过祭坛仍然坚挺着分毫无损——没了血肉的掩盖,可以清楚地看到,本体灰白色的花岗岩上雕刻着蝌蚪般乱爬的古怪纹路。 两人走到祭坛前,才现祭坛中央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尺寸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身体,好像一口水井。 他好奇地往“井口”中看了看,以猎魔人常的视力,也只能看到一片纯粹的黑暗,又用古威希尔拍了拍祭坛的边缘,剑刃与之碰撞,出一阵脆响。 雷索见状脸色变得难看, “这玩意儿挺结实,炼金炸弹拿它没法,得用大量火药才行。” …… “破坏祭坛?”站在罗伊身后的雅妲咬着红唇语气犹豫,她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没了一开始那般的坚决。 一想到那个如梦如幻的场景,她狭长的眸子里又泛起了一阵水雾——那是她隐藏在心底中基本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在这个猎魔人口中的白日梦中,她走上了巅峰,得到了无上的权利,感到无比的满足。 并且这个白日梦的真实程度令人难以置信,绝对不是吸食药草,或者其他迷幻的药物能够达到的地步。 “简直不能再完美……” 四十多位骑士中,过一半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他们比雅妲着迷的程度更深。 他们从臆想中实现心底最深的愿望。 而猎魔人终止了这一切,摧毁了所有美好……悄然间,一部分骑士看向猎魔人后背,目光变得尖锐。 “我说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罗伊转身,却见众人仍然一动不动,忍不住厉声呵斥! 而高大的猎魔人亦站在他身边,目露警惕。 “大师,克莱斯骑士出了点状况……”一位骑士猛然指着同伴的后背,惊呼道,“他的脖子长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罗伊扫了一眼那名被指证的骑士脸色豁然一变,这名骑士双眼冒出密密麻麻的血丝,脖子和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更是长出了几片黑色鱼鳞。 而他的五官,也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额头微微下陷,眼睛、嘴巴和下巴则向外隆起了一个弧度。 不注意看还无法察觉。 最恐怖的是这名骑士的状态,观测中他身上原本虚弱状态外消失,取而代之变成另一个鲜红的状态“转化”! 转化:神秘磁场的影响积累到极限,你在聆听邪神信徒的蛊惑之语后,身心已经生了畸变。 你的意志<6,你开始正式向着堕落者转化。 罗伊再迅地朝骑士旁边的人群里一扫,心头咯噔一跳,, “现在还能听懂我说话的人,马上撤退,离开这该死的地方,离开这片树林!快!不想死就赶紧!” “怎么回事,大师?” “那人就快变成怪物!”罗伊声音微颤,“再不走,一个也逃不了!” 神智尚在的骑士被这话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向外移动,而罗伊猛地冲上前一把将呆的雅妲公主抗到了肩膀上。 “还有救,她还没开始转化!” 另一边光头大汉殿后,紧紧跟了上去,退入树林,疯狂逃窜! 那群骑士的转化还在持续,他们的目光变得呆滞,安静地站在祭坛前,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 他们慢慢地脱掉了浑身的武器和盔甲,低着脑袋,光溜溜的身体开始抽搐、每一寸关节、骨骼缓慢而诡异地扭曲。 皮肤表面毛脱落,鳞片浮现,尾椎骨破开鲜红的皮肉向后伸出一截暗褐色的鱼尾。 他们手指、足趾变粗变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蹼,他们的体形变得佝偻,向后隆起一个巨大驼背。 他们的脑袋,从脖子向外,活生生挤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鱼头。 而那白鼓胀的眼球里完全隐去了神智的光芒。 中央的那口井里,一股股暗沉之水升腾而起,在半空中飞舞盘旋、组成了一道庞大的黑影。 它没有确切的外貌,漆黑的形体好似雾气般不停变换,浑圆的眸子有若深渊般恐怖。 无数条黑色细线从黑影中蹿入蜕变者门的身体,将他们连为一体,像是在抽取着什么,又像是在给予着什么。 第十四章 多出来的人 “嗵嗵——”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钻出了繁茂的树林,紧接着是第二,第三…… 近乎精疲力竭之际,一行人总算逃出那恐怖磁场。 喘了几口气,他们又继续往前冲到岸边草丛里,瘫倒在木船上,有如卸下沉重的枷锁。 此时天光已经破晓,暖黄的晨光洒落到维吉玛湖面上,驱散了雾气,带给众人莫大的鼓舞。 “虚弱状态消失。” 罗伊心神稍定,放下了肩上的女人,擦了一把热汗。 而雅妲鬓角沾满汗水、花容失色,再不复一开始的意气风。 “我……我这是怎么了?” 她回想自己之前异常,满脸后怕。 “很好,看来您清醒了。”年轻的猎魔人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保护的目标精神异常。“雅妲殿下,下次请您听一听意见,别再一意孤行。” 在场的士兵从一开始四十多位削减到了二十来个,整整减员一半,而他们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不得不说是个巨大失败。 “猎魔人,这次只是意外!”雅妲颇为羞恼地说,“因为调查和准备不够充分,等下次来,定然让祭坛里的邪物连本带利、十倍奉还!总之,我的人不能白死!”说完她面朝一众士兵,又开始熟练地下命令, “再休息半分钟出,别让那群新生的堕落半鱼人追上来!” 忽地有一名面容英俊的年轻骑士从人群中走出,“雅妲殿下,祭坛里的邪物太过诡异,把数十位兄弟活生生地转化成那种恶心的玩意儿。” “不能再任由它展下去,否则整个维吉玛市都将受到牵连!”骑士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沉声道,“岛上的树林明显是它的老巢,不如一把火将它烧个精光!” “附意!”人群中传出了应和,“烧光树林,摧毁祭坛!” “可还有兄弟在里面,”也有士兵反驳,“万一还能恢复,我们现在一把火不就伤及无辜?” “树林里根本不存在正常的生物,全都是邪恶的怪物。应该用火焰把他们统统净化!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骑士中产生了分歧,而雅妲摸着尖俏的下巴,显然有些意动。 “猎魔人,以你们的见识,那群‘堕落’的骑士还有没有可能变回人身?” “堕落是不可逆转的变化。”年轻的猎魔人摇头, 而雷索伸手感受着风向和气温,观察了一遍树林的规模, “这种天气要点燃岛上的树林,得花不少时间,除非……” “除非有人留下,”那名一开始提出意见的黑骑士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他的身体还摇晃,没能从脱力状态中恢复。“殿下,让我来烧毁这座罪恶的岛屿……只要雷索大师借我一枚炼金炸弹。” “你叫什么名字?” “贾奎斯、阿尔德堡的贾奎斯……” 黑骑士面容坚毅、高高地举起了右手,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罗伊这才现,这位满脸青涩的黑骑士耳朵上半部分略有些尖锐。 “半精灵、不对,这是一名四分之一精灵。”罗伊陷入了沉思,这个名字听上去挺熟悉的,但观测到的信息却很正常,他只是一个普通骑士。 而士兵里有人恍然大悟, “就是那个刚加入白蔷薇的新兵。” “一直宣扬白霜末日论的家伙。” “勇气可嘉,贾奎斯骑士,但你可知留下断后必死无疑,此事也未必能成,”雅妲摇头,一脚踏上了独木舟,“别做无谓的牺牲,一起离开吧。” “雅妲殿下,小人既无父母要奉养,也没有妻儿需要照拂,只愿替死去的同僚复仇,替维吉玛解除后顾之忧……请您成全!” 贾奎斯蓦地单膝跪,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满是决然和无畏, 女人脸色动容,抿了抿红唇,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阿尔德堡的贾奎斯,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批准你的请求!” “现在除了他,所有人登船,即刻返程!” 这位泰莫利亚的公主最后拍了拍骑士的肩头。 “安全回来!我会提拔你,我保证!” 贾奎斯站起身,从猎魔人手中接过火把和炼金炸弹,冲向了那片恐怖的树林。 罗伊凝视他的背影,脸色疑惑,世上果真有如此大公无私的人? 但没时间再思考,一艘艘木船迅驶离了黑燕鸥岛。 一刻钟后,行至湖中央,众人现了一个怪异的事实——原本浮在水上的两百多具堕落半鱼人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血水都看不到。 “被湖水冲走也不至于如此干净。” “亏我还想割下堕落半鱼人的耳朵回维吉玛表功。” 骑士们脸上难掩失望之色,这次行动失败,即使雅妲公主承诺他们有功无过,但又有多少功?牺牲了这么多兄弟,回去还得面对鲁道夫总团长的追责。 而雅妲注视后方的岛屿,脸色复杂,每一位骑士都是维吉玛的珍贵财产,而由于她的“任性”牺牲掉了太多, 她不甘、愤怒,但最终只一声叹息,“以后得安分一段时间了,那个老家伙绝对不会再无休止地纵容我。” 但没人能料到未来。 不久,当他们重新踏上6地,黑燕鸥岛的上空突然升起滚滚黑烟。 原本垂头丧气的一群人顿时炸了锅,心情从谷底直接升到了天上。 “那个臭小子居然成功了!” 雅妲脸色惊喜,嘴唇微微颤抖, “很好,贾奎斯没让我失望!” 她又回身看了一眼疲态尽显、稀疏了许多的队伍,冲一个大胡子中年骑士说, “鲍威尔副团长,现在暂时安全,清点一遍人数,还剩多少战士,又牺牲了多少?” “遵命,殿下。” 大胡子骑士闻声站在她的下手,“接下来,念到名字的骑士和士兵出列!” “格列兹。” “到!” “弗格森。” “到!” …… “坎贝纳尔。” “到!” “维吉。” “……” “殿下,”片刻后,中年骑士面色沉重地说,“您手下还剩二十二名士兵可堪一战。牺牲了……十一位白蔷薇骑士,十四位维吉玛步兵团的士兵,一共二十五人。” 雅妲深吸了一口气,轻点螓,打算说点话勉励生者告慰亡者, 一旁的的光头猎魔人却突然打断了她, “鲍威尔团长,你是不是少数了一个人?”粗壮的手臂指向了众人最后的角落,“那里不还有一位,我注意到他从头到尾没张过嘴。”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转了过去。 就在队伍的最后面,一位身材瘦削的骑士被孤立了出来。 “团长,我从没见过这位同僚。” 一名骑士狐疑地盯着那位,语气不确定地说, “我认识市区里所有骑士,但对这位骑士完全没印象。” “难道你是今年刚加入维吉玛步兵团的新兵?” 团队里几个声音开始响应这个说法。 “士兵,把头抬高点!”大胡子目光炯炯走到他面前,“报出你的姓名、年龄、军队编号。” 瘦削的男人闻言腼腆地扬起了头。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不到二十岁,五官极其平凡、小鼻子小眼,属于那种放到人堆里,一不注意,就会被彻底忽略的长相。 他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出声音。 而中年骑士看清他的脸,不禁眉头紧锁,语气变得愤怒。“我对大多数新兵都有印象,可没见过你!” “快说,你究竟是什么家伙?!” 众人豁然一惊,战斗都结束了才现队伍里居然混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有人产生了怀疑, “之前我们明明在堕落半鱼人睡眠时间架船驶往黑燕鸥岛,却遭到包围,是你提前向它们通风报信?!” “锵——”一堆骑士朝着他面色不善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罗伊却很疑惑,观测中这家伙一切正常,没有丝毫堕落的迹象……而且作为一个人,他又如何跟半鱼人交流? 他是内奸似乎说不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默不作声地摊开双手、神色坦然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接着目光转向正在观测的年轻猎魔人,冲他勾了勾手指—— “嘎啦叽哇……” 一瞬间,士兵、猎魔人、雅妲公主都惊呆了! 人类为啥会出这种怪声怪气的腔调,就像一个——一个半鱼人? 始作俑者趁着众人愣的时间,拔腿便跑,冲向湖区的沼泽地。 “混蛋,抓住他!” “他是内奸、叛徒!” 一群人疯狂地追了过去,然而怪人跑的不是一般快,身形如电地几个呼吸,就将追击者拉下了很远。 而且距离还在迅扩大,除了两名猎魔人,没谁能跟上他的步伐。 “这家伙是人吗?跑的比马还快吧。” “别追了,小心有诈!全部回去保护雅妲公主吧,你、还有你,跟我追!” …… 怪人的脚程太快,猎魔人追着他,径直冲入了维吉玛湖区宽广无垠的沼泽腹地。 毫无征兆。 四周忽然涌起一场大雾,短短片刻能见度变得极低,而雾气之中的罗伊一下子与雷索失去了联系。 他谨慎套了个昆恩法印,一手弩,一手剑,暗金的瞳孔四处游荡。 不远处浓雾里忽而闪过一道身影——那位之前逃窜的骑士! 罗伊跟了上去! 激烈的追逐,五分钟后。 冒牌骑士带着他一路冲到维吉玛湖东岸,一直冲进湖水之中,蓦地停下脚步,朝着清澈的湖水极为虔诚地鞠了一躬。 而罗伊面前一阵光影变幻,刹那间,穿着锁子甲的瘦削男人神异至极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披着红褐色破斗篷,身材矮小的半鱼人。 他微微佝偻着身体,鲶鱼嘴边上生长着两根又长又白的胡须,圆鼓鼓的眼珠子上眼皮都是白色的,颇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而那深邃的眸子里,毫无一丝堕落半鱼人的戾气,而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奇客 年龄:89 性别:雄 身份: 半鱼人隐士(他是半鱼人中传奇,已经在维吉玛湖隐居了数十年,见证了维吉玛湖区半鱼人族群的辉煌和堕落。) 湖中女神的信徒(它虔诚地信奉着维吉玛湖的女神,因为湖中女神的恩赐,它掌握了部分施法能力) 生命:8o 魔力:12o 属性: 力量:6 敏捷:8 体质:8 感知: 6 意志: 9 魅力:8 精神 12 技能: 鼓浪术LV5:初级水元素魔法,消耗少量魔力,操控湖中的水流。 水箭术LV6:简单的手势、咒语之后,召唤一枚水元素之箭攻击敌人。 精神链接(被动固化):这是一种独特的天赋能力,它能用心灵与大部分智慧生物交流。 …… 堕落半鱼人、半鱼人、黑燕鸥岛上的祭坛、湖中女神…… 无数念头在猎魔人脑海中交织,他豁然明悟过来—— “你没有堕落……正常的半鱼人?” 半鱼人黏糊糊的指蹼合在胸前,朝他行了一礼。 “嘎鲁……屋里哇……恰可”(不要紧张,奇客没有恶意。) 罗伊百分百确定自己从没学过半鱼人的语言,它嘴里吐出的每一个词都非常陌生,却又意外地能理解意思。 这大概是精神链接的效果。 “奇客阁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年轻的猎魔人收回武器,“为什么会混进骑士的队伍里,把我引过来?” 奇客捋了捋两根白色的胡须,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得到了女神的启示,会有队伍来讨伐堕落者,我混进你们的队伍是为了帮忙。) (不然黑燕鸥岛上那会儿,除了你跟光头的猎魔人,别的人都会被转化……) 罗伊颔,又问, “女神?是你信奉的神灵?” (湖中女神) 年轻的猎魔人心头大定,“你的意思是,维吉玛湖中除了祭坛供奉的邪物,还存另一位主人,湖中女神?” 半鱼人点头, (我的同胞们原本都信奉高贵女士薇薇安。) “可是我明明记得湖中女神居住在陶森特的赛拉维湖里?” 鱼人隐士忽然眯起眼睛,冲着空气挥了挥右手蹼,细长的胡须颤抖显得有些激动, (女神诞生于水,她有很多姐妹,湖水荡漾的地方就有女神的光辉闪烁。) “这么说维吉玛湖原本是女神的领地,”罗伊眼中射出一缕精光,“后来被祭坛里的生物侵占了去?” 半鱼人突然激动无比地挥动双蹼, (邪恶生物不禁抢走了女神的领地,还蛊惑了我的同胞,灭亡了我的族群,现在正常的半鱼人只剩下不到十只!) “原来如此,亡族之仇……那么你这次找我过来,是有办法对付它?” “乌鲁!” “可为什么是我,一个蝮蛇学派的无名小卒?雷索的身手远远过我,雅妲殿下的所掌握的势力也不是我能及。” 半鱼人脸色郑重地看向他。 (你没有出现在女神的启示中,你是个闯入讨伐队的异数。一开始我只是出于好奇,偷偷跟进黑燕鸥岛,想看看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但后来我得到了女神的指示,队伍中存在一个特殊的人——) 半鱼人双手合拢在胸前,看着年轻的猎魔人眼含认同, (你,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在最近一年的经历,满足了一系列苛刻的条件。) 半鱼人隐士胡萝卜般粗短的指蹼往清澈的湖水中一指, (去吧,女神正在湖水中等候着你,祂会亲自告诉你剩下的一切……这既是恩赐,也是考验,全凭你自己把握……) 说完,半鱼人奇客挥蹼作别,就一个跟头栽入维吉玛湖,消失无踪。 罗伊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难道——” 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猜测,实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一个机会,于是稳步朝着湖水中走去。 第十五章 湖中女神 清晨微凉的湖水逐渐淹没他的脚踝,而他眼前的视界也开始生变化。 湖面突然起了雾,清澈的湖水和天空变得灰蒙蒙的一片,身周柔柔的水汽轻抚他的脸颊、四肢、皮肤,身体从里到外仿佛被清洗了一遍,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放松、清爽。 然后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从心底响起,忽远忽近,好像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 “罗伊,这边……” 这声音仿佛孩提时代母亲的拍着他肩背的温暖低语,又好似云雨过后的情人在耳边的浅笑。 他情不自禁地继续深入。 湖水淹没了他的大腿、腰、腹,然后远处朦胧的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道婀娜多姿的倩影。 雾气太过浓郁,看不清她具体样貌,她柔软的手腕像水波一样的律动,朝着自己不停地舒展。 他加快步伐向她走去,湖水抵达胸膛,然而就在他靠近这道倩影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芳踪杳杳。 他左顾右望,却又蓦地感觉一点凉意滑过后背,刚一转头,水仙花的香气又飘到了身前。 “罗伊……” 这糯糯的耳语中,她猛然栽入湖水中,扭动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身姿曼妙地在水中逡巡,好似一条美人鱼。 而猎魔人只觉得有一万只蚂蚁爬过骨头,浑身一个激灵泛起鸡皮疙瘩。 “这是湖中女神?” 似是而非地见过梅里泰莉女神后,他一直觉得大部分神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亲近和亵渎的存在。 然而身后这个“女神”却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妖冶、热情奔放…… 不过强大的意志,让他迅从心笙摇曳的状态中脱离。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猎魔人眼前一花,神秘的湖中女神终于显露真容—— 垂过香肩的墨绿色长下,是一张天真无邪的甜美笑脸。 这张巴掌大小的的脸蛋上,镶嵌着小巧的鼻子,宝石般纯净的眸子,花瓣似的柔软的嘴唇。 精致如艺术品。 她脸颊的皮肤更是光滑得好似丝绸,初生的婴儿一样柔软细致,还散淡淡的水仙花香气。 但在这样一张精致的容颜之下,却是修长的脖子和高高隆起……垂过锁骨的墨绿色长和弥漫的水汽遮住她的身躯,为她披上一层瑰丽的纱衣。 天真和妩媚,两种矛盾的气质杂糅在她身上,构成了一种更加动人心魄的美丽。 “女神?我看是女妖精还差不多……” 年轻的猎魔人深吸了一口气,在触手可及的距离,欣赏着湖中女神的绝美风姿,同时暗金的眸子变得深邃—— 薇薇安 年龄:353 身份: 湖中女神/宁芙(水妖精) (传说中的湖中女神,并不是指的一个人,而是由一个群体的宁芙组成。湖中仙女是自然幻化的精灵,掌管水的存在,她们不会生病、衰老,但会死去。 她们天性善良,提倡出骑士的五德,并乐于给予善良的人们帮助。同时她们也个性奔放自由……会选择钟爱的、通过苛刻考验的骑士陪伴在身边。) ??(感知太低,无法获取) …… 罗伊平复下躁动的心情,湖中女神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一群极其强大的魔力生物。 当初他在梅里泰莉身前,有如蝼蚁面对大海完全无力反抗,而湖中女神,仍然深不可测,却没带给他那种感觉。 湖中女神能操控水域、赐予信徒力量,却没有不可直视的威能。 “尊敬的湖中女神……”压下心头绮丽的罗伊向着女神行了一个弯腰礼,态度尽量显得恭敬, “不知您招我前来,有何吩咐?” 湖中女神蔚蓝的眸子中略过一丝异彩,有些惊讶猎魔人如此迅地恢复常态。 “来自下波萨达的罗伊,”她声音又产生了变化,就像邻家少女一样亲切动人,“你可以叫我薇薇安,维吉玛湖的女儿。我通过奇客的眼睛,看到了你身上涌动的信念,也注意到你们此行的正义之举。” 说着,薇薇安朝着猎魔人伸出了手,而后者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握住了女神的柔荑。 一瞬间,他浑身一振,穿越过来大半年的经历有如流水一般在视网膜上滑过,而其中五件事又用上古语标记了出来。 “squaess(怜悯),你用掉了矮人酒商的人情,帮助卡思嘉逃离磨坊加入了艾瑞图萨。” “ym1adda(勇气),你直面了重生的古代鹿精,并将之杀死。” “g1oir(荣誉),你对重伤的战友不离不弃,相互扶持穿越了斯迈尔克矿道。” “mire(智慧),你破解七宗罪凶案,揪出了幕后真凶。” “generose(慷慨),你减免了老哈克的部分委托款,让他留下面包房。” 猎魔人看得神色恍惚,心下感慨。 不知不觉,他已经历如此多的冒险。 “五德兼备之人,我,薇薇安,代表维吉玛湖畔的所有生灵,问你一句,”湖中女神声音激昂了起来,脸色也变得端庄严肃,“是否愿意持我之剑,行正义之举,再次登上黑燕鸥岛、铲除盘踞岛上的邪恶生物达冈!?” 湖中女神铿锵有力的话音在迷雾中回荡,刹那间罗伊感觉到脚下涌出一股无形的浮力,载着他和女神的身躯腾空而起,悬浮在了水体表面。 此时女神婀娜的娇躯显露无疑,但猎魔人面不改色。 经历过如此多的事件,他再也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被忽悠的愣头青。 不可能因为湖中女神几句话,就去送死。 “薇薇安女神,请容许我先问几个问题。达冈就是堕落半鱼人的主人?” “没错,达冈引诱普通的半鱼人堕落,在岛上建造血腥而邪恶的祭坛,进一步扭曲湖区生灵的身体和意志。并从中汲取力量壮大自身。” 这是何等诡异而强大? 猎魔人听得越谨慎。 “那它究竟来自什么地方,又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关于这点,我也不瞒你。”薇薇安蔚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忌惮,“达冈原本不是此界的生物,它属于一个混沌而扭曲的位面。多年以前,它偶然现了维吉玛湖底、连通两界的空间裂隙,耗尽所有力量向我们的世界释放了一道投影。” “如今达冈的投影在不断侵蚀着维吉玛湖区……如果不加制止,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后,它的力量积累到临界点,便能本体降临……” 湖中女神软糯的声音变得沉重,“到时候一切就太迟了,整个世界,都将在它的触须下颤抖。” 位面,世界? “尊敬的湖中女士,恕我直言,”罗伊垂下头,由衷地说,“连您都不是它的对手,而我的实力相比于您更是微不足道,又如何挫败达冈的阴谋?” “您该寻找一位更加强大的帮手。” 年轻的猎魔人刚刚起步,又如何与异位面而来的邪恶生物抗争? “实力再强大又如何?不能通过考验,都不值得信任……你身上流动的五种信念如金子般宝贵。” “所以我相信你,也理解你的担心和顾虑,”薇薇安不以为意地灿然一笑,湖面上随之拂过轻风,仿佛百花盛开,美不胜收,“绝不会让你去送死……至于为何不亲自出手,因为我绝大部分力量已经用于压制达冈。” “它现在的实力并不比你们高明多少,除了那诡异的转化能力,而这一切我也有办法解决。” “同样的道理,它也在压制我,使得我无法登上黑燕鸥岛……而且维吉玛湖区堕落生物逐年增多,我的信徒却越来越少。压制快要失衡……”薇薇安声音微弱、喃喃自语,“到时候,达冈彻底占据湖区,甚至会汲取我的力量,将我吞噬……” 蔚蓝的眸子注视着猎魔人,带着一丝请求, “罗伊,虽然你身上存在许多凡人的缺点,但瑕不掩瑜……你能在一年之内通过五种考验,心中必有正直的信念,哪怕你不愿承认。” “现在,你是否愿意为了维吉玛湖的生灵,尽一份力?” “如果我有这份能力,”猎魔人垂下头,湖中女神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不再反驳,“我会亲手杀掉达冈。” 湖中女神忽而向着右侧舒展手臂,下方的湖面水波鼓荡,像是被烧开的水一样剧烈沸腾。 紧接着,一把通体深红色的剑刃从湖面冒出,笔直地升到半空,女神双手握住了剑柄,将长剑竖立在胸前。 而猎魔人回忆起脑海中的画面,单膝跪倒在湖面上。 “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你是否愿意持我之剑,恪守勇气、怜悯、荣誉、智慧、慷慨的信念,为维吉玛湖畔的生灵铲奸除恶?” “委托,我接下了!” 猎魔人话音刚落,冰冷的剑刃在他的肩头上连点三下,同时女神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湖面, “无名之地而来的猎魔人,我,湖泊的女儿,水之掌控者薇薇安,在此册封你为骑士,赐予你封号——维吉玛湖的罗伊!” 呼吸变得急促,猎魔人抬起双手捧住了那把期待已久的银剑——湖女之剑。 第十六章 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猎魔人站起身,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托着剑身,将宝剑横举到眼前,目光平行于剑刃望去——阿隆戴特通体暗红色,仿佛是被鲜血浸泡了几十年。 它不像古威希尔那般有着精致华丽的外观,剑身不带任何多余的修饰,显得朴实无华,散出湖水的安静和深沉之意。 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类型:银剑 材质:泪石、黑铁、龙族皮革、强大怪兽组织、宁芙之血。 特征:重6.o6磅,柄长11吋(o.27米),剑身4o吋(1.o1米), 附魔—— 破魔:阿隆戴特每次命中魔力生物,除了造成物理伤害外,还将强制扣除目标少量魔力。 水泽:手握此剑将受到湖中女神的赐福,拥有水下呼吸及水面行走的能力,并吸引大多数水生动物好感,使得它们不再主动攻击。 水之呼唤:但凡有湖水的地方,你就能凭借此剑,尝试联系当地的湖中女神。 备注:此剑为湖中女神薇薇安赠与罗伊——通过考验之人,唯有你能挥舞此剑! ……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将它立于湖面。 和以前了解过的湖女之剑完全不同,阿隆戴特没了杀戮升级的特性,但多出来的能力也很实用。 水下呼吸、水面行走,简直是为猎魔人量身订做——当他跋山涉水、钻洞探宝的时候,不用再担心会被淹死。 而“破魔”使得这把银剑对魔力生物杀伤力比普通银剑更胜一筹。 无论哪方面都堪称完美,对于以后升级的属性也充满了期待。 罗伊抖动手腕挽了个剑花,但手感颇沉——阿隆戴尔比古威希尔要重上整整一倍。 对每一位娴熟的剑客而言,一把固定的、称手的宝剑都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剑器每一分重量的变化,在战斗中都有不容忽视的影响,有时这一分的影响,便足以决定生死。 而他苦练了几个月的剑术,如今已经习惯了钢剑古威希尔的重量。 他心神沉入职业模板—— 获得符合标准的银剑,是否绑定? 确定! 你已绑定银剑: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一瞬间,手中的沉重和不适统统消失,就好似,他已经运用阿隆戴特许多年,对这把剑每一分结构都了然于心。 他和阿隆戴特之间产生了惊人的默契,挥剑之间如臂指使。 此外,他的心神与面前的银剑产生了一股冥冥之中的感应,正如同绑定的钢剑和加手弩,无论三种武器处于什么位置,他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猎魔人职业的绑定武器:银剑、钢剑、手弩,一应俱全! “意外之喜……这一次的黑燕鸥岛之行收获乎预期。”罗伊满意地将阿隆戴特绑到了后背的剑带上。 两把宝剑的剑柄在冒出右肩,交相辉映,英气勃勃的少年又多了几分猎魔人的风采。 湖中女神薇薇安安静待他做完这一切,嘴角边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笑容越甜美。 “我的骑士,看来你很喜欢这份礼物。” 说着她朝猎魔人伸出了芊芊素手。 “尊贵的薇薇安女神,您的慷慨让我难以为报,” 罗伊捧住女神的小手,亲吻她光滑而细腻的手背。 “现在让我们进入正题,想要彻底除掉达冈,光有阿隆戴特可不够。还需要一个详细的可执行的计划。我的骑士,你有什么建议?” 好,预支了报酬现在也该提出请求了,很公平。 罗伊点了点头,“薇薇安女士,关于达冈我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它在此世存在了多少年,它有些什么能力?” 女神很贴心摆动了一下手腕,猎魔人感觉身下一股轻柔力道涌起,就这么凭空坐在了湖面上,身下是无形水汽形成的座椅。 两人之间还差一张方桌,和一壶茶水。 薇薇安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红唇倾吐芬芳 “达冈最近十几年才在维吉玛湖中现身。” “十多年前?恕我冒昧地问一句,”罗伊语气尽量地温和,“您当初为何不一早就除掉这个家伙,反而让他展壮大了起来。” 薇薇安俏脸上神色一黯,小巧精致的眉眼低垂,好似百花凋零、惹人怜惜。 “它入侵维吉玛湖的手段很特别,我在一开始毫无察觉——因为梦境,是它编制罪恶的手段。” “它进入维吉玛湖畔附近生物的梦境,在梦中制造永不停歇的呢喃、梦魇、甚至欲望的幻境。最开始受影响者除了精神有些衰弱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然而,当异常开始彰显在外的时候,就已病入膏肓,再也无法挽救。” “意志力薄弱的半鱼人是最初的受害者。它们在达冈的影响下,彻底迷失,心灵到身体全部堕落。” 湖中女神翠绿的丝随着螓轻摇,微风一吹,向猎魔人送来水仙花的香气, “这梦境,有如蛰伏许久的瘟疫,突然爆,一不可收拾!大量堕落生物很快地成了达冈狂热的信徒,为它提供赖以生存和壮大的血肉、情绪、和信念。” “等我醒悟过来,已经拿它毫无办法。而经过这十几年的展,达冈的力量已经不逊于我。” “通过梦境来引诱信徒堕落,再吸食崇拜者的信念和情绪生存壮大,这就能解释沼泽村民的异常。”罗伊揉了揉眉心,“那想要除掉达冈,得先剪除他的信徒和羽翼?没了生存的土壤,它自然无以为继。” “这种做法可以削弱达冈的力量,但还不够。”薇薇安秀气的足趾缓缓地拨动湖水,歪着脑袋看了猎魔人一眼,问,“而且它的崇拜者中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沼泽边的村民,他们尚未开始堕落,躯壳之中还保留着人性,我的骑士,你真的下得了手?“ “的确,他们是无辜的,” “其实把湖岸边两个村子的居民赶到湖区外过五里的地方,达冈便再也吸取不了任何力量。” 罗伊颔, “那就先铲除所有堕落半鱼人、再驱离信徒,等达冈被削弱到极点,再通过祭坛将它引出来围剿?” “到时候,灭掉达冈的投影和祭坛,就能斩断它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没了它压制,我就能重新将湖底的空间裂隙封印。”薇薇安说,“但有资格参与这场战斗的,唯有你,以及那位猎魔人大师。别的参战者相当于给达冈送去补给品,只能拖累战斗。” “明白了。”罗伊捏了捏拳头,与一名异位而来的邪恶生物战斗,异常刺激又凶险。 哪怕只是投影。 “那么尊贵的女士,你觉得该如何引诱出达冈的投影?” 湖中女神想了想,“我的骑士,你有两天时间清理达冈的党羽,然后利用阿隆戴特召唤我……到时候我给予你血宝石作为诱饵。达冈无法抵御它的诱惑,” “战斗开始前,我和我的信徒会拼尽全力压制达冈,封印它的大部分实力,你们便能将之斩杀!” “对付达冈,凭我一人之力足够?”年轻的猎魔人拿了湖女之剑,才愿意为她效劳,可光头大汉半点好处没捞到,没理由跟着自己一起拼命。 薇薇安露齿一笑,蔚蓝的眸子闪过一丝恍然,“如果你的老师愿意帮忙,那会更加稳妥,而且我不会让他白干……” 素质而柔嫩的手掌在半空中摊开,掌心赫然浮现出一个造型朴素的青色指环, “这是多年前,一位高明的术士遗落在维吉玛湖里的空间戒指,地方不算大,但每次使用只需要消耗微弱的魔力,怎么也比猎魔人的马鞍袋方便。” “如果他同意出手,这枚空间戒指就作为报酬……” 薇薇安突然唉声叹气, “戒指里放着一堆没用的东西……你们人类口中的钱币,每年都有很多人往维吉玛湖里丢钱,出于许愿等愚不可及的目的,简直是在污染环境!” 在罗伊略显呆滞的眼神的,湖中女士把戒指丢到了他掌心,“去吧,问问你的老师,如果他不愿意,你再把戒指还给我。” “但里面的垃圾,统统拿走。” …… 第十七章 大侦探维尔特 两名猎魔人并肩走在湖区边的归途上。 “这么说你和宁芙达成了一项交易?” “雷索,那是湖中女神薇薇安,赐予我骑士荣誉,因为一个……”罗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色仍然很怪异,“五德考验。” “甭管是宁芙还是湖中女神,都是民间传说中常客,对于猎魔人态度还不错,可我搞不懂——”光头大汉居高临下,面带疑惑,“她怎么偏偏瞧上你这个小鬼……还赐予你骑士的身份……那么现在该怎么称呼你,维吉玛湖的罗伊?” “就像利维亚的杰洛特,古勒塔的雷索?”年轻的猎魔人认真思考了一番,“算了,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 他对所谓的骑士称号,没啥执念。 光头大汉点头,又盯着他认真地说,“我现你挺有女人缘,年纪还这么小,已经跟好几个女人纠缠不清。” “什么叫纠缠不清?”罗伊摇头,“只是雇主和打手的关系。” “是吗?那很好,你得明白,女人是种极其麻烦的动物,一旦被缠上,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雷索深有感触地了说一句,不等少年问,径直将少年后背的暗红色长剑拔在手中,食指擦过剑身,随意挥了挥,“湖中女神赐予的银剑?我怎么觉得完全无法和地精打造的古威希尔相比,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大路货。” “只有女神认可之人才能激活它的真正能力,很遗憾,你不在其中。” 大汉遗憾地还剑入鞘。 古威希尔、阿隆戴特,都属于这个小鬼,他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武器? “以后我会收集学派蓝图,锻造大师级的武器装备,武装所有蛇派成员!”罗伊心头承诺了一句,又瞥了一眼他左手小拇指上的空间戒指,犹豫道,“雷索,你真的考虑好了,参加这场战斗?其实你不用去黑燕鸥岛,我一个人也能摆平……” “小鬼,我可不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猎魔人摩挲着指环,琥珀色的瞳孔流露出满足,“我一直梦想着拥有空间装备,这次算是沾了你的运气如愿以偿……” 罗伊转过脸叹了口气,转而又好奇地问, “戒指里究竟有多少……多少‘垃圾’?” “等打败达冈的投影,自然会告诉你。” “那算了,我不想知道!” …… 两人刚回到寇纳村,雅妲公主带着一群士兵迫不及待迎了上来,随即满脸失望, “两位大师也失手?那叛徒身手果真如此高?” “他不是什么叛徒,”猎魔人向雅妲请示了一遍,带着她远离了人群来到僻静处,没有过多的掩饰,将湖中女神之事原数告知。 这是征得了女神许可的。 只是省略了骑士称呼和湖女之剑。 “湖中女神?” 雅妲听完,俏脸掩饰不住的震惊,狭长妩媚的眸子里又闪过羡慕和怀疑。 湖中女神的事迹在维吉玛区域流传了许多年,定居在此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女神的传说故事。 “我刚恢复人身那会儿,宫中的文化老师就曾经跟我提过湖中女神,她是美和自由的象征,维吉玛湖真正的统治者,几十年前还有人声称见过她,可惜近些年来完全销声匿迹。” “我原本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市井间的诗人们编撰出来的传奇故事。” 雅妲红唇微张,低声呢喃,“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罗伊,传说湖中女神只会召见品行高尚的骑士?为什么她偏偏把你们给引过去?” “雅妲殿下,我没必要欺骗你。实际上女神跟我们目的一致,她也要除掉盘踞在黑燕鸥岛上的邪恶存在,而猎魔人正是铲除魔物的高手。” 雅妲消化了半天,接受了这个事实,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憧憬, “罗伊,你这家伙,幸运得让人嫉妒!再讲讲女神?她有多美丽?” 凡人对于高高在上的神明,总是充满了敬畏、好奇以及向往,连沉溺于权欲的雅妲亦不能免俗。 “女神的风姿举世无双,无法用言语来描绘。”罗伊望着天空回忆那姿容,既纯真、又妩媚,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 “那湖中女神真的像传言所说长生不老,永远不会生病和死亡?” “这更不是我们凡人可以揣度的。” “你……罗伊,“雅妲尤自不甘心,咬了咬红唇,突然请求道,“能不能……带我见她一面?” “抱歉,女神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现身。”他撒了个谎,“我也没办法联系她,只能等着女神主动召唤。” “我是泰莫利亚的公主白之雅妲,凭借我的身份,还没资格见她一面?” “跟高低贵贱无关,如果女神想见你,你自然会见到她……” 罗伊态度坚决地回绝了雅妲的请求,接着又仗着女神的名义继续劝说,“我还带了湖中女神的旨意——讨伐湖中邪物之事现在由我和雷索全权负责,诸位安心等待消息即可。否则,黑燕鸥岛上的事情会再度重演。” “不!”雅妲断然拒绝道,“讨伐进行了一半,二十多位勇士牺牲,贾奎斯到现在还没归团,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让我就这么放手,我不甘心!” “你们也见识过岛上的诡异之处,普通人进去只是自寻死路,还会为邪物增添几分力量。” 雅妲咬着一口银牙,紧绷的俏脸浮现出一丝狰狞,“好吧,这次就依你所言。” “但还有一事——既然那位逃走的骑士并非内奸,那么向堕落的半鱼人透露咱们行踪的必然就是寇纳村的村民。不找出他,以他的鲜血慰藉牺牲勇士的亡灵,雅妲咽不下这口气!” 雅妲满腔怒火无处泄,这便要召集寇纳村的村民挨个审问,直到逮出内奸。 而罗伊提出了准备好的计划, “殿下,我听波耶夫村长讲过,湖边的新特村中,有许多村民都受到邪物的影响,为了防止他们给行动添乱,诸位不妨前去将村民都控制起来,带回寇纳村。至于寇纳村的内奸,交给我和雷索处理!” 只要把两个村子的村民都集中起来带到湖区五里以外,达冈将汲取不到任何力量。 …… 等到雅妲风风火火地带着一队骑士离开,猎魔人在马厩里开始思索寻找村中内鬼的办法。 使用观测和亚克席法印,挨个挨个检查?整整两百名村民,效率太低? “维尔特,啊维尔特,吃饱了你倒是给我支个主意……” 罗伊往棕马的食巢里捡起颗豌豆,摸了摸它柔顺的颈毛。 “别傻了小鬼,维尔特再聪明也说不出人话……走吧,还是老办法,找几个可疑的村民谈谈,再用亚克席法印筛选目标。” “聿——”棕马鼻孔喷出白气,突然一把叼着罗伊右手的衣袖,并且脖子一直往着那边别着。 因为绑定坐骑的原因,一人一马可以心灵交流,罗伊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昨晚……一个人……绕开盔甲人……离开村子……很久……回来。” 维尔特冲着他咧着一口大白牙,牙齿上还沾着豌豆碎末。 “好孩子!”罗伊颔,又在心底追问,“你能给我把那混蛋指认出来吗?” 维尔特偏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充斥着人性化的灵动,“离开……刚才……在盔甲人后离开……那边……路!” “真是匹间谍马!”罗伊拍了拍棕马的脖子,“等我回来,再给你加一顿胡萝卜大餐,好好犒劳你!” “聿——”维尔特兴奋地扬起脖子,伸出温热的舌头舔罗伊的脸。 光头大汉看着一人一马在那莫名其妙地互动了半天,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 “难道青草试炼的伤了他的脑子?” …… 寇纳村以北两里路,田埂边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一道身形佝偻的身影站在屋前警惕地左右环顾,直到确认附近没有外来者,才鬼鬼祟祟地进了草屋。 屋内很简陋,除了一张地铺,一副餐具外别无旁物。 而这道身影喘着粗气迫不及待地掀开了龟裂的地板,从一个狭小的储物间里拖出个茅草包裹。 然后他的手脚开始颤,那张树皮似皱巴巴的老脸紧紧地贴上茅草包裹,闭上眼睛,硕大的蒜头鼻冲着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呼气——浑身松弛,就像嗅到了什么山珍海味,老脸如菊花般绽放。 他把餐盘端了过来,接着小心翼翼地剥开了茅草包裹,露出了其中的物事——一条被剥光了毛,腌制过的大腿。 餐刀被老头枯槁的手掌紧握,在腌腿上划出两道美妙的曲线,切下了一块食指大小的肉片,放入餐盘。他舔了舔嘴唇,浑浊的眼珠就像被磁铁吸引一样,紧紧地锁住那只腌腿,考虑着是不是要再削下一片,可惜这条大腿上已经被削掉了好几片,不多了。 他终究还是战胜了贪婪,珍而重之地用干草重新将大腿包裹好,接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了一会儿。 “唔……”灰白色的肉片一半被他插入了嘴唇里,他的舌头开始疯狂地舔动,不放过肉片的一分一毫。 直到将肉片的味道全部流逝,他才一分一分,不舍而眷恋地将肉片全部吞入嘴里。 他的喉咙并没有吞咽地蠕动,而是让肉片在口腔里酵了很久,很久。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像雕像一样体会着口腔中的美味。 忽然“嘎吱——”一声,茅屋的木门被一阵风吹开,老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脖子猛地一凉,贴上了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 接着令他肝胆俱裂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吧,吃里扒外的东西,你想怎么死?” 第十八章 啃尸者 “饶命啊,大人!” 老头子哀嚎着往前一趴,像狗一样地匍匐在地、瑟瑟抖。 猎魔人按剑在他颈后,又一脚踹开他身边的茅草,随后那根灰白色的腌制大腿滚了出来,猎魔人的眼神变得锋利如刀。 沼泽里居然藏了一头“畜生”? 面前这个老头须皆白,骨瘦如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面目虽然皱巴巴的但还有几分慈眉善目。 光看外表,很难将他与灭绝人性的行为联系起来。 虽说罗伊早了解过这个世界同类相食的状况,还有那么一种变态的团体。但头一回亲眼撞破这等场景。 他很诧异,如今北境战争尚未开启,北方诸国的局势还远远没有达到民不聊生的地步,这个老头为何如此? “勾结堕落半鱼人,啃食尸体,你的所作所为足够死上十次!” 年轻的猎魔人就要提剑斩死他,却被雷索拦住。 老头子见机忙不迭地向着两人磕头求饶,橘皮似的脸上涕泪横流,同时一股液体从破烂的亚麻裤里渗出,却是被吓得尿湿裤裆。 “放过老头吧,两位大人!我没杀过人!” “奇了怪了,那这东西哪儿来的?” 光头大汉踢了一脚地上的大腿,卡住他的脖子,琥珀色的眸子直视他的眼睛。 “大腿是……是从死者身上取来的,老潘塔的手上没有沾过鲜血!” “那死人又从何而来?”雷索咄咄逼问, “被堕落半鱼人杀死在湖边的村民。”老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这么说……”罗伊忍住心头的怒气,语气平静地问,“你向堕落者泄露我们的行踪,作为报酬,它们给你‘食物’?” 老潘塔默认了猎魔人的说法,然后慢吞吞从大汉的手掌中挪开了脖子,身体靠在墙角蜷缩成一团。 “我不明白,明明寇纳村食物充足,你有很多选择,为何偏偏选择尸体?” 罗伊以令人心悸的冷静口吻问。 观测之中,老头状态没有任何堕落的迹象,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闻声老头子瘦麻杆般的手臂指向地面那只腿,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眼含期待, “两位大人想知道答案?尝一口试试,一口就行,我保证你们会爱上它,那种口感、独特的香气,比任何飞禽走兽都强上太多,美妙到不可思议。” 他舔了舔嘴唇,神色微微迷醉,“我第一次品尝过后,再碰别的肉,都吃不出半点滋味,就像嚼木头,我会忍不住全部呕吐出去。” “那时我突然明白,这辈子只能靠它过活。” “其实腌制并不是最完美的吃法,要用刚刚……” 老头子突然噤声,又改口道,“炖煮过的滋味更加浓郁。” 罗伊心头一阵恶寒,这算什么,一种异食癖、还是心理疾病? “你从什么时候养成这种独特的口味?” 而老潘塔只是迷迷糊糊地说,“年纪太大了,具体哪年我也记不清,不过有一段日子了。” “你在沼泽里碰到过其他‘同类’?” “没……没人愿意和我一起分享。” 猎魔人点了点头。 “肉,你留下自己享用,现在告诉我们你怎么联系上堕落者?” “我说了,两位能放过老潘塔?” “你确实没有杀过人?”雷索质问。 “我向雷比欧达先知起誓,从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老头激动地唾沫横飞,“而且我和村民们关系都不错,两位大可以去求证。” “何况我这副身体,吹阵凉风都会病倒,又能杀得了谁?” 猎魔人雷索看了看他的脸,“如果你所言非虚,那么我会饶你一命!” …… 不久后,如蒙大赦的老头带着两名猎魔人来到了维吉玛湖南岸、一株巨大的柳树下,摩挲着凹凸不平的树皮喘着粗气, “每次只要我在这棵柳树前的软泥地里埋进去一条死鱼,当天凌晨便会有一头半鱼人祭司来到这里等我。” “会面后,通常由我先向它汇报附近各个村子的近况、以及各种新鲜消息,然后它会视情况赐予我不定量的肉。” “堕落半鱼人听得懂?” “我也不明白,也许它们会传递给背后的主子。” 猎魔人把附近的环境检查了一番,又用亚克席法印把他拷问了一遭,确认了老头的说法。 “我还有个疑问,”罗伊好奇审视着老头的脸,“寇纳村的村民大部分都噩梦缠身,精神萎靡,可你看上去完全没有这个困扰。这很奇怪,明明你与堕落的半鱼人接触更多,为何受到的影响却更少?” “我不清楚……”老头子微微惊慌地摇头,他感觉猎魔人话里有话,“其实我也在做噩梦,只是没有大家那么频繁。” “你的问题也许我可以回答,”光头大汉插了一句话,“邪神的编织的梦境,是让正常人神经错乱,变得嗜血、狂热,但要是原本便不具备人性的存在,梦境的影响就没那么显著。” “什……什么意思?”老潘塔满脸惊恐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大柳树, “你可知道,你的做法将导致多严重的后果?” 老头子吞了口唾沫,慌乱地狡辩道,“既使没我给堕落者传达消息,它们该杀的人一个也不会少。孤苦伶仃的老潘塔也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迫不得已。” 该不该放过他? 年轻的猎魔人认真思考了一番,暗金的瞳孔变成了棱形, “老潘塔,你不觉得已经活的够久?这个世界六十多岁,已经算得上长寿,知足吧。” “你们答应过我……” “没错……雷索答应过你……所以他不会动手……” 老潘塔嘴巴张了张——年轻人脸色凝固,紧接着一道白光流星般划过眼前。 一阵天崩地裂般地摇晃,再睁眼,便是无法遏制的头晕眼花——视线中,一具干巴巴的无头身体突兀地站在原地,脖子间鲜血如喷泉般浇落。 “身体……我的身体……我的脑袋去哪儿呢?” 念头熄灭,老潘塔滚落在地的脑袋上眼皮彻底地合拢。 “击杀潘塔,经验值+2o” “身为人类,还是得有一些底线……” 罗伊从尸体上扯下一块碎布,细致地擦拭干净阿隆戴特剑身上的鲜血, “小鬼,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起来?”大汉捡起了瞪大眼睛的死人头,“以前你绝不忍心向一位老人下手。” “虽然他在生理结构上是人,从精神方面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怪物。而清除怪物,不是猎魔人的本职工作?” 罗伊呼了口气,将阿隆戴特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 “把尸体收拾完,找条死鱼整进去,明天凌晨咱们再来陪堕落半鱼人‘聊聊天’”。 处理完湖边的事务,两人又回到老头子的田埂边的茅草屋,然后,从附近的田地里挖出了十多具人类的尸骸。 第十九章 村民撤离 暮色四合,寇纳村中亮起了影影憧憧的火光。 在这片火光的中心的空地上,正有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跪倒在地,一眼望去,青壮年、老弱妇孺应有尽有,其中大部分都噤若寒蝉、一动不动。 但也有少数村民鬼哭狼嚎,惹得周围二十来位提剑的士兵不时地呵斥。 “混蛋,还不住嘴!”雅妲手中皮鞭狠狠地抽中一位喧哗的村民的脸颊,霎时一条猩红的血痕从皮肉中翻卷了起来,但这位村民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倔强地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球瞪着女人,嘴角还在不停地蠕动,神经质地念着诡异拗口的咒文。 “念!” “啪!” “念你那主子的邪恶咒语?” 长鞭在雅妲手中带出一连串残影,这位念咒的村民后背像是被老牛犁开的荒地,瞬间皮开肉绽、血肉淋漓。 鞭影摇曳,他的哀嚎越来越低,慢慢地委顿余地,直到气息奄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雅妲胸脯一阵起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识好歹的蠢货!为了你的安全,我牺牲了二十五位精锐士兵,现在你们居然还敢挂念着祭坛里的畜生!” “再打人就死了……消消气吧,你要的内鬼我们已经处理掉了。” 两名猎魔人走了过来,将提在手中的一个苍老头颅展示给了雅妲,后者见状眼神一凝,接着畅快地笑了, “很好,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现在我总算对那群死去的勇士有了一个交代,”雅妲抬起手制止了正在打骂疯村民的一众士兵, “他们就是新特村的堕落者,总共一百二十三人,其中三十人症状较为严重、无法进行正常交流沟通,还有七名在来时路上激烈反抗,被我的士兵就地格杀。” 猎魔人眼神审视了一遍人头攒动的景象,哪怕没有动用观测,也能感知到环绕在这群人身上的幽暗和疯狂和气息。 其中尤以那被骑士们严加看管的三十人最为显眼,而且即便是最安静的新特村村民,眼中的疯狂都重过寇纳村所有村民。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群家伙?”雅妲冷冷地说,“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必然会诞生更多主动攻击人类的疯子。” “你想杀掉他们?”猎魔人口中“杀掉”两个字落地,噤若寒蝉的新特村村民们身体俱都肉眼可见地一颤,明显被吓得不轻。 “有何不可?只要开始信奉祭坛里的怪物,就不再是我的子民!”雅妲残忍而魅惑地舔了舔红唇,“如果牺牲掉他们能让无辜者远离危险,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其实大部分村民还称不上堕落者,罪不至死。” “猎魔人,你亲口提过,受蛊惑的村民会源源不断给岛上那个邪恶的生物提供力量。” “这一切有个前提,在一定的范围内。”罗伊的目光射向了村外的黑暗之中, “以黑燕鸥岛为中心,距离越近受灾越严重。只要村民们彻底离开怪物的势力范围,他们便会安然无恙。那玩意儿也汲取不到任何力量。” “我建议押送所有村民离开维吉玛湖区十里,然后安营扎寨,待上三天。当然,最安全的方法是把村民们送到维吉玛城中。” “这不可能!”雅妲撩了撩鬓边的白,“我不允许他们靠近维吉玛,感染我的子民。” “既然不去维吉玛,”罗伊说,“那就往东走。不出意外的话,三天过后我和雷索便能解决掉罪魁祸,让维吉玛湖岸沼泽重获平静。” “对了,波耶夫,附近的沼泽还有没有别的村落?” “没……没了……。” 瘦小的老村长不甘不愿地靠过来,胆战心惊地瞥了一眼白飘飘的雅妲,他刚才没听错的话,这位公主似乎打算把新特村的村民统统处理掉。 幸好被猎魔人阻止。 波耶夫捏了捏花白的胡须, “咳咳、不过老头记得,往东边走上一天路,会看到一家烂泥村,村民倒是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雅妲殿下,现在您就带上骑士团和所有村民,到东边的烂泥村住上三天。” 猎魔人说着,又递过去两支麻痹毒药, “途中村民不老实,就给他们一人喂食一滴……记住!顶多两滴,再多会出人命。”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二位……”雅妲小心地将药剂递给了身边的鲍威尔骑士,接着有些不甘地叹了口气, “一定要凯旋而归,否则对不起湖中女神的恩典!” 不久之后,目送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后,两名猎魔人骑马回到了维吉玛湖南岸的柳树边。 罗伊静静地埋伏在周围,顺便和维尔特交流了一番,让它保持绝对安静。 …… 凌晨、万籁俱静,一轮明月升上了半空,往漆黑平静的湖面投影下皎洁的倒影。 突然间,倒影破碎,却是三个硕大的鱼头浮出水面,哗哗的水声中,它们结着整齐的队形带起粼粼波光,不消片刻游上了湖岸。 “叽里咕噜……” 居中的堕落半鱼人低呼了一声,接着丑陋的鱼头警惕地观察四周。 两头持着粗糙骨矛的半鱼人守在两侧,身材像是未育成熟,比之中央的个体瘦小了许多,不到半人高。 当确认没有危险后,大个儿半鱼人迫不及待地撅起屁股往前一扑,在柳树下的软泥地里一阵乱刨,惊喜地掏出一尾肥美死鱼,便当着两位手下的面囫囵吞枣地将死鱼吞入肚中。 “嗝……”它翻着死鱼眼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摸了摸肚皮。 两个手下低眉顺眼,不敢有任何怨言。 “嗝……”鱼人又打了个嗝儿,然后,就这么“噗通”一声,毫无征兆仰面栽倒在地,脑袋上顶着一个血洞。 “乌拉……乌拉?” 两名守卫慌乱地对视了一眼,忙不迭地想要扶起老大,却不料斜地里射来一支暗箭,爆了一个脑袋。 这下,仅剩堕落半鱼人转身便跑。 暗夜里忽而响起“咴——“的一声洪亮长嘶,一匹棕色的骏马风驰电掣地从旁边林地里冲出,狠狠地撞中了这头逃命的鱼人。它就像一个破碎的沙袋般远远地抛飞在草丛中,原地打了几个滚昏了过去。 而完成任务的维尔特撒着欢儿往回跑,那里两名猎魔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堕落半鱼人,”年轻的猎魔人捏了捏手指,“让我们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片刻后,幸存的堕落半鱼人被五花大绑到了柳树上。 “你准备干啥,小鬼?”光头大汉好奇道,“使用亚克席法印?咱们和它压根没法交流,别白费功夫。” “我另有妙招,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罗伊一耳光弄醒了被五花大绑的堕落半鱼人,任凭它龇牙咧嘴、喷吐恶臭,尝试对它使用强制驯化。 却意外得到了数条失败的信息—— 你已绑定坐骑“维尔特”,无法再进行强制驯化,是否先解除绑定? 目标处于狂热状态,无法进行强制驯化。 “达冈的信徒,处于狂热状态,无法驯化的吗?” “看来得请教湖中女神,剩下的堕落半鱼人位置。” 第二十章 邪神达冈 清晨,黑燕鸥岛边的泥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鱼人的尸体。 他们有的被箭矢爆头、有的被剑刃斩断脑袋、或是开膛破肚,还有的被火焰烤得浑身焦黑、面目全非。 尸体旁,两排沾满鲜血的足迹向着岛屿中心蔓延,足迹的尽头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 一道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三头浑身冒火的堕落半鱼人哇哇怪叫冲出了雾气,好似无头苍蝇般狼狈逃窜。 而两道身影迎着它们灵动地几个起落,剑刃翻转,便有三枚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猎魔人越过了无头尸体。 “多少?” “加上昨天一共二十七头,根据湖中女神的指示,达冈的爪牙已经全部清理完毕,现在那家伙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 雷索迎着清晨的冷风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冷冽的眼神凝视着前方那片巨大的烧毁痕迹。 黑燕鸥岛中心,曾经迷宫般阴暗茂盛的树林荡然无存,剩下一片漆黑的焦土和密集的木桩,而焦土中央孤零零地屹立着邪神达冈的祭坛。 两人都没想到贾奎斯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惜了那位骑士,连尸体都没留下。” “我倒不觉得他一定遭遇不测。” 此时没了树林的掩护,祭坛完全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大理石洁白的材质纤尘不染,像是淤泥中的一朵鲜花,圣洁中透着一股邪气。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祭坛,而是将岛上的鱼人尸体堆积在一块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随后罗伊来到湖边,将手中的阿隆戴特完全浸入了冰冷的湖水。 包裹住宝剑的湖水突然化学反应一般剧烈沸腾。 水汽弥漫,瞬间蒙住他的双眼。 以阿隆戴特为中心,一场磅礴的雾气迅地扩散,其中传来一个软糯的女声。 “我的骑士,为何在此呼唤我?” “尊敬的薇薇安女士,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处理掉达冈的所有爪牙。” “不是让你来湖岸边寻我吗?” 年轻的猎魔人一愣,好似看到了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女那幽怨的眼神。 “黑燕鸥岛附近全是邪神肮脏的气息,我无法登岛……” 说话间,清新的水仙花香气由远及近,那道娉婷的身影带着迷幻的水雾,将一只手凑到他眼前。 猎魔人只觉得嘴唇一润,冰凉小手按上了嘴角,什么东西被湖中女神塞了进去,香气过后是腥甜,如血一样的腥甜。 他还没回过味儿来,薇薇安又带着轻笑,退回到迷雾之中。 然后他从嘴里吐出了一枚无暇剔透的红宝石。 血宝石 灌注着湖中女神薇薇安一丝血液精华。 注:血宝石既可以容纳血液精华,也可以容纳灵魂。 ?? “我的骑士,带上血宝石到中央的祭坛去,达冈的投影会追逐它的气息现身。” “血宝石能保护你们免疫达冈的低语。你们的法印、银剑、都能对它造成有效伤害……” “记住,别让达冈得到血宝石……否则它会变得更强大。” “战斗开始的那一刻,我和我的信徒会动所有力量压制达冈,封印它绝大部分实力……再次证明你的勇武吧,我等待着凯旋的消息。”呢喃渐弱、归于寂静。 片刻,迷雾散尽,湖水重新恢复平静清澈,湖中女神的也芳踪渺渺。 罗伊摸着嘴唇,他没想到薇薇安会以这种方式赠与血宝石,难怪宁芙会被描述为热情奔放的生物。 “刚才那位就是维吉玛湖的女神薇薇安?” 光头大汉打断了他的绮思。 雷索见识到的怪物数不胜数,但对于宁芙这类神奇的生物,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感谢我吧,让你见到了薇薇安的芳容,并不是所有‘凡夫俗子’都有这份荣幸。” 大汉闻声叹了口气, “女神的芳容?她连头都被水雾包裹着,我什么都看不到。” “……” 两名猎魔人再次整理行装。 每人一瓶持续恢复生命的燕子、一瓶增加肌肉力量的雷霆,一枚炼金炸弹龙之梦,雷索额外装备一枚反魔法金属炸弹。 他们蹲坐在地,手掌沾染褐色的剑油,均匀抹过光滑的剑身——雷索手中剑是三种附魔特效的钢剑古威希尔,罗伊则使用银剑阿隆戴特…… 根据湖中女神的描述,达冈应该属于残物,所以他们涂抹的是残物剑油,还额外加上一层麻痹毒药。 罗伊的心神沉入模板,将最后一个技能点使用—— 冥想LV3→LV4 体质:1o.6→11.1 生命:146→151 精神:1o.5→11 魔力:145→15o 热流从身体中涌过,状态前所未有地完美。 琥珀色的瞳孔和暗金的瞳孔在半空中交织。 两人踏上了焦土。 “嗒、嗒、嗒……” 当进入祭坛三十迟的范围,猎魔人身形一震,沉默地掏出了魔药。 “雷霆”、“燕子”,拔掉瓶塞,咕噜咕噜吞咽入肚,霎时,无数蚯蚓般狰狞的的黑色血管沿着脖子爬上了面颊。 罗伊心跳如擂,产生了一种异样的兴奋感,而两瓶魔药已经是他目前能承受的最大毒性—— 结印,土黄色的昆恩法印流转全身。 提剑,保持犁势,剑刃上涂抹均匀的剑油反射出褐色的光芒。 两人压低身体一左一右往祭坛靠近——像是本体和镜中倒影,动作如复制般整齐划一。 二十步后。 祭坛有所感应,猛然冲出了一股股漆黑的烟雾,在祭坛上方缭绕盘旋,越聚越多,渐渐地勾勒出一道朦胧的人身兽的“巨怪”。 它的头颅由虚无缥缈,变得越凝实。 脸上的鼻子和眼睛被压缩到了极窄的位置,偏偏生有黑漆漆的血盆大口,占据了脸部百分之七十的面积。 几乎可以说,它整个脸部就是一张巨口。 由上至下,雾中肉体重组一般浮现。 巨口两侧,四条颀长的肉须垂过了粗短的脖子。 背脊深蓝色的肌肉如山峦般隆起,表皮上更是生有一块块鳄鱼外皮般凹凸不平的角质。 接下来修长的四肢从黑雾中浮现,达的臂爪一左一右撑着焦土,十指末端的倒钩闪烁寒光。 降临之初,它单膝跪地,垂下头颅,似乎还在适应祭坛外的空间。 达冈 年龄:?? 身份:投影(它是异位面的强大生物达冈制造的一缕投影,拥有本体不到百分之一的实力。) 生命:3oo(压制) 魔力:2oo(压制) 属性: 力量:?? 敏捷:12 体质:3o 感知:12 意志:8 魅力:13 精神:2o 技能: 蛊惑领域(被动固化):达冈在不停向四周述说着堕落之语,制造欲望的梦境,将众生洗脑为自己的狂信徒,意志越低堕落得越快。 暗沉之水(封印中):达冈从湖底召唤出最为污秽的液体,不仅能腐蚀血肉骨骼,还能唤醒人心中的一切负面情绪。 恶念瞥视(封印中) 其他:(封印中) …… “咔、咔、咔!” 猎魔人没傻傻等它反应。 接连三道脆响,两枚龙之梦、一枚反魔法金属炸弹在达冈脚边破碎,白色的易爆气体和星尘似的反魔法金属瞬间笼罩它周身。 雷索左臂猛地向前一推,炙热的火蛇喷薄而出——巨大的火光升腾。 爆炸声,怒吼声, 接着是弓弦震动,罗伊冲着火光中庞然大物食指连扣,在数秒内倾覆出十枚箭矢。 然后,它带着火焰冲出了爆炸—— 无数惨白的水涡自虚无中诞生,浇灭它身上的火焰。 那对细小猩红的瞳孔直直盯着罗伊,它扭动脖子,出一道锉刀似的沙哑刺耳的声音,“ceadmiaerme darganfod ensh'eass……” 一种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语言,然而它的意思却直达猎魔人的心底,不需要任何翻译,其意自明,更携带了一股难言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心浮气躁,为之失神。 “把血宝石交给我……” 这句话像是无法违抗的律令,猎魔人听完霎时神色迷茫、瞳孔扩散。 幸运的是,湖中女神赠与的血宝石忽而放出一阵淡淡的红光,他们随即晃了晃脑袋、奇迹般地清醒过来。 猎魔人身形如电扑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斩杀! “嗡——”古威希尔划过半空,带着蝉翼震动的轻吟。 剑太快,仿佛将阳光斩断,雪亮的剑刃由左至右划出一道直线,势如破竹地劈入一条覆满角质和肌肉大腿。 血肉横飞间,达冈一声痛呼,瞬间被始作俑者的光头大汉吸引注意力,猩红的眸子射出两缕凶光,一双铁塔般的手臂由上至下猛砸猎魔人。 后者却灵活得好似面对天敌的狸猫,“弓腰竖尾”向后一跳,堪堪躲过巨掌。 随即不甘示弱地绕着身前三角区域出剑佯攻、侧翻闪避,不停地挑衅。 猎魔人不止一个! 光头大汉位于正面,罗伊则借机冲至达冈的身后,爬满乌黑血管的脸上冷意乍现,犁位起势向前一记突进! “噗——” 银剑瞬间刺入达冈的膝盖窝,伤口深可及骨! 黑血泼洒。 一剑过后,罗伊蓦地贴地一滚离开原位——几乎同时,达冈那常人腰杆粗细的臂爪带着骇人的声势扫过他之前所在。 达冈妄图擒住他这只乱跳的蝼蚁,捏成一堆碎肉。 却捞了个空气。 一击不中,它前方反而露出破绽! 雷索右手持着钢剑斜立胸前,左手运指如飞,妙到毫巅地勾勒出一记亚克席法印,当达冈转回脸便正中法印,瞬间就被迷了神志,愣在原地。 一秒—— 前后两位猎魔人迎头痛击! 大汉手中古威希尔闪电般斜上一戳,扎入它粗短的脖子,带出一团火焰,再横向一拉,放肆地切开动脉血管,制造出巨大的豁口。 而罗伊身形一闪,踩住达冈的腿部、后腰、脊椎,跃上它的肩膀上,转动手腕间,横刃转为竖刃猛地向下一插—— 半截剑刃,深入猩红的左眸! 毫不留恋,他立即舒展双臂,雄鹰展翅般跃下“巨人”的身躯,并贴地一滚卸掉冲力。 当他再度转身站起之时,阿隆戴特又瞬移般出现于手中。 而在他身后,达冈的左眼失去遮堵物变成一个血肉模糊的可怖窟窿——黑血狂涌而出,地面泛起浓郁的白烟。 达冈哀嚎着,仅存的独目转向罗伊,其中暴虐和仇恨呼之欲出。 悍然动了冲锋。 巨大的身体碾过焦土,沙砾四溅,黑燕鸥岛宛如爆了一场地震! 阴影如小山般迎头压来,劲风好似钢刀,吹得罗伊呼吸困难,但他暗金的瞳孔中毫无惧色,冷静地左手五指勾勒,迎着冲锋的“巨人”推出一记亚克席法印。 同时——震慑! 双重作用之下,庞然大物被定住了十分一秒——少年趁机向旁蹿出。 但还是慢了一线。 “啵”一声脆响,保护他周身的昆恩法盾气泡般破碎。 接着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向后远远抛飞,又重重跌落在地。 隔了良久,罗伊才狼狈地支撑起快要散架的身体,脸色痛苦地吐了一口血沫。 而此刻,光头大汉再次替他承受住压力。 达冈“砰、砰”疯狂地挥动双拳砸击大地,而他身前的雷索好似在刀尖上跳舞。 虽然手持钢剑,却完全舍弃了进攻,身体化作一阵不可捉摸的狂风、踩着灵活的步点,闪躲腾挪。 他动作太快,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以至于让人产生错觉——三道残影围绕着达冈闪烁变幻,同时出现了三个雷索。 …… 罗伊擦干嘴角的血迹,从虚空中抓出加布里埃尔。 迈动脚步,同时食指连扣,弓弦震颤间,就见达冈后背爆出数团血花。 连番遭受重创,它的力量也在下降,身形为之一缓。 随即,它脚下又亮起亚登陷阱的紫光。 反应和移动度再次被减缓。 阳光下的黑燕鸥岛中央,开始上演奇特的一幕——两名身材“矮小”的人类,围绕着深渊巨口、鲶鱼触须、鳄鱼皮肤的怪物兔起鹘落。 较量的双方体型相差巨大,有如草原上的狮子和鬣狗。 两名猎魔人却狡猾至极,从不正面交手,而是高移动、变向,闪避、骚扰。 他们配合默契至极,一人负责承受攻击,另一人则偷袭达冈暴露出的弱点,如此循环往复。 剑光、法印、弩矢,狂轰乱炸! 只见达冈身上疯狂涌动五颜六色的光芒——来自剑油、麻痹毒药、古威希尔的灼烧和痛击,阿隆戴特的破魔。 只一分钟。 它就好似遭受了千刀万剐,浑身血肉碎骨落满地面,黑色的角质外壳上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它的反应越来越迟钝,终于某一刻,犹如回光返照,奋起余力迅猛至极挥动双臂,一下子击飞两人。 接着张开深渊巨口仰天长啸,无形的声波冲击席卷全场,砂石飞扬间,刚爬起身体的两人只觉得耳膜鼓胀,脑海里仿佛有一千只手在乱搅,身形摇摇欲坠。 无数的恐怖幻象在眼前滋生,七窍之中涌出殷红的血液。 几乎同时,淡红的光罩自虚无中诞生,迅笼罩住两人的身体——来自于罗伊腰间的血宝石! 两人眼神恢复清明。 光头大汉斜着身体冲向达冈,一剑将它开膛破肚—— 罗伊跳到到它背上,暗金瞳孔闪烁杀意,一剑戳瞎了它仅剩的右眼。 两道身影围绕着庞然大物疯狂转圈,残影飞舞……三十秒后,异界的邪神在两名猎魔人的前后夹击下,耗尽最后一滴血,轰然倒地。 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冰块,开始向外溢散出一缕缕白烟,并在白烟中迅缩水。 罗伊伸手往前一碰,却直接穿过尸体摸了个空,然后看着它气泡般消失在阳光下,连带着之前留下的满地血肉统统化为乌有。 仿佛达冈从来没存在于世间。 它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一段回荡在半空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遗言—— “ninnas geas dearme……”(猎魔人……会再见的,会再见的……) “来啊!有朝一日,我会追到你的世界,宰掉你的本体!”年轻的猎魔人丝毫不惧,冲着半空大喊了一声! 这是一场他所经历过的,最为酣畅淋漓的战斗! 战斗过后,心情仍然兴奋难耐。 心神转向模板,罗伊脸上流露满足之色。 “击杀达冈(投影),经验值+3oo,猎魔人LV5(261o/25oo)” 你已杀死足够的猎物。 屠戮LV4 →LV5 血腥气息:进入你身周o.6 →1米范围的敌对生物,有百分之15→2o的概率受到杀戮的气息震慑,若意志属性低于你,则暂时丧失身体控制权最多2秒。 你对狩猎过的生物伤害永久性增加百分之15→2o。 震慑:主动释放杀戮的气息震慑身周两迟内的一个目标,并进行强制意志检定,若目标意志低于你,将失控最多2秒。冷却时间5 →4分钟。 注:该技能会随着你杀戮生物的种类以及数量升级。) 除此之外,晋升中级猎魔人所要求的的十种魔力生物已凑齐两种——堕落半鱼人祭司,以及达冈的投影。 这一趟维吉玛之行,委实获益匪浅。 …… “什么呆呢,小鬼?”光头大汉凑到他身边,魔药的效果还未褪去,他汗气蒸腾的脸上还残留着黑色血管,更显狰狞。 “这位邪神并不如预想中的强大。” 整场战斗不过五分钟,罗伊仅仅被击中两下,生命却只剩三分之一,再扣除燕子魔药持续恢复的生命,差不多两拳被打入濒死状态,达冈的拳头不可谓不重。 但他除了几根骨头和脏腑隐隐作痛外,也没有别的伤势。 “湖中女神压制了它大部分力量,”雷索闻言却摇了摇头,“咱们的准备工作也不是白做,驱赶村民、杀死所有堕落半鱼人……它无力可借,才会死的这么憋屈。你得记住,某些时候,充足的准备工作比实力更重要。” …… 收拾好现场,两人来到了邪神的祭坛边。 此时没有了投影的加持,祭坛再也无法对猎魔人产生影响,从外表看,就好似一口普普通通的大理石水井。 罗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它进行观测,豁然现祭坛居然和梅里泰莉神殿中的女神雕像属于同一种造物。 达冈的祭坛 邪恶化身·信仰容器 信仰:?? 当初梅里泰莉女神雕像给他的感觉是温暖和慈祥,散着爱和希望的气息。 达冈祭坛则让他感到偏执、狂热……酝酿着仇恨、绝望以及疯狂的气息 这是纯粹的暗,人类情绪中的负面存在,与梅里泰莉处于对立面的信仰…… 女神梅里泰莉,邪神达冈都在收集信仰……罗伊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信仰相当于一种通用的货币,只是不同神灵的喜好不一样?那么湖中女神——”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湿润清爽,一个轻快而兴奋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亲爱的骑士,这一次辛苦你了。” 破碎的浪花自虚空中涌出,冲入两名猎魔人体内。 霎时间,一强烈的酥麻感包裹住周身——战斗中留下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结痂,干涸的生命和魔力令人瞠目结舌地迅回满。 罗伊舒爽地扭动身体,原先肋骨和胫骨处的刺痛彻底消失,好似用了一次“全面恢复”。 失去了达冈的压制,湖中女神的实力明显变得更为强大。 “除掉达冈,你们功不可没……”女神声音再起,猎魔人腰间的血宝石忽而遁入虚空,取而代之,另一枚落入他手心。 血宝石:空空荡荡,需要灵魂来填满。 “这枚血宝石作为奖赏留给两位收藏。”缥缈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接下来我得花一段时间消化达冈的遗产,彻底封印湖底深渊。等忙完这一切,再来见你。” “薇薇安女神,到时候我们已离开维吉玛……只能下次再见。”罗伊语气中不无遗憾,但这一趟维吉玛之行,拿了湖女之剑,杀死达冈,已经算是圆满谢幕。 “我的骑士,无需担心……阿隆戴特会为你指引方向,而我们,迟早会重聚……” 话音落,整片黑燕鸥岛突然一震。 好似有一只无形之手把岛屿搅得天翻地覆,尘土飞扬间,邪神达冈的祭坛无影无踪,原先的位置,只留下一块平坦的空地…… “1261年6月……” 罗伊在贴身收藏的牛皮纸手册上写下详实的记录, “维吉玛湖畔……邂逅湖中女神……受封骑士……获赠银剑阿隆戴特……斩杀邪神达冈!” 笔记最后是大大的问号—— 血宝石的用途? 神明与信仰? 第二十二章 离开 维吉玛市政大厅。 维雷拉德摩挲着桌头的权杖沉吟了半晌后,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薄薄的支票,“唰唰”地写下了“6oo”的字样。 “两位猎魔大师,”他将支票递给了抱胸而立的光头大汉,“这是之前承诺的报酬。两位拿上它,到世界各地的锡安凡尼利银行,都能凭这张银行本票无条件支取6oo奥伦。” 光头大汉扫了一眼这张支票,又递给了“财务总管”罗伊…… 如果再加上湖中女神戒指中的钱,这一趟他们的收入已经过了两千克朗,当然这笔钱对他们的图谋来讲还是太少了。 “这么小一张纸片看上去可不太牢靠,还是现成的金克朗更讨人喜欢。” “两位就算不相信本人,那也应该相信锡安凡尼利的信誉。这家屹立了数百年的老字号银行,绝对不会贪墨你的钱财!” “好了,不开玩笑了。钱我收下,阿扎·贾维德**师什么时候来给我们开门?” “昨天两位返城之时,我派人通知了法师,目前他手上还有一个实验,明天才能腾出时间……两位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市长邀请道,“一个多星期后,就是夏至的节日庆典,维吉玛市区会举办一场盛会。不如再待一段时间,鄙人也好尽地主之谊,带两位大师欣赏一番维吉玛的人文风光。” 罗伊稍稍心动。对于夏至节他也有所耳闻。 这个节日生在六月二十一日的夜晚到二十二日的凌晨。标志着精灵历中第一个夏天的开始。 精灵们认为,太阳下的一切事情都是循环的。在冬至之后,日子越来越短,死亡开始,直到冬至。 在这一天人们将架设神社来祭祀、赞美太阳和生命,同时承认死亡的到来。 在这些神社附近,魔法使用者们通过吸取太阳能量的而释放的咒语显得特别坚固,女巫用它们来保护庄稼和召唤火焰。 雷索和罗伊也能在神殿前冥想来增加一丁点的法印强度。 不过夏至节,相比于已经过去的五月节,就没那么吸引人。毕竟夏至节,可没那么多单身的年轻女孩绕着篝火跳舞,求偶。 “猎魔人不过夏至,何况时间紧迫。还是按照原来的约定,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找你。”光头大汉却摇头拒绝。 …… 两人离开市政大厅后, “雷索……”少年青涩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紧张和期待,“要不咱们再待一周,凑凑热闹?” 罗伊这辈子前十几年一直龟缩在下亚甸的鸟不拉屎的小村子里,从未见识过这个世界繁华的节日。 只从别的人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一些信息。 夏至节,要不要看看? 雷索脚步稍缓, “热闹就意味着麻烦,过往的经验无数次告诉我,这种普通人的节日绝对不适合猎魔人。要找乐子的话,我推荐你去酒馆和妓院,简单方便。” “你已是一名正式猎魔人,必须学着远离人群、习惯孤独。” “好吧,算你说的有道理。”罗伊无奈道,“但能不能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 “那用不着维吉玛,”猎魔人淡淡地说,“到辛特拉去也能过节日。总不能让奥克斯和瑟瑞特等太久。” 雷索语气无奈,似乎想到什么难堪的往事,“再等下去,他们都该找个女人结婚了。” “原来在这儿!” 不远处突然走来一队人马打断了两人的讨论,为是一名英姿飒爽,高挑美艳的白女人, “日安,雅妲殿下,看样子这两天您过得不错。” 雅妲打量了一番两名猎魔人,继而爽朗一笑,“长话短说,这次能够除掉维吉玛湖的那怪物,两位居功至伟。” “殿下言重了,”罗伊不卑不亢地说,“没有诸位控制住达冈蛊惑的村民,行动不可能那么顺利。” 雅妲身后的一众手下闻言眼神柔和了不少。 “不要谦虚……你们的身手为我平生所仅见,”雅妲饱含深意道,“我觉得两位若是继续游荡在乡下小城,整天对付水鬼、孽鬼的,未免大材小用……” “您的意思是?” “留在维吉玛!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们。” 不待雷索回答,罗伊便摇了摇头断然拒绝,“让您失望了殿下,除非衰老到握不住钢剑,否则猎魔人不会在一个地方定居。” 他可不打算成为谁的忠实狗腿子。 雅妲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又转向了光头大汉,不过再次被后者斩钉截铁地拒绝。 “很好、你们很好!”雅妲咬紧一口银牙,俏脸上阴晴不定,急躁地来回踱着步,她身后的十来位骑士也面色不善地按住配剑——只要她一下了命令,立即就逮捕两名猎魔人。 “罢了!”良久之后,雅妲喟然一叹,“两位有功于维吉玛,执意要走,出于公义,我不会强留你们。” 公主忽而目光炯炯看向罗伊,“在你们离开之前能不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带我去见湖中女神一面?你之前也提过,除掉达冈后女神会主动召见。” “这才是她招揽我们的目的。” 罗伊恍然大悟,这位沉溺于权欲,甚至敢假传弗尔泰斯特旨意的女人,似乎把兴趣转向了神灵。 “那只是可能,如今看来女神并不想见你们。” “不,猎魔人,你必须带我去!”雅妲声色俱厉地命令道, 罗伊做出一副苦瓜脸,“您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凡人,想要见到女神只能等着她主动召见。” “真的没有办法,还是湖中女神根本不存在?”雅妲不甘心地说着,神经质地低语,“梅里泰莉、雷比殴达,湖中女神,假的吧……都是假的吧?” “请注意您的言辞、殿下。” 而罗伊说着又想到湖女的行为——抢走邪神祭坛中的信仰。 毫无疑问,信仰对湖中女神薇薇安极其宝贵。 作为维吉玛湖的骑士,自己何不帮她一把? “其实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您想见到女神,必须先表现出足够的敬意。” “我该怎么做?” “祭坛!”罗伊顿了顿,“在湖畔沿岸建立湖中女神的祭坛,或者小型庙宇。先让那些靠着维吉玛湖讨生的村民,制砖匠、捕鱼人家,去供奉湖中女神。” 凭雅妲公主的身份,这事儿没啥难度。 “等到湖中女神的信仰慢慢扩大,察觉到你的诚意自然会召见你。” “这么办,女神就会向我展示神迹?” “我不敢保证,”罗伊说,“但一位真正神灵不会忽视自己虔诚的信徒,您这么做了,就是女神的头号信徒。” …… 如果湖中女神能吸收信仰并变得强大,那么作为他亲授的“湖泊骑士”,自己必然也能收获一些好处。 他心中也有一丝好奇——这偶然的行为,是否会对猎魔人世界产生影响? 这也算是一次试探,失败了他也没啥损失。 年轻的猎魔人向雅妲描绘出这样一张蓝图, “试想一番,以维吉玛湖畔为中心向周围辐射,展起一个全新的信仰和宗教,而您就是至高无上的大祭司!” “而且据我所知,至今维吉玛湖畔女神的信徒,只有十来头半鱼人,身份高贵如您,轻易就能做出远半鱼人的贡献。” 雅妲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感觉脑子有点乱,“猎魔人,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得罪一位未来的大祭司兼泰莫利亚公主?”罗伊满脸诚恳,暗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雅妲郑重地说。她有点心慌意乱,她得回去评估一番猎魔人的话。 在维吉玛湖畔,传播湖中女神的信仰,真是一个疯狂而离谱的行为! 这么做,真能见到湖中女神? 她忐忑而期待。 “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离开前,罗伊忽而转身瞥了一眼士兵队伍, “雅妲殿下,关于贾奎斯骑士,阿尔德堡的贾奎斯,他的下落……” “贾奎斯还活着……”雅妲欣慰地笑道,“幸运的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逃过了堕落半鱼人的追杀,顺着湖水飘到了烂泥村,咱们押送村民赶过去,正好撞到了他!” “不过他还在养伤,等伤好后,就到我手下当一位副团长了。” 罗伊就觉得,那家伙不会轻易死去,以后肯定会再见。 “猎魔人,你还没告诉我女神的名讳和形象,如果要替她竖立神像总得有个参照物。” 罗伊简单描述了一番湖中女神的外貌特征,“她的美丽我也无法用言语来描绘,如果你有意那就先立个祭坛,至于名字……你可以称她为薇薇安。” …… 告别雅妲之后,罗伊回到旅馆,再次研究了半天血宝石,可惜一无所获。 罗伊无奈将血宝石收入了战利品包裹,与另一份太阳之血并排放在一起。 虽说至今搞不清它的用途,但湖中女神特意强调之物,绝非凡品。 …… 第二日,市政大厅。 此时除了维雷拉德外,还多了一位面目阴鸷的陌生男人。 他大概五十来岁的样子,一身色调暗沉的短袖上衣,皮质护肩中央的脖子上围着异域风情的花纹围巾,下身是土黄色的紧绷绷的皮裤。 他留着粗犷的大胡子,饱经风霜的帆布头套将丝裹得严严实实,还爬过半张脸颊,似乎在遮掩什么伤口。 他浑身上下佩戴了无数饰品,围巾上露出一截护符的项链,鹰钩鼻上扎着鼻环,比常人大上不少的耳垂镶嵌着耳钉,十根手指有七根带着宝石、或者黑曜石戒指。 当然这些饰品并不只是为了好看,它们都流转着魔法的光芒,显然是被魔力加持过的炼金制品。 “阿扎·贾维德,二百五十岁,泽瑞坎人,巫师、炼金师。魔法数量,嗯,不逊色于珊瑚……” 罗伊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转了一圈,他有些纳闷一向自诩优雅的巫师里,怎么出现这种不修边幅、面容丑陋的异类? 难道爱美只是女巫的天性? “这位是我向两位提过的阿扎·贾维德**师,现任维吉玛的皇家顾问。今天他特意抽出时间赶来,为两位打开传送门。” 维雷拉德的介绍中,阿扎冲着两名猎魔人点了点头。 不同于常人对于猎魔人的敬畏、厌恶的态度、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探究欲,像一把冷硬锋利的手术刀,直欲将两人从头到脚剖开,看个一清二楚、看个透彻。 “疯子……科研狂人。”罗伊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这位**师眼神很放肆,然而他的行为却很有分寸,没有废话,没有多余的小动作。 “猎魔人,在辛特拉我设定了两个传送点,城北的火尾旅馆、城门附近的一片树林,你们选择哪一个?” 很意外,不像他阴鸷的外貌,阿扎的声音反而异常的温和,稳重。 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选择了城内的火尾旅馆。 “还有一件事,”罗伊犹豫地说,“传送门能把我们的马,两匹马也一起传过去吧?” “嗯,你说什么?”阿扎点头又猛地摇头,“之前维雷拉德明确告诉我,客户是两个人。我准备的施法计划,也是针对你们两人。” “非要多两匹体量庞大的动物,毫无疑问会严重影响传送门的稳定性。到时候,传送门的另一头等着两位的也许是万里高空,或者一座喷涌的火山口。当然你们也有可能迷失在别的位面。” “额……”少年擦了一把冷汗。 “算了,小鬼,干脆把马留下来……需要用的时候再买。”雷索随意道。 “难怪你们一直攒不起钱……”罗伊摇头,“未免太大手大脚了!” “两位如果实在舍不得马也不是没办法,”阿扎话音一转,终结了猎魔人的争吵,“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猎魔人脸露警惕,“说来听听?“ “我需要你们其中一位的血液,一小瓶就足够。” 雷索当下就要拒绝,不过罗伊却劝服了他。 想要血液? 他身上多的是,孽鬼、水鬼、半鱼人的应有尽有。统统混合一遍,不就成了猎魔人的血液?阿扎目前还不是研究猎魔人的专家,也看不出来。 而且有空间在,动点手脚也不要太方便。 “成交!”罗伊与阿扎·贾维德握了握手。 交易顺利的出奇。 阿扎**师一眼没能看透那玻璃管里的复杂成分,心满意足地收下血液,念出一阵晦涩而拗口的咒语过。顿时,房间里爆出“轰隆隆”的冲天巨响,一个四四方方的传送门从空气中钻了出来。 中央形如旋涡、外圈闪烁着幽蓝色光芒,还在向外不停地鼓荡着狂风,吹得猎魔人头乱舞。 “抓紧时间,你们只有三十秒。”阿扎双脚分叉,十指在半空中如水母般波动,维持着施法动作,提醒道。 罗伊安抚住维尔特,往门内望了一眼, “雷索,听说这玩意儿挺恶心的?” “谁告诉你的?事实上不但不恶心,还很舒服……”光头大汉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表情如临大敌,“那种感觉就像……” 温暖厚实的大手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肩膀。 “像什么?” “就像……死过一回!” “啊——” “聿——” …… 第五卷终。 第一章 汇聚辛特拉 火尾旅馆,二层的房间中。 幽闭的房间里冷不防地响起一道清扬的马鸣,正蜜里调油的情侣身体一僵。 男人脸色僵硬地回头一望——不知何时,一个硕大的棕色马头出现在了床边,它那黑宝石般的铜铃眼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的自己,充满了人性化的好奇。 “聿……” 它又叫了一声,然后咧开嘴唇,一排大白牙冲男人“呲呲”地哈了口气,吹得他额角的褐飘向一边。 懵逼的男人与它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猛地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 “宝贝儿……我是不是眼花了,产生了幻觉?” “亲爱的?旅馆房间里有一匹马?这是在做梦?” “啊!”女人突然大叫一声,缩回了被窝。马背后又突兀地钻出了两个陌生男人,其中年轻的那位尴尬一笑,“抱歉,打搅到两位的好事,我们马上离开,请继续!” 被子里的男人被雷索史前凶兽般强壮的身体一吓,顿时—— “完了,硬不起来怎么办!”他已经预料到自己那凄凉的下半生! “混蛋!都怪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从哪儿来!” 他忽而瞥到来者诡异的瞳孔以及背后的长剑,语气不禁又微若蚊呐,“为什么……偏偏……偏偏跑到我们的房间……这两匹马……怎么回事?” “那个……”罗伊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您的问题可真多,还是继续干吧……” “继续?你觉得我还有心情继续?!” 男人的咆哮戛然而止,女人也陷入了呆滞,四只瞳孔里突然浮现出两枚绿色的倒三角形。 “记住,”猎魔人手指在半空中灵活的勾勒,嘴边露出一抹坏笑,“你们仍然沉醉于爱情之中,忘掉了过去十分钟所生的事。接下来还会继续‘耕耘’,持续两小时。” “嗯?”旁边的大汉维持着手中的法印,眼含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一小时总行了吧!是男人,不能少于一小时!” …… “呼……” 猎魔人擦去了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在旅馆里一堆诧异的眼神中,各牵一匹马走上大街。 “小鬼,随随便便把血液给一位异域巫师研究,你不怕他下个诅咒,让你生不如死!” “放心,阿扎·贾维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不会傻到把自己的血液给他……咱们一路走来杀了不少魔物,给我提供了大量血液素材。”罗伊给了大汉一个安心的眼神,拥有个人空间的他,想要偷换不要太简单。 “我并没有食言,这也算我的血——我身上携带的血。” 一名把怪物血当做猎魔人血液来研究的巫师,又能捣鼓出什么成果?罗伊很期待。 …… 辛特拉的大街异常宽敞,坚硬的青石板路铺的比维吉玛两倍还宽。周围的建筑物简洁大气,房屋的墙壁都用纹理分明的石料修筑既高且厚,房屋的窗户上也看不到多余的花纹装饰。 携带着海盐味道的清爽海风从西边吹来,街上来往的行人穿着打扮与内6的人民截然不同。 因为辛特拉毗邻大海,又与海上的史凯利杰群岛保持良好的同盟关系,这里的人民或多或少沾染上岛民的彪悍风气,随处可见扎着头巾、一身无袖的短衣,露出两条大胳膊,脸颊被海风磨砺得粗糙、泛红的男人。 更有一些络腮胡的粗豪男人袒露胸口,大步流星地在街上穿梭。他们言谈粗鲁,嘴里吐露着关于妓女、酒水、船的描述,偶尔会调戏路过女人一句,后者便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他一眼,然后丢下一堆难听的脏话,扬长而去。 第一次,两名猎魔人走进人堆里却没有收获太多的异样目光。 “不错,辛特拉的人民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小家子气!”罗伊忍不住赞了一声。 他还记得以前看到过一份资料,日后辛特拉被尼弗迦德攻破,辛特拉的王室和贵族全体殉国,以死守节。 亡国之日,绝大部分辛特拉人民并没有向侵略军投降,虽然尼弗迦德的刽子手也没给他们投降的选项——女人们纷纷杀死自己的孩子,而男人结束妻子的性命,然后再自杀! 这一切行为综合起来,铸就了日后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辛特拉大屠杀。 这份记录也许有夸张的成分,但足以说明辛特拉是一个充满了铁血和勇气的国家,很少有懦夫和软蛋。 …… 两人继续前行,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到辛特拉正北方,海岸孤崖之上。 那里耸立着一座大气磅礴的城堡,居住着辛特拉目前最高的掌权者,雌狮卡兰瑟。 罗伊脑海中闪过关于这位女人的生平。 她的一生充满传奇色彩,雄心勃勃,奈何身为女儿身,不被传统的辛特拉贵族承认,无法名正言顺地当上国王。 她想要生个儿子继承辛特拉的王位和野心,然而生下希里的母亲帕薇塔公主后,她因为流产失去了生育能力。因此她的第一任丈夫艾宾的罗格纳找了个生育力强大的王妃,奈何纳妃没过多久,这倒霉蛋就嗝屁了。 民间传闻,是卡兰瑟亲手毒杀掉第一任丈夫以免日后权力流失。 就在罗格纳死后不久,卡兰瑟嫁给了第二任丈夫,来自史凯利杰的伊斯特·图尔赛克,也是目前的丈夫,但伊斯特只是个言听计从的甩手掌柜、名义上的傀儡国王,整个辛特拉的实际权力仍然牢牢把持在卡兰瑟手中。 随着年纪渐长,为了巩固权力,卡兰瑟希望宝贝女儿帕薇塔能诞下一个男孩,继承辛特拉的王位。然而后者却诞下了继承上古之血的女儿希里,然后没过多久就“倒霉地”遭遇海难下落不明。 如今卡兰瑟在世的亲人只剩下希里,可惜这个小女孩儿依然无法继承王位。猎魔人有预感,这位当权者又要开始寻找傀儡。 “算算时间,小希里应该在王宫里接受调养,大概就是最近这些日子,卡兰瑟会派她见那个胖子未婚夫。” 猎魔人迫不及待想要去王宫看看那个小女孩儿,并借由命运的联系,顺藤摸瓜地找上狼派猎魔人杰洛特。 迈出猎魔人复兴的第一步。 罗伊这边思绪如电,雷索则带着他在辛特拉的巷道里七拐八拐,追寻着散落在周围墙角和大树上的一枚枚蛇派印记,来到了一栋偏僻破败的院子外面。 “砰、砰、砰、砰、砰……” 连续敲击三下,再间隔敲击两下。 “谁……”敲门过后,民居里传出了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而雷索难得地咧嘴一笑, “水鬼来了宝剑招待,老朋友来了有没有美酒?还不开门,蠢货!” “吱——”泛黄破旧的老木门敞开,露出了一张扎着红色带的木头脸,罗伊目光在他脸上一转,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继而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半年前与雷索一起抵达卡耶村的蝮蛇学派猎魔人瑟瑞特? 很快,在这个男人旁边又冒出一张带着兜帽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庞,那是猎魔人瑟瑞特形影不离的兄弟——奥克斯。 “瞧瞧,多么英俊的小伙子!”奥克斯嬉皮笑脸地挤开了自己冷漠的兄弟,无比热情地一把握住了年轻猎魔人的手。 “蝮蛇学派的第四位成员,猎魔人罗伊,你终于来了!” 第二章 与狂猎的渊源 昏暗破败的民居。 四对野兽的瞳孔散出异样的光芒——四名猎魔人围着一张昆特棋盘,手边摆放着一杯杯麦芽和蛇麻气味浓郁的啤酒。 “啪!” 年轻的猎魔人将昆特牌狠狠地甩上棋盘,接着向对面的兜帽披肩男露齿一笑, “你输了!” “见鬼!”奥克斯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我说罗伊,你是不是谎报年龄、十四岁?居然能赢我,还连赢两把。” “前所未有,大失败!” 抱怨了一句,奥克斯端起一杯啤酒咕噜咕噜灌下,灰色的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渍,随即恋恋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闪闪光的昆特牌。 “我的宝贝拿到手还没捂热,又被你给赢去!“ “现在知道厉害了?”雷索眼含讥讽地在一旁奚落,“早就警告过你,痛痛快快喝场酒就好了,偏要和这个小鬼打牌。” “你懂什么,打昆特最能判断一个人的品性……嗯……现在看来小伙子不太会做人,没大没小的,一点也懂得重前辈!” 奥克斯梗着脖子,倔强地盯着罗伊, “给我听好了!下一把我会还以颜色把它赢回来!瑟瑞特,不准拽我!说好了三把轮换,你着什么急,不能让我先出口恶气!?” 罗伊笑眯眯地收好了这张昆特牌,牌面是一张熟悉的白面孔,因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一场布拉维坎大屠杀而被昆特委员会收录的角色——利维亚的杰洛特,这位传奇猎魔人,目前又在哪儿了? 少年的视线转移到对面,猎魔人奥克斯行为举止好似一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家伙。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他的伪装,毕竟他和对方接触时间还不长。 ”八十一岁,和瑟瑞特一样的年龄。难道这两个家伙,不止是亲兄弟,更是孪生兄弟?” 奥克斯与瑟瑞特属性与雷索相当,属性里仍然有一堆问号。他们作为成熟的猎魔人战斗力远罗伊,除了外貌上的差异外,性格上也全然不同。 奥克斯热情开朗、有点话痨,而瑟瑞特阴沉安静、鹰钩鼻眼缝狭长,好似随时随地在思考着阴谋诡计。 “以他们这种的矛盾的性格又是怎么相安无事处了几十年,难道血缘关系在猎魔人中也这么牢靠?” “差点忘了正事!”罗伊猛地一拍脑袋,有些急切地问,“别吵了两位,老摩尔、苏茜他们在诺维格瑞过得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已经完全忘掉老两口。”奥克斯瞥了他一眼,后者微微有些羞愧。 他的确忽视了老摩尔夫妻,一别大半年,除了一次书信来往外就没有再联络过。 “放心吧小子,他们在诺维格瑞的菜档生意很顺利——实际上没了你这个拖油瓶,活得别提有多滋润。” “是吗?”罗伊松了口气,脸色庆幸,又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他们还让我带了一个好消息,一个惊喜,”奥克斯似笑非笑地看了罗伊一眼,旁边的兄弟瑟瑞特眼神变得诡异。 “什么惊喜?” “你的老妈妈苏茜怀孕有两个月了!下一次再见到他们,你就会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惊不惊喜?” “额……怀孕了?弟弟、妹妹?” 罗伊眉毛拧成了一团,心情复杂至极,整整愣了十秒。 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不陪在他们身边,老两口孤零零地,再生个孩子热闹热闹,有啥问题?” 三名猎魔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交换了个眼神,让他安静了几分钟。然后,雷索柔声劝慰,“小鬼,你必须明白一点,选择了青草试炼,就告别了正常人的生活。” “你身处的环境、交往的人群和过去十几年完全不同,你的人生轨迹将和你的父母渐行渐远,直至再无任何交汇!” “你的意思是我会和他们断绝关系?!”罗伊微微恼怒,又有些茫然。 “这不是道德问题……咱们注定会漂泊不定,当你想要安稳下来,作为正常人的老摩尔夫妻早已不在人世。” 雷索感慨道。 “你以后会明白的。” 罗伊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奥克斯把一杯酒端到他的面前,“刚才雷索的话我还得补充一点……” 他重重地摁了摁年轻猎魔人的肩头,“现在北方诸国的大环境仍然对猎魔人抱有歧视。毫不夸张地说,你要是经常出现在老摩尔夫妻的身边,会极大地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咱们并不是在逼迫你做出选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据我所知,没有哪位孩子在成为猎魔人后能够重新回归原生家庭。” “只会彻底割裂。” …… “好了,老摩尔的事暂且不提,咱们继续打牌。” 罗伊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思绪,这些问题只能日后他亲自去诺维格瑞验证,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抱歉,三位,我现在没有心思继续打牌。” “喝酒?新人必须得陪我们喝个尽兴!”瑟瑞特瞪着眼睛说, “当然,不过请容许我先问个问题。” 罗伊看了一眼光头大汉,“我跟随雷索的大半年一直听他在耳边唠叨,蝮蛇学派濒临灭亡,所以咱们来到辛特拉,是为了拯救学派做一些特别的安排?” “诸位能不能告诉我,蝮蛇学派究竟危急到什么程度?雷索、奥克斯、瑟瑞特,我们四个是蛇派猎硕果仅存的狩魔猎人?” “看吧,我说过他肯定会这么问!”奥克斯煞有介事地冲自己的兄弟炫耀了一番。 “小子,除了在场的四人,蛇派猎魔人寇格林姆在满世界收集蛇派失落的武器。另一位蛇派最强大的猎魔人伊瓦尔·邪恶之眼,二十年前失踪后,再也没有传回消息。” “最后两个愚蠢的家伙,不提也罢!”奥克斯语气中涌出一丝愤怒。 寇格林姆?罗伊的注意力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吸引。记忆里这家伙的尸体被现在白果园,但距离那个时间点还有十年,现在他是死是活还说不准。 “这么说,现存的蛇派猎魔人还有四到八位?” 实际上,这种规模在猎魔人学派中并不算少——所有猎魔人学派都在衰退。 “咱们的学派又是如何衰落到这个地步?还有蛇派的学院是在坐落在南方尼弗迦德帝国吗?” “问题可真多,小子!”奥克斯抢过他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 “蛇派学院坐落在尼弗迦德旁边,提尔·托夏山脉中的一座名叫格斯维德堡垒里……”奥克斯脸上浮现骄傲之色,“那里有一座瞩目的高塔,盘旋着骇人的阶梯,外面环绕着一条数百迟深的护城河。是座天堑一样的要塞。” “可惜终究是衰落了,至于原因,比较复杂。” “先,近年来尼弗迦德帝国境内对法律和秩序要求越来越高,”雷索接过他的话头,自嘲道,“像我们这种身手高的异类,容易游离于法律之外,为帝国所不容,因此饱受打压。” “帝国的负面宣传导致南方猎魔人的生存环境越艰难。人民变得不再相信我们,意外律在他们看来就是污秽邪术。更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子做为报酬交给我们训练。” “我们想过,收养那些流离失所的战争孤儿,却被人们视为邪恶行径举报。” 罗伊表示认同,现在哪怕北方,意外之子也越来越少,人们对于猎魔人偏见越积越深。 “南方没了猎魔人学院生存的土壤,学院自然日渐凋零。不过我坚信这种状况能够改善。人民和国家对猎魔人的误解,终将消除。” 雷索捏了捏拳头。 “但对蝮蛇学院造成致命一击的还是二十年前那场灾难。” “灾难?什么灾难?”关于蝮蛇学派的文献少之又少,连具体地址都神秘莫测,更别提学院灾难。 “这是一场由狂猎导致的灾难。”雷索看着年轻的猎魔人说,“小鬼,你懂得东西不是挺多吗,听说过狂猎?” 后者脸色一沉,鼎鼎大名的狂猎,他当然知道。 光头大汉又开始继续介绍, “民间传说中,狂猎是一群永生不灭的幽灵骑士。它们穿着生锈的盔甲,手握闪电状的长剑,骑着骷髅马,成群结队横跨天空。它们通常出现在冬季,或者战争之前的长夜,肆虐人间,烧毁果园和房屋,带走活人……大部分都是孩子。” 然而实际上,罗伊心知肚明,狂猎的真实身份是另一个世界的艾恩·艾尔族,也就是精灵的分支之一。 他们跨越无数世界,化身为幽灵骑士,只为了找到上古之血的继承者,重新获取完整的、穿梭时空的能力。 “这并非传说故事。”这时,雷索咬牙切齿道,“二十多年前,因为邪恶之眼阁下和两个蠢货的缺席,蝮蛇学派没能抵挡住狂猎的攻击,学院里刚刚通过青草试炼的两名孩子,全部被狂猎军队掳走。学派至此后继无人,面临解散。” “等等!”罗伊惊诧道,“我听你话中的意思,狂猎不止一次袭击了蝮蛇学院?” “没错……”另一边的瑟瑞特面色冷若寒霜,“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的力量试炼,而蝮蛇学院,每过十几年,会接受一次狂猎的洗礼,并以此考验新生的猎魔人。” “事实上,学派在创立之初,就将狂猎定为一生之敌。因为伟大的创派者,我们的导师伊瓦尔·邪眼有个崇高的理想,击败狂猎,终结它们带给世界的恐惧!” “小鬼,你要记住,这也任何一位蛇派猎魔人的终极目标,优先度不亚于振兴学派。” “我记住了,我向你们保证,击败狂猎将是我毕生的追求……” 罗伊脸色郑重地做出承诺,他心中一个疑问得到了解答, “蛇派中会保存大量的有关狂猎的文献,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蛇派还真是个复杂的学派,搞过恶毒的暗杀,却又有着崇高的终极理想。 “几位,我一直很好奇,伊瓦尔阁下的名字,为什么叫做邪恶之眼,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猎魔人世界不存在这种姓,绝对是那位阁下自己编造的。 “因为伊瓦尔阁下……”雷索琥珀的瞳孔中流露出崇敬之色,“他的眼睛在突变中获得了独特的能力……能看到其它无穷的世界,因此得名‘邪眼’。” “透过邪眼,他不断看到狂猎的幽灵骑士劫掠、屠戮和征服的景象,这些幽灵变成了老师的执念,成了他创派的初衷。” 那么失踪的蛇派创始人还活着吗? 罗伊心中有种预感,也许那位阁下,只是迷失在其他位面。 第三章 命运之人 “这次我们来辛特拉是因为狂猎?”罗伊好奇道,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雷索摇了摇酒杯,“根据我们的调查,1252年、1253年,狂猎曾经连续两年在辛特拉短暂地出现。”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偶然。但三年前的1258年,狂猎再次降临辛特拉,如此短时间内在同一地点重复出现,我们意识到这绝非巧合。” “辛特拉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着狂猎,正如它们渴求年轻的猎魔人学徒。” 雷索神色黯然,“我们到辛特拉来,就要调查清楚狂猎的企图。毕竟人丁凋零的蝮蛇学院,绝对不是全盛时期的狂猎的对手,无法和它们正面抗衡……”他顿了顿,又沉声道,“只能暗中破坏狂猎的行动,削弱它们的力量。” “不过中间生了一些意外,再加上你的青草试炼,我们拖到现在才赶到辛特拉。” “幸好目前看来,狂猎并没有得逞,时间不算晚。”一旁的奥克斯插了一句,他们比两人提前一个月抵达辛特拉,已经调查了一段时间。 “狂猎的企图吗?”对面的罗伊将猎魔人提到的两个年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片刻后有了个猜测, “1252、1253、1258年,这三个年份都跟一一个东西扯上了关系。” 1252年,正是猎魔人杰洛特在辛特拉皇宫里化解了唐尼的诅咒,并间接促成唐尼和帕薇塔公主的婚事。 吸引到狂猎的,应该是身怀上古之血的帕薇塔公主。 公主曾在宴会上突然的魔力爆,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肚子里的孩子正是希里。 1253年,希里这位上古血脉之子诞生,又引来了狂猎。 而1258年,希里从史凯利杰返回辛特拉定居,常伴她的祖母卡兰瑟左右。 这么看来狂猎孜孜以求的,一直都是她体内的上古之血。 虽然想明白了这点,但罗伊没办法对三名猎魔人吐露实情。 此事关系到位面之子希里,事关重大,当前世界上了解到这个事实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多一个人知道,消息就越有可能泄露出去,要是产生什么连锁反应,引起未来局势的巨大变化,以他现在的能力恐怕无法应付。 身处辛特拉,他会亲自去接触希里。 “小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相处了半年,雷索怎么会看不出他神色异常? 罗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要找出狂猎的根脚该从哪里着手?” “其实已经有一些进展,”奥克斯说,“我们咨询过在不同时间段目睹狂猎的居民,总结他们零零散散的描述后,我现狂猎骑士出没于辛特拉是在搜寻一个人的下落。” 果然蛇派猎魔人都是大侦探,已经无限接近于真相。 “1258年,城外村庄里的一名5岁的女孩突然失踪,但一个小时后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家门口。可惜这孩子被吓得神智失常,至今也无法正常交流,我们用了一点手段才从她嘴里套到话。” 奥克斯回忆道,“那天傍晚,她正在屋外不远处的树林外玩耍,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雨大作,她疯狂地往回跑,身后却传来诡异的呼喊、口哨、马嘶和沉重的蹄声,然后她感觉身体一轻就被人抱了起来。” “她说自己被抱上了马,一匹飞翔在天空中的马。她惊恐地回头一望,看见一张带着恐怖面具的脸,还有黑黝黝的重甲。隐约间听到了几个词。” “辛特拉、命运之人……以及音古怪的一个句子。我们判断那是一种类似上古语的语言。” “之后,她就昏迷了过去,等醒过来后已经身在家门外。女孩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但精神受到重创,经常做噩梦看到狂猎恐怖的面容。不过做为报酬,我们用亚克席法印治愈了她,让她忘却了那些梦靥。” “现在,这位命运之人是我们的目标。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狂猎先得到她!” 罗伊闷头灌了一口酒,“需要我怎么做?” “先不提任务,再喝几轮,”奥克斯将另一杯酒换到罗伊桌边。 “命运之人……猎魔人学徒……被狂猎掳走的人,通常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对此蝮蛇学院已经研究了上百年,你作为学院的一份子,自然有资格知道这些内幕。”雷索说,“狂猎在全世界穿梭,瘟疫般的传递战争、灾厄、杀戮,它们的事业并非一帆风顺,偶尔碰到不好惹的家伙,也会有人员损耗。” “所以它们需要新生力量来补充队伍。” “你的意思是……” 猎魔人垂下了头,“曾经有位和我们同一届通过试炼的蛇派猎魔人被狂猎掳走。后来在与狂猎的一场战斗中,我们现了他的身影。” “哪怕披上了黝黑的骑士铠甲和飞翼头盔,肉体幽灵化,海因茨标志性的瞳孔和武器仍然还在,只是他的人完全被洗脑,成了狂猎的傀儡。” “这种例子不罕见,大部分转化者都会为狂猎战斗至死。少数幸运儿,会在有生之年被‘大慈悲’的狂猎遣返,重新回归人世。” 雷索目光如炬地扫了过来,“就掳走的人选而言,狂猎尤其青睐猎魔人,容易改造的年轻猎魔人、或强大的猎魔人。它们认为,用猎魔人制造的‘武器’更加锋利。” “你是指我吗?” “没错,小鬼,你也有可能被狂猎掳走洗脑。” “那,如果我被抓走几位有办法拯救我吗?” 雷索摇头,“除非狂猎主动释放,否则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能在其他情况下逃出狂猎的魔掌。但你别担心,只要不主动暴露在狂猎的视野中、拦住它们前进的道路,他们不会注意到你。” 接下来,三名猎魔人推杯换盏,留了一些时间给年轻人消化信息。 “还有一件事,”他打断了三人的小型酒会,“我没记错的话,雷索你最开始说破坏狂猎的行动只是到辛特拉的原因之一。现在是不是该把剩下的情况告诉我?” “那不是你该掺和的。” “不说我就不知道?” “小子……”醉眼朦胧的奥克斯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罗伊的胳膊,“听雷索说你的身资质不错,学东西很快,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这家伙基本没夸过人,能让他另眼相看,想必你不会让我失望!” “嗝……”奥克斯打了个酒嗝,踉踉跄跄地拖着他往外走,“陪我舒活舒活筋骨,消消酒气!” 说着,罗伊被他生拉硬拽,强行拽出了门。 “噗通——”大门重重关上,片刻后,门外传来肉体和钢剑碰撞的声音,以及马匹惊慌的嘶鸣。 瑟瑞特压低声说,“这小子话里有话啊,你用亚克席探过他的底吗?” 雷索闻言脸色变得很奇怪,早在上路第一天他就用法印试探过……可以往他脑子里灌输知识,但啥也问不出来,好似有个隐形的反审讯装置。 “他和常人不太一样,但值得信任!” 光头大汉看着门外,目光阴沉,“咱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的痛苦之源不只是狂猎,还有政治。” “他是我见过的最具潜力的猎魔人……我考虑过了……接触那些肮脏的勾当可能会毁掉他。”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再者他这么机灵,迟早会现。” “好吧……保密!努力让他成为一个正统的猎魔人!”瑟瑞特面对雷索凶狠的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来谈点正事,维登的信使在辛特拉盘桓有一个月了,再过不久这边应该就会派公主过去订婚。还有伊伦瓦尔德驻扎的军队又增加了一个斯坎纳旅,卡兰瑟这边是不是要有所行动?” “咱们不是专业间谍,消息送到就行,人情也还完了,以后就和那边就彻底断掉联系吧。” 第四章 切磋与安排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 “砰、砰、砰、”一连串剧烈的空气嘶鸣中,两道身影狠狠地撞在一起。 一瞬间,大量的火花自交击的剑锋间倾泻而出。 一道身影幽灵般鬼魅,手中短剑绕着手腕旋转,拖曳出道道残影。 而他攻击的目标保持着扎实的防守姿态,眼神牢牢锁住翩跹的剑影,剑和身体在五种起势间流畅转换。 格挡、反击。 “锵!” 阿隆戴特在一道势大力沉的劈砍后,被两把轻巧的短剑卡住,剑刃僵持,双方锐利的目光碰撞出火花。 “反应太慢!” 奥克斯咧开惨白的牙龈,嘴角浮现一抹狞笑,猛地大猫一般向后跃开。 “唰、唰!”两把短剑在手掌中灵活地打了个旋,躬身、垫脚,奥克斯伸出猩红的舌头、神色兴奋地舔了舔短剑,开始绕着年轻的猎魔人缓缓踱步。 “呼……” 罗伊青筋突兀的双手斜握着长剑,脚下维持着丁字步,剑尖磁石般随着那道鬼魅的身影移动。 不到五秒的短兵交接,冷汗已然湿透了他额头的碎,除了实力的差距外,进入战斗后,奥克斯的眼神、体态、声音杂糅在一起,营造出的恐怖气势,压迫着他的心脏、神经。 这是实战经验的差距。 “噗通、噗通,”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中炸响,胸中气血翻滚,肾上腺素在体内流淌。 但他不敢乱动,反应和度完全落于下风,不得已选择了防守反击的策略。 对面的家伙是个老练的刺客,只是不徐不疾地绕着他转圈,用眼神、噪音、姿势施加压力,绝不贸然出手——直到某一个角度,脚步收敛。 奥克斯手中雪亮的短剑一翻,继而一股刺眼的阳光借着剑身反射进罗伊的瞳孔,霎时眼花、分神! 对面的身影眼中精光爆射,趁机猛地一蹬地,揉身直上。 而罗伊靠着几次生死之间磨炼的本能,电光火石以左脚尖为重心,逆着短剑攻来的方向,双手挥剑,拧身旋斩。 “啵”的脆响中黄光明灭,昆恩法盾破碎,而场外观战的维尔特瞪着眼睛,抬起前腿哀鸣了一声。 “我输了……”罗伊垂下手中的阿隆戴特,感受贴在脖子后的冰凉,四肢僵硬、脸色微微失望。 “嗝儿……你很不错,最后一招应对的方法没问题。”奥克斯面露赞赏地将短剑插回胸前的皮带扣,“刚才差一点就击中我,到时候谁胜谁负说不准。” 若不是凭借着强大的平衡能力和灵活性,在半空中强行转动身体,他躲不开罗伊那全力一击。 “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喝的有点多……嗝儿……怎么无缘无故感觉身体僵硬……脑子一片空白。” 罗伊闻言心中郁闷稍微缓解,奥克斯的症状不是什么喝多了,而是由于自己的技能——震慑,不过这家伙意志力也有9.5,和自己一模一样,受到的僵直时间只有百分之一秒,远远不足以扭转战局。 “脸色这么难看,被打击到了?说实话,你除了剑术底子比较薄弱,衔接不够自然外,综合表现一点儿不像通过青草试炼不到半年的猎魔人……让我想想……”奥克斯掀开兜帽揉了揉油腻的黄,摸着下巴将罗伊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的战斗力大概相当于我十八岁的水准,勉强能对付一只狂猎杂兵。难怪雷索对你这么重视。” “狂猎杂兵?你刚才用了几成实力?”罗伊不甘地问, “差不多三四分。”奥克斯打了个呵欠。 三四分? 罗伊悚然一惊,自己竟然只逼出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三分之一的实力。 现在回想起来,他能感觉到,奥克斯的短剑剑术比雷索更加犀利,致命! “猎魔人之道,我还是个菜鸟新丁啊……”罗伊叹了口气,目光转向院子的角落,“那些木桩、沙袋是用来干嘛的?” “你很快会知道的。”奥克斯神秘一笑。 等两人回到屋中,罗伊通过交谈慢慢了解到,蝮蛇学派的三名猎魔人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 奥克斯专注于蝮蛇学派的短剑剑术,光论剑术,在三名猎魔人中排名第一,罗伊自然不是其对手。 光头雷索最擅长炼金术,对炼金炸弹、魔药、剑油、以及学派秘传的毒药,这一路上罗伊也早见识过。 瑟瑞特擅长追踪猎物,无论是魔物或者人类,都很难逃出他的追捕,并且这个家伙见识广博,人称蝮蛇学派百科全书。此外,他在法印方面的造诣最高。 “小鬼,激动吗,你会在辛特拉开启全新的篇章。”雷索说,“除我之外,奥克斯和瑟瑞特也会加入进来,竭尽全力指导你。让你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猎魔人。” “那命运之人不找了?” “这事先由我们负责,你只需要老老实实接受一周的训练……今天暂时休息,从明天开始,我指导你炼金,奥克斯负责战斗部分、瑟瑞特教导你综合知识,关于魔物、陷阱、以及追踪、狩猎。” 说着,三人目光诡异地看了过来,就像审视什么货物和试验品。 “等等!”罗伊缩了缩脖子,雷索一个人虐他已经够受,还三个人轮流虐,那得多么的丧心病狂! 他不由强笑着掏出那本笔记,“你教我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能不能缓一缓让我暂时专精一门?” 雷索摇摇头,猛地灌了一大杯啤酒,“小鬼,有压迫才能有动力。我清楚你的潜力有多深,别浪费你的天分!” …… 不知谁起的头,猎魔人们喝了一上午,喝光了整整一桶啤酒,三位晕乎乎的大汉直接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酣睡起来,呼噜声连绵起伏,简直能把死人吵醒。 “不修边幅的油腻中年男。” 罗伊摇头叹了一句,只有他勉强保持住清醒。 他不喜欢宿醉之后身体完全失控的感觉,对他而言,喝酒至微醺是最美妙的状态。 直到傍晚三名猎魔人才相继醒来,不久,瑟瑞特为正在二楼卧室盘膝冥想的年轻猎魔人带去一个袋子, “什么东西?” “这可是我的宝贝,千万别给我弄脏、弄破。” 猎魔人瑟瑞特睡眼惺忪地看着窗橘黄色的夕阳打了个呵欠,明显还没从大醉中恢复过来, “《生物论》?” 罗伊接过布袋掏出了一本十分古旧且破破烂烂的书籍,书皮翻卷,甚至书脊都裂开了好几条口子,卖相十分寒碜。 他不由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不要弄脏、弄破,再破下去,这书就直接没了吧?” 罗伊小心翼翼地打开封面,翻了几页,很快就来了兴趣,因为其中提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生物,例如巨魔、蟹蜘蛛……附带各式各样的插图,比雷索曾经给他的猎魔人笔记完整的多。 最让人惊喜的是,基本每一页都布满密密麻麻的笔记——书主人的经验总结。 “猎魔人不是无脑莽夫,要学会多读书。”瑟瑞特看着罗伊沉迷的样子,欣慰道, “以后,每晚你至少得背熟两页,我会在第二天考验你。” 罗伊捣头如蒜,这本书中的知识恰好能补足他猎魔人训练中缺少的知识。 “明早五点……”瑟瑞特丢下一句话,“奥克斯会对你进行日常剑术培训,然后轮到雷索的炼金课,晚上则是我的综合知识课。” “收到!” 等到瑟瑞特离开,罗伊舒舒服服躺在床板上,心神沉入了模板—— 猎魔人LV5(261o/25oo) 经验值的储存的上限能到多少呢? 他不着急升级,同时留一条“命”谨防意外。 第五章 特别训练 第二天,罗伊开始了为期一周的辛特拉“地狱训练”。 每天早上五点天色还未亮,他就从冥想中醒过来,接受奥克斯的剑术训练。 相比于雷索,这家伙制定的训练计划更加简单粗暴——那就是实战、大量的实战! 他不屑于使用训练剑, “训练剑是小孩子的玩具,真正的猎魔人对兄弟也能下得去死手!所以,咱们来动真格的!”奥克斯冲着短剑吹了口气,满脸挑衅地看着罗伊。 他持剑的姿势很奇怪,一手反握短剑,一手正握,手腕轻抖,双剑在十指之间来回旋转,快得好似风车。 当然他只是开玩笑,钢剑与短剑对决之前,两人会套上一层昆恩法盾,避免没收住手生误伤。 但奥克斯从不压制自己的实力,全力挥,绝不留情! “罗伊,你猜怎么着?我可不会像光头一样迁就你!生死战斗没人会手下留情,哪怕你这张脸长得还不错。” 至此年轻的猎魔人开启了自己的花式受虐之旅…… 破屋的院子里,多了两道“乒乒乓乓”打个不停的身影,猛烈碰撞,又咋然分开,并伴随着各种尖锐刺耳的武器交击声,以及耀眼的火花。 罗伊每天上午至少会输一百场,短则两秒钟结束战斗——刚出手就被奥克斯一剑架到脖子上。 长则坚持十秒,但这得赌运气——对手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罗伊视觉神经都跟不上,只能纯粹凭借直觉预判出剑的方位,运气好猜中了,就能格挡反击一次。 但从无意外,他的反击只能打到空气。 与奥克斯的比试就是场彻头彻尾的挨打比赛,少年毫无还手之力,亦无一丝获胜的可能。 第一天过后,他的自信心遭受重创,整个灰心丧气,颓废至极,但第二天,他输得彻底麻木,情绪变得毫无波动。 第三天,他开始明白奥克斯的用意,不停地战斗、失败,训练的不单是剑术,还有战斗意识、应对危机的直觉、以及本能反应、顽强的个性。 相比于单纯的剑术,后几项对猎魔人至关重要。 罗伊也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可他刚适应挨打的节奏,训练中途,奥克斯又换了点花样, “不能光是挨打,我还给你安排了别的项目,院子里的那堆器械看到没?” “你指的是木桩、旋转假人、还有挂在桐树上的沙袋?”罗伊心头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错,我和瑟瑞特提前一个月,花费了老大的劲儿,专门为你准备了这份见面礼!” “惊喜吗?”奥克斯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兜帽下精瘦的脸颊露出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每个蛇派的学徒都必须经历这么一遭,依靠它们来锻炼平衡能力和反应度。最开始会不习惯,受一点小伤,但男人嘛,多点伤疤才有魅力!总之,罗伊,别辜负咱们的好意。” 至此,蝮蛇学派的菜鸟又多了几个项目,在院子里高高的十二根木桩上蹦蹦跳跳,起初他经常不小心摔下地面,几乎要把骨头给摔断,可渐渐地动作越娴熟,脚步变得像一只猫,落地轻盈无声,又精准、稳定。 至于旋转假人、和沙袋,由奥克斯亲自操刀——罗伊站在一堆器械中央,面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沙袋和木桩不停闪避、闪避。 本质上还是挨打。 挨打完再不停地释放法印,直到把魔力耗的一滴不剩。 一个上午下来,他就体无完肤,皮甲下全都是淤血,一张脸也肿成了猪头,并且因为魔力枯竭,脑子还有点眩晕。 瑟瑞特陪着他并肩坐在院子里,望着阴沉天空呆小憩。 “别像受了啥委屈一样,笑一个!” 少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立刻痛的龇牙咧嘴。 “这就对了!罗伊,你可千万别学那两个家伙,整天板着一张脸!”奥克斯冲他眨了眨眼睛,“你看啊,猎魔人的生活是如此的枯燥无聊,训练、委托,致命的委托……咱们就该多点幽默细胞,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指不定哪天就突然死掉。” “在死之前,如果没有啥高兴和快乐的回忆,那人生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嗯!”这点罗伊倒是同意。 奥克斯笑容洋溢,很高兴得到了认同,“你看,我虽然长得很英俊……” “唔,其实你不难看……”罗伊臃肿的猪头面向奥克斯,看着他那和瑟瑞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古朴的长相——如果换身朴素的衣服,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我虽然长得英俊,但我还很幽默……”奥克斯似乎没听出他的反话,继续炫耀道,“年轻时代,我凭借出众的幽默感打动过不少贵族女性的芳心。你知道她们有多痴迷我?” “哭着喊着要给我生孩子!可咱们没办法生育,在和她们快乐地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只好忍痛还她们自由!” 总之在奥克斯别具一格的训练,以及喋喋不休的唠叨下,罗伊痛并快乐着。 他能感受到每天都在缓慢地进步,这并非属性的增长,而是战斗本能,只有在实战中才能挥效果。 …… 剑术课后,每天下午就轮到雷索的炼金课。 在此之前,罗伊掌握的炼金药剂只有两种,金盏花药剂以及麻痹毒药。 可通过青草试炼后,他解锁了魔力,可以尝试炼制魔药。 “今天开始,教你三种最简单、常用的魔药炼制方法,恢复生命的燕子、增强肌肉力量的雷霆,以及增加法印强度的派翠魔药……”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眸子在少年脸上一扫,考验道,“小鬼,三种魔药的配方,说说看。” “三种魔药均以矮人烈酒打底,”罗伊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燕子需要五盎司白屈花、四盎司水鬼脑……” “雷霆……两盎司鬼针草菇、一盎司安德莱格胚胎……咱们有这材料?” “今早集市里刚好有人在卖,一个不懂行的家伙,也不知道走了哪门子运气在野外捡到的,当成了蜂窝低价贱卖……对了,采购炼金材料的钱你可得给我报了,不能用我的私房钱!”光头大汉严肃地说,表情还有点紧张。 “好吧……” “呼——继续,派翠魔药的配方!” “……蚤缀五盎司、恶灵尘一盎司。” “具体配置方法……” “现在注意我的的动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记熟整个流程,然后复制出来……”光头大汉说着,又开始站在灶台似的炼金平台前大展拳脚,一边嘴里吐露每个步骤的要点。 “先是燕子魔药……晒干的白屈花,取出五盎司,加入砂碗里,用捣药杵碾碎……记住不要太碎,差不多用握剑一半的力气握住捣药杵,捣四百下……处理完先装盘,放到一边静置……” “熏干的水鬼脑磨成粉末,和磨坊里磨的面粉差不多细……开启这步之前,先往铁锅里加入一半矮人烈酒打底,点火加热……” 雷索宽广的背阔肌时而收缩、时而舒张,肌肉虬结的胳膊灵活地做出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等到多种草药在铁锅里混合后,又加热了一轮,药液收瓶。 雷索盘膝在地,将魔药瓶置于怀中,通过身体接触,灌输魔力到魔药瓶中,调和药性。 “调和魔药所消耗的魔力只有法印的十分之一,而且不能一次性释放,魔力在体内的流动必须足够缓慢、细致……否则不但无法激药性,还会彻底毁掉它。” 片刻,火光照耀下,光头大汉提起一瓶翠绿色的长颈细口瓶,燕子宣告完成! …… 三种训练之中,炼金是罗伊最为熟悉的一环,他早就有过两次受折磨的经历,这第三次也就驾轻就熟…… 经过青草试炼后,他的敏捷属性获得了极大提升,这变相增加了双手的灵活性和身体协调能力。 在称取草药、处理炼金基底,使用各种瓶瓶罐罐的仪器之间,越地流畅自如。 基本不会出现取错药量,熬煮火候不够又或者加热过头的低级失误。 在雷索演练之后,罗伊仅仅经过十次的失败,魔力枯竭之际,便复原出了一瓶燕子魔药。 虽然第一个成品质量堪忧,效果不到雷索的三分之一。 但相比于以前,痛苦地熬上好几天才能炼出成功,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花了两天功夫,他熟练掌握住燕子魔药,接下来的雷霆、派翠的魔药,同样井然有序,中途没有生任何意外。 罗伊的炼金底蕴缓在缓慢增强,他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唯一的问题是,魔药炼金花费太多,一周左右,材料的总花费过了三百克朗,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都被浪费掉了! …… 炼金课及晚饭后,轮到瑟瑞特的综合知识课。 罗伊一开始以为,这个阴沉的男人会照着那本厚厚的大部头书《生物论》大讲特讲。 但恰恰相反,瑟瑞特直接脱稿授课……每讲到一种魔物,总能举出具体而有趣的例子。 通常都是他自身的经历稍加改造。 “昨天的两页背的不错。再考考你……水鬼和孽鬼的最显著的弱点?” “水鬼看不远,孽鬼看不清……”这些可是罗伊的亲身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很好,看来雷索教会了你一些简单的基础……“瑟瑞特皮笑肉不笑地说,“咱们来高端一点的知识,巨魔,而不是冰巨魔或者森林巨魔……巨魔是一种强壮的类人生物,体型臃肿,披着坚硬的肌肉铠甲,几乎刀枪不入,且力大无穷,能轻易地扯掉人类的胳膊和脑袋,塞进屁股里。” “小子,如果遇到巨魔,该怎么做?”瑟瑞特琥珀色的眸子扫了过来, “逃跑!”罗伊脱口而出,以他现在的实力的确拿巨魔没啥办法,打不过逃总逃得过吧? “愚蠢!过激反应只能让巨魔感到威胁,起进攻!”瑟瑞特却不屑地摇头,“你最多抬两下腿,巨魔就能用它的拿手好戏,投掷石块砸碎你的骨头!” “那么,尊敬的瑟瑞特老师,我该怎么做?”罗伊谦卑地低下头,态度放的很低。 果然,对方就吃这一套,理了理红色的带,昂阔步道,“巨魔虽然战斗力不俗,但脑子一根筋,反应很迟钝,你得利用好这点……若不小心碰上了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动作,压低身子、用手臂遮住头,这么做,巨魔很可能把你当成石头,不会起进攻。” “你再趁它打盹儿、出呼噜声的时候偷偷溜走!” “额,你确定这么做有效?”罗伊表示怀疑,“不会被它们打断四肢,扔进大铁锅炖煮成肉汤?” “当然,我亲自尝试过,那是一段难忘的经历,我十八岁,刚离开伟大的格斯维德……”瑟瑞特感慨道,“一次在乡下处理食尸鬼的时候受了点伤,返程路上偶然在木桥边碰到了一头巨魔。” “我伪装成石头躲了过去。后来在同一个位置、以同样的姿态又骗了它三次。我当时也很好奇,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蠢的类人生物?” “第五次我实在没忍住,举起双手慢慢走过去和它攀谈起来……” “你和一头巨魔交流?” “没错,巨魔也能口吐人言,只是智力有限,且脾气暴躁。总结起来,就是单纯带点蠢。” 瑟瑞特强调道,“想和它们交流,你必须懂得说话的艺术,还要脑子转得快胆子足够大!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紧张情绪,否则它们会以为你想偷偷溜过桥,把你揍成肉饼。” “那当时你和巨魔聊了些啥?”罗伊出神地问, “它向我详细介绍了一遍乡下造桥的步骤和洞穴蘑菇的烹饪方法,而我教会了他如何使用手指头来数数,”瑟瑞特说,“巨魔通常只会数到五以内,而我教它利用手指头数到十。” “它当时高兴坏了,我保证,我只要出邀请,就能得到一个朋友和下属、打手、或者保镖。巨魔压根不明白背叛这个概念,所以它们的忠诚毋庸置疑。” “遗憾的是,我实在找不到地方放下那个庞然大物,它的胃口也太大了,我养不起。” 罗伊吞了口唾沫,说服一头巨魔,岂不是比强制驯化还要省事儿,“那你究竟怎么和守桥巨魔攀上的关系?” “关于这点,我写成了一篇文章《如何利用话术哄骗一头单纯的巨魔》,里面详细阐述了整个过程,有兴趣听一听吗?” “当然,乐意之至!” …… 科普过巨魔的种种奇葩行为后,天色便暗了下来。瑟瑞特又带着罗伊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辛特拉城门,进入野外。 侦查、追踪、和狩猎,也是他教导的范畴。 因为猎魔人经常在野外生活,一些生存和狩猎的技巧就非常重要。这点罗伊早就接受过雷索的指导,但瑟瑞特教得更加细致……三言两语便切中要点。 最初是几种陷阱的制作方法:捕捉河鱼,捕捉鸟类、兔子,土拨鼠等小动物的。利用野外现成的材料制作,比如藤蔓,树枝、落叶。每天晚上设置陷阱,第二天运气好能有点收获。 然后示范如何利用猎魔人感官,根据野地上现的尿液、足印、毛、羽毛,选择目标并追踪稍大一点猎物,狩猎。 最后擒获猎物,去毛扒皮掏出内脏,刷上香料,做一顿美味的烧烤。 “小子,以后一起行动的时候,就由你准备食物……所以好好锻炼烤肉技巧。”瑟瑞特一边啃得满嘴流油,一边说的心安理得。 “为啥?” “这是蛇派的传统,辈分最小的负责杂务!” …… 三门课程里,瑟瑞特教导的综合知识是罗伊的最爱,不但有趣,还能磨炼射弩技术,赚取一点儿经验,可谓一举多得。 他都快要爱上阴沉沉的瑟瑞特,如果对方是个女人。 第六章 集市中的狮鹫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映得年轻的猎魔人沾满汗珠的脸裹上了一层亮晶晶的膜。 一周的全封闭式训练结束,这已经是1261年6月21日,夏至那一天早晨。 三名猎魔人大慈悲,给了罗伊一天休息时间,跟着奥克斯去城中心的集市广场觅食,顺便打听打听命运之人的消失。 罗伊去过艾德思博格、玛哈坎、艾尔兰德,维吉玛、而辛特拉集市广场的拥挤和吵闹程度同样惊人。 它与西边的史凯利杰隔海相望,海运繁荣,北部渡过雅鲁加河与泰莫利亚的附属国布鲁格、索登为邻,贸易往来频繁。 来自北边和西边商人、小贩很容易地把整个集市广场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猎魔人奥克斯带着他勇敢地挤入了人群,随即一股浓烈的汗臭、狐臭、脚丫子臭,家禽、牲畜的屎尿臭扑面而来,罗伊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有没有搞错,比孽鬼的嘴巴还难闻!” “以后多来几趟就习惯了。” 集市里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长笛、鲁特琴的乐声,显然有吟游诗人和乐师在此露天演出。更夸张的是,一个没节操的小号手在毫无节奏地吹号角。 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冲进耳膜,罗伊感觉脑子快要爆炸。 “呼——简直是一场灾难!” 他耐着性子在人群中钻了一会儿,没成想又见识到一些新奇的事务——几个半身人在一群人围观下,现场表演用水牛皮制造华丽的酒囊;两个精灵摆出货摊,贩卖一些造型别致的玩偶; 他终于见到矮人和精灵之外的其他非人种族——半身人看上去比矮人身材更加娇小,只有不到四迟(1.2米),长相稍微比矮人清秀,但相比于人类还是显得大鼻子大眼睛。另外,他们没有矮人那般达的胡须,唯有胸毛和腿毛极为浓密。 用了几个观测后,罗伊现半身人体质、力量属性甚至不到4,明显弱于常人,却拥有特殊的种族天赋——巧手(被动固化):半身人天生比人类和矮人更加娇小,但在射击和投石一道精准度惊人,拥有远前两者的天分。敏捷+1,感知+2。 …… 走走停停的看完这一切,那令人头晕脑胀的号角演奏也停了下来,罗伊估计演奏者已经被人杀了。 “味道好香,是什么?” “烤红薯?”奥克斯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来一个?” “来两个吧,咱们一人一个。” “我只吃肉。”奥克斯咧开白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额……您胃口真好。” 罗伊还是花掉几个子儿买下了个烤红薯,通通收入肚中,独特香味让他有些惊喜,不过这点东西可喂不饱饥肠辘辘的猎魔人。 广场的货摊多到数不清,他又分别吃了个烤面包、一条熏胖头鱼、肚子里的馋虫总算停止了嚎叫。 酒足饭饱,就该干点正事儿,奥克斯开始给他讲述一些诀窍。 “我们认为狂猎追捕的命运之人,与猎魔人观念中的意外之子,应当有着某种相同的特质。”奥克斯懒散的视线掠过人群,不时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身上肯定有着异于常人的地方,擦亮你的眼睛用心去观察。” “奥克斯,我怎么觉得你说了像没说一样?咱们连狂猎抓人的目的是啥都不知道,何从找起?” “耐心点,小子,”奥克斯依然在四处张望,“昨天没跟你说,那个被狂猎抓了又放的小女孩拥有天赋,你懂吗?” “你的意思是,巫师的天赋?” “没错,尽管那孩子年纪还小,但她体内已经积蓄了微弱的魔力,她又不懂得控制,所以引起了蝮蛇吊坠的共振。” “好吧,”知道最终目标的罗伊,不得不装模作样地陪着猎魔人们行动。 “你要注意一点,并不是所有具备天赋的女孩都能引起护符共振。某些拥有面目或者肢体缺陷、行为举止怪异的女孩,也可能是目标。” 罗伊心下了然,这种女孩,才是大部分女术士的雏形,就像卡思嘉一样。 集市广场这个辛特拉人流来往最频繁的地方,就成为他们搜索的第一站。 继续往前,他们看见了一个古怪的半圆形围场,六迟长的木杆撑起几块帆布充当“围墙”,其中两根木杆间有个入口。 一个穿着短上衣、条纹长裤、和水手靴的高大麻子脸男人挡在那里,一小群人围在他面前转悠,有的丢几枚钱币到男人手中,然后消失在帆布后。 马脸男人把钱币丢进一只大口袋,用沙哑的嗓音吆喝着, “瞧一瞧,看一看,神明最可怕的造物!世界上唯一一头石化蜥蜴,来自泽瑞坎沙漠的喷毒怪物!区区1个克朗就能进去观赏!” “石化蜥蜴?“罗伊很纳闷,得多么愚蠢才会把这种危险生物运到人群拥挤的市场。 不过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万一要是真的呢! 正愁没有魔力生物试一试驯化的威能——如果有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石化蜥蜴,那简直是绝佳的实验对象! “正好,我还没见过这东西。”对任何猎魔人而言,石化蜥蜴都是一种危险且致命的敌人。 “去看看?” “我要去找点乐子,顺便搜搜目标……”奥克斯却摇了摇头,“你自己玩会儿吧,但明早的训练不能缺席!” “放心!” 两人分头行动,罗伊甩下一个克朗后,进了帆布围场的内部。 围场中心是一块由木板搭成的舞台,而众人在舞台周围周围一圈,紧紧盯着舞台上的一个木笼子,笼子上严严实实盖着毛毯。 当最后几名观众入场后,马脸男人跳上舞台,用一根长杆挑起了毯子,霎时间,一股动物体臭味扑面而来。 一群观众抱怨着后退几步。 只有猎魔人饶有兴致地、寸步不退地盯着笼子。 “观众老爷们,退后点,它非常危险!” 狭小的笼子里躺着一只牛犊子大小,黑乎乎的野兽——全身覆盖着奇形怪状的黑色羽毛,身体缩成一个球。 马脸男人用木杆敲了敲笼子,那只动物便扭动起来,皮肤和爪子碰到笼子的木条,它伸长脖子,出难听的叫唤,又尖又长的喙伸出了笼子,开合间吐出一条肥厚猩红的舌头。 一眼,猎魔人就能确认,这东西绝对不是石化蜥蜴! 罗伊盯着它,眼神变得深邃, 狮鹫 性别:母 年龄:3个月 生命:7o(受伤、虚弱) 属性: 力量:6 敏捷:7 体质:7 感知:7 意志:6 魅力:4 精神:5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狮鹫同时拥有老鹰和狮子的优点,消化能力和恢复能力获得增强,天生敏捷+2,力量+2,体质+2。 捕食者(被动固化):狮鹫是动物界最高明的捕食者之一,它的爪子和长喙结构特殊,所造成的伤口会流血不止,并且比别的动物看得更远,嗅觉更敏锐,天生感知+2。 …… “不愧是狮鹫,才三个月大,基础属性就过了成年人。”罗伊心头暗喜,这趟集市果然没白来。 让他遗憾的是,狮鹫作为勇气、忠贞和斗志的象征,哪怕才三个月大,意志也过了6,而他9.5的意志,就算立刻提升等级,也到不了12,无法强制驯化这东西。 但他不会错过眼前的机会,得想个办法争取过来。 “诸位请看!怪物来自炎热干燥的沙漠,能够喷吐剧毒口水。所以千万不要再靠近笼子!“ 马脸男人见众人肃穆,大气也不敢喘,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鼓吹道,“它叫石化蜥蜴,世界上最尖牙利嘴的野兽,一头就能杀死十只狮子。“ “那你怎么抓到它的?”下面有人小声问,马脸男人立马板着脸回道,“这是独门秘方,只卖不送。” 下面站着的罗伊故意打断他,“那不是石化蜥蜴!炎热的沙漠不存在体色这么深的动物。” “闭嘴!小子!”愤怒的马脸男手中的木杆几乎要戳到罗伊脸上,“你怎么敢否定一位勇士的战果?“ “如果它不是石化蜥蜴……”马脸男转向数十位观众,“那你告诉大家,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狮鹫……“罗伊朗声道,“一只刚出生不到四个月,虚弱、饥饿,还伤了一只翅膀的狮鹫,上古语中叫做griffin。” “你当观众老爷们是瞎子吗?狮鹫哪里有黑色的?!”马脸男还在倔强地反驳。 “我猜你用颜料把它涂成了黑色,只要给它洗个澡就会原形毕露!” 周围的观众脸上起了狐疑之色,上古语这个词杀伤力太大,让他们觉得猎魔人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而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臭小子闭上你的嘴,不然我……“ “你准备怎么做?“一位杏黄色长裙、面容清秀的女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那一身衣物一看就价值不菲,自然身份不凡。 “你做贼心虚?为什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马脸迟疑地看了女孩一眼,然后恶狠狠地瞪向猎魔人,“来吧,靠过来,敢不敢碰它一下,我保证它会喷出剧毒口水,让你痛得大哭!” “没问题!” 罗伊痛快地应了下来,便狸猫般轻盈地跳上了舞台,在观众的窃窃私语中走向笼子。 而小狮鹫嗅到生人的气息,顿时红了眼,愤怒地在笼子里嘶吼挣扎。但后者依然面不改色,他不仅凑近了笼子,还伸出一只手,闪电般碰了一下狮鹫毛茸茸的脑袋。 “看到没?”罗伊伸手逗狗一样挑逗了一下狮鹫, “它能喷毒吗?我死了吗?” “胆子可真大,他是驯兽师吗?!”下方刚才替猎魔人说话的黄裙少女,明媚的眸子里射出一丝异彩,喃喃自语道,“这下子,回去又能跟公主殿下大吹特吹!” “所谓的剧毒怪物毒死我了吗?”罗伊转向马脸男嘲讽道,男人的嘴巴像是被针给缝上了,说不出来一个字。 “看后面!” “怪物要出来了!” 猛地一阵连绵的惊呼,那头愤怒的小狮鹫竟然将木条生生扯弯、生锈的钉子被它顶了出来。马脸男子怪叫一声转身便跑。 离得远一些的人群一阵骚动,然而下一秒,“噼里啪啦”,木条彻底断裂,狮鹫的毛茸茸的脑袋费力地钻出了笼子。 然后,甚至来不及惊呼,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到猎魔人把手它脑袋上一摁, 震慑—— 一瞬间,逃出笼子的怪物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一个背后冒出无数血红色触手的可怖形象,它暴怒的嘶吼突然终止,身体死死匍匐在地面,一下也不动。 猎魔人过9的意志,爆出乎想象的威力,哪怕震慑效果结束了,它仍然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这点连罗伊也没想到。 逃到一半的马脸男神情震惊! “见鬼了,这头畜生咋变得这么老实?”狮鹫,哪怕是幼年期,也是高傲的、无法驯服的,这小子究竟用了啥办法? 而下方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长大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暗金的竖瞳,这幅打扮,他是猎魔人啊……”黄裙少女目光异彩连连,看出了对方的身份,她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回皇宫。 那位小公主可是一直对猎魔人充满好奇。 罗伊左手抚过小狮鹫脖子间的鬃毛,触碰它瑟瑟抖的温热的身体,手感很像是触摸一只大公鸡。 “你这笼子可不够结实!” “额……”马脸男窘迫地涨红了脸,“您……您能帮我把它送回去?” “可以是可以……但这算是一个委托。” “委托?”马脸男心头一动,再次认真地将对方打量了一遍,“你……你是猎魔人?” “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 马脸男表情变得很惊喜,一瞬间就把自家狮鹫抛之脑后,“罗伊大师,请原谅加拉尔之前的冒犯……”他鞠了一躬,“不知道您现在是否还接受委托?我指的不是把狮鹫关进笼子。” “一个更为重要的委托。” “在这种场合?” “各位……很抱歉,”加拉尔转身面朝众人,“今天的演出到此为止!为了表示补偿,明天将免费表演!” “切!”人群不甘不愿地吵吵嚷嚷,但不久之后还是一哄而散。 罗伊察觉到对方的决心,顺势提出了价码,“我感觉跟这头小家伙挺投缘的,你愿意出售它吗?” “这……” 加拉尔闻言脸露为难之色,半晌之后,一咬牙说道,“如果您帮我解决掉那个麻烦,这头叛逆的小狮鹫就送您了!” 第七章 洞穴 上午,辛特拉北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在通往山林的小道上。 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皮甲,背负双剑,身形修长,另一人长着张马脸,身材瘦小,嘴巴动个不停。 “两个月前,我和我的兄弟哈达瓦在山洞里采集草药,意外现了那头小狮鹫。当时它刚出生没多久,身上的羽毛还是湿的,爪子和喙软呼呼的,身子不到拳头大小,冲着咱们嗷嗷怪叫。” “那时我们没认出它的身份,还以为是秃鹫和老鹰的崽子,打算把它带回家养起来,等长大点就到集市里表演挣钱。” 加拉尔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谁知咱们刚抱起小狮鹫,就有东西动了袭击!那怪物像个驼背的畸形人,皮肤灰白,浑身散尸体的恶臭,四脚着地野兽一样奔跑……每只爪子有四个指头,指甲是个乌黑的钩子……”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它从阴影里钻出,直接扑中了哈达瓦……一口咬掉了半张脸,压在地上拉扯、撕咬。” “我害怕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抱着那头小东西就……”马脸支支吾吾,脸上浮现羞愧之色。 “逃跑了?”罗伊问。 “我丢下惨叫的兄弟哈达瓦,逃走了……”加拉尔垂下头,面若死灰,“我是个懦夫,是个可耻的逃兵!” 罗伊叹了口气,没去责怪他。 “逃跑是正常人的反应。” 猎魔人清楚食尸鬼的形象有多可怕,足以止小儿夜啼,将胆小者吓晕。 “普通人面对那玩意儿,第一反应要么是愣在原地,要么是拔腿便跑,敢冲上去和它战斗的不到十分之一……在食尸鬼面前,别说是兄弟,就算是父母妻儿,大部分人也管不着。这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不,我做错了!”加拉尔仍然满脸自责,“当时我要是不跑,给那畜生一下,没准能救下哈达瓦!” “无论是奔跑度还是力量,食尸鬼都远常人,且尖牙利爪,能轻易划开人类的皮肤,咬碎骨头,你不逃,下场和那兄弟一样。” “不过因此而死,也算死得光荣。” 罗伊说着,看了一眼前方,他们走上一个长满苜蓿丛的绿色小山坡, “现在后悔太迟了,说说你的委托……你想杀掉那头食尸鬼报仇?” “对,我要那头畜生不得好死!”克罗恩咬牙切齿,又带着一丝忏悔,“再……再替哈达瓦收敛尸体……他是个勇士,一个曾经身经百战的佣兵,可惜后来膝盖中了一箭,腿脚落下了毛病,不得提前退休……从诺维格瑞辗转来到辛特拉,跟我合伙做点小生意。” “没想到会被那个狗东西偷袭!死的这么惨。” 退休的雇佣兵,死在野外、魔物爪牙之下。 罗伊不禁心生感慨,这也是大部猎魔人的归宿吧。 “作为一个可耻的逃兵,我对不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体面的葬礼……一场辛特拉的海葬。”加拉尔注视着猎魔人的眼睛,诚恳地说,“如果您能帮我达成心愿,那头小狮鹫,就送给您作为报酬,要是不够,那我再加……“ “报酬足够了,不需要额外加钱。”罗伊不想昧着良心狮子大开口,幼年期狮鹫对他而言就是无价之宝,“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缺乏食物,食尸鬼不会浪费哈达瓦的骨头,” “也许你的兄弟已经被敲骨吸髓,吃得连渣都不剩。” 加拉尔突然停下脚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隔了好久深一口气,“哪怕能找到一块骨头也好……我要安葬他,向他忏悔。” “明白了。”猎魔人出于慎重考虑,表情忽而严肃,“最后一个问题。你确认山洞里只有一头食尸鬼,小狮鹫的父母不在里面?我自认能处理落单的食尸鬼,但若还有别的东西……咱俩都得玩完。” “印象太深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我确定,动袭击的只有一头食尸鬼,从洞穴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钻出,直扑我那倒霉的兄弟……”加拉尔脸色很复杂,既有庆幸,又有一丝后悔,“如果还有第二头食尸鬼,或者成年狮鹫,我压根就逃不掉,更不可能带走小家伙!” 罗伊颔,狮鹫护崽本能极强,不可能把孩子独自留在原地——它们大概已经生意外。 “一头食尸鬼,算是中规中矩的挑战。” 猎魔人看了看天色,心头稍定。 黄昏或者夜晚,食尸鬼的能力会得到加强,但此时正值晴空万里的上午,食尸鬼会被削弱,何况自己还储备着一次全面恢复。 可以一战!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某块林间空地旁,距此一百迟外,是一个黝黑深邃的洞穴。 …… 猎魔人和加拉尔远远地望着洞穴入口,观察了片刻,后者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继而打气似地晃了晃脑袋,“大师,接下来怎么办?我该做些啥?” “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待在外面藏起来。最好爬到那棵杨树上,会爬树吗?” 吃过一次老哈克的亏后,他坚决不再给外行人任何添乱的机会。 加拉尔脸色涨红,嗫嚅着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猎魔人挥手制止。 “耐心点,我会给你鞭尸出气的机会!” 罗伊弓身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来到洞穴前,开启猎魔人感官——视野中冒出一排色彩斑斓的“绸带”,大部分来自于他熟悉的野生动物,却有几条气味很陌生,颜色、气味,各项特征高度一致。 他松了口气,现在可以确定,对手只有一个,并且不久前狩猎而归。 检查空间里的炼金物资,取出食尸鬼剑油,均匀地抹上阿隆戴特暗红的剑身,以及十枚特制弩箭的箭头。 “啵——咕噜咕噜——” 服下亲手炼制的燕子加雷霆,少年脸上冒出一排乌黑的血管。 五指在胸前勾勒,淡黄的光芒流转全身。 他贴着洞穴的墙壁,身形鬼魅地游了进去。 昏暗的洞穴中,一对暗金的眸子四下打量。 洞顶灰色笋状的尖锥体下,分布着凌乱的石堆、蛛网、苔藓、以及洞穴蘑菇,空间还算宽敞,但若是要在此处和食尸鬼战斗,周旋的地方极为有限,他得利用好所有现成的条件。 猎魔人一路记忆着沿途的洞穴结构,脑海里预演着打斗的场景。 两分钟后,在洞穴里拐了一个弯儿,他突然停下脚步,躲在贴墙的隆起岩块后,不远处的空地上,黯淡的光线映出一头四肢着地,徘徊不定的人形怪物。 它的皮肤呈现出尸体一般的灰白色,浑身散着一股腐肉的恶臭,四肢和背部能看到大块隆起的肌肉,腿足连接部分向后反弓,像是犬只的腿。 它有一张乌黑而厚实、咧至耳根的血盆大口,里面黄的烂牙凌乱得像是大粪里蠕动的蛆虫。瞳孔黑的不带一点杂质,犹如被魔鬼附体,令人不寒而栗。 食尸鬼 年龄:1 生命:13o 属性: 力量:12 敏捷:1o 体质:13 感知:6 意志:5 魅力:2 精神:5 技能: 瘟疫之爪LV3:食尸鬼浑身携带着各种毒素、细菌和病毒,被它们爪牙伤到的目标会热、虚弱、伤口溃烂。 进食LV3:食尸鬼能通过吞噬血肉迅治愈轻度伤势,恢复生命值。 疯狂(被动固化):食尸鬼体内会储存一部分日常进食的血肉能量,当它们在战斗中受到重创,生命低于五分之一时,会激活这部分能量,迅恢复生命,并且力、敏、体+1,变得更加残暴不惧痛苦,持续一分钟。 …… 罗伊摁住脖子间轻颤的吊坠,松了一口气,目标的属性并未对他形成碾压,特别是在敏捷这一项上还不如他,这意味存在周旋的空间。 何况他现在占据了先机! 悄无声息,猎魔人左手五指勾勒,往身前的地面一按,霎时间,淡紫色的亚登陷阱升腾而起。 唤出手弩,蹲在岩石后,吸气,瞄准那丑陋的脑袋—— 引导箭! “嗖——嗖——嗖——” 一秒,三枚弩箭拖曳着蓝色的尾巴,好似夜空中坠落的流星,正中目标! “吼——啊——” 洞穴里回荡起锉刀般沙哑难听的嘶吼,食尸鬼浑身一震,漆黑的眸子转向岩块后的偷袭者,顶着光秃秃的脑门上三支箭头,就这么狂奔而来! 罗伊淡定自若地继续扣动扳机,又是三箭,手弩消失,切换为银剑。 整整六箭,三枚引导箭、三枚普通箭,食尸鬼跳上他身前岩块之时,生命已经去了一半! 腥风扑面! 弯钩似的爪子挥向猎魔人脖子的动脉,烂牙间腥臭的口水几乎滴到他脸上,可它慢了,亚登陷阱作用下,它的动作套上一层无形的枷锁。 猎魔人矮身贴地一滚,躲开爪击,从它身前滚到身后,蓦地起身、旋转、挥剑—— 暗红的剑刃荡过半空,重重劈入食尸鬼后脖子处,瞬间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 剧痛中,它恢复神智转过身体,一枚淡绿色的倒三角法印又映入瞳孔,使得它怔在原地。 岩石下方的罗伊猛然深吸一口气,十趾扣地力一跃,好似捕食的大猫腾空而起,跃过它身侧,犁一样横在身前的剑刃由上至下——一斩,带着浑身力量和下坠的惯性。 一声脆响。 剑刃劈进后脖子,却被坚硬的骨头卡在当中。 盘踞石块上的怪物蓦地怒吼,浑身冒出诡异的红光,干枯的生命迅飙升——它一跃而下,利爪挥向偷袭者前胸。 后者脚尖轻盈点地,疾退躲过扑击,眸中冷光乍现——震慑! 刹那间,无数挥舞的血色触手映入食尸鬼漆黑的瞳孔,仿佛从虚空中钻出,紧紧缠住它,让它寸步难行。 劲风涌动。 猎魔人掌中银剑浮现,皮甲下肌肉隆起,第三次,往同一个位置奋力一斩——昏暗的洞穴里撩过一道暗红的血光。 下一刻,斗大一个头颅抛飞,骨碌碌地滚到猎魔人脚下。 带着脖子上一圈喷溅的鲜血,那具无头尸体重重倒地。 “击杀食尸鬼,经验值+1oo……猎魔人LV5(285o/25oo)” “呼……”罗伊抖动手腕,甩去银刃上的鲜血,冰冷的表情缓缓解冻。 整场战斗持续不到十秒,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攻击致命弱点,绝不给食尸鬼恢复的时间。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加上抢占先机,他取得了战斗胜利。 但回想起来,有点意犹未尽,他习惯了被奥克斯狂虐的日子。 罗伊自嘲地一笑,蹲下身体熟练地解刨食尸鬼,然后惊喜地找到了一个普通级的红色突变诱物,距离中级猎魔人又近了一步,需要击杀的十种魔物也变成3/1o。 处理完食尸鬼,他又将整个洞穴扫荡了一遍,意外现几簇草药,例如曼陀罗、大叶藤、扣心草。 另外洞穴四周堆砌着各种动物的白骨:鹿、狍子、野狗,甚至包括两个倒霉的人类。 除此之外,他还在洞穴腹地里找到两具紧挨在一起,水牛一样巨大的骨架……从尸体上头部的长喙,钩子一样的爪子和尾巴来看,应该是那头小狮鹫的父母。 至于死亡原因,其中一头身上多处严重的骨折,许是在飞行时因为特殊情况从高空坠落,然后伤重不治。 另一只头骨粉碎,罗伊用猎魔人感官在尸体旁边的墙壁上找到了一处沾着羽毛的干涸血迹,非常吻合的裂纹,这证明它是自杀殉情。 暗金的瞳孔流露出惋惜之色, “至死不渝的爱情……狮鹫果然是最为忠贞的动物,可你们就这么放着孩子不管,好吗?” 自杀固然能成全爱情,可它们的孩子就倒霉了,若不是恰好被加拉尔兄弟撞上—— 那头食尸鬼明显是被两头狮鹫腐烂的肉体吸引到山洞里,如果加拉尔没有带走小狮鹫,后者迟早也会遭殃。 …… “哈达瓦……兄弟……我对不住你,我是个大混蛋、懦夫!”加拉尔跪倒在一具裹着蓝色棉甲的人类尸骨前,在他身后,躺着食尸鬼千疮百孔的无头尸体,“我不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誓,会遵从你的生前的愿望,给你光荣的海葬!” “砰、砰、砰!”加拉尔向身前的尸骨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红,涕泪横流。 他抽噎了几声,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愧疚,紧接着是释然, “罗伊大师,等回到城里,我立刻把报酬给您。” “不着急……其实你可以继续在辛特拉办珍稀动物展,”囿于意志不足,罗伊无法强制驯化小狮鹫,把它带在身边又极为不便,只能暂时找个保姆。 “你是认真的,大师?”加拉尔却搞不懂对方是什么意思。 “展览挣的钱都算你的,但你得负责小家伙的吃食,绝不能亏待它!”罗伊解释道,“我会经常来检查,等做好充分的准备再接走它。如何,有问题吗?” “那,就照您说的办!”加拉尔一口就答应下来,毕竟守着个展位赚钱,可比其他工作轻松多了,“大师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它!” “别耍花招,否则你下场会比食尸鬼更惨!还有记住,把笼子统统加固一遍,不要再让它跑出来伤人!明天,明天我会去集市看它。” 至于现在,猎魔人要把山洞里的草药扫荡一遍。 …… 加拉尔怀抱兄弟遗骸返回城中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然…… 一天之间就生了这么多事,委托猎魔人杀掉食尸鬼,收敛兄弟的遗骸,小狮鹫失而复得,虽然只是暂时的。 但这一切像在做梦一样。 还没结束,当他回到帐篷前,曾经质疑他的那个黄裙少女突然出现,冲他莞尔一笑,乌亮的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 “你叫加拉尔对吧,能不能跟我说说,上午都和猎魔人去干了些啥?” 第八章 城堡里的谈话 辛特拉城堡。 灯光摇曳的房间,一道娇小的身影坐在窗台边,一边摆动两截白藕似的小腿,一边眺望城堡下方四通八达的道路中、蝼蚁般穿行的人群。 鼠灰色丝下,她那双漂亮的绿色大眼睛充斥着苦恼、烦躁,“哈尔玛、凯瑞斯……你们在哪儿?我想你们呢。”软糯的呢喃中,她瘦弱的肩膀抖了抖,接着捂着小脸抽泣起来。 “噢!见鬼!”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突来者猛地从身后一把将她从窗台上拦腰抱下, “希瑞小宝贝儿,我怎么跟你说得?不要坐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五官美艳、眼角虽有细细的皱纹但风韵犹存,声音也温柔至极,“如今咱们祖孙相依为命,要是你再出什么意外,让我怎么活下去?” 她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宫廷长裙,有着一对绿宝石般美丽的眸子,然而两颊间的法令纹清晰,让她看上去微微有些严肃,轻薄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又为她增添了三分刻薄。 “放我下来……”女孩小兽般轻哼了一声,浓重的鼻音让这句话的更像是撒娇。 后者闻言按住她的肩膀,掰正女孩的身体。两对异常相似的美丽的眸子对视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后退。 “希瑞,祖母很担心你,答应我不要再冒险爬到窗台上去。” “不,”女孩扬起素净的小脸倔强地说,“我在史凯利杰长大,克拉奇叔叔告诉过我,要做大海上自由自在的海燕,而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您把我软禁起来哪儿也不让我去,如今连我最后的乐趣也要剥夺吗?” “只要你向我誓,不要再妄图逃跑。”女人叹了口气,“祖母就给你自由。” “只要您向我保证,别让我嫁给那儿小胖墩!”女孩反唇相讥,“希瑞就不会乱跑!” “够了!”卡兰瑟猛地大吼一声站起了身体,脸上涌出一丝愤怒的红晕,就像晴朗的大海突然出现一片雷雨云,久居上位的威严瞬间震住对面娇小的身影,女孩噤若寒蝉地垂下了头。 “希瑞,祖母知道你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女人的声音变得冷硬,“但你身为辛特拉的公主,理应为这个国家负起责任,为祖母分忧,别再无理取闹!” “可是……”女孩微不可察地蚊讷道,“我早已经跟哈尔玛约好了,以后要嫁给他……” “胡闹,你们是胡闹,做不得数!” “怎么做不得数?凯瑞斯做的见证人,帕薇塔……帕薇塔也答应了。”说着,女孩声音突然弱了下来,眼眶泛红。 卡兰瑟瞬间收敛了怒气,痛惜地说,“祖母答应过帕薇塔,一定会给你找个好归宿。希瑞,你也听过王子和公主的童话。身为辛特拉的公主,以你高贵的身份,只有一个国家的王子才配做你的未婚夫。维登的克里斯丁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女人安慰说,“别看克里斯丁现在胖一些,但他和你一样还是个孩子,再过几年,他肯定能长成一个英俊又和蔼的王子。” “那让他变得好看了再来和我订婚。”希里跺了跺脚,赌气似还嘴道。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的后果。 很快恼怒的卡兰瑟让士兵将她房间的窗户彻底封钉起来,然后把小小的人儿和一堆玩偶、书籍单独关在一起。 “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等日子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给我去!” 丢下了这句话,卡兰瑟不加留恋、雷厉风行地离开——辛特拉的雌狮,几乎从未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自己的亲孙女。 “哼!”希里盯着她的背影猫咪似地虚咬了几口,接着捡起一本厚厚的书本,狠狠扔到了床上,撞翻了一堆布娃娃。 “无聊!” 在史凯利杰长大的女孩,和小伙伴们玩的都是滑冰、赛跑、钓螃蟹,根本对书籍,还有床上那些死气沉沉的玩偶不感兴趣。 她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摇动小腿,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希里晕晕乎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开门声,她精神一振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艾梅,我的好姐姐,你终于来了!” “斯文点,我的公主殿下,小心别摔倒了。”黄裙少女笑盈盈地抱了抱女孩,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窗户怎么锁起来了,你又惹到了皇后?”少女好笑地刮了刮希里娇翘的鼻头,后者在她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她又逼我嫁给那个胖子!我不同意!” “其实……”少女神色微微一黯,“皇后也是迫于无奈,南边给她的压力越来越大了……抱歉,我不该跟你聊这些。” “快跟我说说……”小希里激动地握住少女温软的手掌,“今天是夏至节,你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让我解解闷。” “今天还真有!”接下来,黄裙少女将辛特拉集市广场中的遭遇跟小女孩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 “石化蜥蜴?” “狮鹫?” “猎魔人?” “天呐!猎魔人驯服狮鹫!” “还替马脸男杀死了食尸鬼?” 希里听着一阵大呼小叫,精致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片兴奋的红晕,继而捏着白嫩的拳头懊恼地锤着床铺,恨不能亲身参与当时的场景。 “快告诉我,猎魔人长得怎样?是不是传说中的怪里怪气?白头,野兽那种渗人的眼睛?” 少女摇了摇头,“这些民间传说夸大其词,故意丑化猎魔人。那位阁下长得和正常人差不多,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但眼睛的确和常人不一样,是暗金色的。” “我的眼睛也和大家不一样!” 翠绿眸子的希里不由对猎魔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你的眼睛更漂亮。但是那位年轻的猎魔人长得也不赖,挺顺眼的。” “就是他驯服了狮鹫兽?不是说狮鹫都永不屈服的吗?” “只是一头年幼的虚弱的狮鹫。”少女更正,“战斗力也许还比不上一头狼,还没学会父母的忠贞。” 希里煞有介事地说,“但那也是狮鹫啊,不是猫狗牛羊熊,我在史凯利杰认识的许多长得像铁桶一样的叔叔都没有杀过狮鹫。那位年轻的猎魔人,称他一声勇士也不为过。” “你刚才还提过,”希里紧张兮兮地抓住少女的柔荑,“那位猎魔人帮助马脸男的杀死了食尸鬼,替他兄弟报了仇?” 少女点头。 希里小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这么说,那位猎魔人是一位富有正义感的勇士,简直就是弗蕾雅女神送到我眼前的救兵!我的好姐姐——” 希里眼睛直直看着少女,亮晶晶地一片,“你能不能让他们拯救一位被幽禁在皇宫里的公主?” 说着,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掏出了一大把珠宝饰品,捧到少女面前,“我可以给他们很多很多钱……一大笔佣金!“ 希里说完又扬起小脑袋,绷着脸义正言辞地说,“而且我,辛特拉的公主,大小史凯利杰岛的继承者,会授予他骑士的身份。” “哈哈!”艾梅忍不住捧腹大笑。 身为辛特拉皇廷大臣的子女,串通猎魔人,在卡兰瑟眼皮底下劫走即将启程订婚的公主?绝对会被卡兰瑟砍头! 她只把这当成笑话。 “我的小公主……咯咯……你可真敢想,皇后在整个辛特拉的地位至高无上,猎魔人不可能傻到冒犯殿下的威严。” “艾梅姐姐,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小希瑞嫁给那个既臭且丑的胖子?” “你都没见到克里斯丁王子,怎么觉得他臭?”艾梅摆了摆手,提起了裙子走向门边, “好了,小公主,今天的聊天就到这儿吧,等我听到更多有趣的故事,再来见你!” 希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烁着狡黠。 “总会有办法的。”她清楚记得自己的母亲帕薇塔说过不少猎魔人的好话,于是双手叉腰地自言自语, “既然猎魔人帮助过我的父母,为什么不能救我一次?” “哼!让卡兰瑟把他请过来!如果不同意,我就不去见那个小胖子!就这么干!” …… 几乎同一时间,辛特拉东北方向,雅鲁加河对岸,一位白如雪的猎魔人牵着母马洛奇走向布鲁格的王宫,那里正有一个重大的委托等待着他。 踏上高高的台阶,忽而一阵风吹过他的沧桑的脸颊,他的左眼没来由地直跳。 “是什么呢?” 他莫名地觉得接下来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降临到自己身上。 第九章 另一个女孩儿 集市中央的帐篷里。 一头长着秃鹰的脑袋和爪子,狮子身体和尾巴的小怪兽,正安静地蹲在黝黑的大铁笼子外,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带着一丝不安和警戒。 猎魔人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靠近,左手摇晃着一只被“清理干净”的兔子,右手勾了勾,“想吃吗,歌尔芬……昨晚刚抓到的,新鲜的很。” 说着猛然把拨皮去脏的兔子往狮鹫脑袋前一晃,让血肉的气息进一步酵。 “咕——吼——” 不料他的动作起了反作用,小家伙好似受到冒犯,示威地张开长喙、一阵怪叫。 它变得如临大敌,脖子间那圈灰色的鬃毛根根炸立,两条反弓的后腿支撑起身体,暴躁地扑棱灰白相间的翅膀。 铁笼子被撞得叮当作响。 “放轻松,我只想交个‘朋友’。”罗伊无奈后退一步,半蹲下身体,“为了表示诚意,我已经将你父母的遗骸埋葬,免得它们被野兽亵渎。” “所以,就不能给点信任?” 说着,他把兔子丢到狮鹫脚下。 可对方毫不领情,一爪子又将食物拍了回来,并高傲地引颈长啸,拍打铁笼子。 “加拉尔还真说对了,你是个记仇又倔强的女孩儿,五天了,每天耗一个小时,还是把我当成坏人,”罗伊摇头一叹,“既然软的不吃,那只能来点硬的!”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中蓦地闪过一丝血光,正耀武扬威的歌尔芬身体瞬间一软,栽倒在他脚下,再次进入那种瑟瑟抖的状态。 “呼……还是震慑好使……”每次被震慑过后,歌尔芬至少会温顺半小时,然后又故态复萌,这是罗伊前几天总结的经验。 兔子再次被摆到狮鹫面前。 这回它不敢反抗,规规矩矩地埋头进食——翅膀前端的钩爪扣住食物,尖尖的长喙一啄,轻而易举地撕下一块血肉,再歪头“咕噜咕噜”地吞入肚子。 一只手落到了歌尔芬柔软的脖子鬃毛上,向后滑过它猫科动物般光滑毛绒的背脊,一直摸到尾巴尖。 它乖巧极了,任凭抚摸,没表现任何一丝护食本能。 “嗯,撸狮鹫的感觉和撸猫差不多嘛。” 除了更有成就感。 狮鹫比猫危险得多,是动物界顶端的捕食者,看着它们温顺地趴在地上,那感觉棒极了。 罗伊整整撸了一刻钟,撸得歌尔芬舒服地呼噜呼噜叫,顺便替它捉了十几只虱子……才满意地收回手。 这正是他的目的,让对方逐渐适应自己的接触,才方便以后…… 他心头也有些庆幸,因为这头狮鹫年纪尚小,适度的威逼利诱还能起效,若是成年狮鹫,按照它们那高傲的性格必然是宁死不从。 “嗯,就这么办,每天都来‘友好交流’一番,迟早能让歌尔芬彻底屈服。” 实在不行,强制驯化的条件也该满足了。 到时候他将成为第一个能飞行的猎魔人。 拥有一头狮鹫坐骑,他是不是能名正言顺地去接管狮鹫学派? 谁敢反驳?拿头狮鹫出来! 将歌尔芬重新哄回笼子,罗伊离开了帐篷,冲满脸讨好的加拉尔挥手作别。 未曾想走到半路撞上了急冲冲的奥克斯, “罗伊,别再做你的白日梦驯服啥狮鹫,那玩意儿养不熟的。该办正事儿了!”奥克斯朴实的脸颊闪过一丝慎重, “经过我日以继夜的搜索,终于,就在刚才我找到命运之人的线索!” “城南桐树街一百八十号那户人家,有个面目畸形的女儿西尔玛,她平日里一直被父母锁在屋里,深居简出。” 罗伊为之一愣,吸引狂猎的正牌命运之人希里,不是还待在辛特拉皇宫吗? 他能找到谁? 难不成又是一个术士种子? …… 明亮的阳光下,一条被阴影覆盖的死胡同。 “呼呼……” 一名八、九岁的瘦弱女孩弯腰急促喘息、背部紧贴着冰冷的墙壁。 她畸形而肮脏的小脸布满了青色的淤痕、神色满是不甘、以及深深的恐惧。 很快,一群同龄的男孩将她逼到小巷角落,摩拳擦掌,脸上带着这个年龄少有的阴狠和刻薄。 “怪物、杂种,怎么不跑了?!” “我叫西尔玛?”女孩异常浮肿的脸颊上,一对大眼睛里盈满泪珠,“我才不是什么怪物、杂种。我和大家一样,我也是人!” “哟哟,丑八怪,两个多月没逮到你,胆子变肥了啊,敢顶嘴!?“领头的肥壮男孩忽而一把扯住女孩稻草一样枯黄的丝,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瞬间,女孩原本便丑陋不堪的脸颊上又多了一道鲜红巴掌印,显得越加狰狞。 “怪物,看看你的脸……被马屁股给磕了三百下?这么丑还敢出来吓人。“胖子朝她吐了口唾沫, “你不是杂种?你的爸妈是干什么的?告诉大家!”说着胖子转向身边的同伴,女孩低头捂住了脸,人群中有人配合地回答, “西尔玛的母亲,一个妓女,她的父亲,挨家挨户收大粪的,哈哈!” 五六个男孩肆无忌惮的嘲笑爆,沉默的女孩紧紧握住拳头,牙齿咬得卡兹作响,却又颓然放开。 “说实话吧西尔玛,你是不是你老爹从粪坑里面掏出来的,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丑?” “不!”这下子,女孩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抬头挨个挨个掠过一众男孩的脸庞,眼神充满了怨恨! 肥头大耳的胖子豁然冷笑,“兄弟们,大家一起揍死这个丑八怪!” 这堆男孩还没得及出手,突然只觉身体一轻,惊惧的叫声中,如同拍苍蝇般一个接一个被狠狠拍到了墙壁上,头上冒出偌大的血包,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 一连串异样的声音,让紧紧抱住脑袋准备挨打西尔玛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她先看到了那几个像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的熊孩子,接着视线中,闯入了两名背剑的男人。 他们有着野兽般竖直的眼睛,穿着干净利落的皮甲。 “你们……你们是谁?”她怔怔地问, “帮你的人。”罗伊审视着女孩脸上那臃肿的赘生物,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心细地为她拍去了衣物上的灰尘。 女孩好奇又惊慌,紧张得像一只鹌鹑。明明之前还被几个小屁孩欺负,却突然享受到了两个陌生人的温暖照顾。 “伊伦他们……他们死了?” “放心,只是暂时晕了过去。不过至少要在床上躺半个月才能恢复。” 女孩闻言松了口气,褐色的眸子里又闪过一丝快意。 “那个……”西尔玛把手掌抽了回来,目光躲闪地往后缩了缩瘦小的身体,她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迷迷糊糊地说,“谢谢你们。我……我能回家吗?” “抱歉……恐怕不能……” 奥克斯温柔的话语中,女孩眼前突然略过一道闪烁的三角形,接着整个人软绵绵地栽倒了猎魔人怀里。 “奥克斯,咱们这算不算是绑架啊……”罗伊抱起轻飘飘的小巫女,鬼鬼祟祟地往巷道外走。 “由我们绑走她,总比被狂猎掳走好!”奥克斯笃定道。 “对了,女术士的童年都这么凄惨?”这是罗伊第二次见识到异界版的霸凌现场,和卡思嘉如出一辙。同时,他对奥克斯也有些佩服,居然能从辛特拉上万人口里精准找到一个术士种子。 “也不全是。”奥克斯解释道,“一部分女术士出生后便魔力失衡,长此以往影响了身体育,外表变得畸形丑陋。但另一部分运气好的,魔力一直处于比较平衡稳定的状态,生理育完全不受影响,她们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通常情况下成为女术士的都是前者,因为她们没有选择,只有成为术士才能摆脱被歧视、被失控的魔力折磨肉体的悲惨命运。但大多数父母不愿意把她们交给魔法学院,因为这么做得不到半点好处。” “看来大部分女术士都是丑小鸭啊……”罗伊喟然一叹。 “管她是美是丑,”奥克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活儿好就行。” “……” “等你有了一个女术士当姘头,你就会明白她们的妙处。”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泡过女术士。” “当然,女术士又和贵族女性滋味不同……”奥克斯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一丝迷离,又开始了回忆,“那是十几年前,尼弗迦德……” …… 当两人把娇小的西尔玛抱回了猎魔人老窝,与众人碰头之后,三个大汉,一个少年,目光炯炯地盯着沙上的小女孩儿。 “该怎么处理她?” “先谈点别的事。”雷索突然脸色一板,双手环胸,脸色变得严肃。 “小鬼,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什么时候和辛特拉皇室搭上了关系?我刚收到消息,今早开始,皇宫派人寻找一个猎魔人……暗金的瞳孔、十五六岁,除了你还有谁?” “嗯?什么情况,辛特拉皇室在找我?”罗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啥原因,“除了训练,别的时间我都在照看那头小狮鹫!哪有空联系什么皇宫?” “奥克斯可以作证!” “没错,他这边我一直盯着呢!”兜帽猎魔人仍然嬉皮笑脸地,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儿。 “那先不管什么原因……”光头大汉说,“既然王室传召你,就去看看,没准能挣点钱,回来再跟咱们说说。” 第十章 进宫 “这小子为什么非要去皇宫,该不会现了咱们的秘密行动?”瑟瑞特望着罗伊远去的背影说,“进宫后透露给卡兰瑟那个老婊子……” “瑟瑞特,内心不要老是这么阴暗,”奥克斯毫不客气打断了兄弟的猜测,“就是因为这副疑神疑鬼的怪脾气,女人才对你敬而远之。何况他来辛特拉前,咱们的行动已经终止。” “总之罗伊是自己人了,多给他一点信任!” “都别吵了。”雷索压低声音说,“若是你们之前的行动露出破绽,早该被士兵上门围剿。而非派人寻找这个小鬼。” “具体原因,我猜是什么委托……贵族、皇室,眼高于顶又臭美的家伙,就喜欢小鬼这种长相。” “接下来讨论更紧迫的事情,”雷索的目光转向了屋内,那里,瘦弱的女孩仍然躺在沙上一动不动。“这孩子也许是狂猎的目标,当然只是有这种可能性,咱们该怎么处理她?” “不如——”瑟瑞特竖掌成刀,向下做了个抹喉的手势,“哪怕就是可能性,也决不能让狂猎得到她!” “我说你够了啊,”奥克斯双手叉腰瞪圆了眼睛,“对一个可怜的小姑娘喊打喊杀,你还真当自己是变种杀手、毫无人性?!” “那你倒是给出个主意!” “送到艾瑞图萨去,把她交给女术士教导!”奥克斯振振有词,“魔法学院不比衰败的格斯维德。狂猎要敢进犯艾瑞图萨,估计踏入不了学院半步,就会被那群全副武装的女术士用铺天盖地的魔法轰成残渣。” “好主意!”瑟瑞特眼前一亮,“这么做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咱们在旁边等着看好戏就行。” “嗯,不过先我们得征询她本人的意见……”雷索目光如炬地转向沙上那道身影,她的肩头正以极其轻微的弧度在抖动。“西尔玛,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三名猎魔人野兽般朝着女孩咄咄逼近,她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呼吸变得急促,身体越蜷缩,紧闭的双眸间浓密的眼睫毛也开始颤抖。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雷索走到她身前停住了脚步,“你还记得之前自己经历过什么吗?“ “我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也许你自己都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次——一群人肆无忌惮地鄙视你的出身,辱骂你的外貌,殴打你身体……这种痛苦煎熬的生活你过了多久?” 女孩突然屏住了呼吸。 猎魔人用一种极富蛊惑的口吻说,“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你改头换面,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拥有令人嫉妒的美貌,掌握惩罚、报复那群卑劣之人的力量,你愿意吗?” “你们是魔鬼吗,要收走我的灵魂?” 希尔悄然睁开了眼睛,瞳孔中带着一丝恐惧,以及深深潜藏的渴望, “我……我需要付出什么?” …… 晴空万里,耀眼的阳光为恢弘的城堡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罗伊站在辛特拉皇宫正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继而朝着门前手持长戟的士兵走去。 “你就是皇后召见的家伙?”士兵的目光透过头盔的缝隙,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视线掠过略显稚气的面庞,暗金的瞳孔,挺拔的身形。 “罗伊,蝮蛇学派猎魔人,年轻的过分啊……不是说你们都背剑吗,你的武器了?” “进宫还能携带武器?” 守卫又将他细细地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私藏危险物品,便让四名士兵陪着他继续前进。 城堡大门门整整二十迟高,由两名士兵费力推开,门后是城堡的大厅,宽敞得吓人。 走廊中央铺着一袭华贵的红地毯,猎魔人跟随士兵踩着慢死人的步调前行。 在他两侧灰色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幅幅名贵的油画以及鹿、老虎、鳄鱼等野兽标本,靠近墙面的位置,摆放着一具具巨大的花瓶和盔甲展位。快要顶到天花板的窗户上,描绘着浅色的淡雅而端庄的纹饰。 当然还有门,墙面上的一扇扇木门,不知通向何方,多到令人头皮麻。不时有端着名贵器皿的仆人和一些衣着考究的贵族从门里进进出出。 整座城堡就像迷宫一样,若非熟人的话很容易迷路。 罗伊跟着领路的士兵,拐弯拐得得有些烦躁,不知多久后,经过一扇门后视野豁然开朗,却是由微微幽闭的城堡内部,进入了城堡中央的露天花园。 “几位能否告知皇后殿下召我究竟有何贵干?” 士兵没有回答他的话,甚至头也没有转一下,神情庄重而严肃,罗伊见状也没放在心上。 他跟着士兵来当花园中央一块空地。 在姹紫嫣红、盛开的花丛簇拥下,一位腰配纤长刺剑、留着两撇精心打理的八字胡、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迎了过来。 “猎魔人,可让鄙人一通好等。吾乃辛特兰皇宫的宫廷剑士亨里克,奉卡兰瑟皇后之命与你进行一场剑术切磋。”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丝丝敌意,语气不忿,仿佛猎魔人曾经侮辱过他。 “这位阁下,我们没见过面吧?” 罗伊现在一头雾水,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入皇宫,更别提对面这男人莫名的敌意。 “鄙人近些年一直为皇宫效力,而你却一直在乡下与野兽水鬼为伍,自然未曾蒙面。” 亨里克语含不屑,并开始整理自己的皮手套。“至于你的问题……我这次是来替皇后殿下试探你的实力,看你是否真的有资格充当公主的剑术教习!” 公主?剑术教习? “啊?原来如此。”罗伊瞬间理清了头绪,“究竟是谁向皇后推荐我?公主是指希里吗?” 罗伊心念电转,虽然搞不懂具体缘由,但他不可能错过这唾手可得的机会,接触倒希里,才能进一步联系上与她命运纠缠的杰洛特,和狼学派搭上话,开始他的计划。 “那么请给我一把武器……钢剑就行。”罗伊向旁边伸出了手,一位士兵应声递过来一把双手制式钢剑。 “猎魔人,刀剑无眼,待会儿如果我不小心伤到了你,请多多包涵。”亨里克眯着眼睛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那只能说明我学艺不精。”罗伊反唇相讥道,“尽管放马过来,为了感谢阁下的关心,我会适当留手,让你输得体面。” 气氛霎时凝固,两名对峙的剑士不约而同拔出了长剑。 …… 花园二层观景台,被一群侍从和守卫围在中央的一老一小,正暗中观察着下方的局势。 “希瑞,记住你对我的承诺,待会儿猎魔人输了你不能耍赖,别给我哭鼻子!”卡兰瑟皇后目光在猎魔人身上一转,“这小子看上去倒和别的猎魔人不太一样,不过始终年纪太小,怎么可能是亨里克的对手。” “哼!”皇后旁边一身洁白的公主裙,五官精致如洋娃娃的娇小女孩高昂地扬起了脸蛋,“我的老妈妈,屠龙勇士再小,也不是凡夫俗子能够匹敌的,您就等着看好戏吧!到时候,您也不要反悔!” “该死!希瑞注意你的身份,不许说这么粗鄙的词语!” 两人身后的侍女们忍不住捂嘴轻笑。 “看啦!”卡兰瑟突然激动地拍了藤椅一把,“这就是你寄予厚望的‘屠龙勇士’?真是个笑话,猎魔人也不过如此啊!” 场中战斗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亨里克手握纤长的刺剑,气度从容、姿态优雅、每一剑挥出都给人一种恰如其分的感觉,如同他每日精心打理的小胡子,充满了观赏性。 但他的手又是截然相反的表现。年轻的猎魔人在亨里克灵动迅捷的刺剑下陷入被动, 整个人被牢牢压制。亨里克的刺剑不仅翩跹、利落、更隐隐有一股阴沉、凶狠的劲儿,每一次进攻都精准地刺向对手的脖颈、心脏、眼睛等要害,且攻势、节奏如行云流水,一浪接一浪,毫不停歇。 罗伊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好在他剑术功底还算扎实,剑势转换间,守得滴水不漏。 然而在大部分旁观者看来,猎魔人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果真如此? 罗伊控制着身体的动作,竭力装出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如果一开始就粗暴碾压对方太过无趣,只有反转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此外,过高的武力并不见得会受到欣赏,更可能被视为威胁。 所以他切实在“适当留手”,同时观察亨里克着不同于以往对手的刺剑剑术。 练剑二十年,亨里克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光凭罗伊几个月的剑术积累,自然远不如他。 但属性差距太大,亨里克引以为傲的快剑,在猎魔人看来,太慢! “兹——”剑尖与剑脊的刺耳摩擦中,猎魔人又一次险之又险地荡开了宫廷剑士的刺击。 卡兰瑟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咒骂,“混蛋亨里克!没吃饱饭吗?软绵绵的像个娘们!对,保持节奏,再快点,刺他的喉咙,一招制敌,猎魔人躲不开了!” 旁边,希里雅紧张兮兮地挥动洁白的小拳,自我安慰道,“嗯‘屠龙勇士’只是在示敌以弱,这是战术。等小胡子用尽力气,就是反击的时候!” …… 猎魔人算了差不多三分钟,顿时化身脱栅猛兽,压低身体冲向对方,迎着戳来的一记刺剑。 “哗——”一道银亮的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状的弧形。 阔剑与细剑正面碰撞,亨里克没来得及抽回剑刃,只觉得一股巨力涌上虎口,身体一麻,武器直接脱手而出。 下一秒,一把寒光闪烁的剑刃卡在他的脖子上。亨里克垂下了头,“咕噜咕噜”的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输了。” 四周众人噤若寒蝉。 “岂有此理!” 卡兰瑟皇后火冒三丈地站起身,直接转身离去! “好样的,猎魔人。”希里没有一丝公主风范地蹦了起来,兴奋地冲着下方花园拼命挥动手掌,猎魔人瞬间被这一声清脆的呼唤叫得转过头。 一大一小两对异色的眸子在半空中交汇。 “难道——”猎魔人心中一动,观景台上那一个短腿、短手、肉呼呼小丫头就是希里? 那怕她眉目如画,是个明显的美人胚子,都掩盖不住一个事实,绝对不到十岁! “那么希里今年应该是八岁。” 现在完全看不出未来那英气勃勃的御姐范儿,而且她也不是传闻中“丑丫头”。 “咯咯……”这时上方的希里看着罗伊一副怔怔出神的模样,忍不住捂着小嘴娇笑两声, “再会,‘屠龙勇士’!” 第十一章 上古血脉之女 火炬照亮了狭小的螺旋回廊,一名扎着马尾、面白无须的红衣男侍领着猎魔人沿着盘旋的楼梯一直向上。 “等等,你带我到哪儿去?该觐见王后了吧。” 哈索克转身,安静的眼神凝望着猎魔人,“不……您乱糟糟的头和这身破烂的着装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尊贵的王后和公主面前,所以,我得先带您去穿衣打扮。” 说着,他靠近猎魔人鼻子动了动,然后有些娘娘腔地扇了扇面前的空气,露出一副微微厌恶的小表情。 “恕我直言,您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 “怎么可能,我每天都洗澡!”除非是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否则罗伊对于清洁卫生的讲究远远过绝大部分的猎魔人。 相比于雷索和奥克斯兄弟那种糙汉子,他简直称得上洁癖。 然而,他闻了闻自己的左右肩头,“那个……今早训练出了一身汗,倒是还没来得及清理……你能明白吧……猎魔人刀头舔血,不得不通过训练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 “没必要解释,跟我来吧。” 侍从转身过后,嘴里微不可擦地吐露了几个字,“不过,您的男人味儿可真足。” “额——”听力绝的猎魔人身体瞬间僵硬。 …… 罗伊全身浸泡在一只满是泡沫的沐浴盆里,脖子靠着湿滑的盆边,肥皂的刺鼻的气味在鼻腔里徘徊不散。 “咔嚓咔嚓”的脆响中,一把黑硬的剪刀正在他的丛里来回逡巡。 “您的头质量真好!” 理师灵活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猎魔人的黑,脸上的神情活像个正在创作的艺术家。 “配上您的脸型,您的头只需要稍微修饰一下,然后扎个马尾怎么样?” “随你的便,不要给我留太长就行。”罗伊紧张兮兮地地靠坐在浴桶里,他上一回在梅里泰莉神殿经过青草试炼后,头都掉光了。 然后短短几个月,也许因为激素刺激,又长得垂过了脖子,恰好足以扎一个潇洒的马尾。 为此,雷索还报以嘲笑。 “猎魔人留长?既热又难受,还容易长虱子。” “光头又怎能体会有头人的幸福?” 罗伊当时这么回敬,然后雷索冷着脸整整一天没有搭理他。 “好了……” 理师收起了剪刀,用一块沾满白芷酊剂的亚麻布擦干猎魔人的脸和后脖子。 罗伊从浴盆里站起身,接过侍从手里的浴巾裹住腰部以下,然后走出了浴盆,在砖石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等他擦干净身体,歇了一会儿,那位哈索克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点头赞道,“现在您看起来英俊多了。”他又伸手一引,“衬衣、内衣、长裤和束腰外衣,还有靴子都准备好了。” “这么复杂?”罗伊皱了皱眉头,“但我想穿自己的衣服……这束腰外衣,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女人穿的?” “请您不要让我为难……”哈索克面无表情地说。 猎魔人纠结半天,慢吞吞地穿上了衣服,那粗糙的布料和紧绷绷的款式,让他感觉就像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怎么办,我现在连一头水鬼都杀不了!” “注意您的言辞,待会儿别在公主和王后殿下面前失礼。”哈索克说着朝他递过来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 “这是什么?” “香水。” “够了!拿开,离我远点!” 最终哈索克屈服了,猎魔人没有喷洒香水。 “现在,我来教您辛特拉王廷的基本礼仪,我给您示范一遍,您再跟我做一遍。” “没必要。”罗伊瓮声瓮气地说,在碳山雷索曾经教过他这些贵族礼仪。 …… 经过漫长而难熬的准备工作后,猎魔人被带进了一间敞亮、豪华的房间。房间上一张金丝楠木的长椅上,坐着一位头顶王冠,披着金色坎肩的威严女人。 女人旁边,安静地呆着一个白纱裙、红皮靴、长筒袜,带着卡的小女孩儿,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猎魔人,眼神亮晶晶的。 双方在一场简短的礼节性招呼后,陷入了安静。 猎魔人眸光深邃,隐蔽地打量那个小丫头。 “果然,这个小家伙就是她……” 希里 性别:女 年龄:8 身份:辛特拉公主、辛特拉王位继承人 生命:5o 魔力:15o 属性: 力量:3 敏捷:4 体质:5 感知:4 意志:4 魅力:6 精神:15 技能: 上古之血(被动固化):艾恩·艾尔族最古老的血统,继承此血统之人,将掌握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但目前处于觉醒的初期,所有能力均不可控—— 时空之子:上古之血继承者能随心所欲地,瞬间跨过遥远的空间,进入万千位面……偶尔也能透过时空的长河、捕捉到一些未来的片段,癔症爆般地说出预言。 现阶段只能在生死关头激。 幸运儿:与生俱来的玄妙直觉不仅能让她在战斗中躲避致命一击,面临重大选择之际,也能直觉地选出最佳选项,趋吉避凶。 源术士:上古之血继承者一出世便拥有旷古烁今的魔法潜力,但在她未能经过系统训练,使用法术前,反而会对魔法产生排斥——只有在遭遇危急情况时候,操控魔法的能力会突然触。 …… “嘶……这就是狂猎孜孜以求的东西?” 源自卡兰瑟的先祖,精灵贤者劳拉·朵伦的上古之血。 罗伊吸了口凉气,竭力让表情保持镇定,种种莫测的威能,简直是在希里脸上写了四个字——“天命主角”。 那么自己,是否能搭上这趟顺风车了? 暗金的眸子,继续在年长的女人身上一转。 但王后卡兰瑟身上毫无灵气波动,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反而是年纪幼小的希里体内的上古之血更为显眼。 透过观测,罗伊可以感知到希里身上若隐若现的魔力波动,不过如今,她的大部分潜力都没有激出来,处于初级阶段,尚不能控制预言和穿越时空的能力。 如果说上古之血是隔代遗传的话,但帕薇塔也具备一些神鬼莫测的能力。 “罗伊、下亚甸之子,古勒塔的雷索之徒,你可知道我为何召你进宫?” 这时,王后淡漠的声音打断了罗伊的遐思。 “尊贵的王后殿下,您不是让我教公主剑术吗?” 王后摇了摇头,郑重地叮嘱道,“希瑞年纪尚小,现在练习剑术只会伤害到她柔嫩的躯体。” “我才没那么娇气!”旁边的公主瘪着小嘴,瞪大圆溜溜的绿眼睛, 卡兰瑟没有搭理希里,微微斜着眼,居高临下地向猎魔人说,“我不知道你身上究竟什么地方引起希瑞的兴趣。原本我也不可能让你一个身份低微的猎魔人进入皇宫。但现在我观你言行举止和外表并非之前那般不堪入目。” “你在辛特拉这段时间亦没有为非作歹,或者沾染上寻常猎魔人的那些恶俗的习气。所以我允许你留在皇宫中,与其他侍从一起照看希瑞。陪她玩耍,逗她开心。” “在希瑞离开辛特拉后,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酬劳。” “啊?!”猎魔人一脸错愕,这位王后想让一位猎魔人当个保姆?“你是不是对猎魔人有什么误解?我们的手臂擅长舞剑,但是……” “不愿意?” 王后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辩驳。 这是什么态度,求人帮忙还一副施舍的样子?歧视猎魔人?对猎魔人有偏见?! 罗伊不动声色,恭敬地说, “不,能陪在希瑞公主左右,是我莫大的荣幸——” 他乖乖低下了头,脑子里却在打着歪主意,“卡兰瑟歧视我,我就调/教她的孙女,嗯,很公平。再说我也犯不着跟一个活不了几年的老太婆计较。” 猎魔人看向了洋娃娃般的小女孩一眼,小女孩眉眼弯弯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 卡兰瑟点头,显然对识时务的猎魔人很满意。“我还有个问题。你认不认识一位白头的,叫做杰洛特的猎魔人” 罗伊大摇其头,胡扯道,“实际上我刚满十……六岁,认识的猎魔人没几个。”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被牵连。 卡兰瑟微微有些遗憾,当初若不是杰洛特插手,她的乖女儿帕薇塔不会嫁给唐尼,自然也不会落到如今死无全尸的地步。 她对白狼不无痛恨,可惜这家伙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 “好了,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了吧……”卡兰瑟爱怜地摸了摸希瑞的鼠灰色的秀,“这次你要乖乖听话,别再给我胡闹了!” 小女孩兴奋地脸蛋泛红,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白手帕丢给了猎魔人, “来吧!屠龙勇士!我等不及要听你的冒险故事!” 第十二章 大忽悠 卧室,昏暗的灯光下,娇小身影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 “猎魔人,现在可以放心说话。” “那个……公主殿下,你把侍女们赶出去干嘛?” “有些话……咳……我只想单独对你说。”希里背着双手,板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一副小大人模样。 “我猜……”年轻的猎魔人压低了声音,“你不想与克里斯丁王子订婚,你让我帮忙逃跑。” “你……你怎么知道?!“希里像是受惊的猫咪般原地蹦了起来,指着猎魔人竭力做出凶狠的表情,“快说!是不是卡兰瑟派你来监视本公主?” “你误会我了……”罗伊诚恳地注视小公主的眼睛,压住心头的笑意,“其实,我不仅明白你的困扰,我还知道你偶尔会做一些古怪的噩梦,尤其是在受到刺激后,会梦到一队恐怖的骷髅马骑士在追捕你。” 小女孩嘴巴长得合不拢,她被唬得有点懵。 “您说巧不巧?我和公主殿下做着同样的梦,不过我的梦里面还有你,而你告诉了我许多秘密。”罗伊朝小女孩儿走了过去,然而他靠近一步,希里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的伙伴哈尔玛、凯瑞斯、你的父母帕薇塔殿下,以及唐尼大人。” “你说真的……你没有骗我?” “殿下仔细回忆一下,您招我进宫,这不是偶然的想法,这是命运使然。我们是同一类人,迟早会相见。”希里绿宝石似的眸子里浮现出迷惑,年纪尚小的她不大明白猎魔人的话。 而罗伊也不是胡扯,吞下太阳之血后,他体内也流淌着稀薄的上古之血。 “如果您实在不相信,不如我们打个赌?” “打赌?”希里眼睛一亮,玩心起来了就没那么害怕,“猎魔人,你的话太高深莫测我听不懂,不过打赌我明白。” “叫我罗伊吧,我比殿下您也大不了多少。” “罗伊,你说我们该怎么赌!?”希里兴奋跑到抽屉前掏出了一根蓝宝石项链, “赌注我先放在这儿。” 她好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不,殿下,不需要赌注……”罗伊轻轻摇头,“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 “这次去维登订婚后,你和克里斯丁王子的婚事并不会成功。“ “你说我不会嫁给那个死胖子?!”希里快乐地像匹快乐的马驹一样绕着房间乱转,垫着脚尖,勾起小洋裙。 “还有,在这次辛特拉和维登之间的旅程中,你将会遭遇一位白头的猎魔人。到时候你可以直接称呼他杰洛特。” “这都是你梦到的?”希里停止了转圈,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丝蝌蚪纹, “嗯。” “罗伊……”小女孩突然叫了一声,她又拽着裙子靠近,抬头仰视了猎魔人。 尽管已经八岁了,但希里育缓慢,身高只有一米三甚至还没有顶到身高一米七五的猎魔人的胸膛。 “怎么了?” “我很高兴你告诉我这些秘密。”希里笑得很快意,“你没有像其他蠢货那样,什么都瞒着我,把我当成一个小屁孩来糊弄。” “当然,朋友就要真诚相待。”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和宫女急迫的呼唤, “砰、砰、砰……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来了,来了!”希里不耐烦地朝着门外吼了一声,“‘屠龙勇士’罗伊,是时候讲述你的冒险故事了。” …… 卧室,四名侍女陪着公主围坐在昏黄的壁炉旁,火光将她们的脸色照的红润,而她们丝毫未觉,聚精会神地聆听着中央那个猎魔人唾沫横飞地讲故事。 “这是我从老一辈的猎魔人口中听到的故事。” “很久以前,在亚甸有一位正义的骑士叫做里昂,里昂在骑士团混到了三十岁,但后来因为长着一张死人脸、面部表情僵硬如木头,被新来的长官开除,转职成了杀手。” “杀手平日都做什么?” 旁边的希里撑着下巴,朝猎魔人好奇地问, “杀手就是另一种猎魔人,不过他们的目标是人,只接受杀人的委托。因为里昂是个有良知和底线的好人,所以他只暗杀无恶不作的坏人,为民除害。” “在某一次任务过程中,里昂救下了一位被贪官污吏和黑帮勾结追杀的小女孩,马蒂尔德。” 被骑士拯救的女孩? 侍女们听得目光迷离,这几乎是所有少女的梦想。 “可惜是个面瘫……”一位红围裙的侍女幽幽一叹。 …… “如果里昂有孩子的话,那马蒂尔德的年纪应该和他的孩子相当。于是里昂收留了马蒂尔德。” “尽管年纪相差巨大,但两人相处得异常和谐——女孩负责管理家务,照料他的生活、和他视若至宝的盆栽银皇后,里昂则继续赚钱。” …… “这样过了一段安静而幸福的时光……两人就像亲人和挚友,相濡以沫。” “猎魔人大师……” 一位圆脸的可爱女仆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马蒂尔德和里昂相差多少岁了?他们之间究竟是父女情还是……爱情?” “这个嘛……一千个听众,就有一千种理解。”猎魔人环顾了一圈翘以望的女孩们,心头暗笑道,“马蒂尔德十岁左右……他们差了大约二十岁,你们认为了。” “绝对是父女情!” 一位瘦小的女仆信誓旦旦地说,“小女孩没到年纪,什么都不懂!” “不……你这是见识肤浅。”另一位身材丰满的女仆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家隔壁四十岁的老光棍,就娶了年纪幼小的,漂亮的收养的女孩,现在两人还育有一子。” “所以说——”丰满女仆下了结论,“只要长得好,女儿又如何?” 说完她捧住了脸, “我小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位骑士,当然绝对不要老光棍。” …… “黑帮和勾结的官僚追查到了他们的下落……”罗伊让女孩们自由讨论了一会儿,接着说,他们偷偷包围了两人的住处。情势万分危急……” “最后,里昂为了保住马蒂尔德生命,勇敢地自我牺牲,与坏蛋们同归于尽!” …… “呜呜……”隐隐的啜泣将罗伊从慷慨激昂的状态里唤醒,他转身却见一半的女仆都泪眼朦胧, “他们没在一起?!”希里气呼呼地站起身,朝着猎魔人挥动粉拳,“骑士绝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可他的确是死了。” “不行,我说他没死!”希里不依不饶地咆哮了一句。 “好吧,里昂没死,最后和马蒂尔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继续照顾银皇后。” “耶!” 几乎一瞬间,女仆们破涕为笑,笑中带泪。 而希里兀自嘀嘀咕咕地说,“马蒂尔德这种出生低下的少女都有骑士愿意为她献身——” “猎魔人,‘屠龙骑士’。”希里像只白天鹅一样骄傲地挺着脖子,“你愿不愿意为我而死?” “这……” 第十三章 分别 灯光下,娇小的女孩正骑在猎魔人脖子上,挥舞手中的木剑。 “英勇的公主骑士,辛特拉的幼狮,希瑞菈·菲欧娜·伊伦·雷安伦,奉命前来讨伐强盗!” “呼——”似乎说的太急,女孩忍不住吐了吐粉舌喘口气。 “驾——驾——我的宝马,向前冲锋!”她举起了木剑,奶声奶气地吼道,“停!向左转,绕到强盗背后进行偷袭!” “骑士大人……”猎魔人眼中无奈一闪而逝,低声下气地说,“马儿累了,容我先休息一下。” “不行!敢不听话,我要咬掉你耳朵!”说着女孩作势凑到猎魔人耳边,呵了口热气又开始“咯咯”娇笑,猎魔人也笑着背她来到了“强盗”身边。 这位“强盗”一身洁白的女仆装,提扫把似的提着一把剑,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惊恐,以及千奇百怪的黑色墨痕——不知她之前是不是遭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俏脸上画满了黑乎乎的圆圈、三角形、胡子,还有乌龟兔子等小动物。 她对面“骑士”肉呼呼的小脸上同样有零星的两三道墨痕。 “骑士”成功绕到“强盗”身后,后者似乎被她的气势所慑,四肢僵硬,不闪不避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原地。 “嘿!” “嗬!” 高声呼喝中,“骑士”啪啪连续拍了“强盗”背部两剑,然后“强盗”手腕一颤就丢掉了木剑,干净利落地跪倒在地,鹌鹑似的瑟瑟抖。 “我投降!尊贵的、武力无敌的公主骑士大人,我投降!” “哈哈,手下败将,知道厉害了吧!” 希里志得意满地轻抚“马儿”脑袋三下,后者立即会意,抱住她的腰让她稳稳地降落在地。 “我宣布第三十二场讨伐结束,起来吧,柯丽尔!记住,还是像以前那样,给我保密!” “当然,希里公主,别忘记柯丽尔是您最忠实的仆人。” 宣布完,希里朝着猎魔人扬起了白净的脸蛋,这一通打闹下,晶莹的汗珠已经爬满了她的长着细小绒毛的脸颊和白色的丝。 而猎魔人见状很自然地扯了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蹲下身轻柔地为她擦干汗水,清洗黏糊糊的墨痕。 擦着擦着她歪起了小脑袋,半弯的眼睛透出笑意,不时出舒服的哼哼声,就像一只正享受按摩的猫咪。 女仆一边擦去自己脸上乌漆嘛黑的痕迹,一边偷偷打量眼前的一幕,相当感触。 她没料到短短半个月,罗伊就赢得了公主殿下的信任。 “狡猾的猎魔人,哄孩子真有一套!”她心头说了一句,不过细想一下也正常。 小公主被养在深闺好几年,围绕在她身边的是严厉的王后殿下,和言听计从的侍女。没有能够和她平等交流、玩耍的同龄人。 尽管锦衣玉食,但待在宫里,小公主一直都不快乐。 没有谁能像猎魔人一样,有无穷无尽的有趣故事、各种五花八门的游戏,以及恰到好处的照顾。 “也许猎魔人扮演的角色就是小公主缺席了好久的父母吧。” 嗯,柯丽尔苦恼地皱了皱小巧的眉头,她觉得那里有点不对,不过并没有细想。 …… “罗伊……”希里坐在床边,俏皮地摆动白藕似的小腿,“我们是朋友对吧。” “我不得不提醒你,是好朋友。”猎魔人揉了揉眉心,苦思冥想,这个时间按照往常的安排,应该开始为希里讲故事了,“今天听哪个故事?长公主怎么样,我保证是你从未听过的,另一个更富深意的版本!” “不,我现在不想听故事。”希里撒娇道,“我想要骑马,好朋友,你能满足我卑微的请求吗?” “额……可是刚才不是骑过了?再休息一下。” “我是说货真价实的马!”希里强调了一句,然后扫了一眼偷听的圆脸女仆,她捏了捏拳头, “好吧,罗伊,我想去见见维尔特,看看它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通人性。” “抱歉,”猎魔人耸了耸肩膀,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可不敢违背王后殿下的命令。” “不如继续打牌吧?反正柯丽尔的脸都擦干净了。你不觉得让这张圆脸上多几个图案会更加乖巧吗?!” “嘶——”一旁正拿着扫把收拾房间的女仆动作一僵,缩了缩脖子,悄悄往门口移动。 “不,”希里倔强地用一对绿宝石似的眸子注视猎魔人的眼睛,其中隐约浮现出一丝雾气,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罗伊。” “干嘛说的这么悲观,”猎魔人摇头失笑,“以后机会多得是,总有一天能说服王后,让她放你出宫。” 希里舔了舔嘴唇,“可是明天卡兰瑟就要派人送我去维登。到时候,我就见不着你了,更别提维尔特。” “要离开了啊?” 罗伊一瞬间神色恍惚,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在辛特拉皇宫待了半个月了,确切地说,陪一个八岁的女孩玩了半个月。 除了每天傍晚离宫疯狂训练,例行震慑小狮鹫歌尔芬外,其他时间都待在皇宫。 “不可思议。” 至于原因,他就当做难得的放松……希里的确古灵精怪,让人无奈又喜爱。虽然偶尔会小脾气,但那也是可以纠正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都结束了。 “不会的希瑞,一开始我就提过,咱们是同一种人,一根绳上的蚂蚱,命中注定会无数次重逢。”罗伊半真半假地说,要是能搭上这位命运之女的顺风车,去别的世界玩玩,那该多刺激。 “以后你也会陪我玩吗?” “当然,就在不久的将来。而且克里斯丁王子那里你不用担心。”猎魔人安慰道。 “好吧,那我们约好了!”希里朝他伸出了小拇指,一大一小两只小拇指勾在了一起, “以后你一定要带我见一见维尔特,继续陪我讨伐强盗,给我讲故事!”希里翘着小鼻子,脸上重新浮现笑容, “罗伊,现在我想听一听,长公主的故事。”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猎魔人双手包裹住希里温热绵软的小手,她身上散着小孩子淡淡的香气,“我的故事和大家口中的故事不一样。长公主并没有等来她的王子,在长久的寂寞和孤单中……” 圆脸女仆也凑了过来,竖起了耳朵, “长公主决定用自己的头上吊!她死后,灵魂在等待王子归来的城堡里阴魂不散。” …… “再会——” 金色的夕阳下,罗伊朝着不远处的辛特拉城堡挥手作别。 就在刚才卡兰瑟皇后正式向他传达了命令,明日起,他不能再进入皇宫。 随后,猎魔人婉拒了皇后给予的丰厚报酬,他虽然贪财,但是不想让自己和命运之女的相处沾上金钱关系。 他回到了猎魔人的小屋,三名猎魔人早已等候多时。 话说这半个月,罗伊白天陪着希里玩耍,清晨和傍晚以后,则在三名猎魔人轮番指点下疯狂训练。 但不久前训练中断,奥克斯、瑟瑞特、雷索,三人带着小巫女西尔玛短暂地离开了辛特拉。 等他们再度回归,两位蛇派灰头土脸,似乎吃了不少苦,唯有奥克斯看上去满脸春风,志得意满。 故事是这样——脑子抽筋的三人原本偷偷潜入艾瑞图萨,想测一测艾瑞图萨的戒备森严到何种程度。 结果被看守的女巫现,狂轰滥炸,差点没把命交代在学院。得亏奥克斯及时阐明来意,并把小女孩儿西尔玛推出来当挡箭牌,才平息了女巫们的怒气。 送上门的术士种子,不收白不收。 随后,奥克斯还凭借自己“臭不要脸”乐天派的性格,迅勾搭上了一位作风豪放的女术士,舒舒服服享受了一晚的艳/遇。 留在两个兄弟在大堂备受冷眼。 至于那个女术士—— “凯拉·梅兹……”奥克斯忍不住向罗伊炫耀一番,“这位美丽的女士相当开明,绝对不会介意多几个伴侣一同享乐,” 他瞥了瞥两位面无表情的兄弟, “可惜这两个木头丝毫没有情趣,装作听不懂我的暗示。” “罗伊啊,要是有你在——” “别……”少年摇头,“我可不想参与这乱七八糟的关系。” 虽然他对凯拉·梅兹久闻大名。 “及时行乐懂吗,何必牵挂那么多了。” “好了,各位,听我说。”罗伊转向沙上的三名猎魔人,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必须暂时离开辛特拉一段时间。” 此话一出,客厅里原本和谐融洽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三人都收敛了笑容。 “去哪儿?继续当保姆?” “不。” “小鬼,有句话我一直憋在心里,你神神秘秘地搞什么名堂?还把咱们当自己人?” 雷索正襟危坐、眉峰紧蹙、板着脸,神情非常严厉。 “我是蛇派的一员,毋庸置疑,我绝不会做出有损学派的事情。”罗伊暗金的眸子扫过三人,诚恳地说,“而诸位,都是我的良师益友。” “但请给我点时间,等这一趟回来之后,我会解答所有疑惑,包括……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光头大汉颔,表情柔和了下去,“记住,你欠我们一个解释!别让咱们等太久!” “去吧,罗伊——雏鹰也该学会自己翱翔。”奥克斯却露齿一笑,搂住他的肩膀,鼓励道,“但路上注意安全!我给你准备着许多新的训练套路。” “小子……就算离开了,《生物论》也要坚持背下去,切勿懈怠。”瑟瑞特端正带,认真地叮嘱,“回来再考核,不及格,有你好看!” “最多两周,那么诸位,再会!” 罗伊披上了兜帽斗篷,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一转身,暗金的瞳孔闪过一丝亮光, “到时候,我也许能带回一个新朋友!” “还有,拜托各位替我盯住加拉尔,别让他带着小狮鹫跑路。” 第十四章 雅鲁迦河上的船 晨雾弥漫于雅鲁迦河之上,懒洋洋的水流中,一艘挂着蓝底三狮旗帜的驳船正在以缓慢的度艰难前行。 船上的乘客大部分都是商人和农夫,正打盹儿小憩。 还有一小队穿着银亮锁子甲、腰挎钢剑的士兵聚在船附近位置,他们身前一位洁白长裙纤尘不染的小女孩,正眺望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岛屿和诸多小岛的轮廓。 “柯丽尔,还有多久到?” “克劳泽大人说了,至多再过三小时就能抵达纳史特洛格。” 希里打了个呵欠,垂下头数着被船破开的朵朵白色浪花,脸上浮现一丝困倦,“雅鲁迦河空空荡荡的,实在太无聊。”她又忿忿不平地指着船尾困顿的人们,“而且,我为什么要陪着这群只会打呼噜家伙!” “公主殿下,您就体谅体谅吧,陪自己的子民同坐一船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还有,求您别靠着船边,太危险了。”圆脸女仆说着,心惊胆战地拽住小女孩的手臂,将她稍微拉离了船舷, “哼!胆小鬼,你不该跟过来!” …… 就在船尾的人民群众中。 “还挺惬意的。“ 猎魔人嘴角噙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左姿,欣赏着一望无垠的江景,阳光洒落在昏黄的江面之上,水雾弥漫,浪花翻卷,仿若一副朦胧的油画。 然而很快,他叹了口气,一道身影自来熟地在旁边坐下。 来者是名瘦小的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肥大且不算干净的斗篷,上面别着一根圆形的黄铜胸针,他脑袋凑向猎魔人,清了清嗓子,眯起高度近视的双眼, “请问,阁下是一位猎魔人,对吧?” “不是……” “暗金的瞳孔,野兽一样的竖瞳,我敢肯定您是猎魔人” “你眼睛花了。” “您不承认也没关系,”瘦小男人爽朗一笑,“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打剩下的无聊时间。而某种意义上,猎魔人和我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这下,罗伊也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莱纳斯·皮特,牛堡学院自然历史系的硕士导师兼讲师。” 牛堡,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奥森弗特,坐落着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学奥森弗特大学。诗人丹德里恩和医生夏妮都是该学校的学生。 “好吧……莱纳斯先生,认识你很高兴。”对方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却愿意尊敬自己,一个年轻的猎魔人。 少年同样还以敬意,伸出了手,“蝮蛇学派猎魔人,罗伊。” “不知阁下千里迢迢到西边的维登有何贵干?” “我并不想去维登,”莱纳斯收回了手,矫正猎魔人的话,“我只是在搜索这片江河流域中,一些神秘而稀有的物种。但这么多年下来,我逛遍了庞塔尔河、以及这条雅鲁迦河,总是与它们失之交臂。” “您找那些玩意儿干嘛?”猎魔人皱了皱眉,珍稀而神秘的物种,往往意味着致命的危险性。 “难不成您信奉动物保护主义?” 莱纳斯·皮特点点头, “不瞒您说,我在奥森弗特附近建立了一个珍稀动物饲育园,专门为濒危动物育种,使它们正常繁衍,不至于灭绝。” “为此,每年我都会花费几个月,到世界各处,收罗稀有物种……今年的课题仍然是水底生物。” “我听闻猎魔人都是神秘生物领域的大师,正好遇见了您,就想交流请教。阁下对于雅鲁迦河流域中的栖居的生物群落有无了解?” 说完,莱纳斯一脸期待地看着猎魔人。 罗伊欣然一笑,这家伙倒和一位叫做多瑞加雷的濒危动物保护者有些相似。 猎魔人对他口中珍稀动物饲育园挺感兴趣的,因为珍稀动物就意味着经验和坐骑。 和对方交好的话,以后没准能去看看。 “我见识浅薄,只能闲聊几句。您先说具体一些,究竟想要搜索些什么水底生物?” 莱纳斯搓了搓手, “传闻中,这种神秘的水底幽灵出没于庞塔尔河东方的流域,从浮沫城到诺维格瑞的航道。它们偶尔会袭击那里过往的运船。” “可惜今年和往年一般,在那边没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只能换一条河,来到南边的雅鲁迦河,看看出海口附近有没有它们的踪影。” “神秘的水底生物,袭击运船?”罗伊脑子一转,回忆起瑟瑞特教过的内容,“您这么说,我还真有点头绪。” “哦,”莱纳斯兴奋地问,“您见过它……” “见倒是没见过,但我听说过附近流域的一种神秘水底生物,按照猎魔人的习惯,那玩意儿应该被叫做龙虱。” 莱纳斯闻言一愣,“您能不能用更科学系统的术语来描述一遍?” “我是指的长满疙瘩、皮肤粗糙、身长足有四码的怪物、外表就像布满藻类的树桩,长着十只爪子,牙齿像圆锯。” 莱纳斯恍然,“的确像是龙虱科昆虫的一种。” “你也同意吧?”罗伊说,“这种生物极其恶毒,会吃掉入侵它居住地的一切生物。” “等等,这里有没有暂且不讨论。阁下有一点是不是搞错了,”莱纳斯正色道,“以雅鲁迦河水流的盐分程度,根本不适合龙虱科的东西生存。” “不是龙虱,那又是啥?” “你听说过小山一样大小的巨型章鱼怪吗?”牛堡学者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猎魔人,“传闻中,这种生物能适应淡水和海水,在6地上几条河流主干道以及海洋之间来回巡游。” “巨章鱼怪?”猎魔人当然有印象了,上辈子的扮演经历中,他就杀过那玩意儿,可巨章鱼怪不是沉睡在庞塔尔山谷中的浮港? “我认为那些袭击货船的,是它的幼崽!但先得亲眼瞧一瞧!” …… “啊!”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女人刺耳的尖叫,两人谈话中断,转身一看,却是一位中年妇女,趴在在船舷边,满脸惊恐绝望。 “这位女士,冷静点,生了什么?!” 众人围了过去。 “我的儿子,我的小布鲁……”女人哀嚎一声指向波涛汹涌的河面,“掉下去了,他掉进水了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布鲁!” “不对劲。” 猎魔人的目光透过人群——那个小家伙,他有点印象,和船边的护栏差不多高,怎么会掉下去? 浩渺的河流,瘦小的男孩…… 众人目含怜悯地摇头, “没救了……” “可怜的孩子……” “节哀,夫人。” 而这时,一位满脸络腮胡的粗豪男人朝着船上的水手做了个手势,腰间拴上根麻绳,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江水之中。 “噗通”几个浪花溅起,彻底淹没他的身影。 罗伊忍不住对那人竖起了大拇指,收回了湖女之剑。 他和众人一起守在船边屏息凝神,注视着水波,水手操控着驳船尽量保持在原地,孩子的母亲双手合十急促祈祷…… 第十五章 捕获 “咕噜、咕噜……” 一个玻璃罩似的巨大气泡冒出了水面,接着淡淡的血花好似渲染开的红墨水,迅向着周围扩散。 “血迹!怎么会有血迹?” 船上的众人看的心惊肉跳,忽然一只体毛浓重的惨白手臂破水而出,猛地一把拽住了驳船侧面的绳索,之前入水的大汉脑袋冒了出来。 “亚度尼斯,你受伤了!?” “水里……水里有东西。” 大汉仰着脸,断断续续地说, “……接住……先救他。”他的五官万分痛苦地皱成了一团,接着另一只手艰难地抬出水面—— “布鲁!”大汉另一只手,赫然搂着那位瘦小男孩的腰部。 此时,男孩面色惨白,浑身缠着绿色的水藻,像只被煮熟的大虾一般蜷着身子。 见状那原本近乎绝望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将半个身体悬出了船沿,随后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将男孩拖上了船,“医生、有没有医生,救救我的孩子!他没呼吸了!” …… “使劲!大家把亚度尼斯拉上来!” 水手们拼命抓着缠在大汉腰间的麻绳,另一人抱住他的双臂,将脱力的大汉缓缓拉出水面,很快,他的身体悬在了船与水之间,腰背之间数条暗红色的勒痕,以及一圈圆形的咬伤,暴露在众人眼前。 “水里究竟有什么鬼东西?” “别废话,快,给我使劲。” 毫无征兆! 河面突然沸腾,伸出两只长而布满吸盘的触手,成年人大胳膊粗细。 就在水手们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两条触手缠住了大汉的肩头将他往下拉。 同时,从水里传出一阵朦胧的、婴儿啜泣般的叫声,水面泛起了无数白色的浪花,好似有一个抽水机在不停地拍打水面。 猎魔人盯着触手,暗金的眸子变得深邃—— 章鱼怪 生命:8o 年龄:5 性别:雌 属性: 力量:9 敏捷:5 体质:8 感知:7 意志:6 魅力:3 精神:4 技能: 再生1v2:章鱼怪拥有可怕的恢复能力,任何伤口都能迅止血,即便断掉几条触手,也能在数小时后重新长出。 “莱纳斯·皮特,好个乌鸦嘴!这玩意儿绝对和浮港那头沉睡的巨章鱼怪有关系!” 罗伊心下暗叹,拔出了阿隆戴特。 此时,几乎所有旁观者都被惊变吓傻了。 水手也不例外,手中力道不由地一松,大汉的身体瞬间被水中的生物拉下了半截。 但长期水上工作培养的良好心理素质,让他们飞快清醒过来,马上止住了大汉下坠的势头,豁出浑身力气和水中的怪兽较劲。 可怜的大汉被夹在中间,成了双方角力的目标,两相作用下,被拉的面色涨红,喘不过气来。 但他仍然没有哀嚎一声,怒目圆瞪,牙齿都咬出血来。 “好汉子!” 猎魔人再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一手拽住船边的绳索,荡秋千般凌空一荡,手中阿隆戴特拖着美妙的红光,掠过怪兽的前肢。 一众水手只觉手中抵抗的力道瞬间消失,却是怪兽那两条和他们角力的触手被斩断,坠入了河中。 殷红的血液从断肢处飞溅,怪兽出”嘤嘤”的哭嚎,钻入了水中。 水手们顺利地将大汉顺利拉上了船。 “咳……咳……”大汉虚弱地躺在船上,灌了一口驱寒的烈酒,随即冲猎魔人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 “阁下是?” “猎魔人……”莱纳斯大步走了过来,朝众人朗声道,“这位阁下是猎魔人,有他在,水中的怪物不足为惧!” “难怪,身手如此高!” 船上响起了众人的一阵惊呼,初见怪兽的那股畏惧消散了稍许。 “猎魔人,行行好,干掉这头畜生!” 另一边那位小男孩经过抢救后苏醒过来,只露出一对饱含畏惧的眸子,小兽般紧紧藏在妇人的怀里。 “你们先好生休养,等我除掉这头恶兽再说。” 猎魔人说着又朝远处满脸惊喜的希里露出眨了眨眼睛。不过相比于公主殿下的惊喜,圆脸女仆和士兵中领头的克劳泽,看向猎魔人的目光便不太友善。 “猎魔人,你在跟踪我们?!” “情况紧急,待会儿再解释。” 罗伊径直来到船舷边观察。 就在离驳船不远的水面上,一道梭形的水波不远不近地尾随驳船。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这触手下隐隐的椭圆怪物,忍不住害怕起来。 很明显,那只受伤的章鱼并没有逃离,也没有再贸然靠近。 猎魔人明白这种生物报复心极强,就像疯狗一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敢于冒犯它的人。 而且作为软体动物,断两只触手对它而言算不上多大的伤害。 “除恶务尽……” 罗伊向船员们借了一根连着绳索的鱼叉,直接往上倾倒了一瓶麻痹毒药。 然后在一堆异样的目光中,将鱼叉举过肩头,瞄准了浑浊的水面下那道移动的阴影。 说实话,他还没用过这玩意儿,但常的敏捷、力量和感知,让他迅调整好状态,找了最佳的触感。 排除身边繁杂的干扰,开启猎魔人感官,他感受到了呼啸的江风、湍急的水流、行驶的驳船以及徘徊的章鱼。 时间仿佛静止。 水面下抽打的触手在视野中放大了极致。 “嗖——”刺耳的破空声响起,没人能看清猎魔人的动作,视野中只有一道极淡的虚影一晃而过。 “噗通!” 远处水面溅起水花,疾行的波纹猛地一颤,章鱼怪半截身子顶着一根颀长的鱼叉,在水中打转、兜圈,拼命挣扎。 血雾于浑浊水花中弥漫。 没过多久,麻痹毒药开始生效,它停止了挣扎,翻过肚子像球形的水袋一样,被驳船拖着移动。 水手们拉紧绳索将怪物拖上了甲板。 这头在水底作威作福的恶兽,终于在世人面前展露它的全貌! “瞧瞧,多么顽强的生命力!”莱纳斯挤过众人,伸出手朝着牛犊子大小的怪物虚摸了一下,干瘦的脸颊泛起一抹兴奋的红晕,“腹部强劲有力的触手……我敢保证就是这些触手将男孩拖入了水里。拳头大小的吸盘、还有菊花似的血盆大口和凌乱的锯齿……” “小心些,它还活着!” 猎魔人蹲下身体,拍了一下章鱼怪在神经反射似的,不断蠕动的触手, “变异的动物……” 他下了结论。 围观的众人看向它的眼神惊惧交加,都下意识地后退。 而小公主在一群士兵的环绕下,凑到猎魔人身后,盯着这硕大的章鱼,亮晶晶的眸子里有着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罗伊,原来你这么厉害!接下来我们怎么处置这个怪物?” “杀了它!”围观的群众吼道,其中尤其小男孩的母亲吼得最为激动。 “不能让它再祸害别人!” “对,猎魔人,现在就解决这头怪物!” “停,都别吵了!”莱纳斯大叫了一声,面带恼怒地扫了众人一眼。 “罗伊大师,这头章鱼怪是你抓到的,理应由你来决定如何处置……我……” 莱纳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请求你把它卖给我!” 第十六章 预兆 “你买这害人的东西干什么?” 猎魔人用短刀拍了拍缠满水藻的椭圆脑袋,似乎在考虑该从哪儿下手。 “不如把它做成烧烤平分了吧,我还没吃过这么大的章鱼。” “哎哟,阁下轻点,千万别把它碰坏了!”莱纳斯·皮特怪叫一声,又转向众人朗声道,“诸位知道这只章鱼、不、这只软体动物有多珍贵吗?” “你说这玩意儿是珍稀动物?”妇人搂着男孩,目光不善,而男孩躲躲闪闪地打量章鱼,“我怎们瞧着,它也就比普通章鱼大了一号。” “千真万确!仔细想想,你们在江河里见过章鱼?” 莱纳斯·皮特动情地说,“鄙人忝为牛堡生物学者,一直在研究世界上千奇百怪的各种动物,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淡水里边的章鱼。学院现存的资料上也没有任何它的详细记录——它绝对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动物,理应受到保护!“ “哼!”人群中传来不屑的低吼。“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保护杀人凶手?” “再珍稀,吃人的玩意儿也不能留!” 莱纳斯脸色一阵青红变换,不过还是忍住心头不满,诚恳地说,“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是辛特拉的居民,居住在雅鲁迦河旁边,也应该知道这条河流的变化。” “别拐弯抹角,有什么关系?” “请耐心点,”莱纳斯说,“最近几十年来,所有河流,包括雅鲁加河,环境恶化的令人难以置信。大家有没有现,许多小时候能看到的,捕捉到的鱼都彻底消失了。” “有吗?”大部分人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不瞒诸位,鄙人做过调查,五十年前雅鲁迦河中还栖息着过两千五百种鱼类,而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二百种!” “白鳍胖头鱼已经死绝了,胭脂鱼绝种了,还有黑鱼、西萨拉鱼、斑纹泥鳅、红腹鲦鱼、长须白杨鱼、帝王梭……”莱纳斯语气突然高昂,“这头大章鱼说不定就是雅鲁迦河上硕果仅存的一头,咱们杀掉它,也许就是亲手毁灭了一个物种!” “嘶——”有人抽了一口凉气,纳闷,“真的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话说出口,豁然现自己对于章鱼怪的恨意也不再那么大。 毕竟他们自身并没有受到怪物的侵害。 “当然,”莱纳斯面向众人义正言辞地说,“这还是保守的说法。” “可是它刚才差点杀掉了我的小布鲁,还重伤了一位勇敢的水手!”妇人不依不饶道,“决不能这么轻饶!” 莱纳斯温和而慷慨地说,“对于两位受到的伤害,我愿意做出补偿……” “补偿先不提……”亚度尼斯在同伴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反正绝对不能把这头怪物放回河里!” “说的不错,”水手们异口同声地说,“不然以后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对此,莱纳斯拍了拍胸膛保证道, “我当然不会轻易地把它放归河流。老实说,到了维登后,我准备一路北上把它运回奥森弗特,关在实验室研究它的生理习性,”莱纳斯解释道,“它一辈子都离不开玻璃房,不可能再害人。” 莱纳斯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众人反对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 “你们讨论完了?”这时,罗伊拍去手上的粘液,朝他友好地一笑——这玩意儿还称不上魔物,属性不到1o,杀了也不能提升职业的进度,也就换点经验,不杀也罢。 “现在轮到咱俩讨论,你准备出什么价收购它?” …… “合作愉快!” 猎魔人笑成了一朵花,两百克朗,基本没费多大功夫,小金库里的总额又回到了两千克朗。 而在对面,被狠狠宰了一刀的莱纳斯·皮特却丝毫不觉得心痛,盯着章鱼满脸放光。 “看来你是个有钱的痛快人……我再免费给你点儿建议。” 莱纳斯头也没回,他得想办法为处理这刚买到的软体动物处理伤口。 鱼叉对它造成的并非致命伤,主要是麻痹毒药让它昏睡了过去。 “一会儿你找船员借张渔网,它快要不行的话,就网住它放水里泡一泡。我还可以向你友情赠送一些药物、防止它逃跑。” “多谢……”莱纳斯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它不叫章鱼怪了,我已经把它命名为皮特长蛸。” “它现在属于你,你爱怎么叫都行。” 猎魔人忍住吐槽的冲动。 “但要长途跋涉把它运送到牛堡是个大工程。如果途中照顾的稍有不周到,你运回去的也就一具尸体。而且沿途变数太大。” 莱纳斯皱了皱眉,罗伊欣然道, “一个友情建议,带着它到维登北边的希达里斯,找一位叫做多瑞加雷的术士。他会帮助你。” “多瑞加雷?” “这也是一位濒危动物保护者,主张万物平衡,他必定会无偿救助这头章鱼……皮特长蛸。而且他作为一位术士,手段高,你的困难对他而言都不成问题。” 莱纳斯听完对猎魔人的脸色柔和了下来,“原谅我刚才的态度吧,我的朋友。” “当然,以后我想我还会来牛堡找你谈生意。” 珍稀动物园,他迟早要去见识见识。 …… 和莱纳斯交流完,罗伊冲希里打了个招呼,又将刚才新得的报酬,分了一半给船员们。 没有他们帮忙的话,也不可能抓住这个值钱的东西,这点钱不能贪。 船员也没有推辞,客客气气地收下了,随后便将他请到船舱里。 船舱里,亚度尼斯上半身缠满了洁白的绷带,趴在床铺上,脸色虚弱地朝他笑了笑,“猎魔人,这次我能活下来多亏你。等回到辛特拉,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请你喝顿酒!“ “行,不过我得先敬你一杯。”猎魔人朝着大胡子男人端起矮人烈酒,一饮而尽,“你表现出来的勇气,实在让人刮目相看。你不像一个普通人。” “哪里话……”亚度尼斯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干了十多年的寻常船员,不过祖辈是从从史凯利杰群岛移居过来的。我的祖父一直告诫我,史凯利杰的男儿没有孬种。而且,那个男孩和我的小雷吉一样可爱,我实在不忍心坐视不理。” “那么,敬史凯利杰的亚度尼斯一杯!” “咳、咳”亚度尼斯涨红着脸,勉力取过一杯朗姆酒,“猎魔人,我也敬你一杯。” “叫我罗伊吧。”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罗伊便问,“你们以前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水怪?” 亚度尼斯摇头,斩钉截铁地说,“辛特拉和维登之间的航线一直以来风平浪静,十多年来,连水鬼都看不到,更别提这头……嗯,章鱼怪。” “这是还我第一次见它,在此之前,闻所未闻。” “连听都没听说过?” “未曾。” “那就奇怪了。”罗伊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也许,也许是个不详的预兆。”亚度尼斯喃喃地说, “什么预兆?” “我那个在辛特拉当兵的侄子又开始忙了起来,我感觉平静日子没多久了。” “灾祸到来之前,总会有各种邪恶的东西出来作祟。” 第十七章 抵达 结束了与亚度尼斯的对话,罗伊不得不面对克劳泽一行人的质询。 “我和诸位的目的一致——”猎魔人冲笑出两个甜美酒窝的小公主眨了下眼,“我在辛特拉正好接了个活儿,得替雇主到维登跑趟腿。” “实话实说!罗伊阁下。”克劳泽目光如炬地盯向猎魔人,“前不久,你完成王后的委托离开皇宫,如今又恰好跟殿下坐上同一条船?别用巧合来糊弄我们。” “谁说不是?”罗伊无奈耸了耸肩,对面冲他挤眉弄眼的小公主被圆脸侍女拉到背后。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依然挺着茁壮的小胸脯,护犊的小母鸡般挡住猎魔人的视线。 “辛特拉到维登的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雅鲁迦河是必经之路。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猎魔人,也只付得起坐驳船的这点船资。” 克劳泽听完目光又上下将猎魔人打量了一遍,见他神色坦然自若,便挥了挥手让剑拔弩张的士兵散开。 “暂且当个巧合。不过,我希望阁下注意自己的身份,至少,对公主殿下保持应有的敬意。” 说完他不再追问。 辛特拉的战士虽深谙水性、骁勇善战,可惜没人见过奇形怪状又杀伤力惊人的大章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玩意儿。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不能受到任何损伤。” 猎魔人身份低微,他方才的表现却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保镖。 “就让他跟着。” 送亲卫队没再搭理猎魔人,也没让猎魔人接近希里。尽管希里心不甘情不愿挥舞小拳抗议,仍然被圆脸侍女生拉硬拽进了船舱。 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江面,罗伊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人群之中,随着他这一坐,人群中的声音戛然而止,慢慢进入一种尴尬的氛围。 除了心系“皮特长蛸”的牛堡教授,船上的乘客们已经不敢坐在船边,而是挤在船中央。但当猎魔人进入人群,他们的座位也在生微妙的变化。 离得远的悄悄地向着猎魔人靠近,而离得近的又磨蹭屁股与猎魔人拉开距离。无一例外,众人都在用视线的余光偷偷观察猎魔人,他们的表情不一而足,有那么一个两个,瘪着眉毛和嘴,露出一丝丝隐蔽至极的害怕。 但更多的是敬畏,其中尤以畏居多。之前还能在猎魔人旁边谈笑自若的人变得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喘。 “猎魔人?”这时,趴在母亲怀中的小男孩突然怯怯地叫了他一句, “怎么了,孩子?” “你、你跟传说中形容得不一样!”猎魔人的称呼让他胆子大了起来。 “有何不同?” “我的朋友们都说,猎魔人血盆大口、双手好似狼爪、浑身臭疮,还要——吃人!”小布鲁煞有介事地向猎魔人探了探脑袋,黑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瞧那模样分明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他的母亲,那个丰满的妇人瞬间捂住男孩的嘴,冲猎魔人讨好而又饱含畏惧地一笑。 “大师,小屁孩嘴上没把门,您别听他胡说。” “嗯……”猎魔人见状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片刻后重新用兜帽裹住了面容,靠上船舱泛黄的木墙,双臂枕着后脑勺,随着驳船在江水中的律动,闭目假寐。 而没有猎魔人的关注,船上的人们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喧哗渐盛。 …… 三个小时的航程过后,船头破开惨白的浪花,船员吼着一阵洪亮的号子,开始娴熟地降帆、抛锚,随着船身一阵乱颤,驳船侧面缓缓贴上了沿岸,一块黑褐色的厚实的木质踏板搭了上去。 船上的人们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忙碌起来。 踩着踏板,一堆堆行李、货物被井然有序地运送上岸,而被吵醒的猎魔人也被人流挟带着涌上岸边。 此时从雅鲁迦河上吹来的江风中,多了一丝汗臭,来自于数十位正热火朝天地推动货车的力夫——猎魔人所乘坐的驳船,只是从辛特拉、布鲁格、索登等邻国开来的十多艘驳船之一,它们汇聚于这个维登南部的港口,也是维登王国三个军事化重镇之一的波德洛格。 宽阔的港口沿岸,繁忙无比,除了过往的商户行人,不时可见一队队穿着锃亮的皮甲的士兵来回巡逻。 猎魔人现,波德洛格港口的士兵除了佩戴常规的钢剑,每人腰间额外别着一把可以单手射击的的袖珍十字弓。 他不自禁摩挲着下巴,想着要是把自己那强化后的加布里埃尔,和这种袖珍十字弓摆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他又捏了捏自己的皮肤,以他过十点的体质,这种小家伙又能造成多大的伤害? 莱纳斯·皮特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牛堡学者身后,两名被雇佣而来的粗壮男人,帮他抬着大木桶里的皮特长蛸。 此时在猎魔人附赠的麻痹药剂作用下,它陷入深深的昏睡中,唯有不时抽搐的触手和球形身体,表明它还活着。 “加布里埃尔。那玩意儿被称为加布里埃尔,是根据同名的维登著名武器师仿制。” “虽然威力不如制式弩弓,”莱纳斯目光投向了士兵不远的背后,那里坐落着一排高耸的塔楼和围成一圈的惨白城墙,湿润的江风常年侵袭,城墙的墙皮变得千疮百孔。 而每一座塔楼之中,都静默地站着双手持弩的射手。 莱纳斯接着说,“这玩意儿不是寻常弩弓那般笨重,更便捷、快,三十秒足以把人射成筛子。于小规模、近距离的突遭遇战中,大有用场,深受维登周边的劫匪欢迎。” “照你的说法,加布里埃尔倒和猫学派的十字弩有些类似。”猎魔人环顾四周,“好了,多谢你的讲解。不过,你确定还要继续耽误下去?” 章鱼怪一下船,港口的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在这个娱乐贫乏的年代,平民的好奇心很难得到满足,也极为恐怖。 当初在辛特拉集市,数十人为了看一眼“石化蜥蜴”愿意出一笔价格不菲的门票钱,现在莱纳斯的行为更像是在让自己的宝贝免费展览。 “事不宜迟。”莱纳斯咬了咬牙,将一张小巧的名片塞入了猎魔人胸膛的皮口袋。“虽说阁下这次宰了我一刀,但下次如果还有同样的生意,再来找我也无不可!” 猎魔人闻言爽朗一笑, “哈哈,阁下的慷慨令人难忘,下次再谈生意,绝对给您打个折。容我多嘴一句,记得去希达里斯找多瑞加雷,他会帮你。” “希望如此。” 当猎魔人目送莱纳斯皮特离开后,辛特拉的公主也在护卫的簇拥下离船上岸,那双热情的绿色大眼睛冲着猎魔人眨个不停,还在踱着小皮靴想要吸引他的注意,随即被圆脸似女死死拉住。 队伍里为的克劳泽亦丢给猎魔人一个生人勿进的眼神,便领着众人匆匆进了波德洛格城镇。 第十八章 计划 刚到城门,公主护卫队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波德洛格士兵恭恭敬敬地迎进了马车,而猎魔人却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彻底不见。 这让希里相当地生气! “我究竟要去哪儿!?”希里掀开马车的帘幕,绿色的大眼睛扫了一眼马车外整洁却单调的道路,不耐烦地问。 小侍女顿时双手合拢可怜兮兮地恳求, “公主殿下,您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到安排好的地点休息一天,明日维登的大使抵达便会送您到纳史特洛格见您的未婚夫。” 纳史特洛格位于维登的西南部,波德洛格的西边。同样是维登与辛特拉边界的军事要塞之一,但它还有一重特殊身份——维登的都。 维登的国王埃维尔、王子克里斯丁定居于此。 “岂有此理!”希里小脸皱成一团,“还要赶路?本公主实在是累了,不想再动弹,让克里斯丁那家伙亲自来见我!” 说着,希里突然一把掐住了侍女的脸颊的嫩肉, “我还要矫正你的一点错误!那个胖子才不是我的未婚夫!” 希里砸吧着嘴唇,“我怎么可能和他订婚……嗯,这次我是去跟埃维尔叔叔讲清楚,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死胖子。” “嗡主!这细王后陛下的密令,您阔不能捣乱。”圆脸侍女感受着脸上的按摩似的轻柔力量,支支吾吾地说, “可恶啊!祖母那么疼我,怎么会……”希里放开手,在松了一口气的侍女面前,愤愤不平地挥了挥小拳头,鼻子重重哼了一声,“敢骗我,等回辛特拉,我要砍……砍掉你的头,还有外面那群蠢货!” 马车外,坐在车夫旁边的克劳泽听着自家公主的抱怨,脸色变幻,忍不住羞愧地垂下了头。 片刻后,神情化作苦涩。 送自家年幼的公主去订婚,这是多么耻辱的事啊。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当他们订婚之事昭告天下,便是辛特拉皇室蒙羞之日。 明明维登才是辛特拉的附属国,希瑞拉公主身份比那个痴肥的维登王子克里斯丁高贵到不知哪里去? 然而今时今日,似乎主次颠倒,他们这群辛特拉的战士不得不把公主拱手送人,以获得维登军事力量的支持。 “唉……”克劳泽这位辛特拉的老兵,脑海中再次冒出一个隐隐的念头, “卡兰瑟王后年纪大了,面对咄咄紧逼的南方霸主,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决心和勇气。” 然而王后只是不想让辛特拉步上那赛尔王国的后尘。 …… 波德洛格城区,一家简陋的小酒馆。 “一杯樱桃酒……”一袭灰色斗篷,身材挺拔的男人敲了敲斑驳的酒桌, “抱歉,客人,您是外地人吧?” “嗯。” “咱们酒馆不出产樱桃酒,不如试一试本地特产的黑啤……” “算了……”罗伊摇了摇头,他向来不喜欢口味苦涩的啤酒,更喝不出所谓的麦芽香气。他偏爱口味微甜、度数低的果酒,虽然因此被雷索那三个家伙嘲笑了好久,不过他依然故我。 “那就来杯苹果酒,再上一份烤鱼。” “好勒!您稍等!”酒馆的服务生看清男人暗金的、好似野兽般阴冷的眸子,心头一凉,不敢细看,但一转身又忍不住嘟嘟哝哝。 这斗篷遮身的陌生男子看上去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感,没想到却喜欢那种娘们喝的酒。 “真是白瞎了这幅长相!” 服务生不知道的是,自己压低声音的话,被身后那个听力变态的家伙一字不落地尽收耳中。 “呵……”罗伊笑了笑,也不在意,如今他差不多将旁人的闲言碎语当成耳旁风。 弄清楚希里下榻的地址后,他便将波德洛格转了一圈,波德洛格自然不如辛特拉城那般繁华,只是到此的驳船大部分只是将它作为中转站,一下船就马不蹄停赶往其他城市,不过千篇一律的军事堡垒不少,因而城中生活的大部分都是驻扎在此地的军队士兵。 大白天的,酒馆里人生稀薄,除了他,就只有零星的几个疲惫的士兵光顾。 “中午那批生面孔,还记得吗?” “记忆犹新啊,好家伙,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看他们的体格、行走的习惯,明显接受过军事训练。” 两名士兵贴得很近,窃窃私语,罗伊的耳朵竖了起来。 “那个高大的男人究竟什么身份?真是见了鬼,从不知道队长能做出那副蠢样,腰杆弯得,快贴到地上去。” “你眼瞎啊?身份尊贵的才不是男人,是中间的女孩!” 压抑着声音说完,士兵警惕地打量了一遍酒馆中的客人,尤其在阴鸷的斗篷男人身上打转,良久之后见斗篷男脸贴着酒杯,目光迷离,似乎醉了。 他才凑近同伴的耳朵说了句话。 后者瞪大了眼睛,“骗人的吧,维登能……能有这个荣幸?” 透露消息的士兵与有荣焉地说,“我小舅子在男爵府上当书记官,这是他的的说法,但**不离十。你等着,纸始终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迟早要公之于众!” “收获节!”对面的士兵突然眼神一亮,猛地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离收获节没多久了,这等盛事肯定要等到收获节宣布。” “没错,花里胡哨的吟游诗人是怎么说的?喜上加喜,普天同庆!” “还有,你小子嘴巴给我严实点,要是到处乱说,我保不了你!” …… “收获节吗?”罗伊意犹未尽地舔干净嘴角的酒渍,微微心笙摇曳,他又想起了那个美艳动人的女术士珊瑚,那温言软语、火热的娇躯。 可惜自己应该无法赶到凯拉克赴女术士的年内之约。 “嗯,正事要紧。” “希里,在收获节和克里斯丁订婚?” 按照他熟知的“历史”,小家伙会在赶去订婚的途中逃婚,然后,误打误撞逃进树精的领地,凭借着强大的幸运儿光环,有惊无险地一通乱跑,最后被人救出去。 而希里的救命恩人,也是罗伊此行的目的之一,狼派的白猎魔人,杰洛特。他曾经废寝忘食扮演过的主角。 杰洛特为希里的父亲解除了诅咒,并用意外律指定了报酬——未出世的孩子希里! 可以说希里就是白狼的命运之女。 …… 除了和白狼搭上联系,这一趟行动也是为了见识传说中能转化树精,并刺激上古血脉的布洛克莱昂之水。 这种神秘液体,是否能改造他吞服太阳之血而获得的血脉。 只不过罗伊心中仍然有顾虑。因为他之前一系列所作所为,以及在辛特拉的介入,这对父女原本命中注定的重逢,会不会生改变?或者偏差。 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蝴蝶会不会对产生影响,这一切有待验证。 想着,他朝服务生招了招手。 “客人要添酒吗?” “问你点事,波德洛格城东边是什么地方?” “东……东边?”服务生神情一僵, “没错……” “那是一片荒地。” “再往东呢?” “客人,不能再走了!再往东绝对不能乱闯!那是禁地!我……我听说过好多迷路的旅客误入其中,迄今为止没人能逃出来!” 服务生说得唾沫横飞,突然满脸惊恐,“附近有些年老的猎人说过,那里面有怪物的叫声,吃人的怪物!您不会是想去那个地方吧?” 服务生下意识地稍稍远离了猎魔人。 猎魔人丢给了他一个克朗,“别废话了,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往……往东边五里,是一片原始森林,老猎人们叫它布洛克莱昂。” 第十九章 飞吧,吉薇艾尔! “喔—喔—喔——” 悠长的鸡鸣声中,天边浮现出一丝浅浅的鱼肚白。 某个屋顶,尸体般躺在瓦片上的罗伊睁开了双眸,熹微的光线中,他一对暗金的眸子散出幽光,转向了不远处那栋重兵把守的豪宅。 几乎同时,“德尔、德尔”的急切马蹄声中,尘土飞扬,长长的石板街道中蹄声回荡,一辆描绘着黑黄相间的盾形纹章的华丽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于那栋备受关注的豪宅前停下,一名带着尖顶圆边、天鹅羽毛装饰的帽子、下巴蓄着精致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下马车,大步流星的冲进了房子。 “维登的菲斯奈特到了,时间差不多。”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的猎魔人,身形如电、兔起鹘落,几个起落后,他出现在一块无人的平地。 …… “卡兰瑟女王的掌上明珠,辛特拉的幼狮,尊敬的希瑞拉公主殿下,臣……” 豪宅大厅,被魔法灯照得富丽堂皇,希里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打了个呵欠,揉了揉一对微微黑的眼圈,她童年在狂野之地史凯利杰居住了数年,原本不是娇气的“豌豆公主”,昨夜心里想着订婚之事,越想越害怕,却少见地失眠。 “你说你叫什么?” “公主殿下,臣乃埃维尔陛下的总督,菲斯奈特,奉陛下之命前来接驾。”菲斯奈特摘下帽子冲公主弯腰致意,然后单膝跪地捧住公主洁白的小手,行了个吻手礼。 “您接下来的行程将由我全权负责,臣以性命誓,必将您平平安安护送到纳史特洛格。” “行了!菲斯奈特总督,你来的可真够早!”希里撅着嘴,手背隐蔽地在精致的裙摆上蹭了蹭,她旁边的圆脸侍女见状,忍不住嘴角一弯。 “殿下恕罪,臣确实来迟了,但臣从接命之日起便未敢怠慢,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如今,两天两夜未曾合过眼。” 菲斯奈特一抬头,那布满血丝的双眸与脸上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的皮肤截然不同,委实骇人。 “哼!这群坏蛋!”希里跺了跺脚,“真是巴不得让我早点过去,和他们的死胖子王子订婚。不行,我不会嫁给那个家伙!”希里压抑住心头的焦躁,悄然握紧拳头,绿色的眸光变得坚定,“嗯,就按昨晚制定的计划,我深思熟虑的办法,一定没问题!” 而菲斯奈特却运转着另一份的心思,当他得知卡兰瑟决定让孙女与维登联姻之事后,便知道这是维登王国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他的机会。 一个能够改变命运的契机。 “卡兰瑟终究还是对南方霸主产生畏惧,害怕她经营一生的辛特拉王国被彻底吞并。可惜这个女人脾气性格极为刚烈,对于权力的欲望又大于一切。” 如果卡兰瑟舍得放下身段,与实力雄厚的北方王国,真正意义上的北方强国诸如亚甸、泰莫利亚、科德温、瑞达尼亚联姻,尼弗迦德入侵的危机定能安然化解。 须知这四个大国的君主一直以来,都对那个女人把持朝政的辛特拉王国垂涎三尺。 但卡兰瑟不愿意,她若是求助于德马维、弗尔泰斯特、或者亨赛特、维兹米尔二世,不异于引狼入室,即便度过了尼弗迦德入侵危机,迟早也会被头上的君主瓜分得一干二净。 而卡兰瑟今年才四十三岁,身强体壮,素来没有疾病困扰,至少还能借着自己的傀儡丈夫史凯利杰的图尔赛克的名义统治十几二十年。 所以她选择了不那么强大的、与辛特拉隔着雅鲁迦河相望的维登来联姻,牺牲自己的孙女,成全自己的统治欲。 “如果这次让克里斯丁王子和希瑞拉公主成功订婚……至少名义上,维登的继承人,也有了统治辛特拉的机会。希瑞拉公主年幼,容易控制。再说世事无常,卡兰瑟就保准不会出点事故?” 菲斯奈特心头一片火热,瞳孔充血越严重,“到时候,我就是维登和辛特拉王国的大功臣!” 所以菲斯奈特恳求自己的姐姐埃维尔国王的王后,而王后也心疼自己这个曾经被诅咒变成鸬鹚的亲弟弟,替他揽下了这次光荣的使命! 虽说风险与机遇并存,要是这次护送的过程出现任何一丝差池,等着斯菲奈特的将是陛下的绞刑架。 不过他想着公主殿下已经安然偷渡到维登,最危险的一段路程结束,自然不可能生什么意外。 大厅里,两个人各怀鬼胎的人,又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便定下了行程。 很快,用过早餐之后,两辆马车和二十多匹骏马组成的队伍离开了波德洛格总督府,出了城门,向着西边纳史特洛格的方向行去。 在他们出后不久,另一人从城门不远的草丛里冒出,隔着差不多一里的距离,鬼鬼祟祟尾随而去。 …… 车队里带着“身娇肉贵”的公主,行进度并不快,甚至说相当之慢。 而这也恰好中了希里的下怀。 “咯咯……”,马车内圆脸小侍女捂着嘴角吃吃偷笑,她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家公主如此失态——不安分的小兽似的在皮沙上扭来扭去,又不停掀开窗帘,紧张兮兮得探头探脑。 “殿下,看来您并不像自己说的‘非常’讨厌克里斯丁王子。对这个未婚夫,意外地上心!” “哼!”希里骄傲地扬起下巴,突然凑到小侍女面前,一动不动,绿色的眸光笼罩住侍女娇小的身子,摸了摸她身上黑、灰、白三色的夹克、雪白的帽子,又瞅了一眼自己洁白精致的连衣裙,这才慢吞吞地说, “柯丽尔,本公主平日里对你如何,好还是坏?” “公……公主,您这是?”小侍女心头咯噔一跳,情不自禁向马车角落龟缩,公主那种下定决心的眼神,她只在卡兰瑟王后身上看到过,有点吓着她了。 “快说!” “您待我很好。”小侍女哆哆嗦嗦道,虽然小公主经常调皮、捉弄她,但至少没有像其他贵族那样草菅人命。 “那你,究竟忠心于我,还是祖母?!” “殿下,您知道的,我……我是您的侍女。” “柯丽尔明白就好,现在——” 希里凑到侍女耳廓边,“我给你一个机会表现自己的忠心!下车,陪我去……待会儿你……” “啊?!” …… “二十分钟,怎么还没好?”菲斯奈特总督站在一片高耸的青黄色象草前,焦躁地搓着手,刚离开波德洛格不久,希瑞拉公主要死要活地非要方便,没办法马车只能暂停,公主由侍女陪伴着进了草丛。 他们一行男人守在草丛外面,不敢靠近,生怕冒犯高贵的公主殿下,甚至不敢催促。 他身边的克劳泽却没那么多顾虑,他知道自家公主有多么古灵精怪、调皮捣蛋。 “二十分钟,太久了。公主,您好了吗?”他朝着象草丛问了一句,又象征性地呼唤了两声。终于现了不对劲, “公主,您要再不回答,小人只能冒犯了。” 他的话音刚落,草丛突然炸响,传来一道清脆的尖叫, “来人啊!公主跑了!公主跑了!” “公主跑了?”菲斯奈特与克劳泽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那张惊骇欲绝的面容。 两人都被吓得亡魂大冒、目呲欲裂,二话不说带着众人就冲了进去。 入目处,只剩孤零零的娇小侍女背对众人捂着脸嘤嘤抽泣。 “公主……她,她逃跑了!” “什么?!你,真是,混账!追回公主再拿你是问!” “别啰嗦了!骑马去追!” “骑什么马!乱七八糟的草丛,撞到公主怎么办?她年幼体弱,跑不远,大家快追!”克劳泽一声呼和,二十多个护卫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向着草丛四面八方钻了进去。 然而他们刚走,无人关注的侍女突然停止抽泣,将帽子猛地抛飞,又露出一头鼠灰色的银、一张小花猫涂满泥土的脸颊,狡黠一笑。 她小跑到了马车处,选中了那匹身材最矮小的白马。 小胳膊小腿,借着马车的踏板极为艰难地爬上了马背,用标准至极的动作扯住了缰绳——没人知道希里公主会骑马。 但在史凯利杰的日子,和哈尔玛、凯瑞斯姐弟度过的那段最难忘的时候,便是打雪仗,钓鱼捉虾,以及骑马。 “你要乖乖的哦,不求你像罗伊的维尔特那样通人性,但乖乖听话。” 她轻抚身下马匹脖子间的鬃毛,安抚下躁动的马儿,接着满目兴奋望向了东边,与护卫们搜捕队伍截然相反的方向——天垂平野阔的荒原,以及尽头一抹绿色。 她忽而福至心灵,有些明白了猎魔人罗伊曾经对她说过的一些奇怪的话, “你的名字ciri11(希瑞拉),在上古语体系里,起源于Zireae1(吉艾薇儿)一词,意为燕子。” “记住,希里,你是一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燕子,没人能够束缚你。只要你想飞!” “我才不要受祖母操控,嫁给那个死胖子,替他生儿育女——飞吧!Zireae1!” “飞吧!Zireae1!” 娇小的女孩一声低和,紧紧贴着马脖子,一往无前! 第二十章 湖女指路 阳光炙烈而灿烂。 辽阔的原野上,二十多名骑士策马狂奔,追逐着前方一道娇小的身影。在他们身后,马蹄几乎卷起一阵沙尘暴。 然而老天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汪洋肆意的绿色。 古木参天、无边无垠的原始森林。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冲了进去! 菲斯奈特狠狠拽住马缰,间不容地在森林前驻步,暴怒的脸上阴晴变幻。 “该死!差一点,再给我两分钟就好了!” 跟随而至的克劳泽投来诧异的目光,“为什么停下来,公主殿下就在前面。” “前面……是布洛克莱昂森林,”菲斯奈特呼了一口气,望着浓郁的翠绿沉声道,“诸位肯定听过这个地方,想必也知道有关于它的传闻。布洛克莱昂森林是北境的禁地,人类进去死路一条,尤其是男性!” 克劳泽闻言挑了挑眉毛,按住跳动的太阳穴,不屑地反问,“总督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丢掉公主,你认为自己还能活下来?就算埃维尔国王‘宽宏大量’不追究你,卡兰瑟王后绝不会轻饶!“ 一瞬间,菲斯奈特心凉如冰。 “去他娘的禁地!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 菲斯奈特终于想明白自己的处境,辛特拉的公主在护卫途中逃脱,已经是自己的失职,如果再没能把公主找回来,那更是罪加一等,十死无生。 不进是死,不如进去拼一拼! 一念及此,他不再迟疑,招呼着着二十来位膀大腰圆的护卫涌进了森林。 下一刻,扑面而来的浓郁的泥土和草木气息让他的大脑战栗,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一生,似乎都要因为今天的决定而改变! 他们不知道,已经有另一道身影,赶在前面追随着冲进了森林。 …… 布洛克莱昂森林。 这里的植物原始、繁茂。 绝大部分树木都有数百年的光景,透过树顶洒落的阳光,都会被年轻而矮小的灌木和蕨类植物吸收。 而在地面则铺陈着一些枯枝和落叶。 昆虫在每一个角落窸窸窣窣地爬行,枝杈间编织着晶莹的蛛网,蜥蜴、兔子、狍子等小兽在林缝间探头探脑。 到处都是野兽的体味、土腥以及草木的清香。 但猎魔人无心欣赏眼前的景致,刚一进入森林、他好似化身猫科动物,躬着身子,垫着脚尖、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 轻薄的皮甲和灰色斗篷外侧,鸡蛋壳似的淡黄色昆恩护盾不时流转。 他清楚地知道隐藏在这种森林繁荣表象之间中的累累鲜血。 片刻,猎魔人忽而脚步一滞,扫了一眼脚下浓密的松针和苔藓铺成的腐殖质,他看到了一具爬满了蚂蚁和奇形怪状昆虫的人类尸骸。 兴许是偷猎者、偷伐客,也可能是误入森林的人,他蹲下身体捡起了白骨间的一枚箭矢。 这是一枚制造工艺极其简陋的箭矢,纯粹用山鸡尾羽、柳枝和削尖的石块制成,没有掺杂任何金属材料。 但这并不意味箭矢的威力小,它们仍能轻易穿透人类脆弱的血肉,置人于死地。 “树精的工艺。”罗伊思忖道。 布洛克莱昂则是她们的领地。 这群生物并非鹿精那样的魔物,而是精灵的亲属,一种翠绿皮肤的智慧生物,拥有和人类极其相似的外表,并自诩为森林的保护者,对于偷猎砍伐森林的人类深恶痛绝,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这个种族只有女性。 她们的领艾思娜对人类男性的态度——杀掉九成九,剩下的最强壮的用来……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树精不会射杀女性,特别是像希里那样年幼的、毫无威胁的人类小女孩,因为有别的用途。 收好箭矢,他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进,开启猎魔人感官,捕捉着女孩沿途留下的一切痕迹,例如身上那淡淡的气味。 但森林地形之复杂,阻碍物之繁多乎他想象,几乎就像一座迷宫,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植物的阻挡擦身而过。 这极大延缓了搜索的进程。 猎魔人不得不每走几步就在临近的树干上刻下蛇派的标记,让自己不至于迷路。 半个小时后,开始希望意外律牢不可破的猎魔人终于有了现,他从一根分叉树枝上悬挂的破布条上嗅到了希里的味道。 布条旁的腐殖质层也出现了浅浅的一层、小巧的而凌乱的脚印,猎魔人鼻子动了动,“没有血腥味,看来她还安全!” 要知道走到现在,罗伊已经现了一队狩猎的狼群,和一头酣睡的灰熊,为了不惊动树精,他忍住杀戮的冲动,只是偷偷溜了过去。 但那个小家伙,究竟如何从这些嗜血猛兽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难道是‘幸运儿’的光环?” 暂时放下悬着的心,他沿着脚印继续搜索。 但,刚走出没几步。 远处的森林里,突然传来一道痛苦的哀嚎,然后断断续续的呻/吟。 仿佛有一阵冷风从罗伊后脖子灌了进来,浑身不禁泛起了鸡皮疙瘩。 “没有野兽的咆哮,看来是树精动的手!” 这哀嚎来自谁?除了那群倒霉的护卫,不做他想。 罗伊叹了口气,刚要往那边走,男人的惨叫戛然而止。 他转身继续追踪,不久后……来到脚印的尽头。 “这……” 群木环绕之中,一片清澈的湖水映入眼帘,而希里小巧的脚印,就在湖边软泥地上消失。 猎魔人叹了口气,目光环顾整片湖泊。 湖泊不大不小,无孔不入的森林植物也难得地施舍给了这片湖泊足够的空间,为湖泊上空留下一片未被繁枝遮蔽的空白,让阳光洒落,映得湖面波光粼粼,煞是美丽。 不过他再也寻不见希里的痕迹。 “那小不点体力还不错。跑这么久也不休息一下?” 继续没头没脑地追下去? 不,罗伊凝视这片湖水,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拔出了通体深红色的剑刃——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拖着颀长的剑刃,一步一步踏入湖水之中,手中的剑刃彻底被湖水吞没,然后持剑的猎魔人全身亦被湖水覆盖。 “水泽”生效。 以阿隆戴特为中心,神异地冒出一个半透明的气泡,裹住了猎魔人全身,让他在水底仍安然自若地呼吸,并且水中的阻力亦大为减缓。 这是种神奇的体验。 湖里的色彩斑斓的游鱼,把他当成空气一样,怡然自得地从他身边游过, 渐渐地,原本的平静的湖面忽而暗流涌动,无穷的湖水仿佛被煮沸一般涌出湖面,化作轻薄缠绵的水雾。 水雾继续向外飘散,连附近的森林都变得湿润起来。 猎魔人继续向湖中心走着,走着,须臾之间,忽而感觉眼前一花,不知何时,一位身姿婀娜,裹着一层迷雾的女人迅游过身边, “薇薇安的信物。” “维吉玛湖的罗伊,你为何呼唤我?” 一道清脆的问候,像是从天边传来,又像从心底响起? “布洛克莱昂的湖中女神?” 猎魔人转身扭动脖子,不过这位湖中女神似乎很活泼,不停绕着他游动,转圈,始终不让他看到真容。 “没错,我是附近水域的主宰——海茵娜。” “美丽的海茵娜女神……”猎魔人鼻子动了动,身后的女神的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又突然放开,调皮地游走。 一缕海藻般翠绿色的丝调皮拂过他的鼻子,有些痒,也有种清新的难以形容的香气。 “薇薇安曾经告诉我,用阿隆戴特之剑能够呼唤她的朋友们,寻求帮助。” “维吉玛湖的罗伊……”海茵娜沉声道,“布洛克莱昂原本不欢迎陌生人进入,不过你是个例外。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正在寻找一个小女孩。”事不宜迟,猎魔人毫不客气地说,“她有一头鼠灰色的银,年龄大概九岁。刚从您的领地路过,能否告诉我她现在的确切位置?” “简单!” 清脆的话语落下,罗伊却见身旁伸出一只纤秾合度的手臂,手掌中在湖水中拨动琴弦般地一挥,霎时间拖出一张光怪6离的水幕。 水幕里,出现了一名小女孩儿,她脸色惨白地捂着嘴,一动不动地躺在一个潮湿阴暗的树洞里,大气不敢喘。 隐隐有些奇怪的叫声从树洞外传来。 “希里。” 猎魔人激动地叫出了声,同时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掌里神奇地多出一截小臂粗细的藻类植物。 “拿去吧,它会为你指引方向,找到你所思之人。还有,代我向薇薇安问好。” 湖中女神海茵娜的话还没说完,罗伊感到脚底涌出一股轻柔的托力,整个人不由自主从湖底飞升,迅浮到水面。 “小心布洛克莱昂的心狠手辣的树精!她们的领袖艾思娜女士法力强大,连我也拿她没辙,务必多加保重。” 女神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渐渐淡去。 而猎魔人手中藤蔓似的植物像个指南针般往某个方向一转。 “坚持住希里,我来了!” 第二十一章 传奇的登场 后来书中这么记载,他从北方杂草丛生的要塞而来,满头白,背负双剑,牵着负重的马匹,穿过制绳匠之门,带着布鲁格国王的密令,踏入了布罗克莱昂森林—— 中午时分,猎魔人在森林某处驻足,他蹲下了身体,长满老茧的食指和大拇指搓了搓草丛上新鲜的血迹,他的鼻子分辨着血液的成分,深色的猫瞳追逐血迹,很快,他现了第一具尸体。 尸体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男人,他仰面躺着,双脚分开,临死前僵硬而惊恐的面容凝固着,久久不散。 不过猎魔人明白,这个男人是当场死去,死之前甚至来不及痛苦,粗陋的箭矢便穿过他的眼眶,灌入颅脑。 猎魔人轻轻将他的怒瞪的双眼合拢,站起了身体。男人达的肌肉和手上的老茧证明他生前经历过系统的器械训练,这不是普通人。 “偷猎者,或者说领取埃维尔赏金的猎人?”维登的埃维尔国王一直视布洛克莱昂的树精为眼中钉、肉中刺,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秘密地悬赏树精的脑袋。 因为人类要偷伐布洛克莱昂的树木、树精们乃以生存的家。 他来到尸体身后六步左右的距离,一支斜斜的箭矢插在地面,从箭矢入土的深度和倾斜的角度,他几乎可以判断树精藏在哪一棵树上放冷箭。 “以树精的箭术,这一箭是故意射歪——警告。” “射箭的树精还不够老练,居然会提前给人警告。” 猎魔人想起了几十年前,树精们还不那么心狠手辣,对于闯入森林的人类,会连续警告三次还是四次? 不过今时今日…… 他摇了摇头,顺着沾染血迹的凌乱脚印继续前进,他可以漠视尸体,不过却无法放着活人不管,心里想着也许能追上这群人,让他们从森林里滚蛋,逃得一命也说不定? 尽管从不承认,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内心和冷漠的外表不那么搭配,有点优柔寡断,带着一种矛盾的魅力。 不过,很快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现了第二具、第三具、乃至第四具尸体,这三具尸体周围的地面被踩得稀烂,苔藓和枯枝深深陷入泥土,说明他们死前挣扎了良久,很痛苦。 猛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呻/吟! 他迅掀开一堆杜松枝,现了掩盖住的地洞。 借着阳光,瞧见洞里躺着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一身鹿皮紧身短上衣、皮裤,留着精致的小胡子,不过此时他浑身沾满了泥巴和植物碎末、鲜血,脸色苍白状态十分糟糕。 受伤的男人感觉到动静,艰难地睁开双眼。 “杰洛特?!”他微微哽咽地呻吟道,遍布血丝的瞳孔浮现出疑惑,“见鬼了!我已回归女神的怀抱?为何会产生错觉?” “菲斯奈特,你没有做梦。”杰洛特摇了摇头,“变成鸬鹚的教训还没让你懂得敬畏,敢闯进布洛克莱昂?” “你是真的?神呐!”男人一阵痛苦的嚎叫,但脸上多了一丝生气,“杰洛特,快帮我一把,救救她!” “救谁?” “公主……呃……啊……”菲斯奈特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 “伙计别管什么公主呢!先照顾好你自己!” 猎魔人咒骂着跳出地洞,他要找到两颗小杨树,做成担架,把男人拖走。 嗖! 刚走两步,一只鹰羽箭射进树干与他头部等高。他电光火石地贴地一滚,嗖嗖,又是三箭从另外三个角度射过来。 射到他先前的位置,险些将他洞穿。 “四只树精?” 猎魔人心头一跳,不管是谁,在四名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包围下,也插翅难逃。他又听到了隐隐的弓弦摩擦声,立马大声呼喊, “ceadmi1! Vn 艾思娜 meat 杜恩·卡纳尔!essea格温布雷德!” 那边传来一阵晦涩的回复。 他活了下来,缓缓地举起准备双手。 这次他奉命而来,是为了和平,而非战斗,于是重复道,“meath 艾思娜!essea 格温布雷德。” “g1aeddyv vort!” 听到这句清脆的声音,猎魔人松了口气,解下剑带,任其落地。 然后狸猫般轻微的脚步声中,一道身影从高大的冷杉后冒出。 她的身材娇小苗条,穿着纯天然的树皮和树叶制成的衣服,不注意看,绝对会把她和植物弄混淆。 她的额头系着一条黑色的头巾,将橄榄绿色的头扎在脑后,脸上用胡桃汁画着条纹,只能将秀美的五官看个大概。 只出来她一人,另外三只树精,仍然藏在某处瞄准猎魔人的要害。 “T’ehesse ieatep 艾思娜 11ev?”她凑近猎魔人六步,用异常优美的嗓音问道, “ess‘格温布雷德,”猎魔人结结巴巴地说,“ae……aesse1a……你们会说,通用语吗?我不太会布洛克莱昂方言。” “格温布雷德、白狼、猎魔人?”这时,另一只有着砖红色头的树精走了出来,冲猎魔人说。 “对,我曾经在布洛克莱昂居住过,在杜恩·卡纳尔。艾思娜女士认识我,这次我带着布鲁格国王的善意,前来找女士有要事相商。”杰洛特表情和语调都尽量温和,尽管那张死人脸上做不出太夸张的表情。 橄榄色的树精望了一眼后来者,后者对她点了点头,树精看向猎魔人的眼神不再那么凌厉、杀气腾腾。 猎魔人见局势稳定了下来,于是说道,“那边的地洞里有个受伤的男人,如果没人救他,他会死的。” “Thaess aep!” 第三、第四名树精,也走了出来,举起弓箭,箭尖快戳到他脸上。 “你们想让他被自己的鲜血呛死?”猎魔人抬高了嗓音,用一种不至于太过分的眼神盯着砖红色色的树精,他知道这位在号施令, “我向你们保证!地洞里的男人,和刚才你们射杀的家伙,既不是赏金猎人,也不是偷猎者,他们进入布洛克莱昂是为了找人!” “闭嘴!”年岁最长的那位树精用通用语喊道,接着指了指蜂蜜色的同胞,“她会带你去见艾思娜女士。” “那个受伤的人了?”猎魔人不甘心地问,他无法对好友坐视不理。 “你就别管了,”她答道,眼神却在另一位橄榄色的树精和地洞之间瞄了几眼。 “去吧,跟着她去见艾思娜女士。” …… 杰洛特跟随着蜂蜜色头的树精向布洛克莱昂的中心,杜恩·卡纳尔出,尽管注意到之前砖红色树精隐蔽的眼神,但他并不确定对方救不救菲斯奈特。 只能在心底为老伙计祈祷。 两人穿过一片林间空地,雾气弥漫的山谷,和枯萎破败的树林。 蜂蜜色的树精再次停下了脚步,审视四周。杰洛特则趁机坐在一根倒下的树枝上稍事歇息,思考有关那个公主的事情。 突然,他听到一声古怪的尖叫,短促、刺耳、可怖。 树精立马单膝跪倒,从箭袋中抽出两支箭,一支咬在齿间,另一只拉弦置箭、瞄准灌木丛。 猎魔人五指灵动勾勒出一记昆恩法印,身手矫健地跨过灌木丛,来到一株大树下的空地。 空地中央,有条古怪的生物,正盘起身体朝着大树上方出婴儿似的叫声。 它遍体深棕色,长的节肢躯干足有手臂粗细,两侧身体遍布倒钩的黄色腿足。 这是一条大蜈蚣。 它的触手在大树下灵动地逡巡,身体蜷成s型,做着狩猎前的蓄力准备。 “尤戈恩!” 树精无声无息来到猎魔人身后, “角树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它!” “狩猎……不管……离开。”她压低声音,用蹩脚的通用语说,“别招惹……尤戈恩……” 杰洛特却迟疑了,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现在离开,必将错失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深色的猫瞳盯着角树,他表情凝固, “等等,树上有个洞,那里面……有人!” 嗖、嗖、嗖! 就在两人按兵不动之际,那条巨型蜈蚣身上突然爆出数团血花! 紧接着,灌木丛里蹿出一道披着斗篷的人影——他身形鬼魅地冲到尤戈恩身边,转了一圈。 阳光映出一把暗红剑刃,随着他灵活地起落,剑刃在半空中画出几道残影,破开尤戈恩身上坚硬的几丁质甲壳。 翠绿的血液滑落地面。 尤戈恩出刺耳的啜泣,瞬间鼓开无数对船桨似的腿足,下身猛然一抽! “啵”的一声脆响,斗篷人身上淡黄色的光芒破碎,他立马贴地一滚,避开扑咬。在起身的一瞬,剑刃随之上撩,划开斑白的腹部甲壳。 浆液喷溅。 尤戈恩被彻底激怒,再也顾不得身后的猎物,盘起身体冲着偷袭者连续扑击。 一下、两下、三下,空气被抽得“噼啪”作响,斗篷人狼狈躲闪。 第四下,它突然一声惨叫。 炙热的火光从身后袭来,乌黑的甲壳冒出水泡,它愤而转身——一丛白被劲风吹散,不知何时参战的第二名猎魔人,左手勾勒出蓝色的正三角法印,往前一推! “砰!”空气炸响,尤格恩被推得失去平衡。 “唰!” 暗红剑刃劈入它身体中段,脆弱的甲壳连接处。 “噗!” 白猎魔人精准一剑戳进它狰狞的口器。 下一刻,它被定在原地,瞳孔中映出无数血色触手。 暗红的剑刃疾风闪电般地斜上一扬——一颗头颅高高地抛飞、落地。 “击杀尤戈恩,经验+12o,猎魔人LV5(3o8o/25oo)。” 尽管已经死去,巨蜈蚣的口器还在不停开合,半截尸体上密密麻麻的腿足疯狂蠕动,骇人至极。 忽然间,一阵清风吹过,吹散空气里那一丝淡淡血腥气。 白猎魔人挥手抖落剑上的绿血,深色的猫瞳扫向对面。 斗篷人掀开了兜帽,灿然一笑,露出一张有着暗金瞳孔、年轻得过分的面庞。 “嘿,杰洛特,合作愉快!” 第二十二章 蛇与狼 年轻,这是杰洛特的第一印象。 哪怕猎魔人寿命悠久,可现存于世的猎魔人,大都年过半百,至于外貌,则一直保持在三十到四十岁的年纪,变化得很慢。 譬如他自身。 而对面的家伙,那英气勃勃的眉毛、大而明亮的暗金眼瞳、细腻的皮肤、相比于成年人稍显柔和的面部轮廓、英俊的五官,青涩的气质,无不说明他年纪很小,从外表看顶多十五六岁。 而且杰洛特清楚明白猎魔人在进行青草试炼过程中,饮下的那些特殊草药试剂,会对身体产生何其剧烈的催化作用。 面前的猎魔人实际年纪……他甚至称不上年轻人,而是一个少年。 不过杰洛特又注意到一个细节,猎魔人少年的耳廓区别于正常人类,微微有些尖。他的色也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掺杂着淡褐色。 “半精灵?不,四分之一精灵。这孩子有精灵血统。他来自于猫学派?”就杰洛特所知,敏捷而优雅的猫学派中有很大一部分成员都具备精灵血统,而且大都是些神智混乱的疯子——不同学派的猎魔人之间,关系并不融洽。 杰洛特不由绷紧了身体,手臂上肌肉将皮衣短袖撑得鼓了起来。他身后的树精感觉到异常,迟疑着用弓箭指向了对面的猎魔人。 …… “赞美意外律!” 小蝴蝶并没有打乱命运! 罗伊咧嘴爽朗一笑,那真诚的笑容,让对面的两人稍稍放松。 “杰洛特,以及这位树精小姐,请容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蝮蛇学派的猎魔人罗伊。” 压抑兴奋地说着,少年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蛇派的徽章,展示给了对面那位上辈子的偶像。 “你认识我,你进入这片危险的领土有什么目的?”杰洛特的身体仍然紧绷,随时可以力,尽管直觉告诉他对面的家伙没有任何恶意。 “白狼阁下,我从世界各地的吟游诗人口中听说过不少您的事迹,我的老师雷索,也向我介绍过各个学派的状况,正好提到过你。” 罗伊指了指他脖子间的狼派吊坠。 “实际上,我还扮演过您呢……”同时在心头补充了一句,光明正大地打量白狼。 他约莫有6.2迟(1.9米)高,继承了猎魔人一贯的邋遢——风霜满面,不修边幅,穿着一身陈旧的锁子甲,满头白用一根黑色带随性地拴在脑后,面部略微显得有些狭长,鼻梁高耸、嘴唇有些厚,周围还有一圈没剔干净的灰色胡茬,下巴线条极为刚硬。 他的眼神深邃、漠然,野兽一般的左侧瞳孔附近,一道长长的疤痕跨过眉骨,出现在下眼睑。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僵硬的面部表情,如同机械一般死板,也就是传说中的死人脸。 这不得不让罗伊想起了一个传闻,青草试炼事故频,所以雷索秃了,而杰洛特毛色素流失、面部神经瘫痪,很难做出复杂的表情,甚至连微笑都很难。 这副尊荣,配上他冷冽的气质,的确,罗伊摸了摸鼻子,丢给了杰洛特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歉意眼神——的确,可以把孩子吓哭! 利维亚的杰洛特 年龄:78 性别:男 身份:狼学派猎魔人 生命:? 魔力:16o 属性: 力量:2o 敏捷:? 体质:? 感知:19 意志:6 魅力:6 精神:16 技能: 猎魔人法印…… 炼金术…… 冥想…… 狼学派长剑剑术…… 猎魔人感官…… 其他? …… 罗伊记得,要论单挑的话,杰洛特不是国王刺客雷索的对手。 这很正常,白狼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并非高的身手,而是他那传奇的经历,以及与众多女人周旋的感情史。 “魅力6和普通人差不多。”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广大女术士、普通女人飞蛾扑火地投进他的怀抱?罗伊很好奇, “嗯,关于这一点,我得让他请教一番。” …… “你听说过我,也对……”杰洛特用一副自嘲的语气说道,“布拉维坎屠夫之名,这片大6上,恐怕无人不晓。” “那不是你的错!”罗伊刚想解释什么,身边高大的角树上,忽而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当脚步声停止,一道娇小的人影出现在罗伊视野左上方, “小家伙!” “罗伊!” 一身脏兮兮夹克的希里,带着淡淡的哭腔从大树上跳下,跳到了猎魔人的怀里。 猎魔人稳稳地接住她,然后抱起她欢快地原地转了一圈。 “有没有受伤?” “没……呜……罗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 罗伊好笑地擦了擦女孩脸上黏糊糊的泪痕, “别哭……都哭成一只小花猫了……看那儿!怪物死了,你现在很安全!” 希里转过脑袋瞅了眼变成两截的巨型蜈蚣,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把脸埋入少年的胸膛,闷声闷气地说,“我累了,好困,罗伊让我歇一会儿。” 消耗了大量体力,又担惊受怕半天,骤然间放松下来,小女孩就这么趴在猎魔人怀里沉沉睡去。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被晾在一边的杰洛特问道,“蝮蛇学派的罗伊,你怀里抱着那个小不点是一只小树精吗?” “走!”这时,蜂蜜色的树精又用她蹩脚的通用语打断了猎魔人的话,“尤戈恩……气味……群居……快走!” 罗伊叹了口气,不得不放弃搜刮巨型蜈蚣的尸体,他原本还想翻翻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突变物。 …… 四个人一道离开了那片空地和角树,为了躲开尤戈恩群的追猎,在树精的带领下前进。 森林变得更加稀疏,他们穿过一片沙地上的小树林,穿过灌木丛,雾气缭绕的草地,气温开始下降。 “蝮蛇学派的……” “叫我罗伊吧,别那么见外……”年轻的猎魔人单手托着女孩的大腿后侧,让她舒服地将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身体很轻,又软又暖,就像一个大号的洋娃娃。 “好吧,罗伊。说实话,我记不得有几十年没见过你这么年轻的猎魔人,不止是凯尔莫罕,我听说其他学院停止训练学徒也有些年头了,猎魔人越来越少。”杰洛特和他并肩而行唏嘘道, “这么说,我还真是一个幸运儿。” “嗯……” 沉默了片刻,杰洛特眼神悄悄转向了娇小的女孩。“这个女孩,”杰洛特看着小女孩,她凌乱的丝间缠着松针和树叶,但仍然显得干净,既没有烟味儿,也没有油脂的馊味。 她搭在罗伊肩膀上的双手很脏,不过却小巧而精致,没有任何疤痕和瑕疵。 她穿着一件黑灰白三色的夹克,这方面看不出身份,但脚上的短靴却用小牛皮制成,显然不是乡下女孩。 “她是公主,对吗?你和菲斯奈特那群人进入布洛克莱昂,是为了找到她。” “你认识菲斯奈特?”罗伊答非所问道, “嗯,”猎魔人不假思索地说,“几年前,那家伙还在哈姆当男爵的时候,被前姘头下了诅咒,变成了一只鸬鹚,我正好路过帮他破除了诅咒。” “杰洛特,你还真是个诅咒克星。不过抱歉,关于她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罗伊卖了个关子,冲杰洛特眨了眨眼睛,“等她醒过来,你自己问。” “……那么罗伊,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树精的地盘,做什么都由不得咱们,对吧?” “你现在肯定走不了。” 罗伊看了一眼在前面埋头带路的树精小姐,“那她要带我们去哪儿?” 这位年轻的树精,身材纤细窈窕、面容也极为秀气,与之前矫健的身手,凌厉的手段反差极大。 此刻她描绘着艳丽花纹的秀美脸蛋上微微有些不耐,和恐惧?似乎不太愿意和身后三个人类面对面交流。 “布洛克莱昂的中心,树精们真正的家园,杜恩·卡纳尔。” 罗伊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对了,这位树精小姐,该怎么称呼?” 他已经观测到对方叫做布蕾恩,但要是莫名其妙叫出她的名字,怕不被射死。 杰洛特摇头,原本死板的面容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冲着罗伊眨了眨眼睛, “想知道树精女士的名字?你得自己去问。” “你拥有精灵血统,直接用上古语和她交流就行。” 第二十三章 森林之夜 罗伊抱着希里凑到蜂蜜色的树精身边与她并肩而行。透过脸上用黄桃汁描绘的艳丽条纹,树精小姐的五官实际非常稚嫩,看上去还是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少女。 布蕾恩 性别:雌性 年龄:35 身份:树精、布洛克莱昂居民 生命:1oo 属性: 力量:6 敏捷:1o 体质:1o 感知:1o 意志:6 魅力:7 精神:6 技能: 弓专精LV5 风之优雅(被动固化) 森林之子(被动固化):树精是森林的守护者之一,自然的眷顾者,它保护动植物,森林回馈她恩泽,当她处于其中,体能、魔力、伤势恢复度翻倍。 果然,树精和精灵有着相似的血脉。 “Vadisakuen(你叫什么名字)?”罗伊问了一句。 后者闻声转过头惊讶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诧异于罗伊流畅的上古语,接着咬着嘴唇犹豫道, “Breien。” “那么布蕾恩女士……咱们还有多久抵达目的地?” “迷路……陷阱……野兽……一天半……至少。” 罗伊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希里、点点头,原计划就是跟着它们去树精的都转一圈。 见见名声比法兰茜丝卡更响亮的树精女王艾思娜,顺便考察“布洛克莱昂之水”。 又走了一会儿,他闻到了树精身上的汗味,与普通人类女孩儿完全一致。 而纯粹的树精,按照他从《生物论》上看到的结果,那汗味会让人联想到揉碎的柳枝。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布蕾恩并非天生的树精! 她是喝下布洛克莱昂之水转化而来。 “你从前叫做什么名字?” 树精突然停下了脚步,斑纹外衣下小巧的胸脯剧烈起伏,她奋力压抑着喘息,又突然抿着似乎涂抹天然绿唇膏的嘴唇, “我不记得了!” 她倔强地转过头,不过猎魔人还是注意到她眼中那一抹慌张。 “看来在成为树精前,布蕾恩小姐有一段不堪的过往啊……“ …… “不错,小子。之前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打听到布蕾恩的芳名。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别打什么歪主意……” 白狼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又拍了拍后辈的肩膀, “除非你想永远留在布洛克莱昂,成为树精的配种机器,否则,不要去挑逗任何树精。” 这点罗伊倒是知道的,树精中只有女性,她们想要生儿育女的话,只能绑架自己看得上眼的精灵或者人类男性用以配种,或者让年幼的人类女孩参加转化仪式。 “你忘了吗?”罗伊想着,对白狼翻了个白眼,“猎魔人无法生育,我们俩对树精而言,作用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男人,比如菲斯奈特。” 杰洛特叹了口气,他想到一段伤感的往事,尽管脸色依然僵硬,但眼中却浮现出挥之不去的惆怅。 …… 接下来一路无言,三人前进得相当迅,树精显然对布洛克莱昂的地形烂熟于心。 她沿着一条条隐蔽的岔道,跑过草丛、灌木、河沟、以及沼泽等危险的地形,步伐灵活得像一只小鹿。 三人一路跟随,有赖于瑟瑞特教导他的陷阱知识,这一路上,罗伊至少观察到上百个设置精巧的陷阱。 譬如用落叶遮掩的、插满尖锐木桩的深坑,触箭矢的机关,突然倒下的树木,还有可怕的覆满尖刺的巨大球体,绑在绳索上,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荡下,将路径上的人和野兽撞得千疮百孔…… 除了陷阱还有密密麻麻的岗哨。 某些地方,布蕾恩会站定不动,吹出悦耳的口哨,片刻后,附近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会传来相同的答复。 另外一些地方布蕾恩会停下里,紧张地按住箭袋里的一支箭,目不转睛地盯着灌木丛,但她又会制止住跃跃欲试的猎魔人。 除非果腹或者自保,树精不会杀害野生动物,她们对野生动物的态度,比对待人类友善的多。 …… 尽管四人已经走得很快,夕阳还是落了下来,他们不得不安营扎寨。 虽然猎魔人也有野外生活的经验,到底还是比不上布蕾恩这个布洛克莱昂的原住民。 她选中了一块有暖风吹过的的高地,在用过简单的浆果和肉干后,他们排成一排睡在了干燥的蕨草上,彼此之间靠的很近。 这是树精的习俗,她们会大被同眠,相互取暖。 最左边是白狼,然后是罗伊,希里与布蕾恩在最右边。 当树精小姐闭眼之后,豪爽地把身边的小家伙当成了一个大号的取暖袋,死死搂在怀里。 而罗伊看了看杰洛特饱经风霜的面孔,鼻子里传来他身上那股许久不曾洗澡的馊味,抱住他? 开玩笑! 罗伊微微尴尬地稍微远离了杰洛特,思索着是不是请他喝点酒,嗯,自己藏在战利品包裹里的矮人烈酒,趁机拉近关系,等他醉酒,就玩一晚上昆特,赢光他身上的钱。 让他债台高筑!顺势逼问一番凯尔·莫罕的位置,狼派青草配方啥的。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右边传来一阵“唔唔”的轻呼声,有人醒了。 睡了大半天的小家伙终于醒了过来,不过并非是自然醒转,而是被树精小姐搂得喘不过气,大脑有些缺氧,被活生生勒醒。 她的脑袋从树精的怀中挣脱,后者还死死搂住她的背。 当希里小脸涨红,睡眼惺忪地一抬头,就看了到那张涂满古怪花纹的脸,昏暗的月光下,树精小姐布满各种花里胡哨装饰的外表,看上去就像一个森林里出没的野人,阴森、恐怖。 缺氧,加突然而来的惊吓让希里大脑有些当机。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罗伊一把将小家伙身子转了个圈,脸对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这才回过神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希里结结巴巴地说着,慌乱地跨过罗伊的身体,想要躲到他背后。 结果,迎接她的是另一对幽幽光的眸子。 “啊——” 森林中响起了一道恐惧的尖叫。 上弦月照耀下,原本漆黑而寂静的森林突然被引爆,连绵不断地“嗷嗷”狼嚎也响了起来,还有数不清地古怪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是隐藏在广袤的原始森林暗处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罗伊迅地画了个亚克席法印驱除了女孩心中的恐慌,女孩总算是镇定下来停止了尖叫。 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希里只觉得心中的恐惧、害怕等负面情绪统统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给驱除,莫名地心平气和。 她这才看清楚,那对狼一样散幽光的眸子,和那张涂抹油彩的脸,是两个人。 “罗伊……他们是谁?” “小丫头……你的嗓子真够洪亮,差点没把我耳膜给震穿,我敢肯定未来北方的歌剧界,有你的一席之地。”杰洛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女孩,用他独有的冷笑话说,“不过小歌星,在询问别人的名字前,你是不是该做个自我介绍?” “你们是谁?”小女孩站在蕨草堆上跺了跺脚,戒备地瞅了一眼左右两个怪人。翠绿的眸中突然掠过一丝恍然,“白头的猎魔人,我知道了,你是杰洛特!罗伊告……” “唔唔……” “哈哈,她叫是一个离家出走,调皮捣蛋的小丫头。”罗伊把女孩儿的脸捏得变形,冲她做了眼神。 对方瞬间领会。 不要透露对吧? “小丫头?我才看是小公主才对吧?”猎魔人竭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眼神有一瞬间的凝固,“你知道除了罗伊,还有其他人在找你?” “哼!”希里重重哼了一声,又悄悄向罗伊挪了挪。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会送你回家。” “好不容易逃出来,我才不要回去!”希里毫目光坚定地与猎魔人对视,一大一小两对眸子中火花四射。 罗伊没有出声,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幕,他完全想不到,杰洛特和希里,这对因为意外律命运被纠缠在一起的“父女”,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斗嘴。一副冰火不容的样子。 有趣,杰洛特原来你是这样的,明明想要表达关心,为什么非要嘴硬。 “小丫头!”杰洛特见罗伊没出声,继续施压,“那条大蜈蚣还不够你受的吗?你在森林里根本无法生存,不回维登,想去哪儿?” “我跟着罗伊走,他会保护我的!” “小女孩儿,你哪儿也去不了。” 这时候,树精小姐幽幽地开口了,那清脆的嗓音让希里愣了一下,“原来是个女人,那我就不计较你私自把我抱住,还差点把我捂死!” 树精小姐没理会她的抱怨,而是认真地说,“如此瘦小,却能跑这么远的路,路上还有哨兵、沼泽、丛林和陷阱,你都躲了过去。你强壮、健康、又有勇气,对我们很有用。” “看!”希里又冲猎魔人趾高气昂地说,“这位女士也不会让我回去!” 她完全没领会树精小姐话里的意思。 “好吧,小丫头,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希里!” “希里,我是狼学派猎魔人杰洛特。”杰洛特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 “白头的怪人!别过来了,你就躺那里,我要睡在罗伊旁边!”希里气鼓鼓地嘟哝着,又转向了年轻的猎魔人,“罗伊,我又饿了,给我点吃的!还有,讲讲睡前故事吧,你不在的日子简直无聊透顶!” “你想听哪种类型的故事?”罗伊从包裹里中掏出了一堆干果和熏肉, “不要上次那个长公主,我都被吓坏了,柯丽尔做了两晚上噩梦,今天讲点有趣的!”希里重新躺在了罗伊身边,狼吞虎咽啃起又干又硬的肉干,放在以前她几乎不会吃这么粗糙的食物,不过今天真的饿慌了。 “那就讲一个杰克与豆蔓的故事吧,”罗伊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开始述说。 “从前在陶森特有一个小男孩,他用自己家的奶牛换了五颗施了魔法豆子……” 布蕾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盯着猎魔人,年轻的树精对于新奇的故事也充满了兴趣。 渐渐地,夜里,蕨草堆上,气氛变得无比地融洽。 除了年轻猎魔人轻缓的述说,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第二十四章 杜恩·卡纳尔 第二天中午,他们抵达了巨树之林。 这是一片大部分由橡树、紫杉和白胡桃树围成的树林。 这些树木生长了几百上千年,每一棵都得数人合抱,高度更是难以计量——它们原本埋在地底的根须蜿蜒有力地破开地面,在地上生长的部分都长得比四个人头顶更高。 布蕾恩面对这片树林跪倒在地,虔诚地垂下了头。 杰洛特脸色敬畏,一路上鸟雀一样欢快活泼、叽叽喳喳希里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小脸上的神情庄重而严肃。 而罗伊盯着其中最为粗壮的那一棵,暗金的瞳孔收缩。 茂凯 年龄:?(感知不足) 身份:神圣的橡树(布洛克莱昂的老橡树,受到树精几百年的虔诚叩拜,沐浴信仰,产生了智慧,成为一头自然之灵。它把操纵自然的力量分享给一部分树精,共同保护孕育它们的布洛克莱昂森林。) 就在罗伊观测的时候。 大树皱巴巴的树皮中段涌现两个凸起,拳头大小,好似人的上下眼皮——缓缓地睁开,露出一双沧桑而深沉的眸子。 同时,比人还高的树根处荡漾起一圈绿色的光芒,逐渐上升,沿着树干攀爬到树冠。 有如一圈圈尾相连的藤蔓。 这涌动的绿色的是信仰。 给猎魔人的感觉,像极了梅里泰莉神殿面对女神雕像,以及黑燕鸥岛面对达冈的祭坛。 但不同于梅里泰莉的仁爱包容、也非达冈暴戾与残忍,它蕴含的是布洛克莱昂独有的勃勃生机。 罗伊深呼吸这馥郁的绿意,看了眼身周的三人,无论是杰洛特、希里,还是布蕾恩,都没察觉到丝毫异样。 但绿光越积越多,直到某一刻在树冠处爆开,星星点点地从高处洒落,似春雨连绵,落到中途又化作萤火虫,调转方向投入那位女孩儿娇小的身体。 希里感受到了什么,合上眼睛,小巧的鼻子里出舒服的哼哼声。 肉眼可见,她的脸上、手上,靴子上……因为赶路而留下的灰尘泥土仿佛被清水洗净,转瞬之间,她疲态尽消、气色变得红润而健康。 “小家伙,你刚才怎么了?”杰洛特察觉到她的异常变化,深色的猫瞳透出一股疑惑,树精女士、罗伊同样很好奇。 “你们没听到?这棵大橡树……茂凯,和它的伙伴在打招呼,”希里翠绿的眼睛盯着这片巨树之林,轻快地冲对方挥动小手,“欢迎我来到杜恩·卡纳尔,欢迎我加入。” “自然之灵察觉到了上古之血,送出了见面礼。”罗伊若有所悟,又摇了摇头,“但她注定不属于森林。” 早已知道结局的罗伊并不担心。 可杰洛特脸色变得铁青。 …… 跪拜过后的布蕾恩领着三人加快度,穿过巨树之林,又走了大约一个钟头,走进一道潮湿的峡谷,周围分布着一片山毛榉林。 布蕾恩突然停下脚步,面对两名猎魔人说,“格温布雷德、罗伊,过来,”她解下了自己和希里脖子上的围巾。 “我得蒙上你们的眼睛,这是规矩。” “明白。”来过一次的白狼极为顺从。 而罗伊摊了摊手,也没有反对这种自我保护的行为,虽然蒙上眼睛对掌握着感知能力的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带你走,拉紧我的手。” 布蕾恩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年轻的猎魔人,大概是因为都有部分精灵的血统,她更愿意接近年轻的猎魔人。 而希里见状跺了跺脚,不甘不愿地拉住了杰洛特粗糙而厚实的手掌, “臭家伙,现在你成了个瞎子,给我老实点!” “那就劳您大驾了!小丫头,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蒙上你的眼睛?” “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希里绿色的眸子转了转,忽而问道,“对了,格温布雷德是什么意思?” “上古语中的白狼,树精们都这么称呼我。” “白狼,猎魔人白狼……”希里小脸上掠过一丝恍然——不就是帮助过她的母亲帕薇塔和父亲唐尼的那个家伙? 一股好感油然而生,希里情不自禁握紧了杰洛特的大手。 “小心树根!他们这么叫你是因为你的白吗?” “因为命运。” “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哎哟!” “说了,让你小心脚下,给我专心地走路。” “你也给我认真点!我可不想没到目的地就变成瘸子。” 罗伊竖起耳朵倾听身后的吵闹,嘴角弯了弯,他重新正视前方,感知透过蒙住双眼的的围巾,他感觉地势越来越低,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 “终于快到了,旅途的终点。” …… “解开眼罩吧。” 浓雾漫过众人的膝盖, “欢迎来到杜恩·卡纳尔,橡树之地,布洛克莱昂之心。” 罗伊摘下眼罩,随着耳中淅沥沥的水声,眼前出现了一个落水洞。 他们顶端是辽阔而葱茏的树冠,瀑布般的水帘由上至下连成一片透明的帷幕。脚下是湿润的泥土和岩石,还有间歇的地缝温泉向外喷着泉水,让雾气和蒸汽升腾而起,烟雾弥漫。 而鼻子间尽是清新的植物香气,一时之间,罗伊只觉得身处童话中的仙境。 的确,这地方就像仙境,两名猎魔人脖子间的吊坠也在调皮地震动,见证着四周肉眼可见的浓郁魔力。 “猎魔人,自己跟上来!至于你,手给我!”布蕾恩不容置疑地牵过希里的小手。 “哇呜……罗伊,杰洛特,这里好漂亮!” 希里瞪大眸子,忘乎所以地用单手拍打周围的雾和蒸汽。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他们穿过水帘,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随着一道尖锐洪亮的唿哨,片刻后,绿色树皮大衣,身材纤细的黑精灵,踩着落水洞中盘踞的粗大树根上,优雅如猫地走了过来。 猎魔人的观测中,她居然还是个术士,掌握着操纵藤蔓,以及治愈类法术。 她的目光在四人身上一扫,尤其在身材高大的白狼身上慵懒地打了个转儿。 “ess’ ae ‘ idh?” 她大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笑的可爱而极富魅力。杰洛特这才意识到,这位树精在从头到脚地打量自己,顿时失去了从容,傻乎乎地面容越僵硬。 罗伊在一旁看得心头窃笑。 杰洛特都一把年纪,满头白,面对女人居然还会害羞。 难道正是由于这种腼腆的性格,才那么招女人喜欢? 接着他愣住了,只听这位可爱的黑树精小姐,对着白狼说了一通话, “B1oede caerm! aen’ne caenn’ wedd vort! T’ess foi1e!”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以杰洛特的布洛克莱昂方言造诣,一时之间没弄明白意思,但罗伊听明白了。 “她在夸你很强壮,同时她表明自己对你很感兴趣!” 罗伊解释完,黑树精便咯咯娇笑着离开,少年心头也一阵服气,他终于有些明白杰洛特为什么会成为打桩机了。问题是—— “杰洛特强壮是强壮,但树精都不看脸的吗?” …… “你们瞧!”小可爱希里的惊呼将罗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这里的房子可太有趣了!” 杜恩·卡纳尔实际是从落水洞底部“长”出来的,那些“好玩的房子”就像一团团硕大的椰子,沉甸甸地悬挂在树干上,有些甚至直接放置在树顶,罗伊很怀疑会不会突然掉下去。 “罗伊,杰洛特,”希里轻声说,“那些房子在动!它们是活着的!” “它们是用活生生的树搭成的,”杰洛特从微微的窘迫中恢复,“树精不会用人类的工具造房,但她们用魔力控制树枝移动,构筑出纯天然的庇护所。” “太可爱了,”希里眼睛里冒出小星星,“罗伊,你说我回到辛特拉也弄个这样的房子好不好?” “不用羡慕,很快你就能拥有自己的房子。”布蕾恩说着,在一栋巨大的树屋门前站定, “进去吧,三位,艾思娜女士在等着你们。Va fai11!” “什么意思?” “告别的意思。” “啊?再见,布蕾恩!” 三人走入树屋,树屋的顶部将光线过滤,让墙面斑斓如彩虹。 “杰洛特!” “菲斯奈特!见鬼,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那个树精不会丢下你!” 菲斯奈特总督身上的绑着绷带,外伤好多了,但腿脚依旧不便,他激动地从树床上坐起身,接着他看到了藏在两名猎魔人背后,露出半张脸怯怯的小女孩,顿时目射凶光。 “是你,小混蛋!” “不是我!” “就是你,原来你在这儿!”菲斯奈特激动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粉红色的唾沫, “希瑞拉公主,你这个小混蛋,知不知道,为了找你牺牲了好多人!?我真该代替卡兰瑟殿下打断你的腿!” 在生死之间挣扎过后,菲斯奈特反而不那么敬畏公主了。 希里撅起嘴,又皱了皱鼻子,骄傲地扬起下巴,“我是公主,你敢殴打我,外婆会砍掉你的脑袋!” “她要砍就让她来吧!”菲斯奈特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反正任务已经失败,人差不多都死光了,回程的小侍女也应该把你失踪的消息传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希里依然骄傲地昂着头, “你破坏了你外婆的大计!”菲斯奈特唾沫横飞,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出了这档子事,维登和辛特拉的联盟肯定告吹!明年,不,顶多后年,你的外婆将独自率领辛特拉抵抗尼弗迦德的大军,你认为他们挡得住吗?” “所以,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国家走向灭亡!” “才不会呢,你骗人!”希里弱弱地反驳了一句,不过小脸霎时雪白,原本初临贵地的喜悦荡然无存。 “好了,别吓她了!” 罗伊叹了口气,“王国的命运不应该压在一个女孩肩上,这对她不公平。” 再说即便加上维登,辛特拉也挡不住。 罗伊早已知道辛特拉王国的命运,除非北方四国全部来支援,否则,尼弗迦德帝国势不可挡! 但这又是不可能的。 “别动怒了,伤口又该裂开。”杰洛特适时出声转移了总督的注意力。 菲斯奈特这才转向他,开始抱怨,诸如什么树精往他嗓子里强行塞入些令人作呕的、滑溜溜又恶臭的东西,诸如他们之间的往事,杰洛特如何替他解除变成鸟的诅咒。 希里津津有味地听着,很快忘掉了之前的恐惧。 然而不多时,布蕾恩去而复返,进入了树屋, 菲斯奈特见状脸色白,嘴唇颤抖,“别,求你了,别把那些玩意儿喂我嘴里,我告诉你没门!杰洛特、那个猎魔人,快掩护我,上!” 布蕾恩却只是看白痴似的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躲在猎魔人身后的小女孩, “过来,可怜的小家伙,该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希里目露警惕,一左一右拽住两名猎魔人的手,“我才不走!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去吧,”杰洛特挤出一抹苦笑,“她会带你游览杜恩·卡纳尔,比刚才的经历更有趣。” 希里这时候却想明白了,低下头小声说,“布蕾恩没有蒙住我的眼睛,你们却都蒙上了,她们不想让你们记住来这儿的路。也就是说——” 希里声音里有了哭腔,睁着绿色的大眼睛,求助地看着猎魔人,“我是不是永远不能离开这儿了?” 这时候,布蕾恩悄然靠近,从身后一把将小女孩捞入怀中,藤蔓一样将她拉离猎魔人的手掌,小女孩在半空中,仍然固执地向猎魔人伸出了手。 那信任的眼神让罗伊无法忽视,于是再度抓住了希里洁白的小手,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没人能逃离命运——” 众人一起回头,朝话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个声音低沉、饱满,蕴含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这个声音代表着布洛克莱昂的最高权威。 不容反驳和质疑。 布蕾恩抱着希里躬身行礼,杰洛特跪了下去,菲斯奈斯五体投地。 而罗伊朝他微微弯腰, “艾思娜女士……” 布罗克莱昂的最高统治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树屋的大厅之中。 第二十五章 布洛克莱昂之水 艾思娜像大多数树精一样娇小窈窕,翠绿的长裙下背脊挺直、头颅高昂,显得极其骄傲。 面容古板、严肃,头和瞳孔都是纯正的银白色,仿佛毫无感情。 而在罗伊眼中,她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绿色火焰,让人无法直视,这样的气势也来源于她的实力。 艾思娜 年龄:324 性别:雌 身份:树精女王、术士 ?? …… 艾思娜并没有关注年轻的猎魔人,她越过了众人,径直来到希里面前,托起了女孩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良久,直到女孩被吓得瑟瑟抖、泪光闪闪,才让布蕾恩带她离开屋子。 “起来吧,格温布雷德。” “向你致意,艾思娜,布洛克莱昂的最高统治者。” “欢迎你再次来到我的森林,但你不告而来危险至极,明白吗?” “我带着重大的使命,不得不来。”白狼依然低着头,沉声道, “哦,”银树精露出微笑,“难怪如此鲁莽。那么这位孩子也是跟你一道的吗?”她银筑的瞳孔终于转向了罗伊。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掌迎头压下,强迫着他弯腰、屈膝。 罗伊终于明白猎魔人前辈为何如此谦卑。在无法反抗的力量面前,杰洛特早已学会敬畏。 “艾思娜大人,他年纪尚幼,请您不要为难。” “抬起头来……”艾思娜伸手制止住恳求的白狼,“孩子,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然后,艾思娜如愿看到一对暗金的眼睛。 她白银的眸子漩涡一般想要从中提取信息,但片刻后,她无懈可击的气势有了一丝的松动,寒冰般稳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讶异。 不过很快,她恢复了从容。 “格温布雷德,看在你的面子上,待会儿,他可以陪你一起走。” “呼……”随着艾思娜目光的抽离,罗伊额头微汗地松了口气,这位女士方才短短片刻的凝视,居然让他感到了有若实质的压力。 不过他仍然保持镇定,直面过梅里泰莉女神、高阶吸血鬼、达冈投影、湖中仙女等传说中的生物后,他的精神免疫力强多了。 “现在,格温布雷德,让我猜猜你肩负的使命。”艾思娜说,“艾克哈德太蠢,埃维尔和维拉克萨斯又恨不得食我血肉,周边的王国里,也就只有布鲁格的国王文斯拉夫才会派人跟我提议。” “如您所说,正是如此。” “你必须明白,布洛克莱昂内外是冰与火的两个世界,人类和我们,几百年的仇恨不是凭你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但战争也不是我所希望的,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儿女死去。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准信,你回去后告诉布鲁格的国王,只要他的臣民从今往后,不踏进布洛克莱昂一步,我们自然能相安无事。” 猎魔人嘴唇一动,艾思娜又打断了他,“别再替他说话,或是狂妄自大地让布洛克莱昂割土求和。” “但……” “你就这么回复他!”艾思娜一锤定音,“他不会跟你一个身份卑微的猎魔人计较。现在,如果你愿意,让我们谈谈另一个麻烦。” 艾思娜难得笑了,眼神看向了被晾在一边许久,身材高大的、熊一样强壮的男人菲斯纳特总督,“他是你的朋友吧,这个头皮猎人。” “别吓他了您……”杰洛特给了总督一个放心的眼神,“您该知道,他是为了刚才那个女孩儿而来。要不然你们也不会救他。”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他的伤势痊愈还得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艾思娜朝树枝编制的床铺走去,菲斯奈特脸色白,绝望地蜷起了身子。 “你有孩子吗?”艾思娜盯着总督看了好一会儿,“老实回答!” “我还……”菲斯奈特身体退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只得清了清嗓子,柔柔地说,“我还没结婚……” “你有没有家庭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艾思娜的眼神放肆地往总督的下面扫了一眼,“你下面那东西还好使吗?看在巨树的份上!告诉我,你有没有让女人怀过孕,还是像猎魔人那样无能为力?” “啊……”菲斯奈特双手乱挥,惊呼了一声,接着梗着脖子说,“当然有过!我身体还……可以……不过尊敬的女士,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注意杰洛特怜悯的目光。 “保重,老兄。”罗伊也在心头为他默哀了几秒,总督这强壮的身体,配上一点性感的小胡子,不能再符合树精的审美,绝对是她们心目中完美的——配种机器。 数不尽的树精,一个接一个,坐木桩一样坐上去。 坐下起身,坐下起身…… 罗伊浑身一个哆嗦,光是想想都可怕。 艾思娜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转向杰洛特, “他痊愈之后,留下足够的子嗣,换取自由。” “感谢您的仁慈,艾思娜……”杰洛特不敢再看老朋友一眼, “艾思娜女士……”罗伊忍不住了,“我想问问,关于那个女孩儿,希里,你是怎么决定的?” “有趣的小子……我从你的眼中只看到了一片迷雾。”艾思娜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不需要关心这些,再过一段时间,明天,你就和杰洛特一同离开布洛克莱昂。” “可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她是一个国家的公主。” “格温布雷德,这又有什么关系了?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你们要是愿意,今天晚上,来我的房间观礼。” 艾思娜冷然地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 …… 时间飞逝,傍晚时分。 无数荧光闪烁的飞虫,在树屋之间现身。 它们惬意地洒下暧昧而温暖的绿光,让杜恩·卡纳尔千奇百怪的植物,呈现出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妖娆姿态,随风招摇。 两名猎魔人,留下那位尚在消化“自己即将成为许多小树精的父亲”事实的菲斯奈特,进入了艾思娜的那棵巨大的橡树之屋。 艾思娜正跪坐在房屋中央的地板上,温柔地为身前的女孩儿梳理一头鼠灰色的银。 小丫头则盘腿安静地坐在女士身前,她背脊挺直,绿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小小的脸蛋被洗的很干净,也没有了往日的调皮,显得有些呆滞。 “你们来了……”艾思娜招呼了一句,没有停下手中梳理的动作。 “格温布雷德,我知道你从不伤害树精、水泽仙女、小妖精,相反,你还愿意保护她们。所以我尊重你,请你前来观礼。现在,我需要你的尊重,顺便看好你身边的小家伙,别让他捣乱。” 杰洛特先单膝跪地,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了地上,罗伊也学着他的模样席地而坐。 “艾思娜女士,在仪式之前,我请您听听我说的话。” “正如您所说,布洛克莱昂和外面是冰与火两个世界,而您面前的女孩儿,恕我直言,她并不属于您的世界。” “不久后就属于了。”艾思娜漫不经心地说。 “艾思娜,”杰洛特一反常态地据理力争,“我恳求您把她还给我,让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她的命运应该由自己决定。” “你怎么敢忤逆我?”艾思娜停下手中的梳子,直视猎魔人的眼睛,片刻后喉咙里出“嗬嗬”的冷笑,“我明白了。原来你跟我打着同样的主意。” “我早就听说过,猎魔人无法生育,而所有立下意外律的猎魔人,都渴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意外之子。” “我知道,你曾经参与过卡兰瑟的女儿帕薇塔公主的婚事,帮她的野兽丈夫破除诅咒,恢复了原身。当时,你也说出了意外律,也期盼有一个男孩继承你的衣钵,对吧?” “可惜啊……”艾思娜托起希里的下巴,“意外之子是个女孩儿,而女孩儿无法成为猎魔人。所以,她现在是我的了,她将继承布洛克莱昂的意志。” “狗屎!”杰洛特吼道,态度坚决,“你看她现在的样子,眼神呆滞,因为恐惧和药物影响动弹不得,你这是绑架!” “不,杰洛特……”希里大喊,带着叛逆,“我脸色才不呆滞,我也不害怕。何况我外婆说过,树精不是坏人。我在这儿不会有危险!” “哈哈!”艾思娜闻言大笑,“瞧吧,格温布雷德,这就是上古之子的选择,这是她的命运,与你无关。” 罗伊心头一跳,果然,这位法力高深的术士,已经看穿了女孩儿的底细。 “上古血脉之子?”杰洛特面色凝重,“您说希里是……” “没错,我从她的眼中看到夺目的火焰,璀璨的群星,她是上古之血的继承者,必将成为布洛克莱昂的一员,踏上光荣之路。” 艾思娜向后招了招手,她身后的帷幔中走出一位树精。 蜂蜜色的布蕾恩,布蕾恩双手颤抖地递过来一个银杯,艾思娜接了过来,高举,“认识上面的古代符文吗,两位。” “认识。” “那就读读这上面的文字,这是克莱格·安的圣餐杯,用这杯子喝过酒的国王早已被人遗忘,” “duetaeaef cirraaerme g1eddyv. ysseth” 年轻的猎魔人轻轻念出上面的文字,“宿命之剑有两道刃。” “而希里,正是其中之一。”艾思娜沉声说着转过小女孩儿的身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喝下去,上古血脉之子,这是布洛克莱昂之水。” “终于等到了你——传说中的神秘液体。” 罗伊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暗金的瞳孔转向那杯子。 布洛克莱昂之水 一种被施过魔法的致幻水,人类女孩饮下它后,会遗失几乎所有记忆,产生过去和未来的幻象,身心都向着树精转换,但对男性是剧毒。 该水将纯化上古血脉,配合草药“太阳之血”服用,效果达到极致。 …… 布洛克莱昂之水,太阳之血——前者转化树精、后者转化精灵,而两种血脉的源头都是上古的艾恩·艾尔。 所以,它们的叠加作用能纯化上古之血。 “那么对我也有用。” 罗伊心头大定。 战利品包裹里正装着一株太阳之血,他还积攒着一次全面恢复应付意外状况。 从辛特拉,渡过雅鲁迦,来到布洛克莱昂……到现在都值了。 他的谋划,没有白费! …… 希里在艾思娜的强迫下嘴唇紧贴圣杯的边缘,面色犹豫,似乎还没有下定决心——她在抗拒。 而罗伊看了一眼处在暴怒边缘的艾思娜,与脸色阴晴不定的猎魔人,说出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艾思娜女士,我有个提议。” “说,在我耐心彻底耗尽前。” “不如这样吧,让我、白狼、希里,一同饮下布洛克莱昂之水,只是我有个请求,如果我们都能清醒过来,并且恢复正常,请您让我们带希里离开。” “勇气可嘉……但你知道布洛克莱昂之水,对于男人,对于猎魔人意味着什么?” “剧毒……”罗伊平静地说,再也没有什么剧毒能像青草试剂那样让他痛苦。 “那你还愿意?” “希里还年幼,她无法独自承担这一切,我们会为她分担。但我希望你遵守诺言,如果她看清了自己的命运,仍然愿意跟随我们离开,您不能阻止。” “我答应你。”艾思娜郑重地说,她注意到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个公平的提议,一切就让命运做主。我承认之前轻视了你。” 伟大的树精女王,向着年轻的猎魔人颔致意, “那么,格温布雷德,你了?是否愿意为你的意外之子冒险?” 杰洛特点了点头,心中却怪怪的,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接下来,在艾思娜的吩咐下,布蕾恩又端来了两杯布洛克莱昂之水,当然只是由普通的器皿盛装,圣杯依然由小女孩使用。 罗伊端着这杯莹润的液体,布洛克莱昂之水,宛如液态的石钟乳。 饮下它,一直在他的计划之中。 这水是剧毒,但它其中蕴含的神秘魔法能量亦不能忽视,它能改造人体,亦能让人回忆起过往的残象、瞥见未来的投影。 最关键的是,纯化他在斯迈尔克矿道之中,吞下太阳之血得到的艾恩·艾尔血脉。 “希里,不要害怕,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罗伊温声安慰了小女孩几句,又转头看了一眼白狼。 顷刻间,只见他一抬手,一仰头,整整一杯满满的布洛克莱昂之水,灌喉而入,兑着口腔中那株藏好的太阳之血,一起吞入肚。 然后他擦了一把嘴角,栽倒在地,出诡异的动静。 杰洛特怔怔地望着这一幕,他早就见过,当时和现在的场景一般无二:骇人的惊呼,抽搐、打嗝,胡言乱语,然后昏迷,等他再睁开眼,眼里会出现冷漠、麻木、和空虚。 “该我了……“ 杰洛特凝视这杯水,眼神温柔,过去的残象?我还能见到哪个人吗? 一身黑色蕾丝装饰的女术士,范格堡的叶奈法……温柔缱绻,那段快活的时光。 小女孩是最后才喝下圣杯中的液体,她来到两名猎魔人中间躺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进化的能力 东方的天空浮现出一丝鱼肚白,昼夜交替的时分,万物沉睡,大地在黑暗中挣扎。 上千米的高空中,悄然从云层背后露出一枚锥形的撞角,接着巨大的阴影缓慢露出全貌——这是一艘巨大的帆船,它航行在云层之上,船中央三角形的船帆描绘着两把十字交叉的剑刃。 一名兜帽斗篷的男人单脚踩着锥形的船,好似领航员。 他背负双剑,双剑之后还有一把手弩。 他俯瞰着下方,广袤的平原上,各种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引颈长啸。 喷吐烈焰的巨龙、挥舞古树的巨人、獠牙冲刺的平原猛犸、明灭变换的元素生物…… 劲风扑面,掀开了兜帽,露出男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容。 “起风了……” 男人的话音落下,眼前天空破开了一道深渊般的裂缝,整艘白舰冲了进去! 虚空之中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有如钢针刮面,刺入皮肤! “嘶……疼!” 罗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这是梦?光怪6离的梦? 当他扩散的瞳孔凝为一点,近在咫尺的距离,一张雪白的小脸瞪大翠绿的眼睛,傻乎乎地张着嘴。 她似乎被吓坏了,两只小手死死地掐着猎魔人的脸颊肉,一动不动。 “希里……”罗伊的脸色沉了下去,“你这是在干什么?” “啊!”娇小的女孩顿时灵活地向后一跃,跳到另一个猎魔人身后,探出半张脸,“别怪我,罗伊,都是你的错!睡得像头猪一样,迟迟不肯醒来。我只是在叫醒你……嗯……叫醒你!” “先不跟你计较……”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中,罗伊站起了身体,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身后是广袤的林区,身前是平坦的原野,天空中阳光正盛,光线有些刺眼,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下次再淘气别让我逮住,这次,就放过你……现在跟我说说,生了什么,咱们在哪儿?” “啊?我最先清醒,你们两个不济的家伙还昏迷着……艾思娜女士却说她愿赌服输,放我们离开,”希里抚着胸口深深舒了口气,“她派出一队树精姐姐把我们护送到此,布洛克莱昂森林东方的边界。” 她颇为自豪地挥了挥小拳头,而杰洛特摸了摸她的鼠灰色的头。 罗伊揉了揉胀的脑门,布洛克莱昂之水的毒性已经被身体消化了大半,状态之中仅有一个近乎透明的中毒标记。 而实际上,他的思绪还流连于之前的梦境之中。 “怎么了,罗伊,看上去你还没有彻底恢复,身体不舒服?还是在梦里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杰洛特双手环胸,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饮下了布洛克莱昂之水,大部分人都能看到诸如过去的残象和未来的投影。令人向往的、兴奋的、留恋的……甚至恐惧的,如果你有倾述的欲望,面前正有两个合格的听众。你说是不是,小丫头?” 希里顿时满眼期待地点头。 “我的梦很奇怪,完全不合逻辑。不过,之前的画面是我的幻觉、还是未来的投影?” 那艘飞船,疑是狂猎穿梭时空的白舰?自己怎么会在那上面? 脚下各种小山般巨大的生物,绝对不是猎魔人的世界,又是什么地方? “两位,让我冷静一下,我得整理整理。”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梳理不明白,他索性将心神沉入模板,揭露那一大片鲜红的文字: “你饮下了太阳之血勾兑的布洛克莱昂之水,意志、精神+1…… 罗伊 年龄:14岁7个月 身份:蝮蛇学派猎魔人、维吉玛湖骑士 生命:13o/151(中毒) 魔力:15o→16o 属性: 力量: 9.3 敏捷: 1o.3 体质:11.1 感知: 8 意志:9.5→1o.5 魅力: 7 精神:11→12 “你的屠戮技能达到LV5,意志达到1o,特性震慑产生进化—— 震慑:主动释放杀戮的气息震慑身周1米内的单个、多个,或者全部目标,并进行强制意志检定,若他们的意志低于你,将失控最多2秒。冷却时间4分钟。” 原本针对单体的震慑,变成了群体震慑。 相当于多了一个突围的技能。 而且他还获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当技能达到5级,并且技能的相关属性达到1o点,技能将获得阶段性的进化。 “下一次进化的技能,嗯,应该是冥想。” 继续浏览。 “你的艾恩·艾尔血脉产生进化。” 技能模板中精灵种族天赋风之优雅悄然消失,取而代之是另一项能力—— 上古之血(被动固化):艾恩·艾尔族最古老的血脉,继承此血统者,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但你的血脉极其稀薄,只拥有小部分不成熟的能力,且不受控制。 “稀薄?”罗伊皱了皱眉头,心头些许失望,一番心血,却只结出一个青涩的果实,增长了两点属性? “不,虽然我无法利用上古之血,模板也不能?” 他的目光继续下移,豁然现一条改变的职业特性—— 坐骑:绑定一头被你驯服的坐骑,你将与之产生心灵感应,更好地沟通,还可以消耗1oo→5o魔力,立刻将之从远方召至身前。 坐骑不同于武器,你随时可以将其解散,放其自由。 已绑定棕马维尔特。 该特性汲取你体内稀薄的上古之血,空间能力提高—— 现在,你也可以消耗5o点魔力,瞬移到坐骑身边。 …… 暗金的瞳孔收缩。 “这么说,我已经能进行空间穿梭?” 这意味着他心念一动,就能瞬间回到辛特拉,回到棕马维尔特所在的马厩。 当然他更看重的是这个能力的战略意义。 比如身处绝境之中——立即动传送,简直是个逃生绝技! 5o点魔力,他可以连续使用3次,用来赶路也不错。 “既然职业特性能享受到上古之血的加成,那么——” 罗伊的目光转移到经验条——猎魔人LV5(3o8o/25oo),既然平安度过了布洛克莱昂的最大的危机,也就没必要再保留! 注意力集中到“+”上,瞬间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涌出,布洛克莱昂之水残留的毒性立即被清除! 猎魔人LV5→LV6(58o/35oo) 主属性意志:1o.5→11.5 获得1技能点、1属性点…… “那么等返回辛特拉,把属性点加上,意志将达到12.5,符合强制驯化小狮鹫的标准。” 但也有一个坏消息,升级所需经验居然提升了1ooo点,而不是从前的5oo? 罗伊又闭上眼感受了片刻,增加意志,仍然察觉不到身体变化。但这不是重点。 绑定武器—— 手弩加布里埃尔(待升级) (经过第三次强化,这把手弩受益于你体内稀薄的上古之血中,获得了一定程度的空间能力。你可以从以下两个新增附魔中选择一种——) 瞬时击:灌注2o点魔力,下一次击,加布里埃尔射出的箭矢将跨越空间,直抵目标。该能力受限于射程。 闪烁:消耗2o点魔力,你将瞬移到加里布埃尔射出的弩箭附近(半径一米的球状区域,指定位置),该能力受限于射程。 “虽然我无法主动激上古之血,模板却能把它固化到技能里。” 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至于两种选项。 如果选择瞬时击,射击将无视风、气温重重干扰,直接省略箭矢飞行的漫长过程。 抹除射击中的变数。 只要瞄的准,对方基本无法闪避,但要考虑到猎魔人的昆恩法印、术士的魔法罩、钢铁盔甲,以及一部分魔物天然的厚皮,适用性有所降低。 他更青睐闪烁,瞬移到敌人身边,用于追击,如果再配上震慑…… 同时闪烁也能用于躲避攻击,在战斗中具备更多可能性。 闪烁,就决定是你了! 加布里埃尔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魔力。 特征:重6→7磅,弓长2.2→2.3迟,拉力4o→5o磅,有效射程55→64米。 附魔—— 简化:只要战利品包裹里储备着箭矢,无需主人动手,它将自动拉弦置箭,上箭所需时间缩短为o.4秒。 引导箭:主动灌注2o点魔力值,击出一枚由魔力推动的箭矢,有效射程、穿透力小幅提升,箭矢将锁定你的目标,飞行中自动进行45度角的方向调整。 闪烁:消耗2o点魔力值,你将瞬移到加里布埃尔射出的弩箭附近。 …… 钢剑——古威希尔 (第三次强化,这把剑受益于稀薄的上古之血,获得了一定程度空间能力……) 银剑——阿隆戴特 (第一次强化,这把剑受益于稀薄的上古之血,获得一定程度空间能力……) 两把剑获得的附魔一致。 传送(新增):无论相隔多远,花费5o点魔力,你将瞬移到古威希尔/阿隆戴特附近。 …… 罗伊心头怪怪的,两把剑好像成了定位的空间坐标,难道以后要把它们当成投掷武器? 至于为何弩的闪烁只消耗2o魔力,坐骑,钢剑和银剑的传送却要消耗5o魔力,因为后三者无视距离,而手弩的闪烁最多到射程之内。 整理完毕, 年轻的猎魔人呼了一口气,常用技能震慑的巨大提升,武器及坐骑新增空间能力,这趟布洛克莱昂之旅,总算有个满意的结果。 “虽然目前只能利用坐骑、武器进行间接传送,但上古之血继续加强——” 他迟早能打开世界之门,肉身跨越位面。 …… 希里悄然来到怔的猎魔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裤子,“罗伊,你没事吧?” 白净的小脸上布满了关切,这趟布洛克莱昂之行也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知道谁是真正为她着想的。 “放心吧,”罗伊抛开沉闷的心思、一把将女孩高高举了起来,“我现在好的不能再好!” “你了,杰洛特……”罗伊说着朝白狼一笑,“一把年纪,还受得了布洛克莱昂之水的毒性?” “度过了青草试炼,一点毒性算不上什么。虽然这东西对普通人依然致命。” 白狼一脸云淡风轻,精神也还算饱满。 “小家伙……”罗伊凝视希里绿色的大眼睛,“有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 “好像有……”希里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胳膊,小脸皱成了苦瓜,“罗伊,我是不是变胖了?” “小孩子胖乎乎的才可爱,还有别的变化吗?” “别的?似乎有,又好像没有,我说不上来。” 猎魔人的观测视野里,她的上古之血仍然处于初级阶段,大部分能力不可控。 但肯定有细微的变化,得特殊时刻才能显现。 “罗伊,我脸上有花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快放我下去!” “哈哈……”罗伊笑着将小腿乱蹬的女孩放下,“接下来怎么打算的,杰洛特?” 猎魔人站在布洛克莱昂的边界,在他面前出现了左右两条分岔路。 “我准备回布鲁格复命,我的洛奇还在那边。你们要是愿意一起来,我想,我能给你们提供有热水浴的房间。” “也行,先跟你去布鲁格。然后,我想跟你谈点事儿。”罗伊想到等候在辛特拉的三个大汉,不禁微微一笑。 “那还等什么?”希里一左一右拉住了两人的手,迈步就想往西边的道路走。 “等等,小鬼!西边通往纳史特洛格,你是想念你的未婚夫,维登的克里斯丁王子吗?东边才是去布鲁格。” “可是,”女孩脸色苦恼,秀气的眉皱成了毛毛虫,“我感觉东方的路不对劲?” “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我觉得不好、不安全。” 随着小女孩说出这句话,两名猎魔人惊讶地现,他们胸前的吊坠竟然开始微微颤抖。 “魔力……”杰洛特面露诧异地看了一眼希里,“上古之血,难道她觉醒了某种能力?” “那就去西边吧。”罗伊对希里的“幸运儿”能力深信不疑。 “其实……”不过这时小女孩儿却又改变了主意,看来她完全不想再跟维登有任何瓜葛。“其实东边也可以的……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没问题吗?那么东边也行。” …… 小女孩儿的预感很快得到了验证,三人在东边的道路上走了不到十分钟,转过一处茂密的灌木丛,进入一片沙地,一群士兵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并包围了他们。 他们头戴圆锥形头盔,身穿锁甲和深灰色束腰外衣,上面绣着代表维登王室的黑金相间的方格纹章。 第二十七章 斑斓世界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一名秃头的矮胖男人冲着两人粗鲁地咆哮道,他双腿岔开站立,背着弓和一袋白翎箭。 “我们从波德洛格而来,”杰洛特上前一步,他环顾了一圈士兵们的脸色,似乎没有人现猎魔人的身份,于是撒谎道,“正要回布鲁格,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罗伊悄然拉着希里的手将她拽到了身后。 “我们是国王的手下!”另一名明显是头领的黑脸男人站了出来,瞥了一眼杰洛特背后的两把长剑,换成一种更礼貌的语气说,“这里生了一些意外状况,我们不得不检查过路的行人。” 说着他向身后看了一眼。 罗伊鼻子动了动,嗯,鲜血的味道,人类和马匹混合在一起的鲜血气味从黑脸男人身后的方向飘来。 “两位,看看?”黑脸男人说着,让士兵们散开一条道路。 杰洛特与罗伊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而罗伊将希里脸朝后抱了起来,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乖乖的,闭上眼睛。” 小女孩这时显得很乖巧,熟睡一般靠着,只是喷到猎魔人后脖子的急促呼吸,证明她的心情并不那么平静。 前方不远处,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倒在路中央,拦住了一辆用油布盖着的马车。几匹长毛小马倒在前边,与车把和缰绳纠缠在一起,身上插满利箭,露出黄的牙齿。 其中一匹还没死透,睁大黝黑的眸子、沉重地喷着鼻息,双腿不停贴着地面蹬踹。 沙地上到处浸透着鲜血,人类尸体乱七八糟地分布着,有的紧贴马车,有的被卷入车轮。 没有一个幸存者。 “一个马车队,遇到了袭击?”杰洛特问, 有个士兵,双手摩挲着一枚沾血的匕,用三角眼斜斜地打量三人。 “是无耻的偷袭……”他用锉刀般粗糙的声音回答,“布洛克莱昂的树精袭击了路过的商队,杀光了所有人,我们正在调查。” “树精会攻击商队?” “你自己看!”士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臂,“可怜的商人们,被射的跟个刺猬一样,还是在大路上!那些森林里的怪物越来越残忍。照我说用不了多久,他们肯定会离开森林,主动袭击附近的居民!” “那么,诸位是?”杰洛特眨眨眼,谨慎地问, “埃维尔国王的手下,纳史特洛格的士兵,我们本来在路上等着接应菲斯奈特总督,谁知道突然接到消息,总督带人闯进了森林。” “这一去就是三天,他老人家和那位尊贵的人物,肯定已经遭到树精的毒手!先是他们,现在又是商人。” 咬牙切齿的士兵眼中射出一缕恶毒的光芒,“我们一定要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 “不报仇还是男人?” “杀光树精!” “那狗日的德鲁伊还不来,咱们别等了!” 士兵堆里传来了热烈的响应。 德鲁伊,还有人没来? 此地不宜久留,杰洛特低头沉吟了片刻,“好吧,那么祝你们旗开得胜。”又转身朝罗伊招了招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等等,兄弟,”黑脸男人蹿了过来,“后面那个小伙子,还有他身上的孩子和你什么关系?也是布鲁格人?” “没错……我的两个侄子。”猎魔人想了想,故意把希里说成了男孩,光看她的穿着打扮,的确分不出男女。 “两个侄子,都这么健康!真是受到梅里泰莉女神眷顾的家伙,幸运得让人嫉妒!现在带着你的两个宝贝离开吧,兄弟,别再回来,树精的危险不是光凭你背上两把剑就可以应付的,不然下一次遇害的……就是你们一家……” 说完背过身,让手下分开一条道路。 “再见咯!” 黑脸男人挥了挥手,当罗伊抱着希里经过时,他还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后者颤抖地往后缩了缩。 “真是个秀气得过分的小家伙,长大了绝对是个万人迷!对了,孩子,你嘴里在嘟哝什么?” “你手上有血。”希里颤声说。 “哦,那是商人的血,检查尸体的时候不小心粘上的。”黑脸男人含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可是,这不是树精干的!”希里对猎魔人在腰间增加的力道置若罔闻,“很明显!” “你再说一遍?”黑脸男人笑容彻底消失,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反问, “这棵树……看那满地的木屑,它是被砍倒的……用斧头砍倒的,而树精绝对不会砍树,它们用魔力控制树木自然生长,不是吗,杰洛特?” 希里还转身问了一句白猎魔人。 “说得对!”黑脸男人冲斜眼士兵使了个眼色,悄悄背过手按住腰间的武器,“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 “够了!”一直被人忽视的罗伊突然大叫了一声。 “什么够了?” “当我们是瞎子吗,还敢栽赃嫁祸!” 罗伊话音落,杰洛特已经默契地出手了——镶铁饰钉的袖口狠狠砸中了近在咫尺的斜眼男人的脑门,在男人倒地之前,他又长剑出鞘,跳到了另外两名士兵之间。 普通人的动作在猎魔人看来就是慢动作。两名士兵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杰洛特手中长剑在半空中一荡,划出一道美妙的圆弧,刹那间切开两名士兵的颈动脉。 他们惊恐地捂住了喷泉似的脖子。 不出声音。 这时,四周围成圆圈的士兵们已经拿起弓弩,取出箭,杰洛特便单膝跪地,伸展手指,勾画出阿尔德法印,但他瞄准的不是远处的弓箭手,而是——沙地。 “砰”的一声闷响,阿尔德卷起一股沙尘的旋风,黄沙漫卷,暂时遮蔽了三人的身形。然后他推着一名被抹喉的士兵,将之当成人肉盾牌,向着弓箭手冲去! “还能这么用?” 环目四顾,罗伊立即将希里藏到了一根空心原木里。 “乖乖藏好,别出来!” 接着一记昆恩护住身体,他的目光扫向了不远,双手斜提着长剑,迅靠近的黑脸男人。 “猎魔人,原来是猎魔人。”后知后觉黑脸满是狞笑,“来吧,怪胎小子,让叔叔好好疼你!” 罗伊根本没打算和他近身战斗,手指在半空中变幻出另一个法印,瞬间一股耀眼的火光倾覆而出,圆锥形火蛇将傻傻站着的黑脸男人卷入其中。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惨叫响了起来,浑身着火的黑脸男人疯狂地乱冲,居然冲向了自家阵营,让他们一阵手忙脚乱。 看着这幕奇景,罗伊却有些怔怔然, “我的伊格尼法印……威力怎么变大了?”他之前1级的法印,估计只能让黑脸男人感到灼痛,把皮肤烫出水泡,绝对无法引燃对方的身体。 “是上古之血的效果?我的元素天赋获得了增强?” “嗖——” 冷不防射来一枚弩箭,罗伊抖动手腕,迎着它旋转雪亮的剑刃,但他的反应不够快,只挡了个空气,护身的昆恩法盾被箭矢无情击碎。 他贴地一滚,第二枚箭矢射进脚边的草丛。 接着起身,沿“之”字形闪电般地移动身体,第三枚弩箭擦过小臂的皮甲。 射击进入短暂的间隙,猎魔人抬头望了眼灌木丛。 三十米外,一、二、三,整整三名弩手,凑成一堆瞄着他,正在拉弦置箭。 冲过去?来不及! 猎魔人五指从虚空中一抓,抓出加布里埃尔,朝着那边放了一箭。 当箭矢钻入灌木丛,他暗金的瞳孔缩成棱形。 闪烁!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 风声、虫鸣、喊杀声、剑刃碰撞声、利器入肉声,统统消失,只剩一阵轻微、短促而尖锐的轰鸣。 猎魔人所处的位置,诡异地荡漾开一圈涟漪。 他眼前世界被分割成无数色块,一切事物都变得鲜艳而模糊,好似印象派大师笔下的画作——他俯身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而灌木丛中的三名弩手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本目光聚集的草地上,那位诡异蛇行、弩剑双持的猎魔人突然消失。 他们失去了目标,下意识转过身。 群体震慑! 铺天盖地的血色触手倒映进瞳孔,三人被捆得严严实实,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唰——” 下一秒,空气嘶鸣,古威希尔划过优美的弧线,精准一挥,几乎同时划过三名弩手的脖子。 妖艳的血花绽放,几人捂着脖子间喷涌的鲜血,喉咙里出“咯、咯”的低吼、迎面倒地。倒下之后,四肢仍然在颤抖、抽搐,埋进土里的眸子瞪到了极致,满是不解。 到死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究竟如何靠近,又用什么妖术定住了身。 “击杀果马斯、莱亚、特立鲁……经验值+2o*3,1v6(57o/35oo)。” 猎魔人抖动手腕甩去血花,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无法遏制的兴奋,动闪烁,丝毫不像进入传送门让人难受得想吐。 而闪烁加震慑—— “对付法师和弓弩手的最佳利器!也可用于群战!” 但没时间庆祝,他暗金的眸子扫向不远,几个惊慌失措的男人冲向了藏匿希里的原木。 …… 三名浑身锁子甲,顶着钢盔的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 那个白佬简直就是魔鬼,不过二十秒,数名同伴毫无还手之力地变成尸体。 连弓箭手都被他的以卑鄙的人肉沙袋完克。 此刻,几名剑术最精湛的伙计还在缠着那家伙,而他们则选择了另一条路——抓到猎魔人的“小侄子”! 短短数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士兵冲至原木前,伸出了罪恶之手,都能透过缝隙,看到里面那龟缩成一团的小孩子,那对惊慌失措的绿眼睛。 突然间,中间的士兵被人向后一拉,转过身—— 一把长剑唰一下从他唯一没有盔甲保护的部位,下巴处刺了进去。 剑尖从下巴透入脑子,带着喷射的鲜血迅拔出,士兵甚至来不及痛呼就软倒在地。 剩下的两名士兵回过神前,那位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男人手中长剑又闪电般往左边一探,精准地刺中另一只眼睛。 “噗呲……”带血的剑尖拔了回去,士兵捂脸趴在地上虚弱地抽搐。 两击过后,猎魔人的身体按照本能摆出牛位起势,双脚前后分开、身体微躬,双手握住剑柄横在脸侧,四肢和长剑犹如一张蓄力拉满弦的弓,剑尖直指第三名士兵。 第三名士兵顾不得原木里的小女孩儿,拔起腰间钉头锤砸向他的肩膀。冷硬的手甲和锤头染血的放射状刃面闪烁寒光,一下就能轻易地敲碎偷袭者的骨头。 但沉重的锁子甲对动作有一定影响,他出手慢了。 在猎魔人的眼中,好似蜗牛。 士兵将钉头锤从自身右上方往左下挥来的过程中,罗伊并未向后闪躲,这样做对手仍然向前可以追着他攻击。 他的脚步逆着锤锋挥来的方向,往左前方踏出一步,剑身向右顺势压住锤头,此时倾斜向上的古威希尔不需要任何调整,已呈犁位起势,剑尖冲着士兵自己送上门的喉咙推过去。 “噗——” 剑刃毫无阻碍地刺入气管。 第三名士兵喉咙里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倒地咽气。 “击杀……经验值+2o*3,1v6(63o/35oo)” …… 危机解除。 小家伙立马从木头里钻出,扑进了猎魔人怀里。 “呜呜……罗伊,以后别再丢下我!” …… 另一边,白狼的战斗也进入尾声,他面前仅剩一人。 剑刃袭向他的脖子。 他扭转腰部和肩部,利用格挡的力道将对手推开,同时剑尖划过对手的面颊。 对手蹒跚后退,捂住脸,而猎魔人猛地向前一冲,接着以左腿为中心,剑刃迅疾地破开对方的颈动脉。 男人身形一颤,跪倒下来,一头栽在草地里。 “天赋异禀的赏金猎人,可惜了……”杰洛特长长呼了一口气,额间挂着丝丝晶莹的汗珠,短短两、三分钟的近身杀戮,他消耗的体力比罗伊更多。 “蛇派的伙计,干得漂亮!”杰洛特从尸体上扯下一块麻布,擦拭剑刃,深色的猫瞳注意到不远处躺尸的三名弩手,“不看你的脸,我还以为是个老伙计。” “杰洛特,你可比我厉害多了。”罗伊拍了拍怀中小女孩儿的后背,真心实意地称赞道,刚才战斗之余的惊鸿一瞥,他也注意到白狼个人风格强烈的,高的剑术——挥剑的动作好似舞蹈家一样优雅自如,兼具度、力量与爆力。 就剑术而言,丝毫不逊色于奥克斯。 至少目前,他是远远不如。 突然间,杰洛特神色一凝,转过身,看着远处骑着一匹灰马缓缓而行的骑手, “那是谁?”罗伊重新拔出了剑刃。 “你还记得刚才这群士兵的话吗?他们在等一个人进入森林报复树精。” “德鲁伊?”罗伊心头一动。 “武器收起来吧,伙计,那是一个老熟人……” 第二十八章 德鲁伊 “莫斯萨克-。” 猎魔人将长剑插入背后的剑袋,摘下了护指的铁手套。 “杰洛特。”骑士停在十迟外,“咱们有多久没见?竟能在这里遇到你。叙旧前先让我们谈谈正事,希里呢?” 猎魔人转身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女孩儿,“小女士,睁开眼看看谁来了?赶紧从罗伊身上下来!” “莫斯萨克叔叔?” 女孩转头瞥了一眼来者,这位老人留着一捧垂至胸口的花白胡须,眼神深邃、满脸刀削斧凿似的皱纹,给人一种以饱经岁月洗礼的沉稳和睿智的感觉。 他肩上披着豹皮,内里一身深红色大衣,头戴一顶用三枚鹿角装饰的黑色帽子,背后斜斜插着一支弯如树根的黄褐色法杖。 由于身材过于魁梧,身下的灰马被他巨大体型衬托得略显娇小,让人不得不担心会不会突然被压得跪下来。 听见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他从马上跃了下来,张开双手。 片刻后,莫斯萨克紧紧将希里抱在怀中。 “外婆派你来的吗,叔叔?她在担心我?” “不担心……”莫斯萨克微笑着理了理女孩的蓬松的秀,又看了一眼年轻的猎魔人,“她正忙着把那根宝贝皮带浸湿。做好心理准备吧,小公主,你会非常痛,哭的很惨。” 希里顿时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曾经饱受摧残的部位。 “先等等……”杰洛特谨慎地打量四周,“这满地的尸体,不是谈话的地方,咱们把尸体处理完再说。” “这点不劳你们费心。”突然从不远处的树后绕出来几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布蕾恩?你们一直藏在那儿偷听?” “不……”蜂蜜色的树精摇了摇头,“我们过来看看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这群死人,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头皮猎人?” 猎魔人点了点头,“他们劫杀了一个商队,准备栽赃嫁祸给你的同胞。” “那今天算我们欠你一次。”布蕾恩脸上浮现出笑意,“这些猎人的尸体是天然的肥料,接下来,我和姐妹们会替你处理。” 说完,她朝猎魔人丢过来一个口袋。 “什么东西?” “布洛克莱昂的特产,克林海拉藤的藤根和紫色接骨草的共生芽,可用于魔药调配,算是这些尸体的报酬。” “等等……” 罗伊冲树精们恳求道,“你们把‘肥料’运走前,能不能先让我搜一搜,这群家伙身上有些亮晶晶的东西,我想森林里大概用不上?” 片刻后,年轻的猎魔人满足地带着两百克朗,辞别了树精。 为了学派复兴的大计,他得珍惜每一分钱财。 …… 继续往东走了一小会儿,暮色开始四合,四人一马搭起了一堆篝火。 “卡兰瑟撤回了决定。”莫斯萨克说,“她不想把希里嫁给克里斯丁了。” “上位者的心思总是变幻莫测,这是她第二次替希里悔婚了吧。”杰洛特不无讽刺地说, “维登的国王埃维尔居然派手下袭击商队栽赃嫁祸给树精,如此行径令人不齿。有鉴于此,就算王后没改变主意,我也不会让从小看到大的小可爱嫁给维登的继承者。” “我会马上带她返回辛特拉!一起走吧,杰洛特。这次别再逃避。” 杰洛特一时沉默了,扭过脸去不看希里期盼的小眼神。 莫斯萨克知道强求不得,就先改变了话题。 “白狼,说实话,这位年轻人不是你最近这些年收的徒弟,一位新的意外之子?” “我倒巴不得他是我的徒弟,那样就皆大欢喜。”杰洛特叹了口气,狼派的情况也是青黄不接,多年没有新血。 “小兄弟,杰洛特之前都提了,希里能顺利从布洛克莱昂脱身,多亏了你。我代表卡兰瑟王后跟你说一声谢谢,等回到辛特拉,再请陛下重重赏赐你!” “赏赐就免了。”罗伊摆了摆手,布洛克莱昂之水已经是最大的报酬,何况还结识了杰洛特,与狼派搭上了线。 他冲着蜷缩在篝火边的地毯上,小猫一样打盹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希里是我的好朋友,难道帮助好朋友也需要报酬吗?” “猎魔人不是一向根据白纸黑字的契约条款,钱货两清。” “那是对旁人,您见过杰洛特跟大诗人丹德里恩索要报酬?” “那好吧,”莫斯萨克无奈道,“如果你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说,我会尽量满足。” 罗伊颔,盯着这位老人,目光变得深邃。 莫斯萨克/尔米亚 年龄:178 性别:男 身份:德鲁伊,德鲁伊圆环导师 生命:2oo 魔力:? 属性: 力量:1o 敏捷:11 体质:2o 感知:13 意志:1o 魅力:16 精神:? 技能: 野性化身LV8:德鲁伊在对某些野生动物进行朝夕相处的长期观察、彻底了解它们的生理习性之后,便能化身为其中的一员。 万物呼吸LV1o:德鲁伊凭借凡的感知,与动植物进行心灵层次的交流——安抚躁动的野兽和植物,或引导它们动攻击。 回春术LV7:消耗不等的魔力,最多能治愈中度伤势。 控天者1v5:特别强大的德鲁伊,能够与自然沟通,借用大自然的力量操控天气,行云布雨、阻止风暴、引起冰雹、让闪电把人劈成灰。 其他? “您是一位德鲁伊?” “没错,我是卡兰瑟王后的顾问,史凯利杰德鲁伊圆环的成员。” “果然如此。” 德鲁伊,也是一群施法者。 区别于寻常的术士,他们的组织不叫术士兄弟会,而叫做德鲁伊圆环。 他们崇尚自然、热爱生命,拥有强大的治疗法术,经常替世界各地的人民医治伤病,与梅里泰莉女神的信仰之间有共通之处,彼此尊重。 他们更擅长与动植物交流,某些强大的个体掌握着控制自然天气的法术,守护着人与自然间的平衡。 确切地说,德鲁伊是一种中立善良的存在,既博学又强大。 但如果面对偷猎者和滥伐森林的人,他们又会铁面无情。 就罗伊所知,一位知名术士威戈佛特兹在小时候就经过一段时间德鲁伊修行,后来才转换到术士阵营,所以身体素质远过一般的术士,近身战斗与法术都很厉害。 …… 莫斯萨克冲少年点点头,又转向了白狼。 “杰洛特,现在想好了吗?跟我们一起返回辛特拉?” “我……”杰洛特再次无视了眼巴巴的小女孩,“我得回布鲁格。” “要不然这么办……”德鲁伊下定决心说,“你带着希里一起去布鲁格,卡兰瑟王后那里,我会替你担着。” “你疯了吗?” “我只是相信宿命和意外律……它们也是自然规律的一种。”德鲁伊眼神直视猎魔人,“宿命之剑……” “有两道刃,够了!就让它折断吧!”杰洛特有些狂躁,他在抗拒着什么。 “不,你不明白。你的命运已经与希里交叉了两次。别急着反驳,我很清楚。一次是希里刚出生的时候,你来过辛特拉,甚至抱过她。” “第二次是希里从史凯利杰回来,”德鲁伊揉了揉希里满是落寞的脸蛋,“那时,希里的父母刚去世。你又来看了她一眼,但在卡兰瑟王后的请求下没有带走她。” “杰洛特……原来你从前就见过我,为什么不带我走?” 年幼的小女孩儿,只觉得跟随一名猎魔人流浪,也比被关在皇宫有趣。 “别说了……莫斯萨克。” 德鲁伊依然自顾自地说,“前两次,你丢下了她,而这一次,命运还是固执地将她送到你面前。送到危机四伏的布洛克莱昂,可怜的小希里被吓坏了吧。” “按照宿命的规律,白狼,如果你这次执意丢下她,毫无疑问,下回她会有更加危险的遭遇!” “狗屁不通!”杰洛特豁然站起身,“我才不相信你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不,杰洛特,作为深谙意外律的猎魔人,你很清楚我说的是事实。” “那你让我怎么办?一个浑身伤痕、疲倦不堪老头子,带着一个小女孩、皇室公主,四处流浪?那才是害了她!” “何况狼派从来不招收女性学徒!” 猎魔人转过身,按住了德鲁伊带来的灰马。 “我得离开了……希里……” “别走……留下……杰洛特……”小女孩走过来,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裤脚。 也许真的是命运。 短短几天的相处,希里就对这个性格充满矛盾的白佬生出了好感。 她能感觉到,对方内心非常在乎自己,可他不擅长表达。 “唉。”罗伊叹了口气,他现在才现白狼是如此多愁善感。 他那副扭捏纠结的姿态,委实让少年不满。 这家伙,未免太不豁达。 “杰洛特,我算看透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选择一味地逃避,而不去主动争取?无论是希里还是那个女术士。” “罗伊,你又知道些什么?”杰洛特有些怔然,他不记得自己跟对方讲述过叶奈法的事情。 “这不重要,但你的态度让人很失望!” 罗伊按住了女孩的肩膀,希里顿时转身扑进他怀里痛哭。 “去辛特拉吧,杰洛特。” “蛇派的朋友,你也要劝我?”白狼深色的眸子注视年轻的猎魔人,眼中浮现血丝。 “不,我不会把希里强推给你。我现在代表蝮蛇学派对你出邀请,跟我回辛特拉,那里还有三个蛇派成员等你大驾光临。” “猎魔人越来越少见,难得相聚,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一起喝一杯。不止为希里,也为猎魔人这个群体。” “到时候,大家一起打打昆特,分享冒险的经历,聊一聊格斯维德、凯尔莫罕的处境,你和他们,肯定会有共同话题!” “也为猎魔人?” 希里适时拽住白狼的一条手臂,满脸带着恳求,撒娇地摇了摇。 杰洛特脸色挣扎、变幻,良久,他心软了下来,喟然一叹,握住了罗伊伸出的手。 第二十九章 汇合 两日后,辛特拉皇宫外。 “罗伊、罗伊,想什么了?!” 女孩小巧的手掌在猎魔人眼前晃了晃,撅起了嘴, “抱歉,希里,我有点走神了。” “哼,坏家伙,你怎么能无视我!我马上要被外婆关禁闭,这一次要很久才能出来。” 罗伊笑了笑,冲着女孩张开双手,将她娇小的身子结结实实抱在怀中转了一圈。 “小丫头,照顾好自己,别再任性调皮了。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听外婆的话吧。尽量让她高兴一些。”少年若有深意地说。 希里闻言眼眶泛红,凑到罗伊耳边喷出热气,“你一定要帮我把杰洛特留在辛特拉,等我来找你们!” 说完,她又转过脸对另一位面部表情僵硬的猎魔人,以命令的口吻说,“杰洛特,这回你不准再丢下我,别逃!” 杰洛特摇了摇头,“赶了两天两夜路,快回去休息。莫斯萨克,替我照顾好她,下次一起喝酒。” 德鲁伊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有那个机会的话。保护好你自己,老家伙。年纪一大把,别再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我不希望替你收尸。” “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杰洛特自嘲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那高耸的城堡。 哪怕是在深夜,辛特拉的皇宫仍然灯火辉煌,宛如黑暗迷雾中的一座灯塔。 “再会,希里、莫斯萨克!” 猎魔人故作豁达地摆了摆手,随即拽着罗伊转身没入黑暗。 “再!罗伊……再见!杰洛特……杰洛特!” “呜呜……” 女孩冲着了两个男人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喊叫,心中没来由涌起一股强烈的惶恐,眼眶泛红,她有种预感,这次过后,要很久才能见到他们。 …… 两名猎魔人穿梭在辛特拉宽敞而坚硬的青石板街道上,钻出几条阴暗的小巷,没过多久,就来到一栋偏僻破旧的民居外。 “砰、砰、砰……”敲门声过后,很久,才有一个慢吞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门前。 “谁?”一个尖锐的男人声音不耐烦地问。看来大晚上被打扰,他非常生气。 “水鬼来了有宝剑招待,老朋友来了有没有美酒?”罗伊说着自信满满地冲杰洛特笑了笑。 然而下一刻表情凝固。 “抱歉、暗号错误,请你马上离开!” “你疯了吗,我记得很清楚,怎么可能出错?等等、暗号?奥克斯,肯定是你个混蛋,快给我开门!” “哈哈……放松点、别激动!忘了我嘱咐过你的话?猎魔人要有幽默感,你年轻又英俊,千万别跟雷索和瑟瑞特那老古董学得严肃刻板,不然以后还怎么讨女人欢心?” 门开了,走出一位嬉皮笑脸的男人,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年轻的猎魔人,然后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小伙子,终于舍得回来探望我们几个老家伙!” 说完,他琥珀的眸子转向年轻人身后,“这位是?” “我说过,会带回一个朋友。” “晚上好,奥克斯,我是狼派猎魔人,利维亚的杰洛特。” …… 蝮蛇学派的秘密小屋,一股淡淡的馊味环绕,地面、沙上、乱七八糟地堆放着锅碗瓢盆和各种换洗的衣物。 四条昂藏大汉和一名年轻人分列在一楼客厅餐桌的两边。 “罗伊,这趟出去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代表蝮蛇学派邀请这位鼎鼎大名的白狼阁下?”大光头手指富有节奏地敲击桌面,语气很平淡。 “雷索,给我点面子行吗……杰洛特和我过命的交情。”罗伊不满地瞪了大汉一眼,接着捏了捏鼻子,“还有,我离开才多久,你们就把家搞成狗窝一样,不能请个保姆来打扫一遍?” “咳……咳,猎魔人讲究那么多干啥?我们这段时间接了好几趟委托,忙的脚不沾地,又不像你一样到处游山玩水。” “谁到处旅游,我是肩负使命,为了学派的复兴……” “好了,都别吵……”蛇派中最为严肃、正经的瑟瑞特制止了两人,“罗伊,雷索只是太担心你。毕竟你成为猎魔人没多久,又第一次单独外出,而且——” “而且什么?” “你胆子大、好奇心重,喜欢到处惹是生非。请理解他初为人师的老父亲的心态。” “惹是生非?” “老父亲?” 两人目露凶光,不约而同地说,“瑟瑞特,你得给我解释清楚。” 瑟瑞特没理他们,转向对面的猎魔人,“抱歉,杰洛特阁下,让你看笑话了。” 杰洛特耸了耸肩,神情难得有些放松,“没,我倒觉得诸位关系不错。这在猎魔人之间很难得。说实话,我很少见到好几个同类共处一室。大部分我认识的家伙,都习惯独来独往。” “还能适应……毕竟都来自一个学派。对了,白狼阁下,罗伊说和你有过命的交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布洛克莱昂,一株高大的角树下,面对同一只尤戈恩,还有在森林之外,对付一群抢劫犯。” “尤戈恩?” “这是树精的叫法,我们猎魔人叫它白寡妇,一种巨型蜈蚣。当时我和罗伊合作击杀了白寡妇,然后对峙了……一小会儿。” “我没见过他这样的猎魔人,在野外,大部分同类,即使相互之间没有敌意,但也会保持基本的戒备。而他没有,主动靠近我,还叫出了我的名字。”说到这里,杰洛特表情有些奇怪, “就像认识我很久的一位老朋友。” 雷索突然打断了杰洛特的讲述, “小鬼,我警告过你多少次,警惕性还这么差?要是遇到那部分猫派疯子,你也傻笑着上迎上去?” “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指望我去给你收尸!” “不必担心,雷索,当时的场景你又没见着,我心里有数,杰洛特是个好人。” “接下来了!”瑟瑞特狠狠瞪了插话的光头一眼, “接下来,我们遇到了艾思娜女士,”杰洛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为了救一个小女孩,一起喝了杯剧毒的‘酒水’。老天保佑,我们都挺了过来,安然无恙。” 第三十章 猎魔人兄弟会 “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喝下毒酒?” “诸神在上!”奥克斯滑稽的声音响了起来,眼神犀利地要把罗伊盯到地缝里去。“小伙子,是我看错了你,原来你没有不解风情。年纪这么小就有心眼儿,懂得讨女孩儿欢心,连命都豁出去!我自叹不如,下一回……“ 奥克斯重重地拍了拍罗伊的肩膀,许诺道,“下一回,再去艾瑞图萨找女术士,我带你一起!希望博爱的凯拉女士还在。” 杰洛特纳闷地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奥克斯,接着满是疑惑地转向瑟瑞特,手指指向脑子,停住,转了转,露出询问的眼神。 瑟瑞特点头确认,“突变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他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大体上他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难得你还愿意带他一起。” “谁叫他是我的亲兄弟了?做哥哥的只能累一点。”瑟瑞特叹了口气,“猎魔人被世间的普通人孤立已经很惨,还经常与狡猾凶险的魔物打交道,不懂得抱团取暖、相互扶持,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您说对不对,白狼阁下。” 白狼沉默了,直到罗伊替他斟满了一杯矮人烈酒。 他将烈酒一饮而尽,舒了口气这才开口, “我除了每年冬天回一趟凯尔莫罕,和那群活下来的老伙计交流交流,一年的剩余时间根本见不到同伴。” “凯尔·莫罕城堡?”罗伊听着眼前一亮,“狼学派的秘密基地?” 杰洛特点头,关于这点,他倒是没有丝毫隐瞒,“没错,凯尔莫罕在北方,科德温境内,不过很久很久以前,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杰洛特顿了顿,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伤感, “凯尔莫罕变得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罗伊明白,那场袭击指的是叛逃出狼学派的精灵猎魔人所动。 “那么,咳……咳……”罗伊舔了舔嘴唇,兴奋地灌了一口烈酒,却被呛得连连咳嗽, “杰洛特、咳、开诚布公地讲,如你所见蝮蛇学派目前能够聚集到一起的人,只有我,瑟瑞特、奥克斯,雷索,一掌可数的四人。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所在的狼学派,还剩多少人?” 一瞬间,在场四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 “这……”杰洛特犹豫了。“狼学派和蛇派之间素来没有恩怨瓜葛,没必要瞒着他们。” “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杰洛特,我们能理解。” “不,没什么好隐瞒的。狼学派还剩下五个人。我,艾斯卡尔、兰伯特、柯恩,以及我们的老师,维瑟米尔。” 沉默着的雷索听完,猛地向后靠上了椅子,面露苦笑,“原来不只是我们蝮蛇学派,连狼派也只剩下五个人。” “究竟是什么年代,猎魔人真的要彻底死光?” 一股难言的凄凉,在众人心底升起。 四个大汉都差不多八十岁,从小在学派中训练、成长,见证了学派的兴盛,衰败。 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除了罗伊,他加入蛇派不到一年,对于学派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无法沉湎于过去的伤感,他只会向前看! 规划脑海中猎魔人的未来。 “蝮蛇学派的四位。”杰洛特先恢复了过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老家并不在北方领域。” “以前在南方,尼弗迦德,一个叫格斯维德的要塞。不过也已彻底衰败,还有人虎视眈眈想要攻打堡垒,纳为己有。” “那你们为什么跑到辛特拉来?” “原因很复杂,要目的是重建学派。”雷索沉声道。 “没错,无论付出什么样代价,”瑟瑞特眼神坚决,“我们要重建蝮蛇学派。” 白狼闻言,浑身一震。 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狼派也落到这样的下场,他会有眼前几人那种决心吗? “看到没,杰洛特……”罗伊注意到白狼恍惚的眼神,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就是区别,你总是在逃避、得过且过。等待期限到来的那一刻才懂得反抗。” “而我们,哪怕打破惯例,也要冲进‘火堆’,主动去改变!” “什么意思?” 猎魔人们都停了下来,看下这笔直地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面孔稚嫩的年轻人。 “狼学派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杰洛特,你有没有想过改善学派的处境?” 白狼嘴唇张了张,最后再一次沉默了。 “没有……”罗伊摇了摇头。“你只是在和命运捉迷藏,连自己的意外之子也不敢接受。”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去尝试,重建凯尔莫罕吗?” “我只是个普通的猎魔人,我又能怎么做?”杰洛特不悦地反驳了一句,他不明白,这位年轻的猎魔人为何突然对自己说教。 “那请听我说,”罗伊看向了猎魔人们,暗金的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你们了解过吗?很久以前,现在居住于南北部分国家,外表光鲜、拥有王国顾问身份的术士,曾经被各国冠以邪恶之名派兵围剿,架上火刑柱,烧成焦炭。” “当然,这是历史,我喜欢研究历史。”瑟瑞特点头。 “那个年代,术士们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苟延残喘。遭遇比如今的猎魔人更加悲惨。“少年的语气抑扬顿挫,充满了张力, “直到几名法力强大的术士牵头、组建术士兄弟会,团结了绝大部分施法者的力量。术士,这个掌控着凡力量的群体才真正才大6上站稳脚跟,并稳定地持续展!” “你究竟要说什么?”奥克斯听出了一点头绪,脸色变得严肃。 “自从跟随雷索上路以后,我就一直在观察、思考。”罗伊背对着四人仰望天花板, “然后我脑海里有一个疑问。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猎魔人站出来,告诉拥有相似眼睛的同类,我们需要团结!?” “以至于现在猎魔人学派就像一团散沙,各自为战,而下场又出奇地一致——都将步入灭亡。”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暗金的瞳孔掠过四人,其中仿佛跳跃着火焰。 他一字一句地反问,“既然术士们能够联合在一起组建兄弟会,为什么猎魔人不行?!” “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个组织,叫做猎魔人教团——”年轻的猎魔人脸上在放光,“组织中的所有猎魔人,摒弃成见,互相扶持、迎接挑战,没人能随便欺负他们!” “无论是法师、还是军队。” “荒唐!” 奥克斯怪叫一声,霍然起身,“罗伊,我们的目标是重建蝮蛇学派,而不是什么‘猎魔人教团’?收好你那天真的想法!” “关于猎魔人教团,我也有过耳闻。”瑟瑞摇头,冷静地分析道,“数百年前,这个组织基于骑士精神帮助人类消灭怪物,但它只维持了五十年,就因为理念的分歧解散……” “而后猎魔人分成了各个学派,这种分歧进一步扩大化,每个学派的成员性格作风截然不同……熊学派,性格坚韧不拔、冷峻,成员大多寡言少语,极为务实。” “猫学派狡诈,性格阴晴不定,激进、暴力,推崇暗杀。” “狮鹫学派注重个人品德与修养,致力于通过帮助、拯救被怪物伤害的人们,实践骑士之道。” “狼学派……”瑟瑞特看了一眼杰洛特,“恪守中立之道,做事不功不过,精力大部分放在解决怪物的委托之上。” “飞狮怪学派在蓝山以东……基本和北方领域没有交流。” “而咱们蝮蛇学派……小子,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瑟瑞特总结道,“你能想象喜怒无常的猫学派,跟讲究骑士精神的狮鹫学派共处一室?在所谓的猎魔人教团里?” 罗伊反驳道,“咱们蛇派不是和白狼相处得挺融洽的吗?” 瑟瑞特鼻子里哼了一声。 “今时不同于往日,”罗伊说,“猎魔人数量比几百年前大为减少,连生存延续都变成奢望,哪里还有什么理念之争?” “何况当时教团的领头者是两个法师,柯西莫和阿尔祖……哪怕这两位利用法术实验和突变创造了猎魔人,但他们自身并非猎魔人,又怎们能理解我们?” “法师领导的教团产生分裂,是必然的结果。”年轻的声音斩钉截铁,“但若由自己人来领导,猎魔人势必能拧成一股绳!” 听闻此言,三名蛇派、一名狼派,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但他们高高隆起的眉头,充分说明这番言论的态度。 “蜂窝从高处坠落,没有一只卵虫能够幸存。”罗伊几乎把这句话吼出来,“猎魔人再不团结,过上几十年,将变成博物馆里的历史展品。” “可你要明白。猎魔人不同于术士,大部分桀骜不驯、特立独行,要全部召集起来,简直是在做梦。”瑟瑞特顿了顿,“不同学派的连突变的配方都不同,又怎么联合?” “看来你认真考虑过,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罗伊说,“作为猎魔人新兵,我没有诸位陈旧而腐朽的观念。而且,要记住,我们并非要推翻国王的统治,那只是一个笑话。我们只要团结起来,争取一个小的可怜的生存空间。” “不再像过街老鼠、被人民憎恨歧视!” “行走于阳光之下,和别的组织拥有一样的权利,健康地展、延续、壮大!” “杰洛特,”年轻的猎魔人环顾了一眼低头沉思的众人,“这就是我邀请你过来的目的。” “年轻人,充满朝气和想象力,看待问题却流于表面,是以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杰洛特晃动满头白,“但你忽略了很多阻碍,罗伊!” “猎魔人教团?说的好听,就算把全世界所有老伙计都召集起来,也不到五十个。有联合的必要?” “你嫌弃人少?那就不叫教团,叫做猎魔人兄弟会如何!而且咱们可以训练学徒,逐步展壮大!”罗伊绕着餐桌踱步,对四名猎魔人说, “如果学徒害怕青草试炼过高的死亡率,那就委托熟悉的术士帮忙,改良配方……比如珊瑚,比如白狼你的老相好……叶奈法、特莉丝……术士创造了配方,自然能改良,只要愿意付出!” “罗伊!不要牵扯到我的私人事务。”杰洛特脸上忧伤一闪而逝,“别提那两个名字,也别提你狂妄的计划。招收学徒,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猎魔人天生遭受人民的鄙弃,他们叫我们什么?怪胎!变态!这种状况持续了上百年,近些年越变本加厉。没人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 “青草药剂的材料也越来越难凑齐。” “没有新血,你所谓的兄弟会,只能沦为笑话。” “情况会改变的,相信我。” 再隔不到两年,北境战争开启,将会诞生无数战争孤儿,流离失所、快要饿死的孩子难道会拒绝猎魔人伸出的橄榄枝。 那个时间段,许久不曾出山的狼派宗师维瑟米尔都破例收了一个叫做雷欧的学徒。 “天真的想法。”白狼叹了口气。 “我也明白,短时间内联合所有学派,绝对不可能。但目前不需要考虑那么远。现在我有一个初步的提议——一个全新的猎魔人兄弟会,从蛇派和狼派的结盟开始!” 罗伊诚恳地看向白狼,“今年冬天,我希望在凯尔·莫罕,两个学派的成员进行一场友好的交流。” “作为一切的开端!” “砰!”安静了许久的雷索终于安耐不住,狠狠锤了一拳餐桌,将手中空荡荡的酒杯捏成了碎片,然后冷冷地说, “小鬼,翅膀硬了就敢擅自做主。你的建议经过我的同意了吗?又把自己当成了谁,伊瓦尔大宗师,蛇派的领袖?怎么敢胡说八道?!” “雷索……原谅我狂妄的话,但再让我任性一次。”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明天我会解答所有疑问,让你满意为止!”罗伊满含歉意地说着,转向白猎魔人, “杰洛特,抱歉,今天这席话非常唐突,不过我希望你别急着拒绝,认真考虑考虑。” “想想你亲爱的的老师维瑟米尔,落寞地守着破败堡垒多少年了?难道他不想见到,一个重新焕生机和活力的凯尔·莫罕?” 白狼沉默了,原本想一口回绝,对方却击中了他的软肋。 几百岁的老师维瑟米尔,正是他最尊敬的人。 “给我一个晚上,明天,我会给你答复。” 第三十一章 一切的答案 白狼在猎魔人小屋睡了一晚,于第二天早晨向众人辞行。 向来睡眠质量良好的他,难得有了两枚黑眼圈,脸色郁郁、满腹心事。 “去照照镜子吧,杰洛特,你的脸色憔悴得就像隔壁的补鞋匠。听我的,回去舒服地补一觉,一个晚上决计想不明白。” 罗伊笑着说,“你应该在辛特拉多待一段时日。这里酒水够烈,女人够火辣,奥克斯老大很乐意带你一同体验,顺便,你再慢慢考虑我的建议。” “足够了。”杰洛特摇了摇头,眼泛血丝,他彻夜未眠,考虑了一个晚上。“我很清醒,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现在越肯定只有年轻人才会产生这种疯狂的念头。” “杰洛特,你在谦虚什么?猎魔人能活多久,你的年纪也不算大仍然是个小伙子。”罗伊捶了一拳猎魔人达的胸肌。 “行了小混蛋,别说了!”白狼揉了揉乱糟糟的头,神色懊恼,“我真是中了墓穴女巫的诅咒、上了水鬼的当才跟来辛特拉!原本只想打两把昆特,认识几个新朋友……你非要扯什么重建凯尔·莫罕,兄弟会?我现在满脑子全是这荒谬绝伦的主意。但我不能立即给你答案。” 事实上直到现在,杰洛特仍然把对方的提议当做一个妄想,但他的老师维瑟米尔,肯定愿意结识几个新朋友。 总该听听老人言,给他带个话。 杰洛特沉声道,“事关重大,我必须回城堡征询所有狼派成员的意见,至于结论……” “嗯?” “如果幸运,维瑟米尔、兰伯特、艾斯凯尔提前回到凯尔莫罕,我会在这个冬天给你们讨论的结果。”杰洛特顿了顿,“说真的,小子,别抱任何希望,除非他们脑子集体抽筋!” “怎么通知?我们漂泊不定,到时候恐怕不在辛特拉。”罗伊好似没听到第二句。 “今年年底之前,你们需要到诺维格瑞找一个叫做丹德里恩的家伙。妓院、酒馆、歌剧院总有一处能找到那位风流诗人。我会把结果告诉他,由他转述给诸位。” “诺维格瑞的丹德里恩?”罗伊脑海中瞬间冒出一副长相英俊、留着两撇小胡子、爱说大话的诗人形象,“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朝着白狼递出了手,后者双手叉腰瞪了他一眼,这才不甘不愿握住伸过来的友谊之手。 “我有点后悔认识你,无可救药的小子。”白狼说,“我还要劝你一句,放弃天真的想法,永远不可能实现。” “继续下去,毫无疑问,你将成为吟游诗人争相传诵的笑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年轻,还有失败的机会。”罗伊信誓旦旦地说,心底却虚得慌。 但猎魔人必须做出改变,没人来他就上,哪怕沦为笑话。 他也明白,现阶段这个想法没有实现的可能,但给身边的猎魔人留下一个印象也不错, 以后再度提起,就更具说服力。 “但若成功。在场的诸位一定会感到骄傲,因为你们……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 “那我拭目以待。”白狼摇头,嗓子里哼出极其细微的叹息之声,挥了挥手,“希望你能让我大吃一惊!” “雷索、奥克斯、瑟瑞特,我得把树精女王的答复带给布鲁格的文斯拉夫。再继续耽误,那个疯子国王没准要砍我的脑袋。” “再会了,诸位!” 三个蛇派挥手告别,脸色却异常僵硬。 “杰洛特,等你的好消息!最后,别忘了见希里一面!” 白狼转身离开,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哝,“我真是疯了……疯了……” …… “呼……”罗伊望着尚未亮透的天空,挥了挥拳,“蝴蝶的翅膀,终于要开始扇动风暴。白狼,别让我失望。” “小鬼,你擅自做主与白狼达成的任何约定,都与我、瑟瑞特、奥克斯无关。”雷索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得自己赴诺维格瑞之约!” 他又突然叹气自责,“这也怪我,从前对你太过纵容,才会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该换一个训练方式,改改你这副狂妄自大的脾气。” 罗伊心头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们不是没反对?” “但也没同意。”奥克斯难得板起了脸,“罗伊,我就当你喝多了酒被驴踢了脑袋,下回别再说胡话。” “我……” “年轻人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瑟瑞特一双钢钳般充满压迫性的臂膀环住了罗伊的脖子,瞬间将它从火热的幻想中唤回,回到冷冰冰的现实,“我理解你,谁又没年少轻狂过?” “小鬼,白日梦结束。现在只剩自己人,让我们好好谈谈。”雷索挥手制止了众人的谈话,领头进入小屋,“这趟离开前你提到过要带回一个朋友,指的就是白狼?猎魔人大部分行踪成谜,你从哪里打听到他的下落? 光头大汉嘴里吐出无数疑问, “难不成你未卜先知……还有从前这大半年,你表现出的种种异常,都需要合理的解释!” 三名蛇派双手环胸,三双琥珀色的瞳孔瞄准年轻人。 “我承诺过,”罗伊深吸了一口气,恳求道,“自然会把秘密原原本本地告诉诸位,也因为你们是自己人!但能否……为我保密?” “小鬼/罗伊/小子!” “你需要我们誓?” “那倒不必。”罗伊抿了抿嘴唇,垂下脑袋双手揉了揉脸颊,良久之后抬起头,暗金的眸子闪过一丝犹豫,才开口,“诸位,听说过上古之血?” 雷索和奥克斯面露疑惑,而瑟瑞特神色一紧, “上古之血,我有所耳闻。”瑟瑞特突然开口,“源自精灵预言者,伊斯琳的预言——” “神圣之血、诅咒之血!杀戮者之血、拯救者之血!诞生之血,死亡之血!”瑟瑞特抑扬顿挫地朗诵了一遍,语气一缓,“某些古老的精灵一出生便拥有非凡的魔法、空间、预言天赋,随着年岁增长,能力越强大,最终觉醒为精灵贤者,传说中他们体内便流淌着上古之血。” “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子?” “我想你们都猜到了……所有的问题都有一个答案。”罗伊呼了一气,“上古之血。” 这是他思考已久的答案,上古之血几乎能完美解释他的空间能力和先知先觉。 而这些,在以后与蛇派成员的并肩作战中迟早会暴露,更确切地说,以前的相处之中已经为雷索察觉。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主动告知,博取信任。 “小鬼,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雷索反问,“你,一个亚甸乡下出来的农民的儿子,自称继承了精灵的上古之血?” “很不可思议,但我能证明给诸位——就现在!”罗伊脸色复杂,但他没有废话,领着三人离开了房间。 屋外早晨的阳光温暖和煦。 简陋的小院里,一名黑色皮甲、身形修长的年轻人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顿时出现一把精巧的手弩。 旁观的光头大汉还能保持镇定,奥克斯兄弟的却神色一紧,思忖着难不成这小子和雷索一样有枚空间戒指…… 脑海中刚产生这个念头,耳边忽而响起短促的弓弦震动声,一道银芒掠过半空,三人脖子间的蛇派吊坠捕捉到魔力波动,嗡嗡轻吟…… 空间微不可察地泛起涟漪。 旁观者浑身一震,琥珀色的眸子瞪大了极致。 那道持着手弩的身影,居然凭空消失! “见鬼了?”奥克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身四下打量……他在院子尽头,马厩旁边,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少年正一手抚摸着维尔特脖子间的鬃毛,一手朝着三人扬起了弩。 “是错觉?”他又心生疑惑, “嗖——” 弓弦再次震动,修长的身影一闪,罗伊从马厩处消失,瞬间出现在奥克斯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僵硬的肩膀。 “这便是上古之血的空间穿梭能力……诸位,现在可愿信我?” 三名大汉默然不语。 ……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蛇派猎魔人审问犯人般将少年包围在餐桌的一角。 “你以前不具备空间穿梭能力,”雷索一脸笃定,抵达辛特拉之前,他和罗伊经历过数次生死危机,却从没见对方施展能力,“难道是最近刚觉醒?” “没错……具体来说,我某一代先祖身负稀薄的上古精灵的血统……”罗伊半真半假地说,“吞下太阳之血时强化了这种血统和能力……” 雷索心头一动,这事儿他从头参与,更在斯迈尔克见识到这位蛇派新学徒种种不合常理之处,难道真是上古之血觉醒的原因。 “不久前,根据预言的指引,我在那座与白狼相遇的原始森林服下布洛克莱昂之水,空间能力进一步稳定下来,才有刚才院子里那么一出。”罗伊叹了口气,“可惜我体内上古之血非常稀薄,每次移动需要消耗大量魔力,而我微弱的魔力支撑不了几回。” “已经相当了不起。”奥克斯咧着嘴,瞳孔中闪烁着兴奋和羡慕,“空间穿梭比伊瓦尔老师看穿位面的邪眼更厉害。” “而且我很高兴,罗伊,你愿意告诉我们如此重大的秘密!” “除了你,我敢断定,不会出现第二名具有相同能力的猎魔人……”奥克斯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他的解释,开始替他考虑,“但上古之血过于敏感,若是不小心被外人现,你就对外宣称是突变得来的能力。” “再具体说说,短距离瞬移是种什么感觉,和传送门比起来?又有哪些限制?” “奥克斯,不该问的别问!”雷索呵斥了一声,又转向少年,“小鬼,你的说法也许并非无稽之谈……但除了空间穿梭,你还提到预知未来,窥探过去的能力……” “不错,偶尔,我能透过上古之血捕捉过去和未来的片段……”罗伊声音一顿,“当初在卡耶村,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你们离开?” 三名大汉垂下头,回忆那时的场景,不禁面露惊容。 “想明白了?那段时间,我意外被马匹擦伤、昏迷,上古之血却受到刺激突然觉醒……因为释放的能量太过巨大,我痴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偶然地一次,瞥到了村子未来被军队摧毁的场景……为了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我提出了请求。却被诸位当做怪小孩来着。” “若是不信,你们可以向老摩尔和苏茜求证。” “你当时说做梦梦到的。”瑟瑞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原来并非胡扯?” “当然不是胡扯。可惜预知的能力不受控制,偶尔才能获得启示。”罗伊脸色肃然,强调道,“我还看到了蛇派的未来……” “如果只想重建蝮蛇学派,反而会加学派的崩溃。所以我才提出兄弟会的建议。” 他几乎忍不住直接向三人透露——你们以后会被尼弗迦德的皇帝派去刺杀北方王国的国王,瑟瑞特死在女术士手中,奥克斯死于杰洛特剑下,雷索会被赏金猎人追杀到天涯海角,永无宁日! 他们,永远无法实现重建学院的愿望。 不过既然罗伊加入了蛇派,自然会改变三人的命运。 “空口无凭,换我来,我也能编出一堆预言,”雷索面色毫不动摇,“说具体点,你还用上古之血看到些什么?已经生、却少有人知的信息。” “我看到你们,在玛哈坎、艾德思博格、艾尔兰德、维吉玛、辛特拉,私下里的秘密行动……” “你了解多少?” “大部分。”罗伊冷静地说,“你们来北境、辛特拉不只是为了追寻狂猎的足迹、复兴学派。你们一直在替尼弗迦德打探北方王国的情报,为南方帝国即将动的战争做准备!” “看吧雷索,我说过你骗不住这个机灵的小子。现在怎么办?” 奥克斯将拳头捏的“咔咔”脆响,“不能让他泄密,干脆由我就地处决!” “给我住嘴,别像个聒噪的老女人!”瑟瑞特一巴掌将自家兄弟拍回了座位。“小子,既然你都清楚,再瞒下去也没必要。只是枉费了雷索的一片苦心。他本想让你当个纯粹的猎魔人。” “哦,是吗?”罗伊看了一眼沉默的光头大汉,眼神转为温和。“雷索,你知道这不可能……动荡的年代、变革的大时代即将来临,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没人……” “作为蝮蛇学派的一员,我有权力参与学派的一切行动。” “包括刺探情报?” “别再当间谍了!”罗伊声色俱厉,“也别寄希望于南方,恩希尔·恩瑞斯不值得信任。” “我理解你作为一个北方人讨厌尼弗迦德的心情,虽然这边也有不少恩希尔的崇拜者。”雷索一字一句解释道,“但你搞错了一点……我们的顶头上司并非南方的皇帝。我们几个‘身份卑微’的猎魔人,还没资格受他接见。” “与我们碰面的是一名小的情报头子,无足轻重。”雷索再无保留,“我们的侦查任务已经结束,关于北境的情报传达完毕。” “作为回报。尼弗迦德的军队给了个喘息的机会,至少数年内,不会再强攻格斯维德。”雷索叹息道,“蛇派残缺的堡垒,还能屹立几年。” “你察觉我们的行动,并不一定出于上古之血的能力,我想凭你的脑子,也能推断出这些事实。” 光头大汉目光深沉, “你还需证明。” 如果眼前的少年,自己亲手领入猎魔人之道的学徒,身怀上古之血,兼具空间穿梭能力、先知般的预言能力、斯迈尔克矿道里那诡异的自愈能力。 那不久的以后,他必将取代伊瓦尔·邪眼,成为蛇派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猎魔人! 他就是复兴的希望! “好吧,我会继续证明……洞察过去和未来的能力。”罗伊霍然起身,绕着餐桌转了一圈,目露恳求,“但我希望你们支持我的提议。” “在今年冬天前往凯尔莫罕,与狼派会面,最好能达成盟约……” “然后建立猎魔人兄弟会。”光头大汉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天真的傻子,“你就这么肯定凯尔莫罕的老家伙会同意?你预感到了?” “没……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的提议和复兴蛇派并不矛盾,只是更为宏大。” 罗伊倔强地说, 关于这点,三人的态度却很坚决,“如果你能证明先知般的能力,咱们就再陪你任性一次,去诺维格瑞等待狼派的消息。” “狼派要是脑子抽筋答应了你的要求,我们就到凯尔莫罕,交几个新朋友。” “但别提可笑的‘兄弟会’,等你实力足够强大,把我、奥克斯、瑟瑞特统统打败,成为蛇派的领袖再号施令!” “现在——”雷索伸出壮硕的手臂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从历史的长河中,窥探到一部分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某些隐蔽的地方,猎魔人前辈留下了宝藏,里面尘封着各个学派的武器装备蓝图……”罗伊仿佛在窥探虚空,目露陶醉之色,“成品绝对不逊色于矮人和地精的工艺。” 他做过承诺要武装蛇派的猎魔人,现在,是时候给雷索找一把称手的好剑。 同时证明自己! “不提‘兄弟会’就对了。还等什么,罗伊?画出蓝图的位置!”奥克斯兴奋地大叫,“再统统找出来锻造!我受够了砍水鬼都会缺口的脆弱武器,给我来把更结实的!” “稍安勿躁,伙计。” 年轻的猎魔人突然把右手掌背放到了桌面中央,冲身边三人使了个眼神。 “你这是干啥?” “寻找学派的蓝图也算一件大事!”罗伊朝着三人露齿一笑,“出之前,总该来个隆重的仪式。伙计们,把手放上来!” 乐观主义者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放到他掌背上。 然后是满脸犹豫的瑟瑞特。 “小鬼,最好别让咱们白跑一趟!” 最后光头大汉厚实的手掌搭了上去。 四只手掌搭成一堆,在今天,辛特拉一处简陋的小房子里,蝮蛇学派猎魔人解决了内部分歧! …… 卷终。 第一章 收获节与驯化狮鹫 “飞狮怪学派的莫邓?没听说过。”瑟瑞特兄弟眯着眼,盯着一张做好标记的地图,“你确定他在陶森特的一处隐秘教堂留下了学派的装备蓝图?” “罗伊,这不是在恶作剧,把我们骗到荒郊野岭去?” “相信我,飞狮怪莫邓确有其人,图纸也是真的!” “小鬼,寇格林姆这事又怎么说?”光头大汉端详着另一份标记地图,同样满腹疑惑, “多年以前,伊瓦尔·邪恶之眼大宗师派他寻找蝮蛇学派失落的装备蓝图,谁知这家伙突然下落不明,与学派失去联系,至今未归。你的能力……能看到他死在泰莫利亚……白果园?” “我并没有十成把握,寇格林姆这事儿,也许已经生,也许还在将来……”罗伊如实回答,“但去看看总没错,要是能找到那位阁下的一丝线索,为学派接回一名老成员,也算是意外之喜。” 白果园,作为罗伊梦想开始的地方,他早就想去看看。 “如果按照地图指引找到学派装备蓝图后,各位总该相信我,陪我去诺维格瑞?” 三个大汉颔,将地图珍而重之地贴胸收藏。 “去泰莫利亚白果园路途不算远,但往返陶森特得一个多月。”雷索沉声道,“事不宜迟……” “等等,雷索老大,过几天再去成不?” “给我个理由。” 奥克斯面对一脸诧异的众人搓了搓手, “你们真是……一群老古董。还有三天就是8月1日,收获节。死刑犯有断头大餐,猎魔人也有权利享受收获节!” “在干一番大事业前,适当的放松有助于集中精神!” 罗伊恍然, 收获节作为八个最传统的节日之一,标志着收获季节和仲夏的开始,是秋季第一次收成的时刻,也是为秋天做准备的时候。 人们会在这一天吃上今年第一次收成烹饪的食物,然后上街,围绕着篝火跳舞庆祝。 “乌鸦嘴!什么断头饭?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瑟瑞特往兄弟后脑勺拍了一掌,脸色一缓,“我也有好几年没享受过收获节的第一餐。” 猎魔人是个极端危险的职业,随时都有送命的危险,所以他们比大部分普通人更懂得及时行乐。 连雷索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也默默接受了奥克斯的建议, “收获节比夏至要隆重的多,小鬼,你该见识见识。” 没有人反对,他们眼神都有蠢蠢欲动的火焰,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作为参加过三十二次收获节的老手……”奥克斯突然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三位同伴的衣着,“我会给你们穿衣打扮建议,听我的,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猎魔人也能讨女人欢心。” “我就不参与了。”罗伊一口回绝,他需要时间,把小狮鹫歌尔芬给驯服掉。 “我记得你之前做过承诺,不会错过蛇派的一切行动。这么快想反悔、脱队?告诉你,没门儿!”奥克斯冲两位大汉眨了眨眼,三道目光转了过来。 “罗伊,你在害羞?其实你年纪不小了,亚甸乡下十四五岁的男孩都当上了父亲,你难道没觉得憋得慌?是时候学习处理自身的欲望。” 奥克斯继续引诱道,“你要是觉得别扭,那我不干涉你的穿着。凭你的长相,哪怕穿一身沾满怪兽毛、鲜血、异味的皮夹克,也有醉酒的女人为你着迷。” 罗伊悄悄退到了门口,怎么感觉像是三个老镖客在…… …… “不能跟他们堕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克制……克制。”罗伊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绮思,深藏心中的魔鬼只有他自己清楚。 有时候,精力太过旺盛算猎魔人突变的一种副作用。 当没有魔物可杀的时候,这种无处宣泄的精力就是种煎熬。 但某些坏习惯的确是沾染不得。 他跑到了马厩后轻抚棕马的脖子,“维尔特,好孩子,抱歉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收获节就让我们两个单身汉一起过。” 棕马听完主人的话,摇着脑袋打了个响鼻,踱步到另一匹母马的身后,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大牙。 接着猛地抬起前蹄、就这么……勇敢地趴在了母马的后臀上。 “厄尔……噗……厄尔……噗……” 沉重的呼吸、刺激的气味一时交织。 “这不是真的!”罗伊脸色一僵,“连一头长毛畜生也敢向我示威?” “停!” “厄尔——”被强行定住的维尔特,冲着无良的主人一声哀鸣, “下次还敢不敢嘲笑自己的主人?” “厄……尔……”硕大的脑袋轻摇,乌黑的大眼睛里流出委屈和忏悔的泪水。 “算了,没出息的东西,继续吧!”罗伊笑骂着,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舍——要驯化小狮鹫,必须先放弃现有的坐骑。 “维尔特,以后就算没人陪你聊天,也要保持活泼,就这么开心下去。” “啪!” 青筋突兀的手拍了棕马屁股一巴掌。 是否解除坐骑? 是! 一瞬间,猎魔人与维尔特之间的心灵感应彻底中断!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却再也无法聆听棕马的心声…… 胸膛里好似少了点东西,空空荡荡。 然而维尔特毫无察觉,仍然埋头“耕耘”。 对它而言,即便解除了绑定,以前培养的默契还在。 它仍旧认同罗伊这个主人。 …… 少年走上了大街。 收获节前夕,辛特拉城内节日的气氛开始弥漫,早晨和煦的阳光下,来往行人大都神采飞扬,热情地冲周围的市民打着招呼。 有含羞的少男少女躲在街角四处观望,眼神捕捉着中意的收获节舞伴,有一家人手环着手,踩过大街,洒落一片欢声笑语。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拉起了横幅,上面写满庆典的祝词,有好几种语言的版本。士兵领着工匠丈量道路,开始安装木制护栏,提前为节日的游行队伍做准备。沿途的商贩开始叫卖节日相关的礼服、酒水、烟花爆竹。 每个人都沉溺于即将到来的节日氛围中。 罗伊却径直来到集市中央的帐篷。 “大师,好几天没来看望歌尔芬,”一身崭新的蓝色丝绸长袍,笑得如沐春风的加拉尔迎了上来,“小家伙想你想的食不下咽,瘦了好几磅!” “别胡扯……我看它是吃得饱、睡得好,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罗伊靠近了铁笼子,一段时间不见歌尔芬体型明显大了一点,淡黄色的皮毛和灰白相间的羽毛油亮,看上去很健康。 它正匍匐在笼子里,好似一头进食过后休憩的狮子,慵懒地舔着弯钩似的爪子。 但它察觉到异样的动静,歪了歪脑袋,目光往猎魔人身上一转,好似受到某种刺激,昂起了头,牛犊子大小的身体从笼子里站了起来。 突然之间,歌尔芬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黑亮的眸子冒出红光,伸长脖子将尖喙钻出铁栅栏,冲着猎魔人吞吐猩红的长舌,出一阵“咕、咕”的刺耳噪音……锋利的爪子和强壮的翅膀将笼子拍得“砰砰”作响,好似要从他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罗伊毫不怀疑,此刻若打开笼子,它会第一时间动攻击。 “这才离开几天,态度反弹就如此剧烈……利用震慑驯服狮鹫果然是个糟糕的主意。” 若是狮鹫那么容易驯化,也不会被称为称为世上最骄傲的动物。 “大师……消消气,歌尔芬不是故意冲您脾气,它……它大概进入青春期,偶尔会控制不住……”加拉尔干瘦的脸上渗出冷汗,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前段时间它一直很听话,每天的展览都老老实实……” 加拉尔担心极了,要是对方将狮鹫愤而斩杀,自己守着展位收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 “用不着解释,我不会伤害它。”罗伊暗金的眸子毫不退缩地与狮鹫对视,“把笼子的钥匙给我,你先出去。” “您,您要干啥?” “和它谈谈心。” “您……您千万手下留情!” 加拉尔脸色挣扎,良久后,一步三回头。 “对了,加拉尔,等会儿无论听到任何动静,别管!不过是我在陪它玩耍。” …… 罗伊将心神沉入模板,用掉升级的属性点—— 意志:11.5→12.5。 此刻,意志属性终于过歌尔芬的两倍,符合了强制驯化的条件。 “你会反抗吗,还是像维尔特一样束手就擒?”罗伊迅摸了一下狮鹫贴在笼子外面的长喙,在对方疯狂的躁动中, “啵……”一声扒开了“燕子”的瓶塞。 “咕噜咕噜”,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乌黑的血管,神情变得狰狞。 “其实我可以先用铁链把你锁起来,再强制驯化,”罗伊摩拳擦掌、扭动脖子,浑身骨骼“卡兹”作响,“但要以那种卑鄙的手段驯化了你,你肯定也不服气。” “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听好了,歌尔芬……”猎魔人五指在半空中灵活地勾划,周身皮甲开始流转黄光。 “待会儿你要能挣脱驯化,我还你自由!以蛇派猎魔人的荣誉誓!” “否则,这辈子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当坐骑!” “嘎吱——” 笼子的铁门打开,猎魔人压低身体扑了过去! …… 帐篷布外,加拉尔的表情无比的精彩。 身后那昏暗的缝隙里,不断传出碰撞声、撕扯声、凌厉的尖叫,男人的痛呼,仿佛正生一场九级“海啸”。 他偶然往里一瞥,关住歌尔芬的笼子剧烈摇晃,似乎随时都会炸裂。 让人联想到摇晃的大床。 “罗伊大师,究竟在笼子里干啥,他要对小宝贝儿做什么?”加拉尔脑海中能想象到一副场景——面目狰狞、浑身杀气的猎魔人,正在把孤弱无助的小狮鹫压在地上,暴力地挥拳蹂躏。 加拉尔双手合在胸前,闭眼低头胡须颤抖,低声祈祷,“弗蕾雅女神保佑……让可怜的歌尔芬活下来!猎魔人就……让他这么去吧!” 整整一刻钟后,帐篷里所有动静消失。 “嘎吱——” 铁笼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暗淡的日光透过帐篷布照出一位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形象简直惨不忍睹——进入笼子前完好无损的黑色皮甲破开好几个洞和口子,露出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一张脸也没能幸免,左侧脸颊留下了一团青肿的撞伤。 并且神色疲倦,步履蹒跚,仿佛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罗伊大师……您,生了什么,您被抢劫了?”加拉尔颤抖地问,眼睛不住往猎魔人身后笼子里望去。 难道歌尔芬已经? “没啥大碍,不过是和歌尔芬玩的疯了一些!“罗伊吹了个洪亮的唿哨,一瞬间,铁笼子里扑出一只半狮半鹰的小怪物。 它形容狼狈,灰色的羽毛和狮子一样的鬃毛变得乱糟糟的,但眼睛充满了光,一阵风似地冲到猎魔人脚边。 “咕——咕——” 带着让人心颤的温顺叫唤,狮鹫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猎魔人的腿,态度亲热得好似面对生身父母。 罗伊呼了口气,左手富有节奏地拍打狮鹫的脖子,脸色变得欣慰。 回想起之前的经历,身体还在隐隐作痛。 相比维尔特,歌尔芬至少桀骜不驯十倍! 强制驯化一开始,就对他产生了极端了憎恨,用尖牙利爪起疯狂攻击。 震慑也不好使了。 罗伊就好似暴风雨晚上,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船毁人亡,他唯一能做地就是骑在歌尔芬背上,死死抓住它的翅膀和颈鬃,僵硬死板地躲避它的攻击和撞击。 一旦被拉开距离,强制驯化立刻失败。 和它正面扭打,自己又没尖牙利爪,还得吃点亏。 只能不停使用昆恩法印抵挡攻击,直到把魔力消耗一空。 到最后,生命值减少了三分之一,浑身肌肉酸痛,骨头快要散架,总算熬过了一刻钟的折磨。 经过这么一遭,罗伊开始为自己的某些想法感到好笑。 一个年幼的狮鹫反击都如此犀利。如果驯化猎魔人,雷索或者杰洛特,大概十秒以内,他就会被杀掉,而且目标得保持清醒……他们之间的友好关系会在第一时间被彻底毁掉。 毕竟人类不同于动物,但凡正常一点,都不可能对想骑他的家伙保持善意。 如果驯化对象换成上古之女,希里,驯化所需意志倒是达标,可一旦开始,罗伊能预想到,她体内的上古之血必然会暴走,到时自己不一定能活下去。 …… 罗伊摇晃脑袋,收好那些不现实的想法。 能驯化狮鹫歌尔芬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不是谁都能遇到这么一只年幼的狮鹫,如今万事俱备,等它再长大一些,自己就能体验飞翔的快感。 “罗伊大师,您马上要带走它?”加拉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支支吾吾地问。 “你继续养着……”罗伊抚摸着歌尔芬光滑的后背,免费的保姆可不那么好找,“展览大可以开下去。” 猎魔人蹲下身体拍了拍地面,小狮鹫立刻乖巧地躺下,露出软乎乎的肚皮,任由他抚摸。 手臂令旗般往左一挥,狮鹫立马贴地往左边一滚,往右一挥,狮鹫又滚向右边,好似一只训练有素的家犬。 加拉尔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某一天歌尔芬突然消失,不用怀疑,我带走了它,你的生意到那时为止。明白?” “如您所愿。” 等找到一个更好的安置场所,罗伊就把歌尔芬召唤走,然后开始训练它狩猎能力。 毕竟狮鹫不光能当坐骑,更是动物界最顶级的捕食者之一,狩魔的好伙伴! 第二章 跳舞! 年轻的猎魔人盘膝坐在简陋的屋舍下,背脊挺直,身心松弛,面容平和得仿佛宁静的水面,没有兴起一丝波澜。 他从容地结着手势,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周身,空气有如无形的手掌,轻柔地抚摸他的肌肉,荡漾起他贴身的白色衬衣。 一粒彩光闪烁的微尘从虚无中诞生,变得肉眼可见,缓慢却坚定地投入他的身体。 渐渐地、更多的光点涌了出来,像是从火堆中溅射出来的火星,灼烧着他的肌肤、炙烤他的肌肉,融入猎魔人的灵魂。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唔……”不知何时,罗伊长长吁了口气,睁开双眸,有一刹暗金的瞳孔中仿佛孕育着星辰,璀璨夺目。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不见任何咒语、也没有结法印,一朵娇小的火焰就这么凭空燃了起来,悬浮在他的指尖,如同一粒红艳艳的豆子,随着他手指调皮地来回舞动。 “布洛克莱昂之水的改造今天终于结束。没想到能做到这个地步……” 相比于以前,他的元素亲和力大概提升了一到两成,别看提升不大,但他1级的猎魔人法印已经能挥出2级的威力。 最关键的是一点他对法印的掌控力提高,魔力变得温顺、听他号令,不会再出现那种每次释放法印,随机消耗魔力的笑话。 猎魔人起身活了一番筋骨,随后换上了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出了门。 “嗯,只是去欣赏欣赏,那三个家伙是怎么出尽洋相的。” 今天,正是收获节。 屋外,残阳西坠,夜幕低垂。 哪怕居住在辛特拉最偏僻的角落,猎魔人亦能感受到几条街之外传来的巨大动静,视野中那个位置隐隐有一片不停移动的火光。 “这个时间点,游行开始了。” 猎魔人走了过去,沿途相当一部分房子都黑灯瞎火,静悄悄的,因为它们的主人都跑到大街上去尽情狂欢。 猎魔人还看到了另一批人——结了婚的老男人,带着精心打扮的妻子和儿女,在自家附近的空地用松木搭建篝火堆,准备晚上的篝火活动。 一家人过收获节也能其乐融融,不一定非要到街上去疯狂。 是的,疯狂,离中央长街尚有一段距离,罗伊视线中已然充斥着拼命扭动的人群。 男女老幼,有穿着华美天鹅绒上衣的富人,也有穿出自己压箱底的旧衬衫却仍然难掩寒酸本色的穷人。 他们汇聚在街边,有带着红帽子的男人双手叉腰,跳着节奏感很强的甩腿舞,也有的先是原地跳起很高,再朝中央挥手,或是随意扭动屁股、腰肢、脖子,跳得毫无章法,纯粹是泄。 “疯子,都是疯子……”猎魔人走到人群前,表情更精彩了。 众人无一例外都情绪高涨,拼命地大呼小叫,声音的洪亮程度和尖锐程度,甚至过了当街对骂的泼妇。 他们脸红脖子粗,嘴里喊着的话五花八门。朝着空气表白说情话的人有,破口大骂、诅咒的人有,仰头挺胸、声情并茂地念着十四行诗、像是位正经诗人的也有。 更有甚者,连续不断地出一阵高亢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叫唤,然后叫着叫着,猛地冲进游行队伍、人肉马车。 开始跳舞! 长街上的队伍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将整个辛特拉分成两半。 罗伊捂了捂耳朵,酒水和汗水混合的气味让他皱了皱鼻子。然后抽身直退,他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这种疯狂。 但心头隐隐有种猫爪似的骚动。 他没有离开,快步来到离光芒最远的位置,想藏身在游行队伍的尾巴,找点没那么刺激的。但他失算了。 这里到处都是点燃的松木堆,火把的红光点缀夜空,厚重的烟雾涌入黑暗,在起舞的身影之间,火堆劈啪作响,光芒闪烁。 罗伊看花了眼,耳朵也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塞满。 猎魔人感知何其敏锐,受到如此巨大的刺激,一时之间,像是有一千只钻头在钻他的脑子。 他晕乎乎的不知所以,从后面更远处涌过来的人们,就像澎湃的海浪一样推着他前进,把他推进了游行的队伍。 摩肩接踵之间,从旁边伸来一只手抓住了猎魔人的肩膀,塞给他一个小杯子,杯中液体浮泛着泡沫,一股麦芽的醇香熏人欲醉。 “啤酒?难喝!” 罗伊也大喊,摇头,一把将眼前抱着一桶掺水啤酒的家伙推回人群,结果另一只柔软的小手又拉住他的胳膊。 “跳舞!”一位明眸善睐、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孩不知何时凑到他的耳边,贴着他的耳朵呼出热气。 她明显看上了黑金眼的年轻猎魔人,扯住他的袖子,把尚处于懵逼状态的罗伊拉入了狂欢的队伍。 她在他身边翩翩起舞,围绕着猎魔人转圈,衣袍和插在头上的花朵随风摇摆。 “跳舞!”她哼了一声,猎魔人笨拙如木头的表现让她不高兴了!后者愣了愣,想要拒绝,嘴巴却张不开。 更恐怖的是,他现自己身体中了毒、不受控制,开始跟随眼前的女孩的节拍跳舞。 “当你看到的人都是疯子,那你也不例外!” 罗伊终于懂得这句关于节日晚会的谚语。 一抹血色染上猎魔人的面颊,他不再抗拒,跟着对面的女孩加入舞蹈。 即使不那么冷静,他依然凭借本能灵巧地转动身子,避开其他正在跳舞的人。 他就像一只垫着脚尖的猫,哪怕在狂躁的人群中,仍然敏捷而优雅。 他们身边爆了一阵骚动,有个身材高大男人拉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跑向篝火光芒外的黑暗,女孩出紧张的笑声和喊声,在他怀里轻轻挣扎,又渐渐地停下挣扎,随着男人一同消失在角落。 “那是谁?”熟悉的面孔让罗伊怔了一下,舞蹈的节奏被打乱,不小心踩到舞伴的脚,惹得她丢过来一个嗔怪的眼神。 “抱歉,我只是看到一个熟人。” 是啊,熟人,刚才他分明看到带走女孩那男人琥珀的眸子,以及熟悉的面部轮廓。 “奥克斯,这家伙已经开始下手了?” 不容他多想,猎魔人又被人群夹裹进了节奏,不小心就与舞伴走失。 人们开始手拉手,高声叫嚷,沿着篝火间的道路前进,有个人摔了一跤,破坏了队形,后续的人们随即分成了几个小群。 离他最近的篝火处,人们把成捆的干松枝投进火中,黄色的光芒更加鲜明,将周围照得透亮。 罗伊继续跟着人群前进。 不得不说经过这次插曲,他眼中再没有骚动。哪怕周围人群越加疯狂,他都冷静地做一个旁观者。 过了很久,罗伊所在的队伍才抵达尽头—— 人群在舞台上载歌载舞、挥舞缠有花朵和麦穗的树枝。 高喊,“收获节”…… 可我在这儿干吗?罗伊神情抽离。 黑暗中有颗星辰在闪烁,光芒耀眼。他脖子上的徽章开始震动。 “徽章震动,有情况!” 罗伊本能地放开瞳孔,目光轻易地穿透黑暗,越过人群: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主动地把舞伴拉进黑暗的角落——那个光头的男人,胸前衬衣的扣子已经被全部解开,露出小山般隆起的肌肉。 光头大汉感受到异样的注目,转头一看,不由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他被女人拉走了。 “雷索,玩的还挺嗨……” 罗伊的目光继续转动,搜索瑟瑞特,然后在某一处停下来。喧闹的人群当中,一位披着黑色丝绒斗篷的女人静静地站着。 她就是魔力的来源。 她与狂欢的人群格格不入,周身丝绒斗篷的边缘,露出一缕火红的长。 她踩着水晶高跟鞋朝着他走来, “嗒、嗒、嗒”的声音在喧哗的人群中意外地清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馥郁的玫瑰香气,挡在她身前拥挤的男女们,就像喝醉酒似的,莫名其妙东倒西歪,恰好为她留出一条路。 徽章的震动越剧烈。 近了,女人走到了猎魔人身前,他感到了一股窒息的压迫力。 她的身量很高,比罗伊高出了小半个脑袋,碧蓝的眸子好似湖水,小麦色的肌肤光滑细腻。 “罗伊……”她灿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白的光。 “珊瑚……”猎魔人讶然,“你不在凯拉克过收获节,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有,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凝视女术士的脸,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梅里泰莉神殿,那段难忘的时光。 “年轻人,你不守信用,”女术士晃动着纤细秀气的食指,“因为你失约在先,那只能我来找你!至于怎么找到,不值一提的小花招。” 女术士向着猎魔人伸出了手, 后者摇了摇头,明显不相信她的鬼话,但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女术士珊瑚蔚蓝的眸子好似一汪清泉,盯着他的脸,直到他承受不住反握住女术士的手。 冰凉,柔软,但充满了热情。 女术士拉住猎魔人,挤过人群,往舞台上走。 “我们去哪儿?” “节日晚会该干什么,还需要我来解释?”女术士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先来跳舞!” “可我完全不会……” “说谎!刚才你在人群里不是扭得挺好看的?而且不得不说……”女术士解开斗篷,露出浮凸有致的身材,她把斗篷就这么收进了虚空。 “你的舞蹈风格独树一帜,我没在其他地方见过。”她带着一阵香风,来到猎魔人身后,又自顾自地摆动腰肢,然后碰到猎魔人的后背,让他身体僵住。 “来吧,罗伊,还是你不敢?”她的红唇在他的脖子间呼出热气。 “我不敢?!也好……让你见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风格!” 蔚蓝和暗金的眸子在这一刻交汇。 这不是宫廷舞会,没有那么多古板的规矩,也没有拖后腿的绅士风度,这里的舞蹈随性而为,激情四射。 风格,多种多样。 两个人时而分开独舞,时而贴得很近,渐渐随着周围澎湃的声音,他们应和着音乐的节奏,欢快地舞动。 不知何时,台上有人开始高声朗诵诗歌,“你那深邃的双眼让我脸红心跳。整个世界突然天旋地转……音乐、歌声、还有你,让我感受到蜂蜜般的甜美。有那么一刻,我仿佛感觉自己像是你所熟练的鲁特琴,只想你用热情来拨弄我充满渴望的灵魂。” 悠扬的鲁特琴接踵而至,舞台上的一对对伴侣默契地放慢了节奏。 他们面对面,五指相扣,缓慢地随着音乐转圈,他们凝视彼此,快把对方吸进深沉的眸子。 “珊瑚,”罗伊打量着美艳的女术士,“说真的,你为什么来辛特拉?” “因为……”女术士俏脸浮现出一丝忧伤,“孤独和寂寞……” “咯咯……因为无聊!看你小子挺顺眼的,好不容易过个节,就找你谈谈心、解解闷……” 珊瑚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调戏人的家伙,可他已经不是当初脸红心跳的少年。 罗伊这时想到了猎魔人兄弟会的构想,他需要一个强力的术士协助,珊瑚,嗯,是个不错的选择。 “舞跳完了,该办正事了。” “什么正事?你带我去哪儿?!” 女术士火焰般的秀随着清脆的笑声荡漾,她拉着猎魔人的手,飞快地奔向黑暗的树丛…… …… 第三章 出发白果园 天色破晓,漫长的收获之夜宣告结束。 年轻的猎魔人带着女术士绕过大街上一堆堆被烧成灰烬的篝火,回到了猎魔人小屋。 雷索、奥克斯兄弟从昨夜的狂欢中清醒,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异样,已经打包好简单的行李,整装待。 当猎魔人和女术士进入屋中,三对凌厉的眸子豁然扫来。 “天啊,我眼睛花了?难以置信……”奥克斯捂着嘴,一阵大呼小叫,“我看到了什么?蝮蛇学派的菜鸟,居然约到了一位女术士。” “闭嘴吧,蠢货!你眼珠里的嫉妒快把人淹死!”瑟瑞特冲兄弟大吼,又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一脸欣慰,“恭喜你,罗伊,终于成为一个男人……” “你们有所误会……”罗伊面色坦然,抚了抚身上皱巴巴,略微潮湿的衬衣,“我和珊瑚聊了一个晚上,讨论之前提到的设想。既然收获节已过,让我们来谈正事。” “你确定现在能谈正事,不回卧室继续温存一番?”雷索的眼神在女术士和弟子之间打转,她看上去像刚洗过澡,面色红润、肌肤闪烁着水光,丰腴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贴在徒弟身上。 “唇膏好吃吗?”他罕见地出言讥讽。 “雷索……我都说了不是!” 旁边,美艳的女术士感受到光头大汉的敌意,莞尔一笑,炫耀又体贴地替身边人系上了衬衣最上边的纽扣。 “丽塔女士……”雷索瞳孔缩成了一条缝,声音压抑到极点,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我没记错的话,青草试炼早在梅里泰莉神殿就结束?” “为何来纠缠我的弟子?” 丽塔·尼德重重地哼了一声,心头有了一丝火气。但身边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她安抚下来。 “野蛮人,放在以前,凭你的态度我会把你冻成冰雕摆在院子里。看在罗伊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珊瑚,别生气……”罗伊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抱歉雷索,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这次是我特意邀请珊瑚过来帮忙,这趟行动路途颇远,如果光是骑马耗时未免太长。珊瑚能让我们节省大量时间。” 许多术士都掌握着传送门法术,丽塔·尼德也不例外,她在北方许多国家都设有秘密基地,凭借着传送门,快地在这些坐标间往返。 按照罗伊的之前计划,四名蛇派的猎魔人将会兵分两路寻找寇格林姆和莫邓的宝藏。瑟瑞特和奥克斯这对来自尼弗迦德的双胞胎兄弟默契十足、同去陶森特,罗伊则和雷索一路去白果园。 “泰莫利亚的白果园……”女术士摩挲自己精巧的下巴,“罗伊,我只能把你和野蛮人送到维吉玛,我在贸易区有一栋房子。” “至于瑟瑞特和奥克斯,很抱歉……”女术士柔声道,“陶森特属于尼弗迦德的地界,在南边我没坐标。玛那达如何?但你们要穿越南边的阿梅尔山脉,听说那片区域最近不太安全,有皇家狮鹫出没。” 猎魔人兄弟相视一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很久没活动筋骨,正合我们的胃口。” …… “已经很好了,谢谢你珊瑚。”罗伊诚恳地说, 女术士温柔一笑,“办完事记得来找我,昨晚跳得实在不够尽兴……” 蔚蓝的眸子眨了眨,“你的独家舞蹈我也想学一学,好在姐妹面前炫耀一番。” “嗯,我会联系你的。” “那个……丽塔女士……”奥克斯抬头挺胸深吸了一口气,昂挺胸走上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有问题,猎魔人?” “丽塔女士,不知您有没有关系很亲近的术士姐妹,能不能介绍……给我介绍一下?” “……” 丽塔·尼德涂着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半空中结出手势,规律地转动手腕,伴随着一阵清冽的咒语声,猎魔人小屋中凭空刮起一阵风,狂风大作,将她的长袍吹得飒飒作响,片刻后,空间裂开了一条竖口,一人多高。 随着咒语的加深,裂缝迅扩大,眨眼之间便形成一道四四方方的门庭。 女术士的纤手往门里一按,割得人皮肤生疼的气旋统统归于平静,传送门彻底成形,有如穿衣镜的镜面,倒映出众人的影像。 “替我照顾好维尔特,伙计,它要出了任何意外……”罗伊拍着棕马的脖子叮嘱了一句,因为陶森特路途遥远,瑟瑞特兄弟借走了它。 “放心,保证完好无损给你送回来!” 等他们身影消失在玛那达之门中,女术士随即拉开第二扇传送门。 “通往维吉玛的贸易区,野蛮人,你先进去替自己的徒弟探探路。”女术士面容端庄,不容置疑。 光头大汉感受着丽塔·尼德要杀人的眼神迟疑了,这女人要是在传送门上做点什么手脚,让他尸骨无存简直轻而易举。 “丽塔女士……你……该不会作弄我吧?” “里面是火山口,你信不信?”女术士轻轻扬起下巴,红唇带着一抹蔑笑,罗伊也替她解释, “放心进去雷索,珊瑚绝对不会害你,对吗?” 女术士闻言睫毛低垂。 “……珊瑚……你怎么……脸色好难看。” 丽塔·尼德看了一眼罗伊关切的面容,抿了抿嘴唇,颇为不甘地再次冲传送门施了个咒,一股魔法的波动从传送门上散开,彻底消失。 “这……刚才传送门……你果真使了手段?”光头猎魔人见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原本打算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要不了你的命,最多让你传送的过程不那么顺利,呕吐一小会儿。”丽塔·尼德一脸理所应当,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谁叫你老是打扰我和你的小徒弟,我们之间还有私人话题没谈!” 猎魔人突然转头,一脸严肃,“小鬼……其实骑马去白果园也不错。” “可马已经被瑟瑞特带走了。”罗伊盯着女术士,“珊瑚,现在可以进?” “连你也怀疑我?” “怎么会……”罗伊朝雷索施了个眼色。 “放心,我可不想被蛇派猎魔人追杀到死,让你恨我一辈子,现在绝对安全。” “那我再信你一回。”光头大汉无奈地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记得早点跟上来,别和她磨蹭太久!” 光头大汉闭着眼,捏着鼻子,小山般强壮的身躯跳了进去。 “总算清静呢。”丽塔·尼德素手在空气中拂过,一只小巧、雪白的千纸鹤从虚无中塑造,稳稳立在她的手掌中,随后,她把千纸鹤塞给了罗伊,“这只魔法千纸鹤里有道单向传送门,通向我在凯拉克的工作室,撕碎它可以触。” “记住,”女术士继续在他耳边叮嘱,“魔法传送门通过一人后立即消失。” 说完这一切,女术士给了少年一个热情的拥抱。 “va fai11……罗伊……” 接着,他被推入了传送门,霎时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褪去了颜色,身体不停颠簸、时而失重似的漂浮,让他感觉仿佛坐上脆弱的木舟,在汹涌的海浪上划行,有的乘客会晕船,比如说白狼,让他进入传送门比杀了他还困难。 通常感知越敏锐的,身体越难受。 但罗伊忍住了,很快,强烈的不适感如潮水般退却,等他回过神来睁开眼,已经身处于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奢华的天鹅绒纱帘,明黄色的墙面,女术士的标配千里镜、水晶,以及装满各种杂物的沉甸甸的上锁木箱,窗边放着一盆百合花。 两面墙之间还挂着一张吊床。 一个光头男人百无聊赖地躺在上面。 “小鬼,舍得从温柔乡过来?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梅里泰莉神殿就和丽塔·尼德勾搭上了?” “胡说啥呢?!”罗伊没有理会雷索的打趣,推开窗,让暖和的阳光透了进来。 他看了看下方的干净的街道,衣着讲究的行人,这里是维吉玛贸易区,富人的聚集地。 “要想有一段浪漫的关系,随便找个普通女孩儿,我没意见!但女术士不同,盯上你肯定另有目的。想想她刚才的手段,随心所欲全无顾忌、狡猾又老练。你这种年轻人怎么可能是对手?一不小心就被‘吃的渣都不剩’。” “你小瞧了上古之血的继承人!” 雷索闻言,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那你和丽塔·尼德昨晚究竟干些啥?” “例行检查……“罗伊轻描淡写解释道,“珊瑚说在青草试炼的研究上取得了突破,需要检查我的身体,取一些研究数据。毕竟我是她第一个主持青草试炼仪式的猎魔人。” “而且,要实现我的设想……算了,不提‘兄弟会’。咱们要振兴学派,必须有一个稳定合作的施法者,珊瑚就不错,她已经有过相关经验,并且一直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骗鬼去吧!老实说,检查身体的时候,有没有做点别的什么?”雷索继续追问, “你指的啥?” “别装傻。” “为什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雷索语气一滞,琥珀色的瞳孔中露出一丝尴尬,“奥克斯非要和我打赌?两个月的酒钱,我赌你没有结束处男之身。” 罗伊耸了耸肩,径直走出了大门。 第四章 维吉玛的新变化 清晨,阳光刚从天边钻出来。以前这个时候,居住在维吉玛贸易区的富人们还躺在自家软绵绵的大床上,欣赏窗外懒洋洋的日光。 最近两个多月出现了异常状况。 贸易区的富人们似乎变得比平民更加勤奋。 阿玛特是其中之一。 他早早从温暖的被窝和女人身上爬了起来。 圆滚滚的水桶腰随着他急匆匆的脚步,不停地撞击着金绿色的丝绸外衣,他就像是一个不倒翁,走出一步,臃肿的身体一晃一荡,很快便气喘吁吁,白白胖胖的脸上布满汗珠,他不时地低头,用白手绢擦拭细密的汗珠。 一位膀大腰圆的保镖紧紧跟在他身后,以前有两个保镖,不过阿玛特打掉一个。 那些比他身份更高贵、更富有的大人物都没有这份的排场,他自然不敢炫耀地带上两个保镖。 当然没安排马车,他低着头咬着牙,像一头狂奔的大肥猪。 “诶,我的老爷,小心前面,有人!” 保镖的话还是太迟了。阿玛特肥胖的身体带来巨大的惯性,让他来不及刹车,就狠狠撞了上去。“哎……哟!”下一刻,阿玛特就像撞上一堵墙的皮球,猛地往后一弹,重重跌倒在地。 “大胆!哪里来的野蛮人,敢袭击我家大人?” 挡在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如小山般的光头男人,他披着黑色的大氅,肩膀后冒出两截陈旧的剑柄,在他身后还有一位个子小一些的兜帽斗篷男。 光头大汉迥异于常人的野兽瞳孔,闪烁着莫名光芒,让保镖情不自禁心头一寒,忍住没把腰间的配剑抽出。 “抱歉,”光头大汉向前一步,顺势阿玛特从地上扶起。“这位大人,冒昧地问一句,您急着赶到哪儿去?” “听你的口音,外乡人?下次走路给我小心一点!”阿玛特拍了拍衣裳的灰尘,有些虚弱地擦去额头的汗水,“你要是把我撞出什么三长两短,耽误我聆听公主的教诲,你担得起责任?” “公主?你说的是雅妲?” 阿玛特闻声顿时瞪大一对芝麻粒似的眼睛,“你敢直呼殿下的名讳?!” “公主那种身份尊贵的人物,自然不会跟我们小市民计较。”年轻人从大汉身后走到前面,顿了顿好奇道,“据我所知,雅妲殿下两多月前不是才去黑燕鸥岛讨伐了堕落半鱼人,难道又弄出什么名堂?” “正是如此!在薇薇安女神的帮助下,雅妲公主扫清了堕落半鱼人余孽,解除了维吉玛湖畔的危机。”阿玛特昂挺胸,仿佛在陈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如今公主殿下开始在神殿区替女神布道、传播福音。”阿玛特上下打量两人,“看两位的穿着打扮,雇佣兵还是赏金猎人?”阿玛特不无蛊惑地说,“两位不妨随我一道去神殿区。我很负责地告诉你们,美德教会恰逢初创,人手短缺,现在加入进来绝对前途无量,比两位手上的工作安稳得多。” “你指的是湖中女神薇薇安?” 阿玛特闻言,双手合十满脸崇敬,“湖中女士,赞美吾主,薇薇安。” …… 两名猎魔人跟着胖子富商穿过西边的街道,由贸易区进入神殿区。然后惊讶地现往日里肮脏、腐臭、阴暗,贫民扎堆的神殿区,居然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里的街道不再遍布呕吐物、排泄物、垃圾,所有污秽都被清扫地一干二净,虽然街道还是有些破败、不够美观,但那份干净和整洁,与之前天壤之别。 最重要的一点变化,阴暗的小巷里不再徘徊着那些鬼鬼祟祟的恶棍、小偷,有穿着雪亮板甲的白蔷薇骑士团骑士沿途扫荡而过,清剿为非作歹的黑帮势力。 这种待遇,从前只有贸易区等高级居住地才有。 四人继续前进,他们来到了神殿区中央,高耸的圣雷比殴达医院旁边,不知何时立起了一座十迟高的彩色雕像。 她鱼尾人身,水藻绿的头滑落双肩,双手合在胸前,面容圣洁、不容侵犯。其下跪坐着黑压压的人群,可以看到农夫、渔民、下苦力的、小商贩、以及无业游民。 大多数穿着简陋、却神色虔诚地聆听圣音。 一头白的女人位于人群的位,她身边拱卫着数名白蔷薇骑士,她披着轻薄的白色长袍,身姿健美,头戴水藻和藤蔓编制的桂冠,手中端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书,正用激昂的语调朗读。 “荣誉,予坚持到底者,予勇于挑战者,予绝不撒谎者……怜悯,区别人与野兽,为同伴感到同情的人,绝不会弃不幸之人于不顾,女神亦垂怜于他……”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有一股强烈的感染力,让人接受、认同、甚至心悦诚服。 罗伊压住了脖子间轻颤的吊坠。 猎魔人感官中又是另一种状况,随着白女人的朗诵节奏,以雕像为中心,一波又一波魔力席卷过在场所有人,富商和他的保镖受到感召,很快丢下两位客人进入人群。 罗伊背后的湖女之剑·阿隆戴特受到同源魔力的诱轻轻颤抖,仿佛快从剑鞘中挣脱,飞向那座神圣的雕像。 但武器已经被罗伊绑定,它哪儿也去不了。 猎魔人心念一动,震动的阿隆戴特重新归于平静。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开始产生幻音,软糯甜美的的女声,呼唤五德骑士,呼唤维吉玛湖罗伊的封号,让他到湖畔见面。 可现在不行。 他是维吉玛湖的罗伊,更是蛇派猎魔人,他得先去白果园。 罗伊心中恳求,“请给我些时间,薇薇安女神,等我结束白果园的工作,立即来见你!” 瞬间,脑海里的呼唤声停止。 “两个多月,上百人的规模。”两人远离雕像后,仍然很惊讶,尤其是罗伊,他记得自己临走前对雅妲说的那席话,原本只是一时兴起,说完就抛之脑后,没想到对方信以为真,不仅替湖中女神创建了教会,还展得有声有色,都开始侵占圣雷比殴达先知的地盘。 他转念一想也正常,雅妲作为弗尔泰斯特最宠爱的公主、唯一的女儿,想要在维吉玛这座泰莫利亚的都干点事业,简直是畅通无阻。 “那座雕像上我感受到了湖中女神的魔力。”罗伊沉吟道,“薇薇安默许了雅妲的行动,选中她作为代言人、大祭司。” 雷索脸色诧异,以猎魔人的思维方式考虑问题,“湖中女神,依照我的经验,和玛哈坎山脉那头古代鹿精类似,一种魔力生物,能够汲取人类的信念强化自身的能力。但敢站在阳光之下,展教会的,还是头一回见。” “两者不具备可比性,湖中女神要强大得多,而且从没没伤害过普通人,除了喜欢享受外,本性偏向于善良。”罗伊笃定道。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猎魔人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崇拜湖中仙女的“美德教会”,因为湖中女士大部分淡泊名利,隐居在湖中,极少现身。 “薇薇安女神,为什么突然高调起来。” “被达冈压制多年后,观念生了改变?”罗伊心中有了猜测,“所以顺势接受了我给雅妲的提议。” 湖中女神相比于梅里泰莉、雷比欧达、克里夫诸多信仰有个巨大的优势——她真实地存在于世间,能随时展现“神迹”,还有大量传说故事的光环,想要聚拢信徒并不难。 “历史改变,世界的展开始偏离我的认知。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美德教会,以后火蜥蜴帮、烈焰蔷薇骑士团还会出现?” “怎么了小鬼,脸色这么难看。” 罗伊摇头,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刚才那群信徒,如此狂热。过不了多久,肯定出问题。”光头大汉说。 “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白蔷薇骑士都参与其中,出不了……什么乱子吧?” “等着瞧吧。” 随后,两名猎魔人离开了维吉玛城区,向着郊外东北方三十里外的白果园进。 第五章 白果园冤案 阳光明媚,两名自维吉玛而来的猎魔人穿过了哀歌之桥,踏入了白果园的地界。 伊斯纳米河横跨这座小村庄,流淌过其中星罗棋布的果园,浇灌出种类繁多、质量上乘的水果,以及狡狐树林里最高品质、家具等级的木材。 走过哀歌之桥,这里还没出现成群结队的奶牛和保护者雠特怪,猎魔人徐徐而行,眼前的盛景令人陶醉。 乍一看,是一片近乎田园牧歌般的景色,清澈的天空比比皆是,五花八门的果树并排而立,果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结着沉甸甸的水果闪烁诱人的光泽,有苹果、蜜桃和石榴,扑鼻的果香沿夹道两侧传来,喜鹊和百灵鸟站在枝头引吭高歌。 不远处,一条欢快的溪流绕过了小村庄,几间简陋的茅草屋顶上,飘着淡淡炊烟。袒着胸口的农夫在村口的田地里忙活,流鼻涕的小孩们和公鸡土狗追逐打闹…… “真美啊……”罗伊赞叹道,这座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白果园,哪怕在十年以后,经过三次北境战争,仍然保留着简单的美好。 似乎连尼弗迦德的黑衣人,也不忍去破坏。 “兄弟……蝮蛇学派的基地就得选这种地方。” 雷索不屑地反驳,“把猎魔人基地建在四通八达、地势平坦之处无异于找死,你想被敌人全方位包围?” “我就打个比方。找个景色宜人之处总不错。” “走吧,打起精神,这里的人可不好相处。” 的确得小心,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寇格林姆,根据罗伊的记忆,仅仅是在白果园小村庄借宿一宿,不久后便丢掉了性命。 只是此时,事情是否生,还不一定。 因为偏见,乡下的农民大都听说过有关猎魔人的肮脏传闻,便报以恶意的揣度。 甚至,他们一边求助猎魔人清除家园周围的魔物,一边暗自鄙弃对方的突变形象,典型的过河拆桥。但这是普遍情况,两人早习以为常,也准备迎接村民们不那么友善的对待,可进了村他们才现自己错的离谱。 这座村子小的可怜,只有寥寥二十来户人家,好几间屋子挂满了蛛网、窗户和大门遍布灰尘,甚至连屋顶破了大洞都没人管。 此外,村里成年的男性很少,除了村口务农和果园里忙活的几个男人,两人转了一圈,视线中尽是些老弱妇孺。 这群人表现得很奇怪,大都坐在自家小院子的门槛前晒着太阳,却对这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外来者视而不见,一点也不好奇。 两人上去问路村民也爱答不理。 只有那个躲在稻草堆后的小男孩好奇地探着脑袋,表现得像个活人。 “有问题……”两名猎魔人交换了眼神,这座村子给他们的感觉像是半只脚入土的老人,死气沉沉,村民们仿佛被生活的苦难折磨的失去了欲望,身形佝偻,面色麻木, 对什么都不漠不关心。 “小鬼……”罗伊朝小男孩勾了勾手指,后者怯怯地摇了摇头,然后受惊的小兽般转身便跑。 两人无奈,只能找其他办法打听消息。 正常情况下村子规模再小,都建有两种功能性的建筑,一种是铁匠铺,负责为村民们打造、修补农具,或是为猎户准备一些简单的狩猎圈套、箭头。 另一种是酒馆,乡下娱乐活动匮乏,部分村民在一天的忙碌后,会选择上酒馆喝一杯浑浊的劣质果酒,吹吹牛,要是有什么值得大吹特吹的见闻,也会进酒馆向自己的朋友显摆一番。所以酒馆是往来消息最频繁的地方,而酒馆老板绝对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 白果园村的旅店兼酒馆坐落在村中央,最为宽敞的那栋建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却见正对大门的酒柜前,一个中年妇人正一手搭在酒桌上撑住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 “老板娘……”猎魔人摘下兜帽敲了敲酒柜,将女人惊醒,“梅里泰莉女神保佑,总算来客人了!”老板娘的表情瞬间变得生动无比,双手在贴身的围裙上擦了擦,冲猎魔人讨好地笑了笑, “两位贵客来点啥?吃的喝的?” “嗯……两杯白果园的招牌酒水。”罗伊坐上酒柜前的高脚椅,扫了一圈酒馆的环境,酒馆的规模对于人丁单薄的村子来说相当不错,有十来张酒桌,不过大白天的生意很冷清,仅有靠窗的那一桌有个一身褡裢的客人背对两人安静地喝着酒。 “好勒!两杯混合果酒,请稍等。”老板娘背过身开始准备酒水。她上了一定年纪,但身材保养得很好,背对两人的臀部显得很挺翘。 “咳咳……老板娘,看样子酒馆生意不太好。” “叫我布丽娜就成。生意简直糟糕透了。每天就大猫小猫两三只,再这么下去我家这店开不了多久,就该关门大吉。”老板娘开始上下摇晃酒盅,兑酒,她的丰润的胸口也跟着摇了起来。 “布丽娜,”两名猎魔人转开了视线,“这个村子小的出奇,村民都不搭理人的。” “很奇怪吗?两位是远地方来的吧。” “老板娘,给我们解释解释?” “说来话长,两位不如先喝一杯。” 布丽娜替两人倒了满杯,黄澄澄的、闪烁奶油光泽的酒水。 罗伊先轻抿了一口,一股芒果、苹果、柑橘等应季水果的果香充斥于口腔。他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而雷索尝了一口便放下,他偏爱烈酒。 “其实不瞒两位,我是三年前在表亲布拉姆的撺掇下搬到这个村子,开了这家酒馆。那时候人还挺多,生意也过得去。” “后来怎么了……” “后来……”布丽娜迟疑着,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后来生了一些变故……很可怕的事情。死了一半的村民,剩下的一半又有不少逃到维吉玛去讨生活。而被迫留下来的乡亲父老大部分都失去了至亲,人们伤透了心,变得像内里空荡荡的尸体,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除了吃饭、睡觉,务农,对别的事情漠不关心。” “你怎么没搬走?” “我一个寡妇,花光全部家当才在白果园置办了这间酒馆兼旅店,还能去哪儿?” “那场事故究竟怎么回事?” 关于具体生了什么,老板娘闭口不谈,无论两人怎么问。 “好吧,你不愿意讨论村子的过往,我们也不强你。来谈点正事,”罗伊将香甜的果酒一饮而尽, “最近这些年……” “一年、两年,可能更远。”雷索补充道, “还记的吗,有个和我们穿着打扮相似的男人,路过了村子。嗯……不出意外,该在你的旅馆住了一宿。” 大汉将黑色的大氅脱下,露出蛇派标志性的有着护肩和锁链装饰的黑色皮衣、琥珀色的瞳孔。然后他指着自己胸前的吊坠,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 老板娘身形一抖,瞳孔明显地扩大,声音微颤,“你们是猎魔人?” “猎魔人在寻找一位失踪的兄弟。”光头大汉垂下头,声音冷漠而低沉。 “我什么都不知道!”老板娘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却不知这副表情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雷索站起身,就像一堵墙似的向着老板娘步步紧逼,而罗伊警惕地环顾酒馆四周,不知何时那个窗户边的客人消失了。 他摇了摇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脑子没来由地昏昏沉沉,仿佛有什么事情记不起来,他去到酒馆门口望风。 “布丽娜,如果你不想出事,请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他在哪儿?或者说他的尸体在哪儿?”雷索绕过了柜,挑着眉毛,凌厉的声音中孕育着雷霆之怒。 “我不知道……别过来!”老板娘双手挡在胸前尖叫了一声,“我喊人了啊!”老板娘张开嘴,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但她没来得及叫出声。光头大汉的手指灵活地就像蛇一样,在她眼前划了个绿色的倒三角。 倒三角法印开始旋转,如同旋涡,将布丽娜的全副心神吸入其中,她眼前一黑,就丧失了所有意识。 “寇格林姆在哪儿?” “在……”布丽娜眼神呆滞,盯着猎魔人的手印,状如傀儡,“在白果园村子东北方,五里,维理雷斯家族墓穴。” “维理雷斯是谁?” “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白果园的男爵大人。” “寇格林姆死在了领主家族的墓穴?他为什么会去哪儿?” “两年前,”布丽娜用一种诡异平静的语调陈述道,“猎魔人寇格林姆途经白果园村,在我家店里入住,很多村民都看到了。” “时间很不凑巧,养蜂人老保罗的小儿子维提刚失踪,他认为猎魔人有很大的嫌疑。因为所有人都说,猎魔人喜欢拐卖孩童。” “那天晚上,老保罗就偷偷向伊格纳修领主告状,劝说领主大人连夜带兵,逮捕了寇格林姆。” “猎魔人名声不太好,领主大人又嫌调查麻烦,于是在当着村民们的面宣布猎魔人绑架了老保罗的儿子,判处他绞刑。” “他被绞死了?”光头大汉琥珀的瞳孔说成了一条缝,声音冷得像刀子。 “没,寇格林姆不肯祈求爵士的仁慈,但他要求试炼审判,用清理领主家族墓穴来证明自己没罪。” “然后了?” “他进了墓穴,再也……再也没能出来。“ 雷索陷入了沉默,脑海里忽而闪过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那位留着络腮胡、年轻英俊而又倔强的伙计,学派里最擅长锻造的成员,甚至可以说是大师级铁匠。 他带着伊瓦尔·邪眼最后的命令,向驻守格斯维得的三人挥手作别。 分别那一刻,他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笑得比奥克斯更招人喜欢。 光头大汉至今能回想起他的豪言壮语。 “雷索、奥克斯、瑟瑞特,等着吧,等我带回蓝图,铸成宝剑,就把你们一个接一个全部打败!” “伊瓦尔老师的继承者,只能是我!” 可人怎么就没了呢? “结果了?真相是什么?蛇派猎魔人寇格林姆绑架了养蜂人的孩子?”雷索垂下头,瓮声瓮气地问。 布丽娜愣了很久才说,“猎魔人进入墓穴后不久,村民们在溪水下游现了保罗家儿子的尸体,他是被水鬼害死的,与猎魔人无关。” “呼……”雷索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眸子,悄然握紧了拳头, “老伙计……死在墓穴的鬼怪手上,也算一种归宿。但你不该蒙受冤屈,我会替你讨回公道,我誓!” 门口,竖着耳朵的罗伊同样满脸惆怅。 一个尚未谋面的同伴,就这么含冤而死,死得不明不白。 “小鬼,你的预言完全正确,寇格林姆的确死在了白果园……你已经证明了自身的窥探过去的能力,按照承诺,等找到蓝图锻造武器之后,我们会陪你到诺维格瑞等消息。” 雷索顿了顿,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替寇格林姆洗刷冤屈。” “雷索,不需要你来提醒。”罗伊郑重地说,“作为一名蛇派的成员,替同伴报仇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大汉颔,重新披上了酒桌边的黑色大氅,转过身又忽然停下,“布丽娜,你之前提到白果园村的重大变故又怎么回事?” 第六章 维理雷斯家族墓穴 维理雷斯家族墓穴坐落在村子东北方,方圆一里之内是荒无人烟的空地,鸟兽绝迹,死一般的寂静。 并肩而行的两名猎魔人推开墓园生锈的大门,放眼望去地面上稀稀拉拉地立着十来块陈旧的墓碑。墓碑环绕当中,有一株灰褐色的歪脖子大树,树皮龟裂严重,树根和树枝干枯泛黄,叶子也掉光了。 大树正下方,隐隐露出一条倾斜向下的水泥台阶,通向黑漆漆的地下墓室。两名猎魔人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开启感官,先检查了一遍墓碑附近的泥土。 “土壤干燥,没有被翻找过的迹象……我们运气不错,附近不存在挖掘尸体的墓穴女巫、食尸鬼。”罗伊松了口气,“墓园里也没有血迹和打斗挣扎的痕迹,要是下面藏着蝠翼魔,绝对会出来狩猎留下新鲜的痕迹。” “不要掉以轻心!”雷索凌厉的目光一扫,顺便丢过来一支裹好油布的火把,“以前我与寇格林姆切磋过很多回,这家伙的身手和我差不多,可他死在了下面,这足够说明危险性。” “就算墓穴里只有妖灵也够咱们受的!” “明白。”罗伊点头,妖灵不比寻常怪物,它们是虚无之躯,正常情况下不受火焰、毒素、流血武器的伤害,绝非光靠蛮力就能应付。 而且这不是游戏,必须慎之又慎,即使他有几种保命手段。 两人开始检查身上的武器装备:均匀涂抹恶灵油的剑,胸前皮扣袋上触手可及的魔药,腰间小布包里装着的炼金炸弹。 最后双方默契地各自灌下一瓶魔药雷霆,带着满脸狰狞的黑色血管一前一后下了墓穴。 …… 漆黑,阴冷,潮湿,这是两人对地下墓穴的第一印象。 雷索提着火把走在前面,罗伊紧随其后。他侧着身子,饮下魔药后闪烁幽光的眸子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墓穴的前端甬道,狭窄得仅能容纳两人并行。左右两侧的墙面平整光滑,距离楼梯的不远的墙面上描绘着一幅墓**部的结构图,年代久远,结构图字迹稍微模糊。 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墓室,罗伊忍不住心下暗叹,“白果园规模不大,领主家族的成员倒是不少……不过真冷啊……” 他抽了口凉气,相比于外界温暖如春的天气,地下墓**温度骤降了十来度,仿佛一下子进入寒冷的冬季,连口鼻之间呼出的白气都清晰可见。 而且这股冷是阴冷,很诡异地,似乎不停从内部往外吹着嗖嗖的冷风,钻到骨子里,让人有种莫名的难受感。 两人走到甬道的尽头,往左侧转了个圈后,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墓室,角落安静地放置着四具苍白的石棺,周围的墙壁也被开凿出了十五六个凹洞,同样摆满棺材。 罗伊用火把点燃了每个角落的火盆,熊熊燃烧的火光让墓室瞬间变得明亮,那股子阴冷感被彻底驱散。 按照泰莫利亚贵族们墓葬的规矩,只有家族直系成员,死后才有资格葬在墓室正中央的位置,而旁支成员只能埋在墙壁上开凿出的孔洞中。 于是他来到中央的一具棺附近,“派翠丝·维理雷斯……115o年,死于痢疾。”罗伊念出了石棺侧面的记录,“一百多年前的死人,不知道是现任领主的那一代祖先……”他的手缓慢地摩挲过粗糙的棺材板表面,他摸到了一些黑腐烂的物质,放到鼻尖闻了闻。是花瓣,至少有十年的历史。 “看来这个墓室很久无人光顾。”他思忖道,“这是处贵族墓穴,因为妖灵的原因没人敢进来,棺材里说不定还有陪葬的珠宝名贵器物没被偷走。” “小鬼,过来看看……” “有现?”罗伊在棺材间的某一处蹲下,打量雷索手指上的一抹翠绿的粉末,这些粉末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一粒粒亮晶晶的、霎是美丽。 罗伊心头一动,“恶灵尘?” 恶灵尘,顾名思义,是妖灵死亡后留下的灰烬。在猎魔人的许多炼金产品中,比如派翠的魔药都需要用到这种基底。但恶灵尘产量很低,一头妖灵大概只能生产半份。 “毫无疑问,寇格林姆在这间墓室与妖灵交过手。”雷索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将手上这一堆恶灵尘收好,很快又在左侧贴墙的位置找到了第二堆,墙面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剑痕。 “这家伙力气还是那么大,当时的状态应该不错。一共两头妖灵,虽然要花费点力气,但不至于伤到他。” 雷索说完就叫上罗伊准备继续深入,后者却停住了,目光扫过墙面墓穴里的那一具棺材。 越过一盏烧了一半的白蜡烛,几枚灰扑扑的钱币安静地躺在棺材板上,罗伊走过去地将它们拿起来擦了擦,却见钱币正面,描绘着弗尔泰斯特国王那鹰钩鼻的嘴脸。 “五个奥伦,虽然现在不流行奥伦,还是可以在维瓦尔第银行把它们换成克朗。” 不过想了想,罗伊还是把钱放下了,他又不是盗墓贼,不能贪这些小便宜。 …… 维理雷斯墓穴并非四通八达的蛛网结构,而是按照通道、墓室、通道这样的顺序垂直向前排列,每次走到尽头再转过头,就像一段又一段重叠的绳子那样继续往内部延伸。 两人又先后经过了三间墓室,数了一遍墓室中央和侧壁的棺材数量,再根据门口的墓穴构造图,他们判断墓**部至少埋葬着两百多口人。 “维理雷斯家族,曾经是枝繁叶茂到让人嫉妒。如今竟只剩下伊格纳修·维理雷斯孤家寡人的一个。”罗伊想到酒馆里布丽娜最后的那席话,“也许白果园领主已经被孤独折磨疯了,所以才能干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 在探路期间,两人还现了七堆恶灵尘,以及一具胡乱摆放、穿着破旧的干尸,他们一致认为这是盗墓贼的尸体。如果盗墓贼只取第一个墓室的财物,说不定能从妖灵爪牙下逃生,但他们明显太贪心。 “小鬼,贪婪致人疯狂,你要引以为戒。” “我们不一样,我至少能逃命。”罗伊摇头,顺便转移话题,“目前为止,寇格林姆已经单枪匹马杀掉了九只妖灵,而且看样子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你说他会不会直接清理到最里面那个墓室?” 罗伊真心钦佩这位未曾谋面的蛇派前辈。猎魔人想要杀掉妖灵,先得使用月之尘或者亚登法印,让妖灵转换成实体,否则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 而他身上只有一个月之尘炸弹,至于亚登法印,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远远比不上雷索,对妖灵影响极其有限。 如果他处在寇格林姆的位置,杀掉三只妖灵就会立即收手。 “如果你的猜测成立,那说明最里面存在一头异常强大的怪物……” 雷索说完,突然向身后竖起了食指和中指,身形若猎豹一般地弓起,屏住呼吸,罗伊也默契地保持安静,贴着墙壁,悄悄向着前方的拐角挪动。 近了,贴着胸口皮肤的蛇派吊坠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 魔力,在靠近。 震动越来越剧烈,但没有脚步声,妖灵这种漂浮在半空的怪物,移动不会出任何动静。 某一刻,黑暗中两对眸子交汇。 光头大汉迅疾地朝前方刻划出一枚沙漏型的法印,随着法印成型,紫色的光芒涌现,一道圆形的法阵从脚下的地面升腾而起。 正好覆盖住拐角的位置。 几乎同时,罗伊绕过了拐角,完全看清另一侧的情景。 一头浑身半透明的青色妖灵被束缚在了亚登法阵之中,它有着基本的人形,披着一袭轻薄的纱衣,一手提着一个明黄色灯笼,另一手握着一枚小巧的匕。 它的双眼有若青色的鬼火,面部是个干瘦的骷髅头,形象狰狞无比。此刻,这头妖灵正像深陷泥潭的人一样拼命挣扎,浑身青光大作,身体在虚无与实体间闪烁。 妖灵 年龄:2o 生命值:6o 力量:6 敏捷:7 体质:6 感知:3 意志:4 魅力:3 精神:o 技能: 哀嚎LV3:妖灵是心怀怨恨,生前饱受痛苦和委屈的人死后所化,它们的哀嚎摄人心魄,能唤起人们心中的恐惧,让人失去反抗的勇气。 虚无之躯(被动固化):妖灵的身躯在实体和虚无之间,任何物理攻击手都会被减免一半。它们还能随时遁入虚空之中,躲避一切伤害,并动阴险的偷袭。 …… 罗伊没给她挣脱的机会,五指勾勒,迎面一记伊格尼,一排锥形的火蛇缠上妖灵半透明的身躯,火星四溅! 妖灵沐浴着火焰腾空而起、蓦地出一阵凄厉至极地哀嚎,无形的声波向着身周席卷。 墓室地面,厚厚的灰尘飞扬。 然而罗伊只是随意晃了下脑袋,挥手在鼻子前一扇,眼神恢复清明——高的意志让他直接免疫了精神冲击。 他拖着阿隆戴冲向妖灵,猛地一跃而起,手中剑刃由下至上一撩,划过它的裙摆、胸腹和脖子。 “滋滋”的脆响中,涂抹恶灵油的银剑将它身体腐蚀出一大片青烟。 但妖灵无力反抗。 被亚登陷阱束缚,身形无法化为虚体,更是套上一副枷锁,它动作慢的像蜗牛,无从躲闪。 只能笨拙地挥动灯笼和匕,还击猎魔人! 罗伊一矮身,逆着它转身的方向,脚步贴地一滑,灵活地蹿到妖灵身侧,同时斜倚在胸前呈犁势的银剑,往它腰背处狠狠戳了一剑。 “噗——” 五指勾勒。 刺眼的火光之中,被束缚的妖灵身形猛地一颤,带着一阵不甘的尖嚎化作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星星点点的翠绿粉末随之洒落地面,堆积成一滩恶灵尘。 “击杀妖灵,经验值+6o,猎魔人1v6(7oo/35oo)” “呼——叫的真难听,像个被咯痰的老妖婆。”罗伊将阿隆戴特归鞘,蹲下身体将恶灵尘装入一个小罐子,“不过有亚登法印在,这玩意儿也没想象中那么厉害。” “保持警觉,小鬼——”雷索死死盯着漆黑的通道,“这只是一头妖灵,如果两头、三头包夹,你又该怎么对付。” 第七章 棺中骸骨 昏暗的墓室。 两名猎魔人背靠背握紧银剑,全神贯注地保持警戒。 火光摇摇欲坠,照耀出几道徘徊的青影。 它们不停从半空闪现,出短促而空洞的嚎叫,又迅消失在阴影中,幽灵般不可捉摸。 猎魔人竭尽目力捕捉那抹青色,妖灵忽隐忽现,但他们出现伴随着涌动的空气、呼啸的风声,有迹可循。 细细感受了片刻,光头大汉目光一沉,向背后伸出四根手指示意,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身后的同伴——两只手不约而同扣住了腰间的炼金炸弹。 “砰、砰、” 沉闷的响声爆,白磷闪光,墓室中扬起了一片耀眼的尘埃,紧接着,四头青茫茫的妖灵自空气中显形,它们半透明的身体一阵不稳定的闪烁,却被月之尘牢牢束缚,无法匿形。 罗伊打横提着阿隆戴特,猛地向前一跳靠近两头妖灵。 接着以左脚尖为重心,偏转身体重重斩出一剑。 但缺乏亚登法印压制,妖灵展现出乎寻常的度,半透明的身体轻盈地向后一飘便躲开了猎魔人的剑刃,然后趁对方力竭的间隙,一左一右呈包夹之势反扑! 妖灵有如流星坠地,从上至下瞬间冲到罗伊身前,同时,身体好似陀螺般旋转,两手的灯笼和匕化作了尖锐的锯齿,不停地刮着猎魔人手中剑刃,带起纷乱的火花,以及一连串令人牙龈酸的摩擦声。 罗伊只觉虎口一阵麻,剑刃差点脱手而出,顺势身形急退,脚步灵活地向着旁边连续踏出两步,与身后的同伴交错而过。 光头大汉接过他的对手。 罗伊深呼了一口气,左手抓出加布里埃尔,朝着远处孤单徘徊的妖灵射出一箭。 空间泛起涟漪,他身体化作虚无,下一秒,诡异地出现在落单的第三只妖灵身后。 “唰、唰、唰”沾满剑油的阿隆戴特疾风闪电般连续几下,划过妖灵的毫无防备的脖子、胸腹和下肢。 后者不甘地尖叫着化作青烟。 猎魔人来不及喘息,漆黑的甬道中又是一阵劲风扑来,他迅偏转剑刃挡了一下,马上感到左肩膀一痛——偷袭的妖灵直接破开了昆恩法印,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可恶!”罗伊奋力一剑荡开了身前的妖灵,瞥了一眼伤口,伤口好似婴儿小嘴似的皮肉翻卷,光看着就疼。 但长期在生死间的磨砺让他迅冷静下来,他没有莽撞地冲上去,而是娴熟运用剑术和法印和它周旋,将最后一只妖灵活活磨死。 “击杀妖灵,经验值+6o,猎魔人LV5(1o6o/35oo)” 雷索的战斗也落下帷幕,正慢条斯理地将双剑归鞘,两头妖灵没能对他造成伤害,但他的呼吸急促、体力和魔力消耗了大半。 “小鬼,伤的怎么样?” 罗伊自顾自地往伤口上到了点金盏花药剂,随即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皱了皱眉头,但疼痛过后,一股极致的清凉感很快扩散,他再活动了下肩膀。“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雷索蹲下身开始打扫战场。 “这已经是遭遇到的第五波妖灵袭击,目前仍然没有寇格林姆的下落。” “快了,”大汉顿了顿,望着前方黑漆漆的甬道,脸上浮现出一抹伤感,“我们俩并肩作战才能安然深入到这间墓室,可寇格林姆独自一人,走到此处魔力和体能差不多耗尽。此外,根据我们之前看过的墓穴构图,墓**总共十五间墓室,这是第十一间……马上要走到底。” “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希望最后没有什么大家伙。” …… 接下来的路意外的平静,两人没再遭遇任何拦路的妖灵。 第十五间墓室,大小是之前墓室的两倍,居中躺着四具石棺,埋葬着当代领主伊格纳修·维理雷斯两代内的直系血亲。 不过很奇怪,猎魔人粗略打量过后,并未看到有任何暴露在外的骸骨,寇格林姆的尸体仍然下落不明。 两人的目光扫过了墓室之中的一具具棺材。 “难道寇格林姆躺在——里面?”罗伊的声音微微虚,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你我都明白,妖灵可没有收藏死者尸体的爱好。它们也不可能故意把杀掉的人弄到棺材里去。” “那怎么回事?” “嘘——”雷索做了手势,“仔细听……” “呼——呼——” “这是……风?” 不知何时,墓室外的甬道吹进来一阵呼啸的冷风,听上去好像在远处的阴影中有某个人正吹着诡异的口哨。 墓室内的火光一阵乱颤,墙面上两名猎魔人的影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扯着,忽长、忽短。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 罗伊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给自己上了个昆恩法印。 “外面已经到了晚上?” “我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自己小心点……”雷索叮嘱道,“把墓室检查一遍,不要移动任何一具棺材。” …… 雷索负责外围墙壁上的棺穴,罗伊则检查中央区域的四具棺材。 着手第一具棺材,他现了异常。 那是一条划过棺材灰白色表面的细线,很细很浅,稍不注意绝对会错过。罗伊很快确定这是一道剑痕,不过始作俑者力气极小,或者说力气已经衰退到了若有若无的地步。 “约翰·维理雷斯,12o6-1255,享年四十九岁,死于肺痨。儿子:伊格纳修·维理雷斯……妻:玛丽·维理雷斯。” “看来这具棺材是当代领主的父亲。”罗伊继续浏览。 “玛丽·维理雷斯,121o-1259,享年四十九岁,死于难产……”这是领主的母亲。 “孚罗里安·维理雷斯,1243-1257,享年十四岁,死于窒息……”这是领主的儿子。 “父母儿子全部去世,伊格纳修这是糟了报应?” 罗伊嘀咕了一句。 最后一具棺材上面没有名字,也没有记录出生和死亡日期,只刻下了一句话,“我可怜的孩子,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永远睡了过去。” 无名棺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完全没有记录? 罗伊揉了揉太阳穴,渐渐忘记了恐惧,“没来得及看一眼世界,也就是说一出生便死掉了?难不成他是玛丽·维理雷斯的孩子,玛丽难产连带这个孩子也死掉了?” 罗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又重点检查了几副棺材的日期,然后意外推断出另一个惊人的事实。 “领主的母亲玛丽因难产死于1259年,但领主的父亲老约翰1255年就不在了。毫无疑问——玛丽出轨了,怀上别人的孩子,给老约翰戴了顶绿帽子。” “可惜她没挺过去,因为年纪太大、身体太过衰老,难产而死。” 罗伊还在琢磨,雷索却已经将周边检查完毕,一无所获。 “你找到线索没?” “过来悄悄,我现了个有趣的情况。” …… 听完罗伊的讲述,雷索却不以为然。 “领主家的夫人私生活糜烂,有点风流韵事再正常不过。倒是你别瞎关注这些无聊的事!” “我还找到了线索!”罗伊从棺材上的指出几道剑痕,“就在这附近,寇格林姆和谁交过手。” 两人顺着剑痕在棺材之间现了一道人体贴着地面蠕动留下的路径,不过时间久远,几乎快消失掉。也只有猎魔人的常感知才能察觉。 这条路径,一直指向玛丽·维理雷斯的棺材。 “我有预感,寇格林姆的尸体就在里面……”罗伊喃喃自语,而雷索冲他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左一右包围住玛丽的棺材。 随后,雷索猛地一脚踹中了棺材板。“訇——”的一声,棺材被掀开,两人弓着身体如临大敌。手中法印蓄势待,然而等了片刻,没有丝毫动静。 他们瞅了一眼,棺材中,孤零零地躺着一具尸骨。他披着一席破烂黑色皮甲,露出在外的部分已经完全白骨化,辨不出模样。 尸骨身上的衣服几乎要破成布条,胸腹和衣袖满是口子,明显遭到过密集的攻击。尸体旁边还放着一把长剑。 它有着一字型的剑格,剑身细长,中央的剑脊微微向外隆起,与两侧剑刃形成一道三角形的直线。 被尘封了两年,它有些灰扑扑的,不那么起眼。 雷索将剑拿了起来,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斜斜地端着剑尖,歪着头顺着剑脊观察了片刻,便把它放下,叹了口气。 “老伙计惯用的精钢剑。” “他是寇格林姆吗?”罗伊依然保持警惕。 雷索没回答,沉默地拿起尸体胸前的吊坠,在眼前晃了晃,一道精致的蛇形。 随后提起一截小腿胫骨,在手中掂了掂,“猎魔人的骨密度比常人高出一半,要重得多,哪怕经过两年还是能认出区别。” “寇格林姆又是怎么死的?” “骨骼上没有明显的伤痕,现在看不太出来……” 雷索说着将整具尸骨从棺材中抱出,又细细检查了一遍,从他腰侧的布包里找到了一张兽皮图纸,以及一封泛黄的信件, “此致:伊瓦尔·邪恶之眼,毒蛇学派猎魔人宗师。 我现在找到了传说中曾经属于我们学派的蓝图了,但是现在碰到了一点麻烦。我回到城堡的途中,在泰莫利亚乡下的一座小村子里留待了一晚,那些天杀的村民把我当做代罪羔羊,说我绑架了哪个养蜂人的小鬼。” “他们把我架进当地领主的城堡审问,有一张蓝图被它们找到、没收了。但别紧张,我会把它拿回来的,其他蓝图他们都没找到。 我引用泰莫利亚当地的法制,要求接受试炼审判,而不是受爵士的旨意主宰。我的要求被接受了,明天我要进入爵士的家族墓穴,清除里面的恶灵。 我预计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你受到这封信我已经回到了城堡了。雷索、奥克斯、瑟瑞特,把炉子都点起来吧——我要准备开始锻造了! 寇格林姆” “寇格林姆。” 雷索低吟着,琥珀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一丝水光,他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瓶烈酒, “兄弟,我会带你回家……先敬你一杯……”岩石般虬结的手臂一扬,大汉“咕噜咕噜”喝了半瓶。 带着满嘴酒气,他将剩下半瓶酒水往眼前一洒。 一时之间,安静的墓室中,只剩下“淅淅沥沥”、烈酒洒落到白骨之上的声音。 罗伊死死攥紧兽皮蓝图,注视着眼前的场景,心头涌起一丝难言的伤感。 这便是大多数猎魔人的归宿——葬身他乡,化作一抔无名白骨,连块墓碑都没有。 两人并肩凝视着遗骸,默哀了几分钟。 随后,少年的目光扫过空荡荡棺材,猛然,瞳孔收缩、后背凉。 棺材里只有寇格林姆,那么—— “玛丽的尸体去哪儿了?” 第八章 烙印与女妖 罗伊和雷索认真地聆听着,墓室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听不到丝毫异常的动静,两人脖子上的蛇派吊坠亦未见振动,说明附近没有活跃的魔力。 不存在妖灵。 “玛丽夫人的尸体究竟去哪儿了?”罗伊一边琢磨,一边浏览兽皮图纸。图纸上描绘着被拆分开来的剑格、剑柄、剑身,这三个部件的尺寸、厚度以及铸造所需要的材料,熔炉温度、手法,都记载得殷实而详尽。 这是一张完整的蝮蛇学派钢剑铸造蓝图。 “毒蛇钢剑入手,这趟来白果园的目的完成了一半,还差一张毒蛇银剑的图纸。”根据寇格林姆身上那封未寄出的信,剩下的一张图纸被白果园的伊格纳修领主搜剿走了。 “正好顺路……”罗伊将钢剑图纸贴身收好,“找伊格纳修领主阁下讨一笔账。” 另一边雷索还在思考玛丽夫人尸体的问题,漫长的猎魔人生涯让他感觉此事必有蹊跷。“寇格林姆的死亡和玛丽消失的尸体存在联系。罗伊,剩下的几具棺材,也搜一搜吧。” 放在以往,他们绝对做不出这种行为,毕竟猎魔人不是盗墓贼,他们讲究一定的原则,不会刻意开棺亵渎尸体。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约翰、孚罗里安……三位,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罗伊嘴里嘟嘟哝哝地打开了棺材。 三具棺材里,共有两具半遗骸,为什么说半具?那个婴孩体型太过娇小,骨骼和成年男性的拳头相仿,被自动排除在外。 为了判断另外两具遗骸的性别,猎魔人主要检查了他们盆骨部位。 “骨盆粗壮、高而窄,坐骨大切迹窄而深,”雷索化身为临时验尸官。实际上凭借他作为猎魔人数十年的阅历,对人类骸骨结构早已烂熟于心。“耻骨联合部较高,耻骨下角小。从这些特征看,两具尸体都是男性。” 仍旧没有玛丽夫人尸体的下落。两人也不打算去动四周墙壁里的棺材,那没必要。 雷索检查完盆骨,又大致看了一眼两具尸体的其他部位,没想到有了新的现——尸体头骨的背面,赫然都烙印着一串黑漆漆的蝇头小字。 “这好像是上古语,罗伊你来看看……”雷索说着把婴儿拇指大小的头骨翻了一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啊!究竟会是谁,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连刚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我瞅瞅!”罗伊传承自艾尔·希迪族血脉的上古语比雷索更加娴熟,“po?wi?ca? si?……”他把它念了出来。 “什么意思?” “献祭、祭品?这……这是上古语中献祭的意思,意味着他们被选做祭品。”罗伊神色一凛,“这种情况通常被记载在巫术典籍中,并且是被明令禁止的邪恶巫术……通过残忍而隐秘的的手段,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 “在梅里泰莉神殿,珊瑚指导魔法基础理论时跟我提过,她当时表情很严肃。” 一时之间,墓室中只剩下两人沉闷的心跳。 “未知、邪恶的巫术、献祭……这么说寇格林姆的死,不止是简单的墓穴妖灵作祟。”雷索沉吟道,“另有隐情?” 白果园的统治者,维里雷斯家族肯定存在某种问题。 “咱们还要继续?”罗伊环顾了一圈阴森的墓室,莫名觉得身体冷,“你不是经常说好奇心害死猫?” “猎魔人的生命力比猫顽强得多……难道你想退缩?”光头大汉眼神变得冰冷。 “开玩笑,”罗伊立刻端正脸色,改变了措辞,“寇格林姆是蝮蛇学派的重要成员,绝不让他不明不白地死掉。” “你知道就好。” “但巫术的事……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极其有限。除了知道这三具尸体都是伊格纳修爵士的直系亲属,找到它们头骨上的献祭符,没有更多线索,只能见到伊格纳修爵士再说。但关于玛丽的尸体我有了新的思路,” 雷索语气一顿,“有三种可能的情况……” “说说看。” “一是她被藏到了墙壁里的棺材,二是……棺材里压根没有她的尸体,至于第三种情况——罗伊,你还记得妖灵是如何诞生的?” “特殊的环境,比如我们现在身处的维理雷斯家族墓穴,无疑是个诞生妖灵的绝佳场所。”罗伊回忆着生物论上的知识,“除此之外,还得考虑死者生前的心理状态。能转化为妖灵的人,他们都有巨大的情感负担。死前往往心怀不甘,有未完成的愿望,或者心中存在强烈的眷恋、仇恨。” “玛丽·维理雷斯因难产而死……”雷索加重了语气, “你的意思是玛丽的尸体转化成妖灵,杀掉了寇格林姆?“ “我纠正你一点,她没有杀掉寇格林姆。妖灵绝不可能主动把人类的尸体移动到棺材里。由此推断——” “寇格林姆自己躲进了棺材。”罗伊呢喃着,猛地拍了拍脑袋,脑海中想象出一副场景,“筋疲力尽的蛇派猎魔人自知无法应付妖灵,于是躲进石棺疗伤、养精蓄锐。” 没错,狼派猎魔人杰洛特在维吉玛对付嗜血妖鸟的时候也曾用到了同一招。 “可惜,我猜寇格林姆伤势太重在石棺中没撑过去。可那妖灵去了哪儿?”罗伊不解,关于这点雷索也无法回答,“这间墓室没现恶灵尘,我有预感,玛丽的妖灵绝不会轻易死掉。” 罗伊手掌摩挲石棺粗糙的表面,出神地凝视它空荡荡的内部,忽而心血来潮地效仿当初的前辈,猛地跳进了石棺。 “喂,小鬼,你脑子抽筋了?” “我想试一试,躺在棺材里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想到做到,罗伊在棺材里的躺了下来。 但他尤自不满足。 “雷索,快帮我把棺材盖上……” “你疯了吗?”大汉面露不屑,不过仍然体贴地为他合上了石棺。 一瞬间,罗伊进入了另一个黑暗、狭窄、阴冷的世界,突变后的眼力,让他仍然能在黑暗中视物。他的目光扫过了上方的石板,慢慢地向下移动,某一刻瞳孔收缩,他怔怔地伸手摸了摸棺材盖的下表面,规则的划痕,无比清晰。 “雷索……” “害怕了吗,小鬼?那就赶紧出来,别耽误时间!” “棺材里有字……我想,这是寇格林姆留给后来者的警告。” “有字?” “寇格林姆用钢剑刻下了两个字——女妖。”罗伊艰难地扒开棺材板,坐起了身。“他在告诉我们,玛丽·维理雷斯变成了女妖!” “难怪!”雷索忍不住抚掌,“一开始我很纳闷,附近几间墓室为何竟然没有妖灵出没,这跟之前的情况一对比显然不合理,但现在解释的通。强大的野兽通常具有领地意识,会驱赶领地中一切有威胁的个体。这种现象,对于妖灵同样适用。玛丽·维理雷斯是一只强大的女妖,她震慑了附近的妖灵。” 女妖和妖灵称呼相差一字,但它们的实力相差很大。 后者只是一种完全凭借本能的浑浑噩噩的恶灵,而女妖保留着小部分生前记忆,诞生的条件更加苛刻,还拥有一些特殊而强大的能力。 比如女瘟妖,它能肆意散播瘟疫。 而女妖能出使人昏厥的哀嚎、能唤醒死者,甚至能离开墓穴,在阳光底下自由活动。 “玛丽死于1259,距今有两年,”罗伊走到雷索身边,“玛丽化成的女妖,肯定离开了墓穴。她会去哪儿了?” “玛丽是爵士的母亲,她生前执念最重、最怀念的是哪个地方?走吧,顺道去见白果园的领主,伊格纳修·维理雷斯……” 第九章 阿玛维特城堡 猎魔人来时将墓穴清理得很干净,离开的过程再没碰到妖灵骚扰。 而维理雷斯墓穴短时间内也无法孕育出妖灵。 重新回归地面,天色黑了下来,星月黯淡,远处白果园村中隐约有火光闪烁。但两人没打算去村中借宿,这个时间点也不适合去拜访维理雷斯领主,他们便在野外露宿一晚。 寇格林姆的遗骸被罗伊放进储物空间,准备以后葬在新建的猎魔人基地之中,对此雷索极力赞成。绝大部分猎魔人终其一生都在与魔物、危险搏斗,最后只能落个暴尸荒野、尸体化作鸟兽粪便的下场。对他们而言死后能有一座墓碑已是难得的厚葬。 月光色下,篝火堆中火星炸裂。 年轻的猎魔人盘膝在一块翘起的岩石上,闭目做冥想状。 心神沉入模板,在布洛克莱昂外升级之后,还剩一个技能点,是时候把它点上。 对刚入门的1v1技能——长剑专精、弩专精、猎魔人法印、猎魔人感官、以及炼金术,因为技能尚处于初期,能通过训练升级,投入技能点不划算。 而1v5的屠戮技能,他打算还是按照老办法,杀戮魔物来升级。 他最后的目标放到了1v2的观测,以及1v4的冥想上。 观测技能许久未曾动弹,已经暴露出一些明显的缺点——无法看穿受诅咒者及高等吸血鬼的伪装,观测高感知的目标只能得到一堆问号……用来获取信息相当勉强。 但上次震慑技能的强化,给了他启示,当技能达到LV5,相关属性达到1o点,就会获得阶段性的提升。 如今冥想相关属性精神12,体质11.1,都过了1o点。 就只差等级。 两相比较,罗伊更倾向于冥想。 注意力集中到“+”号上,瞬间,脑海变得清凉,身体暖洋洋的。 冥想1v4→1v5 精神12→12.5 魔力16o→165 体质11.1→11.6 生命151→156 …… “你的冥想达到1v5,体质、精神达到1o,该技能获得一条新特性—— 激活:你对冥想已经相当熟悉,开始深入接触它的本质,冥想过程中,你的身体将自动汲取并储存周围环境中的水元素精粹。 通过一轮完整的冥想(5小时),获得一次“激活”的机会,使用后迅恢复百分之二十的魔力和生命,该效果能治愈轻度伤势。 注:激活无法叠加和储存,一天之内自动消失。 …… 罗伊沉思了片刻,激活之于冥想,正如震慑和屠戮的关系,算是一种衍生的能力。 冥想等级肯定会影响“激活”的效果。 现阶段一次恢复百分之二十的生命,虽不如燕子魔药的百分之三十,但见效更快,绝非后者持续十来分钟的缓慢恢复。 加上恢复魔力的效果——百分之二十也就是33点,足够多使用一次法印。 且无须考虑魔药的成本消耗、也没有魔药的毒副作用。 “一次蓝瓶加红瓶,每日的例行冥想之后自动储备,方便又省事。” 一念及此,罗伊收敛思绪,在如水的夜色中,伴随着噼啪的火星,身边大汉沉稳的呼吸。 渐渐进入了绚烂的冥想世界。 …… 次日清晨,年轻猎魔人从冥想中苏醒,摸了摸左肩膀上的伤口,居然已经闭合、痒,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激活治愈轻伤效果还不错。” 不久以后,两名猎魔人来到白果园村庄东边的一片山坡上,维理雷斯爵士的城堡坐落于此。 这座城堡以泰莫利亚的某一任国王阿玛维特的名字命名,维理雷斯家族数代人在此经营着白果园。城堡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和沉甸甸的藤蔓,城堡的位置绝佳能清晰地俯瞰整座白果园的美丽景色,将村庄中的大致情况尽收眼底。 城堡大门前,两名身着棉甲,腰佩长剑的士兵正在警戒,一眼现了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只露出脸的两名猎魔人。 “两位请止步,报上身份、来意。”士兵语气不善,两名猎魔人的卖相不太好,打扮神秘中透着一股邪气,尤其是雷索那小山般强壮的身材,太过骇人。 “我们来拜访伊格纳修领主,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士兵的目光透过金属头盔狭缝来回打量,“领主大人事务繁忙,没功夫见你们,赶紧离开。” “我们是猎魔人……” 这句话仿佛蕴含着平静的魔力,两名士兵愣了有那么几秒,然后其中一位匆匆忙忙地转身跑进了城堡,过了几分钟领着一位富态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两位是猎魔人?“来者穿着一身黄褐色的紧身衣,圆圆的脸皮肤白皙,说话也挺客气的,哪怕对猎魔人也没有半点鄙视或唾弃。 “我是蛇派猎魔人古勒塔的雷索,这位是罗伊。“ “很好……”男人搓了搓手,语气中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两位来得正是时候,有些地方用得着你们。” “你是……“ “哦,对了……”男人朝猎魔人伸出了手,他的手掌光滑,没有老茧,“我是维理雷斯爵士的管家格兰特,两位请跟我来,到里面再慢慢聊。“ …… 猎魔人跟随管家进了城堡,城堡的大厅装潢简洁,完全没有寻常贵族那份奢华。 油画、野兽标本、盔甲,一个都看不到。 周围墙壁上方的窗户被封死,阳光透不进来,室内显得有些阴冷。整个大厅,只有天花板上零星的几盏魔法灯提供照明。 往来忙碌的仆人倒是不少。 格兰特领着两人来到大厅正方前的楼道,突然叫住了一名从楼上下来的女仆,“拉格娜,老爷那里怎么样?” “刚喝了点酒,已经睡下了,丽芙在床边守着。” 格兰特听完眉眼舒展开来,“下去吧……” 两名猎魔人交流了一个眼神。 “堕落的贵族生活,大清早的才刚睡下,通宵达旦地玩乐?” …… 格兰特领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很客气地替他们倒了杯红茶。 “白果园附近有两年没看到猎魔人,两位还真是稀客。”格兰特回忆道, 罗伊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那您上次见到猎魔人是什么时候?“ 格兰特笑了笑没回答,“听卫兵说你们找领主大人有要事相商?” “有这么回事……”雷索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他们要花点时间,彻底弄清楚原委,“我和罗伊正在白果园附近追踪一头魔物,但这畜牲极为狡猾,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走,最后消失在这座城堡附近……” “听你的意思,有怪物躲进了伟大的阿玛维特城堡?”格兰特神色古怪, “大概率。” “是什么怪物?” “这个恕我直言,即使告诉您怪物的品种,非专业人士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我保证它极其地危险、残忍。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我想领主肯定不愿意自己家里突然闯进来这么个东西。只要让我们全部搜上一遍,那东西绝对跑不出猎魔人的手掌心。”雷索从管家脸上看到了为难,于是说,“你要是无法做出决定,让我们和领主当面谈一谈也行。” “抱歉雷索阁下,大人现在不方便会客。”格兰特脸上没了笑意,“对你的说法,我也不敢苟同。阿玛维特城堡日夜都有重兵把守,绝不可能放进来一头危险的怪物。” “何况城堡里常住人口几十个,几十双眼睛,要是真让这玩意儿跑进来怎么也能有所察觉。可今天的晨会上,仆人们都说了,一切正常。” “他们并非专业人士……“ “行了,两位!我现在没兴趣听‘鬼怪溜进城堡’的恐怖故事,不过我手上倒是有个委托,可愿意听听?” “说说看。” “这是你们的老本行。”管家顿了顿,“两年前维理雷斯爵士的母亲去世,他再也没了亲人,一直觉得很孤独。那以后,爵士多次想进墓中祭拜亲人,可墓穴中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恐怖的恶灵,阻断了爵士祭拜亲人的路。” “两位如果能肃清墓中恶灵让大人还愿,必有重赏。” 管家陈述完,猎魔人相视一望,世界还是真是奇妙,他们前脚刚离开维里雷斯家族墓穴,后脚,这位大管家居然叫他们去清理怪物。 “格兰特管家,既然你提到了墓穴,那我不得多说一句,”罗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您现在可以把报酬给我们了。” “什么意思?” “就在昨天,我和雷索已经把墓穴里的怪物清剿干净。” “怎么可能!”格兰特大叫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喜色一闪而逝,又板起脸,“猎魔人,你们要知道在白果园的地界欺骗维理雷斯家族有什么下场?” “你要是不信,尽管派人去核实。” 管家目光炯炯地再次审视了两名猎魔人,他们自信沉稳的模样由不得他不信,“我想想,两位昨天清理完墓穴,你们追踪的怪物……” “你能猜到?那倒省了一番口舌。刚才您不屑的那头怪物,就是从墓穴里逃出来的,说起来,那怪物跟爵士还有很深的渊源……”罗伊暗金的眸子盯着管家,沉声吓唬道,“没准、它正潜伏在爵士的床边。”1616o45o99 第十章 伊格纳修的过去 “嗒、嗒、嗒、嗒……”走廊上回荡起急促的脚步声,格兰特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城堡顶楼的卧室门,一眼看去,宽敞明亮的卧室中央那张上等的檀木床里,正躺着一名面色苍白、口吐酒气、微微有些虚胖的男人,男人显然睡熟了,胸膛起伏、鼾声洪亮。床边,还伺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侍女。 “没事就好。”格兰特松了口气,“我真是犯了失心疯才相信那两个猎魔人的鬼话!” 但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若是伊格纳修爵士出事,维理雷斯家族将彻底绝后。 到时白果园的统治权被维吉玛收回去,他们这群仆人,包括表面风光的管家,只能回去当农民,在土地里刨食。 给贵族当惯了老狗,格兰特不甘心再变成泥腿子。 贵族阶层,哪怕最低级的男爵,生活作风再糜烂,也是贵族,比普通人要高贵。格兰特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轻轻阖上卧室大门,他要派人去墓穴核实一遍。 …… 罗伊喝了口红茶,茶水里放了片柠檬入口微酸,“我感觉管家没说谎,城堡不像是被女妖入侵过,或许它早已经离开了白果园。”一路走到现在,他把所有能观测的对象看了个遍,可惜都是普通人。 胸前的吊坠也没提示他们有任何魔力波动。 “那就找个机会把城堡搜上一遍。”雷索说,“蛇派银剑蓝图肯定被伊格纳修收藏在某个地方。” “别忘了,找回图纸,还要当着伊格纳修的面替寇格林姆讨回公道。”罗伊说,“而且想想酒馆老板娘提过的事,伊格纳修曾经在白果园的犯下的罪行简直比魔鬼更可怕……有机会的话,不如我们干脆点?” 年轻的猎魔人竖掌成刀,做了个虚砍的动作。 “稍安勿躁,罗伊。贵族领地不是土匪窝……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我们乱来!”雷索摩挲着下巴,认真地说,“我可不想顶着刺杀贵族的名头,成为声名狼藉的泰莫利亚通缉犯。” “南方不好混,总不能把北方的后路也给断掉。” “我只是开玩笑。” “卡兹……”办公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格兰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走了进来,冲沙上的两名猎魔人笑了笑,“爵士现在睡的正香,我确定两位大师担心的怪物不在城堡里。就在刚才,我已派人去墓穴核实情况,中午之前会有消息传回来,但两位要等上一阵子。” “正好,”雷索说,“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格兰特管家。” “大师请说。”格兰特躺上了办公桌前的藤椅,眼睛惬意地眯成了一条缝。 “之前来的时候,我们无意中听到管家和仆人的交流,”雷索斟酌地说,“爵士大人今早才睡下?” “这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不瞒你们……”格兰特愁眉苦脸,一副担忧的模样,“爵士一直以来备受失眠困扰,总是熬到早晨筋疲力尽才能睡着。” “爵士白天要休息,那管理整座城堡的重担都压在管家肩上,很辛苦吧。” 格兰特听完胸膛不禁挺了挺,圆圆的胖脸露出几分得意, “没办法,做下人的就是要给主人分忧。爵士身体欠佳、精力不济,我更要替他把城堡打理好,让他不那么头疼。” “真是忠心耿耿……”猎魔人赞叹着,眼中讽刺一闪而逝,“像格兰特管家这么部下,想必在城堡里干了很多年,深受器重。” 猎魔人的话正好挠到了格兰特心头的痒处,他一张胖脸上开始光,“我从十二岁开始在阿玛维特堡垒里工作,那时候约翰老爷、玛丽夫人都还在世……”一张嘴犹如开闸的洪水般,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的过往。 而两名猎魔人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老爷见我虽年纪不大,但能力极为出众、祖上三代务农身家清白,便破格提拔我为管家……”管家唾沫横飞,不经意地一抬头,然后他看见猎魔人冲自己划了个奇怪的手势,瞳孔中的神采便彻底黯淡下去,浑身瘫软在藤椅中,呆若人偶。 “现在,让我们来谈点有趣的事,”罗伊将办公室的门锁死,直奔主题,“两年前,伊格纳修爵士审判了一名叫做寇格林姆的猎魔人,并冤枉他绑架养蜂者的儿子,可有印象?” “记……记得。” “爵士当时从寇格林姆身上搜刮出一张图纸。你知不知道,他把图纸藏到哪儿去了?” “地下室……“格兰特脸色僵硬地说,“爵士认为怪胎的武器蓝图没有收藏价值,让我给丢到地下室的一个箱子里,和杂物放在一起。” 罗伊眼中兴奋一闪而逝,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获取到重要信息。 现在就差一步,他们将带回蝮蛇学派失传已久的装备蓝图。 两人随即询问了地下室的位置。 “厨房下面?”罗伊迫不及待想要去一探究竟,但城堡里太多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这个时间明显不合适行动。 询问远没有结束,两人关于白果园村庄和墓穴尚留有疑问。 “伊格纳修爵士平日里都忙些啥?” “喝酒……”格兰特机械地回答。 “你有没有现爵士有某种奇怪的行为,比如捣鼓一堆瓶瓶罐罐、草药、神秘的液体,翻看一些你完全看不懂的书籍?”罗伊的声音收紧。 “没……”格兰特回答很果断,“爵士平生最讨厌书籍,他清醒的时候不是在喝酒就是抱着亲人的遗像大哭。” 这完全就是一个自暴自弃的中年鳏夫形象,但根据白果园老板娘口中的陈述,伊格纳修绝不是如此软弱颓废的人,他荒唐而残暴。 “在此之前呢,是什么原因让伊格纳修爵士屠杀了白果园过一半的村民?” 这便是酒馆老板娘提到过的巨大变故。 格兰特嘴唇抖了抖,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挣扎持续了几秒表情又归于平静,服从地回答了猎魔人的问题。 “因为爵士过去那些年的所作所为,白果园的居民向维吉玛法院送上了请愿书,最终维吉玛法院认可了他们的不满情绪,允许他们搬离白果园。爵士亲眼目睹领民一个接一个离开,忍不住服了软,派人去劝说人群。” “可那群农民仗着维吉玛法院撑腰,对爵士说了些很难听的话,激怒了他。然后杀戮开始,一不可收拾。” “这不能作为伊格纳修草菅人命的借口,他就是个屠夫!”罗伊说了一句,接着揉了揉太阳穴,他注意到布兰特第一句话,凝视着管家平静的面庞问, “归根究底,是白果园村民的请愿才引了大屠杀……那伊格纳修在此之前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能把农民逼到这个地步。” 这个年代,农民若非逼不得已绝不会主动离开赖以谋生的土地。 “伊格纳修难道比强盗更加可怕?” 下一秒,格兰特五官缩成了一团,脸上肥肉抖动,额头浮现汗水,对于法印的反抗更加剧烈。 雷索和罗伊的心都提了起来,管家的反抗越激烈,说明他们的问题越扎心,越接近这座城堡的秘密。当然也有可能让管家直接醒过来。 管家结结巴巴地说,“爵……士……爵士的名声和……作风不太好……” “怎么个糟糕法?” “爵士……爵士现自己的儿子孚罗里安少爷在和同性友人,村子里的一个猎户谈恋爱之后,驱逐了猎户,少爷因此上吊身亡,雪上加霜的是,玛丽老夫人也在两年后去世。” “自那以后,爵士变成了孤家寡人,整日酗酒,脾气越来越暴躁,脑子也变得不太正常。村里流言四起——有人说爵士被魔鬼附身,会克死身边所有人。” 罗伊听完略微唏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孚罗里安的墓碑上只笼统记载了一个窒息而死,原来他是被自己老爹给逼死。” “有一回……”格兰特仍然自顾自继续说,“爵士醉酒后……闯入白果园里的一场……婚宴,强行对……对新娘行使了初……夜权,还砍掉了一个……一个倒霉鬼的脑袋,因为对方帽子摘得太慢。” 他的语调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轻。 “果然是荒唐。”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都看到对方目光中的惊诧,“这种权利不是早被废除掉了?他怎么敢?!” “接下来了?“ 这次格兰特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和嘴,上眼帘一阵蠕动,像是做噩梦般,然后突然瞪大了眼,眼神恢复清明。 对面猎魔人隐蔽地叹了口气,微微有些失望,可惜无法短时间内连续对一人使用亚克席法印。 “两位大师,抱歉,我刚才走神了。”管家擦了擦自己脑门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细密汗珠,唉声叹气,“这人只要一过四十岁,有时候白天也像在梦游……对了,之前我说到哪儿了?” “为了以防万一,你要带我们检查检查仆人的房间,”罗伊眼珠子一转,也没敢编的太夸张,“以及还有地下室。” “我有说过这话?那两位稍等,”管家皱眉,一脸不情愿,“墓穴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再说。”1616o45o98 第十一章 相同的烙印 正如格兰特所说,卫兵在中午之前返回阿玛维特城堡,确认猎魔人击杀掉墓穴中所有怪物,当下,管家对两人的态度热情了不少。 “今天中午我会吩咐下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午宴款待大师。老爷通常在下午两点醒过来,到时候自然会当面感谢两位。” 对于猎魔人搜房的请求,格兰特不再反对,“以我管家的权力,最多允许两位检查城堡的最底两层的房间,至于更高层,抱歉,那必须经过老爷的同意。” “也行。”猎魔人也没奢求更多,随后跟着管家指派的中年女仆开始大扫荡。 过程不出所料,除了找到一丁点仆人们小偷小摸的证据,并未现魔力波动和女妖活动的迹象。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两人找到了地下室所在的厨房位置,大致弄清楚了城堡一二层的结构,还偷偷记下了士兵轮值的时间。 …… 中午,享受过一顿白果园风味的特色午宴后,没多久,管家领着两人来到三层的会客厅。宽敞的大厅中,四周燃起火盆,温暖而明亮。 中央的熊皮沙上,靠着一位满身酒气的微胖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藏红色的大衣、白狐坎肩,暗红色的头下,面部浮肿、皮肤松弛,黑色的双眼像狐狸一样细长带着一股子邪气,眼睑处挂着两枚浓重的黑眼圈。此刻他正叉开腿,无精打采、呵欠连天,在他身后还有一位侍女卖力地按摩肩膀。 伊格纳修·维理雷斯 年龄:三十二 身份:白果园男爵、维理雷斯家族成员 罗伊又观察了一下爵士的各项属性,他已经被酒水掏空身体,体质弱于常人。 “再喝下去,这家伙没几年可活。” “尊敬的白果园领主,我们是……” “格兰特跟我提过,蛇派的猎魔人……大师,罗伊以及雷索。”伊格纳修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在沙上坐直身体, “你过奖了,我们只是两个在大6上流浪的小人物,当不得大师之名。” “我没开玩笑,”伊格纳修正色道,“两位能彻底解决掉盘踞在墓穴中的怪物,比以前那些废物高明得不知道哪儿去,这份荣誉实至名归。”他加重语气,“对此,鄙人实在万分感激。” 说完,他双指夹起一张小票递到身后,侍女立刻捧着送到两人面前。 “这是两百克朗的支票,在大6上任何一家维瓦尔第银行兑现,算是鄙人一点小小的心意。” “不枉我放过你家祖宗的棺材。”罗伊与雷索会心一笑,爽快地将支票贴身收好。 伊格纳修见状满意地点头,“从现在起两位便是维理雷斯家族的座上宾,随时欢迎你们来阿玛维特城堡访问。除此之外,今晚我将设宴亲自款待两位大师。” “不胜荣幸……”雷索抚着小腹,鞠了一躬。 而罗伊心中却倍感诧异,目前领主的表现丝毫也不像他们打听到的那般,为所欲为,不通人情。 没几个贵族愿意放低身段热情款待猎魔人。 “难道这两年,伊格纳修已经大彻大悟、改过自新?” “不过以他这副虚弱的身体……三枚头骨之上的烙印恐怕不是他留下的。” 罗伊决定试探一番,“伊格纳修领主,关于贵家族的墓穴,还有一些情况必须提前知会您。” 罗伊扫了一眼侍女。 伊格纳修转过脸,“丽芙去把客厅大门关上!”然后重新面对猎魔人,“她值得信任,无论什么秘密大师但说无妨。” “那我直说了,”罗伊耸了耸肩,“昨天我们清理到最里间的墓室,现中央四具棺材被人动过……” “第十五间墓室、中央的棺材都被人亵渎了?”伊格纳修瞳孔所成了一条缝,语气不自禁紧了起来。 罗伊死死盯着领主的表情变化,缓缓陈述,“根据棺材上的铭文,有一具棺材是您的母亲玛丽·维理雷斯的安眠之所,可其中骸骨不翼而飞……而您母亲的尸骨……变成一头女妖。” “什么!”伊格纳修大叫一声,从沙上站了起来。猎魔人这才现他的身材极为高大,和人形巨兽的雷索相差仿佛。但长期的酗酒摧毁了他的健康,他变得有点驼背。 伊格纳修快步走到猎魔人身前,近乎咆哮,“是谁敢亵渎我亲人的尸骨?盗墓贼,不,有怪物看守,他们进不到最里面。”他垂下头,自言自语似地呢喃,“玛丽又怎么可能变成……女妖?不可能,我最爱的玛丽不可能变成怪物!” “究竟怎么回事?猎魔人!”伊格纳修豁然抬起头,语气中带着质问。 “抱歉,我想这个问题……”罗伊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目光锐利地直视领主的瞳孔,手指灵活地划过半空。“你应该知道原因,领主阁下,回想一下你过去几年的所作所为。” 伊格纳修挡住了身后侍女的视线,侍女没注意到猎魔人的小动作。 侍女只听到猎魔人说了句模糊而笼统的话,然后伊格纳修脸色“唰”一片惨白,好似羊癫疯作,全身都开始颤抖,他一直退回了沙,颓然坐倒。 “这是惩罚吗?”伊格纳修面色涨红,瞳孔中布满了血丝,“猎魔人,这是神明在惩罚我过去的糊涂行为?” 猎魔人保持沉默,他们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居然如此激烈。 伊格纳修声音飘忽,“约翰、孚罗里安、玛丽我可怜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家族墓穴中莫名其妙诞生鬼怪,亲人的尸骨被亵渎,我的身体越来越衰弱,甚至无法为家族延续血脉,这都是神明降下的惩罚吧?”他低下头,魔怔似地注视自己的双手,眼中闪烁着厌恶和惊惧, “我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一个罪人!害死亲人和领民……”另一边,侍女慌张地端来一杯酒,“爵士,求您别自责了。您喝点酒吧,喝点酒睡一觉就好!” 边说,侍女怯怯地看猎魔人一眼,“两位大师,你们……你们对爵士施了什么魔术?!” “何来魔术之说,只是让他直面自己的内心。” “不……丽芙,不怪猎魔人,也别再给我酒,”伊格纳修缓缓地摇头,神经质地述说,“酒能麻醉我的身体,麻痹不了我的精神和灵魂,每天一睁眼就是种折磨……痛苦……我恨不得下去陪去世的亲人们……我又不忍让家族彻底绝后。” “你后悔吗?”两名猎魔人并肩朝领主走过来。 “后悔有什么用?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我伊格纳修·维理雷斯一手造成。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 伊格纳修十指插入自己满头的红,抓狂地褥动满头丝,一个大男人,竟然开始抽泣。 迎面而来的猎魔人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领主的后脑勺,愣了有那么几秒。 “其实一开始我是认同你想法的……大人,恕我冒昧!”罗伊走到领主身前,在对方一脸错愕中按住他的后脑勺,掀开他的浓密的丝。 “猎魔人,快住手!不准在伤害爵士,我叫人了啊?” “别担心!”雷索冷冷地扫了侍女一眼,那凶恶的眼神让对方瞬间噤声。“不会伤害你家领主,只是确认一些事情。” 片刻后,那枚埋藏在丝身处的熟悉记号映入眼帘——po?wi?ca? si? “原来这个烙印,不是人死后刻上头骨。” 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一个眼神。 “领主阁下,你可知道,后脑上有个记号。” “我当然清楚……”伊格纳修回道,“这是维理雷斯家族的胎记,血脉的证明,所有直系成员一出生,后脑门上就带有这个记号。” “包括您的祖父和祖母?” “没错,这有什么问题?两位大师,你们究竟想说什么?”伊格纳修停止了抽噎,猎魔人摸不着头脑的问话,让他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恐慌。 雷索凝视他的双眼,沉声道, “爵士,我现在很确定,你亲人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并不是仅仅因为巧合和你过去醉酒后犯下的错误。你后脑上的记号不是普通的胎记……是巫术印记,”雷索嘴唇蠕动,“这个记号在上古语中是献祭的意思。” 一股凉气瞬间从身体中涌出,遏住了伊格纳修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唇,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皮肉开始抖动。 小侍女也怯怯地稍稍远离了领主。“献祭?诸神在上!老爷一家都被魔鬼当成祭品了吗?” 对于乡下的居民而言,巫术比魔法这个词语恐怖得多,因为它与邪恶挂钩。 伊格纳修的声音干燥、沙哑,“维理雷斯家族从我这一代开始血脉即将断绝,也是这个原因?你……你有什么证据?” “还需要证据?”猎魔人斜眼看了眼领主,恐吓道,“回忆回忆你亲人的死状吧!你在屠杀那群老弱妇孺、犯下那些暴行的时候,只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身不由己,被什么东西控制?!” 这一瞬间,白果园领主脑海中记忆有若深海中的暗流,翻滚涌动,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祖父祖母的讲述,“伊格纳修,这是家族血脉的象征,带来幸运的胎记。” 更早一辈的诡异经历,以及自己曾经那有如失控的精神状态。 他开始相信了,开始把自己的罪过推到未知的魔鬼身上。 “不,不是胎记的问题,有别的东西在作祟!”伊格纳修低声呢喃着,一把拽住猎魔人的手腕, “你们会帮我解决问题对吗,猎魔人大师?我会给你们报酬,我以维理雷斯家族荣誉许诺,绝对比清理墓穴多得多!” “钱不能买到所有东西。”雷索摇了摇头抽身直退。 “什么意思,雷索大师?” “你需要赎罪,伊格纳修……”罗伊挡在他面前,“你还记得,两年前被你冤枉而惨死在家族墓穴中的那个猎魔人?” “他叫寇格林姆。” 伊格纳修张大了嘴,然后他看见罗伊伸手一挥,他面前的地板上就凭空多出一堆死人的骨骼。 侍女双眼一翻白,险些晕了过去。 而伊格纳修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别害怕,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法伎俩,猎魔人也有会魔法的朋友,明白吗。接下来我要说的不是威胁,而是一项交易。” 雷索拽住罗伊的胳膊,但后者没有理会,依然声音洪亮,“泰莫利亚的贵族,白果园的领主,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爵士,你是否愿意向被你害死的蛇派猎魔人寇格林姆……磕头谢罪……” “咳……”伊格纳修脸上涌起屈辱的血色,喉咙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声音。 而年轻的猎魔人,暗金的瞳孔盯着他,声音如刺刀、一刀一刀扎在爵士心上。 “只要你诚恳地向寇格林姆——磕头谢罪!那我们会大慈悲,考虑考虑接手你的委托,替你查明维理雷斯家族厄运的源头。”1616o45o86 第十二章 家谱 究竟是家族血脉的延续,还是贵族的尊严更重要?伊格纳修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选择了前者,缓缓跪倒在寇格林姆的白骨之前,唇边的胡须颤抖着,脑袋磕到了地面。 “砰、砰、砰。” 连续三下。 出于紧张、害怕、羞愤,伊格纳修脑袋上的汹涌的汗水和泪水将尸骸前的地面打湿。 罗伊满意地点头。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从来不觉得贵族高人一等——既然犯了错,那就用他们引以为豪的荣誉来谢罪! 而目睹此景,雷索短暂地失神。 他最初的设想只是给伊格纳修一个深刻的教训,或者干脆果断,杀了他一了百了。活了几十年,雷索手上也沾过一些贵族的血。 他压根没想过以另一种方式报仇。 猎魔人,多么粗鄙、卑贱的词汇,连平民百姓都敢鄙视、唾弃的怪胎、变种,身份卑微到泥土里的存在。 可就在今天,此时此刻——堂堂泰莫利亚王国,一位受到法律承认的领主,居然,以一种极其羞辱的姿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向他们瞧不起的猎魔人,磕头谢罪。 这个小鬼脑子里完全没有高低尊卑的观念? 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稍微躁动的心情,眼中少年青涩的背却莫名地变得模糊起来。 “如何?雷索,”罗伊注视着匍匐在地的白果园领主,压低声音,“还继续吗?” 寇格姆林的生命不是光凭几个响头就可以抵消的。 “先弄清楚那头女妖的下落,”雷索摇头道,“再决定伊格纳修的命运。” …… “好了。伊格纳修爵士,我想寇格林姆的亡灵已经感受到你的忏悔。” 闻言,伊格纳修松了口气,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体,脸色灰败,身形佝偻,像是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岁,“猎魔人……我……我诚意诚意地道歉了……轮到你们……履行承诺。” “当然,但一码归一码……这算是一个委托……咱们得谈谈报酬。”雷索的声音加入进来。 “两位大师,放心!报酬定让你们满意!” “为了彻底弄清楚你们身上的巫术印记的来源。伊格纳修爵士,我有一些问题……墓室最里面那具无名棺和你什么关系?棺材里的婴儿是谁的孩子?” 伊格纳修抬头直直地盯着猎魔人,沉默无言。 “爵士,如果想彻底解决家族的厄运,那请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我们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对外泄露雷理维斯家族的隐私。” 伊格纳修叹了口气,坐倒在沙上,“他是我的私生子。” “私生子?”罗伊恍然,追问道,“孩子的母亲在哪儿?我们从进入城堡到现在,一直没见过您的妻子。” “他没有母亲,我也没有妻子。”伊格纳修按住沙的手指抖了抖。 “爵士——” “好吧,我说,我统统告诉你!”伊格纳修突然失控地咆哮,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以及格兰特管家的询问,“老爷,您还好吗?” 伊格纳修不耐烦地吩咐道,“丽芙,给我到外间去,别让任何人靠近!” 呆的侍女领命离开,会客厅中只剩下两名猎魔人和白果园的男爵。 “现在没有人打扰。”爵士向罗伊勾了勾手,“记住你们的承诺,猎魔人,绝对不要向阿玛维特城堡外的人泄露这个秘密——” “放心,爵士,解决掉你的问题,我们会马上离开白果园。” 伊格纳修捏着拳头,神情变幻,犹豫了良久,在罗伊耐心快消失之前,终于压低声音说,“说实话……难产死掉的孩子并非我的孩子,而是我母亲玛丽的私生子。” 罗伊神色一凝,随即恍然,“也对,墓碑上记载着,玛丽因为难产而死。现在看来,无名棺中的婴儿,正是那可怜的孩子。” “母亲在父亲死后怀孕……”伊格纳修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疯狂,“猎魔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变态、很可笑?” “不……你有所误会……”罗伊和雷索脸色平静,“这是维理雷斯家族的内务,作为外人我们没有资格去评判……总之,你们高兴就好。” 玛丽老夫人,丈夫已逝,按捺不住寂寞再找个姘头、生个孩子。 在罗伊看来并不出奇,毕竟贵族的家风向来就是这般乱糟糟的,关于这点,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早已做出了更进一步的“表率”。 但儿子爱上同性,母亲出轨……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的亲人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罗伊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家族的种种怪象跟他们身上的所谓“胎记”脱不了关系,他还要进一步挖掘。 “维理雷斯家族墓穴里妖灵众多,玛丽夫人的遗骸又是如何带入墓穴下葬的了?” “之前就一两头,城堡里的士兵足够应付,绝大部分妖灵是在我母亲下葬之后出现,”伊格纳修解释道,“然后寇格林姆来了,他要求审判试炼。” 猎魔人默然。 “关于玛丽夫人,那死掉孩子的父亲……”雷索进一步追问, “猎魔人!求求你们……”伊格纳修声音变得沙哑而干燥,“不要再用言语来折磨我!” “伊格纳修爵士……”罗伊叹了口气,“看来您需要休息调整。”他话音一转,“如果可以的话,让我看看您的家谱,我们会自己想办法找线索。” …… 顶楼卧室。 “有劳两位大师,别让旁人看见。”伊格纳修将保险柜中取出的一本羊皮书卷交给了猎魔人,脸上疲态尽显,“很抱歉,我现在需要休息。格兰特,替我好好招待两位大师,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尽管格兰特对自家主人有如大病一场的神态很好奇,但他恪守本分,没有多问哪怕一个字,体贴地为伊格纳修合上了卧室大门。 “请走这边,”格兰特甩了甩手上的钥匙,“现在两位可以去检查地下室。” 随后,一行人通过厨房暗门向下延伸的木梯,踏入了黑暗而宽敞的地下室,管家点燃火把照明。 “唔……”猎魔人鼻子动了动,“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霉了?”旧衣服、破烂盔甲、陈旧的家具、抹布,爬满了灰尘和蛛网,五花八门的杂物堆成一座座小山,一眼望不到头。 “阿玛维特城堡几十年的杂物堆积于此,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打理。”管家扇了扇鼻子前萦绕着的灰尘和异味, 他领着雷索去翻找那张蛇派失落的图纸。 而罗伊则开始浏览维理雷斯家族的家谱,泛黄的羊皮纸卷,带着一股淡淡的怪味儿,入手微沉。 “嗯,让我看看,1134年春天,维理雷斯家族的祖先,来到泰莫利亚维吉玛东部的白果园。啧啧,这个时间点,阿玛维特城堡的还是一片荒芜,距离猎魔人诞生也就两百来年,好久远的年代。” “115o年,阿玛维特堡垒在白果园东边建立起来,莱昂?维理雷斯、詹妮弗?维理雷斯夫妇于次年诞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和女孩。” 罗伊扫了一眼家族史,又扫了一眼树枝一样分叉开的家谱。 “维理雷斯家族的第一代祖先,莱昂和詹妮弗,共同开创了维理雷斯家族。” “1154年,两人又多了个孩子。这么说维理雷斯家族第二代一共有三个孩子。” 莱昂和詹妮弗位于金字塔顶端,往下的家谱分成了三部分,如同大树的枝蔓,越来越宽广、繁茂。 “第二代的三名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双胞胎中的女孩儿莎拉?维理雷斯与入赘的女婿理查森?维理雷斯结合,诞下了一个女儿兰妮,儿子弗兰兹。” 他们这一支血脉位于家谱的最中央,可以被称之为维理雷斯家族核心的成员,担任家主。 “而第二代剩下的两名男孩儿与外族通婚,依然居住在阿玛维特城堡。”这两支位于家谱的左右两侧,家族地位明显不如莎拉?维理雷斯 “奇了怪了。”暗金的瞳孔浮现出疑惑。 贵族家庭不是更重视男性继承人,为何要把莎拉?维理雷斯放到家谱中心的位置,两个男孩儿反而放到家谱旁边? 目光继续往下—— “第三代,莎拉的儿子弗兰兹六岁时生意外,坠马身亡,莎拉的女儿兰妮三十二岁时与另一位入赘的女婿结婚,生下一个小女儿玛丽?维理雷斯……而旁系仍然与外界通婚,开枝散叶,后代数量明显比莎拉这一支要多,血脉更旺盛。” 表现在族谱之上,就是两边宽广、茂盛,中央的那条谱系维持不变,甚至在枯萎、收窄。 直到第三代,整个维理雷斯家族的成员死后都埋葬在巨大的家族墓穴。 可到了第四代,也就是伊格纳修爵士的父母,玛丽?维理雷斯,与赘婿约翰?维理雷斯这一代。 城堡里的另外两支的成员6续离开了白果园,到西边的维吉玛,或者更远的地方,远东的亚甸定居。 城堡中的维理雷斯只剩下了第四代的玛丽与丈夫,第五代的伊格纳修。 “搬离城堡的两支维理雷斯……身上是否留有巫术印记?” 罗伊又重新把家谱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赫然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根据家谱上的记载,伊格纳修这一支的家族成员全部死于疾病或者意外,没有一个能寿终正寝。 与之相比,另外两支的遭遇就要正常的多。 “这是巧合,亦或者那个巫术烙印的作用?” 第四代的约翰在与玛丽生下伊格纳修后,便丧失生育后代的能力,后来也因为肺痨去世。 约翰?维理雷斯和玛丽?维理雷斯,只有现任家主这么一个儿子。 “爵士是家族的独苗,可他父母皆已离开人世,儿子上吊身亡,孤家寡人一个,又因为饮酒纵欲无度,失去了生育能力,家族血脉怕恐怕会断在他手上。” 罗伊想到了伊格纳修过往的荒唐行为,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副悲惨的模样——有没有可能是烙印在影响他的心智? 少年陷入了沉思,而雷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手中提着一张兽皮蓝图——蝮蛇学派失落已久的银剑锻造图。 罗伊接过手中端详了片刻后将蓝图收入空间。 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照你这么说,确有蹊跷之处。为何维理雷斯家族,第二代会选择女儿莎拉?维理雷斯继承家主的位置,两个男丁反而被边缘化?这得问一问伊格纳修。”、 “至于巫术烙印,”光头大汉摩挲着粗糙的下巴,“直觉告诉我,只有伊格纳修和他的直系亲属受影响,拥有与生俱来的‘胎记’。旁边两支成员则不受影响。” “所以伊格纳修这一支成员到了晚年都不得好死,子嗣普遍稀少,顶多一儿一女,还有几代只有一个子嗣。” “相比之下,旁边两支,子孙后代就要旺盛得多。” “不得好死,断绝后代?难道巫术印记是某种诅咒?”罗伊若有所思, “我没见过同类型的诅咒,”雷索脸色慎重,“哪怕是噩兆之神的祭司,也没有能力让诅咒随着血脉、世世代代遗传下去。” “连噩兆之神都不行?”罗伊沉默了片刻,“更强大的术士、施法者呢?伊格纳修的祖辈得罪了他们、才惨遭诅咒?” “那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来了解伊他的祖先。” 第十三章 阁楼中的恶灵尘 阿玛维特堡垒的夜晚寒气颇重,伊格纳修虚胖的身体裹着厚厚的棉绒外套,双手握着一个牛皮热水袋,仍然不停地缩着脖子、抖。 他连续往壁炉中丢了好几根木柴,黄澄澄的火焰升腾,炉火变得更盛,这才感觉周身暖和起来。 “我也不瞒两位大师,从我的祖先詹妮弗和莱昂那一代起,就立下了家规,阿玛维特城堡由女性掌管。”伊格纳修看向对面沙上的两名猎魔人,现在整个顶层卧室只有他们三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上百年,具体原因不可考。但我小时候曾经听母亲说过……立下这条家规,是为了纪念詹妮弗·维理雷斯在家族创建中做出的卓越贡献。” 罗伊沉吟了片刻,这规矩怪怪的,但要说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他用手指戳了戳自己后脑勺,向伊格纳修示意,“那么维理雷斯家族,另外的两支成员身上是否存在烙印……胎记?” “两位应该猜到了,”爵士回答得很果断,“他们没有。在我五六岁时,城堡里还住着小部分旁系,我出于好奇检查过他们,十个几人,全身上下不存在任何胎记,我确定。” “玛丽也跟我提过,胎记我们这一支独有,”伊格纳修望着天花板,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是一种恩赐,幸运的胎记。” 幸运的胎记? 这答案实在出乎猎魔人的预料。 他们认为的恶毒诅咒,在伊格纳修长辈嘴里却是一种恩赐? 实在讽刺至极。 “两位,你们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爵士心头一紧,“这个胎记有问题?对,你们之前好像提过?” “很抱歉,爵士,我和雷索的意见与你正好相反,这种胎记绝不是什么美好的象征……” 猎魔人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爵士听完,浮肿的脸颊一颤,声音抖地说, “按照两位说法……我的……我的祖先被某个法力强大的术士诅咒,身上才会出现这个胎记……胎记还随着血脉遗传给了后代?最终目的是……让我们家族灭……灭绝?” “不然呢……”罗伊反问,“你能如何解释,除了你们这一支,旁边两支身上都不存在胎记,人丁兴旺得多?” 伊格纳修微微失神,他无法想象自己从懂事起就被父母不停灌输的话,竟然有着完全相反的真相。 自己引以为豪的胎记,真是一个巫师用来伤害凡人的诅咒? “这怎么可能,玛丽为何要哄骗我?” 伊格纳修瘫坐在沙上,犹自不信。 “你从来没怀疑过吗?爵士。”罗伊目光直透人心,“维理雷斯家谱上记载得清清楚楚,你所在的这一支到了晚年都没有好下场?你就没质疑过这个不靠谱的说法——幸运胎记?它又给了你什么幸运?” “我看是厄运才对!” 伊格纳修仔细思考,他这一生,貌似还真没撞过大运,反而——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因此自甘堕落,日夜酗酒、彻底毁掉了身体的健康。 连后代也无法延续。 “两位大师,”伊格纳修摇头,面容苦涩,“我是白果园的男爵,一位贵族,但同样是个凡人……从未接触过术士、巫术……根本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你们不懂不代表其他人也糊涂。爵士,家族两代旁系成员全部离开城堡,说不定现了一些蹊跷。” “是吗,可他们为什么不警告我?” “我怎么清楚?得问你的父母。” 可玛丽和约翰已经去逝,卧室中有了片刻的冷寂。 “这胎记……果真……果真是诅咒?”伊格纳修满脸恳求,“又该如何破除?求两位救我?” “我从未见过效力如此强大的诅咒,”光头大汉遗憾地说,“唯一的破解方法,就是找到最初的下咒者。” “大师……”伊格纳修的声音突然绷紧,“距离我的第一代祖先已经过去了一百年,下咒的人还活着?” “不要以常识来揣度施法者,百岁以上的术士多得是……”雷索手指规律地敲击桌面,“爵士,如今这位幕后黑手也许正在某处监视你家族的动静。” “你们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图纸物归原主,我也诚恳地向寇格林姆大师磕头谢罪。希望两位信守承诺,尽快帮我找出这个幕后真凶。” “如果你肯合作,我们会尽力帮你。”罗伊顿了顿,“带我们检查检查城堡上层的房间。您去世的亲人们曾经住里面,对吧?” 爵士犹豫了片刻,颔道,“希望两位动作轻柔一点,不要破坏我亲人的遗物。” …… 深夜,阿玛维特城堡里仆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原本负责照料伊格纳修的仆人也被他打掉,现在整座城堡仅最底层有士兵在值夜。 这样的安静正合伊格纳修的心意,他提上一盏煤油灯带着两名猎魔人离开了卧室。走廊的光线昏暗,除了每间卧室门外挂着的一盏油灯将附近狭窄的一片区域照亮,大部分地方都很暗。 油灯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到墙面上,看上去异常的巨大、狰狞。 窗外隐约有虫鸣传进来,伴随一连串“嗒、嗒、嗒”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还有一股凉风徘徊着,从走廊的一头吹到另一头,出一阵阵诡异的呜咽,仿佛女人的啜泣。 伊格纳修在一扇门外驻步,“这是玛丽·维理雷斯的房间。” 猎魔人颔,离爵士卧室最近的另一间房属于他的母亲。 “嘎吱——” “这间房自从两年前玛丽去世后,再没人住过,但每周会有仆人来打扫。”伊格纳修神色惆怅又有些怀念,“大师务必小心,不要碰坏任何东西。” 房间意外的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柔软的大床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醒目的玛丽·维理雷斯半身像。 画像上的玛丽夫人大概三十来岁,正是最成熟美艳的年纪。一头茂密的褐色秀扎在脑后,脸型微微狭长,下巴有点尖,眉毛淡而长。 黑色的眼睛大而有神,右耳垂挂着一枚巴掌大的花朵耳环。她的嘴唇微厚涂抹着艳丽的玫瑰红唇膏,右侧斜下方一粒美人痣平添了几分风韵。 此刻她的表情沉着,下巴微微上扬,充满自信。 最让人惊艳地是她的穿着打扮丝毫不像一位端庄的贵族夫人,过于艳丽、奔放。 上半身是一件小巧的蕾丝背心,带着明黄色的印花,衬托出优美的腰腹线条。下身是优雅的荷叶边裙,一层叠一层,烙印着夺目而夸张的艳丽色彩,以及各种神秘的植物花纹。 她就像是一团充满神秘的火焰,让人移不开眼睛。 “吉普赛女郎……”这个形容词自地从罗伊脑海里蹦了出来,但他随即失笑摇头,“猎魔人世界根本不存在吉普赛这个民族。只是玛丽·维理雷斯外貌实在是……” “伊格纳修爵士,恕我直言,玛丽夫人的美貌让人印象深刻。” “当然……”伊格纳修轻轻抚摸画像的边缘,眼中迷醉一闪而逝,“这是维理雷斯家族的优良血统,继承自祖母的惊人美貌。毫不夸张地说,维理雷斯家族的女眷参加任何国家的选美都绰绰有余。” 伊格纳修继续欣赏画像,猎魔人则开始搜索房间,过了半小时,书架上零星的几本书,衣柜,梳妆台,床铺上面的枕头和被子,床下黑暗的区域,地板、墙面,甚至玛丽夫人肖像后的区域,猎魔人都找了个遍,并不存在暗格。 “果然……”伊格纳修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玛丽对此一无所知。” “安静些,别说话。”雷索突然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有什么现?” “风的声音,”大汉竖起食指,指向上方。“天花板后面是空的?” “没错,天花板后面有一层阁楼。”伊格纳修坦然道,“每个房间都有。” 猎魔人颔,“能检查一下?” “如您所愿。” …… 很快,体重轻一些的罗伊靠着从杂物间搬来的梯子,爬上了十迟高的天花板,推开一扇活动门后,进入一间小巧的暗室。 暗室的角落有一张双人木床,木床上的墙壁开了扇百叶窗,隐约有股冷空气从外面飘进来。木床上还放着床御寒的红色棉被,上面满爬满灰尘。 “阁楼里有张床,难不成玛丽·维理雷斯,偶尔还要爬上来睡一觉?”他靠了过去,地步被踩的吱吱作响,听上去不那么牢靠。“这是贵族的特别爱好?” 罗伊迅将暗室搜查了一遍,然后在地板上某一处现了一小堆可疑的尘埃。这不是普通的灰尘,带着淡淡的人类骨灰味,一粒粒呈现出妖异的翠绿色。 猎魔人再熟悉不过。 “罗伊心头咯噔一跳。“玛丽·维理雷斯卧室上面为什么会出现一张床,以及恶灵尘?” 片刻后,罗伊重新下到卧室将结果告知了两人, “不到十分之一的量,大部分早已被风给吹走。但这足够说明——”雷索扫了一眼伊格纳修,“玛丽·维理雷斯卧室的阁楼里曾经出现过一头妖灵。它又是怎么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从外面进来?” “暗室的百叶窗……妖灵可以沿着百叶窗从外面进入城堡内部。”罗伊琢磨着,“我还有个想法,这堆恶灵尘会不会来自于从墓穴里逃出来的那头女妖,她回到了生前的卧室,然后被人消灭?” 两名猎魔人心头一动,这倒也说得通,玛丽死后化作的妖灵,因为少许遗留的执念、和本能,回到生前的卧室…… 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这座城堡里没人能消灭一头女妖,”根据观测的结果,罗伊很笃定,“除非女妖自杀。” 另一边伊格纳修却听得亡魂大冒、冷汗淋漓,他完全不敢相信几乎就在自己卧榻之侧,有鬼怪在活动。 “伊格纳修爵士,您别担心,”雷索安慰道,“虽不知道何人所为,但这头妖灵已经被彻底消灭,伤害不了您。” “不行!大师……你们能不能先把我的卧室检查一遍。” …… “伊格纳修爵士,恭喜您,您的卧室没有妖灵出没的痕迹。” “天花板上的阁楼里也没有?” “对,那儿也没有,我们保证。” 伊格纳修松了口气,但不把这件事情彻底搞清楚,他一刻也不得安生,“来这边吧,两位大师,继续搜一搜约翰和孚罗里安的房间。” …… “您父亲和儿子的房子也没有任何异常。” 伊格纳修就像被拧紧条的怀表,一刻也停不下来,继续带着猎魔人搜查他的祖父那一辈,以及曾祖父那一辈曾经住过的卧室。也就是维理雷斯家族第二代,和第三代的居所。 当猎魔人搜完这四间房,城堡的庭院里传来了鸡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仆人们起床的时间。 “两位大师操劳了一夜实在辛苦,我马上派人去准备早餐。”伊格纳修打了个呵欠,双瞳下的黑眼圈更加浓重。尽管还有两间卧室没搜完,可他虚弱的身体撑不下去了。 罗伊摆了摆手,“您不用管我们,歇着去吧,有需要的话我们会找格兰特。” 对于猎魔人而言,一个晚上不睡觉,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仍然精神饱满,心情振奋。 迄今为止,两人共搜了七个房间,都属于维理雷斯家族直系成员:伊格纳修的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父亲约翰爵士、母亲玛丽夫人,伊格纳修以及他的儿子孚罗里安。 “恶灵尘,一共出现在三个地方。”罗伊分析着现有信息,“分别是玛丽夫人、爵士的祖母、以及曾祖母卧室阁楼。” 现恶灵尘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女性的房间! 而家族中男性的房间没有现毫无痕迹。 “巧合?不,必然有某种关联。” 此外,猎魔人见到了这三位女性的画像,她们的美貌各不相同,然而气质有些类似,自信地浅笑,黑而深邃的眼睛流露着淡淡的神秘。 这种奇妙的重合,来自于她们家族繁衍后代的方式——女性掌权,招收入赘的女婿,一代又一代将家规传了下来,直到伊格纳修这一代,再没有女性继承人。 只能由他来继承。 猎魔人隐隐现了某种规律,但还没有确定。 “搜完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莱昂·维理雷斯、詹妮弗维理雷斯的两间房,我感觉会有重大突破。” 第十四章 镜子 “吱——” 大门被缓缓推开,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龈酸的摩擦以及扑面而来的灰尘,两名猎魔人不得不收敛自己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掩上门。 “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詹妮弗·维理雷斯……”罗伊的目光环顾左右,这间房像是年久失修的古董,随处可见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墙面上墙皮开裂,陈旧的地板表面被腐蚀得露出一块块黑色痕迹,床铺、衣柜这些家具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显然很久无人打理,但地面灰尘之上还能看出浅浅的、凌乱的脚印,显然曾经有人进来过。 “伊格纳修这家伙连祖先的房间也不好好保养修缮……大概他心里只挂记玛丽夫人。”罗伊目光转向左侧墙壁的中央,那里和之前的几间房如出一辙,悬挂着房间主人的半身像。他走过去,轻轻拭去画像表面的灰尘,顿时一副明艳绝伦的女性形象映入眼帘。 也许是基因问题,伊格纳修这一支的女人一个赛一个漂亮。詹妮弗·维理雷斯也在此列,风姿卓越、惹人注目。 “小鬼,再看眼珠子瞪出来了!快去检查书架,詹妮弗夫人也许曾记录过那位施咒者。”雷索说着,自顾自地翻箱倒柜,他没有去检查天花板的暗室——作为伊格纳修的第一代祖先,詹妮弗和莱昂·维理雷斯的卧室天花板后并没有特意建造阁楼,自然找不到那堆奇怪的恶灵尘。 罗伊走到书架前,目光转向旁边,窗外天色开始破晓,隐隐有一抹蛋黄似的圆弧冒了出来。他眯着眼,视线余光扫到书架,这上面大概有十来本书,都爬满灰尘毫不起眼。 “《月亮之诗》……”他取出一本拂去表面的灰尘,信手翻开,“当月色盈满,便是浓情绽放之时……嗯,这位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是一位诗歌爱好者。” 罗伊本身对于诗歌说不上热爱,但也不讨厌。哪个小年轻又没个风流倜傥的吟游诗人梦?化身丹德里恩,凭着英俊的外貌、诗歌方面的才华、流利的嘴皮子,播种全世界,甚至敢向陶森特公爵帽子。 “我需要补充诗歌的知识,找出几适合珊瑚那优美的嗓音,到时候……” 驱散脑海中绮丽的念头,罗伊飞快地翻阅、检查,追逐着书页中任何人为的笔记。不过很可惜,这位詹妮弗夫人大概没有做读书笔记的习惯,整本书中未曾留下任何墨水的痕迹。 “让我看看,”他准备寻找下一本,“《冬日的苔原》、《泰莫利亚的北风》、《赞美爱情》……十二本都是诗歌,我该选哪本?”罗伊视线扫到最后,“我看到什么!?貌似有本奇怪的书混了进来,《永恒的女神》?这不是一本宗教书籍?” 罗伊将它从书架上取了出来,这本大部头书有着庄严的黑色硬质外壳,他记得自己在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曾见过一面, “描绘梅里泰莉女神的信仰。” “一堆诗歌中混进一本描述宗教的书籍……有古怪。”罗伊翻开书籍,很快有了意外收获,一张黄陈腐的纸条,上面有一排模糊的、娟秀的字迹。 “仁慈的女神,如果您真实地存在于世间,请垂怜您虔诚的信徒!治愈她衰老的身躯!”这行文字用通用语写就,很好理解。 大意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在向梅里泰莉女神述说自己的渴求。但她的渴求明显不太现实,女神的牧师会救济生活困难者,治疗重病伤患,但不会也不能插手凡人正常的衰老过程。 “这个女人是詹妮弗?她无法心面对现实?但治愈衰老,哪有那么容易?”罗伊继续向后翻,皱了皱眉,他现了一大片缺失的书页,而且是被暴力撕扯下来,撕口粗糙、极不平整。 罗伊能感觉到那人当时的愤怒。 再往后没多久,他又找了一张纸条。但纸条上的内容极其古怪, “太阳之血!!!太阳之血!!!太阳之血!!!”字迹很深,力透纸背,反映出留下纸条的人万分激动的心情。 罗伊陷入了沉思,“这两张纸条都是詹妮弗·维理雷斯留下的?太阳之血是什么意思?” “罗伊!”雷索突然大叫一声,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罗伊只能暂时放下纸条匆忙迎了过去,“有现?” “我把房间都搜遍了,没有现暗格或机关,但有一点很奇怪。你仔细看……“ 罗伊的目光顺着大汉手指的方向不停移动,掠过了床铺,抽屉,衣架、衣柜…… “有什么奇怪?” “看来丽塔·尼德还没教会你了解女人……”雷索双手环胸,摇了摇头,“给你个提示,这个房间的主人詹妮弗·维理雷斯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一位外貌极为出众的美人。可她的房间里少了个东西!” “你是说?”罗伊撑着下巴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镜子!” “没错,我们之前检查过的房间,包括伊格纳修那个男人的卧室里都有一面穿衣镜,詹妮弗这种美人的住所反而找不到镜子,你不觉得奇怪?”雷索很肯定地说,“我以过来人的眼光告诉你,只要是正常的女人,无论美丑,她们都需要一个镜子。除非——” “除非她不愿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罗伊说着,将那两张纸条展示给了雷索, “如果纸条的主人是詹妮弗,那她当时肯定已经很老了,老到她不愿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但她又不甘心青春和美貌流逝,才会对梅里泰莉女神许愿。可惜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女神不会插手一个凡人正常衰老的过程。” 雷索目光炯炯地盯上另一张纸条上重复的字迹,“女神不会帮她,但太阳之血可以!你记不记得太阳之血的详细用途,这种草药能配制出什么药剂?” “万能解毒剂,”罗伊答道,原本他的私人空间里还收藏着一朵太阳之血,但在布洛克莱昂里使用掉了。 “不止——” “还有……万灵美容丹。” “万灵美容丹,能极大地延长寿命,并且让人青春永驻、直到死亡。不过很显然,詹妮弗·维理雷斯到死也没有得到太阳之血,没有得到万灵美容丹,她才会有这么大的怨念。”雷索嘴角琥珀色的眸子在放光,“我有些思路了,罗伊,有时候——” 猎魔人语气莫名有些唏嘘,他的目光转向窗外,这时候天边的太阳已升起,投下万丈光芒,夺目到了极点。“女人为了美貌,能付出任何代价。” “詹妮弗·维理雷斯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房间统统搜完,她最可能把秘密藏到哪儿?” “镜子?”罗伊暗金的眸子闪烁辉光,“如果我是她,我会把秘密跟镜子一起尘封起来。” …… “镜子?”格兰特管家诧异地看着两名猎魔人,他越来越怀疑两人动机不纯,先是让自家老爷变得好像大病一场,现在又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 “一百年过去了,谁又找得到那位老祖宗用过的镜子?”但格兰特还记得自家主人的嘱咐,“抱歉,两位大师,我实在不知道这东西的下落,我想它应该在很久以前就被处理掉。” “再找找吧,那很重要。它应该还在城堡里……”雷索不确定地说。 “那大师恐怕得当面问老爷……”格兰特刻板地说,“等老爷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 猎魔人并没有立即去叫醒伊格纳修爵士,雷索决定先把旁支的房间和地下室再搜一遍,而罗伊悄然离开了阿玛维特城堡。 “玛丽夫人的棺材之前检查过。你现在去维理雷斯家族墓穴检查一遍另外三位女性,伊格纳修的祖母、曾祖母以及高祖母詹妮弗的棺材。确认一遍她们三位的尸体还在不在。” 如此两名猎魔人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 等两人都忙完手头的事,伊格纳修也清醒过来,再次在顶楼接见了他们。 “高祖母的镜子?不瞒大师,我还真有些印象。”伊格纳修回忆道,“在我小时候,玛丽跟我提过,高祖母留下的那面镜子由她亲手制造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这面镜子由家族的女眷专门保管,高祖母死后传给了曾祖母,曾祖母传给祖母,祖母又传给了我的母亲。相当于传家宝。“伊格纳修好奇道,“难道这面镜子有古怪?” 罗伊点点头,“镜子在哪儿了?” “说起来,两位大师曾经看到过它。”伊格纳修突然流露出一丝伤感,“就在孚罗里安的房间。” “什么?” “孚罗里安去世后,我的母亲玛丽准备把他的房间留给她下一个孩子,玛丽预感那个孩子是女孩,镜子也是为她准备的。可我没料到孩子意外夭折了,玛丽也没能挺过难产。” “节哀,爵士,我们会帮你解决缠绕在你身体上的厄运。” “希望如此。” 伊格纳修带着两人迅赶到了孚罗里安的房间,然后他们看到了衣柜旁边的镜子。之前两名猎魔人其实已经检查过这面镜子,并没有现任何异常。 “也许检查的方法不对……”罗伊凑了过去。这面镜子有一人多高,整体呈长方形,厚如掌面,两侧有微微向内收缩的弧度,四面镶着白金色的铜制边框。镜面光滑平整,丝毫不像经历了两百年的岁月。 镜子 一块神奇的镜子,表面缠绕着不祥的气息。 …… “玻璃材料和制造工艺不一般……”罗伊观测完毕,手掌摩挲着镜面,转身看了一眼伊格纳修,“但光看外观看不出蹊跷,我们打开它可以吗? “如果能解决这个麻烦,两位尽管动手!”伊格纳修咬了咬牙,点头,“玛丽已经去世,家里也没有女性的亲人,留下它还有什么意义?两位动手吧。” 玻璃制造的镜子再坚硬也硬不过钢铁,光头大汉将镜子面朝下倒在地上,再用钢剑沿着镜子背面轻轻一敲。 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这面镜子居然完好无缺。 “果然有问题。”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五指勾勒间往身上套上昆恩。 紧接着左手猛地朝着镜面一推! “砰!”短促而沉闷的空气炸裂声后,阿尔德将镜子轰成一堆支离破碎的玻璃残渣、堆得满地都是。 猎魔人的瞳孔在残渣中一扫,顷刻从中现了一个异常凸起。 “这是——”雷索带上铁手套拂去玻璃渣,下一刻,一本通体暗褐色的小书暴露在三人的视线中。这本手册巴掌大小,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通体即软且韧,怎么使劲也扯不烂,粉碎的玻璃渣,没给它留下一丝划痕。 三人好奇地围成一圈,雷索将手册表皮上那扭曲的如同蝌蚪一般的文字念了出来,“骸骨书……” 他径直翻开了第一页。 顿时,一股催人欲吐的腥味扑面而来,像是腐烂酵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死尸。伊格纳修立刻捂着嗓子一阵干呕,而两名猎魔人抽了抽鼻子,他们感觉自己手中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堆粘稠的鲜血和碎肉。 同时第一页中,鲜血般赤红的文字映入眼帘,冰冷的警告,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翻阅此书者,后代子孙,厄运缠身,永世沉沦!” 第十五章 死灵术:转生 “见鬼!”伊格纳修一阵剧烈的喘息,如避蛇蝎地抽身直退,一直退到墙角仍然满脸惊恐,“为什么高祖母留下的镜子里会有这种邪恶至极的东西?” 这时伊格纳修就算再迟钝也想明白一些关键点,“大……大师,难道你们口中那个施法者就是詹妮弗·维理雷斯,是她给自己的家族下了咒?” 罗伊头却摇头一叹,“绝大部分女术士无法繁衍后代,如果你的高祖母是女术士,那维理雷斯家族很大可能不复存在,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你。” “不是她?那还好……”伊格纳修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猎魔人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 “詹妮弗也许不是施法者,但维理雷斯家族的咒语却是她亲手所下!” “什么?凡人也能下诅咒!?” “安静些,爵士!”罗伊声音冷冷地说,“不出意外,关于你高祖母的秘密,你脑袋上的印记,维理雷斯家族的厄运,一切答案都在这本书里。”说完,猎魔人转向怔然的光头大汉,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雷索。” 大汉手指停在半空,没有继续翻下去。 “什么意思小鬼?” “瞧瞧这名字,《骸骨书》,骸骨意味着死亡,这本书让我想到了一种禁忌巫术——死灵术。” 作为一名猎魔人,为什么会了解这种禁忌巫术? 罗伊曾经好奇地收集过关于石之心里,欧吉尔德召唤深渊守门人、猫与狗的资料,然后意外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唤魔术(恶魔召唤术) 这个世界的巫术分为多种学派,其中一个学派被所有巫师学院明令禁止,研究者将成为整片大6所有学院巫师的公敌,它被称为黑魔法。 黑魔法中便囊括了唤魔术,以及他认为这本小册子上所记载的死灵术。 雷索挑了挑眉毛,“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你忘了我的血脉能力?这是我偶然窥探到的知识片段。” “继续翻啊,还是说你怕了?”罗伊目光扫过那段鲜红的警告,有种头皮麻的感觉。 “猎魔人无法繁衍后代,这句警告对我们有何用?” 雷索说完信手翻开了第二页,第二页并非骸骨书的内容,而是中途插进来的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爬满娟秀的字迹。 “这是……詹妮弗·维理雷斯的自述?” “我祖先留下的?”伊格纳修捏着鼻子凑了过来。 三人的视线凝聚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 “年轻时越是美貌出众,到老就越痛苦! 曾经的我拥有丝绸般光滑的肌肤,让世人惊叹痴迷的容貌和身段,如今却成了噩梦。青春逝去,美貌凋零,我成了一个满脸皱纹、腰肢臃肿的老婆子。 虽然我最亲爱的约翰、我的儿女们仍然爱我,可我无法接受自己。我内心饱受煎熬,快要疯! 我已经分不清是不是错觉,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身边年轻的侍女们眼底的嘲笑。 我不甘心!我向最虔诚的信仰梅里泰莉女神祈祷,但她不愿给予我回应! 我向城里最出名的炼金师求救,他提到了美容万灵丹,可偏偏少了太阳之血。 我绝望了,甚至不敢见人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感受着身体如窗台上那盆洋甘菊、日渐枯萎。我的世界变成了灰色,我……生不如死。 可有时候意外就在不经意间来临—— 透过窗台往下的一瞥,我看到了他……他衣着简陋、貌不惊人,仿佛一位普通的乡间行商,却又拥有各种诡异而神奇的手段,让我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他向我提出了一项交易,教会我青春永驻的方法,但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而我,一个溺水的人不顾一切抓住了救命的绳索……我答应了他。 他给了我一本书,附赠一个‘玩具’……禁忌巫术?我当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为了不再面对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永坠深渊!” 自述到此截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伊格纳修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但他嘴唇动了动没开口,目光随着猎魔人的手指继续深入。 往后的一页,骸骨书的最顶端用标准的通用语书写着一排醒目的黑色大字: “凡人,寿命不及精灵、矮人,但同样能享有长久的生命和青春!” ——《死灵术:转生》 字迹不再是鲜血似的红,而是纯正黑色。一排排扭曲的字体上,还混杂着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细小颗粒,并且除了第一页那种令人作呕的腐烂血肉味之外,多了一股淡淡的——骨灰的味道。 “这本书的纸张…”雷索紧绷着脸,手指轻轻抚过书页,“用ren类的皮肤制造,写字的墨水中混入了骨灰。” 伊格纳修双手合十,闭眼嘴里一阵嘟哝,“人类的皮肤?骨灰墨水……神呐,这本书是恶魔编写的?” “恶魔?”罗伊琢磨着这个词,再联想到之前詹妮弗的自述,一种特别的熟悉感涌现,“蛊惑詹妮弗的那人会是谁?他又需要詹妮弗付出什么代价?” “这里是白果园……《骸骨书》藏到镜子里……为什么我感觉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记忆好似被封存……罗伊略显焦躁地抓挠头,脸色阴晴不定,额头浮现出丝丝冷汗。就有那么一抹灵感若即若离,总是在他快捕捉到的时候,又退回黑暗中。 雷索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鬼,你要是受不了刺激,就别看……” 罗伊摇了摇头,将纷杂的思绪排空,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骸骨书》。 这本书很薄,总共只有五页,书中所有内容都用来描述《死灵术:转生》这一门巫术。 “马鞭草、附子草、荷兰芹叶、白屈花……碾碎、晒干、制作混合溶液。” “水鬼脑、恶灵尘、乌鸦眼,鬼针草菇、施术者的鲜血……配置成纹身药剂。” “禁欲四周。” “用配置的草药沐浴、洗净身体和灵魂的污垢。” “在没有星光,月光也被遮蔽的夜晚,饮下混合溶液,用纹身药剂在左右手腕、腹部、左右小腿、头顶皮肤上印下献祭符……” 除了繁杂的文字解释,书中还配有生动的插图:讲解人体结构的解剖图,人体与魔法能量的关系图…… 罗伊越看越是心惊肉跳,早在梅里泰莉神殿他便听珊瑚讲过,几乎所有的法术都需要魔力作为媒介才能施展。而凡人,即使学习了某项法术整套流程也释放不出来,可死灵术破除了这条铁律,甚至可以说是这门《死灵术:转生》是专门为凡人创造。 巫师们拥有悠久的寿命,魔法改造的美貌,用不上这门法术。 “难怪死灵术被称为禁忌巫术。” 施术过程不会用到魔力,只要是个识字的凡人,都能按照骸骨书中的记载,一步步进行到最后。 “你看这句话……”雷索手指指着骸骨书中一排文字,“巫术完结后,与施术者具有血缘关系的一名直系后代,以及配偶身体上会出现献祭符。献祭符随着直系血脉延续。” 这就能解释,伊格纳修和他的亲人们身上的胎记,詹妮弗当初三名孩子中,肯定是唯一的女儿莎拉身上出现了献祭符。 “施术者死亡一段时间后,尸骨转化为妖灵,会本能地搜寻带有献祭符的血脉后裔,为了占据他们的身体。” “原来如此。”罗伊恍然大悟,转过脸对雷索说,“我上午去维理雷斯墓穴确认了一遍,正如你的猜测,那三位女性的棺材里的遗骸不翼而飞……现在看来,这是因为她们死后化作妖灵回到城堡夺取了后代的肉体。那天花板上的三堆恶灵尘就是证据。” “夺取……后代……肉体……?”旁边听着的伊格纳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句话什么意思,大师?” 罗伊转过头,目光诡异,“意思就是你的高祖母死后,夺取了你曾祖母的身体,你曾祖母去世后,又夺取了你祖母的身体……” “女性掌权,也不是为了纪念先祖的功绩,而是詹妮弗·维理雷斯为了维持自己对家族的统治才定下的规矩。” “你母亲玛丽为何要冒死生女?因为你丧失生育力,亦无女儿,她只能自己来。作为夺体重生的对象!” “维理雷斯家族诅咒的源头,施术者,正是你的祖先,詹妮弗·维理雷斯!” “停!”伊格纳修惊慌失措地抬手阻止了猎魔人的话,满头冷汗、语气颤,“祖母……玛丽……怎么可能……大师,你们在吓唬我?” “接受现实吧,爵士,”罗伊的声音冰冷彻骨,“维理雷斯家族,你们这一脉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都是你的第一代祖先——詹妮弗·维理雷斯!” “不!”伊格纳修大叫一声,撞上了墙壁,整个人瘫坐在地,面无血色,一副心若死灰的样子。 “你再看这段话,罗伊。”骸骨书最后还有几句备注, “若施术者为女性,只能夺取女性后裔的身体,若施术者为男性,同理。” “这有点奇怪……转生后换个性别也不行?”罗伊吐槽道,“难不成灵魂还跟性别有关系?” “谁知道呢?”雷索说,“你可以找机会请教请教丽塔·尼德。” “凡是身带献祭符者,将与厄运共生,意外和疾病随时都可能夺取生命。施术者亦在此循环。” “这意味着……“罗伊思忖道,“如果施术者在没有后裔的情况下死掉,那只能永生永世变成妖灵。” “后裔的血脉与施术者越接近,转生后保留下的记忆越多。” “那么,维理雷斯家族,一代又一代与外族通婚,血脉越来越淡,詹妮弗保留的记忆,应该会越来越少。”罗伊思想着,“是否可能,在某一次转生之后,她会彻底遗忘掉死灵术的内容?” 除了詹妮弗,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骸骨书的内容到此为止。 两名猎魔人又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消化掉这海量的信息。 而伊格纳修爵士也从震惊中恢复了点理智,但一想到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竟然被家族祖先占据了身体,还和自己……他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和绝望。 “至少……搞清楚了我的家族厄运的根源……下一步,就是将他彻底破除!”伊格纳修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大师,这本书……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这是你祖先的遗物,当然要还给你。”罗伊作势将骸骨书往伊格纳修抛去。 “别,大师,别开玩笑……”伊格纳修擦着冷汗,拒绝道,“我才不要这种邪恶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们……对!随你们怎么处置!” “也行,”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那我先替你保管这本书。”罗伊说着将骸骨书收入了个人空间,这种烫手的山芋,他其实并不打算留着, “等最后烧毁掉。” “目前有个最大的问题,”雷索双手环胸沉声道,“诅咒的源头正在你的祖先詹妮弗夫人身上,只要解决掉她,必然能破除维理雷斯家族的厄运。可是她变成女妖消失……“ “按照骸骨书中的记载,她离开墓穴后会去寻找自己的女性血脉后裔寻求转生。可她没有回到阿玛维特城堡。爵士,你在外面可有私生女?” “没……”伊格纳修突然被蜜蜂蛰了似的尖叫一声,“我从来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我的孩子都去世了,我现在没有子女,也没有姐妹。” “您再想想……” “我确定!” “要不,我们去请教格兰特管家,爵士你经常醉酒,说不定哪天没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猎魔人找到了管家,后者听完苦思冥想了半天, “老爷的私生子……我不确定……” “不确定?”伊格纳修诧异道,“难道我曾经酒后乱来?” “老爷您忘了吗?”格兰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爵士的神色,毕恭毕敬地说,“一年多以前,您有次喝醉了酒,闯入了白果园一位居民的婚礼,并对婚礼中的新娘强行行使了初……夜权。但我想,一次……应该不会就中了。” 猎魔人听着也想了起来,格兰特被催眠后还跟他们提过这件事。 “新娘是谁,在哪儿了?!”伊格纳修声色俱厉,表情抓狂,又有些喜不自胜,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还有后代。 “天神保佑,总算没让维理雷斯家族绝后!” “当初还是小人给老爷善后。我恰好记得新娘是白果园农民布拉姆的妻子……就住在村子东边的屋子里。”格兰特回忆道,“确切地说她现在是一个寡妇,她的丈夫布拉姆已经因病去逝。” “布拉姆?”另一边的罗伊听到这个名字陷入了沉思。 “大师听说过这人?”管家耐心地解释道,“布拉姆就是白果园旅店老板娘布丽娜的表亲。” “白果园旅店不就是白果园酒馆,布丽娜……”罗伊痛苦地抱住脑袋,下一刻,四周的空气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笼罩住身体,冻结他的心脏。 “我想起来了!” 在白果园酒馆中的见闻,那个坐在窗边自饮自酌,最后莫名消失的一身褡裢的酒客。之前关于骸骨书的一个灵感也被他抓住。 与维理雷斯家族第一代先祖做交易的那个人,传授她骸骨书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巫师,詹妮弗还把骸骨书藏进了镜子里也绝非巧合。 “一百年前的白果园、普通的乡间行商、酒馆的褡裢客人,难道是——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 第十六章 厄运,终将继续 午后,白果园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清澈的溪水在四面叮咚流淌,青色的田野和枝头满载的果树、散播着阵阵鸟鸣花香。 坐落于此的小村庄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肮脏狭窄的道路上不见人影,稀疏的茅草屋杂乱地排列着,显得不那么体面。其中一大片屋子久无人居,挂满蛛网荒废下来。 伊格纳修见状脸色诧异,微微张大了嘴,“维理雷斯家族的白果园怎么成了这番模样?人都到哪儿去了?” “老爷,一年前……您忘了吗?”格兰特小声提醒了一句。 “一年前?对啊……”伊格纳修这才想起那荒唐而残忍的一夜,自己喝多了酒,在村子里犯下了一连串令人指的罪行。 白果园的居民被吓破了胆,离开的加上惨死的,走掉了大部分。 他不禁低头凝视自己的双手,隐约还能看到无辜者的鲜血,耳边隐隐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老爷,您别自责了,这群人当时的的确确用粗鄙的言语冒犯了您,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何况您后来也给留下的人免去不少税。” “爵士,现在忏悔是不是太迟了?”雷索表情冷漠、语气平静。 他要是正巧遭遇到那场大屠杀,也许会考虑施以援手,但事情已过去,现在再来抨击伊格纳修男爵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时代又有多少贵族手上从没沾染过平民的鲜血,他们不是**官,要去挨个惩罚,累也能累死 另一边罗伊也想明白了,猎魔人既不是大善人,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至多维持有限的正义。 …… 一行人往村子东边的屋子走去,沿途偶尔看见坐在院子里无精打采地晒着太阳的中年抠脚妇人,上次猎魔人路过,这群妇人从头到尾维持着死人脸,根本不搭理两人。 但今天多了一个男爵情况截然不同。注意到男爵的村妇无法再保持淡定,有如瞅见猫的老鼠,带着一阵能媲美女歌剧演员的,连绵不绝的夸张尖叫,惊慌失措地逃回屋子紧紧反锁大门。仿佛男爵是什么洪水猛兽。 “唉……”伊格纳修表情变得凝重。 没走多久,他们又遇到了上次那个流鼻涕的小男孩,小男孩本来在谷仓边欢快地逗弄着一条赖皮黄狗,但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白果园的领主后,好似被一道闪电劈中,浑身抖如筛糠,胸膛剧烈起伏,接着两眼一翻白,“砰”的一声,像根木桩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伊格纳修面沉如水,还多了一丝尴尬。 “男爵阁下,你在村民心中印象很糟糕啊……” 罗伊突然停下脚步神经质地回头一望,然后又闪电般扭动脖子地把周围扫视一圈。 年轻的猎魔人表现极其反常,好似一位受到异常刺激神志失常的病人,一路上不停地回头张望,路过白果园酒馆,更是偷偷往窗户里探了探头,可惜除了那个大屁股的老板娘,并没有褡裢瘌痢头的酒客。 “小鬼,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不是已经弄清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光头大汉有些搞不懂身边人的状态。 “我有种糟糕的预感。”罗伊紧绷着脸,神色严肃。 “上古之血的感应,有危险?” “现在说不准,希望是错觉吧。” 年轻的猎魔人心情忐忑至极。 调查进行到最后,他意识到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一百年前交易给詹妮弗·维理雷斯骸骨书,让她以禁忌巫术延续青春和生命的家伙,极可能是传说中的存在,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 镜子大师其人,表面上只是一个不修边幅、贩卖镜子、玻璃各种小玩意儿的流浪商人。但它的真实身份却是来自异世界,拥有实体、披着人皮的恶魔。 它能随心所欲幻化为各种各样的职业,农民、画家、屠夫、酒鬼…不同的身份和外貌……在无尽的世界中流浪,只为寻找符合心意的优质客户,签订买卖契约。 它的手段也很高、富有技巧性。通常会在客户急需援手、甚至性命垂危的时刻现身,签下对方无法拒绝的契约。 它出售商品出凡人的想象——无穷无尽的财富、不死不灭的生命、快如疾风的骏马、削铁如泥的宝剑、喝不光的酒囊、解决某个具体的麻烦……可谓应有尽有。 而它接受的货币只有一种——灵魂。 “你要的东西都有,但享受过商品之后,留下你的灵魂。” 它在罗伊心中的危险程度,仅次于神明。 …… 白果园村酒馆中邂逅的褡裢酒客,是不是刚特·欧迪姆的化身? 它是否已经盯上了自己,甚至对记忆做了点手脚? 罗伊无法确定。 不过刚特·欧迪姆通常会对选中的“客户”进行全天候、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但他一路走来,毫无察觉。 “如果是它,希望它仅仅偶然路过。” 如果这家伙盯上自己,凭他目前的能力,完全无法反抗。 …… 农民布拉姆的小屋,一栋茅草和木材搭建的屋子。大白天的院子里没人,只有几只鸡鸭在禽圈里呱呱叫。 伊格纳修男爵并不是个友善的访客,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唯一的孩子,冲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几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开了房门。 “天啊,你们是谁,别过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响起,然后男爵推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了屋子,猎魔人紧随其后。 屋内被木门隔成了两边,外面是摆得整整齐齐的炊具、盛装蔬菜和货物的架子,还有一口铁锅正架在火堆上冒着白烟,白烟从正后方的木窗户飘出去。 而那个身材消瘦的女人站在里间的一床地铺上,靠着墙角挡住什么东西,年轻的脸上毫无血色,原本清秀的五官因恐惧而扭曲。 “男……男爵?!” “是我,白果园的领主,伊格纳修·维理雷斯。你叫瑞娜?”爵士咧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语气尽量显得温和,“别怕,我没有恶意,只想来看看你们。” “求您,别过来!”女人身体开始抖,似乎又想起了痛苦不堪的往事,“男爵大人,我不需要您的看望,这里不欢迎你……”她慌乱地往身后看了一眼,“请你马上离开!” 伊格纳修摊开双手,自顾自地向着女人靠近, “行了,爵士!”罗伊上前一步拦在两人中间,“你准备当着我们的面欺凌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你之前是怎么保证的?” “好吧,抱歉,女士、我太着急,吓着你了。”男爵摊开双手,满脸歉意,扭动着虚胖的身体往后退开,“您有个女儿对吗?让我看一眼,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 男爵伸长脖子,加重了语气,“来补偿以前对你造成的伤害!” 他注意到女人别扭的姿势,像是只护犊的母鸡,“你身后有东西?是她对吗?” “让我看一眼,求你!” 男爵低声下气地说向女人拱手。 自从向寇格林姆的尸骸磕头之后,他似乎完全丢弃了家族的脸面和尊严, “那个可怜的女孩儿需要一个父亲!” “我以白果园男爵的名义保证,我会给她最好的照顾!” “等等,您……您刚才说,愿意用任何东西来补偿我?!”女人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惊恐消失,疯狂之色一闪而逝,又露出一丝错愕, “只要你原谅我从前犯下的糊涂罪行,让我带走那个孩子。”见对方态度软化、伊格纳修心头一喜,“补偿保证让你满意!” 名叫瑞娜的女人清秀脸颊上浮现出一丝酡红,被各种家务农活折磨得骨节粗大的双手死命地攥在一起。 她开口让几人吓了一大跳。 “伊格纳修大人,那你能娶我吗?” “把我和孩子都带进城堡里!” 伊格纳修闻言一愣。 猎魔人也怔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被糟蹋的女人,居然要嫁给伤害她的人,心里难道没有一丝芥蒂。 “你愿意嫁给我?”男爵浑浊的目光将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遍,面容清秀,身材丰满。 虽然穿着最廉价的亚麻衣裤,打扮土里土气,但放在乡下也是一个不错的美人儿。 “布拉姆去世后,我独自抚养孩子,每天都要起早贪黑下地,做家务、还要给她喂奶……才一年就累得浑身都是毛病,可我只是一个女人!”瑞娜自怜自艾,眼泛泪光。 “您想带走她,没问题,但必须把我也带上!”女人仰起头,神色激动,“我当了一辈子农民,受够了这紧巴巴的苦日子,我也想穿新衣服,每顿吃上现烤的面包和肉!” 女人盯着男爵的脸,微微扬起下巴,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道,“我要到城堡里享福!我要您当着所有领民的面娶我!” “瑞娜,我,白果园的领主,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答应你的请求!”男爵皮肤松弛的脸颊一颤,几乎毫不犹豫,“等你跟孩子回到城堡,不日举行婚礼!” 眼前这一出戏,委实让罗伊措手不及,他揉着太阳穴,满脸难以置信,一个男爵和农妇,就这么潦草地定下了夫妻的名分? “小鬼,你还是太年轻。我见过更多曲折离奇的事,别说是领主和被他欺凌过的村妇,就算杀父杀母仇人,同样能结合。”雷索脸色仍然平静,压低声音道, “可,他们不是受害者……加害者?” “人心复杂,你敢保证瑞娜进入城堡后,一定会当个老实的贵族夫人?不见得。” 光头大汉注意到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你的意思是?” “走吧,搜搜看,能不能找到恶灵尘,以后是福是祸,都是伊格纳修咎由自取,跟咱们无关。” …… 男爵极尽温柔地呢喃着,越过浑身颤抖的女人,走到摇篮前。“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她叫什么名字?” “汉妮……” “汉妮小宝贝儿,爸爸来看你了。” 摇篮正中,躺着个包裹在白色襁褓里的娇小女婴,她不到两岁的样子,皮肤白嫩,脸蛋胖嘟嘟的,此刻正含着自己的拇指,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着身前的陌生人。刚才那一连串的动静,竟然也没有吓到她。 “看看这眼睛,比黑宝石还要美丽,毫无疑问,维理雷斯家族的象征!她是属于我的孩子……”男爵欣喜地冲女婴伸出了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她娇嫩的脸蛋儿,女婴一点也不怕生,还极为亲近地将两条白藕似的小胖手从襁褓中伸出,伸向了对方。 男爵笑得合不拢嘴,直接将女婴从摇篮里抱出,而女婴似乎与他极为投缘,在他逗弄下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大人,您尽管看,我保证,她是您的亲女儿。”女人低眉顺眼,声音温柔如水,仿佛已经代入了妻子的角色。 “伊格纳修爵士……”不久后,猎魔人走出来展示手上一小堆恶灵尘,这是他刚从草席底下找到的,“你再看看孩子的后脑勺……” “维理雷斯血脉的胎记,如假包换!”男爵伸手摸了摸,松了口气,又轻轻拍打襁褓、恳求道,“两位大师,不如委托到此为止。现在就赶回城堡拿报酬?” “你要违反之前的约定?让维理雷斯家族的厄运延续下去?”罗伊靠近了摇篮,婴儿的笑声戛然而止,乌溜溜的大眼睛往猎魔人身上一扫——她竟当场“哇哇”大叫哭了起来。 仿佛感觉到猎魔人的恶意。 “我有那么吓人?” 罗伊讪讪一笑,稍微远离了襁褓,目光紧紧盯着小家伙。 别说,这女婴儿细皮嫩肉,脸蛋肥嘟嘟的,长得还挺可爱。 汉妮 年龄:一岁 性别:女 身份: 转生者(白果园维理雷斯家族创始人詹妮弗·维理雷斯的灵魂,利用禁忌死灵术占据了汉妮的身体) “一百多岁的灵魂,婴儿的躯壳。”罗伊脸色苦,不禁犹豫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要彻底破除诅咒,必须毁灭詹妮弗的肉体以及死后所化妖灵!只有把这个婴儿处理掉,才能终结维理雷斯家族的厄运! 但亲眼看到一岁多的女婴,他才现高估了自己的狠心程度,“突变怎么没夺取我的感情?” 光头大汉眉毛好似隆起的山川,同样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让他解决魔物,眼睛不带眨一下,但解决小孩子……襁褓里幼小的生命还不如他沙包般的拳头大。 “你来动手!” 琥珀的眸子和暗金的眸子撞到一起,猎魔人师徒同时推让起来,紧接着相对无言。 男爵见状一咬牙,把襁褓往他们面前一推,“两位大师,看看她的笑脸、又纯净又可爱。你们要是狠得下心,尽管动手,我绝不阻拦!” “爵士,你们这是干什么?”女人紧张地挡在婴儿前面,两名猎魔人异样的注目让她感到了不安。 “瑞娜,别担心,大师要帮孩子检查身体……” 伊格纳修观察着两人的神色松了口气,顺势说道,“大师,我保证会废掉那个荒唐的传统……把她好好抚养成人,稍大一点就送去奥森弗特读大学……远离一切巫术相关的东西!最后嫁到外地!“ “没有那本书,她啥也记不起来!” “你想得太简单,只要她还活着……”罗伊五指勾勒催眠掉瑞娜,然后盯着爵士的眼睛,“维理雷斯家族的厄运将延续下去。而且某种程度上是她扼杀你真正的女儿。” 伊格纳修真正的女儿,那弱小的灵魂,没来得及长大,就被詹妮弗·维理雷斯顶替。 爵士闻言,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女婴儿,语气温柔而决绝。 “她是维理雷斯家族最后的孩子,为了她,我愿承受一切后果。” 两名猎魔人顿时陷入沉默。 “人类为何对延续后代如此执着?” 罗伊实在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又给自己的软弱找了个理由。“詹妮弗与类似镜子大师的存在做过交易。而恶魔的要价向来童叟无欺,那就是灵魂!” “现在处理掉她,岂不遂了对方的心意?等它收走詹妮弗的灵魂之后,没准一转头就会盯上我!” 为了保险起见,罗伊决定让未知的存在继续跟詹妮弗耗下去。 他看了一眼雷索,对方似乎理解了他的想法,重重地点头。 “伊格纳修爵士,不得不说,你很走运。作为猎魔人,咱们通常不会对人类出手,尤其是这种完全没办法还手的目标……所以我们决定放她一马……不过报酬方面。” “必须让大师满意!”男爵涨红了脸,一咬牙,“翻倍……四百克朗!” 三人初步达成了一致。 最终的结局,这名诅咒的根源,名为汉妮·维理雷斯的女婴,由白果园男爵带回城堡,抚养长大。 而猎魔人跟随伊格纳修男爵回到城堡做完了交接,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 当暮色四合,白果园的荒野中燃起了一堆篝火,罗伊将《骸骨书》丢进了火焰,看着它化为了灰烬。 “1261年8月……” 他在贴身收藏的牛皮纸手册上写下详实的记录:白果园、阿玛维特城堡、维理雷斯家族、血脉诅咒……詹妮弗·维理雷斯为了延续青春和生命,与镜子大师做交易?献祭血脉后代。 他放下笔,深呼吸。 “就这么放过爵士?” “有的人活着比死掉更痛苦,”雷索饮了口矮人烈酒,话里饱含深意,“特别当他身边出现两个别有所图的女人,他的下场绝对比寇格林姆更惨。也许咱们下次回到白果园,阿玛维特城堡将不复存在。” “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 坐在篝火边的少年合拢了手册,“我还有些地方没搞明白,比如玛丽·维理雷斯死掉的孩子,父亲是谁?伊格纳修又和谁生下了孚罗里安?城堡里找不到他妻子存在的痕迹。” “你心中应该有答案,只是你不愿意相信罢了。”雷索扭了扭脖子,望着漆黑的夜空,“书上最后是怎么说的,血脉越纯正,转生者保留的记忆越多。” “我甚至怀疑维理雷斯几代入赘的女婿,都只是‘装饰品’。” “白果园的事到此为止,说点开心的。”雷索中断了回答,转而好奇道,“小鬼,你现在手头有多少钱?” “伊格纳修前后共给了6oo克朗的报酬,加上以前攒下的,”罗伊稍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谈到钱,他就来了兴致,“一共有28oo克朗,足够在北境任何一个国家的都买栋小房子,装下咱们四个人。” “是五个,算上‘寇格林姆’。” “对!但重建学派至少需要庄园大小的地儿,这钱远远不够。” 雷索听完一阵庆幸,虽然他一直认为这个小鬼太过于吝啬,但又不得不承认,钱要是放在自己身上估摸着花的差不多了。 “下一步收集材料,然后开炉铸造。”罗伊不无兴奋地说, “还得再等等。”雷索摇了摇头,“先不论材料的收集难度,除了寇格林姆,我和瑟瑞特、奥克斯在武器铸造方面不如锻造大师,打造不出完美蛇派装备。所以还需要找到一位铁匠宗师。” “也许我有办法。” 罗伊心头一动,记忆里正好有一个目标——在维吉玛。 卷终。 第一章 追逐 维吉玛贸易区,夜女王之家。 天花板上的魔法灯投下朦胧的黄光,舒缓的鲁特琴有如情人在耳边温柔的呢喃。 罗伊怔怔地坐在酒柜前,目光中一个个身材火辣、衣着大胆的女孩如蝴蝶般来来去去。她们有的笑盈盈地与一群客人聊天,或是孤独地站在角落摆动腰肢、吸引目光。 她们无一例外有着姣好的容貌和身段,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刻意的魅惑,眼神深邃得好似旋涡,吸光一切来访者的精力和灵魂。 罗伊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端起一杯猩红如血的血腥玛丽猛然灌下,刹那间烈酒灼烧咽喉的刺激让他心神一震。 传闻中,高阶吸血鬼夜之女王在维吉玛开了一家酒馆。 酒馆的女服务员全都是高阶吸血鬼和吸血女妖。 他信以为真,顾忌着雷索的吸血鬼憎恨病,打探消息都不敢带上他。 结果切实登门拜访,才知道那不过是吹嘘之词。尽管“夜之女王”的服务生美貌动人、但都是些普通女人。 …… 一阵茉莉花香忽然从拐角处的楼梯传来,猎魔人转过头,视线中一位成熟的美人缓缓从楼梯走下。 她有着一头瀑布般的红褐色秀,五官线条比大部分女性略显刚硬,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红唇显示出她倔强的性格,暗红色的无袖连衣皮裙从胸前一直开叉到了腰部,显出一片耀眼的白。 短裙仅仅到了膝盖之上的部位,往下一双土黄色的长筒皮靴包裹两条修长的美腿,让她整体看上去爽朗利落而又不失风情。 “小兄弟,这么年轻就来找乐子,”女人感觉到异样的注视,转身冲酒桌边的猎魔人欣然一笑,“需不需要给你推荐一个老手?保证技术高,让你满意。” “美丽的女士,您就是夜之女王?” “我叫莎莉卡……很不凑巧,老板娘出远门去拜访老朋友,至少得待半个月。你找她有事?” “我听说夜之女王酒馆消息灵通……”罗伊食指在酒桌上敲了敲,“就想来买个消息。” 带着一阵香风,女人在他身边坐下,美目直直盯着猎魔人,“用不着老板娘,说说看。” “我正在维吉玛寻找一位铁匠宗师……能铸造出大师级武器装备的行家。“罗伊斟酌着言语,“他有着野兽的瞳孔,曾经的身份是一个雇佣兵。” “一口价。”女人伸出五根纤细的手指。 “我怎么听说是三十克朗,”罗伊眉毛一挑,“您不是会看我年轻好欺负的吧?” “你要怪也只能怪神殿区突然兴起的美德教会。这个组织把贸易区的富人都吸引了过去,导致酒馆营业额大幅度下滑,需要点平衡措施。” 莎莉卡说着眼神冷了下去,语气中也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美德教会?”罗伊顿了顿,“四十克朗?” “小兄弟,酒馆不是集市,概不讲价。” 罗伊龇牙咧嘴、做出一副犹豫和肉疼的表情,直到对方快要不耐烦才叹息道,“好吧,五十克朗就五十克朗!” “收集消息得花几个小时,等待的时间……”莎莉卡抿着红唇莞尔一笑,“我给你安排个漂亮妞消遣消遣?” “用不着,给我一杯苹果酒。” 罗伊盯着不远处的昆特牌桌,嘴角含笑,将手指捏得“咔咔作响”, “正好,许久没过过牌瘾。” …… 两小时后,莎莉卡扭着腰肢坐到罗伊身边,美目闪过一丝诧异,刚才酒馆里分明有几桌玩昆特的客人,怎么全跑光了? “你运气不错,我的朋友送来了消息,维吉玛市内正有符合条件的铁匠宗师……” 女人语气一顿,明媚的眸子一眨不眨看了过来。 猎魔人豪爽地递过了五十克朗,刚从昆特牌桌上赢到手的。 “在哪儿了,是谁?” “他叫贝连迦尔,隐居在神殿区……是一位……”莎莉卡顿了顿,“曾经的狼学派猎魔人,打造过一把叫做‘托海涅’的宝剑,并在维吉玛的市场中流出过相关消息。” “狼学派的猎魔人?贝连迦尔……”罗伊嘴角微弯。 “但你们要小心……”莎莉卡强调道,“贝连迦尔很反感从前的身份,对同类恐怕不太友好。” …… 踏着夕阳的余晖,罗伊和雷索进入了神殿区。 神殿区中央广场,矗立着湖中仙女的的巨大雕像,雕像下白蔷薇骑士团仍然在为排成长队的贫苦人民布施食物。与之相比同样位于神殿区的圣雷比殴达医院却要冷清了不少,影响力大不如前。 雷比殴达在北方圣名广播,但并非真正的神祗,除了弄虚作假外,无法让自己的牧师用神术来挽留信徒。而“美德教会”的湖中女神薇薇安是活生生的存在,她能运用自身的魔力不时展示神迹,让贫苦大众更为信服。 此外,在美德教会大祭司,维吉玛长公主雅妲大刀阔斧的改革下,神殿区的黑帮势力暂时消停了下来,治安氛围改善良多,居民们从中得到了切实的好处,小部分雷比殴达的信徒转投了湖女的怀抱。 …… 两人穿过了中央区域,又拐过几条阴暗的小巷,进入了一片低矮破旧的建筑区域。 “神殿区亚麻巷,25o号……这门牌号太蠢了!”猎魔人在一扇斑驳的黑色大门前站定。“砰、砰、砰……有人吗?”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雷索将耳朵贴到了木门前,然后绷紧了脸,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并迅淡去! “去后面,罗伊!这家伙要逃!” 两人跑到这栋房子的侧面抬头一望,正好看到一道人影悬在三层多高的窗户上,腰部甩动猛然一荡,便干净利落地落到对面的屋顶,一手按着瓦片,单膝跪地,冲两人露出琥珀色的瞳孔。 “别跑,贝连迦尔!听我说……” 罗伊冲他大吼,可这家伙好似受惊之鸟丝毫不给两人任何解释的机会,在屋顶上拔腿便跑。 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分别跑向房屋左右两边。 一段小小的助跑后,罗伊贴着墙面轻盈一跃,继而手脚并用好似壁虎贴墙往上一蹿,短短几秒爬到了三层楼高的屋顶。 这时视线中那道逃窜的身影已经拉开相当一段距离。他的身手灵活到了非人的程度,在屋顶倾斜的瓦片上还能像是地面一般保持平衡地飞奔。 “生意送上门,跑啥跑?赚点钱不舒服吗?”罗伊跟了上去,他的敏捷达到常人的两倍,拥有强大的平衡能力,同样在屋顶跑的如履平地。 雷索从另一边包抄,这位大汉动作更是快的匪夷所思,全力奔跑之下甚至带出了一连串的肢体残影。 夕阳光辉为神殿区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皮肤,而就在这层耀眼的皮肤之上,三个病变似的黑点不停闪烁,从一个屋顶跳跃到另一个屋顶,身形起落,展开一场疯狂的追逐。 拥有人一等的身体素质,让猎魔人在地形复杂的房顶上做出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提踵、脚尖跳、猫爬、空翻…… 哪个动作方便奔跑,他们便下意识地运用。度既快,且异常凶险,像是来自异世界的一场跑酷运动。 “呼——”年轻猎魔人的度在屋檐最外侧达到顶点,然后屏息凝神提了口气,向着远处另一个屋顶全力一跃——耳畔的空气好似激流涌动,吹乱他满头黑,他仿佛一头展翅的大鸟从半空滑翔而过。 上百米外,伴随着擂鼓般的心脏,猎魔人双脚触地,立马贴着瓦片向前翻滚卸掉惯性,再顺势起身,继续狂奔。 可惜,尽管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随着时间推移,与前方的两名猎魔人距离还在无限拉大。 接近一倍的属性差距实在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不过,他另有妙招! “嗖——” 雪亮的弩箭穿过狭窄的巷子。 空气泛起涟漪,短促尖锐的轰鸣中,年轻的猎魔人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诡异至极地出现在四十米外, “嗖——” 他再度消失,形如鬼魅,在屋顶闪烁突进。 …… 光头大汉与逃窜者的距离在逐渐缩短,琥珀的瞳孔中映出后者的背影,这是一个身材偏瘦的家伙,衣着保持着大部分猎魔人的传统,紧身皮裤和一件灰扑扑的皮夹克上衣。 无袖的夹克露出来的两条胳膊上全是一条条纤细却充满爆力的肌肉。 近了,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了5米。 “给我停下!”雷索猛然出一道咆哮,然后向前抛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克朗——那是他刚从罗伊手中讨来的。 前方高运动中的猎魔人根本来不及躲闪,一堆噼里啪啦的脆响中浑身多处被击中,然后小腿一抖,从屋檐边掉了下去。 雷索身跟着跳下了屋顶,却不料一道寒气逼人的剑刃突然袭来。他瞳孔收缩,迅往旁边一闪,锋利的刃恰好从他锃光瓦亮的脑门不远擦过,霎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住手!”雷索大叫着将背后的钢剑拔了出来,被他闪过的剑刃去而复返,再度扫到他的身前。“锵——”一声脆响,竖握的钢剑挡开了打横扫过来的剑。 剑与剑之后,两对野兽的眸子碰撞。 一方身材魁梧好似小山般壮硕,脖子间悬挂着扭曲的蛇坠;一人精瘦干练、眼神阴冷,却并没有佩戴猎魔人学派的象征。 他双手握剑呈进攻姿势,半弓身体,有如扑击的野兽。 “听我……” 雷索刚张口,对方趁机又动了,出剑好似狂风骤雨。雷索吃力地防守了片刻,见对方还一直纠缠不休,怒火上涌,索性放开身手与之对攻。 下一刻,建筑物之间的狭窄小巷子里爆出一连串刺耳的金铁交击,随着两柄剑刃的高碰撞,瀑布般密集的火花倾泻而出。 绚烂夺目。 雷索势大力沉地向前一斩,而对方貌似拼的有些乏了,见势便退,狸猫般轻盈地往旁边闪过这一剑,随即更加灵动地刺来一剑。 这是个老手,出剑的角度极为刁钻,专门攻击大汉的动脉血管、和心脏、咽喉、下/体等要害。而且他毫不贪功,一剑不凑效立刻后退,开始绕圈周旋,根本不给追击的机会。 他的攻击方式多变,没有固定的节奏,当雷索认为他要大力进攻时,却只是剑尖一点便抽身直退。当他看似要后退时,又猛地欺身直上,直刺人死穴。 靠着这诡异的剑术,他以略逊一筹的身体素质与雷索纠缠了许久。 某一刻,雷索终于找到破绽正面斩中对方的长剑,并将身体紧贴了过去。伴随刺耳的摩擦和火花,两把长剑在剑格之上的位置陷入了僵持,两名持剑者开始了原始的角力。 雷索有如一头人形暴龙,按住剑柄将对方的身体向后推了整整两米。然后双方涨红着脸,喘气如牛,一只手颤抖着艰难地结出法印。“砰、砰——”阿尔德之印在极小的范围内爆,两名猎魔人被反冲的力量正面命中,好似皮球般分别向着两边抛开。 雷索后退了两步仍然保持着战立,而对方被阿尔德推到了墙角,委顿在地,眼神有些眩晕。 随后,另一道姗姗来迟的身影从屋顶跃下。 “嗖——” 一枚弩箭射到瘦削的猎魔人脚下、弹开。 “住手!”他叹了口气,“我认输,别打了。”他垂下头,举起剑带丢到一边,自顾自地捏麻的胳膊,好似一头舔舐伤口的野兽。“今天是什么日子,两名猎魔人来逮我一个小角色?犯得着吗?!” “早认输不就得了……费了我半天力气。”雷索深呼一口气,压一下心头的狂躁,又扫了一眼对方的剑,剑身闪烁着蓝宝石的光泽,寒气逼人,剑脊上隐约可见一道道飘逸飞舞的云纹。再瞅一瞅自己手中那般普通钢剑,不知何时已破损不堪,剑刃被崩裂出数道缺口。 “阁下就是打造出宝剑托海涅的狼派猎魔人,贝连迦尔?” “纠正你一点错误,”贝连迦尔懒洋洋倚靠在墙角,浑身都松懈了下来,似乎已经完全放弃抵抗,“多年以前我已脱离狼学派,再没回到过凯尔·莫罕,现在是一名自由的佣兵,一个可怜的流浪汉。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不要折磨?” “折磨?一种独家锻造方法?”罗伊朝他走了过去,打趣道,“如果有助于接下来的锻造活动,我也不介意帮你一把。” 贝连迦尔歪着脑袋目露疑惑,“你们不是来追杀我的?” “追杀?”蛇派猎魔人失笑道,“贝连迦尔,我想这个误会有点大。蛇派已经许久不接杀手委托……更没有顶头上司分配任务。” 贝连迦尔愣了有两秒,“为啥一直追我,出手如此狠辣。”他瞅着光头大汉,呲了呲牙,“块头这么大还这么能跑的,差点没把我腿给跑断!” “伙计,你见过什么杀手会用钱当暗器动袭击?”雷索双手环胸无奈道,“我出手狠,你比我更狠,招招致命,想杀我对吧?” “而且你完全不给机会,不听解释直接开跑,”罗伊补充道,“我们能咋办?” “……”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佣兵里不是流传一句话,真正的友谊只能在战斗中建立,佣兵贝连迦尔,我们现在也算认识了……” “别扯些花里胡哨的套话,我只认钱!” 罗伊朝他伸出了手,“那走吧,我付钱雇佣你。” 第二章 贝连迦尔的条件 夕阳沉入了地平线,暮色开始四合,神殿区中建筑群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三名猎魔人从亚麻巷小屋的木门鱼贯而入,贝连迦尔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暗的光芒将屋内的设施照了个透。 他的居所一如大部分猎魔人,不存在任何奢华的装饰物,除了几个破旧的家具,最醒目的是一张油腻的地铺,和摆得满地都是的空酒瓶,地板上还有许久未经打扫的留下的厚厚的灰尘,脏乱得像狗窝。 “伙计,有机会一定要把瑟瑞特兄弟介绍给你,你们房子装修风格差不多,肯定有许多聊得来的话题。比如喝个通宵?” 罗伊玩笑道。 “我们这种人在维吉玛讨生活委实艰难,偶尔需要放松放松,酒不可或缺。”贝连迦尔解下身后的“托海涅”挂在墙上,吁了口气后,瘫倒在破了好几个洞的皮沙里,“两位能理解吧,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压力。没有酒精的调理我恐怕早就疯掉了。” 雷索刻板的面容露出深深的认同,他们受尽苦难成为猎魔人,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还处处受人唾弃、排挤,心理的压抑可想而知。 也许这也是贝连迦尔背弃猎魔人身份的原因之一。 “伙计,我记得你提过,之前误以为我们在追杀你?” “这是我的一种猜测,不能肯定……”贝连迦尔眯着眼,自嘲道,“不久前,我从维吉玛一个疯子手上接了个活儿……可我后来又反悔了,却把定金花个精光。” “那家伙不会简单地放过我。” “你以为咱们是他派来讨债的?” “嗯,不过目前看来没那么糟糕。” “好吧,维吉玛的疯子?”一时之间,罗伊想不起维吉玛有这么一号“知名人物”,“你债主究竟是谁?” “别提那个神经病!”贝连迦尔耷拉着胳膊从沙后掏出一瓶啤酒,掀开盖咕噜灌了一口,又丢给了雷索,大汉也不嫌弃,接着喝了一口。“我猜你们找我,是为了打造某种武器装备?” 两名蛇派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由罗伊将两张装备蓝图捧到了贝连迦尔面前。 后者浏览着图纸,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转为严肃。 罗伊的心也提了起来, 贝连迦尔 年龄:79 性别:男 身份:狼学派猎魔人 生命:24o 魔力:12o 属性: 力量:2o 敏捷:21 体质:2o 感知:13 意志:8 魅力:5 精神:12 技能: 猎魔人法印1v6、冥想1v8、狼学派长剑剑术1v8、猎魔人感官1v1o、炼金术1v1o、锻造1v1o…… 光论属性和技能,这家伙是他见过最弱的猎魔人。 “1v1o的锻造技能,不如玛哈坎大长老的远古锻造。” 如果贝连迦尔也不行,那他只能想办法去威伦的乌鸦窝碰碰机会,看看能否找到那位女性铁匠宗师。 至于矮人,两人得罪过玛哈坎的大长老,也不敢再去求助。 看完狼派叛徒,罗伊目光又转向墙上那把八字型剑格、红褐色剑柄的银亮长剑。 托海涅 (这把剑经由狼学派猎魔人贝连迦尔精心打造。) 类型:银剑 材质:陨铁、银块、皮革、怪物血、怪物爪、怪物羽毛。 特征:重3.o6磅,柄长9.3吋(o.23米),剑身36吋(o.91米), 附魔—— 流血:托海涅造成的伤口将血流不止。 锋刃:因为特殊的锻造工艺,托海涅拥有寻常钢剑两倍的锋利程度,能够轻易地划开轻甲,并保持一定的硬度和韧性。 “啧啧……这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难怪雷索的武器那么惨。” …… “蝮蛇学派双剑,如此精密复杂的工艺,快赶上我的托海涅,把它交给普通铁匠打造就是白费功夫。”贝连迦尔神色微微陶醉,脸快贴到图纸上。 “那你了,有把握吗?” 贝连迦尔笑了笑,脸色一扫之前颓废,眼中射出前所未有的自信,“既然能打造出托海涅,那蝮蛇学派的装备自然也不在话下。不过开工前,我有两点要求。” “请说……”猎魔人抿了抿嘴唇,盼望着对方不要狮子大开口。 “准备好所有材料,数量不能有一丁点短缺,否则我无法保证打造成功后武器的品质。” “这倒是不用你说,材料已经准备妥当。” 打造毒蛇钢剑和银剑,主要用到四种材料,皮革带、钢块、绿宝石尘和毒液萃取物。 皮革带能轻易地从集市的商人那里买到,钢块可以从铁匠铺采购,绿宝石尘则来自珠宝店它同样是许多术士的施法材料。最重要的毒液萃取物是从食尸鬼尸体上割下来的材料,罗伊早有收藏。 毒蛇银剑比毒蛇钢剑还要多用到一种材料——银块,镀在钢质内核外,造价不菲,可以从珠宝店买来熔炼。实际上用更高比例的银铸造的剑对怪物作用最强,可惜猎魔人出不了这笔巨款,而且镀银的剑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算下来,蛇派钢剑的材料费大概在两百克朗,而银剑四百克朗,价格都达到普通长剑的数倍。 “第二,这是一场交易,”贝连迦尔摊开两根手指伸到猎魔人面前,“我辛苦替你们打造武器,两位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满意的报酬?” “二十克朗?”罗伊瞪大无辜的双眼,小声地问, 贝连迦尔脸色一沉,琥珀色的瞳孔中隐隐有暴怒之色“小子,你是在侮辱我吗?把一位堂堂的锻造大师当成要饭的打?” “开玩笑的,贝连迦尔大师,两百克朗报酬,没问题!” 他看了一眼雷索,后者满脸无奈不过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这位狼派弃徒毫无疑问宰了同胞一刀,普通铁匠打造一把制式钢剑,不论材料的话,最多只会索要几十克朗的报酬。 而他直接把价格翻了倍。 可惜猎魔人没有选择。 “那三把银剑、三把钢剑就是六百克朗?”瑟瑞特、奥克斯也需要一对全新的武器。 既然有现成的蓝图的和锻造大师,不如一次性搞定。 贝连迦尔闻言眼皮一跳,神色大变,“小子,你知不知道打造一把武器需要多久?你还一次六把!?想累死我?” “贝连迦尔大师,你该想一想,锻造武器可比别的委托安全得多,”罗伊劝慰道,“六百克朗的报酬,敞开肚皮喝个一年都没问题!” 狼派猎魔人闻言脸色变幻,纠结了良久, “六把也行,但得再加一百克朗的辛苦费!” “优惠点成不,五十克朗?” “小子,你以为是在妓院谈生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贝连迦尔恶狠狠地说,“要么7oo克朗,要么另请高明。” “行了小鬼,7oo就7oo。”双手环胸的雷索插了一嘴,罗伊顿时瞪了他一眼,脸色瞬间塌了下来。 7oo辛苦费,加上18oo的材料费,去掉了25oo克朗。 他恍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胀鼓鼓地像只小河豚一样可爱的钱袋被人在腹部戳了一刀,瞬间缩水了一大截,他伸手一捏,“嘎吱”,钱全部漏光。 辛辛苦苦攒下的28oo克朗,还剩3oo。 “没了……”罗伊脸色苍白地自言自语,“别墅没了,庄园也没了。” 更糟糕的是,瑟瑞特兄弟要是带回飞狮怪蓝图,还得花一大笔钱。 …… “很好,报酬的问题谈拢了。但我还有第二个条件,”贝连迦尔以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大胆地提着要求, “我刚才粗略计估算过,以我的锻造水平,两把武器需要接近一周半的时间……三对,那得一个多月……在此期间,两位暂时充当我的保镖,不能让任何人、特别是我的前债主打扰我的工作。否则我要是手一抖,武器留下瑕疵,损失的可得算在你们身上。” “伙计,老实说你打的什么主意?”雷索目光一寒,露出惨白的牙齿,“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挡住那个疯子?” “就一个来月。”贝连迦尔一脸笃定,“两位往铁匠铺的大门前一挡,那家伙绝不敢上门挑衅,他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 “那家伙究竟是谁?”罗伊追问。 “一个炼金术士兼法师,脑子有点毛病。”贝连迦尔棕色的眸子里满是忌惮,“因为保密条款,没办法透露更多的信息。” “先给你一部分定金,把钱退给他!”雷索建议道。 贝连迦尔摇头,态度很坚决,“实在不行,等他找上门再帮我退两百克朗,从辛苦费里面扣!” “当然,能省下这笔钱最好。” “要应付一个炼金大师可不容易,关于辛苦费咱们得再谈一谈。” ……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大汗淋漓的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辛苦费由7oo朗降了6oo克朗。但罗伊和雷索还得负责联系铁匠铺,借用熔炉、铸造锤、铁毡等打造工具。 “您还真是寸步不让,”罗伊语含讥讽,“逮着个人就当冤大头往死里宰,以前肯定没少干这种脏活。” “彼此彼此,”贝连迦尔皮笑肉不笑,一番口舌交锋似乎耗费了太多体力,神情显得有些虚弱,“小小年纪就如此吝啬,还当什么猎魔人,我看做生意更合适你。” 光头大汉在旁边全程欣赏完两人的对话,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不用去管理账目。 “对了……”贝连迦尔又喝了口啤酒,缓了缓激动的心情,“这两张装备蓝图是哪儿找到的?” “为何这么问?就不能是我们从学派里带出来的?” “别想糊弄我……”贝连迦尔说,“据我所知,大部分蛇派的装备蓝图都遗失在外。” 雷索心头一动,“谁告诉你的这个消息、寇格林姆?” 贝连迦尔摇摇头,随意地答道,“二十多年前,我在亚甸百花谷附近遇到过一位蛇派猎魔人,正在寻找蛇派的装备图纸。那位阁下,我想想,他叫做伊瓦尔·邪恶之眼。” “你说什么?!”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脸上均闪过震惊之色。 伊瓦尔·邪眼,蛇派的大宗师,二十年前离开学派后,就一去不返。 他们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听到对方的消息。 “贝连迦尔阁下,你再说说,后来了?”罗伊略微急促地追问,“伊瓦尔阁下有没有告诉你,他要去什么地方?还在亚甸?” “抱歉……我就和他在酒馆里喝了一杯,聊了不到十分钟。”贝连迦尔叹了口气,“何况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大部分细节,我记不清楚。”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消沉,只听见贝连迦尔一口接一口吞咽啤酒的声音。 “给我也来点……”雷索大手一挥,直接将他手中啤酒抢了过来,贝连迦尔也不在意,转向年轻的猎魔人,“小商人,你要不要喝点?” “有果酒?” “嘁!酸酸甜甜的东西,只有女人和小孩子才喜欢!” “那是你没品位!”罗伊说着,眼珠子一转,貌似不经意地问,“贝连迦尔,别光说我们蛇派,狼派情况如何?” “谁又知道?”贝连迦尔咬着瓶口沉默了几秒,“我早退出狼派,现在作为一个自由佣兵,哪有精力去管猎魔人的家事?” “你离开凯尔·莫罕多久?” “十几年……” “你……” “有完没完,小子!”贝连迦尔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他,“好奇心也该适可而止!” “现在,两位去做准备吧,明日一早我就要开炉!” 罗伊叹了口气,要是能把家伙哄到诺维格瑞,那交好狼派基本板上钉钉。 可显然,这位狼派的叛徒没那么好说服。 第三章 开工 清晨的风从维吉玛湖畔送来,带着些许的冰凉和湿意拂过猎魔人苍白的面颊。 罗伊和雷索靠在铁匠铺的大门外,惬意地享受着烤鱼饼早餐,在他们左侧内城河静静地流淌,眼前宽敞整洁的大街上早起的行人匆忙地赶往集市的方向开始一天的采购。 两人身后的铁匠铺大门半掩着,静悄悄地听不到任何声音。 昨晚贝连迦尔与雷索喝了一顿酒后陷入了宿醉,可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大清早便爬起来,东倒西歪地带着两名猎魔人租下这间沿河的铁匠铺。 满身酒气的贝连迦尔开始打铁,强调需要一个安静的铸造环境,把两个预备的助手赶出了铁匠铺。 “这家伙靠不靠谱?” 罗伊偶尔还会为那笔巨大的花销肉疼。 “行了,小鬼!”雷索没好气地说,“贝连迦尔并非烂大街的普通铁匠,以他大师级的锻造能力,即使在某些大贵族的城堡里也能拥有一席之地。他愿意帮两个猎魔人打造武器,已经是份很大的人情。至于收价高、爱喝酒这都不是问题,能力一流的人谁又没有点怪癖?你应该对他表现出对应的尊敬。” “铸造大师有你说得这么厉害?”见识过人均铁匠的矮人族之后,罗伊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 “你以为呢?”雷索解释道,“有的领域不是光靠汗水和经验累积就能有所建树,还需要天分。有天分的铁匠,在锻造过程中,对于某些细节的把控拥有乎常人的直觉。也更容易锻造出精良的武器,这部分是天赋不高的铁匠如何努力也无法弥补。” “雷索,看来你是个没天分的铁匠,八十多年还没成为锻造大师。” “……” “好吧,不开玩笑了。既然贝连迦尔大师能靠上贵族过上优渥的生活,为什么要落魄潦倒地混日子。” “因为他曾经是猎魔人……”雷索抬起头,视线中暖黄色的太阳从天边冒了出来,“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天性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漂泊的成分。” “也可能,贵族不待见他。” 罗伊想了想,换了一句更富有艺术气息的话来总结,“漂泊是猎魔人的浪漫……嗯,以后得让丹德里恩把这句话写到诗歌里。” “和水鬼肉搏是猎魔人的浪漫。”雷索在他身后幽幽地说了一句,“记得加上这句。” …… 半掩的大门里突然传来“滋滋”的轻微响声,罗伊不禁将脑袋探进门缝里偷偷打量,在他想象中,铁匠铺内熔炉旺盛的火光映照下,应该有一位汗水闪烁金光的肌肉大汉正卖力挥舞铁锤。 可惜没有。 贝连迦尔正弯腰站在方桌前,双臂捧着桌面上的什么东西,由上至下如同拨动湖水般轻柔地划出两道美妙的直线,隐隐能看到他掀起的衣袖上沾染了些许黏糊糊的灰色泥垢,在他右手边还放着一块沾满泥灰的小铲子,铲把较长,但铲面像一块上端呈圆弧形的砖头。 “他在干嘛?”罗伊纳闷了,“铁匠大师怎么干起了泥瓦工的活儿?” “能说出这句话表明你是个彻底的外行人……”雷索锃光瓦亮的光头从罗伊的头上冒出,“你以为铸造出一把好武器只需要不停敲打?贝连迦尔是在制造武器的铸模。” “铸模?”罗伊眉毛挤成了一团,他对锻造的确不太了解,杀死魔物、炼金、和驯兽反而更在行。 “这种模子是用来给武器塑形的。武器最后究竟是剑、匕、枪都都由模子来确定。特制的泥土捏制成模后,还需要放入旁边的窑里烘干。” 罗伊恍然,这大概跟烧制陶器有些类似。 “铸模烧成,下一步将铸剑材料按照比例放入坩埚中熔炼祛除杂质,再浇铸到模子里,等冷却下来就形成最原始的剑胚。” “蛇派双剑刃面雕刻有用以注魔的花纹和凹槽,同样需要铁匠精妙的手艺先一步在铸模底部刻出对应的纹路。” “铸模里浇铸出来的钢剑仅是一个胚胎,表面粗糙,从铸模里取出来后,需要进一步的刮削琢磨,使其表面更加平整。” “装上配饰,比如绿松石、琉璃、剑格、剑柄。” “最后,成型的蛇派钢剑还需要一次砥砺开刃,用磨石和水,使其剑刃锋利。” 就这般,铁匠铺内贝连迦尔则专心致志地塑造模具,他做的很慢很仔细,正如他之前所说,这是个漫长过程。 铁匠铺外,雷索结合着铺子里贝连迦尔的动作和节奏,并亲自示范,传授少年打铁的基础知识,偶尔也盘问考核《生物论》上的内容,顺便充当保镖。 一枚花瓣大小的淡黄色火焰在少年五指之间灵活地来回弹***巧好似魔术,实际上温度不高,甚至比不上术士的魔法计俩,也就用来点点菸斗。 这是罗伊觉醒上古之血后琢磨出来的魔力锻炼方式,仅需五点魔力值就能持续一刻钟,锻炼效果比单纯地不停释放法印更好,更节高官期坚持下去,大概明年,猎魔人法印就能达到1v2。 白天消耗铁匠铺外。 到了晚上,罗伊则独自进入维吉玛的辽阔的荒野之中,磨炼剑术、弩射、法印、熟悉闪烁技能。努力将几种能力串联起来,形成稳定的战斗体系。 顺便利用瑟瑞特教导的陷阱和野外知识,打打猎,一天也能收获十来点经验。 训练过后,他再通过心灵感应与远在辛特拉的坐骑“歌尔芬”联络感情,关心一下小家伙的每日生活。小狮鹫已经半岁,拥有人类小孩四、五岁的智商,能向主人表达出高兴、愤怒、饥饿、焦急等情绪。 它的体型变得更大,相当于成年矮脚马,继续关在笼子里毫无疑问会影响成长育。 “过几天,在维吉玛郊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召唤歌尔芬。”罗伊凝视着夜空,陷入了冥想。 “最好想个办法,给它伪装一番,不然带在身边实在太不方便。” 充实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过去了一周。 在此期间,贝连迦尔展现出惊人的职业素养,每天清晨一顿饭后便进入铁匠铺中浑然忘我地锻造,不吃不喝,一直到深夜才放下手头工作,连睡觉都是在铁匠铺里打地铺,他要时刻控制铸材的变化。 短短一周,他头变得油腻馊、下巴长了一丛潦草的胡茬,眼中布满血丝,精神却异常亢奋——蛇派钢剑和银剑的剑胚已经成型,还差装饰和砥砺开刃。 “铸造大师都这么疯狂?”罗伊现在再看这个酒鬼不禁有些钦佩。按照他这种疯魔一般的工作强度,要是换成普通人,即便铸成了剑最后也逃不了大病一场。 “在某项领域成为大师的人物,必然是偏执和病态的。”雷索由衷地说。两人都以为时间会顺利地走到最后,不会再节外生枝。 然而麻烦终究找上了门。 第八天,一位披头散的男人哼着诡异的小曲,来到了铁匠铺之前。 第四章 卡尔克斯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个中年男人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哼着诡异的小调,藏红色的睡袍随着他摇摆的身体不停地律动,像是喝酒过度,又像是癫痫作的病人。 他似乎没注意到守门的猎魔人,径直向铁匠铺大门走过去,然后不出意外狠狠撞上了雷索结实的胸大肌。 男人像是被惊醒的梦游者浑身一震,又长又浓的眉毛折叠起来。 “怎么回事?”他仰起了头。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一头油乎乎的暗褐色长随意地披在脑后,两肩的衣服上全是头皮屑,下巴留着乱蓬蓬的山羊胡,眉骨突出、扁平的朝天鼻,兼之尖嘴猴腮。 罗伊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仿佛看到一头披着红色睡衣的、未进化完全的卷毛狒狒。 “这句话该我们问您……您来的时候没有抬起头看一看?”罗伊强忍着一股滑稽感,指着门口那面写着“歇业”的牌子,“店铺近期歇业整顿,不接待客人,您过两天再来。” “谁说我来找铁匠?我找的就是里面那个家伙……”男人一张猴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冷笑。“收了我的钱不办事,严重违反协议!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男人唾沫横飞地从怀中掏出一纸协议,在猎魔人眼前只一晃而过,“欠债还钱,国王也赖不了账!两位现在要阻止我?” 猎魔人心下了然,这位应该就是贝连迦尔口中的债主,那个疯子。可早不来晚不来,眼见蛇派双剑就要大功告成,偏偏这个时候来捣乱。 “阁下稍安勿躁,贝连迦尔赖不了您的账。” “你们是他的朋友,一个学派的猎魔人?打算替他还钱?”男人目光在罗伊身上一扫,尤其在脖子和瞳孔上停顿了片刻, “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这位是雷索,我们和贝连迦尔勉强算是……朋友。对了,阁下怎么称呼?” 罗伊目光扫过男人脖子上的黑曜石吊坠。 “本人卡尔克斯坦,一位炼金师。” 男人的声音响起,同时他的个人信息也呈现在猎魔人面前。 卡尔克斯坦 年龄:2o9岁 身份:炼金大师(他掌握了登峰造极的炼金技艺:药剂制造、生物学,化学转换与魔法炼成) 自由术士(他的体内有温驯的魔力流淌,他没有加入术士兄弟会) …… 罗伊略微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这位外貌古怪的老兄并非籍籍无名之辈,不出意外的话,他在未来会与杰洛特有不少交集,作为一名大方的炼金师,甚至还帮了白狼不少忙。但他更为显著的特点是天马行空的古怪思想,他有句著名的口头禅—— “食尸鬼是小可爱,能清理腐烂的尸体,防止瘟疫爆。” 很难单纯地说,他究竟一位好人还是坏人。 他在后世也有一些光辉事迹,比如说帮助丹德里恩制造炸药,炸掉了迪科斯彻的地下宝库;被永恒之火的巫师猎人架上烤架炭烧的过程中,身体爆出烟花飞上天组成了一排耀眼而美丽的字——拉多维德食我大雕。 当时拉多维德领导下的瑞达尼亚,基本侵吞掉东边的科德温,风头和权力一时无两。 可这家伙对他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关于卡尔克斯坦,还有林林总总不太靠谱的传闻,比如在费克岛上的老鼠塔里研究卡特里奥娜瘟疫,却无意中制造出女瘟妖的亚历山大,也是他的化名。 这种人能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 “说吧,”罗伊叹了口气,“那家伙收了您多少定金?” “这笔账不能这么算……”卡尔克斯坦眼中闪过一抹精明,“按照协议中的第三条第五项,如果贝连迦尔没有履行完协议,那么将十倍赔偿定金,算起来差不多两千克朗,一笔巨款。你确定要替他还债?” 罗伊嘴唇迅张合咒骂了一声,“抱歉,这么大一笔钱……我们无能为力,贝连迦尔更不可能赔偿。”他深吸一口气,“而且我认为十倍的赔偿比例完全不合常理,这和放高利贷无异,严重违反了维吉玛当地的法律!双倍还可以接受。” 卡尔克斯坦高傲地扬起了头,摇了摇,“签署协议前,我专门在维吉玛法院请了公证人,绝对合理合法,半点折扣也打不了。你不愿意还这笔钱,就别耽误我讨债!” 说着,他再次迎面撞上光头大汉的胸肌。 “能不能通融通融,过两天……不半天,今天晚上。”罗伊咬了咬牙,两天后武器铸造完成,便用不着替贝连迦尔顶缸,“等他做完手头的事情,亲自和你谈。” “猎魔人都穿一条裤子,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谁知道到时候他已经逃到什么地方?”卡尔克斯坦双手背在后腰,摇头晃脑地说,“本人时间宝贵,每小时一百克朗上下,实验室还留着大量的工作,没时间在外面挥霍!” “不赔钱就给我让开!” “那您打算怎么办?贝连迦尔没那么多钱还!” 卡尔克斯坦突然舔了舔嘴唇,“猎魔人经过突变的身体,耐酸、耐毒、恢复力惊人,在极端苛刻的环境也能生存,是绝佳的实验对象。如果他不赔钱,就用身体来抵债!” “您难道没有温和一些的解决方案。” “温和一些的方法,也有……“卡尔克斯坦看了猎魔人一眼,别有深意,“继续完成协议上的委托,无需任何违约金。但很显然,他手头忙着两位的工作,抽不开身……” 炼金术师语气一顿, “如果你们愿意代他完成委托,债务一笔勾销!” “我就知道!你来之前肯定做过调查,所以早就挖好了坑等着我们往下跳?”罗伊斜眼打量这位怪咖,外表疯疯癫癫的心思却算的比谁都精。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炼金师昂挺胸,一副淡定模样。 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 在两千克朗的赔款与一个委托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也许这个委托对他而言并不难? 办完这事儿,贝连迦尔也就欠了他一个人情。 “说说看吧,”罗伊叹了口气,“炼金师大人,究竟需要我做什么?” “透露具体事项之前,你们得先跟我去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雷索,你去还是我去?” 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眸子扫过卡尔克斯坦的“猴脸”,牢牢记住他的长相。 “小鬼……除了那份保密协议,别的不要签。” “嗯。” 罗伊也有些好奇这位炼金师的神秘委托,便跟着他离开铁匠铺,来到附近酒馆的一间客房。 随后,一份写满密密麻麻条款的协议摆到他面前。 罗伊这才才现炼金师口中的保密协议并非普通的、仅具法律效力的协议,还是一份魔法协议。 所谓的魔法协议,也就是由术士施展过法术,然后借由法术的力量对签约者进行自然的约束。违反魔法协议,将会付出比普通协议高昂得多的代价。 这份保密协议同样如此,违约向第三者透露委托内容的乙方下场极为凄惨——将被魔法诅咒变成一只青蛙,持续一年。 “贝连迦尔之前肯定也签署了这份保密协议,所以只字不敢提欠债的具体内容。变成一只青蛙,真是个噩梦!绝对会生不如死!” 罗伊犹豫地阅读了协议好几遍,才慢慢吞吞地签下了保密协议。 但他还不确定是否接下委托,如果委托内容太过凶险,他绝不会往火坑里跳。 这份魔法保密协议同样的一式两份,由罗伊和卡尔克斯坦各自保存一份。 “很好……”卡尔克斯坦难得咧嘴展露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眼前的猎魔人似乎顺眼了不少。“现在该谈正事。我的委托很简单,我希望你能替我找到一些资料。” 罗伊一伸手,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我要你进入弗尔泰斯特城堡附近的一间实验室,替我找到一份实验日记。” “谁的实验室?” “一位异域的术士,” 罗伊面色古怪,果断拒绝,“我是猎魔人,而非什么帮派的扒手……您的委托出我的职责范围……抱歉。” “不、虽说是偷……咳……”炼金师靠在沙上,耐心地解释,“但最需要的不是偷盗技术,而是胆量,钢铁般的意志。” “因为这个实验室布置了不少魔法陷阱,”卡尔克斯坦语气不无抱怨,“来自于阿扎·贾维德的手笔。” “阿扎·贾维德?”罗伊恍然大悟,之前两名猎魔人替雅妲解决了邪神达冈后,市长正是请来了阿扎替他们开启前往辛特拉的传送门。罗伊甚至用多种生物的混合血液伪造成猎魔人血液,骗了这位研究狂人一回。 也不知道对方从“猎魔人血液”里研究出啥名堂没。 “他不是维吉玛的法术顾问?”这个时间点,特莉丝还没有成为弗尔泰斯特的皇家顾问。 “你认识他?”卡尔克斯坦问, “只是见过一面,说不上认识,更没有交情。” “那就好,工作中可不能有丝毫手软。”卡尔克斯坦开始讲述更多的细节。 他和阿扎·贾维德都是居住在维吉玛的科学狂人,臭味相投,因而表面上维持着不错的关系,每隔几天会碰面交流一番研究经验。 不过最近两个月,阿扎却多次失约、要不就是迟到。 卡尔克斯坦敏锐意识到对方在进行某项重要的研究,或者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研究对象,他想要分一杯羹。 可阿扎态度坚决,推推阻阻,不愿透露丝毫信息。 他打击了卡尔克斯坦,一位甘愿为研究付出一切的狂人,罪不可恕! “阿扎·贾维德最近的行径完全违背了科学研究、开放交流的基本原则,走上了歧途,作为曾经的老朋友,我有责任矫正他的错误思想。” 卡尔克斯坦一本正经地说,“但我无法亲自进入阿扎的实验室,否则会立刻触魔法警报。而猎魔人心理素质远常人,恰好是入侵实验室最佳人选。” “这都什么强盗逻辑,入侵别人的实验室,还纠正错误?真是个厚脸皮!”罗伊擦了把冷汗,但他对阿扎这位未来入侵凯尔莫罕的帮凶也不太待见,能给对方添堵貌似也不错。 “明天,行动一旦开始,我会找借口把他从实验室里约出来,然后你借由魔法卷轴变化为一只可爱的黄鹂鸟,进入他的实验室,侦查实验日记。” “等等……我耳朵出现问题?变成啥东西?”罗伊脸色错愕,果然,这卡尔克斯坦就是个神经病吧?把人变成鸟,亏他想得出来。 “放心,很安全……”卡尔克斯坦冲猎魔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黄鹂鸟体型小巧,轻轻松松就能规避掉实验室的魔法陷阱……” “停下!这份委托就此打住……我没兴趣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那太荒谬,安全也毫无保障!”罗伊打断了炼金师的话,语气一转,“或者,更改条款,付出更合适的报价——一份让我满意的报酬。” 第五章 入侵实验室 炼金师能给出什么额外的报酬?灵药,炼金炸弹,或者常规的药剂配方。 但罗伊想到了之前的打算,为小狮鹫做个伪装,而对方恰好掌握着变形类的法术。 既然能把自己变成鸟,想必也能把歌尔芬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卡尔克斯坦阁下,想要马儿跑得快,怎么也得来点胡萝卜加燕麦。可我只要一样,您的变形法术。” “披着人皮的小吸血鬼儿!教猎魔人法术,和让公鸡下蛋有啥区别?”炼金师夸张地尖叫了一声,因为过分激动扯掉了一根胡须,猴脸疼的变形,“嘶……换个条件!” “把人变成鸟的那种魔法卷轴还有吗?”罗伊也不强求,“能不能多来几张。” “你有什么目的?” “我有一头宠物,长相很吓人,”罗伊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大致比划了一遍狮鹫脑袋的形状,“不方便带在身边,出现在公众眼皮底下,它该换个更讨喜的外形。” “啥宠物?难不成是猫和狗的杂交体。”卡尔克斯坦思考着他勾勒的形状,心头不禁来了兴趣,下巴似乎不那么疼了。 “一种普通的魔力生物。” “有趣,据我所知魔力生物通常无法驯服。”他转了几圈,猛地一拍拳头,“这样吧,等你完成委托……我就送你一个玩意儿——我多年前炼制的一枚法术水晶。” “里面固化了变形法术,输入一定的魔力后,就能指定目标变成一种随机小动物。每天可以使用一次、变形效果持续一天!猎魔人也能激。” “条件了?”罗伊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这简直解了他燃眉之急,有了这玩意儿,歌尔芬岂不可以变成宠物随身携带,“如此强大的炼金物品肯定有苛刻的限制条件吧?” “咳咳……”卡尔克斯坦闻言,脸色有些尴尬,“施法过程中目标得保持静止,并且内心绝对信任施法者,稍有一点反抗的心思,法术反噬,产生反作用——施法者变成小动物。” “额……”罗伊脸色一僵,难怪对方愿意用它交易,这玩意儿的实用价值大概还比不上法术卷轴。 除了神经病,大概没别的家伙心甘情愿变成小动物。 不过这极端苛刻的条件对他不成问题,因为歌尔芬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考虑好了吗,小子,我每小时一百克朗上下……没功夫再耽搁下去。”卡尔克斯坦伸长脖子直直地盯着罗伊,满脸期待, “刚才的内容也得加进去!” “当然,我马上起草协议!” …… “小鬼,你确定要和这位炼金师签约?”光头大汉放下手中的协议,目光锐利地从头到脚打量尖嘴猴腮的炼金师,后者不甘示弱、吹胡子瞪眼与他对视。 “所以我来征求你的意见,雷索?你怎么认为?” “要签协议没问题,但为了确保你的安全……”雷索想了想,“卡尔克斯坦阁下,协议中还得增加一条关于乙方安全的补充条款,具备魔法约束力,以防不测。” “罗伊要是生意外,你必须付出代价!惩罚包括但不限于死亡!” 炼金师闻言咧嘴一笑,“理所应当,那就这么办,等我起草完新的协议,你们再过目!” 其实罗伊也有额外的准备,他会把武器留在雷索这边,任务中途出现意外,立刻使用自带的传送能力逃生。 当然变形之后,他得先试一试是否有效。 …… 次日,红彤彤的太阳从高耸的弗尔泰斯特城堡背面升起,一名带着头巾和耳环的阴鸷男人在一名尖嘴猴腮的“艺术范”男人陪伴下,从城堡附近的一栋双层别墅中走出,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向着远处行去。 下一刻,一只遍体覆盖黄色羽毛,只有眼睛和翅膀内层点缀着一些黑色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从枝头跃起,飞过地面一队队巡逻士兵的头顶,飞向那栋双层别墅。 黄鹂绕了一圈,别墅四面窗户锁死,没有任何空隙。它便飞到屋顶,再蹦蹦跳跳到了烟囱上,顶端长着一抹黑色羽毛的脑袋往里面探了探,隔了片刻,它整个身体都钻进烟囱,瞬间消失。 别墅内部,一楼宽敞的客厅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突然,正面墙的壁炉位置出几道怪异而轻微的叽喳声,接着一道小巧的黑影落到了壁炉地面的炭堆上,从里面跳进了客厅。 它站在客厅里歪头晃脑,安静地将四周审视了一圈,黑豆似的眼珠子里闪过人性化的谨慎。 不久后,它看到了客厅拐角处通往二层的楼梯,眼前一亮,扑棱着翅膀落到楼梯第一阶,没有触碰沿途的桌椅,任何一块地板。 它在第一阶上停下来等了几秒见没有动静,便扇动翅膀,笨拙地继续向上飞,一次越过了三个台阶,不多不少。 然后又是三个台阶。 作为一只黄鹂鸟,要在狭隘的空间中控制飞行的距离相当有难度,有一步飞的距离稍微短了一点,它降落在楼梯边缘的位置,一只脚踩空,然后身体滑稽地左右摇摆,要不是另一只尖锐的爪子死死扣住地面,它已经摔下去,成为第一只学会摔跤的鸟。 不过总算有惊无险,它来到了二楼。 二楼被分割成了好几片区域,有的在极内部,彻底隐入黑暗不可见。但那不是它的目标,它沿着一道古怪的弧形路径,一路蹦跶到二层的一个房间外。 为什么要蹦跶?因为黄鹂这种鸟类的腿部肌肉不达,无法一直贴地行走,只能一蹦一跳,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它在跳舞。 这间房大门紧闭,它在门前止步,没有贸然地靠上去,而是歪着脑袋瞧了几秒后,猛地冲上天花板,钻进那里的一个通风口。 左,右,左。 在漆黑的甬道里一阵晕头转向后,它来到另一个通风口前,不同于室外的乌漆嘛黑的一片,有魔法灯明亮的黄光从中透出。 它探头探脑地往下面望了望,黑亮的眼珠中倒映出一排试验桌,上面整齐地摆满了坩埚、试管、量杯、铁架台等实验器材。比猎魔人更熟悉的厨房一样穷酸简陋的炼金器械高明到不知哪儿去。 墙角的标本架上装载五颜六色液体罐,其中浸泡着奇形怪状的生物肢体。房间里还有几具古怪的像木乃伊棺材一样竖立放置的铁质容器。 抵达目的地! 罗伊·黄鹂张开短喙深吸了一口气,瞅准目标飞了下去,“噗——” 它降落到一张刻着百合花的地板上,而旁边的地板雕琢着玫瑰花花纹。 整个房间的地板上,交错铺满了两种花朵纹路的地板。 百合花意味着安全,玫瑰代表着陷阱,罗伊·黄鹂牢记着行动手册中的内容。 作为法力高强的术士,阿扎·贾维德的实验室遍布魔法机关和陷阱,可谓危机四伏。但他的对手卡尔克斯坦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家伙很久以前就垂涎着自己密友的实验室,开始布局,暗地里画下了整个实验室的结构图。 那里能碰,哪里不能碰,记载的一清二楚。 按照卡尔克斯坦的说法,百分之九十的机关陷阱都记录在行动手册中,剩下的百分之十每个月会被阿扎更新换代,也就是危险所在。需要猎魔人靠着自身的经验和危机直觉来规避。 罗伊·黄鹂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妙。 作为人的时候,他的身体素质,各方面能力都大幅度出普通人,但由卡尔克斯坦施法变成了鸟后,他就是一只普通的鸟,可以飞行、蹦跶,气力、反应与同类比没有任何优势,肉体很脆弱,人类小孩子都能轻松捏死,只是粉红色的尖喙上施加了一个豁免法咒。 此外也有些意外之喜,罗伊·黄鹂自身模板中附带的基本能力在变形状态下仍然可以畅通无阻地使用。比如观测、传送能力,最大的惊喜就是战利品包裹,一个意念足以把身体附近的物品挪进挪出。 这些能力给了他更大的底气。 罗伊·黄鹂开始转动鸟头,好奇的目光在实验室中打转。 那个金丝镶边的抽屉,有电击陷阱…… 放在中央实验台上敞开的书,那上面沾满了魔力胶水。 窗台边的那盆花,花香有强力催眠效果。 那个酒精灯一碰就会爆炸。 那个犀牛头……安全。 它飞到东边墙挂着的白犀牛头部标本之上,居高临下地观察。 实验日记,嗯,阿扎·贾维德会把实验日记放到哪儿? 放在保险箱或者太隐蔽的位置?可能性不大。 一方面实验日记需要频繁使用,另一方面根据卡尔克斯坦的口供,阿扎是不逊色于他的狂热研究者,研究中灵感或者某些突破一旦生,就要求马上记录下来,他肯定会把实验日记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么,阿扎最近在做什么研究? 它着重检查了那几张试验台,几乎都整理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这是基本的实验规范。 但有一张例外。 它降落到这张实验台上,面前的黑黝黝的铁架台里挂着一根小臂粗细的透明玻璃管。其中盛满了无色液体,以及一根淡绿色的、丝? 实验台上镊子和加热器还没有收好,抽屉半掩着,应该是阿扎最近的工作平台。 罗伊·黄鹂走到试验台边,将那只施加了豁免法咒的长喙插/入抽屉缝隙,“啵”的一声,长喙似乎从一枚无形的气泡上滑过。 豁免咒生效,魔法陷阱没有触。 接着,它艰难而缓慢地拉开抽屉,拉到一半,视线中出现了一本淡黄色的日记,封面没有名字,只有一排数字,1261.7—1261.8 7月份到8月份?自己正好不在维吉玛。 长喙掀开了日记封面。 “今天,在鲁道夫·瓦拉里斯的帮助下,我获得了那位的一根头……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她的毛标本,多么神秘而美丽的生物啊……” “我决定暂停关于猎魔人的研究,将重点转向这个新的目标,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上次从蛇派猎魔人身上获得的血液标本出了极大的问题。 经实验分析,其中的成分竟然和孽鬼、水鬼、维吉玛湖的堕落半鱼人、一匹处于情期的公马类似。 要么就是实验过程哪一步出了错误,要不就是那个臭小子在我眼皮底下用乱七八糟的血液掉了包!这笔账记下了,迟早要讨回来!” “鲁道夫方面一直催促我加快研究,早日拿出一套有效的行动方案。” 罗伊·黄鹂楞了一下,接下来目光扫得更快,几乎一目十行,都没有弄明白内容只求尽快看完。 他不担心,因为另一边,在卡尔克斯坦实验室里的千里镜和监视水晶,会将它鹂看到的的一切内容都录制下来,这就是所谓的誊写。 很快三十多页的实验日记被他浏览完,它用尖喙笨拙地将日记本重新合拢,扣上抽屉,使其保持之前的半掩状态。 它准备飞离实验室,但又犹豫了一下。 “阿扎·贾维德之前一直在研究猎魔人,他有没有什么研究成果记录成文献?” 女术士珊瑚同样在研究猎魔人的突变,并在罗伊的青草试炼中给予了它极大的帮助。也许阿扎的实验室里存在珊瑚感兴趣的资料。 它又拉开了半掩抽屉下方的抽屉,里面盛放着厚厚的一叠实验日记,整整记录了阿扎过去数年的,关于猎魔人的研究。 但这个抽屉里另一个东西吸引住了猎魔人的目光。有别于寻常实验日记日记泛黄而柔软的纸张,这是一本表面像树皮、木屑一样坚硬的莎草纸装订的书籍。 书皮有些残破、褪色,饱经风霜,充满了年代感,上面有几个上古语系的字母组成的标题——a1zur’s wiedzmin dar1'1en(阿祖烈的猎魔人研究笔记) 罗伊将它翻开后现这是一本残卷,缺失了一大半的内容,不过他还是将这本笔记看了一遍,最后处理好手尾,小心翼翼,沿着原路飞出了别墅。 第六章 阴谋乍现 日头从东方的天边向着天空正中央的位置挪动,空气开始变得温暖。 贸易区某栋别墅的窗台上忽然落下了一只黄鹂,它抖动翅膀,一左一右地活动爪子,又活泼地叽喳了几声,猛然跳入别墅内。 一阵蓬松的白烟散开,其中隐约透出一抹黑色,紧接着一道身材修长,瞳孔暗金的男人从烟雾中钻了出来。 罗伊一次深呼吸后,目光在自己的手脚上审视了一遍,翅膀、爪子复原,地面没落下一根羽毛。 真是精准的魔法! “有机会定要再体验一次!”对于翱翔天际的奇妙体验,他隐隐有些意犹未尽。 “恭喜你,猎魔人!”别墅的房间中,坐在一张书桌前的男人转过了椅子,大嘴一咧,露出一副难看的笑容,下巴褐色的山羊胡也随之一阵颤抖。 “这次的行动干净利落,没有给阿扎留下一丝马脚,出色得出了我的期望!” 卡尔克斯坦由衷称赞道,“罗伊大师,不得不说,你成功洗刷了贝连迦尔留下的污点,扭转了猎魔人在我心中糟糕的第一印象。” “这也归功于您周翔的计划……那之前的债务……” “一笔勾销!按照条款轮到我补偿你,给,这是我承诺的法术水晶!” 一枚拳头大小,表面闪烁虹光的棱形水晶。 法术水晶 里面由著名炼金师卡尔克斯坦固化了一道法术—— 随机变形术1v1:消耗1oo点魔力,经过一分钟的引导后,将目标变成一种随机的小动物,范围包括但不限于猫、狗、蜥蜴、猪、鱼、兔子、鸽子……每天一次、一次一天。注:施法过程中目标作出任何反抗,法术必定反噬…… 罗伊嘴角抽了抽,将法术水晶收入了空间。 目光转向书桌旁边竖立安放的、镶嵌着监视水晶的千里镜。此刻,千里镜的镜面变成一面色彩斑斓的屏幕,上面缓慢播放着他在实验室中的见到的画面。 卡尔克斯坦右手食指灵活地在半空绕着圈,同时一支无人操控的鹅毛笔自地在书桌的白纸上抄写,“滋滋”的书写声让人心痒痒。 “大师,阿扎的实验室里有一部分文献我也很好奇,能不能……” “行动前我是如何强调的?!”卡尔克斯坦突然面色一板,阴沉得快要滴出水! 罗伊心头一紧,解释道,“我不奢求全部的内容,只需要最后那一丁点,占用不了多少时间,大不了……” “我再提醒你一遍!”卡尔克斯坦打断猎魔人的话,表情忽而又由阴转晴,而猎魔人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一起一伏,微微张大了嘴,“科学研究要秉持开放交流的态度,你勉强算是我的合作伙伴,浏览阿扎的实验日记当然没问题!” 卡尔克斯坦那对大猩猩般黑亮的眸子透露出一股异样的兴奋,然后朝猎魔人勾了勾手指,“过来跟我一起看,记住不要透露给第三者。” —— 阿扎·贾维德的实验日记: “这是一种神奇而美丽的生物,大6上广泛流传着她们的传说,但有幸目睹她们真身的人少之又少。” …… “经过初步研究分析,样本中现了幽浮藻这种水生植物,这是否意味着她并非看上去那样的两栖种,她们也不能长期离开水。” “九成把握,她只要离开水面过一周,将陷入虚弱状态。” …… “样本对强酸和火焰抗性极差,从另一个角度看她自身防御力薄弱,出其不意之下,凡俗的铁器也能对她造成可观的伤害。” …… “按照鲁道夫的说辞,她具备某种蛊惑类的魔法能力,通过声音、眼神,和她美丽的身姿对人类和非人类施加强效暗示,让其不由自主心生亲近。但这不难对付,一些基本的反魔法器材应该能隔绝暗示。” “她青睐德行高尚的人,这点可以利用。” …… 罗伊揉了揉微微酸涩的眼睛,目光从千里镜的屏幕上移开,他的脸色沉着冷漠,心情却不那么平静。 原以为只是一个有趣的委托,却未曾想竟涉及到一个阴谋。 “阿扎·贾维德,这个混蛋居然一直在分析湖中女士的弱点!”虽然猎魔人近段时间与湖女交流很少,但他毕竟接受了湖女之剑阿隆戴特,与对方也有着利益关系,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不能放任他们对付薇薇安!” 坐在旁边的炼金师听到猎魔人的嘀咕,原本迷惑的眼神豁然开朗,“薇薇安,美德教会的神祗,湖中女神……没错,实验日记中的研究对象分明是传说中的她……阿扎竟然打的这个主意!”炼金师摩挲山羊胡,满脸亢奋、喋喋不休,“联合鲁道夫那条老狗,借用骑士的力量袭击传说中的生物!” “我怎么没想到,湖中仙女、传说生物,绝对没有比这更好的研究对象。阿扎真是个天才!”炼金师眼中异彩连连,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 “鲁道夫是谁?”罗伊从书桌前的椅子里站起,眼神复杂地扫了身边的炼金师,对方那一脸狂热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鲁道夫·瓦拉里斯……”炼金师仍旧盯着实验日志自言自语,“维吉玛白蔷薇骑士团的总团长,看样子和阿扎联合了起来。计划已经成型,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准备……嗯……屠神……不,湖中女神只是一种传奇生物,如同巨龙一般。应该叫——屠龙?屠湖女?屠宁芙,屠……” 罗伊心头一凛,这么说维吉玛军事力量的指挥官和皇家顾问要联手对付湖中女神。 可他们怎么敢?湖女是美德教会的象征,而雅妲公主是她的大祭司。 鲁道夫和阿扎的计划无异于忤逆公主殿下的旨意,不怕被赶出维吉玛? 还有另一种可能,猎魔人往墙上狠狠垒了一拳——他们的行动是出自某个大人物的授意。 “怎么会展到这个地步?教会才建立两个多月,难道就要落幕?”罗伊摇了摇头, “雷索说得对,维吉玛的美德教会,果然会出乱子。” ……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阿祖烈的猎魔人研究笔记……”炼金师的声音将他思绪打断,千里镜中阿扎的实验日志已经掠过,到了那份古老的笔记。抄写术仍然在继续。 罗伊便向炼金师索要了一份副本。 “我得进一步整理刚才的笔记,有些细节之处我还没有完全搞明白。”卡尔克斯坦对抄写下来一册实验日志爱不释手,目光中仿佛有火焰涌动。 “您对阿扎的计划也感兴趣?” “接下安静等待……再偷一次……”炼金师毫不掩饰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你该离开了,罗伊小子!” “卡尔克斯坦阁下,”猎魔人注视炼金师的眼睛,“临走前我给您一个忠告,好奇心是进步的阶梯,同时也是厄运的源泉!” …… 罗伊赶回铁匠铺的时候,大汉正趴在门口出神地凝望,罗伊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把手指堵在嘴边示意他保持安静。 铁匠铺中。 熊熊燃烧的熔炉内,炙热的火流沸腾不息,一把通体暗红色的剑胚静静地沉睡于其中,任由足以融化钢铁的火焰之海洗礼、冲刷、变得越纯粹。 贝连迦尔用一根铁钳将剑胚从熔炉中一寸一寸地取出,剑胚冒出熔炉,顷刻间出一连串滋滋的爆鸣,大量的白烟涌出,连空气都在它的高温下战栗。 白烟散去,那煅烧至暗红色的剑胚完全显露,随着铁匠手腕转动,经过无数次打磨的剑身折射出一层层漂亮的云纹。 贝连迦尔凝视剑刃,目光中充满难言的骄傲,对着它低声絮语,有如在情人耳边的呢喃。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来人!” “嗯?”两名窥视者楞了一下。 贝连迦尔暴躁地大吼,“门口来个人!” 罗伊小跑了进来,目光随着铁匠手指移动,他看到了一枚缠绕着黑色皮革、护手向两侧笔直分开的精致剑柄。 “拿起来,端正,记住多用点力气,稳住手,千万不要抖。” 罗伊依言用双手握紧剑柄,将它横立在半空中。 紧接着,贝连迦尔钳住暗红色的剑刃,将其上端对准罗伊手中的剑柄缓慢地而坚定地刺了过来。伴随着一阵低沉的灼烧声和烧焦的臭味,剑刃与剑柄严丝密合拼凑到了一起,一把完整的蛇派钢剑呈现在猎魔人眼前。 但这还没有结束,贝连迦尔握住剑柄,将长剑浸泡入水槽内,等大量水汽蒸腾弥漫过后,暗红色的剑身冷却下来,变成了漂亮的白金色。 剑身轻缓地拖拽过半空,出“嗡嗡”的轻吟,剑刃之上的花纹在炉火的光芒下变幻。 毒蛇钢剑 类型:钢剑 材质:皮革、钢块、毒液萃取物、蓝宝石尘 特征:重5磅,柄长11吋(o.27米),剑身38吋(o.96米), 附魔: 锋刃:因为特殊的锻造工艺,托海涅拥有寻常钢剑两倍的锋利程度,能够轻易地划开轻甲,并保持一定的硬度和韧性。 毒刃——因为加入了取自食尸鬼的特殊铸造材料,毒蛇钢剑天然附带毒性,由它制造的伤口极难愈合,不立即处理将迅滋生腐坏。 贝连迦尔将毒蛇钢剑交给了罗伊,又开始了毒蛇银剑的收尾工作,门口的雷索也走了过来,端详着精致的钢剑,眼中满是喜爱,欲言又止。 “这把剑送给你了,雷索……”罗伊将钢剑插入黑色的蛇皮编制的剑鞘,丢给了大汉。 光头大汉托着剑,古板的面容掠过一丝感动,“小鬼,花了那么多钱,你舍得?” “我已经习惯了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罗伊笑了笑,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要更换武器。职业武器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至于六把武器,都是为雷索、奥克斯、瑟瑞特准备。 “目前学派最顶尖的战斗力还是你,你装备上优良武器,也意味着学派变得更强。第一把毒蛇剑,你当之无愧!” 大汉深吸一口气,拔出钢剑,手腕抖动间,劲风吹拂,嗡嗡的轻吟中,铁匠铺内瞬间掠过一道白色的闪电。 “不怪我们花费了无数力气,这把剑的确值得。”雷索心满意足地将它缠上了剑带。 不久后,贝连迦尔将另一把毒蛇银剑递给了他。 毒蛇银剑 类型:银剑 材质:皮革、钢块、银块、毒液萃取物、蓝宝石尘。 特征:重4磅,柄12吋(o.3米),刃长4o吋(1.o1米)。 附魔—— 破魔…… 毒刃…… 蛇派双剑在雷索手中复原,大汉古井不波的面容浮现一片激动的潮红,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喃喃自语, “寇格林姆,看到了吗?你心血没有白费,你带回的图纸铸成了武器!” “复原学派武器只是第一步,雷索。”罗伊语气雀跃,“但这是个好兆头,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学派迟早会恢复往日的盛况。” 另一边,脱力地靠在铁毡边的、满脸疲倦的贝连迦尔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七章 湖中宫殿 “疯子炼金师的委托……” “我替你解决了,你现在不欠那家伙一分钱。”罗伊爽朗一笑,“贝连迦尔,委托内容挺有意思,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 “你觉得有趣?”贝连迦尔坐在地上,脸色古怪,眼神有些空洞,似乎想到不好的往事,“小子,勇气可嘉,换成我,绝不会任由一个术士把自己变成那种长毛又聒噪的恶心玩意儿!不过你帮我处理掉这个大麻烦,我欠你一个人情,打造武器的辛苦费……” 贝连迦尔汗湿的手掌将油腻的头给梳理了一遍,“给你打个五折!” “一码归一码……这段时间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理应得到报酬。再说之前已经谈好了价码,雷索也不会同意。”罗伊故作豁达地将金票塞过去,又转过身,肉疼地咧了咧嘴,“还有四把剑,得劳你费心。” “那这笔钱算你们赞助我的酒钱。”贝连迦尔将金票收好,打了个呵欠,“还完债用不着跑路……我得回去舒服地睡上一觉。” “明天再继续!” 贝连迦尔拍去手上的水渍,站起身,因为疲倦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他径直越过两名猎魔人,走入了深沉的夜色。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罗伊在后面大喊,“你现在要回去,路费完全够!” 贝连迦尔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别跟我提什么凯尔·莫罕!” 话音落地,他走的更疾。 “小鬼,”大汉怀中紧紧搂着毒蛇双剑,目光注视贝连迦尔远去的背影,“为什么劝他回去?” 罗伊伸了个懒腰,“狼学派只剩四人,若能帮他们接回一个老成员,绝对是最好的见面礼。” “得了吧,杰洛特那边还没消息,咱们不一定去的了凯尔·莫罕,”雷索摇头,“何况贝连迦尔离家这么多年,早已习惯独行,想让他改变心意,没那么简单。” “我能感到他已经有一丝触动,但这远远不够……”罗伊顿了顿,想到不久前现的阴谋,“不过接下来,我准备见见湖中女神,你去吗?” …… 明月高悬,维吉玛湖温柔地摆动腰肢,洒下粼粼波光。 安静的湖面忽而泛起白浪,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冲上了湖岸黏糊糊的泥地。月光映照出它满身亮晶晶的鳞片,以及人形的四肢。 它干瘪的胸膛上顶着个鱼头,两枚硕大鱼泡眼骨碌碌地转动,不知道是否年纪太大,唇边还生长着两根又长又白的肉须。 一块破烂的布片缠在它脖子间,像个小巧的斗篷遮住后背,它的手指和脚趾间生长着鸭子一样的蹼。 它冲到湖岸边一块长满贝壳的岩石前,叽里咕噜地大叫,在空气中出嘶声。然后,两名猎魔人从岩石后跳了出来。 “又见面了……”月光下,那位年轻的猎魔人走了过来,态度亲热地冲怪物伸出了手。这只奇形怪状的生物,正是从前带罗伊去见湖中女神的半鱼人智者,奇客。 “叽里咕噜……哇咔咔……”奇客胡须兴奋地一阵乱颤,然后握了握猎魔人的手,在对方的手掌心留下一片黏糊糊的液体。 “我明白,与好朋友重逢值得庆祝!我也很高兴!”猎魔人灿然一笑,由衷地说,半鱼人虽然顶着个鲶鱼脑袋、外貌滑稽,但很真诚。“最近过的怎么样?” (堕落者死光了,女神复苏,部落中诞生了第二十个成员,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那就好……奇客,我的朋友,我下午在湖边召唤女神没有得到回应,你知道怎么回事?” “库里!”奇客的目光转向了罗伊身后魁梧的光头大汉,带着警惕,“乌日河?” “别担心。他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同样尊敬女神,我想带他一起去觐见女神,可以吗?” 奇客歪着脑袋陷入了沉默,似乎在和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交流,半晌后,它眉眼舒展,点了点头向着湖面伸手一引。 罗伊招呼了一声同伴,拔出了背后的阿隆戴特,月光下,长剑折光、亮如白昼,轻盈地挥舞间,来自湖中女神的恩赐笼罩住猎魔人的身体,他就这么平稳地站上了湖面,跟着半鱼人奇客,向着湖心走去。 “小鬼,你让我游过去?” “夜泳最锻炼身体,你要不考虑考虑?” 罗伊在激荡的杀意中转头跟奇客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半鱼人胡萝卜粗短的手指冲大汉一指,一阵绿莹莹的光芒拂过他的光秃秃的头顶,无形的托力自脚下浮现,他就这么踏上了湖面。 湿润的水汽从远处的湖面飘来,拂过脸颊,两人呼吸着微微带着水腥的空气,一低头,清澈而翠绿的湖水下,一簇簇裹藏在阴影中的的鱼群从他身下游过,偶尔有一两条灰黑色鳞片的鱼好奇地游过来啄食他的鞋底,随着他迈动脚步,又受惊地潜入湖底。 继续走,一圈圈蛛网似的水波以他们脚掌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他们来到了这样一片区域,湖面平静地如同镜子,倒映出一钩巨大的、皎洁的月亮,他们走进投影,仿佛从月亮上漫步而过,美妙绝伦、不可思议。 再往后,不远处出现了一抹梦幻的浅蓝色光芒。 这并非来自湖对岸维吉玛城区中的灯火,也不是湖面反射的月光——来自湖中心的一座宫殿。 坐落在湖面之上的方形的宫殿不算大,远远称不上恢弘,八根斑驳的悬柱拱卫在宫殿外侧,上面挂满了绿色的水藻和贝壳类动物,不停往下滴着水,仿佛刚从湖底冒出。 两名猎魔人在宫殿前惊诧地止步,他们不记得维吉玛湖上有这样一座宫殿,白日里也不曾望到宫殿的影子。 半鱼人奇客叽里咕噜解释了一番,这座宫殿从前沉没于维吉玛湖中,被达冈的暗沉之水所环绕。 达冈被猎魔人除掉后,湖中女神薇薇安重新夺回了宫殿的所有权,每到夜晚便会召唤它浮到维吉玛湖面上。 实际上湖水之下,还有个更宽阔宏伟的古老王国,那是半鱼人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湖中仙女平日也栖息于此。 “水底遗迹?”猎魔人带着好奇跟随奇客踏上了一排水上石梯,石梯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从湖面倾斜向下,逐渐深入到不可见的湖底。 半鱼人奇客在进入宫殿前的石梯停下,昂挺胸、端正面容、神态恭敬地侧身而立,仿佛一位贵族的仆从。 两名猎魔人在它的示意下踏入了宫殿,视野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张色彩烂漫的,纯粹由珊瑚组成的王座。王座之上一枚巨大的夜明珠悬空而立,绽放出梦幻的浅蓝色光芒,将宫殿内部照了个通透。 王座之中,慵懒地躺着一个“女人”。 她搭着王座一边扶手,身下巨大的鱼尾轻盈而调皮地摆动着,一粒粒鳞片在夜明珠的光芒下闪烁迷离的色彩,她上身靠在另一边,单手撑住下巴,海藻般浓密、翠绿的秀遮住浮凸有致的身材以及半张脸,露出另一半精致的童颜,花瓣似的嘴唇, 她宝石般漂亮的眸子冲着猎魔人眨了眨,“罗伊,维吉玛湖的骑士,终于舍得来看我?” 清脆软糯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与她成熟妩媚的身姿截然不同,充满另一种童真的魅力。 罗伊控制住脖子间剧烈颤抖的吊坠,强大的意志让他瞬间驱散脑海中绮丽的念头,同时冲旁边的大汉使了个眼神,让雷索收回好奇的目光。 湖中女神相比于上次会面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止是她更加防不胜防的魅惑,还有她深不可测的实力——萦绕在她身边,无处不在,有若实质的魔力。 第八章 湖女的嘱托 一轮皎洁的弯月挂上天,撒下细碎的月光。 月光犹如一粒粒星辰,点缀着维吉马湖畔朦胧的夜之纱裙。 晚风拂过水面,裹挟着湿润冰凉的水汽,穿过湖心宫殿,猎魔人缩了缩肩膀,似乎有些不胜寒意。 “薇薇安女士,我从布洛克莱昂而来,带来海茵娜女士的问候。数月不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罗伊弯腰鞠了一躬,目光扫过着王座上那张甜美的俏脸,心情有些复杂。 他和湖女究竟是什么关系? 说是上级和下级,他心中实际没有无太多敬畏之意。 说是朋友,对方那无所不在的热情、魅惑,又让他下意识地远离。说是暧昧关系,他再自大,也不会认为这位生性热情如火的湖中仙女,偏偏喜欢自己,那不切实际。 但毫无疑问,他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以美德试炼作为纽带,同时也存在利益交换。 湖女赐予猎魔人神兵利器,给予他种种的便利,而猎魔人的回礼,则是维护她的安全。 比如当前的情况。 “海茵娜,已经两百年没见了。”宫殿中心女人沉默了片刻,回忆曾经,“问候我收到了……你旁边的勇士,可是蛇派猎魔人雷索?” “没错,是我的老师。” “不必拘束……”湖中冲光头大汉莞尔一笑,一时之间,夜空好似被群星照亮,“上次战胜达冈多亏你从旁协助,那枚空间戒指还好用吗?” “很称手,感谢您的慷慨馈赠,湖中女士。”光头大汉抚胸朝他鞠了一躬,脸色不卑不亢。 “那么,罗伊,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只为一个问候?” “您的厚爱实在让我羞愧。自从领取您赐下的湖女之剑,我没能如约传播您的光辉。相形之下,雅妲公主的贡献让我汗颜。” 躺在王座上的湖女闻言吃吃笑道,“不必谦虚,雅妲如此优秀的大祭司愿意投奔我,也是因为你的建议。” “我原以为您不会同意。”罗伊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如果您有意建立教会,在很久以前,就能组织湖畔的渔民和半鱼人……“ “遭受达冈的威胁之前,我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凭借湖泊赐予的天生魔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无忧无虑的生活。”薇薇安软糯的声音在湖心宫殿中幽幽回荡,坦诚道,“可后来我才明白自己多么脆弱、可笑,空有一身法力,却连一只异位面臭虫都赶不走。” “若整个维吉玛湖的居民都信奉于我,无需你们动手,光凭我的信徒就能把达冈的羽翼全部剪除。” “我也得感谢那只臭虫,它给我提了个醒儿,自己睡觉的地方,又怎么能容许外人横插一脚?”薇薇安饱满的嘴唇紧抿,语气变得冰冷,霎时间,维吉玛湖面上碧波荡漾,刮起一阵充满湿气的风,温度瞬间降了好几度。 “是时候做出改变,湖区决不能出现第二个入侵者!” 罗伊默然,不出所料,达冈影响了湖中女神的想法。 但这种改变对他而言无疑是有利的,他站在湖中女士的阵营,湖女的势力茁壮展,他的设想、重建学派的愿望,也能从中获利。 “怎么样,我的骑士,见识到了美德教会蓬勃展的状况,有无兴趣在教会中任职,雅妲大祭司是为我开垦疆土的尖刀,而你,将成为我最坚固的盾牌!” 罗伊沉默了片刻,他的志向早已定下,却与教会无关。转而言它, “女士,教会展迅是件好事,可也因此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觊觎,我这次连夜冒昧前来打扰你,正是无意中撞破了一个阴谋?” “阴谋?” “有人正在暗中筹划,欲对您不利。”罗伊沉声道。 “你不是来找我叙旧?”湖女笑容收敛,接着垂下眼帘黯然一叹,“我就知道,罗伊,你这头年轻的鱼鹰,不会无缘无故降落到湖面。” 她眼含幽怨,好似被雨水打折的荷叶,有种我见犹怜的清纯、魅惑。 但猎魔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少年,眼神不为所动,“女士,请听我说,这件事跟雅妲有关,更确切地说,正是她身边之人在密谋。” 罗伊向湖女描述了一遍在阿扎实验室里的现,同时由雷索呈上了部分资料副本。 湖女在浏览一遍之后,将美丽的鱼尾从王座扶手上放到地面,端正姿态,“骑士,我相信你不会撒谎。但我同样了解雅妲,了解她的一切秘密,作为教会大祭司,她绝不会出卖我……”湖女语气娇柔却不容辩驳。 “公主殿下想必是不知情的。”猎魔人颔道,湖女既然能在五德试炼中回溯他过往经历,自然能洞察雅妲的一切行动,“依我看那两个家伙……维吉马皇家顾问阿扎·贾维德,以及白蔷薇骑士团的领鲁道夫·瓦拉里斯一直将公主瞒在鼓里,然后通过她之手,收集到您的头,研究您的弱点。很可惜,目前我还没搞清楚他们计划究竟到了哪一步。” “能带回这个消息已经很不错了。”湖女秀气冲他和煦春风般地温柔一笑,接着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皇家顾问、骑士团领袖……以两人在维吉玛的身份、地位,能让他们背叛雅妲的人,只有……维吉玛的国王弗尔泰斯特。” 猎魔人点头,“我们也这么认为,只是有些地方没想明白,弗尔泰斯特向来宠溺雅妲公主,为何这一次却……” “维吉马是泰莫利亚的都,王国的中心,弗尔泰斯特的地盘儿……事关重大。”湖女缓缓地说,“国王不会允许他权力范围外的不稳定因素出现,而美德教会,湖中女士的信仰自然是其中之一,会被他打压也不意外。实际上我对此早有预料,我原以为凭借雅妲的影响力能拖延一段时间,让教会平稳展。如今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引起了弗尔泰斯特的不满。” “泰莫利亚的国王陛下,”猎魔人颇为忌惮地说,“为什么偏偏针对您?” “如果说教会在国王权力范围外,所有建立在维吉玛的宗教:雷比殴达、永恒之火、梅里泰莉,毫无疑问同样不受控制,为何弗尔泰斯特偏偏对您出手?” “很简单。”湖女俏脸泛起一丝苦涩,“我们一族虽然长期居住在湖底,但并非与世隔绝,我们能通过半鱼人信徒和附近的渔民了解到外界的信息。” “你提到的那三所教会至少都拥有数百年的历史,而梅里泰莉更是存在了几千年,从这片大6上最黑暗、蒙昧的年代绵延至今,信徒、分会遍及全大6,底蕴深厚至极,无论哪个国家的国王想要动它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可能激起民变。” “而我麾下的教会两个月前才建立,展迅,却根基浅薄,国王想要打压我们,轻而易举。” 罗伊摇头道,“您传播美德,和狮面蜘蛛那样的邪神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也不会动摇国王的统治,他为什么不愿意与您交流?他的女儿便是您的大祭司啊。” “小鬼……”光头大汉突然声,“这个问题不用麻烦女士,我也能给你答案。”他看向湖女, 湖女及罗伊也保持了安静,做出聆听的姿态。 “如今这片大6上,几乎所有神祗都销声匿迹。试想一番,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听说有一位活生生、美貌惊人的女神存在,会产生什么想法?” “我……大概会去拜访这位神祇,见识她的神迹。”罗伊自然而然地回道。 “那是普通人的想法,”大汉不屑一笑,“统治者拥有远常人的贪婪、欲望。他们想要更多,你明白吗?” 罗伊若有所思,对面的湖女冲他点头道,“你的老师说出了我的想法……” “我们是湖泊的女儿,控制所有栖居处的水域,能轻易地吸纳半鱼人和其他水底智慧生物为信徒。” “但人类……我的骑士,能恪守原则的人是极少数,大部分人类是复杂的、贪婪的,从始至终,绝无更改。他们供奉我,是因为我给予了回馈,如果我的回馈不能满足他们的贪婪,便会酿成灾难。” “现在,灾难快来了……骑士,我需要你帮助……” 猎魔人捧起了湖女之剑,单膝跪地。而薇薇安拖曳着巨大的鱼尾,柳腰轻摇,带着一阵水藻淡淡的腥气来到猎魔人面前。 “这枚血宝石给你。” “带上它,去到神殿区,将宝石扣到我的雕像上,你明白我指的什么吧。” 信仰吗。 罗伊抬头越过女士胸前的秀,尖俏的下巴,花瓣似的嘴唇,凝视她的澄澈的眸子,其中隐隐充斥着渴望。 “充满血宝石后找到雅妲……”湖女柔荑托着一片五彩斑斓的鱼鳞,“交给她,接下来的事情,她会去处理。” 说完这一切,湖女微微冰凉的手指轻轻摁在猎魔人的肩头,“等解决了这次的危机,我会给你赏赐,骑士。” 第九章 风雨欲来 清晨,弗尔泰斯特城堡。 躺在床上的女人浅浅的眼睫毛微微抖动,睁开了一对细长的眼眸,目光注视着天花板上精美的水晶吊灯,过了一会儿,她掀开温暖的绒被坐到床边。 晨光自窗外透入,映照出她白如雪片、光滑如丝绸的肌肤,以及苗条又不失性感的身材,此刻她浑身上下一片光洁,脖子前一根星形的蓝宝石项链异常醒目。 她来到窗台边,深呼吸,仰起干净简单的素颜,眉眼和菱形的嘴唇一弯,微笑着显得平静而又喜悦。 自从信奉女神后,她丢掉许多无谓的欲望,每天都充实而快乐。 不久之后,宫廷女官进入卧室为她穿上了雍容华贵的白金色长裙,在梳妆台前将她一头秀编织成两条长辫,垂过双肩。 她欣赏着镜面中高贵美艳的影像,瞳孔扩散,失神了良久。 “公主……陛下在餐厅等你……” …… 雅妲来到了用餐的地方,一张足以容纳几十人的精致长方桌。 桌上摆满了用银制器皿盛装的美味佳肴:蜂蜜乳猪、蓝莓鳕鱼,炭烤小牛排、清蒸松鼠鱼、新鲜水果、蔬菜…… 餐桌边坐着一位中年男人,泰莫利亚的统治者弗尔泰斯特。这位国王正值壮年,一头茂密的棕色短下,面部线条刚硬、眼神明亮、下巴胡须剃得很干净。 白色衬衣下壮硕的肌肉高高隆起,背脊挺直,显得精力极其旺盛。 他用一块白方巾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的肉汁,另一只握着餐刀的手拍了拍左侧的椅子,公主坐了下去。 “大忙人,为了这顿早餐,我等了你足足两个月。”弗尔泰斯特自嘲地耸了耸肩,脸色带着一丝抱怨,“可怜又孤独的老父亲一直想跟女儿说说话,你可愿意给个机会?” “尊敬的泰莫利亚国王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教会初创,事情多到忙不过来,等这段时间过去就会好一些。” “到时候,我会陪您聊个尽兴!” 公主笑盈盈地搂着弗尔泰斯特的手,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国王脸色稍霁,“昨晚休息的还好吗?” “最近两个月睡得都不错……”雅妲语气欢快,“噩梦和失眠已经彻底离我而去。” “赞美众神!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弗尔泰斯特温和一笑,亲手将切割好的牛排分到公主面前,牛排看上去不到三分熟,肉块中浸出一丝丝鲜血。“尝尝吧,今早刚从马里波运过来的新鲜小牛排,特意为你准备的。” “国王陛下……”雅妲小口小口地咀嚼着牛肉,红唇开合间,优雅而从容,“您应该赞美湖中女士,是她的恩赐治愈我,使我摆脱失眠的魔鬼和坏脾气。”雅妲说着噘了噘红唇,有些厌恶地将剩下的牛排推到餐桌另一边,目光转向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质软嫩的松鼠鱼。 “怎么了,牛排不好吃?厨子今天是不是又偷懒了。”弗尔泰斯特也尝了一口牛肉,入口鲜嫩多汁,恰到好处的原味和鲜血混合,他的舌头在美味中颤抖。 “牛排的品质没有问题,烹饪也恰到好处。”雅妲正在对蔬菜和鱼类大快朵颐,含糊不清地说,“只是我最近不适应血腥味,想换个胃口。” 血腥味? 弗尔泰斯特脸上错愕一闪而逝,威严的国王很少如此失态。 “雅妲,我要是没记错,你曾说过,最爱鲜肉原始的甜味。”这是最温和的说法,雅妲虽然摆脱嗜血妖鸟的诅咒,并且过了很多年,但遗憾的是她仍然保留着一项糟糕的陋习——渴望鲜血。她偏爱带血的肉食,有时候甚至会品尝活生生的动物的鲜血。这半生不熟的牛排,是她最爱的食物之一。 “那是从前……我改变了想法,带血的食物既粗鲁又残忍。”雅妲放下手中的餐叉,认真注视父亲的眼睛,“在女士的教导下,我戒掉了这个丑陋的习惯……绿色的蔬菜、红色的苹果、烤制的面包、还有从维吉玛湖中捕捞的鲜鱼,能让我变得更优秀。” “我的女儿……”弗尔泰斯特宽阔的额头浮现皱纹,照理说女儿戒掉了那个习惯应该是天大的好事,可他心头的不安、忧虑越演越烈,“湖中女士薇薇安真像传说中的法力强大、品行高洁?短短两个多月把你改造的如此彻底,跟换了个人一样。” 弗尔泰斯特再次打量自己的亲生女儿,赫然现了更多之前不曾注意的细节, 泰莫利亚的公主,他的女儿,白之雅妲,不久之前还是一位桀骜不驯、浑身皮甲、佩戴匕和鞭子、穿着气质宛若刺客的“独立女性”,可如今,怎么突然就成了一位言行举止优雅矜持的皇家贵女? “您觉得不好?”雅妲问。 “怎么会,比以前的男孩子气讨人喜欢。” 这种转变自然是极好的,至少能让她在未来找到更优质的夫婿。 可变化生的太快、太迅,有如洗脑一般,让弗尔泰斯特心生忌惮,“那位湖中女神,不像是神,更像个蛊惑人心的魔鬼……” 堂堂泰莫利亚的公主,绝不能被某个所谓的神操纵! “父亲!”雅妲柔声劝说道,“我明白无论如何夸耀女神的品性和神力,您都不会相信,不如由我安排一次会面,让您亲眼见证神迹……作为教会的大祭司,我在女神面前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弗尔泰斯特摇头,贸然接近传送中的生物,未免太过莽撞,也不符合原定的计划,“我与老拉·瓦雷第有约在先。收获节刚过不久正是猎熊的最佳时机,再过几天我便出去男爵领陪与他共猎。湖中女神会面之事容后再说……”弗尔泰斯特将女儿的左手包在掌心,眼含期待, “一起去吧,乖女儿。” “下次等我忙完再去……我吃好了,您慢慢享用。”雅妲擦干净嘴角的食物,站起身,目光望向窗外西边的方向微笑道,“快到早会时间,我得赶去神殿区为信徒们主持仪式。” 弗尔泰斯特垂下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我会吩咐下去,让鲁道夫继续负责你的安全……”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雅妲一眼,“乖女儿,离开前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先是维吉玛的公主,然后才是祭司,不要过度沉迷于宗教的事务。” …… 当雅妲离开后,餐厅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位带着鼻环、耳环,面容阴鸷的男术士。 法师冲着餐桌边的国王地鞠了一躬,“陛下,计划已经准备妥当,只需您一声令下……马上开始行动。” “阿扎·贾维德,你再确认一遍,那位的鲜血果真如你所言,能让人永葆青春、拥有无穷的精力……” “我保证!陛下,传说中的湖中女神和巨龙颇有相似之处,这些传奇生物的血液都是天生的灵药,只需经过一定的调配,便能产生诸多神奇的效果,而我恰好掌握调配方法……只要拿到她的血液、稍加调配,绝对能让您更加健康、长寿。” 弗尔泰斯特颔,“咳咳……另一件事进展如何?” “保胎药已经进入最后的沉滞阶段,再过三天就好。”术士将腰弯成了拱桥,极为恭敬地凑到国王耳边,“这药定能让夫人母子平安,让您拥有一位健康的王子。” “王子……继承泰莫利亚的王子!”弗尔泰斯特眉头舒展,严肃的面容流露出欣喜,“那还等什么?弄好过后,马上把灵药送来,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我美丽的露意莎,已经等不及了吧? “遵命陛下!我不得不说整个维吉玛只会有一个神,那便是您!”术士垂下头,嘴角隐蔽地弯了起来。 “我不管什么神明,这次行动必须给我保护好雅妲的安全!”弗尔泰斯特绕着餐桌踱着步子,脸上不忍一闪而逝,“尽量,别让她伤心!” …… 两名猎魔人来到神殿区广场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 上百名信徒汇聚在湖中女神的巨型雕像下,或跪拜、或痴痴地凝望,或是嘴里反复念叨着颂词。 猎魔人背负双剑的打扮于一群劳苦大众当中极为醒目,在他们靠近雕像之前,便有白蔷薇骑士团的骑士拦了过来。 幸运的是,赶过来的几位骑士曾经陪猎魔人一同上黑燕鸥岛讨伐堕落半鱼人,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所以并没用利剑和警惕对付他们,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招呼。 骑士们也知道两人同雅妲公主之间良好的关系,很轻易地放两人靠近了雕像。 雕像正下方的位置,两名白袍少女一左一右恭顺地静立着,她们把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这里直面教会的广大信徒,沐浴神恩,是美德教会大祭司雅妲的位置。 但她还没到。 罗伊来到了雕像后,女神的鱼尾挡住了他的身形,观测之中,整座雕像是一片浓郁如海洋般的金黄色,众生的信仰有如澎湃的海浪起起伏伏。 湖中女神雕像 神圣化身·信仰容器 ?? “信仰本质究竟是什么?让这么多神灵趋之若鹜。” 罗伊按照湖中女士的嘱托,掏出了菱形的血宝石贴上雕像,刹那间,一股朦胧的金光汇入血宝石之中。 猎魔人感觉手心一沉,血宝石开始如同活物般挣扎晃动。 奇怪的现象维持了两分钟,异动停止,同时宝石表面绽放出璀璨夺目的金黄色光芒。 而那座雕像,仿佛被吸干一般,再也观测不到信仰,恢复了平淡无奇的状态。 第十章 鲁道夫·瓦拉里斯 “信仰无形无质却有重量,如同灵魂一般。”猎魔人有种预感,这枚充满的血宝石是种极其珍贵的资源。 但容不得他多想,一身白色祭服的雅妲公主姗姗来迟,这位主祭对忽然而至的猎魔人有些惊讶,但现在没有太多功夫搭理两人,含笑打了个招呼便径直来到雕像前预留的位置开始主持早晨的仪式。 猎魔人无奈和骑士们守在主祭的身后,暂时充当守卫。 初创的美德教会,每天清晨都会在神殿区举行仪式,这种仪式和猎魔人记忆中每日的教会弥撒相仿,只是步骤没那么繁琐。 主祭雅妲手持圣典,与身边的两位少女一同吟诵圣辞,描述湖中女士的圣名、圣行,下方的信徒们保持缄默,聆听、祷告。 两名猎魔人也不例外,住在梅里泰莉神殿的日子,经常被南尼克老嬷嬷逼着每日傍晚祷告,见识过这种场景,知道遵守最基本的礼仪。 接着主祭开始朗诵圣典中的教条,并询问教义,下方信徒则给予回应。他们大部分都是维吉玛最底层的人民,包括乞丐、残疾人,还有一小部分被被吸引过来的贸易区富人,同样跪倒在下方,更靠近雕像的位置。 雅妲昂挺胸、仪容端庄而神圣,脸上隐隐有金光闪现。 随着她每抛出一个问题,便有魔力的光芒涌动,以祭司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覆盖在场所有信徒。 那是湖中女士赐予雅妲的神术,使她有些原本沙哑、低沉的声音变得洪亮、极富张力。信徒们回答得声嘶力竭,一种激昂狂热的情绪开始酝酿,场中的声音变得喧哗、嘈杂。 下一步由主祭起头,咏唱关于湖中女士薇薇安的赞歌,这时候信徒们狂热的情绪积累到顶点,爆,汇成一悠扬、嘹亮的赞歌。 “赞美女神,您奉命来教化忏悔的人!” “我们听从您的旨,求您垂怜,求您垂怜!” “施给我们神恩!” 连在场边维护秩序的骑士们也忍不住加入进去,嘴唇开合间应和那无比洗脑的节奏。 此情此景,不禁让罗伊想到了收获节的篝火,那晚的人们也如这般疯狂,疯狂蔓延,占据了全部,几乎无人能在这种氛围中幸免。 除了猎魔人,他们不是信徒,但旁观之间,仍旧心惊肉跳。 要是主祭一声令下,广场上这百来号人顷刻便能化身暴徒! 也在这一刻,他突然能理解弗尔泰斯特的顾虑。 赞歌吟唱后,信徒们将所有的情绪泄得一干二净,面含微笑恢复平静,并井然有序地排成几列长队,队伍前,白袍祭司们和骑士掀开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桶,向信徒分湖中女神的恩典——燕麦和黑麦烤制的面包、以及肉汤。 食物简单,味道却不错,热气弥漫间,散播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相比之下,隔壁雷比殴达医院那清汤寡水的免费食物显得更寒酸。 罗伊在信徒和雕像之间不停地观测。 信徒们在享受食物过程中,不时感激地凝望巨大的湖女雕像,同时身体中飘出一片片浅淡的光芒,汇入湖中女神的雕像,补充它原本已经干涸的内部。 女神赐予食物,人回之以信仰。 这个场景让罗伊产生了一些联想,被尊称为神的薇薇安如同牧羊人,祭司是他的牧羊犬,而信徒们则是她圈养着的羊群。 她饲羊群以青草充饥,羊群回报他以羊毛、羊奶。 “这群信徒死后的灵魂又会去到何方,难不成真有所谓的‘神国’?” …… “两位大师到维吉玛怎么不提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雅妲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教会能有如今的展,你们功不可没。” 今时今日,泰莫利亚的公主殿下言谈之间没了以往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戾气。 猎魔人认识到,她的确被湖中女神深刻地改造了。 公主身后还跟着一位大胡子骑士。 骑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浑身银亮的板甲,腰配长剑,个子比雷索还高,身材魁梧如熊,嘴巴和两腮茂密的黑色胡须与头连成一片,遮住了额头,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一对冷冽的眸子。 他极富侵略性的目光正上下检视两名猎魔人,像是打量猎物的狼人。 鲁道夫·瓦拉里斯 年龄:4o 性别:男 身份:白蔷薇骑士团总团长 属性: 力量:11 敏捷:9 体质:1o 感知:7 意志:8 魅力:7 精神:6 技能: 长剑专精LV6、骑术LV6、弩专精LV3、急救LV2 训练有素(被动固化):经过长时间专业的军事训练,体质、敏捷、力量、意志+1。 这个世界总是有些天赋异禀的特殊人类存在,哪怕不是术士、猎魔人,却也拥有远常人的战斗力。比如眼前这位骑士团团长。 “公主殿下,这位是?”猎魔人谨慎地问,他感到一丝压迫,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鲁道夫,维吉玛白蔷薇骑士团团长……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殿下,这次前来有点私事想拜托你……”在私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雅妲心下了然,冲鲁道夫吩咐了几句话,便跟着猎魔人进了礼堂。 到了骑士们视野的盲点,猎魔人才把阴谋一事全数告知。后者一言不,俏脸上掠过错愕、震惊,最后苍白得毫无血色。 “弗尔泰斯特,瞒的我好辛苦!”雅妲咬牙切齿,五官扭曲,目中射出一丝疯狂之色,消失的戾气、狂怒再现,“一定是那两个家伙……鲁道夫·瓦拉里斯、阿扎·贾维德联手蛊惑了我的父亲!两个背弃女神的罪人!” “殿下,你打算怎么办?”猎魔人语气中隐隐有些怜悯,在至亲和个人信仰之间,这位诅咒之女会怎么选择? “教会还要在维吉玛继续展下去?” “我遵从女神的旨意。”雅妲表情僵硬、眼神冰冷,“妄图颠覆教会的人,必须付出代价。只要他们不在了,没人继续蛊惑父亲,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代价?猎魔人惊疑不定,听雅妲的口气湖中女神似乎并没有打算避避风头。可她怎么应付骑士团和术士的联手?毕竟阿扎已经研究出了女神的一部分弱点。 “明天我会领着他们到黑燕鸥岛面见女神。”,雅妲深深凝望年轻的猎魔人,“你握有女神的配剑,作为女神信任的人,也一起来做个见证吧,看看谋害女神的无耻之徒的下场。” 他们还能说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如果非要站队,猎魔人也只会站在湖女这一边。 “对了,您身边,怎么不见阿尔德堡的贾奎斯骑士?” “他信奉永恒之火,不久前到诺维格瑞总部进修。”雅妲惋惜道,“虽然很遗憾没能把人才引入教会,但我尊重他的选择。” 罗伊颔,“女神吩咐过这东西也要交给你……” “很好。”雅妲高举宝石和五彩鱼鳞,借着阳光打量宝石光怪6离的内部结构,面露惊喜和迷醉、“世俗的力量,又怎么能跟神明相抗衡!有了它们补充,区区白蔷薇骑士,不足为惧。” 她爽朗一笑, “但女神提倡仁慈和怜悯,我会给那群叛徒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第十一章 最后一个机会 维吉玛湖畔晨雾弥漫。 一艘艘小船有如划过水面的怪兽,撞开迷雾驶向湖水的中心,阳光隐隐勾勒出一座光秃秃的荒岛。 “黑燕鸥岛……”猎魔人并肩站在船头,时隔两个月,重新回到这座抛下了无数鲜血和尸体的岛屿,邪神达冈被赶走,堕落的半鱼人灭绝。 湖中女神又打算如何对付这群全副武装的骑士? 因为是在湖上行动,白蔷薇骑士们卸下沉重的锁甲,穿上轻薄的皮甲,腰悬配剑,一手缠着仿制维登风格的手弩“加布里埃尔”。 这群骑士是鲁道夫以归顺女神的借口抽调过来的,陪着主祭一同见证湖中女士的神迹。 另一艘船上的骑士团团长和他的亲信们脖子间多了一根黑黝黝的的吊坠,看上去与河岸边的鹅卵石一般,极不起眼。 “迪魔金。”雷索凑到他的身后,“俗称的阻魔金、反魔法金属,由它制成的项链能抵挡魅惑类的法术。” “这么看敌我情况相当分明……”猎魔人幽绿的瞳孔穿过雾气,检视周围船上的四十多位骑士,佩戴项链的骑士大概占据了四分之三。剩下十位偏向雅妲公主,或者鲁道夫不那么信任的。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上次黑燕鸥岛之战的幸存者。 术士阿扎并没有出现在队伍中,但猎魔人相信对方有无数种方法跟上来,于是留了个心眼暗中提防。 不久,木船撞上了黑燕鸥岛绵软的湿泥,众人将船拖入岸边的水草丛,跟随一身祭袍的雅妲公主,缓缓向着岛屿的中心走去。 雅妲突然卸下了端庄,随性地摘掉了鞋袜,任由白生生的脚掌踩着绵软的沙滩,留下一排小巧的脚印,她的裙摆下还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腿,身姿娉婷、纤细的腰肢和丰隆的臀在贴身的光滑祭袍下摇晃,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人心笙摇曳。 骑士们纷纷惶恐地避开了目光,或是拘谨地垂下了头,只有鲁道夫·瓦拉里斯心中疑惑更甚。 几乎无人注意,在他们登岛后岸边的湖水中隐隐冒出一簇簇气泡。 …… 黑燕鸥岛上原本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但上次被某位断后的白蔷薇骑士烧成了一滩灰烬,经过了两个多月风吹日晒,仍然能看到明显的烧毁痕迹:一根根黑漆漆的树桩、遍地碳化的枯枝落叶、还有些许看不出形状的野兽尸骨。 这片废墟深处矗立着一座湖女雕像,面容栩栩如生,但不同于神殿去那座雕像,它平举一口圆肚阔颈瓶,瓶口向外伸出一根根翠绿的藤蔓和藻类植物,瓶身爬满鱼虾蟹贝、晶莹的露珠。 “卡兹……卡兹……”雅妲踩着枯败的枝叶和蓬松的沙土,来到祭坛前,转身面朝众人欣然一笑, “维吉玛的守护者,想要见到湖中女士的圣容,须饮用祭坛之中的圣水洗涤身心……去除污秽。凡是心怀恶意之人,须喝得更多。” 雅妲握着祭坛边的破旧的瓷碗,柔荑往瓶口里轻轻一掬,便捧了一碗“圣水”出来。 “圣水”表面看与清水无异,无色透明,亦无异味儿。 “哪位骑士有魄力,为大家做个示范?”雅妲端着瓷碗,美目环顾周遭,被她目光扫过的骑士们,大部分面色迟疑,最后都惭愧地垂下了头。 包括骑士团的团长瓦鲁道夫,他不动声色,垂下头避开了雅妲的目光。 “没人?”雅妲脸上的笑意凌厉了几分,索性自己将一碗“圣水”饮下。溅出的水湿润了红唇,顺着她优美的下巴、天鹅般的颈项滑落,流过她胸前的衣襟,显露出朦胧而美好的曲线。 “圣水”也不知是否有烈酒的韵味,呛得雅妲雪白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动人的红晕,纤长的手指擦去红唇边的水渍,而她手中瓷碗边印下了一枚如玫瑰般艳红的唇印。 “咕……”骑士队伍飘过来几缕热切的目光。 “第二位?堂堂白蔷薇骑士还不如我一个女人?”雅妲环目四顾半是挑衅、半是鼓励。 “我来!” 年轻的猎魔人迎了上去,接过雅妲手中瓷碗井中盛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圣水”,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不无炫耀地向着众人展示干涸的碗底——瓷碗边的唇印已经被猎魔人碰得模糊不清。 而“圣水”的味道出乎意料,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寡淡,入口苦涩、回味又带着血液的腥甜,但他确定不是人血。 一碗“圣水”下肚、体内涌起淡淡的暖意,注意力集中到模板。 体质:11.6→11.8。 “还不错,o.2的体质。” “我向你们保证……”雅妲再次朝众人出邀请,“圣水蕴含着女神的恩典,能让人变得健康、强壮!没有坏处!” “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替你们争取到机会,”雅妲语气一冷,“最后再问一次!” 终于有位褐褐眼、身材高大的骑士走出队伍来到雅妲面前,他凝视着公主,眼中闪烁着狂热和痴迷,然后毅然决然饮下圣水。 罗伊还记得这位骑士——从艾尔兰德抽调过来的克利夫兰。 如今看来他已成为雅妲的坚定拥护者。 由克利夫兰起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许多,6续又有九位骑士来到雅妲身边。拢共的十位骑士,无一例外都是上次陪同雅妲及猎魔人讨伐达冈的骑士。 至于剩下的三十来位,他们统一佩戴着阻魔金项链,整个过程中不一言。 骑士团的主心骨鲁道夫·瓦拉里斯就像一座巍然不动的山峦,立在队伍中央,镇压一切异样的心思。 雅妲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端着“圣水”走到对面,目光在队伍中一阵逡巡。 这群骑士绝大部分接近三十岁,眼神坚定,皮甲下肌肉高高隆起,手掌遍布老茧,面对公主咄咄逼人的审视气度沉稳,丝毫不为所动。 但其中一位身材矮小的骑士表现不那么好,神情拘谨地喘着粗气,似乎太过紧张、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 雅妲唇角一弯,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带着一阵香风来到他身前,矮个儿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 “殿……殿下,小人是瓦……瓦鲁多。” “你看上去不到十八岁?跟了鲁道夫叔叔多久了?”雅妲说着平静地扫了一眼骑士团的团长,后者脸颊隐没在茂密的胡须中,朝她鞠了一躬。 “我……我十二岁替……替团长大人照看马匹,五……五年了。”矮个儿结结巴巴地说,“难怪他这么信任你。不过,瓦鲁多……”雅妲将瓷碗端到骑士面前,“鲁道夫叔叔身边得力干将数都数不过来,不缺你这么一个新人。喝下这碗‘圣水’,以后跟我混。” “抱歉,殿下!”矮个儿大叫一声,头快要垂到胸口。 “不愿意吗?”雅妲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自嘲地笑了笑,“一群固执的蠢货……那就算了吧。” 她手腕一松,“叮”的一声,小巧轻薄的瓷碗坠落在地,摔成了几片。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矮个儿骑士瓦鲁多慌忙地蹲下身体,单膝跪地捡起碎片捧到了公主面前。 而公主纤手忽而抚上他的头顶,让他微微仰起脸、露出脖子,另一手利落地抽出了一片碎瓷, “瓦鲁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殿……殿下,您要干啥?”矮个儿感受着公主异乎寻常的亲热举动,脸色泛红,支支吾吾地还想要说什么,但一切戛然而止。 雅妲冷着脸,手中瓷片迅地从左至右拉过了骑士的光滑脖子,拉出一条巨大的豁口。 喷泉般飞溅的鲜血为雅妲祭袍洁白的衣袖染上一大片刺目的鲜红,然后她抬起双手,张开怀抱,昂挺胸面朝众人。 可怜虫捂住断成两截的喉管,眼睛瞪得如同牛眼,嘴里“唔、唔”的怪叫,向后栽倒在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整个过程短短几秒,骑士们来不及救援。 然而就算他们意识到了公主的狠辣手段,也无能为力。身为下属,很难对公主出手,弗尔泰斯特的叮嘱犹在耳侧。 “雅妲殿下,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鲁道夫茂密的胡须轻颤,压抑着怒气,按住了腰间的配剑。 “鲁道夫,好一条老狗!你联合皇家顾问暗害女神,辜负我的信任!罪不可恕!“ “计划暴露!大家小心!” 鲁道夫一抬手。 身边三十多位骑迅结成了方阵。 “执迷不悟,违背女神,那就统统去死吧!”祭坛边,雅妲打了个响指,黑燕鸥岛上空瞬间响起一道尖啸。 狂风拂过黑燕鸥岛。 岛上出现了极其惊人的一幕——十多只半鱼人争先恐后地破开泥土,钻出地面,粗糙绿的手蹼中挥舞鱼叉、木棒,在半空中出嘶声,巨大的背鳍和鼓起的腮让它们怪异而可怖。 变化还没终止,远处湖岸边也传来古怪的动静。数十头水鬼从湖水中跳出,在未知力量的驱使下,面目狰狞地冲过来! 祭坛边十位骑士陷入了震惊,雅妲随即给予了安抚, “镇定!喝下了圣水就是自己人!而女神的使者,只会对异端举起屠刀!” 第十二章 中断的禁咒 注视着眼前一幕。 罗伊心潮起伏,猎魔人向来与魔物为敌,这一次他却要和半鱼人、水鬼合作,与白蔷薇骑士作战。 沉吟之间,战斗拉开序幕。 雅妲红唇念诵晦涩的咒语,一手持着五彩鱼鳞,一手朝着狂奔的半鱼人挥洒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辉, 顷刻间,半鱼人受到法术影响,身形拔高、鳞片下肌肉高高鼓起,原本矮小的身躯变得比骑士更加魁梧。 “嗖——嗖——” 结成方阵的白蔷薇骑士,朝着袭击者进行了一轮射击。 箭雨如瀑。 可弩箭射及身,至多穿透一层鳞片,更多被滑溜溜的皮肤卸开,箭雨丝毫没能阻挡半鱼人的攻势。 它们挥舞武器狂奔而来,好似一根墨绿色的长矛狠狠刺中骑士结成的方阵。 一位巨型半鱼人吸引住最多的目光,它比鲁道夫还高出大半个身子,宛如一头人立而起的灰熊,有别于簇拥在身边的同胞,它手中挥舞的武器不是鱼叉或者木棒,而是一棵育不良的赤杨。 鱼鳞密布的粗壮手臂将树干转了一圈,巨大的破空声中扫过一排钢剑,身周三名骑士虎口瞬间崩裂,武器脱手而出,直接被扫倒在地。 半鱼人复又双手托起树干,竖直地往下一砸! 劲风激荡! 一名闪躲不及的白蔷薇骑士被迎面砸中,下一秒,胸膛凹陷,七孔流血惨死在当场! “啊——” 半鱼人脸侧的腮在空气中鼓动,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将赤杨挥舞得更疾。 更多骑士潮水般涌了上来,围着它转圈,偷袭后背,像是一群狡猾的鬣狗在围攻狮子。 变身后的半鱼人虽然拥有体型和力量的优势,灵活性却受到了影响,转身迟缓,数量又处于绝对的劣势,很快便被一群白蔷薇骑士们包裹住、分成好几股蚕食。 每一位半鱼人都要面对两名骑士,数量处于劣势,且未经专业训练,“武器”挥舞得毫无章法,破绽百出。 放在平时,毫无疑问会被骑士团迅歼灭。 但这次它们有备而来,在雅妲祭司数种魔法加持下,浑身流转五彩的光芒,变得不畏鲜血和疼痛。浅薄的伤口几乎一瞬间就能闭合、止血。 白蔷薇的骑士们没有半鱼人的钢筋铁骨,登岛前盔甲又换成了皮甲,只能避免以伤换伤的打法,一时之间,数量差距悬殊的双方竟然陷入僵持。 期间不时有爆炸的火光闪烁——骑士将炼金炸弹丢向水鬼群,强酸和火焰爆,阻挡它们前进的步伐。 …… 僵持对白蔷薇的骑士而言是极其糟糕的局面,这意味着他们马上会被湖边赶来的怪物围杀。 鲁道夫在短暂的思考后迅有了决断,领着一队骑士脱离半鱼人的纠缠,冲向了祭坛边的雅妲。 雅妲目光一寒,命令归附于她的十位骑士上前阻拦,不过仍然有几人越过防线迅向她靠过来。 年轻的猎魔人随即补了上去。 至于资历更老的猎魔人,他守在雅妲身边,双手环胸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进攻的骑士很专业,一共三位,配合老练、娴熟,他们没有再匆忙绕过猎魔人,把后背暴露给他——黑金眼、背着两柄长剑的猎魔人,让他们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他们结伴攻了过来,两个攻左,一个居中。 空气血腥味越积越浓,猎魔人身体中的血液开始沸腾,五指勾勒,淡黄的光芒流转全身。 猎魔人不退反进,迎着居中那位劈向头部的长剑脚下一记斜步,避开中线拉近距离,同时右手大拇指抵住剑脊,双手挥剑,让剑尖在头顶画出一个平行于地面的圆周—— 圆圈画一半时古威希尔便拨开了对手袭来的弱剑,画完整个圆,剑尖已经随着手腕转动完一圈回到另一侧与头平行的位置,呈牛位起势,仍然指向对手要害,并在其变招之前,抢先一记突刺,正中白蔷薇骑士的咽喉。 鲜血飞溅! 骑士喉咙一阵令人昏厥的剧痛,想要提剑格挡,却迟了一步,古威希尔刺穿了他的眼球。 眨眼死了一人,剩余骑士攻势一缓,开始绕着他踱步,窥伺破绽。 一名骑士将长剑举过头顶,猛地踏步,由上至下劈向罗伊的脑袋,但这是虚招,长剑劈至中途吸引住他的精力,又向后撤开,第二名骑士刺出极具欺骗性的一剑——矮身跨步,刺向猎魔人前腿膝盖,想要先废掉他的机动性。 罗伊没有上当,简单却及时将前腿向后一收,不多不少后退了半步,刚好避开刺剑,剑柄迅疾下沉, “咚”一声敲中偷袭者的后脑勺,对方眼前一花,迎面倒地昏了过去。 “唰——古威希尔再次向左边一提,拦截住挥来的长剑。 两把剑随即在半空中绕了一圈,剑刃碰撞擦出火花。 双方都想调转剑尖,刺入对手咽喉。 但猎魔人度更快,力量更足,手中长剑卸开骑士长剑的力道,剑格卡住剑刃,剑尖往前一送。 “噗呲——” 骑士捂着脖子,松开了武器。 猎魔人抖动手腕,甩去剑上鲜血,但来不及喘气,右侧又冲过来两人! 他面色一沉,俯身垫步宛如大猫向右一扑,出其不意地撞进两名袭击者中间,斜斜挥出一剑,剑压得很低,对准腹部正中目标。 他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又软又热的脏器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 他又迅地调转剑刃挡住旁边的袭击,古威希尔贴着剑脊一滑,削中一条胳膊。 痛呼声中,剑尖一送,直接戳进脖子。 最后一位骑士捂着巨大的豁口,仰面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击杀白蔷薇骑士,获得经验2o*4,猎魔人Lv6(12oo/35oo)” 猎魔人面无表情,这一通杀戮原本该酣畅淋漓,他却心情沉重,战胜五位骑士没给他丝毫成就感。 另一边的战斗也进入尾声,一位彪形大汉和十来名白蔷薇骑士屹立在一堆尸体之上,双手杵着长剑,浑身浴血,疲态尽显。 十位御敌的骑士只剩下五位围在公主身边,喘着粗气,他们垂着头半跪于地,身形摇摇欲坠,分明已经没有战斗的力气。 光头大汉未曾动手。 “雅妲殿下,醒醒吧!”大胡子鲁道夫满目赤红,长剑指着雅妲放声质问,“让骑士团自相残杀,这就是您崇拜的神明?这分明是个玩弄人心的恶魔!” “鲁道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污蔑女神?!”雅妲露出温柔的笑,“您还没搞清楚局势?” 她环目四顾,一头水鬼腿足一崩,便压到一名骑士的身上,锋利的爪子和交错的锯齿带起一片血肉;密集水鬼们组成的青绿色海洋,淹没了半个骑士方阵。 大胡子转身打量周遭的怪物,突然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阻魔金项链,紧紧握在掌心。 “搞什么名堂?” 猎魔人纳闷着,胸前的蛇派徽章突然开始震动,震动很剧烈,勒得他颈部的皮肤生疼。 “这是……庞大的魔法能量……前所未见……正在岛上汇聚……”罗伊惊疑不定,继而心头一跳,“阿扎·贾维德,那个神秘的术士一直没出现?在布置后手?!” 这么想着,猎魔人头顶原本的万里晴空突然开始变暗,光线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黑暗笼罩大地,岛屿上空浮现出一片乌云,并迅壮大,眨眼笼罩住黑燕鸥岛,雷声轰隆,闪电如银蛇般穿梭。 岛上的所有生物像是中了定身术般,惊惧交加得忘记了动作,而重伤倒地的骑士们停止了挣扎和惨叫,悄悄摘下项链…… 罗伊和雷索张开了昆恩法盾,雅妲则退到祭坛边贴着猎魔人的身体。 整座岛屿上空,隐隐有一道宏大而悠长的的吟唱,开始无尽地回响, “b1est caerme——” “hen dwimmer——” “marw easnadh ——” “gwe1zur ray——” “神圣的命运……古老的魔法……死亡叹息……白色的阿祖烈之雷……阿祖烈之雷?” 那个传说中的禁咒?能毁灭半个城市的禁咒? 他疯了吗,雅妲公主还在岛上! 罗伊蓦地瞪大了眼睛,环目四顾,猛然间,数十迟外一块焦黑的树桩边诡异地浮现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鹰钩鼻、带着头巾和耳环、结着古怪的手势,周身鼓荡的法力将单薄的长袍吹得好似蓝色的旗帜漫卷。 身影只出现了一瞬,又再度消失。 阿扎·贾维德!找到你了! 真是个阴险的家伙,居然躲在角落隐身搓禁咒! 怎能让你如愿?! 罗伊蓦地半蹲身体,五指从虚空中一抓, “嗖——” 银光乍现,弩箭划过半空。 “啵——”淡黄色的魔力护盾被激,瞬间将它弹开。 阿扎·贾维德毫无伤,但隐蔽的身形彻底显现。他面不改色直视着天空中的乌云和雷霆,嘴唇开合,念诵晦涩、拗口的上古语。 “嗖——” 再一箭,击中法力护盾。 护盾仍然纹丝不动。 然而忽然间,阿扎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眼前的空间诡异地扭曲,泛起涟漪。 唰—— 一道修长的身影瞬移般出现在他眼前。黑金眼,背负弩箭,正是那位年轻的猎魔人? 他怎么做到的? 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术士还在念诵咒语,法术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再两秒,公正无私的雷霆将清洗黑燕鸥上所有罪恶!法力护盾定能阻挡两秒。 但他失算了! 震慑! 无数血色触手倒映在阿扎·贾维德漆黑的瞳孔中,将他全身死死缠住。 这诡异的攻击,突破了物理、魔法防护、突破了护符的神秘领域,直接贯入他脑海深处。 无穷的恐慌袭来。 “咔——” 长剑击碎了法力护盾! 阿扎身心俱震,开合的嘴唇瞬间僵硬,晦涩的咒语停息。 天空中徘徊的乌云被拦腰斩断,一缕灿烂的阳光洒落到黑燕鸥岛上空。 维吉玛的皇家顾问阴鸷的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恐慌——他的法术被打断,而且不是普通的法术、是一个传承至伟大的术士阿祖烈的禁咒。 而威力越大、反噬越重。 只一瞬,体内失控的法力狂暴如海啸,化作五颜六色的虹光撕裂他的肌肉、血管、骨骼,钻出皮肤。 他变成了一个电光人。 体内魔力犹如点燃的火药,即将引爆,将他炸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但有人更快! “唰——” 暗红的长剑荡过半空,划出璀璨的弧度。 阿扎只脖子一疼,恐惧伴随着所有意识消失,双眼怒瞪的头颅飞上天际。 断裂的脖颈处汹涌澎湃的魔力好似火山爆、喷薄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条极光般瑰丽的彩带,迎风招展。 “击杀阿扎·贾维德,经验+2oo,猎魔人1v6(14oo/35oo)” 第十三章 骑士的对决 密布的乌云、闪电和雷鸣突然消失,天空重新放晴,末日般的景象烟消云散。 很不凑巧,阿扎·贾维德抛飞的脑袋滚到了战场之中,白蔷薇骑士团团长鲁道夫脚下。 这位身材魁梧的男人凝视着地上熟悉的面孔,神色怔,明明不久之前还意气风描绘着抓捕湖中女士、接受国王陛下重赏、成为班·阿德明日之星的美好蓝图。 如今却身异处。 “阿扎大师就这么去了,难道这次的行动是个错误?” 鲁道夫胡须轻颤,指节死死扣着剑柄,扣得白,连最大的底牌都被摧毁,骑士团又凭什么与湖中女神作对? 同一时间,黑燕鸥岛上的半鱼人和水鬼统统恢复了神志,张牙舞爪地怪叫着,再次朝着中央的白蔷薇骑士步步紧逼。 一场苦战,原本三十多位骑士减员一大半,仅剩十多人,俱都满身血污、神态疲倦,尽管他们倔强地收缩成一团,将长剑护在胸前,尽管他们已经杀死两倍于己的敌人,却无法改变败局。 “神呐……天空之父、圣雷比殴达、永恒之火、梅里泰莉,救救我们吧……” 骑士嘴里不停地祈祷,但期盼的神明没有回应。 反倒是一道婀娜的倩影凭空出现,洁白小巧的手掌一挥,挽救了所有人的性命——半鱼人和水鬼好似听到号令的士兵,骤然陷入静止。 “湖中女神?!” 骑士们惊呼—— 浮在半空中的女人一头藻绿色长,拥有惊人美貌,色彩绚烂的巨大鱼尾。她笑容温柔,阳光为她精致的五官镀上一层灿烂的颜色,牢牢吸引住所有目光。 “白蔷薇的勇士,放下武器,你们对我有所误会。” 她的嗓音甜美软糯,仿佛亲人的问候,直达心灵,拂去疲劳和紧张,让人情不自禁卸下防备。 几位骑士面露痴迷,哪怕迪魔金项链,也无法豁免湖中女神的魅力。 剩余清醒的骑士则看向了领袖。 鲁道夫不一言,脸色挣扎。 大祭司雅妲见状快步走到湖中女神身前,朝她行了一礼。 视线交错而过,瞬间领会女神的旨意。 “白蔷薇的骑士!阿扎·贾维德之死纯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但你们,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女神格外开恩,“雅妲细长的眸子扫过一张张疲倦的面庞,柔声劝慰,“迷途的羔羊,只需丢下武器真诚忏悔、饮用圣水,便将获得救赎!” “救赎者将活着回到维吉玛!”雅妲朗声道,“我保证说服国王陛下,免除责罚!” 有三人神色动摇、绷紧的身体放松,但一低头看到满地同僚的尸体,又重新握紧了剑柄。 她进一步劝说。 “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犯得着为了一个已逝的邪恶法师赔上性命?!” 鲁道夫见状叹了口气,径直走出了人群。 “大势已去,何必做无畏的牺牲……”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都丢下武器!” “团长?!”几名骑士们满脸不甘地围在他身边,“兄弟们就这么白死了?!” “都聋了吗?没听到我的话?” “白蔷薇的骑士,全部丢下武器!” “你们想违抗命令?!”鲁道夫目光严厉一一瞪了回去。 一众骑士无奈解下佩剑和手弩,丢到远处的地面,也有人松了口气。 “现在退后!统统退后!”鲁道夫将手下赶走,单膝跪地面露恳求之色,“雅妲殿下,这次你们赢了!但错的只有我和阿扎法师,白蔷薇的骑士服从命令,都不知内情!“ “请你放过他们!” “当然,我承诺过,只要他们悔过就既往不咎!” “那便好……” 鲁道夫呼了口气,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半空中神祗般的湖中女士,闪过一缕隐蔽的无奈,再一转,锁定年轻的猎魔人。 他注意到这家伙杀了数名兄弟,是个劲敌,同样是难得的对手。 鲁道夫五指重新握紧了剑柄。 所有人都能投降,除了他。 代表白蔷薇的荣誉和脊梁。 “雅妲殿下,我最后有个请求!” “说!” “临死之前,我想要一场公平的决斗!” 言罢,不待女人答复,他丢下一众骑士,挥剑冲向年轻的猎魔人。 数位骑士被突然的变故惊动,情不自禁跟在他身后扑来。 突然,他们耳畔响起一声叹息,徘徊在半空的湖中女神冲着众人吹了口气。 气息洒落在地。 神异至极,数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宛如饥饿的蟒蛇捆住他们的脚踝,迅蔓延,将他们浑身紧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注视着场中的战斗。 “好好看吧,维吉玛国王弗尔泰斯特的骑士,以及我的骑士,谁更强?这是一场关乎荣誉和生命,公平的剑术决斗,没人能插手!” 光头大汉双手环胸陪着白蔷薇的骑士旁观,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凝重。 “小鬼,你可千万别轻易死掉。” …… “乒!”空气嘶鸣,火花飞溅。 两把剑狠狠撞到一起,其中一把被巨大的力道撞得歪斜,迅错开。 罗伊一记后跳卸掉劲力,落地的一瞬,舒展双臂将古威希尔尽力往前伸,不停地朝着对方晃动剑尖,以逼剑施加压迫。 鲁道夫的配剑比制式钢剑重得多,与他人一筹的力气恰好合适。 并且敏锐反应丝毫不逊色于经过突变的躯体,剑术功底也扎实到极点。 骑士长剑斜立在胸前,剑尖宛如一把犁由下至上指着猎魔人的喉咙,身形微躬、肩膀放松,脚步灵活而规矩,每一个剑术动作都标准到无可挑剔、仿佛经过千锤百炼。 如此强敌,猎魔人却不打算使用剑术之外的能力。 这是一场公平的剑术对决,任何作弊手段,都将在人生中留下难以磨灭的污点。 两人绕着对方拉开步子,距离忽远忽近,长剑随着脚步不停调整方位和角度。 如此僵持了片刻。 猎魔人动了,右脚前踏,以犁位起势,古威希尔右上至左下劈砍鲁道夫胸腹。 长剑划出银弧。 “砰!” 骑士剑斜上一提,两剑相撞。 鲁道夫敲开了古威希尔的剑尖,骑士剑顺势前送,剑尖直取猎魔人全无防备的脖子。 但罗伊退的更快,剑刃交击的一瞬猛然往斜后方拉开丁字步,避开剑刃。 同时,古威希尔轻盈地往下一削,削向鲁道夫伸直的手肘。 “砰——” 骑士剑打横荡开古威希尔。 两人脸色一沉,不约而同后退、拉远距离,再度对峙起来。 旁观的一众骑士看得目不转睛,短短一秒的交手,场中两人都与死神擦肩而过。 光头大汉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厚实的手掌捏成拳头又松开,如此反复。 …… 罗伊呼了口气,横向拉开丁字步,随着脚步移动,左侧的犁势转换到右侧,暗金的瞳孔死死锁定鲁道夫的身形,丝毫不敢分神。 一滴冷汗沿着额头滑过鼻尖。 他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换成正常战斗,弩箭、法印、震慑,数种手段,足以置人死地。 但只用剑术,自己毫无优势。 鲁道夫也许反应稍慢,剑术却更精湛,对决经验更丰富。 他知道如何在急促的交锋中找到最短的攻击距离,最高效的打击部位。 而自己,能与他媲美的,只有奥克斯训练出的本能! 本能告诉猎魔人该如何进攻、防御。 …… “砰、砰、砰!” 两道身影交错,剑刃激烈地碰撞了数次,火星如瀑布洒落。 身影咋然分开,鲁道夫后撤一步,骑士剑拖在身后,有如拖着尾锤的龙蜥,浑身蓄势待,随时起致命一击。 罗伊将古威希尔高举过头顶,仿佛扛着骑士的长枪,枪杆的中线便是对手。相比于完好无损的鲁道夫,他的肩膀挂了彩,被刺了一剑,鲜血浸透了皮甲。 但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沉着。 脑海中闪过与奥克斯初次比试的场景。 视野的余光注意着阳光的变化,他不停地前后移动,留心与对手的距离! 某一刻,当鲁道夫踱步到他左侧,两个身位之外,他猛然转动手腕,古威希尔由竖刃转为横刃,同时倾斜剑身。 骑士被反射的阳光花了眼。 十分之一秒。 “砰、砰!”短促而尖锐的脆响中,下劈的古威希尔与上撩的骑士剑猛烈碰撞,但这次没有僵持。 凡铁终究比不过地精的千锤百炼的手艺、数次提升的绑定武器,古威希尔直接将千疮百孔的骑士剑斩成了两截,断刃飞开很远。 而猎魔人手中剑余势不止,越过破碎的剑刃,抵在大汉脖子间,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抱歉,陛下……我辜负了你的信任。”鲁道夫·瓦拉里斯呢喃着,半闭双眼,叹了口气,“你赢了,猎魔人……” “阁下输给了武器,否则,胜负未定。” 鲁道夫·瓦拉里斯布满血丝的双目中却没了那股狼一般旺盛的斗志,他彻底放弃了抵抗,“输就是输,在公正而伟大的骑士决斗中,我输给了你……猎魔人!” 他突然转头冲骑士吩咐道,“白蔷薇的弟兄,我命令你们放弃抵抗!接下来,你们将由公主全权接管!” 被捆成粽子的骑士们拼命大叫,却变成一阵沉闷的、意味不明的模糊声。 “谁敢不听命令,即刻逐出骑士团!”说完这一切,鲁道夫忽然冲猎魔人坦然一笑,眼神中含着感激。 他一把握住了猎魔人的剑刃,果断而决绝,握着剑尖从左至右划开了脖子,拉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热气腾腾的鲜血喷泉糊了罗伊满头满脸,他对面的高大的男人仍然顽强地握住剑,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哪怕力道越来越弱。 隐约间,有一道黑烟从他的身体中冒出,飞向半空中,飞向湖中女士手里璀璨的血宝石,投了进去。 第十四章 秘密与奖励 鲁道夫·瓦拉里斯安静地躺在地面,尽管满身血污,茂盛胡须下,硬朗的面容上却凝固着一抹笑意。 只是眸光黯淡,失去所有神采。 猎魔人替他合拢了双眼,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尸体理应得到妥善的安置。 旁边,幸存的白蔷薇骑士脸色惨然,凝视着团长温热的尸体,眼含热泪,满脸崇敬。 但没有恨意或者后悔。 死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对一名骑士而言绝非耻辱。 “雅妲殿下,请允许我们为弟兄收尸。” “去吧。”雅妲点点头,提着盛装圣水的瓷碗,来到那几位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的骑士身边,开始逐一劝说。 罗伊来到湖女的面前。 “女士,现在大局已定,我有个问题想跟您请教……鲁道夫·瓦拉里斯死后出现的黑烟是什么东西?” 一直打酱油的雷索挑了挑眉,他观看了整个战斗过程,却没注意到哪里出现过什么黑烟。“小鬼,莫非体力消耗过度产生了幻觉?” “我确定没有看错……” “能看到它说明你有些异于常人的特质。”她拖曳着华丽的鱼尾,由上至下滑过空气中无形的阶梯,接着小巧的鼻子皱了皱, “凯旋归来的骑士,理应享受体面的待遇。”说着,不见湖女任何动作,忽有一股湿润清爽的水汽包裹住猎魔人全身,轻盈地一卷便带走粘在皮肤、毛和衣物上的血渍污垢。 罗伊整个人焕然一新,变回英武挺拔的猎魔人。 湖女满意地点头,水藻般的秀随风飞舞,散出淡淡的植物香气,“现在我解答你的疑惑……所有的生物死亡后,都会留下痕迹,那道光芒,俗称为灵魂。” 罗伊听得一清二楚,雷索却只能看见湖中女士嘴唇蠕动,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 战斗中袖手旁观的行为,终究惹得对方不悦。但他不后悔,冲罗伊打了个招呼,往雅妲那边走去。 “照您的意思,那道黑烟原来是鲁道夫的灵魂。”暗金的瞳孔转向湖女掌中的血宝石,那血色透明的晶壳下,隐隐可见十来条的黑烟,流星似地拖着尾巴游荡,这意味着其中不止一个灵魂。 “如你所见,血宝石不仅是信仰的容器,它同样能承载灵魂。” 还真是个万能容器,罗伊隐隐觉得,血宝石以后会起到大作用。 湖女注意着猎魔人的神色,“这次你前后奔波为我解决了危机,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我可以分享一些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秘密。” “记住我的话,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并非金钱、权力、神兵利器,而是灵魂。” “对于许多来自‘蛮荒之地’的古老的存在而言,灵魂是提升力量的重要资源,注入灵魂的血宝石,相当于一种特殊的货币。” “以灵魂为代价,你能借用某些古老存在的力量,雇佣它们为你服务。当然,它们很狡猾,你要小心,小心它们不告而取。” 罗伊脑海中闪过一个流浪汉的形象,这不就是指的镜子大师。 现在看来,很多古老的生命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对您也如此?” “我不玩弄灵魂,只渴望纯粹的信仰。” “宝石中存放的不止鲁道夫一人?” “我最虔诚的信徒、战斗中牺牲的半鱼人、英勇的白蔷薇骑士也在里面。” “您准备怎么处置它们?” 女神咬着嘴唇,柳眉微蹙,露出一丝惹人怜爱的伤感,“进驻血宝石只是第一步,马上,我带你见证他们命运。” 罗伊沉默了片刻,问出了埋在心底的想法,“女士,如果没有您的介入,他们死后会去哪儿?” 这段时间他见识了无数次死亡,但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猎魔人的世界是否有来生? 正好面前有个古老而强大的存在,能为他答疑解惑。 “有三种可能……”湖女显得极富耐心,“第一种可能,变异为鬼魂类的脏东西,猎魔人口中的妖灵、画中灵。但这很糟糕,鬼魂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才强行逗留于现实世界中,而执念往往是往日的痛苦回忆,流连其中无异于一种折磨,并且永无休止。直到被杀死,才能得解脱。” “第二种可能……”湖女突然看向了不远处,那里响起一阵喧哗,却是雅妲带着几位向她宣誓效忠的白蔷薇骑士,冲剩下的九位被捆成粽子骑士大声呵斥,大概正在威逼利诱,猎魔人雷索冷眼旁观。 “在极短的时间,几分钟、几小时后,彻底消失,肉体死去,灵魂无法单独存在。” 罗伊心中没来由涌起一股恐慌,如果灵魂也消散,那又会去向何方?无尽的黑暗,未知的虚无? “第三种可能,被某些存在给吞噬、囚禁。” …… “现在,我的骑士,来做个见证吧,吾之信徒最后的归宿。”湖女注意着他突变的脸色,突然伸手一招,顿时湿润的水雾裹住猎魔人的全身,好似一条悬浮在空气中的莲蓬船,载着他摇摇晃晃地飞离黑燕鸥岛中心,飞到湖水边。 薇薇安徐徐降落于湖面,长而华丽的尾巴泡在湖中,纤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任其从指缝间流逝,然后将装满灵魂的血宝石浸泡到湖水里,轻轻一捏。 血宝石破碎。 霎时间,十多缕黑烟涌入湖水,她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尾尾七彩鱼鳞、腭生短须的漂亮鱼儿从黑烟中诞生,绕着她活泼地游动,亲昵地触碰她的身体。 她沐浴着湖水旋转身体,纤细的指尖一一触碰身周的鱼儿,洒下一片银铃般的笑声,俏脸满是欢快。 一场温馨的嬉戏后,鱼儿们摇晃着美丽的尾巴冲她摇头作别,潜入水中、消失在维吉玛湖深处。 目睹了整个过程,极度震惊的猎魔人,伸手一点控住了脖子间剧烈颤动的吊坠。 “这些鱼,是您死去的信徒?” 观测的视界中,这些彩色的小家伙都不是真实存在的鱼类,纯粹由涌动的魔力构成,可以称之为水之精灵。 薇薇安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五官镀上圣洁的阳光,语气铿锵有力,“作为维吉玛湖的女儿,美德教会的信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塑造一副水之躯壳,供他们死后的灵魂进驻。以后,在维吉玛湖底王国开始另一段精彩的生命。” “让我那可怜的信徒灵魂不至于暴露在空气中,化为虚无。” 这便是信仰湖中女士的好处?死亡的信徒,以另一种独特的方式,继续活下去。 这一刻,猎魔人脑海中响起无数次听过的祈祷——愿你们的灵魂,在梅里泰莉女神的国度里重逢。 而维吉玛湖底的王国,某种意义上不就相当于湖中女士的神国。 “那他们的记忆还在吗?” “这是一段全新的生命,它们将作为重生的水之精灵而存在。当维吉玛湖受到攻击,又会化身守卫。” 罗伊默然,没有记忆,也好过彻底消失。 …… “上次送你的石头呢?” 罗伊摊开手,捧出一枚血宝石,它极为纯净,没有装载任何信仰或者灵魂。 “我有个问题……这枚血宝石由你保管两个多月,却未收集到任何灵魂,别说是人,连野兽的都没有。这不合常理,除非这段时间,你没杀死任何东西。” 猎魔人揉着太阳穴,回忆道,“郊外的狼和野狗,布洛克莱昂的白寡妇蜈蚣,维理雷斯家族墓园的妖灵,这段时间我的剑没有一刻停歇。。” “这就是症结所在,血宝石没有收集到它们的灵魂,总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 “我杀死的生命,他们的灵魂去向何处?” 罗伊沉思了片刻,很快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刚才利用古威希尔自杀的鲁道夫,灵魂被血宝石收集,而我没获得一点经验。难道这就是模板的秘密?” 凡是他主动杀死的东西,灵魂以及某种特质将转换为模板的经验。 “想到答案了?”湖女向他靠近了一步,顺着湖面飘来的风,她绿藻似的秀拂过猎魔人的脸,她澄澈的眸子期盼地凝视猎魔人,好似一个无尽的旋涡,将人的精力和灵魂统统吸进去。 “我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你,维吉玛湖的骑士……我希望你也能坦诚以告。” 罗伊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不一言,仓促之间他想要编个借口也不能,但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最大的秘密。 “不愿意跟我分享吗?”湖女突然垂下眼帘,轻摇螓,花瓣般柔嫩的嘴唇噘了噘,“我不会强迫你,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吐露所有秘密。” “现在换个话题,你杀死阿扎·贾维德之前,怎么动的瞬移?” 湖中女士果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饮下青草煎药、身体突变后产生的一种能力,”罗伊想起了奥克斯的告诫,“只能在极短的距离传送,同时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薇薇安呼了口气,也不知是否相信他的说辞。 “这次你为我出手,总的有点奖励,我给你三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其中之一为报酬。” “第一,湖底王国遗迹里存储着一部分古代的金币,我可以赐给你一部分,按照雅妲说法,根据目前的物价来算大概有一千克朗。” “第二,把阿隆戴特交给我,我会替你进一步强化它的力量。” “第三,”湖女目光扫过猎魔人的面部轮廓、他的双瞳,和他微微尖锐的耳朵,“我注意到你身上的魔力波动,太过于微弱,我能赐予你一部分血液精华,强化它。” “那雷索……” “你没现?你的老师全程未曾出手,显然他并不认同我们的行为和理念。这次奖励自然没他的份儿!” 第十五章 狮鹫变形术 无论是选择大量的金钱,或者强化阿隆戴特都极富吸引力,但终归有别的途径,而增强魔力这方面,猎魔人却想不到其他方法。 深思熟虑后他选择了第三种奖励。 “我就猜到你的选择!” 湖女纤细的手指在洁白的贝齿间一抹,再轻轻一弹。 一滴圆滚滚、金黄的血液从她指尖飞出,飞到罗伊面前,滴溜溜地旋转。 他动了动鼻子,一股熏人欲醉的草木清香飘了过来,只闻了一口,就浑身飘飘然、暖烘烘,比最上等的佳酿更加诱人。 罗伊凝视血滴,喉结不受控制地蠕动,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渴望。 “我是湖泊的女儿,血液蕴含丰富的魔力,再加持特殊祝福后,效果不亚于一剂灵药,吞下它,便能增强魔力。”薇薇安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必有任何负罪感,作为维吉玛湖的骑士,你越强大,那么我也越安全。” 罗伊不再纠结。 张嘴一吸,半空中的血滴被吸入口中。 这股液体不似湖水那般冰凉,和人体温相当,温润中,隐隐带着一股记忆深处的味道。 猎魔人回味其中,眼皮越来越重,身体越放松,脑海中的思绪也变成一片混沌。宛如回到了母体的婴儿时期,抱住双膝身体自地蜷缩起来。 只有不停涌动的温暖的液体,仿佛羊水般交换着他体内和体外的物质。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魔法改造之中时间飞逝,就如同指尖的流沙不可捕捉。 猎魔人再度醒过来时,只觉得周身一片凉意,一抬头,却见天空中一轮满月洒下澄澈的光辉,映照出他身处的位置。 孤独、安静的黑燕鸥岛,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甚至听不到一声虫鸣,死寂如同坟场。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胯下也凉嗖嗖,垂头一望,才现皮肤表面覆满一层黏糊糊的块状液体,剥开这层粘液,之前肩膀处的伤口愈合成一条条粉红的疤痕。 一直以来保持着高强度的运动,猎魔人身材锻炼得修长匀称,肌肉说不上不达,却结实而富有流线型的美感,充满爆力。 他还拥有了六块匀称的腹肌。 但这出现了一个问题。 他正处于赤露的状态,就像一条光溜溜的泥鳅—— 深夜的黑燕鸥岛,猎魔人眼神迷茫地屹立在寒风中,良久之后,远处的湖面上传回一阵轻笑。 “湖中女士是在惩罚我之前的隐瞒?”他摇头轻叹,“以为这能难到我?” 心念集中到空间之中,霎时,一套崭新的亚麻衣裤出现在怀里,附带一件宽大的兜帽斗篷。 他向来喜欢储备物资以防万一。 就着湖水洗尽身体,换好新衣服,便坐上一根烧焦的木桩检查状态。 模板之中赫然出现一排醒目的记录—— “你饮下受祝福的血液精华(湖中女士薇薇安),你的部分属性得到了永久提升。” 体质:11.8→12 生命:158→16o 精神:12.5→14 魔力:165→18o 魅力: 7→8 …… 一轮改造加起来,提升的属性过了两点,相当于两次升级的收益,而且增幅最大的是精神属性,更能缓解了他魔力不足的尴尬之处。 但体质仅仅提升稍许、魅力却提升了整整一点1点,这是他没想到的。 借着湖面的倒影,猎魔人的五官并无太大变化,但细微之处却有些调整,比如面部轮廓柔和了稍许,皮肤更细腻,暗金的瞳孔更为明亮深邃,仿佛藏着星辰。 “薇薇安还是那么慷慨。” 罗伊不禁产生联想,既然湖中女士的血液能提升属性,那么传说中的巨龙的血液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效果? 等以后有了实力,一定要找条巨龙试一试。 …… 等他了解完身体所有变化,湖对岸维吉玛城区中的灯火熄灭了大半,悄然来到了下半夜。 借着月光在岛屿边的水草中一通寻找,找到一条破木船,废了半天力气划到湖岸边,踩着湿润的泥沙地,钻进湖岸边的树林,吹着清冷的夜风,凝视着深沉的黑夜。 罗伊起了兴致。 既然解决了湖女的麻烦,那不如试一试卡尔克斯坦的法术水晶。 心神沉入模板,召唤坐骑! 眼前一花—— 几簇灌木环绕当中,覆满湿润青草的空地上,皎洁的月光忽而照出了一只牛犊子大小、鹰狮身的野兽。 它盘曲身体侧卧在地,两条灰色翅膀好似羽毛被盖住了后背,随着“呼、呼”的鼾声,缓缓起伏。 暗金的眸子往那身上一扫,猎魔人嘴角噙笑,猛地扑上去将酣睡的狮鹫搂个结结实实,脸部埋进那对暖烘烘的翅膀,贪婪地蹭着,然而,脸上笑容忽然凝固。 狮鹫有着大部分野生动物的坏毛病,体味极重,又在笼子里关了很长时间,期间大概没怎么洗澡,那味道简直能把人熏死。 猎魔人这一通乱揉,却把歌尔芬从美梦中惊醒。 “咕!”一声低吼,它恼怒地转过头,然而当它又大又黑的眸子转向那张熟悉的面孔,气势瞬间奄了下去,嘴里的低吼变成了讨饶的“呜呜”声,脖子贴近猎魔人的胸膛,仰头舔他的脸。 “嘶——臭死了!停!歌尔芬,把口水咽回去,立刻、马上!” “咕噜——咕噜——” “这就对了,乖女孩儿,以后每天都得刷牙洗澡。” 罗伊用它脖子间的鬃毛一通乱擦,擦干脸上的口水,拍了拍手站起身体,目光变的深邃—— 歌尔芬 性别:母 年龄:6个月 身份:狮鹫 生命:8o 属性: 力量:6→7 敏捷:7→8 体质:7→8 感知:7 意志:6 魅力:4 精神:5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捕食者(被动固化) “不错,上次一别,属性又有进步。”猎魔人左手好似旗帜一样伸展,出各种指令。 “蹲下、起立、转圈!” 歌尔芬好似一只训练有素的大狗,一丝不苟地执行了所有命令。 “很好,明天给你加餐,现在增加难度。跑——冲刺!” “呼——呼——” 平地刮起一股强劲的气流。 月光下的草地上,一只黑黄相间野兽埋头狂奔,它的跑姿不同于一般的四足动物,两条后腿的锋利指甲就好似犁一般,将跑过的草皮抓得千疮百孔,身前两条又宽又厚的翅膀则是推土机,每一次着地,都会掀起一堆草屑、泥块,出巨大的动静。 罗伊摩挲着下巴,看得双目放光,不愧是顶级猎食者,即便在幼年期,度、力量已经大大越成年人,这移动之间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马车,估计能把人给撞晕过去。 如果被它扑中,即便是猎魔人也够呛。 “嗯,狮鹫主要攻击手段应该是扑击,以后得进行针对训练。” 唯有一点让罗伊不太满意——它奔跑时动作幅度未免太大,丝毫好没有马,甚至猫狗那种流畅感,显得非常吃力。 “狮鹫真正的战场在天空之中。” 罗伊再度看了看那两条硕大的翅膀,半岁大了,这东西总不能是摆设吧? “飞起来,歌尔芬!” “咕?”猫头鹰似的叫声中,狮鹫前冲的身形一缓,上半身瞬间人立而起,两条硕大的翅膀在半空中飞快扑棱了几下,气流激荡,碎石飞溅。 下一秒,这头鹰狮身的怪物离地而起,瞬间蹿至三米的高空,笨拙地向前滑行了约莫五米,然后“噗通”一声,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地。 “再来!” 奔跑,起飞,坠落! 再次重复。 “咕……咕……”不知经过了多少回,被摔得头晕眼花的歌尔芬晃了晃身体,传递出一股沮丧的情绪。 “过来,好女孩儿……”罗伊拍了拍光滑柔软的背脊,“你年纪还小,又被笼子关了太久,飞不远很正常。” “以后每天陪你训练,你迟早能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 “咕——咕——” 猎魔人说着话,胸中热血沸腾,等把歌尔芬训练好,自己也该尝试一番上天的滋味儿! 等歌尔芬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猎魔人又跨坐到它后背上,好似骑着一匹小马。 以它目前的体型和状态,载人飞行完全不可能。但载人奔跑—— “咕……咕……” “乖孩子,动起来,往湖边跑!” “咕!” 维吉玛湖边的,出现了极其古怪的一幕,一头半狮半鹰的怪物,背着一位金色瞳孔的猎魔人,绕着湖边来回绕圈,不时在夜风中一阵大呼小叫,惊起一群动物。 半小时后。 罗伊满身大汗地从狮鹫背上跳下,揉了揉酸胀的屁股,狮鹫也喘着粗气吐出舌头,都累得够呛。 相比于骑乘马匹,骑狮鹫颠簸程度至少翻倍,丝毫体验不到风驰电掣的快感。 仅仅半小时,都快把罗伊屁股给坐裂,比初次骑马更加痛苦。 但他也能理解,因为狮鹫那猫科动物和老鹰综合起来的身体结构——两条后腿和一对末端带爪子的翅膀,注定它近地的行动方式与众不同、想要在它背后坐得稳当,需要相当高明的技巧和大量训练。 就算加个鞍和缰绳,也没啥改善作用 “歌尔芬不适合地面骑乘。” 猎魔人心头明悟,大部分情况下,骑着狮鹫在地上跑,还不如靠自己两条腿儿方便、灵活。 “希望它在天上的表现能好一些。” “咕咕……” “累了?那今天到此为止!回家前,给你打扮打扮!” 罗伊笑容灿烂地掏出了菱形的法术水晶,所谓的随机变形石。 “乖乖趴着别动,浑身放松、敞开心扉。” “咕!” 魔力-1oo,随机变形术动! 一股耀眼的光芒涌出水晶,瞬间笼罩住歌尔芬的身体,好似重叠的云层将它完全包裹,遮蔽身形,其中隐隐有电弧涌动,和“兹兹”的声音。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当魔力之云散去,罗伊面前那头半狮半鹰的怪物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拳头大的小动物,有着青蛙一样纤细的四肢,指头粉粉嫩嫩,浑身皮肤呈半透明的绿色。 不仅身材娇小,它似乎还有些育不良,脑袋比例大得惊人,形状像鲶鱼头,圆溜溜的眼珠子是镶嵌在上面的两枚黑宝石。 它憨态可掬地瞪着着猎魔人,神态亲热。 “半鱼人幼崽也算小动物?卡尔克斯坦真是个人才!” “咕噜……” 它又细又长的嘴巴开合,出含糊不清的叫唤,两腮边的胡须蚯蚓一样蠕动。 猎魔人捏住它的小肚子提了起来,它就赖皮地用四肢紧紧缠住猎魔人的手掌。屁股后面一截粗短的尾巴活泼地摆动,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 “这个模样就乖巧多了,还好养活……等明天,浴桶里添点冷水做成你的小窝,再喂点小鱼干,当个宠物养起来也不错。” 罗伊回忆着集市广场的见闻,“稍加训练,有空就把你带到街上表演杂技,咱们搭个帐篷,堵在门口收取门票,还能挣上一笔外快。每天变换形态、顾客保准百看不厌。” “到了晚上等你恢复原形,就训练飞行和狩猎能力,顺便准备食物!怎么样,歌尔芬,满意这份安排?” “咕噜……”被倒吊着的小动物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罗伊把它抱在掌心,揉了个痛快,丢进脑袋后的兜帽里,踏着夜色返程。 第十六章 搜刮遗产 维吉玛贸易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一道鬼魅的影子在屋顶不停地飞跃,一对暗金的眸子有若野兽般在深夜里放着光,身形带着风。他突然在屋顶停下来,屏息凝神——下方宽敞的石板路上经过了两名巡逻的卫兵。 夜风吹拂,猎魔人蹲伏在瓦片上一动不动保持平衡。身后兜帽里一只古怪的小东西紧紧拽住他脑后的一缕头,出“咕噜、咕噜”的好似虫鸣,又好似青蛙般的叫声。 “听到没?奇怪的声音……就在附近!” “老兄,现在还没到冬天,总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chun!照我看是谁的家的猫狗在叫唤。” “该死的畜生!这么冷的天,那东西都快被冻成冰棍,还有心思叫……春?” “要不要去夜女王之家暖和暖和?” …… 直到卫兵彻底消失不见,屋顶上的潜伏者才若壁虎般一阵游蹿,最终翻进了某栋别墅顶楼的窗户。 “啪嗒……”一缕热汗顺着他的小腿滑落,打湿了木地板。 房间中的一张吊床上睡着的光头大汉被动静惊醒,琥珀色的眸子扫了过来。 “小鬼,就这么舍不得湖中女神,聊了一个白天?” “办完委托,拿报酬,就这么简单,可惜……”罗伊居高临下俯视着光头大汉,摇了摇头,“有的人干活不出力,报酬拿不到手。” “总好过被贪婪蒙蔽双眼,沦为玩物和傀儡。”雷索悠然自得地摇晃吊床,声音隐含警示。 “你对湖中女士意见很大?但请放心……”罗伊吸了口气,沉声道,“我心头有数,湖中女士、美德教会、雅妲公主,都只是合作和雇佣关系,互惠互利。我不会受他们控制。” “记住这句话……尽量少和宗教沾边。”雷索叹了口气,“里面疯子太多,就算暂时保持清醒,迟早也会被同化。” “嗯。” “去洗个澡吧,自己闻闻,比腐蚀魔还臭。” 大汉扔过来一张毛巾,往他肩膀上一扫,“那只癞蛤蟆是怎么回事?” …… “呼……”罗伊懒洋洋地靠浴桶里出一阵舒服的叹息。 滚烫的水汽熏得他皮肤泛红,额头见汗,但他很放松,不用担心浴桶里钻出一只龙虾动袭击。 浴桶中的水面浮着各色花瓣——女术士珊瑚的私人藏品、平时用来泡澡的东西,已经对罗伊敞开了使用权。 光头大汉坐在浴桶边,扫了一眼弟子的胳膊,细腻的皮肤丝毫不像经常风吹日晒的猎魔人,不止是胳膊,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比以前细腻。 猎魔人长这么好有啥用?雷索不禁替徒弟担心起来——难道湖中女士想把他改造成自己的面? 摇了摇头,大汉一把拽住“癞蛤蟆”的两条腿儿,倒提起来,前后左右地打量。 变形后的小家伙脾气不错,安安静静地没做反抗,同样好奇地瞪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细长的嘴巴咕噜咕噜吐出水泡。 “这究竟啥玩意儿,半鱼人的崽子?从哪儿搞到的?” “还记的那个疯子炼金师卡尔克斯坦吗,算是他送给我的……宠物。”罗伊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透露狮鹫的真实身份,等它们互相熟悉再说。 无论如何,以后这小家伙也会加入猎魔人的队伍。 “你可以叫它歌尔芬,虽然今天是半鱼人形态,以后就不一定了。” “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 一根胡萝卜粗细的手指戳了戳它圆鼓鼓的肚皮,它立刻用四肢死死缠了上去。 大汉眼睛眯了起来。 “这小东西挺可爱的,但中看不中用,拖油瓶罢了。要不卖了它?维吉玛的贵妇圈里肯定有人对它感兴趣……正好,锻造武器花了不少钱。” “什么拖油瓶?!”罗伊翻了个身,下巴靠在浴桶边,反驳道,“歌尔芬以后会有大作用,卖是不可能的!” 被倒吊着的歌尔芬感觉到主人的心意,黑亮的大眼睛流露出一丝感动。 “除非有人出一万克朗!” “咕——噜——” 罗伊又问了问雅妲公主和白蔷薇骑士团的事。 白日里黑燕鸥岛上禁忌法术阿祖烈之雷虽被打断,但维吉玛湖边的渔民和泥瓦匠,维吉玛城区中的大部分居民都注意到了当时的异象,有人说是恶魔入侵,也有人说是末日的征兆。 为了安定人心。 雅妲公主再次把达冈搬出来作为挡箭牌,与幸存下来的骑士们演了一出戏,然后借着市长维雷拉德之口,向城内散播了一则假消息:邪神再度为祸维吉玛湖,而湖中女神与白蔷薇骑士团、维吉玛的皇家法术顾问联手出动,将其消灭。黑燕鸥岛上那场巨大的动静是他们战斗的缩影。 自此牺牲的白蔷薇骑士、阿扎·贾维德都落到为国捐躯的荣耀头衔,维吉玛的市民也被安抚下来。 “弗尔泰斯特那边没意见,他的布局可是被雅妲彻底破坏?”罗伊很好奇,“公主殿下究竟怎么说服自己的父亲。” “这你得亲自问她,但局势不容乐观。”雷索摇头,“黑燕鸥岛上的结果,必然会加剧弗尔泰斯特的忌惮之心,湖女的教会在维吉玛恐怕寸步难行。” “过几天便会揭晓答案。” 泡完澡,罗伊在冥想中度过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直到天色破晓。 窗外透出微弱的白光,他和雷索兵分两路离开。 算算时间,瑟瑞特兄弟在陶森特那边的行动也该结束,所以雷索得想办法联系到这对兄弟,通知他们维吉玛的新落脚点。 顺便守着铁匠铺的贝连迦尔,等待那四把剑出炉 而罗伊先是往成衣铺订制了一身皮甲,黑色、款式和以前相当。 即便没这一出,他也得更换衣服,近段时间身体长得很快,身高已经达到1.76米,身材仍然修长匀称,浑身上下肌肉不像光头大汉那般岩石般大肌肉块,而是精瘦的类型,却也比常人达不少。 从前的衣服已经不太合身。 随后,猎魔人赶往神殿区打探情况,同行的歌尔芬娇小的身体藏在帽兜里,只露出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小家伙完全在猎魔人的兜帽里安了家。 “一切正常。”罗伊远远地看了一眼广场,人山人海,前来朝拜湖中女神的市民一如既往得多,甚至因为昨日市长的言,更多维吉玛人对女神产生了好奇。 整个广场被堵得水泄不通。 “不对,雅妲公主不在,” 主持晨会的祭司换成了别人,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雅妲通常不会假手他人。 罗伊瞬间意识到弗尔泰斯特那边肯定出现问题,稍微有些担心。 “咕噜——” “我没事,歌尔芬,不用担心。”罗伊指着高大的雕像,“这叫机会,他们在向湖中女神薇薇安祈祷。” 说着,他不禁想起湖女将点化信徒灵魂,变作水之精灵的场景。 那种命运究竟是好还是坏?在场的信徒又有多少人能接受? “咕……噜……” “别叫了,走吧。” 观察完神殿区的情况,罗伊又去拜访炼金术士卡尔克斯坦的住宅。 这位科学怪人最近似乎有些糟糕的经历,样貌大变:乱糟糟的头、山羊胡和眉毛都不翼而飞,尖嘴猴腮的脸上冒出一大片被烧焦的,黑的伤疤,涂抹着清凉的药膏。 “今天本人身体欠佳,没功夫待客,过一段时间再来吧,等我养好伤。” 他佝偻着身体,步履蹒跚地将罗伊迎进屋,神色病恹恹的,说话有气无力。 猎魔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对方,心中有了另一种猜测,这位科学怪人之前也知道阿扎的计划,以他的天马行空的想法…… “炼金师大人,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被闪电劈中一样?” “咳……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闪电?这是因为最近的实验生了意外,出现了一个爆炸事故。” “好吧,就当成意外……” “年轻人,这是事实!”卡尔克斯坦郑重地叮嘱道,“不要出去胡说给我添乱。” “我保证,谁也不会知道你的秘密,”猎魔人拍拍胸膛,接着压低了声音,“其实今天登门拜访,还有别的目的,阿扎·贾维德……” 炼金师猛地一拍脑袋,双目放光,“我怎么忘了这茬,阿扎·贾维德‘为国捐躯’,简直是天赐良机!现在他的别墅就是一个无人看守的宝库,不如我们再合作一次?就像上回,这次你大可以放开手脚,破坏所有机关。” “考虑的如何?咱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士兵查封之前!” “你一点儿都不伤心吗?”罗伊诧异道,“你和阿扎法师以前不是一起共事过?” “谁说我不伤心?”卡尔克斯坦黑乎乎的手指,搓了搓眼角干裂的眼屎,弹了弹,“早上我已经破例为他默哀了一刻钟,不能再多。我还得做研究!” 廉价的友谊,罗伊心头为阿扎默哀了两秒钟, “遗产怎么分配。” “所有研究资料归我,当然你可以选择性带走一部分副本,剩下的宝石和克朗归你。” “成交!” 第十七章法术书(求订阅) 猎魔人谨慎地绕开弗尔泰斯特城堡附近的巡逻守卫,顺利潜入了皇家顾问阿扎·贾维德的别墅。 别墅主人已经死在自己手上,也就不用担心破坏魔法机关而触警报。 另外,根据卡尔克斯坦的描述,这位来自泽瑞坎,毕业于班·阿德的法师未曾加入术士协会,与北方术士组织关系疏远,也不存在亲近的法师好友,接收他的遗产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猎魔人放开手脚大肆搜刮,目标不止是实验室,别墅所有房间都被他搜了个遍。 偶然间,他在某间卧室地板下现了一堆零碎的人类白骨,大概十几个人的量。 骨头表面遍布被稀奇古怪的的药剂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痕迹,可以想象到尸骨主人活着的时候承受多大的痛苦。 罗伊默然地收起了所有遗骸,准备带到城外入土为安。 “没想到这个时间点,阿扎·贾维德已经开始人体试验,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事实上,术士们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悠久的生命,却不得不遵守某些铁律,这是北境术士在人类王国安定下来的根本性原则——绝不能胁迫普通人,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大部分都是黑魔法实验)。 除非该实验在组织内公开,并且过程安全,出于实验者自愿。 任何被现的违规行为,都将受到公正而平等的判决——通常是用迪魔金镣铐锁上若干个世纪。 很显然,这位泽瑞坎的术士没有入乡随俗,遵守术士的铁律,但他遮掩得神不知鬼不觉。 按照原本的历史,他还能活个十来年,直到成为火蜥蜴帮的骨干,疯狂地利用活人进行猎魔人突变试验。 “提前弄死这家伙也算挽救了上百条无辜者的性命。” 阿扎·贾维德之所以会死,究其根本——罗伊对雅妲那席话,让维吉玛的公主联系上了湖中女士,这才生现在一系列偏离历史的事件。 维吉玛的格局也因他的介入产生了巨大变化。 “阿扎死掉了,火蜥蜴帮未来是否会出现?没了火蜥蜴帮,那我岂不是间接帮了凯尔莫罕一个忙?” “所以狼学派、杰洛特,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 这次搜刮的结局有些出乎了猎魔人的意料,在他看来,大部分术士都能凭借长寿和炼金魔法积累下一身可观的家底,这样一方面让他们享受奢华的生活,另一方面让他们付得起昂贵的实验和施法材料。 阿扎现在的身份还是弗尔泰斯特的皇家顾问,薪资丰厚。 照理说,他怎么也得存下一笔巨款吧? 然而任凭罗伊掘地三尺,也只找到一小袋子钱币和蓝宝石,总价值不到两百克朗。 “失算了,阿扎应该是把值钱的东西放进了随身空间装备,如今尸体已经被白蔷薇骑士带了回去。” 吃了个暗亏,猎魔人心下狠,索性把实验室里的犀牛头标本和部分玻璃灌里的奇形器官也打包带走。 有些他能辨认出来:白寡妇、和安德莱格公虫的突变蛋白,难得的施法材料。 还有一个蟹蜘蛛的突变诱物,相当于普通级,满足提升职业所需的突变物(2/1o)。 在资料方面,除了阿扎过去几十年的研究笔记外,猎魔人还在暗格里找到一本陈旧的牛皮手抄本,书皮上写着深奥的上古语。 “咕噜……”趴在他肩膀上酣睡的小不点轻轻叫唤,朝书伸出了指蹼。 “你能看懂吗,歌尔芬?” “咕……噜……噜……”它把粉嫩的指头塞进了嘴巴。 “这不是吃的,暂时忍一忍,等出去了给你弄点小鱼干。记住你是高傲的狮鹫,变形不是你可以撒娇的理由!” “那变成狗,难道你会……” 猎魔人轻抚鱼头,翻开了书页,“gwe1zur ray……阿祖烈之雷。”书前半部分用上古语详细记载了阿扎在黑燕鸥岛使用过的传奇法术,后半部分则描述了另一个同等阶的法术——阿祖烈的双十字。 罗伊对法术一知半解,但凭借着不错的上古语也弄明白大概内容,这是一种可怕的召唤性魔法,完全释放后,能创造出巨大的魔法生物。 这个法术同样出自著名法师、猎魔人联合创造者之一阿祖烈。 法术后还有这样一段历史:阿祖烈用双十字召唤出一条巨大的蜈蚣,这恐怖的巨兽迅摧毁了半个马里波,至今那里还留有成片的废墟和遗迹。 禁咒的威力可想而知,但手抄本缺失了一部分,也幸亏如此,否则阿扎用来偷袭他们的就不只是闪电和雷霆。 猎魔人将法术书珍而重之地收好,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卡尔克斯坦分享它,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正监视着自己,未来也许还会跟他合作。 …… “猎魔人,你没有私吞法术书让我很意外……”炼金师咧开尖嘴,下意识地往脖子附近捋了捋,捋到一片空气,他的山羊胡一根不剩,“你的诚实赢得了我的信任!” 炼金师和猎魔人握了握手,突然挺直腰杆,“我感觉身体重新焕了活力,所以我决定额外教你一些东西。” “炼金配方,三种,算是你诚实的报酬。” 这倒是意外之喜,罗伊又请求道, “炼金大师,那些资料……能不能先给我一份副本。” “猎魔人无法掌握魔法,为什么会对这些魔法研究资料感兴趣?你的给出理由。普通资料不谈,这本法术书……”炼金术士脸色难得地严肃,“流传出去会酿成灾难。” “您放心,我准备把法术书送给我一位术士朋友,”猎魔人眼神变得柔和,这也算是一种投资,“术士兄弟会的一员,不会滥用力量。” 卡尔克斯坦重重盯了他几眼,递过了复印本,便开始在自家实验室里,手把手地教导猎魔人那三种药剂配方。 卡尔克斯坦的实验室相比于阿扎的实验室更加宽敞明亮,稀奇古怪东西更多,还摆着许多晒干的草药,以及磨碎的硝石和硫磺,这是炼金师的老本行。 仍旧保持鱼人形态的歌尔芬被放在桌子上享受鲜鱼大餐,一只黑猫陪在他旁边,叫做山德鲁是卡尔克斯坦的宠物。 这个世界的猫对魔法能量很敏感,通常会亲近身怀魔力的术士,所以不少术士都喜欢养上一只。 “猎魔人,我们算有点交情了,我以后管你叫罗伊,你叫我卡尔。” “嗯……”罗伊学着炼金师戴上了皮手套,目光忍不住瞥向一旁,黑猫山德鲁正像国王一样骄傲地仰着头,胡须颤动间,将一只黑漆漆的肉爪按在歌尔芬黏糊糊的脑袋上,而歌尔芬没理睬它,继续埋头和小鱼较量。 “你说自己掌握了五种炼金配方:金盏花药剂、麻痹毒药、燕子、派翠的魔药、雷霆。也算拥有一定的药剂学基础。但我还需要考察一遍你的真实水平。你随便选一种已掌握的药方,用现成的材料和器材将它配置出来。” 炼金师板着脸,有了一丝严师的风范。 “现在?” “有问题?” 罗伊选择了最常规的金盏花药剂药剂,这种药剂能止血、防止感染。” 他有相当一段时间专注于磨炼战斗技能,在药剂配置方面疏于练习。 但当他双手刚一沾上试验台上的药材和器械,脑海里顷刻涌现出无数画面,那是他过去配置药剂的步骤,清晰地仿佛放映机,一帧帧呈现出所有细节。 “金盏花、荨麻,各取一份碾碎……” “加入四分之一的蒸馏水,倒入处理好的一盎司荨麻、两盎司金盏花,搅拌均匀。” “加热五分钟,变色至……没有明显刺鼻气味。” 猎魔人的手指灵活,手腕平稳,药材的捻磨,火候把控,加热时间的掐算恰到好处。仿佛操练了无数遍,每一个动作都深入骨髓,镌刻进本能。 这便是模板的附带效果,只要被他掌握住固化成技能,哪怕隔上数十上百年也不会退化。 两小时后,猎魔人额头微微见汗,将一支装着三分之二药液的试管递给了炼金师。卡尔克斯坦打开木塞嗅了一下,“气味、成色、分量,不止是合格品,已经称得上精品。” 炼金师赞叹道,“罗伊,不得不说你在炼金方面有一定天赋,差的只是经验。” 猎魔人手术刀般精准、高效、流畅的动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的老师雷索教得好。” “要是早几年你还没成为猎魔人,我会考虑收你做学生……”炼金师摇头晃脑地说,“现在就罢了。” “接下来,我计划每两到三天教你一种药剂配方,今天是冥想药剂。”炼金师说,“介于普通药剂和魔药之间,对猎魔人和法师的冥想有一定补充效果……大概能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效率。” “喵呜——” 一阵怪怪的猫叫打断了对话,两人转眼看去。 山德鲁不知何时四肢匍匐在桌子上,歌尔芬则八爪鱼般趴在山德鲁的鼻子上,拉住山德鲁嘴边的胡须,黝黑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和它对视,一动不动。 “咕噜……” “喵……喵……” 一大一小两只动物似乎正进行着某种隐秘交流。 “山德鲁嗅到了半鱼人身上的魔法能量,在表达亲近。不用管它们,继续炼金课。” 第十八章告别(求订阅) 深夜。 维吉玛郊外,一块荒废的农田。 苜蓿丛突然晃动,“窸窸窣窣”间,钻出一对尖长的耳朵。 接着跳出一只成年灰兔,一对黑豆似的眸子四下打量,确认身边不存在威胁,便把头埋近苜蓿丛,“咯吱咯吱”地啃食起淡绿色的小叶。 五米外一棵大榕树上,安静地匍匐着一头鹰狮身的怪兽,它藏在背离月光的阴影里,身形跟树干融为一体,瞪着一对幽邃的眸子,锁定进食的猎物。 但它没有匆忙袭击,一动不动等待时机。 一秒、两秒、三秒…… 某一刻,弯钩似的爪子撕裂树皮,怪兽猛然振动双翅,飞离榕树,从五米的高空俯冲而下—— “呼——呼——” 漆黑的夜空中掠过一道恐怖的阴影。 一瞬间,庞大的身躯降落于地,强劲的气流压弯苜蓿丛,右翅末端合拢的三枚钩爪,好似钢铁笼子,死死地罩住那娇小的猎物。 “干得漂亮,歌尔芬!” 更远处的灌木丛里跑出一道修长的人影,他吹了个洪亮的唿哨,后者立马听话地抬起爪子。 爪子下面,可怜的兔子害怕到了极点,身体贴着草地蜷成一团,有如昏厥一般,任凭狮鹫用猩红的舌头舔舐周身。那怕重获自由,它也不敢逃跑,对于顶级捕食者的畏惧深深镌刻进基因,让它无法反抗。 “咕……咕……” 歌尔芬乌黑的眸子转向猎魔人,洋溢着对血肉的渴望,不久前它刚吃光了两只田鼠,但肚子远远没有填饱。 “这才不到半岁就是个大胃王!”罗伊一颔。 一瞬间,黑夜里响起连串“噗、噗”的皮肉破裂声,歌尔芬镰刀似的爪子和尖嘴轻而易举地将猎物撕碎,短短一分钟,活蹦乱跳的兔子就被大卸八块、变成一堆带着碎肉的骨头。 歌尔芬伸长脖子出一阵满足的“咕咕”声,盘卧在草地上,慵懒地舔舐爪子和羽毛上的血迹。 …… 这已经是野外训练的第四天,狮鹫在各个方面都取得了显著进步——空中滑行的距离从2米变成了5米,虽然距离持续飞行还差很远,但绝不会像之前那般,刚一飞上天,立刻就栽倒。 狩猎的表现更让人吃惊。 笼子里的半年生活丝毫没影响它的野性,它完美继承了父母的捕食本能,无须任何指导,飞向着最高明的捕食者靠拢。 罗伊在旁见证了整个过程——狮鹫的狩猎手段跟常规的猫科动物截然不同,因为体形太过显眼,动作幅度也大,无法躲在草丛和灌木中偷袭,它们更偏向于老鹰和秃鹫,从天而降,借由身体的巨大惯性,用尖牙利爪穿透猎物。 或者贴着地面,用近乎折叠的两条后腿加上充满弹性的脊椎,蓄势向前蹿出,凶狠地扑向目标! 压倒、撕碎! 尽管歌尔芬还不到半岁,凭着凶猛的扑击,能瞬间杀死一名成年人。等它体型更大,对猎魔人也能造成威胁。 而当它成年……毫无疑问,它将和罗伊并肩作战,共同对付棘手的魔物。 “歌尔芬……”手掌温柔地拂过狮鹫的后背, “咕……咕……” “田鼠、兔子都吃过了,明天换个口味,试试更大的猎物,野狗、野猪,如何?” “咕!” 法术水晶绽放光芒。 狰狞的恶兽消失,月光下的草地上多了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 卡尔克斯坦的实验室,天花板上的精致水晶灯洒落温柔的黄光。 猎魔人仰起头,高悬的手掌握住一瓶浑浊的液体,随着他疯狂地摇动,透明的玻璃容器在半空挥出一道道残影,液体在其中高旋转、变色,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红,折射出一片彩虹般的色彩。 最后,随着猎魔人动作一收,药液彻底化为海水般的蔚蓝,美丽得宛如一件艺术品。 “这支药剂很完美……”卡尔克斯坦端详着成品,目光中满是欣慰,“恭喜你,达成了所有目标。” “都结束了?五天,掌握三种配方……难以置信。”罗伊回味着这几日从早到晚的疯狂劲儿,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继而感激地说,“卡尔,多亏了你的悉心指导,不然我学不了这么快。” 这位其貌不扬、性格古怪的炼金师父,在履行协议方面却从不弄虚作假。 整个指导过程尽心尽力,通常一两句话,就能直指关键。 节省了猎魔人不少功夫。 模板之中,炼金术1v1→1v2,比长剑专精和弩专精更早升级,这是罗伊完全没想到的。 也许他在炼金方面的确有一点天赋。 “你勤恳又有天分、还能吃苦。如果换个榆木脑袋,就算是神也教不动。”炼金师笑着摩挲下巴一层青涩的胡茬,“我教你的几种配方也算不上多珍贵,大路货罢了……冥想药剂、精力药剂还起点作用,剩下的那种配方,一辈子都用不上。” 冥想药剂能让罗伊与元素更好地交流,冥想一轮的时间由五小时降低为四小时。 而精力药剂稍稍补充体力和营养,还有点……壮阳的效果,但凡跟这个沾上边的,都不愁销路。罗伊准备到了自由之城诺维格瑞,尝试运作一番,看看能不能挣点钱。 最后一种治疗咳嗽、感冒的药剂,百病不侵的猎魔人基本用不上。 …… “我履行了承诺,契约正式结束。” “卡尔……”猎魔人说,对方的炼金术教学,风格与雷索不同,没那么强的压迫感,更让人舒服。“以后我还能来这里找你?” “随时欢迎你来交流。”炼金师话音一转,捏着胡须认真地说,“但要是单方面请教,或者进一步炼金学,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等价交换是科学研究中最基本的原则。” “明白。” “我不缺钱,你想要继续学习至少带来一门独特的知识……或者帮我解决某些麻烦后。但现在用不着……” “那么,我很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猎魔人最后与炼金师握了握手。 “歌尔芬,该走了!”身后的实验台上,变形为橘猫的狮鹫正趴在黑猫山德鲁柔软的肚皮上,脸部埋进它腹部的毛里,双爪一踩一踩,山德鲁则轻摇尾巴,举着爪爪轻抚歌尔芬圆滚滚的后背,和它默契“喵喵”叫。 主人的召唤让歌尔芬恋恋不舍地站起了身体,然后猛击山德鲁的脑袋作为告别。 “喵呜!” “喵……喵……喵!” 猎魔人倒提起歌尔芬,把它重新了兜帽,小家伙依然不肯罢休地露出一对眸子,与山德鲁“痴痴凝望”。 “行了,再看你也生不出猫来……这几天吃得有点多,明显长胖了!” 在他离开前,身后又传来炼金师的叮嘱, “罗伊,我最后多嘴一句。猎魔人要讨生活离不开武器和战斗,但别把所有时间都花在打打杀杀上,更不要浪费到女人的肚皮和酒精上。你这么年轻、充满潜力,应该把时间投入到更有意义的炼金实验之中。” “多谢提醒,我也送你个忠告……”罗伊说,“别去招惹湖中女士或者雅妲公主。” “Va Fai11!” 卡尔克斯坦目送猎魔人远去,掏出羽毛笔和笔记本,开始记录。 “1261年8月2o号, 上一次随想是五年,还是十五年前? 那规律的、繁琐的实验已经太久没有产生让我惊喜的成果。日复一日的实验日记,令我有些厌倦、懈怠。 活得太久也不全是好事,懂得多了,能让我感兴趣的事物变得比珍稀动物还难找。我想自己大概进入了漫长人生中的瓶颈期,要不就是罹患抑郁症、神经出现了问题? 最近枯燥无味的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丝波澜,极大地延缓了我的症状,这也是我今天想要记录下来的。 一位奇怪的猎魔人进入了我的视线。 在我两百多年的固有印象中,猎魔人是一群擅长舞刀弄剑、成日与野兽、魔怪为伍的变种野蛮人,但他让我有所改观。 猎魔人年纪不大,毫无疑问是个愣头青,行事莽撞、不顾后果,在接触的初期我将他当成廉价的劳动力:他对于珠宝和金钱有种乎寻常的执着,对无价的知识反倒没那么热衷。 知识意味着真理,这是我毕生的追求,他却把知识拱手送人,用来讨好一个女术士? 蠢货都不足以形容这种肤浅行为。不出意外,在解除与他的一纸合约后,我永远不会再见这种目光短浅的生物。 但事情总有意外,惊喜总在不经意间生。 他向我展示了一遍药剂的配置过程。当时老卡尔只是抱着看一眼,再把他随便打掉的态度。 但这一眼,真理之神在上!那猎魔人动作比魔法还快、还精准!简直就是一台人形炼金机器,让我找不出任何一个不够标准的动作。 他的猎魔人导师究竟如何忽悠到这么一个天赋出众的年轻人?见鬼去吧,狗屎的意外律! 炼金师是不是也该建立一个意外律,骗点有天赋的孩子? 他的优点不止如此。他的学习度相当惊人,短短一天便能初步掌握一种药剂配方,我想即使还在班·阿德学习的年轻时代的我,也缺乏他这种天分。 出于嫉妒,这点我不否认。所以我教给他的配方大部分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但老卡尔居然还有点期待,如果他继续进修炼金,未来成就不会低。 唉,可惜他是一位猎魔人!” 第十九章 飞狮怪的莫邓(求订阅) 夜色下的女王之家,熏人欲醉的酒气和淳朴甜美的风琴交织,男男女女陶醉在这无尽的眩晕中。 酒馆大门突然被推开,几名大汉从门口鱼贯而入。 这次来夜女王之家找乐子的不再是往常的两个人、而是五个猎魔人。 与罗伊和雷索同行的,还有瑟瑞特兄弟,以及铸剑师父贝连迦尔,众人在门口的酒桌前并排入座。 瑟瑞特兄弟一脸风尘仆仆,因为许久不曾洗澡,头和胡须乱糟糟的,满是油腻和头皮屑,贴身的黑色皮甲隐隐有一块块干涸的血迹,散一股浓郁的馊味、腥味。 “四杯血腥玛丽,再来一杯苹果酒,谢谢!” “稍等——”酒柜前性感酒保莎莉卡下微露三颗牙齿,淡淡一笑,取出一排酒香扑鼻的美酒,接着开始表演花式调酒绝技。 “这趟比预期提前了一周!”奥克斯欣赏着眼前酒保摇曳的美丽身姿,一边好似患了多动症般抖着腿,“多亏了你的马,罗伊。维尔特是个好孩子,我怀疑它有玛哈坎矮脚马的优良血统,耐力惊人,整趟下来一直维持着不错的体力水平。它还很勇敢!”灯光下,奥克斯面色泛红,显得有些兴奋,“阿梅尔山上那头皇家狮鹫兽有印象吗?” “珊瑚专门警告过。”罗伊接过了女酒保手中兑好的烈酒,鲜血的颜色,复合的酒气。他皱了皱眉,将酒杯推给了奥克斯。 奥克斯也不客气,灌了一口酒舒服地眯起眼,“酒够劲儿!罗伊,还是你懂我们,这段时间光喝陶森特的葡萄酒,我嘴里快淡出个鸟来,正好需要来点刺激的美酒平衡味觉。你选的地方……嗯……令人惊喜!” “你提到皇家狮鹫兽……” “罗伊,就不能给老大哥一点耐心?这头畜生应该是在阿梅尔山横行霸道惯了,没啥警惕性,被维尔特轻轻松松勾引到我们提前布置的捕熊陷阱里,然后由我和瑟瑞特联手将它摆平。” “维尔特没受伤吧?”罗伊心头一紧。 “你刚才不是看到它了,这马儿机灵的很,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个训练法。” 他打了个酒嗝,“翻过阿梅尔山后的路一片坦途,除了遇到一伙儿不长眼的劫匪为我们贡献了一笔路费。进入陶森特的国境后有些波折,那张藏宝图……” “藏宝图位置不对?”罗伊心头咯噔一跳,难道自己记错了,还是历史生了偏差? “主要是你的标记太笼统……陶森特西部边境、监狱、隐秘教堂,模糊的信息,搜索范围大得吓人。” “抱歉,”罗伊抿了一口苹果酒,又将兜帽里朝酒水好奇伸手的小东西塞了回去,“我的预感不受控制,你知道的,这么说你们没找到图纸?” “别听这家伙胡扯!”瑟瑞特责怪地瞪了奥克斯一眼,“蠢货,说话能不能简短、直接?” “过程虽曲折,但结果还是完满的。”奥克斯无奈叹了口气,“我就长话短说。罗伊提到莫邓的生平事迹,这位蝎尾狮(飞狮怪)的猎魔人曾经在陶森特的某所监狱里跟一位雷比殴达的信徒促膝长谈……之后才完成蜕变,脱胎换骨,踏上雷比殴达的朝圣之路。” “距离事情生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要找到莫邓的下落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转换了思路,伪装成雷比殴达先知的信徒与当地信徒交流,顺藤摸瓜弄清楚了那位坐过牢的信徒身份,他是个大名人!曾经在巴斯托伊监狱待过一段时间。” “得亏我脑袋瓜子好使,口齿灵活,不然光凭这个木头脸——”奥克斯看着自家兄弟,满脸嫌弃,“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啥都问不出。” “你提到监狱!” “好吧,好吧,巴斯托伊监狱年久失修,变成一片废墟,我们转了一大圈,搜索到一具骸骨,同时还有个意外之喜。”奥克斯欣然一笑,瑟瑞特默契地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张柔软的兽皮卷,“飞狮怪钢剑蓝图……大概是莫邓被关押的时期留下的。” “能不能让我看看?”贝连迦尔伸出了手,眼神渴望。 “当然没问题,大师。”奥克斯自来熟地和贝连迦尔碰了碰了杯子,两个酒鬼致敬般,都喝了一大口 又递过图纸,冲罗伊挤眉弄眼,他想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忽悠到一位铸造大师。 “只有这张?银剑的图纸呢。” “别急……我们从那具尸骨身上找到一本《囚犯的日记》,其中点明隐秘教堂的位置,由此推断,这具尸骨便是当初教化莫邓的那位信徒,可惜他到死也没能逃离监狱。” “根据《囚犯的日记》描述,隐秘教堂藏在一口偏僻的山洞里,这口山洞是雷比殴达接受初次启蒙的洞穴,也是莫邓朝圣之旅的起始点。” “于此朝圣之路,飞狮怪猎魔人献祭了一身装备和学派蓝图。我们顺路而行,有了重大现。”瑟瑞特将包袱彻底摊开在众人面前:《囚犯的日志》、《圣乞丐的日志》。 除了这两张泛黄的纸页外,还有三份额外的兽皮图纸:飞狮怪甲胄、靴子、裤子装备蓝图。 “看,蓝图背面!“贝连迦尔的惊呼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他翻转柔软的蓝图,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12o3年烈日月7日 赐我以力量,让我永不失足! 赐我以宽恕,让我永不怀疑! 赐我以坚韧,让我勇敢地舍弃旧的人生,追求新的信仰!” 猎魔人们面面相觑,除了这几句祈祷词,还有一段莫邓的自述。 “我,莫邓,飞狮怪学派狩魔猎人的一员,今天将开始我的朝圣。起点就在这处洞穴中,曾经雷比欧达在这处洞穴里禁食、冥想二十三个日夜。我誓为我的罪行赎罪、踏上改邪归正的道路、去除所有过往人生的羁绊,让自己成为先知门徒骄傲的一员,宣告自己成为全新的人。 我现在将前往雷比欧达神殿,与圣乞丐见面。他是一位贤者,花在思索雷比欧达的智慧的时间过世上所有的人。我将听从他的建议,遵循他的指导踏上赎罪之路。” 这些文字大致勾勒出一位猎魔人背弃学派,投入圣雷比殴达怀抱的心路历程。 “我第一眼看到这封信件被惊呆了!”奥克斯自嘲地笑了笑,“我保证,这位莫邓是第一位背弃学派,转而信教的猎魔人,他脑子里究竟装的啥,放着自由的生活不过,去当一位朴素的苦修士。” 猎魔人从小被灌输适者生存理念、接受无休止的残酷训练。一旦熬过青草试炼,又会为了生活而出生入死,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信仰任何神灵。 绝大多数猎魔人都是信仰的绝缘体,只信任手中剑。 “莫邓,飞狮怪学派,很少有相关传闻,没想到能诞生出这种离经叛道的家伙。”罗伊突然转向贝连迦尔,“伙计,你有宗教信仰吗?” 自称为佣兵的猎魔人表情郁闷,他和莫邓确有一个相似之处——都背弃了学派,“傻子才会信奉所谓的‘神’和‘先知’!” 贝连迦尔笃定地说,“我只听从内心。” “那么有没有想过回去?” “小子,我警告你,喝酒就痛快喝酒,别跟我提那个地方,一个字也不行!” “如你所愿。” 罗伊叹了口气,贝连迦尔还真是根难啃的骨头。 “这位飞狮怪猎魔人还活着吗?他又去了哪儿?” “他在最后一封信上面说,会一路向北传播圣名,越过亚甸、科德温,”瑟瑞特分析道,“距今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如果他还活着,大概在飞龙山脉里面。” 罗伊牢牢记下了这句话。 “那莫邓大师究竟为何转投雷比欧达的怀抱,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说抛弃就抛弃?” “个中原因,我能猜到一二。”雷索将烈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道,“飞狮怪学派,伊瓦尔大宗师提过一句,位于蓝山以东,遥远的国度哈克兰,毗邻泽瑞坎。哈克兰草药资源极为丰富,所以飞狮怪学派将魔药开、利用到了极致。”他顿了顿,“学派成员都有严重的药物成瘾症。” “这也就说得通,莫邓为戒除药瘾向雷比殴达寻求心灵的寄托。”瑟瑞特琢磨着,“斩断了与过往的一切联系。” “随身携带数种学派蓝图,说明这家伙在飞狮怪学校中地位不低,甚至可能是伊瓦尔大宗师一样的人物。” 一位学派元老,转投宗教怀抱? “信仰雷比欧达,又能参悟出啥?” 罗伊脑海中不禁钻出一句话——猎魔人之道的尽头就是神学? 众人默然, “这还不是全部蓝图。”奥克斯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和瑟瑞特没能走完整条朝圣之路,仅仅走到隐秘教堂前。按照壁画上的记载,教堂后面存在一个深邃的洞穴被称为考验之洞,其中充斥着有毒气体和怪兽,包括水鬼、安德莱格、蝠翼魔、以及吸血鬼女。” 一直安静待在酒柜前的性感酒保冲他眨了眨眼睛,奥克斯则大大咧咧地指了指空酒杯, “很可惜,光凭我和瑟瑞特无法应对洞穴中的危险,而只有通过考验之洞才能抵达朝圣之路的终点——洗涤之湖。我想剩下的手套和银剑蓝图应该在那片湖水附近。” “你们是对的……”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个眼神,“等解决了维吉玛的事务,蛇派也该集体行动了,去诺维格瑞等消息。目前先把图纸转化为切实的战斗力要紧,大师——” 贝连迦尔端详着三份盔甲蓝图、一份钢剑蓝图,愁眉紧锁,“哈克兰,蓝山以东的地方……装备铸造方法跟咱们这边存在细微的差别,我得花额外的时间钻研。四件装备如果都需要铸造出来,保守估计得一个月。” “那就有劳你了……我们会尽快凑齐材料,”匆忙地一眼,罗伊看到图纸上要求的反魔法金属板、龙族皮革等造价高昂的材料,毫无疑问得再一次大出血,但身上的钱已经远远不够,他们得另想它法,“至于报酬……” 贝连迦尔摇了摇头,“卡尔克斯坦的委托,我欠各位一个人情,报酬就免了,但材料得准备好,这一块儿可不便宜。” “大师,先锻造盔甲,一套就够,至于飞狮怪钢剑以后再说。”雷索突然伸手往酒桌前一挥,新铸的四把蛇派长剑暴露在眼前, “毒蛇学派钢剑和银剑,贝连迦尔大师亲手打造,一人两把。” “够意思啊,老大!” 瑟瑞特兄弟拉开剑鞘,指肚抚过雪亮光滑的剑身,瞬间双目放光, “好宝贝!有了它,我那对烂大街的制式长剑终于可以光荣退休!”奥克斯满脸兴奋、话音一转,“不过一次性锻造这么多,花了多少?” “钱差不多花光了。” “罗伊舍得?” “你看不起我,奥克斯?我是那种吝啬的人吗?” 随后,雷索缓缓陈述了白果园寇格林姆的故事。 “又走了一个老伙计。”瑟瑞特琥珀的眸子流露出一丝伤感,猛地举起酒杯, “敬寇格林姆!” “敬寇格林姆!” “汪!”一只黑色的狗头突然从罗伊身后的兜帽里钻了出来,兴奋地吐着舌头。 气氛瞬间凝固。 “这是什么玩意儿?”四双野兽瞳孔直直锁定它。 “呜呜……” 狗崽子呼吸一滞,猛然把头缩回了兜帽。 “小子,别告诉我你收养了一只小动物?” “它怎么变成狗了?”雷索盘问道, “额…这是炼金大师的杰作…每天随机改变形态的宠物歌尔芬,”罗伊抿了抿嘴唇,“目前没啥大用,但以后就说不准。” “别光谈论它,你们继续。” 第二十章再会珊瑚 “我和瑟瑞特进城的那会儿,正好看到一架豪华的马车,马车上镶嵌着银色鸢尾花纹的黑色盾形纹章……维吉玛皇家的象征,”奥克斯满脸痴迷地摩挲蛇派钢剑,回忆道,“白蔷薇骑士在马车附近维持着秩序,里面肯定有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果我没猜错,你所说的大人物是弗尔泰斯特……”罗伊沉吟道,“维吉玛的国王陛下不久前微服出行了一段时间。”这方面雅妲公主向猎魔人透露过。 “弗尔泰斯特?”奥克斯表情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马车旁边还跟着术士,我敢打赌,这位泰莫利亚的国王将有一系列大动作!” “弗尔泰斯特带回了术士?”两名猎魔人情绪豁然绷紧。国王无疑得知了前任皇家顾问阿扎·贾维德的死讯,这才带来了继任者。 但前后相距不到一个月,时间上未免太过着急。 奥克斯说出了更多惊人言论,“我指的不是一位术士,徽章的震动幅度提醒我是三位术士。两名女性和一名男性,混在马车队里。其中还有张熟面孔,在艾瑞图萨学院,和我有过一次美妙的邂逅,叫做凯拉·梅兹,诸位还有印象?“奥克斯不无遗憾地说,“这是一位身材娇小、极富魅力的女性。” “剩下的一位女士同样迷人,一头栗色的蓬松长,长相甜美,身材火辣!”奥克斯双目放光,同时两手相对地在半空中由上至下拉扯出一道满月似的曲线。 瑟瑞特别过了脸,“行了混蛋,把嘴边的口水擦干,别给蛇派丢脸!” “男人议论女人不正常吗?!反倒是你这家伙,那玩意儿的功能是不是受损?” 罗伊静静地听着两兄弟斗嘴,目光转动间,将杯底最后一滴酒水喝完。他突然推开了高脚凳, “你们慢慢聊聊,我有点私人事务要处理……” “罗伊,你要懂得尊重前辈!”奥克斯面色一沉,将杯子举到猎魔人嘴边,“今晚你哪儿也不能去,必须陪我们喝个痛快!” “敢欺负我的弟子?”一条肌肉虬结的臂膀从旁边伸过来架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掰到自己达的胸肌前,却是雷索解了围。 “有本事和我拼酒,输了的请客!”光头大汉一边说一边冲罗伊摆了摆下巴,示意他离开。 后者悄悄退到了酒馆门口,还能听到奥克斯大言不惭的宣告,“早就看不惯你这副做派,今天我,奥克斯,将用实力告诉你,谁才是老大!” …… 罗伊匆匆离开了夜女王之家,呼吸着维吉玛街道上的冷空气,酒精带来的微醺感被驱散,他的头脑变得更清醒。 弗尔泰斯特这趟返回维吉玛,一次性带来三位皇家顾问,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要对付湖中女士薇薇安。 上次的失败似乎并没能让他气馁。 猎魔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前往维吉玛湖边警告湖女,可湖女对阿隆戴特的召唤没有回应,湖中心也看不到那座宫殿。 “又开始闭关了吗?” 罗伊只得无奈返回居所,踱着步子转了好几圈,琢磨着明日联络联络雅妲公主,打探清楚具体情况。 一晃眼间,他注意到了房间中的布置。 这里原本是珊瑚的闺房,梳妆台附近,还摆放着女术士平日里的一些魔法道具,比如镶嵌着水晶的千里镜。 “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珊瑚了,阿扎实验室得到的资料还没给她。” 猎魔人想着记忆中的画面,用手掌轻轻在千里镜的镜面摩擦,当整个镜面开始热,魔力值减少十点,也不见他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白光大盛! 然后神异至极,千里镜仿佛投影仪般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副光幕。 光幕中的情景清晰可见,淡淡的水雾拂过镜面,一阵淅沥沥的拨动水花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猎魔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光滑的手臂,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正放在木质浴桶的边缘。 “有人在洗澡?”罗伊瞪大了眼睛,莫名有了种窥探她人的刺激感,但他还是转过了头。 随即,一道充满磁性的呵斥传来,光幕熄灭,陷入了黑暗。 水花落地声、柔软的被毯折叠声、湿哒哒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当光幕被重新点亮,一张脸投影出来——她有一头红火的长,碧蓝的眸子好似一汪清泉,微厚而润泽的菱唇花蕊般诱人,因为刚洗过澡,柔嫩的肌肤闪烁着动人的红晕。 “罗伊?”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唇,继而灿烂一笑,露出小巧的酒窝, “额……珊瑚……”猎魔人有些尴尬,这种情况下被当场抓住,被误会那就相当糟糕! “我保证……没想到你在洗澡,什么都没看见!” “看到也没关系。”女术士柔声说着,挺直了身体,抬手将散乱的秀扎好。裹住身体的雪白浴巾有意无意地抵到了镜面前,那沉甸甸、颤巍巍,随着她的动作碰了一下镜面。 哪怕隔着千里镜,猎魔人也感觉心脏仿佛被陨石击中,眼皮一跳一跳,气血上涌,脸颊微微热。 尽管他意志力强大,但是个正常的男人。 幸好,女术士迅改变了姿势, “房间里现在就你一个人?”女术士微微远离了镜面,让自己的脸在镜面中更加精致, “嗯,”罗伊深吸一口气,驱散了绮思,暗金的眸子恢复清明,“你了,珊瑚,在凯拉克最近忙不忙?” “忙倒是不忙……”珊瑚撑住了下巴,翘了翘红唇,“你知道的,皇家顾问的工作相当无聊,最近也没生什么有趣的事。你快说说,今天找我有什么好消息?” “上次在辛特拉的晚上……你说过对猎魔人的突变一直很感兴趣。”罗伊的目光从她诱人的唇上移开目光,“正巧我收集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 罗伊取出了炼金师那里得来的研究副本,通过千里镜让女术士大致浏览一遍。 “阿祖烈的猎魔人研究笔记、法术书、实验日记……” 女术士再也维持不住优雅的仪态,张大了嘴,满脸惊讶,“难道你是打劫了某位术士的实验室!” “的确如此,”罗伊摸了摸鼻子,“阿扎·贾维德‘为国捐躯’,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不拿白不拿。正好你也用得上。而且,我上回不是拜托过你……不久后帮忙主持青草试炼仪式。” 为了第二次青草试炼,他得提前准备。 “帮谁试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罗伊顿了顿,“不过这些资料加起来有点太多,光用千里镜转译过于麻烦,改天我想个办法给你送过去。” “用不着!”光幕对面的女术士忽然叫住猎魔人,红唇轻抿,目光深深地凝视,俏脸距离镜面越来越近。 “我从叶奈法口中听到过一个抱怨:魔人绝不会主动送人礼物,像根木头一样没有情趣、无聊透顶。可我现在觉得这话未免太过绝对。你——” “我只是为学派拉拢一个帮手。” 猎魔人心头说了一句,面不改色地打断了她的话题,“珊瑚,请教你件事……今天维吉玛来了三位术士,不出意外他们将成为弗尔泰斯特的新任皇家顾问,你对这三位顾问了解多少?” 女术士半真半假地幽幽叹了口气,接着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莞尔一笑,“关于维吉玛新来的皇家顾问,我听姐妹们提过,在协会也留有备案。这是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主动向协会提出的聘请要求,理由是保护人身安全。” “按照弗尔泰斯特的说法,维吉玛最近似乎出现了某种恐怖的东西,杀掉国王的骑士团团长和皇家顾问,那个泽瑞坎的法师。” “难得北境的霸主之一向协会求助,这是缓和关系的大好机会,协会立即调拨了距离维吉玛最近的三位术士——”珊瑚揉了揉眉心,“卡瑞亚斯的女术士凯拉·梅兹、希达里斯的费卡特。” “希达里斯在哪儿?” “凯拉克北面,距离我这儿不远。费卡特掌控欲极重,而在维吉玛更接近权力的中心,他就抛弃了希达里斯。” “至于最后一位,非常年轻却天赋异禀的女术士,来自马里波的‘小女孩儿’特莉丝·梅利葛德。” “特莉丝?”猎魔人愣了一下,过去那段扮演的经历流过心头——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栗色头的姑娘,实在令他印象深刻,不亚于叶奈法。 “罗伊,你认识她?”珊瑚挑了挑柳眉。 “在梅里泰莉神殿的,你讲起过,忘了吗?”猎魔人连忙解释,“杰洛特也跟我提过她。” “是吗?”珊瑚放松了警惕,“特莉丝和叶奈法关系不错,而叶奈法一直跟杰洛特纠缠不清……你的解释确有可能。” “说到皇家顾问,罗伊,我必须郑重地提醒你。如果你遇到凯拉·梅兹,千万要小心,别被她漂亮的脸蛋、优雅的谈吐欺骗,因为——”珊瑚用一种极度不屑的语气叫了出来,“她毫无底线和羞耻心!” “……” “没错,她长得漂亮,却完全没有矜持的概念,对所有男人都感兴趣,是一个‘随时准备怀孕’的女人。而且有传闻她最近对猎魔人挺着迷……”女术士清泉般的眸子若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罗伊, “放心,我不会跟她产生任何纠葛,”他没兴趣跟奥克斯同行。 “特莉丝……风评不错,你倒可以跟她接触接触,但别被她勾了魂去。咯咯……好吧,不开玩笑了,反正你尽量不要和她有过多纠缠。” “呃……” “让我们回到之前的话题,房间里就你一个人?” “雷索和奥克斯兄弟喝酒去了,大概会喝一夜吧。”罗伊脱口而出道, “那很好!现在用不着你把资料送过来。”女术士话音落地,房间中忽而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起灰尘和窗帘,拳头大小的旋涡出现在半空,又迅扩张,眨眼间变成一扇燃烧着火焰的门扉。 裹着浴巾的女术士从传送门中走了出来,一把拉住了还在愣神的猎魔人。 “你的手怎么变得比女人还光滑?” “错觉!” “等会儿再说,带上资料跟我来!”女术士娇笑着凑到他耳边,“你该实现上次的承诺,教教我那种新潮的舞蹈!” 她转过了身,脚尖点着地,绷紧了浴巾,露出一片细腻皮肤,上面纹着一只神仙鱼。 猎魔人稀里糊涂地被她拉了进去,随后千里镜中传来娇笑、闷哼、泼水的声音,以及惊呼—— “罗伊!兜帽里怎么装了只狗?” “汪!” 第二十一章转战地下 第二天早晨。 枝头麻雀叽喳叫唤,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窗户撒进来,照出房间中东倒西歪宛如尸体般的三个人:光头悬空倒挂在吊床上的大汉,四肢摊开呈八字形仰面躺地毯上的瑟瑞特,还有撅起屁股将下巴倚在浴桶边的奥克斯。 三名大汉的鼾声在房间中此起彼伏,嘴里还不时吐着酒气。 “轰!”房间突然炸裂般的巨响,三名醉汉身形一震,本能驱使下瞬间绷紧身体,警惕地拔出身边剑。 下一刻,他们眼前展开了一扇流光溢彩的传送门,传送门好似风眼般不停鼓动呼呼的声音,然后一个人蹑手蹑脚地从里面跨了出来。 “小鬼,你太让我失望!”冰冷的声音让突然闯入者身体僵硬,“所谓重要的私人事务就是陪女术士风流快活,啧啧。” 奥克斯看着热闹,一脸幸灾乐祸。 “诸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猎魔人脸色淡定地解释,“我和珊瑚只是在谈论一些公务。” 门缝里忽而传出女人的不满的娇哼,传送门瞬间湮灭。 “丽塔·尼德这个老女人!”雷索脸上青筋突兀,“当初就不该请她主持青草试炼!” “小鬼,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女术士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罗伊摇头叹了口气,为啥不相信他。他和珊瑚明明只是骑在歌尔芬背上,聊了一夜未来的设想,再就跳了跳舞。 “为啥冲我的小兄弟下手!?”另一边的奥克斯却满脸苦恼地自言自语,“她怎么不选我,有什么阴谋冲我来!” “得了吧,诸位……”瑟瑞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搞什么批斗大会?你们又有啥资格指责罗伊,别忘了昨晚在夜女王之家……玩的那股疯狂劲儿…”他意有所指地扫了扫奥克斯的脖子,那里两枚唇印清晰可见。 批斗暂时中止。 这时歌尔芬·黑猫突然从兜帽中钻出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随即爬到了罗伊的头顶上,“喵喵”地叫个不停。 远远看去,猎魔人头上好似顶了只大号青蛙。他犹犹豫豫地说,“歌尔芬昨晚没吃东西,我得给他准备早餐” “事情到此为止!别管什么女术士,女服务员。”雷索脸色依然难看,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让我们回归正题。” 罗伊松了口气。 猎魔人凭借强大的体质迅从宿醉中苏醒,开始商量关于飞狮怪装备的铸造,很快有了结果。 贝连迦尔和雷索负责铁匠铺租赁和图纸的研究,瑟瑞特兄弟则从“财务总管”手里领取了最后一笔三百克朗的款子,负担起收集铸造材料的任务。 哈克兰风格的四件装备所需材料比之前蛇派双剑要求更高,更苛刻。廉价一些的包括基本的钢板,铁块,然后就是昂贵的龙族皮革,反魔法金属板、皓石等等。 此处龙族皮革指的并非真正的巨龙身上的皮肤,而是从翼龙,叉尾龙、石化蜥蜴等亚龙属身上拨下来的皮革。 即便如此也极其稀有、昂贵,在大部分皮革商人那里一直处于缺货状态,瑟瑞特兄弟只能去市场和拍卖会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恐怕得亲自出手去猎杀一头。 大部分材料是可以买到的,虽然花销不菲。 罗伊暂时没参与铸造任务,他洗掉身上的印记,便去了神殿区广场,准备求助雅妲公主。 正是美德教会清晨弥撒的时间,但偌大个广场不同以往,人山人海虔诚祷告的场景不复存在,稀疏的市民在此茫然地游荡,宛如失去了主心骨,还有零星的十来个信徒徘徊在广场中央,原本放置湖中女神雕像的位置。 雕像不知何时被移走了。 一群陌生的白蔷薇骑士纠集在附近,不像往日那般布施粥菜,反而驱赶着不愿离开的信徒,有人哭哭啼啼大叫撒泼,然后被冷漠的骑士直接架走。 更多人选择了放弃、离开,或者转投另一边雷比欧达先知的怀抱。毕竟两、三个月的祈祷,他们对湖女的信仰谈不上多牢固。 广场上完全看不到教会大祭司雅妲的影子,却有两女一男三名术士混迹在骑士当中。 “费卡特?”这名来自希达里斯的男术士穿着讲究,身材消瘦,上嘴唇留着两撇精致的胡须,神态高傲,在骑士队中宛如巡逻的领导。 猎魔人躲入小巷中的阴影,偷偷打量, 至于两名女术士,开胸碎花长裙显露出姣好的身材,半个胸脯的绮丽风光,以及她们各自的护符:一人胸前佩戴着镶嵌皓石的银色安卡(一种十字架),个子娇小,浅金色的长随性地披在双肩,行走间,分岔的裙摆隐隐露出一大片皮肤。 猎魔人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来自卡瑞亚斯的凯拉·梅兹。 良家妇女们往往都会把头扎得规规矩矩,不少女术士却喜欢特立独行地不去捆缚头。 所以,如果看到一名成熟美丽的女性走在街头,满头披肩长,那她八成是个女术士。 特莉丝·梅利葛德又是另一个例子,她栗色的蓬松长用一枚橘黄色的夹别在脑后,眼睛是浅蓝色的,鼻梁微弯,脸颊长着几粒雀斑,嘴角有颗美人痣,显得俏皮而性感。 她的气质、神情,有些像涉世未深的少女,步履轻盈,带着纯真的笑容,似乎在高墙大院的艾瑞图萨里待了太久。她的年纪的确是三人最小的,不到四十岁。 她的胸前挂着属于自己的镶嵌蓝宝石的护符。 行走间,她偶尔转过头,微笑着,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 “国王陛下已经开始动手。” 猎魔人收回了目光,离开广场,却感受到一道异样的注目,来自一位穿着亚麻布衣身材单薄的男孩,他径直走过来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有位大人找你。” 小男孩有些怯怯地避开罗伊的眼神,那野兽般的瞳孔让他害怕。 罗伊用一枚铜子儿打了他。 看了看纸条,猎魔人折身赶往贸易区,在贸易区里更加宽敞豪华的一栋栋房屋间穿行,来到一栋高大的建筑外,那里守着身披甲胄的白蔷薇骑士,是熟面孔,上次向雅妲宣誓效忠的那几位。 果不其然,房间里雅妲公主在等着他。 “维吉玛湖的骑士,你终于来了。”雅妲换下了白色祭服,换了一身优雅贵气的宫廷长裙,头在脑后扎成一捆,但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广场上的变化我看到了,”猎魔人坐在她身侧。 “新来的术士听命于弗尔泰斯特……正在出手打压教会。”雅妲用力捏住座椅的边缘,指节白,“他这趟回来像变了个人,完全不听我解释,不仅偏执地认定女神是个邪恶的生物,还要求我立即停止手中的事业、解散教会。” 雅妲咬着银牙,语气颇为凄凉,“他还剥夺了我大部分权力,现在可用之人只剩门口那几个骑士。” “我没办法,只能取消早晨的聚会,通知信徒,无限期地延缓所有教会活动。” 猎魔人沉吟了片刻,但他不相信雅妲会轻易屈服,“你有什么打算?” “要我放弃费尽心血建立的教会?不可能!那样对不起女神的恩典。”雅妲抿着唇眼神坚定,“既然明面上,维吉玛再也容不下女神的教会,那我们换个地方!” 她还没疯狂到跟自己的父亲,维吉玛真正的统治者硬拼。 “换到哪里去?”猎魔人疑惑道,“你指的是把教会总部转移到郊外?” “我已经联系了一位贸易区的大商人,经过考验的女神信徒,”雅妲神色端庄,细长的眸子放着光,“他会到维吉马远郊的村落里替女神布道。在小地方重新开始。” “郊外村庄距离维吉玛够远,弗尔泰斯特暂时管不到,教会有施展的余地。而且等外围的信徒展起来,便能逐渐蚕食维吉玛。” “没那么简单,”猎魔人断然道,“越是偏僻的乡下,信仰反而越坚定,他们都信了几十年的梅里泰莉,不会轻易改变信仰。” “而且离开维吉玛,没有每日的免费食物配送,很难吸引新的信徒。” “没办法,总不能任由女神的信仰衰落下去,总要给她留个种子。”雅妲深呼吸,又认真地说,“此外,我并不打算全盘放弃维吉玛,极小部分最坚定的信徒必须在城里扎根,得为他们找到每日祈祷的地方。” “可现在国王陛下颁布了禁令,湖女的信仰无法出现在阳光下。” “地面不行,那就地底。”雅妲注视着猎魔人的眼睛,“这就是我找你过来的目的” 地底? 猎魔人先是诧异,继而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 雅妲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看来你对这个地底也有所了解。” “你是指的维吉玛的下水道?” 雅妲颔,站起身,在房间里缓慢踱步,“我查阅过很多资料,维吉玛的下水道直接建立在古代精灵城市的遗迹上。而下水道这种沟渠结构只占据了遗迹的一部分,还有很大一片、功能完善的区域保留了下来。这些空间联通了贸易区和神殿区,简直是个天然的、完美的避难所。” 雅妲定了定说,“我准备把教会的总部搬迁过去。” 猎魔人再看这位公主的眼神变了,既能想到暂避风头,“农村包围城市”的展方针,还能为教会主要力量找到这么一条隐蔽的后路。 难怪湖中女士看重她。 “但现在有些问题,”雅妲如实地说,“下水道被废弃了很多年,住进了很多危险生物,为了广大教徒的安全着想,需要勇士铲除这些威胁。” 第二十二章 独自行动 “殿下,你真看得起我。”猎魔人表情凝重地说,“维吉马下水道的区域几乎和城区面积相当,其中沟渠密布、地形复杂至极,走上一遍都要花费大量时间,更别说清理下水道里潜藏的怪物。” 他分析道,“让我想想,下水道这种阴森潮湿的场所通常居住着水鬼、溺水死灵,也许还有孽鬼、食尸鬼,这几种怪物我都可以应付。但运气不好,遭遇到一头蛰居的蝠翼魔,那就完了。” 对于猎魔人的顾虑,雅妲却早有准备,她拍了拍手,便有一位异常年轻的骑士来两人面前,缓缓摊开了一卷泛黄、陈旧的兽皮地图。 “罗伊,你是女神最信赖的骑士,我当然不会让你去送死。”雅妲指尖摩挲过地图,“弗尔泰斯特城堡收藏的书籍,维吉马市建立之初留下的下水道施工图,其中记载了下水道修筑的所有沟渠的位置、内部结构以及通向地面的出口。你看看……” 地图皱巴巴的,因为受潮产生了一股淡淡的霉味儿,又年代久远,部分墨迹变得模糊不清。从剖面图上看,这是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四通八达的管状通道,犹如蛛网般将整个维吉马笼罩。 罗伊顺着雅妲纤长的手指,现了地图上的关键点。 一条条管状通道尾相连,而每一个拐角的墙砖上都留下了醒目的数字编号。这能让进入下水道的人迅弄清自己的位置,不至于迷失方向。 除此之外,下水道与地面连接的出口在地图上标记得更为显眼,粗略看去,差不多每条城中街道都有。 雅妲的手指贴着地图,从一个出口滑到相距不远的另一个出口。 “根据这份地图的指引,无论你在下水道哪个方位,正常步行一刻钟都能找到出口。” “一刻钟?”罗伊表示怀疑。 “我派人问过所有清理下水道的工人,他们说法一致。”雅妲很肯定地说,“以猎魔人的身手全力奔跑至少还能节省一半的时间。到时候即便你遭遇到无法应付的危机,也能及时撤退。” 罗伊听了稍微有了些底气,密集的逃生口无疑极大降低了下水道的危险程度。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整张地图:下水道四面临水,分别连通南边的维吉玛湖和北边的泰莫利亚河,排放着整座城区的污水和脏物。 “古代精灵城市遗迹在哪儿,这上面为什么没有标记出来?” 雅妲指向了维吉玛城区的西北角,弗尔泰斯特城堡。“大部分古代的精灵遗迹的在城堡下方,比下水道更低的位置,那里有个入口。” “在维吉玛湖水面以下?” “对!地方很隐蔽,我听曾经的历史老师偶然提过一句。”雅妲沉吟道,“目前别去触碰遗迹区域,先清理下水道里威胁信徒生命安全的怪物,把地方腾出来,为他们提供祈祷的场所。” “等初步建立起几个稳定的集会点,我们再着手探索古代精灵遗迹,争取将那些地下宫殿纳入教会的版图。”雅妲乐观地说,“选择下水道作为教会总部还拥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雅妲指向地图南边的出水口,“这些出水口通向维吉玛湖,管道直接伸入湖水之中,能比神殿广场更好地接纳湖中女神的神力。” 猎魔人摩挲下巴陷入了沉思, “我可以试一试,但无法保证能清理完整个下水道。另外我需要大量的时间,至少一周。” “安全第一,我明白,女神也不希望你受伤。如果可以的话,从神殿区开始清理,这片区域的信仰更经得起考验。”雅妲顿了顿,“因为女神还在沉眠,这次的行动算我单方面的委托,罗伊,你想要什么报酬尽管提。”雅妲加了一把火,大方地说,“只要不是太苛刻,都没问题。” 罗伊当下不再客气,将锻造飞狮派装备紧缺的几种材料列了出来,雅妲爽快地给予了承诺。虽然这位维吉玛的公主被弗尔泰斯特架空了权力,但从皇家仓库里取点东西还是畅通无阻的。 两人再约定了个时间,便匆匆分开。 猎魔人找到了正在铁匠铺中与贝连加尔讨论铸造方案的雷索。 “湖中女神、雅妲公主……两个麻烦精!”雷索拍了拍罗伊的肩膀,“正如我之前所说,猎魔人不该与宗教产生过多的纠葛!我和瑟瑞特、奥克斯都有别的任务在身,这次的下水道之行,你得单独行动。” “没问题!我一个人足以应付。”罗伊点头。 光头大汉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自己的存货:加快伤势恢复度的燕子、增加力量的雷霆、增强法印强度的派翠的魔药。 “不过你记住,以你目前的体质短时间内只能承受两种魔药的毒性。否则药效消失后,等待你的将是虚弱、难受和无数的后遗症。” “明白……” 雷索似乎觉得还不够保险,又交给了他两枚外形好似椰子壳的炼金炸弹——龙之梦。 “下水道地势狭窄,充斥着淤泥、沼气、还有些别的易燃气体,龙之梦能挥出更大的威力。但你要慎用,最好用在逃命的时候,比如遇到蝠翼魔,丢一个上去准没错。” “嗯……” “小鬼,”交代完这一切,雷索拍拍他的肩头,“无论如何优先保住性命!” “放心,你忘了我的能力吗?打不过逃跑总没问题!” 年轻的猎魔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庞大的下水道、潜伏在阴影中的怪兽,这些意味着危险,但也代表着无数的经验。 没有雷索掠阵,这将是他少有的单独出击。但他感觉良好,甚至有些兴奋,不得不说,猎魔人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冒险的基因。 …… “羽翼未丰的雏鸟容易被狂风暴雨吹折翅膀。”贝连迦尔踩了两脚鼓风机,让炉火烧得更旺,“维吉玛的下水道藏着不少致命的‘脏东西’,你放心让他单独行动……还是惩罚他昨晚的放纵?” “谁年轻时没放纵过?为何要惩罚?”光头大汉摇了摇头,“他该学着独当一面。” 贝连迦尔闻言深吸了口气,棕色的眸子里闪过回忆的光芒,“这小子还不到十五岁,让我想想,十五岁,我还在凯尔……跟着一个臭老头学习舞剑。” “这小鬼已经杀过十几种魔物,包括古代鹿精。”雷索眼神欣慰、语气唏嘘。 “恭喜你们!”贝连迦尔脚下蹬踩的动作一缓,脸上的羡慕一闪而逝,“蝮蛇学派也算是后继有人。” “不久前在辛特拉,杰洛特跟咱们聊过,狼学派情况不怎么乐观,多年没有新鲜血液,如今只剩下四个成员勉力支撑。”雷索顺势转移了话题,“你没想过回去看看?” “多管闲事!”贝连迦尔双手环胸,冷然反问,“你和那小子究竟是哪根筋儿不对,非要劝我回去?!” “也许今年冬天,我们会到凯尔·莫罕与狼派成员碰面,”雷索顿了顿,盯着对方,目光诚恳而坦然道,“到时候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聊天,交个朋友。气氛融洽可想而知,这是个绝佳的时机,把一切误会都解释清楚,摒弃前嫌……正如某个人所说,这个世界上猎魔人所剩无几,在‘族群灭绝’面前,很多东西都可以放下。” “既然选择离开,我绝不后悔!”贝连迦尔断然拒绝,“也不存在什么误会,只有理念分歧。” 狼派背叛者重新蹬起了鼓风机,面朝着熔炉中滚滚火焰,不无抱怨地说出心里话,“我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身为猎魔人,做得到吗?” 第二十三章下水道 阴暗,潮湿,浓烈的异味儿,组成了维吉玛的下水道。 远方是未知的黑暗,一点火炬的光芒忽然从拐角处亮起,映出一面斑驳的墙,墙上青砖爬满苔藓,污水横流,几道影子投了过来,越拉越长。 有人走进了管状的通道。 三名银白甲胄的骑士,一名胸前悬挂蝮蛇吊坠的猎魔人。 他们人手一只火炬,两两一组,分别走在通道两侧,谨慎、脚步轻柔,竭力保持安静。 管道中央的沟渠流淌着一条暗褐色的河流,混合着食物残渣、排泄物、以及千奇百怪的漂浮物:女人的衣服,破布娃娃、餐桌的一条腿。 显得粘稠,又恶臭扑鼻。 猎魔人将火炬抵到右侧墙面,照出一个油漆数,数字有些模糊,显然存在时间很长。他另一只手掀开了地图,目光在地图和墙上的数字间来回做着比照。 “啪嗒——”旁边的白蔷薇骑士突然停下脚步,却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黄褐色的、黏糊糊的一团,还在不停散热气,和消化物酵后的一股子臭味。 “你中奖了,亚贡骑士!”小河沟对面的泽林骑士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突兀的笑声瞬间打破了原本安静的氛围。 亚贡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近距离扫了一眼脚下的那一坨新鲜粪便,捂着喉咙一阵干呕,几乎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这才进入下水道十分钟,白蔷薇的骑士已经被脏东西玷污。 “神呐,让我在战场中光荣吧!” “安静!”猎魔人做了个手势,三位骑士瞬间噤若寒蝉。 猎魔人罗伊,三人都对他有着深刻的印象,他没有充满压迫性的体魄,然而身手灵活得如魔鬼。三人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在黑燕鸥岛上他轻盈的剑舞如死神般收割了数位同伴的性命。 白蔷薇的前任团长鲁道夫,也在公平决斗中败给了他。 骑士服从强者,对猎魔人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敬畏。 罗伊半蹲身体,用一根不知从何处找到的木棍在这团排泄物中搅拌,下水道强烈的刺鼻味儿影响了他的嗅觉,无法具体分辨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粪便。 但他肯定,绝不是人类留下的。 很快,猎魔人从粪便中清理出来了几块火柴似的脆骨,以及小半只血肉模糊、尚未被消化完的老鼠。 “有怪物刚来过,还没走远。”他将火炬递给了亚贡,然后从随身携带的炼金皮包中掏出一管雷霆魔药喝了下去,随即,原本英俊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条条宛如蚯蚓的紫黑色血管,他的一对眸子也变得像狼那样吐露幽光。 他贴着肮脏的墙壁,脚尖轻轻点着地,猫一样无声无息地向前摸索。而三名提着火炬的白蔷薇骑士,留在了原地等待。 大约两分钟后,微黯视觉里出现了情况。 这是一个人形的生物,像是池塘底部捞起的尸体般浑身绿色,连毛孔都向外渗出粘液和烂泥,还透着一股腐烂的酸味,和下水道的恶臭各有千秋。 它正半蹲在沟渠的污水中背对着猎魔人,露出鱼一样的背鳍,肩膀上下抖动,出一阵细密的咀嚼声,抱着什么东西在啃。 “水鬼……”猎魔人辨认出了它的种类。 水鬼生性胆小,力量和反应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经常从垃圾堆中挖出的剩菜和动物尸体进食,所以下水道简直是它们捡垃圾的天堂。 它们有时候也会袭击独行的旅人和湖边洗衣服的妇女,对于弱小的东西尤其残忍。 猎魔人没有轻率地攻击,他谨记着《生物论》中的一句话,“当怪物真的很蹩脚时,成群结队会使他们快乐。” 水鬼便是这种没脑子的怪物之一。 罗伊屏住了呼吸,目光往更远处扫去,又静静等了一小会儿,确认附近没有目标的同类,这才小心翼翼取出了加布里埃尔。 猎魔人心中默默数了几个数,然后开启引导箭,瞄准——水鬼光秃秃的脑门在视线中心越放越大,一种许久未曾体验的爽快感油然而生。 “嗖——”下水道昏暗的空间突兀地掠过一道阴影,下一秒,忙着进食的水鬼后脑勺猛地爆出一团血花,浑身一颤,便半声不吭迎面栽倒。却是被手弩直接洞穿了脑壳,箭头从前方眼眶冒出。 击杀水鬼,经验值+2o,猎魔人LV6(15oo/35oo) 猎魔人看了眼随身携带的血宝石,不出所料并没有收集到灵魂,这也印证了他的想法,水鬼的灵魂被转换成了经验值。 罗伊再走近,看清了水鬼的食物,一只啃掉大半露出白骨的死鸡。死鸡浑身皮被腐蚀得花花绿绿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农民丢下来的。 “日子过得倒是挺滋润……除了老鼠还能吃到鸡肉。”维吉玛下水道的怪物会繁衍成灾,城区里富人的浪费行为也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猎魔人收好加布里埃尔,观察着水鬼的尸体静立了片刻。他本来计划将尸体做成诱饵,勾引更多的水鬼投入圈套,但又担心血腥味儿引到什么恐怖的存在。犹豫半晌后,放弃了这个决定。 不久,三名骑士找了过来,望了一眼被爆头的水鬼,不约而同地吞了口唾沫。 他们继续前进。 下水道潮湿、阴暗,**滋生,但也存在一种独特生态系统。除了老鼠、蟑螂、潜伏在阴影中的危险动物,下水道里也孕育出一些独特的植物和草药。 “绿霉菌菇……”这是猎魔人偶然在污水中现的植物,一种赤红的菌盖上生长着黑色鬼脸的古怪蘑菇,菌盖手掌大小,比同类厚实,菌柄又细又长。“生长于潮湿、阴冷的环境,色彩艳丽,微毒,调配成药剂可缓解百日咳。” “鼹鼠蓍,消除淤肿……” 相比于猎魔人还有心思采摘药物,三名骑士却脸色微微青,表现得很不自在。 难闻的气味是一方面,他们没有在这种复杂而危险的环境做过相关训练又是一方面。 举着火把,于暗无天日的下水道探索,永远搞不清楚黑暗的前方究竟潜伏着什么东西。 未知加上黑暗才最让人难熬、恐惧。 他们甚至期盼着赶紧出来点什么怪物,打上一场也好。 这里除了脏水河的哗哗流淌,还有风的呼啸、某些小动物叽叽的叫唤、和令人毛骨悚然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古怪声音。 简直让人抓狂。 “你一点也不紧张吗,大师……”亚贡上前一步,并肩站在猎魔人身边。 “我做过充足的准备……”猎魔人压低声音,目光仍旧警惕地扫视。“下水道里可能出现的所有怪物种类,我都了解一点。知道它们的攻击模式,以及身体的弱点。这是猎魔人的专业知识。” “说点什么吧……”亚贡恳求道,“下次我们最可能遇到什么鬼东西?” 猎魔人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下水道的‘房客’,和森林、原野中的动物具备一些相似之处,比如说领地意识。势力相当的怪物,会默契地划分好各自的猎食区域。还记得那头水鬼吗?这是个倒霉的落单者,它的出现已经表明了我们所处区域。接下来,我们极可能遭遇到它的族群。” 猎魔人话音刚落,悠长的通道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低吼。 罗伊放缓脚步,重新提起了手弩。 骑士没有多余的时间惊讶,前方的通道里突然钻出十来个光溜溜的,生有鳍和蹼,浑身墨绿的人型生物。 原本它们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走,火炬的光线吸引到其中几头,它们转过身,朝向众人,瞪起了一对死鱼眼。 “拿好你们的弩……”猎魔人迅开始瞄准,“水鬼这种东西,某种程度上说,相当于死物,免疫大部分毒药,流血、疼痛无法对它们的行动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击致命。” “嗖——”箭矢爆掉了一头水鬼的脑袋,就像炸了马蜂窝,剩下的水鬼带着夸张肢体挥动哇哇怪叫着涌了过来。 骑士们用加布里埃尔射击,但他们的准头没有猎魔人厉害,只是射中了水鬼的大腿和前胸,水鬼身形一颤,又不痛不痒继续冲锋,下一秒,又被猎魔人的冷箭爆了头。 然后,猎魔人顶着昆恩法盾,举起银亮的剑刃,手腕转动间,古威希尔舞了个漂亮剑花。 他冲进了水鬼群。 第一剑,剑刃打横掠过半空,将冲至身前的水鬼拦腰斩做两段。 第二剑,身形如弓向前一记突刺,剑尖笔直穿进下巴,破坏脑髓。 第三剑,阿尔德法印击倒目标,剑刃挥舞如铲,由上至下戳进咽喉。 第四剑,群体震慑,古威希尔划过半空,轻盈地一荡,切豆腐般削掉两枚级。 短短数秒,灵活的人影沐浴血雨,在水鬼群中简单地几次动作,好似表演了一场短促、激烈而致命的舞蹈。 旁观的骑士们愣神良久,这才呼喊着拔出腰间的钢剑,涨红脸杀入怪物圈,应对潮水般的扑击。 第二十四章 连续杀戮 尖叫和劲风激荡。 两头水鬼一左一右包夹住猎魔人,四条利爪擦过昆恩法盾撕碎了庇护的黄光。 猎魔人迅地屈膝半蹲,从水鬼的视野中消失,接着以右脚尖为重心将古威希尔抡了一圈,锐利的剑锋划破皮肉骨骼,斩断了两头水鬼的膝盖。 水鬼哀嚎着倒地,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 他喘了口气,保持半蹲姿势果断地贴地往前一滚,滚到另一头水鬼的脚下,单膝触地,一抬头,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手中剑刃疾电般斜斜地往上一戳,简短而沉闷的利刃入肉声中,剑尖戳进水鬼下巴,贯入脑髓。 像是戳破了一个皮水袋,腥臭灼热的血液顺着雪亮的剑身滑落,沾湿了衣袖,溅的他满脸都是。 但猎魔人神色从始至终保持着高度冷静。 没有时间拔出刃,他松开手让雕像般僵立在原地的水鬼连同刺入下巴的剑向后摔倒,转而握住了背后第二把武器的柄头。 剑身只冒出剑鞘一截,罗伊另一只手已迅地在半空中画出正三角的蔚蓝法印,狠狠地往前一推。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下水道中刮起一道强劲而短促的风,伴随着“砰”的巨响,近在咫尺的扑过来的水鬼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浑身一个踉跄、失去了平衡。 猎魔人趁机向前一个跨步,越过水鬼的身体,手中阿隆戴特带着“嗡、嗡”的轻吟削掉了它的级。 水鬼群的最后出现一道魁梧的人影——它们的指挥官溺毙水鬼,个头比普通水鬼高大,浑身灰黑色,背鳍和腮更为明显。 溺毙水鬼 性别:无 年龄:8 身份:无 生命值:1oo 力量:6 敏捷:6 体质:1o 感知:6 意志:4 魅力:o 精神:5 技能: 领袖(被动固化):溺毙水鬼作为族群中的王者,能命令附近所有普通的水鬼。 改造之躯LV1o:有的水鬼是水下的死人变成,其实身体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免疫毒性和失血。 …… 这头大家伙不像手下那般奋不顾身地进攻,面对沾满同类鲜血的猎魔人,似乎瞧出他不好惹,竟然转身便跑。 罗伊抓出手弩扣动扳机,“嗖嗖——”两箭,洞穿两条滑溜溜的大腿, 紧接着冲上前,一记震慑定住这一瘸一拐的家伙。 唰—— 长剑贯脑。 “击杀溺弊水鬼,经验值+5o。” “指挥官果然比寻常水鬼价值更高。” 另一边,三名白蔷薇骑士的战斗也落下帷幕。 尽管下水道的恶劣环境让他们情绪稍稍失常,动作略微紧绷,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骑士,在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后迅冷静下来,仗着扎实的剑术和猎魔人的指点,顺利扫清余下的怪物。 三人带着沉重的呼吸,浑身颤地瘫软在下水道,手中还紧握着带血的长剑,似乎没有从激烈的战斗中缓过劲儿来。 其中一名叫做马尔斯的骑士受了点轻伤,脸上被水鬼拉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马尔斯骑士,如果你不想整张脸都烂掉……”猎魔人丢给骑士一瓶药剂,“用药水把伤口仔细处理一遍。” “大师,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马尔斯年轻的面庞掠过一丝惊恐,犹豫着接过了药剂,“而且我听说猎魔人的魔药有剧毒,我也能用?” “放心,这是普通的金盏花药剂,对你没害处。”猎魔人擦拭干净剑刃的血迹,又摁了摁身后的兜帽,将歌尔芬·半鱼人的脑袋摁了回去。 总共十五头的水鬼,加上之前落单者,他杀掉了其中的八头,七头普通、一头指挥官,收获19o点经验,等级达到猎魔人LV6(167o/35oo)。 三名骑士则处理了剩下的七头。 “幸好有他们在,帮我分担了不少压力……”如果所有水鬼一拥而上,猎魔人怀揣炼金炸弹,虽然也能应付,但受伤在所难免。“目前只动用了一瓶雷霆,身体毒性还能支撑第二瓶魔药、加上储备的一记‘激活’,炼金炸弹……足够应付突情况!” 趁着骑士恢复体力、处理伤势的间隙,猎魔人将所有水鬼尸体聚到一堆,倒上一些掩盖血腥味儿的液体,然后开始解剖它们的尸体。 浪费是可耻的,水鬼舌、水鬼眼都是不错的炼金材料,罗伊自然不会放过。 三名累瘫的骑士,一眨不眨地看着猎魔人站在一堆腥臭扑鼻的尸体中,手起刀落,不停带起一堆飞溅的血肉。 火炬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投到墙上,像是一头跳着癫狂之舞的人形恶魔。 将怪物开膛破肚后,手臂更是伸入血肉模糊的各种组织器官黏液中摸索,不时捧起心脏、眼珠、肺部等器官打量,一张糊满鲜血的脸颊偶尔显露快意,看上去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罗伊的运气也不错,除了保底的各类有用器官,还从这堆水鬼尸体里现一枚小型的红色诱突变物,可以做成水鬼费洛蒙,掩盖住生人的气味,蒙蔽诸如沼泽巫婆等强大怪物的嗅觉。 除此之外,他找到一枚普通级突变物,由溺毙水鬼提供,至此,职业升级所需中级突变物达到了4/1o。 “大师,您究竟在干啥?”亚贡死死盯着背对他们的猎魔人,他自认为进入下水道后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所提高,可猎魔人的杀怪分尸的行为还是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罗伊利落地从水鬼口腔里拉出了一条小臂长短、充满弹性的舌头,顺便展示给了三人,“别看它们卖相不好,都是些紧俏货,值不少钱。你们刚才出了力,也有资格分一些。” 虽然他贪财,但有的不能贪。 三名骑士拼命摇头,屠杀下水道的怪物很正常,可从它们的尸体上割肉那就相当变态。 “确定不要?要不等换成钱,再分给你们。”猎魔人动作变得更快,“我也不瞒各位,魔物在我眼里和猪牛羊之类的牲畜差不多,我是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 “猎魔人罗伊,下水道的屠夫……”亚贡喃喃自语着,渐渐眼睛亮了起来。 “那分几只耳朵就成,为了雅妲殿下证明,咱们出了力!” …… “哗啦啦……” 猎魔人往堆成一团的水鬼残尸上堆倾倒了大量用途不明的药水,然后带领骑士继续探路。 大部分切割下来的器官被他收入了战利品包裹,骑士们也提了个血肉模糊的小包,里面装的全是水鬼的耳朵。 接下来的路验证了猎魔人的说法,附近的管道属于水鬼族群的领地,再没遇见其他怪物居住,除了一些比人头还大的老鼠。 差不多将神殿区下水道搜了四分之一,几人估摸着天色暗了下来,便根据地图指引找了最近的出口顺着破旧的楼梯离开了下水道,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第二天,精力充沛的猎魔人与白蔷薇骑士重返神殿区的下水道。 留在下水道中的水鬼尸体已经被分食一空,只剩下绵延入黑暗的血肉组成的痕迹,顺着痕迹的指引,他们离开了水鬼的地盘,找到另一个区域的祸害—— “东吃吃,西吃吃,碰到人也会吃吃,当心成为怪物食……” 这就是食尸鬼,一种被食欲支配的怪物,它们通常出现在墓园、墓地、战场等有着充沛死尸的场所,对普通人而言难以忍受的尸体腐臭,对它们是无上美味。 它们像人一样有着手和脚,却和狗或者其他野兽一样用四肢行走,一块块隆起的肌肉有若岩石。丑陋狰狞的脸看起来有点像被毁容的人,可眼神没有一丁点儿理性和感情,漆黑一片,充斥着冰冷、贪婪和残忍。 食尸鬼 年龄:1 生命:11o(虚弱) 属性: 力量:1o(虚弱) 敏捷:8(虚弱) 体质:11(虚弱) 感知:6 意志:5 魅力:2 精神:5 技能: 瘟疫之爪LV1:食尸鬼浑身携带着各种毒素、细菌和病毒,被它们爪牙伤到的目标会热、虚弱、伤口溃烂。 进食LV1:食尸鬼能通过吞噬血肉迅治愈轻度伤势,恢复生命值。 疯狂(被动固化):食尸鬼体内会储存一部分日常进食的血肉能量,当它们在战斗中受到重创,生命低于五分之一时,会激活这部分能量,迅恢复生命,并且力、敏、体+1,变得更加残暴不惧痛苦,持续一分钟。 …… “运气不错。”罗伊松了口气,四头普通食尸鬼,没有更为棘手的巨食尸鬼或者血棘尸魔,并且清一色的腹部鼓胀如球,爬行缓慢,浑身散一股排泄物的异味儿,好似吃坏了肚子。 毫无疑问,猎魔人昨晚的布置起效,它们吃掉不少下药的水鬼肉。 趁他病要他命! 隔着老远,罗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饮下魔药,狰狞血管浮现于脸颊。 掏出食尸鬼剑油,分给众人,均匀地涂抹上长剑。 紧接着,亚贡、马尔斯和另一位骑士持着剑盾,屁股贴着屁股,结成一个小巧却坚固的方阵,猎魔人站在最前方,像是长矛的尖端,最具杀伤力——他扣动扳机。 “嗖——” 箭矢划过半空,穿透皮肤,却卡在头盖骨中! 足爆掉水鬼脑袋的引导箭,没能对食尸鬼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它们被彻底激怒,疯狂地吼叫着冲了过来,两头在前,两头在后,牛犊似的庞大体型、宛如四架钢铁战车,占满了下水道横面,势不可挡。 腥风扑面! 罗伊抬手一记伊格尼! 火蛇喷吐,烧的食尸鬼哇哇大叫,原地徘徊,冲锋的阵型瞬间被打乱。 下一秒,猎魔人足趾扣地,猛然一跃,跳上它的背部,阿隆戴特改为横刃,猛然往下一劈,鲜血四溅。 头颅抛飞。 “击杀食尸鬼、经验值+8o。” 一击过后,猎魔人贴地一滚,动作流畅地站起身,嗖嗖两箭正中后排两只大家伙丑脸,吸引住仇恨,拔腿便跑! “嗒、嗒、嗒!” 肮水四溅,狭窄的空间回荡起一串脚步声、咆哮声,一人两兽拐了个弯,彻底离开了白蔷薇骑士的视线。 食尸鬼力量不俗,包夹之下能轻易扑倒猎魔人,他没有傻到去硬碰硬,而是像放风筝一样保持距离,两头食尸鬼暴怒地低吼着,穷追不舍。 可下水道狭窄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它们的挥,并排移动经常撞上同伴的肢体,自乱阵脚。 猎魔人有了喘息之机,长剑切换为手弩,蓦地转身扣动扳机, “嗖、嗖!” 两箭连续命中左侧食尸鬼的脸部,它摇头晃脑地甩去血迹,忽而眼前一花,包括身边的同伴在内,视线中统统失去目标的身影,不禁陷入短暂的迷茫。 突然,空间泛起涟漪,一道修长的人影从天而降,挥舞寒光闪烁的剑刃落到它后背! “唰——”阿隆戴特一扬一落,斩入半截颈椎,卡在当中。 食尸鬼狂怒呐喊。 然而不及反应。 无数猩红的触手钻出虚空,缠上身体,将它们定在原地。 “唰——” 第二剑,身分离! 满脸鲜血的猎魔人果断地调转剑刃,剑尖又戳入另一头食尸鬼眼球,贯入脑髓,它哇哇大叫恢复行动,浑身绽放红光,扑击! 猎魔人反应更快,微微一侧头避过了扑击,蹬地起跳,翩跹地落到它后背,下劈脖颈! …… 十秒后,最后一头食尸鬼在一对一的单挑中,被罗伊斩杀,但他也受了点伤,肩膀上多了一条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 歇了口气,罗伊提着两具食尸鬼的尸体返回了原地。 三名幸运的白蔷薇骑士只需面对的一头食尸鬼,过程没有太多波折。 他们按照无数次的训练,默契配合着组成坚实的盾墙,利用地形把食尸鬼死死卡在墙角,透过盾牌间隙不停用长剑戳刺,把怪物给活生生地给戳死。 “呼……”亚贡松开了盾牌,看着污浊的下水道地面上血肉模糊的狰狞怪物,难以置信地说,“我、我们杀掉了一头食尸鬼!?” 他鼻青脸肿,浑身淤痛抽着凉气,那是被食尸鬼给撞的。 “恭喜你们。”罗伊走过来给食尸鬼补了一剑。 “经验值+8o,猎魔人LV6(199o/35oo)” “从今往后各位便多了一个荣耀的称号——食尸鬼杀手!你们有了值得吹嘘一辈子的床前故事,留给后代子孙。”猎魔人说着,手腕一抖短刀打了个转,又开始熟练地解剖尸体,收集材料。 很幸运,四头食尸鬼出产一枚弱效红色突变诱物。 “但别掉以轻心,”猎魔人剥下几枚食尸鬼的指甲,给每位骑士都分了一块,“这些家伙被毒药削弱了不少,要是处于正常状态,再有一头巨食尸鬼领头,受伤免不了。” “而且这才是第二天……我有预感,”猎魔人眉峰紧蹙、神色转为严肃,“咱们会遭遇更危险的物种!” 第二十五章致命威胁 明亮的房间里,光头大汉蒲扇般的手掌正拨弄着一根针,缝合猎魔人肩膀狰狞的血口。 “在那种狭窄的地势戏耍两头食尸鬼,了不起!” “换成是你怎么做?”猎魔人靠在藤椅上,裸着一条胳膊,不时呲牙咧嘴,忍受那股刺痛。 雷索胡萝卜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针头穿过皮肉,再从皮肉中拉出一截沾血的肠线,“你的选择没有问题,但不必执着于银剑、手弩和伊格尼法印。对付食尸鬼这种没啥脑子的怪物,迷惑心智的亚克席法印同样能起到良好的效果。” 猎魔人点点头,那种紧急的情况下,他下意识就使用了精通的伊格尼,却忘记了最适合的亚克席。 “战斗经验匮乏……嘶——”伤口处一股更为强烈的刺痛传来,却是雷索轻柔地戳着歌尔芬白里透红的肚皮,让它乖乖地朝伤口“咕噜”地吐出唾沫。 “忍着点,半鱼人分泌的唾液能促进伤口愈合,让你好的更快。”雷索使用完歌尔芬,就将它丢回了浴桶,顺便扔过去一条小鱼干。“养了它这么久还是能起点作用。” “包扎严实些,明天还要继续战斗。” 雷索点点头,用洁白的绷带将猎魔人胳膊缠了一圈、两圈…“对了,今天上午雅妲派人送来一批礼物。”光头大汉感叹道,“这位公主虽然麻烦事不少,但出手阔绰,货物里包含了龙族皮革、反魔法金属板、皓石……几乎是锻造的所有材料。做一整套飞狮怪盔甲绰绰有余,飞狮怪钢剑也用不着省下。” “那我这伤,总算是没有白受。”罗伊心头一动,蛇派的四名成员都有称手的武器,而贝连迦尔只有一把银剑托海涅,缺少精良的钢剑…到时候…嗯,和大家商量商量。 万一那家伙感动之下就不再去纠结什么生儿育女了呢? “清理下水道也是为学派着想,明天行动算我一个?或者叫上奥克斯、瑟瑞特?” 几头食尸鬼差不多是罗伊和白蔷薇骑士能应付的极限,雷索认为已经起到了足够的锻炼效果。 如果再出现更危险致命的东西,学派的未来之星把命交代进去… 罗伊垂下头认真地考虑了片刻,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等下次吧,我想再挑战挑战。” —— “呼……”猎魔人猎豹般弓着背,喘气如牛地靠在冰冷、长满苔藓的下水道墙砖上,脸上爬满魔药造成的紫黑血管,汗水如浆一股股地从额头的皮肤渗出,顺着下巴和脖子滑落到胸前被划开一半的皮甲里。 双手青筋突兀,杵拐杖似得死死撑着剑,止不住的颤。 浑身粘稠的液体,除了腥臭的汗水、还有鲜血。 在激烈得几乎无法喘息的战斗中,他有一丁点后悔了,后悔没有让雷索跟来。 除掉食尸鬼后,他们的好运气似乎耗光了,在下水道里遇到了最恐怖的怪物。 三名骑士,亚贡、马尔斯、泽林分散地靠在离他不愿的脏水沟里,胸膛微微起伏,痛苦的叫唤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亚贡的右手和左脚被拧麻花似的扭曲成了匪夷所思的角度,泽林的一条胳膊被暴力地反向扭断,露出关节处的惨白骨茬,而马尔斯,那位有着姑娘一样修长睫毛的年轻骑士,胸膛肉眼可见地凹下去了一块,一只鼻子被血水塞住,嘴里吐着血沫,眼看快要不行了。 三名骑士后方,躺着一头人形怪物,它面朝着猎魔人,一张嘴巴又宽又长布满参差不齐的牙齿,脸部平且恶心,除了血盆大口,看不到眼睛和鼻子,脑袋的形状像个倒立的屁股。 它浑身光秃秃的全是一块块灰白色凸起的肌肉和疣,还生长着一些原始的器官组织:蹼、骨刺、爪子,一头天生的杀戮机器,可想而知有多大破坏力。 然而此刻它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身上插满箭矢、满是刀剑戳刺留下的伤口,还有爆炸的火焰的烧伤 “蝠翼魔!”低阶吸血鬼的一种,有着又宽又长的嘴巴,扁平的丑脸。锋利的犬齿上方,一对猩红的眸子不含半点温血动物的理性。 但这只是一头幼年期的蝠翼魔,在它现身的第一时间,猎魔人就用龙之梦给予了重创,然后与三名白蔷薇的骑士联手将它击杀。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东西竟然还有个老大哥,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一次闪电般的偷袭便将抱团的骑士重创。 然后又鬼魅地向上逃遁。 猎魔人结出昆恩法印,抬头紧紧盯住天花板,那上面有些坑坑洼洼、黑乎乎的孔洞,偶尔有一道鬼影子一跃而过,绕着下水道里的四个人不停地转圈,等待着飞扑的机会。 它动了! 天花板上猛然伸下了一条恐怖的利爪,树懒手臂一样修长,指甲沾染乌黑的血迹、碎肉,一把捞住了亚贡的一条腿,使劲把可怜的骑士往上拉。 被倒吊的骑士出绝望的尖叫! “嗖——” 弩箭爆出一朵血花,猎魔人挥剑钻出虚空,但不等剑刃及身,恶魔先一步松开爪子缩回了天花板。 如此重复了两三次,罗伊看明白了……这畜生就是在折磨他们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一分钟后,它享受够了,猛然从天而降,落到猎魔人5米之外,挥舞臂爪、出一阵“嘶嘶”的胁迫声。 这头怪物比死去的蝠翼魔强壮得多,皮肤呈现杂乱的黄褐色的,看上去也更丑。 猎魔人半躬身体,阿隆戴特剑尖直指它的咽喉,保持熟练的牛位起势,暗金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蝠翼魔 年龄:21 性别:无 生命值:15o 属性: 力量:16 敏捷:15 体质:15 感知:8 意志:6 魅力:3 精神:7 技能: 血之饥渴1v2:这种粗鄙的低阶吸血鬼不止吸血,同样渴望鲜肉。但它们会对血液成瘾,若在战斗中吸食鲜血,将迅治愈自身的轻度伤势。 自愈1v2:大蒜、火焰、木桩统统对低阶吸血鬼无效,它们非常长寿,并且拥有极强的自我复原能力,能通过消耗时间缓慢恢复各种伤势。但相比于高阶的同类,它们弱点更多,惧怕阳光和火焰。 狂乱(被动固化):蝠翼魔相比于别的同类,智力极其低下,一旦感应到猎物体内流动的鲜血,它们将陷入无脑狂怒,不畏痛苦和恐惧、完全凭借本能行事,直到将猎物大卸大块! …… 怪物猩红的眸子死死锁定猎魔人,那三名半死不活的骑士似乎已经无法吸引它的兴趣。 猎魔人注意到它的移动方式。 不同于野兽那般四肢着地,也不似人类双足交换地落地,反弓的腿足使得它无法长时间奔跑,却赋予它强大的跳跃能力—— 屈膝、双足绷紧猛地一跃! “噗——”阴暗的下水道掠过一道黑色的闪电。 魔影瞬息跨过五米扑到近前,一对镰刀似的爪子划向猎魔人脖子。 腥风扑面! 他突然矮身,向前贴地一滚。 昏暗的下水道。 一人一兽身影交错。 因为巨大的惯性,蝠翼魔直接从他头顶跃过。 而猎魔人顺势趟过它双腿间的缝隙,来到身后。 无需转身,阿隆戴特调转剑刃,贴着手肘猛然向后一戳。、 “噗呲——” 利刃入肉! 暗红的剑身笔直刺入了蝠翼魔的大臀,更确切地说,臀部中间的位置。 剑锋势如破竹地破开排泄口的软骨,一直抵到怪物尾椎骨才停了下来,半截剑刃被淹没。 血如泉涌! “吼啊——” 它尖啸着转身,臂爪在半空中抡出一道圆弧,扫向身后的猎魔人。 但罗伊反应更快,脚尖轻盈点地一记后跳,同时左手五指在半空中勾勒出法印! 亚克席! 不早不迟,青色的倒三角形冲入癫狂而猩红的眸子! 蝠翼魔被迷失神志,张着血盆大口愣在原地。 猎魔人立刻如狸猫般矮身一绕,绕过它的腋下,再次来到它身后,眼神一寒,霍出浑身力气,摁住它屁股上的剑柄再次往前一送! 刹那间,下水道里响起一道凄厉无比、荡人心魄的惨叫! 来不及高兴。 “砰!” 狂怒至极的蝠翼魔爆出前所未有的度,转身一击正中猎魔人胸口! 昆恩法盾黄光破灭,巨大的力道带着罗伊向后抛飞数米,挂到了墙上,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他吐了口血沫,面目痛得扭曲,浑身骨头好似散架一般,使不上一丝力气。 蝠翼魔一击之下,整整打掉他三分之一的生命。 “呃……”他勉强动了动手指,抓出手弩正要闪烁…蝠翼魔已带着屁股上的剑柄扑至面前。 “杜昂!” 下水道里爆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蝠翼魔花岗岩似的强壮躯体直接将墙壁撞了大洞,碾碎的墙面变成烟灰弥漫—— 年轻的猎魔人半个身体镶嵌在岩壁中,虚弱地举着“钢剑盾牌”。 生命只剩五分之一! 而震慑又用于上一头蝠翼魔,冷却还剩五秒! 罗伊面目扭曲,暗金的瞳孔毫无惧色,吃力地挪动垂在身侧,麻的右手,扣动扳机—— 差一点…… 蝠翼魔重重地喘了口气,怨毒的眼神一凝,就要动致命的撞击! 这一刻,空气仿佛静止。 “汪!” 这绝境之中,一只拳头大小,灰色的小兽突然从猎魔人脑后的兜帽里钻出,汗毛倒立、目射凶光,面对比自己高大百倍的狰狞魔物,一声低吼,扑击! 爪牙撕咬! “噗…噗…” “汪!” “呜呜…” 然而巨大的体型差距让她的进攻变成了笑话,暴怒的蝠翼魔一把抓住娇小的身体,使劲一捏,再狠狠一掷! 歌尔芬重重撞到墙壁上,没了动静。 蝠翼魔回过神来,眼前的猎魔人却不见踪影。 去那儿了呢? 罗伊借着歌尔芬拖延的时间,终于扣动扳机射出弩箭,一记闪烁逃出死亡角落,出现在蝠翼魔身后十米之处。 立即用掉了储存的“激活”! 一丝凉意浮现,身上的痛苦顿时削减大半,干瘪的魔力恢复了一截。 他恢复了行动能力,单膝跪地,暗金的眸子扫了一眼脚边奄奄一息的小兽。 冷如冰窟。 “咔嚓——” 最后一枚龙之梦抛出。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在魔影身后响起、紧接着是火焰爆燃声、地动天摇的轰鸣声! 下水道的角落,冲天的火光将蝠翼魔完全吞没。 “嗖、嗖!” 弓弦震动,弩箭破空,一个哀嚎的火焰人形冲出了角落,猎魔人切弩为剑,不退反进,俯身直上! 身影碰撞。 “唰——” 斜上的剑刃笔直戳入“火人”的下巴,贯入脑髓,猎魔人又一矮身,向左侧绕过它的腋下、躲过扑击,暗金的瞳孔绽放红光——震慑! 霎时间,蝠翼魔燃烧的躯壳被无形的触手捆缚,脚下一个踉跄,狂奔的身体失去平衡迎面跌倒。 而罗伊深吸一口气,摁住它屁股后的剑刃,再次把阿隆戴特往前一送,彻底,没柄而入! 这次“火人”贴着地面,浑身上下,连同都十指末端都开始抽搐,短短五秒,它再也没能起来。 “击杀蝠翼魔,经验值+2oo(24oo/35oo)!” “歌尔芬?!” 罗伊身形一晃,差点栽倒在地,猛地摇了摇头,强打精神返身抱起奄奄一息的小兽,灌了几口金盏花药剂,同时心神沉入模板,启动了疗伤的能力。 随着体内仅剩的2o点魔力被扣除。 它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度增强。 片刻后,粉嫩的爪子动了一下… “汪!”小家伙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毛绒绒的小脸上多了一丝活泼的生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猎魔人的手掌。 “呼…伙计,吓死我了!以后别再这么冒险!”罗伊把它捧起来,脸贴着脸,长长舒了一口气。 “知道吗,你救了一命!” 心头也有些赞叹,狮鹫不愧为最骄傲勇敢的动物,如此年幼,就敢直面蝠翼魔。 “你想要什么奖励?!” “汪…汪!” “好吧,这两天就不训练了,让你好好休息!当然,你最喜欢的兔子肉、管够!走吧,该去看看几位骑士。” “汪、汪、汪!“ 第二十六章 烙印 深夜,维吉玛大街空旷无比,看不到任何身影,连巡逻的守卫都不知所踪。 刺耳的摩擦噪音突然从街角传来。一道佝偻的身影耕牛一样顽强地拖住一副担架缓慢前行。担架上捆着两名浑身血污、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这道身影另一只手还搀扶着一位断臂的男人。 他相当于一个人负担三个强壮男人的体重,行走间汗如泉涌,胸膛剧烈起伏,喘气声像破风箱一样沉重。 “大师……要不先放下我们吧。”被他搀扶着的骑士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随即,因为剧痛面目扭曲。 “一起对付蝠翼魔……就是战友,”汗水流进猎魔人眼角,他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睛,冲骑士露出个虚弱的笑,“要我抛弃战友,你是瞧不起我?” “战友吗?”马尔斯神情有些恍惚,他从来没想过会被这位下水道的屠夫认同。猎魔人似乎也并不想传说中的那么难相处。 “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嗯…” 在猎魔人力气耗光前,他终于看到了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四名彪形大汉从楼上涌下,将他们抬进了房间。 …… “伤势如何?” “死是死不了的。”贝连迦尔摘下了洁白的围裙和沾满鲜血的皮手套,“那两个断手断脚的家伙……” “亚贡和泽林。” “我已经给他们接好骨头,缝合了伤口,休养几个月就能恢复。剩下的那位伤势最严重的,断了好几根肋骨,但他运气不错,断骨处完整不需要清理工作,也没有伤及内脏、内出血。”贝连迦尔叹了口气,“可惜这里环境简陋,我只能勉强给他处理伤势,吊住他的命,等明天,你必须让雅妲公主请更专业的医师替他治疗,当然最好能让湖中女士亲自出手。” 罗伊由衷地感激道,“没想到你不仅是铸造大师,在医治病人方面也是个好手!” “谈不上精通,当佣兵嘛,经常受伤,久病自然懂一点急救手段。”贝连迦尔又扫了眼围过来的几名猎魔人,“说说吧,小子,下水道里究竟生了什么?他们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 猎魔人们围绕着一张长方桌,上面摆着两颗血肉模糊、面容可怖的级,来自两头蝠翼魔。 它们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锯齿,细长的舌头被人从口腔里扯出来,打了个结挂到下巴,猩红的眼珠子像半块腐烂的石榴,也许是生前遭受太多痛苦,它们到死也不能瞑目。 雷索抚摸蝠翼魔脑袋顶上的犄角,手掌顺着犄角往下滑,整个头颅表面手感像是牛皮一样的韧,还生长着蜥蜴一样的角质,当他摸到到那张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又像观察马匹的牙齿一样观察它们的口牙状况。 “从牙齿看,这头蝠翼魔年龄不到五岁,另一头过二十岁。能遇到它们,你们运气简直比柯维尔的咸鱼还臭。”光头大汉再次仔细把弟子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儿,不无庆幸地说,“你究竟怎么办到的?带上三位蹩脚的白蔷薇的骑士,杀掉两只蝠翼魔。简直就是奇迹!” “我打赌那三个兄弟没撑过五秒!” “蝠翼魔是我最讨厌的敌人之一,度快、力量十足。”瑟瑞特双手环胸,表情凝重,“换成是我,一不小心也会阴沟里翻船!” “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干的漂亮,罗伊!”奥克斯满脸赞叹地捏了捏年轻人的肩膀,“在二十岁之前战胜一头蝠翼魔,据我所知,咱们学派没人能做到,即便是伊瓦尔大宗师。” “一次杀死两头,所有猎魔人中,你都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一瞬间,众人目光都锁定了那位年轻的同伴,他正瘫倒在藤椅上,动作轻柔而规律地撸着小狗热烘烘的肚皮,和软绵绵的背脊,歌尔芬则舒服地眯起眼,嘴边胡须轻颤,出“呼……呼”的叫唤。 “其实最开始只出现了一头蝠翼魔,”罗伊解释道,“我按照雷索的提醒,我抢先一步用龙之梦将它重创,然后与三位白蔷薇骑士联手将它解决。” “四个人,占据先机,”雷索沉吟道,“如果配合默契,击杀掉一头幼年期的蝠翼魔并非不可能。蝠翼魔作为低等吸血鬼中的低劣种,往往没啥脑子。但另一头大家伙不容忽视!” “它来的迟了,在自家‘小兄弟’死后才现身,然后一举重伤了三位骑士,而我……”罗伊顿了顿,凝视着小兽,柔声道,“歌尔芬救了我一命,我才能成功反杀这头‘这头畜生’。” “救你?别开玩笑了,这小东西都不够蝠翼魔塞牙缝的,怎么救你?”奥克斯一脸不信, “它扑了上去,帮我挡了一击!” “你认真的?”旁边几个猎魔人,再看歌尔芬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同。 “当然。” “那它可是一条好狗!”奥克斯伸手想触摸狗头,却被歌尔芬瞬间闪了过去,“勇敢、忠诚,…能从蝠翼魔爪子下逃生,命够硬!等咱们买块地,这小东西就负责看家护院!” “它可不一定是狗!”罗伊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战胜蝠翼魔,我还用了绝招!” “绝招,你有什么绝招,我们怎么不知道?”奥克斯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向猎魔人步步逼近,“小滑头,别忘了我指导过你剑术,你的身手我很清楚,单挑蝠翼魔绝不可能。现在给我说实话吧,别想糊弄过去!” “两枚龙之龙,以及我的空间能力,出其不意之下…!” 奥克斯勉强满意了这个答案,眼神挑衅, “看来你最近身手进步了不小啊,等恢复过来,咱们再切磋切磋?” “乐意之至!” “蝠翼魔身体上珍贵的部位,突变诱物呢?”旁边瑟瑞特追问,“你不会把它们和尸体一起随随便便丢弃在下水道了吧?” “我从不浪费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罗伊手臂按住藤椅,勉强撑起身体,将一枚拳头大小、椭圆形的突变诱物摆到桌面上。 大概相当于普通级。 “罗伊,突变物你自己留着,这两个脑袋…”奥克斯眯着眼睛,转向了旁边,“给我一个,干制成战利品,挂上马鞍袋!” 将怪兽的头颅做成标本挂在马鞍袋是极少数猎魔人的爱好,这样能彰显武力、震慑宵小,又能招揽生意,不过罗伊不喜欢,那太过于炫耀。 “自己拿!” “可惜不是蝠翼脑魔…”奥克斯端详着狰狞的兽颅,脸上略微遗憾,“否则把它挂上马鞍袋,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还敢招惹我?!” 蝠翼脑魔和蝠翼魔一字之差,危险性却要翻倍,哪怕对奥克斯、雷索等老练的猎魔人也有致命的威胁性。 “得了吧…”瑟瑞特郑重叮嘱道,“小子,你能分清两者的区别?如果撞到蝠翼脑魔,用空间能力直接逃跑,别去送死!” “嗯!”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研究蝠翼魔的贝连迦尔突然招了招手,当着众人的面,掰开其中一颗头颅的血盆大口,然后将它舌头翻了一遍, “什么玩意儿?”罗伊凑了过去,隐隐从生满细小肉刺的舌头底部,看到了一排黑色的符号。 “你之前没现?” “我忙着救命,哪有时间观察这东西。”罗伊确认了标记在蝠翼魔舌头底部的,是一排通用文字。 “b1akat …gray…ba。黑色的格雷巴,黑色的格雷巴…” 五名猎魔人面面相觑,没人认得这句话的意思。 贝连迦尔随即又掰开了另一头蝠翼脑魔的舌底检查,不出所料,同样烙印着一排黑色扭曲的字符,但意义又有所不同。 “coram ·agh·Tera…卓阑·阿赫·特拉。” 罗伊问了问贝连迦尔,他没有答案,三名猎魔人也摇头。 罗伊说出了自己的分析,“黑色的格雷巴听起来是某种称呼、外号,而第二个字符毫无疑问是个名字,从语法看属于一个古代的、身份尊贵的人物。那么这两排字符代表着两个人,也就是他们在蝠翼魔和蝠翼脑魔身上纹下了自己的印记,就像……” “就像主人给奴隶留下的烙印?”奥克斯语气古怪地道。 “你们觉得有人在下水道里饲养这两头怪物?”贝连迦尔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我认为这不可能!”瑟瑞特语气先是迟疑,继而坚定,“诸位,猎魔人入门教材《生物论》描述得清清楚楚,蝠翼魔智商低下、纯粹被杀戮和进食的欲望支配,无法被训养。” “万事并无绝对,雷索,例外随时会生……”雷索说,“我有种预感,罗伊在下水道里遭遇到这两头怪物并不是巧合,也不能纯粹归咎于倒霉。有人在后面控制它们。” “也许是这种情况,”贝连迦尔说,“某位强大的术士俘虏了这两头蝠翼魔,然后强行给它们烙印上标记,用魔力驱使。据我所知,麻醉、或者魔法手段都能做到这一步。” 众人默然,关于印记有太多种可能,一时之间他们也理不清头绪。 “罗伊,下次行动,咱们一起。” “嗯,不过,咱们得先见过雅妲公主。”用光了保命手段,猎魔人不打算再莽撞地闯进下水道,谁无法确定那里是否还藏着比蝠翼魔更加恐怖的存在。 第二十七章偶遇 一个未知的角落。 天空被染成血色,挂满密密麻麻的猩红旋涡,好似满天星辰,又好像末日来临时,燃烧着火焰的陨石。 一道人影被抛下,坠入大地。 一张网接住了他,也笼罩住大地。 这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网中每一根蛛丝都被放大千百倍,其中堆满了累累白骨:老鼠的骨头,人类骸骨,寻常野兽的骨骼。也不乏巨人、鲸鱼、龙类庞然大物的骨架。 蛛网不停地向着黑暗的远方编织。 人影开始拼命挣扎,然而如同身陷流沙,越是挣扎周围的蛛丝便收缩得越紧,渐渐顺着他的脚踝往身上爬,迅吞没了他大半个身体,将他缠成了茧,只留一对眼睛在外面顽强地瞪着。 似乎触了某种讯号,蛛网地震般地颤抖,紧接着一道阴影扑至面前——一个巨大的腹部遮住了他,呈纺锤形好似满帆的驳船,上面长满黑色的绒毛,腹部的两侧共生长着八条锋利的螯足。 “b1akat……” 锉刀般难听的声音响起,在蛛网中来回荡漾,渐渐高亢,声音分不出男女,令人毛骨悚然,就仿佛有无数男女老幼在一同吟唱,无数个声音被揉合成一体。 “grayba……” 怪物的腹部向后撤,露出一个巨大的脑袋,狮子一样的脸上闪烁着狡诈和贪婪,朝他吐出了遍布倒刺的舌头。 …… “小鬼,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又走神了?” “抱歉,奥克斯,我昨晚没睡好……”罗伊揉了揉黑眼圈,神情有些怔怔地,“我做了一个噩梦,从来没有见过梦中类似的场景。” “猎魔人也会犯噩梦?”奥克斯挤了挤眉毛,露出一抹轻浮的笑容,“我明白了,你这个年纪那方面若是得不到满足,春梦连连也不奇怪。说说看,你是不是梦到个两百多磅的胖女人压在身上?” “闭嘴,白痴!”旁边的瑟瑞特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一位骑士身受重伤,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现在是早晨**点的光景,三名猎魔人刚离开女术士珊瑚的住处不久。 瑟瑞特推着一个独轮手推车,里面躺着伤势最严重的马尔斯骑士,这位骑士左胸处覆盖着大片洁白的绷带,面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此刻正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另外两名骑士则幸运得多,断手断脚处打好了支架,被罗伊和奥克斯一人搀扶着一位。 另外他们的意识很清楚,只是身体稍微有点虚弱。 “我这叫幽默、乐观!”奥克斯别过头,冲自己搀扶的伤员笑了笑,“生活已经如此的艰难,如果这苍白的底色上不加入一点有趣的色彩,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对吧,泽林兄弟,有我陪伴你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额……” 泽林咳了两声,脸色僵硬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瑟瑞特见状叹了口气,对说服自家兄弟彻底死心。 他转向了罗伊,“你刚才提到噩梦,我倒是有另一种看法。”瑟瑞特分析道,“你的直觉一向很准,不太可能会梦到无缘无故的事。这个噩梦会不会是某种预兆、警示?你应该把它重视起来。” 罗伊颔,刚想解释什么,胸前的吊坠突然开始震动。 猎魔人不约而同绷紧了身体。 紧接着,这条羊肠小道迎面处走来两个女人,她们分别穿着红色和黄色的开胸长裙,风姿绰约,天鹅般修长的美颈上都带着一枚护符,行走间,分开的裙摆不时露出她们肉光致致的大腿。 有时候,计划总是比不上变化。 活泼好动的奥克斯意外地低下头,没有去欣赏那副美妙的风光,而是默契地闭上了嘴,尽量装作若无其事,想着从女人身边尽快溜走。 他们靠了过去,然后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水味儿,提神醒脑,还有点别的什么成分在里面。 “猎魔人!” 那位个子小一些的女术士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转过了脸,抚摸着脖子间的安卡,淡褐色的眼睛秋波流转,“我认得你们……” “抱歉,虽然我巴不得认识您这么漂亮迷人的女士,但我们之前没见过。”奥克斯匆忙说了一句,就要搀扶着泽林继续前进。 而女术士直接拦在了他们身前。 “我很肯定…”女术士说,“我还没有老到丧失记忆。上次在苟斯·维伦西北边,仙尼德岛…我们见过。”她转向身边的同伴,“特莉丝,还记得那个笑话吗?” “当然,记忆犹新…”另一位有着红栗色蓬松长的女术士嗓音好似百灵鸟般清脆动人,她走了过来,浅蓝色的大眼睛在几名猎魔人间来回打转,甜美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好奇,“就是他们几位想要偷偷溜进艾瑞图萨,然后被抓住了?” 凯拉·梅兹指了指奥克斯兄弟,“这两位,我没记错,应该叫瑟瑞特和奥克斯,加上另一位光头猎魔人雷索,在没提出申请的情况下直接闯进了艾瑞图萨,很不幸,被学院的一堆老师捉了起来。” 女术士似乎回忆当时滑稽的场景,捂着嘴巴娇笑了一声,“但他们不仅没有什么坏心思,还给学院送去一位好学生,所以学院第二天就释放了他们。” “凯拉女士,您记性还真好…”奥克斯苦笑道,一向乐天派的他也没了好心情,被一群术士俘虏,可不是什么光辉事迹。“但很抱歉,我们现在没时间跟您叙旧,必须离开。” “等等!中间这位英俊的小伙子是谁,如此年轻的猎魔人,我怎么毫无印象!” 凯拉·梅兹绕着猎魔人,像猫一样地踱步,裙摆和秀若即若离地碰到猎魔人身体,那淡褐色的眸子似乎潜藏着一种别样的热情,这让罗伊想到了姑娘向客人推销的情景。 他保持了沉默。 “这位是我们的小兄弟,蛇派猎魔人罗伊……” 瑟瑞特替他说了一句。 “罗伊,久闻大名!卡思嘉的恩人!”凯拉·梅兹妙目往蛇派猎魔人身上一扫,莞尔道,“让我想想…艾德斯伯格的卡思嘉、辛特拉的西尔玛,你们…居然送了两个术士种子!学院真该给蛇派颁荣誉勋章——艾瑞图萨之友!” 凯拉朝着年轻的猎魔人伸出了小手。 罗伊握了握,也有些恍然,不知不觉,他们竟然帮助了两位可怜的畸形女孩。 “那么诸位朋友,是准备赶去救治这位白蔷薇的骑士?”凯拉·梅兹突然冲特莉丝点了点头,后者做了个手势,不等猎魔人反应,便娴熟地念出咒语,胸前的蓝宝石银护符一阵颤抖,瞬间魔法的光芒笼罩住骑士们的身体,扫描一样照出了他们体内所有的伤势。 猎魔人按住剑柄的手又缩了回去。 凯拉·梅兹在一边解释道,“何必浪费时间找医生,特莉丝妹妹精通治疗法术,她就是最好的医生。” 闻言,罗伊又想起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特莉丝·梅莉葛德女士虽然擅长治疗术,自身却对魔法过敏,不能对自己使用任何魔力治疗手段。 特莉丝接过她的话头,“这两位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不需要我插手。但我可以替剩下的那位骑士治疗,让他摆脱生命危险。” 三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 “美丽的的特莉丝女士,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奥克斯问。 “条件?”女术士目光在猎魔人间游移不定,接着摇了摇头,“我了解猎魔人的原则。但这次治疗不会收取任何费用,也不需要你们跑腿。” “毕竟你们把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带到艾瑞图萨,帮他们摆脱了痛苦。些许援手,不成敬意。” 两位女术士目光闪动,都想到一些不好的往事。 猎魔人们松了口气,有人愿意免费解决难题自然是极好的。他们很快带着两名女术士就近找到一间客房。 “稍等片刻,费不了多少时间。” 特莉丝·梅里葛德开始念诵着咒语。 …… “凯拉女士,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这趟来贸易区有何贵干?” “叫我凯拉顾问…”女术士挺起玲珑有致的胸膛,朝猎魔人伸出了手,“早几日,我已经被正式任命为维吉玛国王弗尔泰斯特的皇家顾问,” 三名猎魔人按照礼仪吻了吻她的手背。 “这次来贸易区,是为了拜访一位朋友……”说到“朋友”两个字,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冷了下来。“丽塔·尼德,几位认识吗?” “咳、咳……”年轻的猎魔人脸色古怪,“你们恐怕白来了,珊瑚还在凯拉克任职。” “珊瑚?”凯拉·梅兹注意到猎魔人的口吻,诧异道,“你这么叫她,她允许了吗?我懂了……她把你看得和最钟爱的口红一样重要。”凯拉饶有兴致地说,“没想到丝毫不懂得放松的老女人也会交朋友,还是位猎魔人,相当年轻,品位不错……”她的目光更加的放肆,仿佛在打量商品。 罗伊脸色沉了下来,“凯拉顾问,在背后议论一位高贵的女士未免太过分。” “生气了?这么说你和她的关系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入’”,凯拉“咯咯”娇笑了两声,“你也别着急,我叫她老女人是有原因的。知道她身上那条神仙鱼纹身?去翻翻史凯利杰的历史书,你会现她的真实年纪。” “那又如何?”罗伊摇头道,“两百岁的女术士和一百岁的女术士有什么区别?您也别忘了,对于猎魔人而言,时间同样没有太大的意义。” “哎,真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既然你愿意替她看房间,那我们就不去打扰了。”凯拉·梅兹背过身,重新面对猎魔人兄弟。 “要不要考虑我在辛特拉的提议?”凯拉·梅兹拢了拢鬓角的碎,转向奥克斯,褐色的眼波柔柔地,“维吉玛是大城市,这里的设施比乡下豪华得多,我听说还有玫瑰温泉……” …… 罗伊撑着下巴,与两位缺胳膊断腿儿的骑士并排而坐,安静欣赏另一位女术士施法“演出”。纤纤十指交织出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眼花缭乱的药剂从魔法包裹里飞出,排成一圈,围绕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旋转,好似表演魔术一般。 其中极少数猎魔人能认出来,大部分都是高深的炼金药剂。 两名骑士都陷入痴呆状态,女术士一系列流畅的动作,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身材,好似一场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不知不觉,泽林骑士看得嘴角边渗出一丝晶莹的口水。 罗伊出神了一小会儿,特莉丝·梅里葛德,这个从前只存在于另一个维度——凯尔·莫罕,花园温泉、河边灯塔、陶森特葡萄园的女人,竟然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还是那么的触手可及。 他恍惚了,分不清虚拟和真实。 但回味儿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她纤手一指,容器中的药物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法覆盖住马尔斯的伤口,迅渗透了进去。渐渐地,骑士苍白的脸恢复血色,停止了梦呓,安然沉睡。 女术士用一方洁白的香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的皮肤并不十分白皙,但很细腻,操劳过后,浮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晕。 早晨柔和的阳光为这层肌肤镀上一层光辉,一时间荡人心魄。 “他现在没了性命之忧,但得床上躺一个月,期间不能剧烈运动,伤口不要沾水。” 猎魔人点点头,和泽林、亚贡配合,让马尔斯更好地平躺下来。 “梅里葛德女士,这次辛苦你了。” 特莉丝笑了笑,唇边的美人痣和脸颊上的几粒小雀斑都活了过来一般,她看起来开朗地像个少女。“见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猎魔人都是比狗熊还强壮的,七老八十的男人。”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女术士。” “你认识我?”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熟人。”特莉丝好奇地说, 难道我的眼睛会说话?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 “某种意义上,我认识你……好吧,我从杰洛特那里听过你的大名,你是叶奈法的好姐妹,一位年轻而天赋异禀的女术士。” “叶奈法,这家伙还没带我见见她情人……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关系修复得如何。”特莉丝苦恼地抿了抿嘴唇,接着冲猎魔人欣然一笑,朝他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吧,猎魔人,我是维吉玛的皇家顾问,来自马里波的特莉丝·梅里葛德,” 这么说,特莉丝还没勾引杰洛特呢。 “以后有委托,给我打个折扣如何?” “当然没问题。对了,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猎魔人捧着她的手轻轻一吻。 体质敏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猎魔人嘴唇接触手背的那一瞬间,女术士脸上浮起了红晕,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连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战栗了一下。 第二十八章 恶兆之神的祭司 阴暗的下水道,黑的几乎没有一丝光线,污浊恶臭的液体在水沟里潺潺流淌,偶尔有老鼠和蟑螂从角落爬过,出唧唧的声音。 细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三道提着火把的人影在管道某一处停留,“两头蝠翼魔的尸体不见了……”有人说, “人类的鲜血对吸血鬼而言是美酒佳酿,低等吸血鬼的鲜血对于野生动物同样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奥克斯摸了摸兜帽的一侧,压低声音道,“蝠翼魔的尸体……大概已经被分食光了。” “睁大你的眼睛,附近没有碎肉和骨头,那东西的尸体不像是被吃掉了。”瑟瑞特沉声道。 将三名骑士送回到雅妲手上后,瑟瑞特兄弟决定陪着罗伊进入下水道,三名猎魔人配合,足以应付绝大部分危险。 猎魔人的瞳孔开始反射冷光,倒映出污水横流的地面一条常人难以察觉的拖拽痕迹,弯弯曲曲的痕迹之上,一条若隐若现的,由血液分子凝聚成的红色绸带浮现了出来,延伸到不可见的黑暗尽头,为他们指明方向。 “这边来……”奥克斯在红白相间的头巾上擦去了手掌的污水,接着大步流星沿着路径追了过去。 罗伊和瑟瑞特跟在后面,相比于莽撞的奥克斯,两人行动更为谨慎:熄灭了火炬,半个身形掩藏在黑暗中,边走边警惕地侦查周围的环境。 尸体被拖拽的距离不近也不远,他们越过了地图上两个被标记过的管道,最后来到一堵爬满青苔和浮游植物的陈旧砖墙附近。 一个三岔路口,左侧和前方都是尚未去过的地方,而血色绸带和拖拽的痕迹,就在此处戛然而止。 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迅将附近地面和墙壁都搜索了一遍,然后在墙角的砖头上现了分散开来的一些标记,这是一排北境通用文字的基础的字符。 脏乱、危险,又人迹罕至的下水道,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一排字符?猎魔人都意识到这是某种机关。 猎魔人兄弟没有莽撞地动手,他们毫无头绪。 而罗伊在短暂的思考后,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境,那张巨大的蛛网里,蜘蛛似的怪物冲他出的尖啸。 “黑色格雷巴……” “b1akat ……gray……ba……” 他想起来了,这个不明含义的称呼也在一头蝠翼魔的舌底出现过。 是巧合吗? 罗伊再次确认了一遍墙上的字符,心头大定:不多不少,恰好契合! “这就是机关的密码!”罗伊摸上了漆着字符的砖头,同时示意奥克斯兄弟拔出武器,结好法印,守在墙壁两边。 当他触摸完所有字符,便有一道又轻又脆的响声突兀地出现,像是用钥匙解开门锁的一瞬间。 罗伊再抵住墙往前推,原本纹丝不动的墙壁就这么被轻易地向着里面推开。 沉重的砖墙摩擦过地面,造成了巨大的动静,墙后缓缓露出了一间密室。 密室门口,猎魔人等了小一会儿没等到动静,便分出两人进去探路。 当先的瑟瑞特从贴身的皮包里掏出一枚拳头大的玻璃球,顺着地面向密室深处滚动,然后带着罗伊沿着玻璃球滚过的路径移动。 两人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走廊,地面铺着猩红的地毯,结满干涸的血痂,还能看出一条新鲜的血液痕迹,两侧的墙壁保持着下水道粗粝、暗灰色的风格,唯一的区别是经过了人为的打磨,看上去要光滑一些。 走廊过后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角落的火盆熊熊燃烧,将大厅照的纤毫毕现:这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正中央处安放着一张祭台最为醒目。 一股远比下水道里更加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 祭台上堆满尸骸,成百上千的生物遗骸聚集成了一座小山,一眼看去能轻易分辨出的有老鼠类的小型动物、猎犬类的中型动物,水鬼、孽鬼等怪物,甚至是人类。 大多数都有一定年头,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但还有部分成色较新,高度腐化后,布满红红绿绿的脓疮和粘液、花白的烂肉。 包括那两具无头的蝠翼魔尸体。 猎魔人的目光继续往前移,祭台后面立着一副门框似的高大木架,用黑色的细线悬挂着一副图腾。 图腾上画着一张网,网中匍匐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狮面蜘蛛。黑色的绒毛,锋利的螯足,狰狞体型,正是罗伊梦境里所见的那头怪物的缩小版。 “黑色格雷巴,难道指的就是这它?”罗伊怔了怔,恍然间,狮面蜘蛛背后血色的花纹好似活过来一般不停地蠕动,由慢至快,形成一个旋涡,吸引住他所有的心神。 同时有一道充满蛊惑的低语,像是无数男女老幼复合在一起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 一时之间,眼前浮现重重幻象,罗伊神情变得恍惚,但强大的意志为他敲响了警钟。 他摇了摇头,轻咬了一口舌尖,剧痛过后,异样的幻象从眼前消失。 他马上移开了视线。 “别看那个图腾!” “唔…” 瑟瑞特兄弟精神一振,同时挣脱幻觉。 三人脸色肃然地交换了个眼神。 不约而同垫起脚尖,弓着背开始向祭台走过去。 密室中的一切布置都证明这里是某个秘密邪教的地下据点。问题是祭司去哪儿了? 火盆还在燃烧,将蝠翼魔尸体移动进来的信徒又去哪儿了? 瑟瑞特没走几步停了下来,然后指了指那座堆积如山的祭台。 罗伊顺着他的指引,集中注意力,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呼吸紊乱、心跳很快,说明了躲藏者的紧张程度。 瑟瑞特打了个手势,从左边包夹了过去,而罗伊握着手弩,往右边移动。奥克斯居中。 两人没料到的是躲藏者先承受不住压力。 “别杀我!我……我投降!” 抖的尖叫声中,一位披着白色祭袍、身材苗条的女人从祭台后站起了身体,她高举双手,缓缓转过脸,露出一张异常年轻的面孔。 她长相很清秀,薄嘴唇、黑亮的眼睛,满头红褐色的长随意地披在肩头,火光下皮肤白的透明,脖子间隐隐可见一层又细又浅的绒毛。 她打扮得整洁而清爽,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邻家少女,但此刻少女花容失色,嘴唇轻颤,害怕极了。 瑟瑞特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脏乱的地下室出现这么一个干净漂亮的女人,这太不正常了,他将冰冷的钢剑直接架上了女人脖子。 “不想死就给我老实交代,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女人隐蔽地瞥了旁边一眼,另一个男人用手弩对准她。 脖子上的钢剑,和弩弓威胁,让小女孩儿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受惊的鹌鹑一样怯怯地说,“阿比盖尔……我叫阿比盖尔,大编织者的祭祀。这里是它的的圣所。” “大编织者?”两名猎魔人均面露疑惑,他们都没听过这个名头。 “你指的是那头狮面蜘蛛?”罗伊盯着她,暗金的瞳孔变得深邃。 阿比盖尔 年龄:15 性别:女 身份:恶兆之神祭司 …… 罗伊脸色疑惑。 她除了祭司身份,属性和技能和寻常人家的女孩没啥区别。 凭什么居住在危险的下水道? 阿比盖尔吞了口唾沫,继续解释,“狮面蜘蛛,黑色格雷巴(b1akat grayba),卓阑·阿赫·特拉(coram ·agh·Tera),都是大编织者的名。它是命运的编织者,掌管所有生物的死亡,它——” “行了!”瑟瑞特恶狠狠的说,“我们不是来听你传教的,这头大蜘蛛明明是个邪恶生物!否则怎么会躲到肮脏阴暗的下水道,建立祭坛。” “维吉玛官方不允许你们的信仰,我说的对吗?” “主人不是邪神!”阿比盖尔梗着脖子反抗了一句,但在猎魔人冷冷的眼神中又败下阵来。“…但的确,不只维吉玛,整个泰莫利亚都禁止传播大编织者的信仰,我们被逼无奈,才在下水道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建立据点。” “我没猜错的话,”罗伊面色凝重,“你口中的大编织者,又被称为恶兆之神,对吧?” “你、你听说过?” “我可不只是听说过……我还见识过。”猎魔人忌惮地说。 恶兆之神,恶预之神,这才是狮面蜘蛛在民间更加流传的更广的称呼。 它是一位极其残忍的神祗,将黑暗和死亡当做信条,并要求信徒们经常进行活人献祭。 而它的崇拜者们认为它是将人类命运编织成巨网的大编织者,这张网不断地被扩大,当某一条线断了,就会导致某个人突然死亡,而当有人自我了结,他的线也将断开。 因此,狮面蜘蛛又被认为掌管着非自然死亡的神。 关于这个神,和它的教会,最臭名昭著的传闻,除了活人献祭,还有它的祭司们恶毒的诅咒能力。 恶兆之神的一部分祭司掌握着层出不穷的诅咒手段,甚至能通过献祭自己的生命、死后的灵魂,诅咒杀害自己的凶手。 这方面,罗伊已经亲眼见识过两回——每逢夜晚化身狼人的团长亚伦,便是被一位恶兆之神的信徒临死诅咒,才会背负那种悲惨的命运。 还有乞丐纳维纶,同样如此。 总而言之,今时今日恶兆之神的信仰在北方声名狼藉、几乎被全面禁止,整个教会濒临灭亡。 但罗伊万万没想到,泰莫利亚的都维吉玛的下水道竟然会藏着这么一个隐秘的据点。若不是他替雅妲清理下水道,必然还能继续隐藏很久很久。 “恶兆之神教会,美德教会,都盯上了这个下水道,难不成还是一块宝地?” “那两头蝠翼魔!”罗伊扫了一眼祭坛前庞大的尸体,“和恶兆神教是什么关系?” 阿比盖尔微微后仰,稍稍远离脖子间钢剑的剑锋,“它们是上一任祭司驯养的祭坛守护神。” 猎魔人面露惊容,“恶兆之神的祭司还能驯化魔物?” “也对,若不是守护神被解决,你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范吧?” 罗伊目光再次在女人身上一转,看得她身体颤,“那么,阿比盖尔,你是维吉玛的原住民?恶兆教会剩下的祭司、信徒都去了哪儿?” “我在维吉玛长大,”阿比盖尔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盆,目光闪烁,“我的养母,上一任祭司多年前去世,现在维吉玛只剩我一个祭司。” “你确定?” “我保证!” 剑锋又凑近了一分,奥克斯这位猎魔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什么教徒、女人,搞出这种邪恶的献祭,不如死了得了。 但罗伊阻止了他。 打算先使用亚克席法印拷问一番,但法印画了一半,又豁然收回手指,因为心中忽而升起一股极端不祥的预感——继续下去,巨大的恐怖降临! 上古之血的警告? “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事实上他宁愿再对上一头蝠翼魔,也不想遇到这么一个邪门的教会祭司。 恶兆之神的祭司不能随便对付,否则诅咒缠身,生不如死,但又不可能直接放掉她。 “教会的事情交给教会处理。”罗伊打定了主意,“走吧,伙计们,把阿比盖尔带给那位公主做决定。反正下水道的布置也是她的主意。” 第二十九章 吸血妖鸟的起源 弗尔泰斯特城堡。 豪华的餐厅,魔法吊灯洒落柔和的黄光。 国王坐在那张长长的楠木餐桌主位,慢吞吞地享受着早餐。新进的一位皇家顾问希达里斯的费卡特正恭恭敬敬地做着报告。 “陛下,这几日神殿区戒严的成效斐然,广场附近所有异教徒都被一扫而空。维吉玛的居民也都迷途知返,回归了雷比殴达、梅里泰莉,和永恒之火的怀抱。照我看来,湖中女神经过这一次的打击,以后想要再想重新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弗尔泰斯特最后咀嚼了几口烤的外酥里嫩的鸡肉,然后用一条绣着鸢尾花的丝绸手帕擦拭嘴角,“费卡特法师,最近辛苦你们了。但这还不够!” 他推开了椅子,开始绕着餐桌踱步,“我一开始是如何跟你们交代的?”威严的眸子瞪向法师,“我现在再重复一遍。维吉玛是我的地盘,梅里泰莉都得给我老实本分。而那个妖言惑众的湖中女神,我很清楚,她害死了我的骑士团团长和前任顾问,她必须付出代价!” 弗尔泰斯特猛地抓起餐刀,狠狠插入一只烤鸡的正中央。 “我信任术士,让泰莫利亚成为全北方魔法最普及的国家;这么多年,我付给术士协会的钱,多到足够买下一个王国!我想我有资格命令你们——”弗尔泰斯特眼神一寒,“把她的尸体抬到我面前!” 费卡特只觉得心尖儿一颤,垂下了头,“陛下息怒…很抱歉…您的要求我们办不到。” “给我个理由!” 费卡特低眉顺眼,诚恳地说,“这段时间,我和梅里葛德两位顾问每日都去维吉玛湖探查,可从没现异常的活动。那东西大概率已经不在湖里面…我们琢磨着她从信徒那里提前获取消息,逃去别的地方藏了起来。” 费卡特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术士兄弟会对湖中女神这种传说生物接触得不多,但也明白她们代表着一个古老的种族。胆敢杀掉其中一位,那便是与所有湖泊中的精灵结下血仇。 术士没有莽撞。 国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沉默良久,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逃倒是逃得挺快。” “但我向您保证,弗尔泰斯特陛下,只要我们在维吉玛一天,那东西绝对不敢再踏入这里半步!” 弗尔泰斯特极富压迫力的目光又将术士上下左右审视了一遍,直看得后者满身冷汗,这才换了个话题, “雅妲那里怎么样?” 费卡特松了口气,“公主殿下身上侦测不到魔法的气息,想来最近没有再接触过教会的事务。但她毕竟跟湖中女士建立过深刻的联系…”费卡特小心地建道,“您就这么放任不管,会不会有些隐患?” “再继续打压下去,她都不会认我这个亲生父亲!”弗尔泰斯特无奈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你们…别把她逼的太紧。” “遵命,陛下。” “还有件大事…”国王顿了顿,脸上有些犹豫地说,“上次提到的药物准备好了?” 费卡特眼神恍然,关于弗尔泰斯特糟糕的生活作风传闻很多,他和绝大部分国王一样戒不了风流的毛病,也有许多风流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比如他与自家…生下了雅妲公主。 比如他在外面有很多情人,而且偏爱自己手下的有夫之妇。 现在又多了一项,不久前,某位情人替他生下了孩子。 “陛下,请允许我确认一遍,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弗尔泰斯特语气说不出的失望,他甚至怀疑正是缺少了阿扎法师的秘药,才导致自己的儿子变成了女儿。 “那么陛下…”费卡特说,“我保证,由术士兄弟会调配的药剂,会让小公主更加健康、美丽、活泼。” …… 贸易区的一栋房子里。 “阿比盖尔,恶兆之神的祭司?”雅妲将生有倒钩的皮鞭指向墙角瑟瑟抖的少女,另一只手卷着肩边茂密的秀,“我在皇家藏书馆看到过相关资料,恶兆之神的祭司很擅长诅咒。” 雅妲秀气的眉头紧蹙,无意识地摸着脖子间的护符。那是为她解除嗜血妖鸟诅咒的白狼所赠,为了防止诅咒复。 “没想到在我眼皮底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邪恶的组织,你们怎么现的?” “说来也巧。”罗伊将通过蝠翼魔尸体找出下水道密室的过程说了一遍,雅妲听得眼前一亮,“正愁没有祈祷间,这便有人送来现成的的秘密据点,真是湖中女神保佑!” “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阿比盖尔龟缩成一团,即便她没有魔力,白皙的手腕和脚腕还是被套上了反魔法金属镣铐。 此时一张素净的小脸爬满惊慌,就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雅妲冲少女温和一笑,“我们想做什么,这取决于你的态度。先来做个自我介绍吧,阿比盖尔,恶兆之神的祭司,你多大了?你的父母、亲人、朋友们,都在哪儿呢?” “我…”阿比盖尔被三名猎魔人和一位艳光四射的公主给盯着,支支吾吾半天,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上个月满了十五岁…我跟他们说过,我是个孤儿,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只有教友。我被导师,也就是维吉玛教会上一任祭司收养…”阿比盖尔明媚的大眼睛里浮现出一抹忧伤,“但导师两年前过世了。” “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长得又这么漂亮,”雅妲脸上的兴致更浓,手腕抖动间,在半空轻轻挥舞皮鞭,一边绕着少女转圈,“被收养之前,你是怎么在维吉玛讨生活的?本地黑帮绝对不会放过你这头小绵羊。让我想想,卖到偏僻的乡下农场都是最幸运的结果。” “我、我一直在神殿区的洗衣妇家里帮工…”阿比盖尔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坦诚地说,“五年来,那位洗衣妇和她的家人一直护着我,让我免受恶棍欺负。事实上他们一家都是大编织者的信徒,把我引入教会…再然后我被收养。” “大编织者?命运的编织者吗?”雅妲打量着少女洁白小手上的老茧,突然问。 “没错,狮面蜘蛛编织命运,掌控人类的生死。” “别把邪恶说的这么伟大,”猎魔人挑了挑眉,“我猜那些敢找上你的黑帮分子,都被你的教友丢进下水道喂那两头蝠翼魔了吧。” 阿比盖尔近乎默认了。 猎魔人进一步地猜测的道,“作为祭司,你还肩负着挑选祭品的职责。偶尔是不是还要绑几个活人进入下水道,给狮面蜘蛛的‘守卫’打牙祭?” 以少女的外貌身段,想勾引几个心术不正之人,相当简单。 “这不奇怪……”雅妲说,她“扮演”过一段时间维吉玛的治安官,对于维吉玛底层居民生活状况有过了解, “维吉玛是泰莫利亚的都,整条王国贸易路线上最重要的停驻点,每天都有大量的外来者经过,鱼龙混杂。偶尔失踪一两个,根本管不过来。”雅妲靠近了少女,冰冷的右手五指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 既然美德教会需要地下据点,那么恶兆之神就该识趣地离开,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仇恨! “乖女孩儿,告诉我,维吉玛现在总共有多少狮面蜘蛛的信徒。” 阿比盖尔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倔强地偏过头。 “我是维吉玛的公主,”雅妲俏脸紧绷、声色俱厉,“一个命令下去,骑士团的人会立刻抓出所有躲起来的‘小蜘蛛’!当着你的面,锯掉他们的‘牙齿’!” “小白兔”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像是被吓坏了,微微张大了嘴。 雅妲半蹲下身体,俏脸直接贴到对方眼前,“但你若愿意配合,那些不体面的手段,不用也罢。” “给你半小时,考虑清楚!” …… “雅妲殿下,用不用我帮忙?猎魔人法印能节省不少时间。” 雅妲闻言神色一凛, “还好你没动手…罗伊,我给你个忠告,绝不要轻易对某个神明的祭司使用法印、操纵他们的神志…否则可能惊动她们身后的存在,导致不可测的凶险。” 罗伊颔,难怪那时候自己心生警兆,“那您准备怎么处置她?她…” 他抿了抿嘴唇,又把下一句的话吞回肚子里。 十五岁的小女孩儿,果真的像表现的那么怯弱、不济? 毫无疑问是种伪装! “先问出所有恶兆之神的信徒,它们该为美德教会挪个地儿。”雅妲抿了抿红唇, “接下来,‘中毒不深’,迷途知返者…我会把他们永远驱逐出维吉玛!” 雅妲柳眉倒竖,语气一寒,“至于死不悔改者…” “雅妲殿下,你千万小心…一部分恶兆之神的信徒具备强大的诅咒能力,别惹祸上身。” “我自然清楚,对此也深有体会…”雅妲眼中突然有些回忆的光芒,在房间中绕圈踱步,“那个曾经让我饱受折磨的吸血妖鸟诅咒,跟狮面蜘蛛有着很深的渊源。虽然女神缓解了诅咒后遗症,但我还能感觉到,恶臭依然缠绕着我的灵魂。” “我看过那个始作俑者、暗恋我母亲的畜生奥斯崔特留下的书信,其中反复提到过命运,这说明什么?他的诅咒方法很有可能来自于恶兆之神。薇薇安女士帮助我戒掉‘血肉饥渴症’,却没能去除最后一丝的诅咒。” 雅妲俏脸闪过一丝坚决,“我得从阿比盖尔身上想办法,一劳永逸解除诅咒,免得它复。” “恶兆之神居然跟您的诅咒有关系。”罗伊垂下头,沉思片刻。 奥斯崔特、噩兆之神教会、雅妲和她母亲的诅咒。 脑海中突然形成一条清晰的故事线—— 二十多年前,弗尔泰斯特的臣子,奥斯崔特爱上了国王的姐妹,也就是雅妲公主的母亲,同样叫做雅妲。 可后来他现弗尔泰斯特把暗恋对象据为己有,妒火中烧,出了无比恶毒的诅咒,让雅妲王后难产而死,死去的骨肉更是在数年后变化为吸血妖鸟。 为祸一方! 好几年,维吉玛的居民都夜不能寐。 直到杰洛特到来,拼着身受重伤解除吸血妖鸟的诅咒,让泰莫利亚的公主、白之雅妲恢复原身! 此前罗伊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奥斯崔特堂堂一个泰莫利亚大臣,有什么能力、又凭什么向雅妲的母亲下如此恶毒的诅咒?须知他并没有献出自己的生命。 现在他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维吉玛下水道一直藏着个噩兆之神教会,并且奥斯崔特正是信徒之一。 他向噩兆之神的祭司讨要到了诅咒方法,这才导致接下来的一切悲惨事件。 理清头绪,罗伊不禁心生感慨。 曾经,噩兆之神诅咒了雅妲,而今天,这个教会的命运全部系于她手! 这便是因果循环? 旁边,雅妲摩挲着脖子间的雪白的皮肤,似乎不想再深入下去,终结了这个话题, “接下来和阿比盖尔祭司的交流,由我负责。罗伊,你和两位大师想必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对了,上次派人送过去的材料还够吗?” “够了,感谢你的慷慨。”罗伊由衷地说。 “如果还有任何要求,只管提,”纤纤素手拍了几下猎魔人的肩膀,“当然,教会和湖中女士若有麻烦,也希望你继续伸出援手。” “嗯。” 第三十章 闲暇时光 找到狮面蜘蛛的隐秘据点后,猎魔人的下水道之行也算告一段落,暂时从世俗琐事中解脱出来。 铁匠铺中熔炉火焰正旺,锻造大师贝连迦尔开始叮叮当当挥舞铁锤锻造飞狮怪钢剑,经验相对丰富的雷索从旁协助。 他们俩待在铁匠铺闭门不出,瑟瑞特兄弟与罗伊三位非专业人士则被粗暴地赶了出来。 “嫌弃我们碍手碍脚?累死累活找来图纸和材料,这么快就卸磨杀驴!”奥克斯忿忿不平地嘟哝了几句。 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心思飘向了别的地方。猎魔人注定是劳碌命,总得找点事情来消耗过度旺盛的精力。 自小生长在南方蝮蛇学院的瑟瑞特兄弟对北方的风土人情了解的不多,决定逛一逛维吉玛这座泰莫利亚的都城。 原本罗伊已经给自己和歌尔芬安排好了训练计划,但近段时间高强度战斗也让他的精神稍微有些疲倦,他决定放松放松。 …… 维吉玛容纳了数以万计的居民与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者,设立有五花八门的建筑物:城堡、军事要塞、神殿、商场、集市、商人摊位、工作坊、银行、旅店、酒馆、还有妓院。 真要全部体验一遍,逛上三天三夜也逛不完。但猎魔人不走寻常路,他们的趣味儿非常集中,出奇地一致,或者说朴实。 每个猎魔人都是品酒师。 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瑟瑞特兄弟带上罗伊,开始轮流体验维吉玛全城的酒馆,品尝每一个酒馆的特色美酒。 正宗的葡萄酒、甜滋滋的水果酒、高纯度的烈酒,在这座贸易之都中应有尽有。 此外,酒馆里除了美酒,还汇聚着全世界最会玩的人,他们运作着千奇百怪的项目,在罗伊看来,这些项目比喝酒有趣得多。 维吉玛神殿区,金苹果酒馆。 “来一来,瞧一瞧咯!掰手腕挑战赛,擂主已经守擂成功三十次,他能不能继续创造奇迹,让我们拭目以待!欢呼吧,大家,为维吉玛港口的‘大力水手’波比欢呼!” 酒馆里爆出一阵疯狂的呐喊。 “大力水手”人如其名,留着茂密的络腮胡,露在背心外的手臂比常人腰围要粗,浑身都是健美结实的肌肉,简直是一个肌肉人。 “下面,容我隆重的介绍,这位勇敢的挑战者是……嗯,来自遥远南方的‘蛇眼’奥克斯!”坐在擂主对面的男人则低调得多,带着一顶灰扑扑的兜帽,身材精壮,眼睛是琥珀的竖瞳,像猫科动物。 “嘘——”观众给了他喝了倒彩,显然有人认出了猎魔人的身份。 奥克斯琥珀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缝,面露凶光,将手指骨捏的咔嚓作响。 “咳、咳……按照惯例,老希尔坐庄,买输买赢,买多买少,买定离手。输了只亏一杯酒钱,赢了够你一度春宵!” 开出盘口的癞痢头男人嘴巴像连弩箭一样吹得天花乱坠,他身边的大多数客人都凑了个热闹,慷慨解囊。 罗伊坐在一张昆特棋盘前,面前的克朗从几枚,变成了十几枚,对手正盯着昆特苦思冥想。 “出那张?这一张?不、不、不……这张?还是不行。”枯瘦的赌鬼仿佛陷入魔怔一般。 “您慢慢想,我不急……”罗伊说着,将癞痢头招呼了过来,“我赌蛇眼奥克斯十秒内取胜,二十克朗。” “好嘞!蛇眼奥克斯赢,十秒内,赔率一赔三,您的票据,请收好!”癞痢头喜滋滋收好一袋子钱,走开前背对猎魔人微不可闻地嘟哝了句傻子。 罗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转向酒馆另一侧的舞台。 那里人影交错,欢呼声更加疯狂,正进行着另一项历史更加悠久、受众更加广泛的、更为热血的比赛——维吉玛拳击挑战赛。 奥克斯掰手腕,罗伊打昆特,瑟瑞特也不甘寂寞,报名了拳击挑战赛。 擂主正在舞台上摆好动作,展示狗熊一样强壮的身体,达的肱二头肌、背阔肌,不时敏锐地挥拳,惊起一阵尖叫! 而瑟瑞特正一圈一圈往拳头上缠着白绷带,隔得老远冲昆特棋牌前的罗伊眨了下眼睛。 后者做了个明白的手势,立刻往他身上押了二十克朗。 拳击和掰手腕,都是需要技术的项目。 但在瑟瑞特兄弟远常人的力量和度面前,什么技术都是白搭。 罗伊知道适可而止,并没有押注太多,否则地头蛇不一定会赔付赌注。 半小时后。 “干杯!” 黑皮诺葡萄酒、矮人烈酒、金苹果酒,三杯不同的美酒轻轻一碰,三位猎魔人满载着一袋子酬金,风风火火离开酒馆,继续前往下一家。 不要老是逮着一只羊撸…… 这是奥克斯的经验。 一天之内,三名猎魔人将神殿区的两家酒馆、贸易区的三家酒馆轮流逛了一遍。 傍晚时分,维吉玛娱乐日结束,最后算下来,三人不仅免费喝了一天酒,还赚了接近两百克朗。 “哈哈,罗伊,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奥克斯兴奋地难以自控,就在大街上将小碎步、蝴蝶步,闪电连击、重摆拳轮番演练了一遍,他也去体验了几回合拳击的刺激感。 猎魔人对阵普通人自然是碾压的局势。 罗伊笑了笑,他打昆特也打了个尽兴。 维吉玛不愧是承办过北境昆特牌大赛的地方,民间高手众多。牌局中跟他打平、甚至战胜他的都出现了好几个。 最后他只赢到了几十克朗,不过收获了一张弗尔泰斯特的稀有领袖牌。 在弗尔泰斯特的地盘赢他的牌,嘿嘿! “明天我们继续?” “恐怕不行。”瑟瑞特摇了摇头,一脸笃定地说,“咱们在本地帮派身上割了不少肉,已经稍微越界,明天再这么肆无忌惮,冲突无法避免。” “别着急小伙子,”奥克斯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冲他眨了眨眼,“等离开维吉玛,换个大城市,咱们三兄弟,再次出击!” “蠢货!你叫他兄弟?这不是乱了辈分?!让咱们凭空比雷索矮了一截?” “管他了!” 罗伊听着两兄弟喋喋不休的斗嘴,近段时间来,由于连续杀戮积累下的压力,慢慢地,消散不见,整个人无比轻松。 随后他慷慨地把两百克朗分出成三份。 一人六十,剩下的他就大大方方收入囊中当做公款。 瑟瑞特兄弟已经习惯了财务总管的剥削,不以为耻,反而有些高兴。 “明天干啥?”奥克斯那股兴奋劲消失后,苦恼道, “训练!两位要是闲着没事,可以指导我剑术。”罗伊建议,瞅着对方仍然愁眉紧锁,便挤了挤眼睛,“我记得上次凯拉·梅兹不是邀请过你?奥克斯,你要是闲得无聊,去找她叙旧吧。” “小滑头,你懂什么,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奥克斯扬起下巴,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我记得她提过玫瑰温泉好像不错……算了,女人随时能找,还是陪弟兄们训练更要紧!” 休息了一天,隔日,罗伊开启了苦修士般的生活。 白天,在院子里接受奥克斯兄弟的轮番指导,剑术以及魔物知识。 到了晚上,他就带上歌尔芬到野外放风,让小家伙继续锻炼飞行能力和狩猎能力。 歌尔芬的持续飞行时间每天都在增长,当然,受限于体型,仍旧无法捎上猎魔人。 估计等满了一周岁后才有可能实现罗伊的愿望。 狩猎方面,歌尔芬的食谱从田鼠、兔子,过渡到了体型更大的麋鹿、甚至野猪。 在一对一的单挑中,这头幼年期狮鹫一个从天而降的飞扑,就能杀死大部分猎物。 但也有的动物是他无法招惹的,比如野狗群、狼群、以及体型庞大的灰熊。 …… 训练的间隙,维吉玛的皇家顾问凯拉·梅兹亲自登门拜访,和奥克斯出去逛了两个白天。 但特莉丝没来过。 上次碰面罗伊就察觉到这位年轻的女术士体质有些特殊,或者说特别敏感。 这次不来,也许是躲着自己,但女术士不止特莉丝一个。 丽塔·尼德通过闺房里的千里镜联系上了罗伊,每逢夜深人静就找他聊天…大多数时候谈谈论青草试炼、突变、基础的魔法理论、无聊而枯燥的工作。 偶尔也会找点别的乐子。 有一次谈话当中,珊瑚偶然间透露了自己的理想:驾着一叶扁舟,航向地平线,享受无边大海上的美好时光。 罗伊不知什么时候答应了她的玩笑话,未来的某一天,会陪她一起开始这场冒险。 时间过去了一周,雅妲没来联系。 第三十一章 复发 “瞧瞧,多么动人的宝贝儿……钻石都不如它耀眼……”奥克斯提着新进出炉的飞狮怪钢剑,手指动情地摩挲着剑身。 熊熊燃烧的熔炉光芒映照出钢剑的全貌:这把剑比制式钢剑要长上那么一分,精致的剑柄上缠绕着墨色的龙族皮革,握上去的既舒服又牢固,还点缀着几圈银白色陨星铁,增大了摩擦力。 剑柄的尾部雕刻成一头蝎尾狮的形状,明确了它的背景和传承。 剑格呈一字型。 再往下,剑刃的设计秉承哈克兰的异域风格,并非北境这边循规蹈矩的一条直线,而是蛇形刃,就像草丛中疾游动的蛇一样,弯曲的弧形由剑格的位置次第相连,没入剑尖,剑尖就是那条猩红的蛇信。 奥克斯舞了个漂亮剑花,霎时剑刃切割空气出嗡嗡的轻吟,刃面上符文和符号折射蓝光,隐没的云纹活过来一般浮现。 宝剑在五名猎魔人手中传递,最后落到罗伊手里。 飞狮怪钢剑 类型:钢剑 材质:龙族皮革、陨星铁、皓石、绿宝石尘、飞狮怪的毒腺。 规格:重4.o1磅,剑柄12吋(o.3米),刃长37吋(o.93米) 附魔—— 锋利:飞狮怪钢剑拥有寻常钢剑三倍的锋利程度,能够轻易地划开轻甲,但剑身韧性被轻微削弱。 尾针:飞狮怪钢剑会向伤口注入飞狮怪的毒液,在短时间内致人于死地。 …… “这一周多的时间辛苦你了,贝连迦尔大师…”罗伊由衷地说着, “我该感谢你们…”贝连迦尔布满血丝的眼中出现深深的满足。 铸造师匠级套装的体验对他而言是种十分宝贵的机会,既能掌握稀有的装备蓝图,又能提高锻造能力。 锻造,比美酒更让他着迷。 “大师,你看上去很疲倦,最好休息一天!” “休息?不需要!我等不及握紧铸造锤,我想雷索也是。” 雷索同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亢奋状态,极其罕见,古板而僵硬的脸颊微微红,“我触摸到了锻造的瓶颈,迈过去就能更进一步,不能休息!” “额…随便你们。” 罗伊顿了顿,先将飞狮怪钢剑收了起来,等他们锻造完毕再说事儿。 三人退出了铁匠铺。 接近中午的艳阳为内城河的水面镀上了一层粼粼的波光。 真是美好的一天。 “怎么样,小鬼,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奥克斯踮起脚尖踩在河岸边,握着飞狮怪钢剑冲着空气兴奋地连续刺了几剑,“飒、飒”的破空声中,他的动作之快连成一片残影。 “乐意之至…”罗伊拔出背后的剑,就要上去跟他斗一番。 瑟瑞特则双手环胸准备好欣赏欣赏每天都要重复的戏码:自己兄弟如何凌虐一位猎魔人新丁。 然而,意外的来访者打断了三人的计划。 一位白蔷薇的骑士找到了铁匠铺外。 “猎魔人大师…”一张熟面孔,罗伊在雅妲身边看到过他,公主的心腹克利夫兰骑士。“我奉命前来,请三位务必跟我走一趟。” “雅妲派你来的?” “不…”骑士摇了摇头,眼神复杂,“是弗尔泰斯特陛下有请,因为雅妲公主…”骑士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她出事了!” “什么?!” …… 弗尔泰斯特身材健硕,不像大部分中年富家翁体态臃肿,他还有一张刚毅的脸。这张脸在年轻的时候足以称之为漂亮,现在经由岁月沉淀,和久居上位的气质洗礼,变得英武不凡。 他风流,也有风流的资本。 “不到四十岁…”猎魔人扫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 国王坐在一张黑木雕成的矮扶手椅上,单手撑着下巴,打量着三位猎魔人。一条皮毛黄的老狗蜷缩在他脚边取暖,他身后,左右两边簇拥着两男两女,其中一位体格健壮的蓄须男人,猎魔人见过,维吉玛市的市长维雷拉德。 这位老熟人正含笑冲他们点头致意。 至于另外的三位,则是皇家顾问,包括凯拉·梅兹在内的三个术士。 所有人都一脸严肃,就像暴风雨前夕,大厅中的气氛压抑至极。 “来自蛇派的猎魔人……奥克斯、瑟瑞特、罗伊。”听完凯拉·梅兹的介绍后,国王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 “是的,陛下。”奥克斯掀开兜帽,低垂头颅,这一回他显得很正经。 “你们从南方而来?” “是的,陛下。” “你们和北方的猎魔人有什么区别?你们擅长些什么工作?” “区别不大,陛下,北方和南方的猎魔人主要是战斗方式有所不同。”瑟瑞特毕恭毕敬地解释道,“我们通常都会接受清扫非人怪物的委托……” 国王脸皮抖了一下。 “偶尔也清理一些魔法的痕迹,比如诅咒。” “那么,你们对付过孽鬼吗?” “是的,陛下。” “水鬼呢?食尸鬼呢?” “都解决过。” 弗尔泰斯特犹豫了一下,“那吸血妖鸟呢?” 瑟瑞特兄弟愣住了,他们没听说过吸血妖鸟这个物种。而罗伊心头咯噔一跳,惊讶地直视国王的眼睛,“您提到吸血妖鸟,难道雅妲公主她……” “猎魔人,你了解以前生在维吉玛的事?” “略有耳闻,”罗伊低下头缓缓地述说,说给身边的两位同伴听,“数年前,身负诅咒的雅妲公主变成了吸血妖鸟,活跃在旧维吉玛。然后路过的狼派猎魔人杰洛特,替她破除了诅咒,让她恢复了健康。” “可那个猎魔人破除的不够干净!”弗尔泰斯特咬牙切齿,有些抓狂地握住了身边的扶手,“猎魔人给了雅妲一个护符,护符失效了,我的女儿——” 国王颓然地向后,重重靠上椅背,“诅咒复了!在昨天晚上……”弗尔泰斯特闭上眼,梦呓似地呢喃,“我被尖叫吵醒,我看到了一头足足有七迟,身材像个啤酒桶的怪物!她的一张大嘴咧到耳根,里面排列着匕一样的牙齿,还有血红色的眼睛和破布一样的红!她的爪子上长着比野猫还锋利的指甲,一直垂到地面!她杀掉了几个侍女和护卫,从我的城堡里,逃回到旧维吉玛!“ 旧维吉玛坐落在维吉玛半岛西边,中间隔着湖水。 那里耸立着弗尔泰斯特城堡建立前的旧宫殿的遗址,但已经被废弃了许多年。还有许多贫穷人民在此居住。 那个区域和维吉玛郊区地位相当。 “陛下……”罗伊低声叹了口气,恶兆神教那边果然出了问题,“你确定是吸血妖鸟,而不是别的什么怪物?” “你以为我会看错?”弗尔泰斯特从座椅上站起身,那条黄狗被他不小心踢到“呜呜”哀嚎,“我见过那东西,和数年前一模一样,就算它化成灰我也认识。” “我敢保证,她又躲进了旧维吉玛宫殿的石棺里,每天昼伏夜出,白天在石棺里睡觉,晚上狩猎我的子民。” “该死!不能让她乱来,我可怜的女儿!” “稍安勿躁,陛下,听您的描述的确是吸血妖鸟。”罗伊心情复杂,“可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诅咒为什么会复?” 猎魔人与雅妲关系相当熟络。 这位比男人还要坚强的女子,明明正井然有序地展着湖中女士的地下教会,怎么会突然爆诅咒? 出于直觉,罗伊脑海中又闪过那头巨大的狮面蜘蛛,他想起了上次分开前,雅妲提到过的诅咒的渊源。“雅妲想通过阿比盖尔,彻底摆脱诅咒。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我也想搞清楚!“弗尔泰斯特咆哮着,打断了猎魔人的思索,“我的女儿花了好多年才艰难恢复人性,这一回,又要再次承受那种非人的痛楚!究竟哪个王八蛋惹的祸?!“ “但现在不是时候……”国王脸上的威严尽去,“猎魔人,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们,替雅妲解除诅咒。只要几位帮这个忙,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奥克斯兄弟闻言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被泰莫利亚的国王召来,莫名其妙地要破除什么吸血妖鸟的诅咒,可他们根本不得其法。 “陛下,情况不同,”罗伊苦涩地说,“公主殿下这次是诅咒复,上回杰洛特用来给她解咒的方法十之**已经失灵,我们无能为力。” “猎魔人,我的皇家顾问已经找出了新的办法,但需要你们帮忙。”弗尔泰斯特目光转向了别处,“费卡特,详细说说情况。” “遵命,陛下。” 希达里斯的男术士来到三名猎魔人面前,特莉丝和凯拉·梅兹跟在他的后面。两个女人都眨了眼睛,不过对象不同。 “三位大师,猎魔人也有基本的法术知识,你们应该听说过二重咒吧?” 猎魔人点头。 费卡特解释道,“雅妲公主身负的诅咒是一个二重诅咒,有着很鲜明的特质,可一,可二,但不可能第三次作。只要咱们解除了诅咒的第二次作,诅咒将彻底离开公主的身体。而且咱们必须尽快,减少诅咒对公主精神、肉体造成的伤害。” 第三十二章 诅咒谢幕 太阳落山之后很久,三名猎魔人来到了旧维吉玛。 冰冷的深夜,灰尘纷乱地飘散在空气中。桥的对岸,维吉玛的灯火在黑暗中变幻。 旧宫殿的断壁残垣中,分布着几座废墟、腐朽的粱木、一道破烂不堪的栅栏,最中央大厅有一块凹凸不平的石板,那下面是黑漆漆的楼梯,通往墓穴,里面放置着一口双人石棺,也就是当初埋藏雅妲和她母亲的棺材。 不过棺中的骸骨已经被移走,现在其中蛰居着一头妖魔。 宫殿周围还乱七八糟地搭着一些帐篷,堆着密集的生活垃圾。 那是无家可归的流民们住的地方,但由于昨夜的变故,白蔷薇的骑士暂时将这片区域的居民赶到神殿区。 现在这个遗迹万籁俱静。 宫殿旁某间破木屋,三名猎魔人在一张脏兮兮的桌子旁冷静细致的做着准备工作。 根据术士的说法,吸血妖鸟在午夜前不会离开她的棺材,所以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罗伊将炼金包裹放上了桌子,取出一堆黑色玻璃的小药瓶,然后他从中拿了一个,奥克斯兄弟一人拿了两个。 他们默契地将背后革带上缠着的剑拔了出来,接着开始往剑身上涂抹油膏状的液体,等到整个刃面被涂满,他们尝试地抖动手腕,屋子里荡漾起纯银的剑光。 做完这一切,罗伊念了一句含糊不清的咒语,将之前取出的魔药喝下,而瑟瑞特兄弟则将两瓶魔药依次喝下。 随后,三人用灰黑色的斗篷裹住自己的身体,闭上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们的呼吸由平稳开始变化,变得急促而紧张,魔药催化下,很快,他们的面孔大变,惨白得毫无血色,全是蚯蚓状的紫黑色血管蠕动,虹膜也完全被瞳孔取代。 但他们的目光穿透过最粘稠的黑暗,开始反射幽光。 …… “咔——”不远处,宫殿大厅的中央,传来轻微至极的刮擦声,比蚊讷还轻微,但猎魔人们听清了,那是石棺盖被推动的摩擦。 没过几秒,挡住墓穴入口的大石板也被向着旁边掀开,一个畸形的怪物从中跳了出来。 弗尔泰斯特的描述完全一致。 她粗短的脖子上长着一颗大的不成比例的脑袋,满是纠结的红色毛,眼睛像野兽那样在黑夜中闪着红光。 虽说被叫做吸血妖鸟,但她的外表和鸟根本不沾边,倒像是一头肌肉达的人形野兽,还保留着部分变形前的特征。 比如说挺拔的女性特征,像两个水袋一样。 吸血妖鸟 年龄:19 性别:雌 身份: 公主、受诅咒者(奥斯崔特所下诅咒第二次作,她再次变为残忍、强大的吸血妖鸟。) 生命:3oo 属性: 力量:8→2o 敏捷:9→2o 体质:8→2o 感知:7 意志:5→6 魅力:7→3 精神:5 技能: 单手剑专精LV3…… 匕专精LV2…… 弓专精LV2…… 诅咒之躯(被动固化):诅咒既是恩赐,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折磨,绝不让承咒者轻易从死亡中获得解脱,生命上限+1oo,心脏不再是要害。 快愈合(被动固化):受到诅咒的肉体拥有变态的活性,能够迅愈合任何轻度伤势,并依靠吞噬敌人的血肉快愈合中度伤势,补充生命值。体质+1o。 …… “嘶——这属性,比贝连迦尔大师还厉害!” 罗伊无比庆幸这次叫上了两个同伴。 妖鸟突然开始尖叫,那骇人而疯狂的嚎叫撕裂了夜空,令老旧的宫墙为之摇晃,声音忽高忽低,颤抖不已,就像是在宣泄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然后它残忍的目光与宫殿外窥伺着的三对目光相撞,定格在了罗伊的身上,丑陋而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的表情,它似乎还保留着一丝记忆,在思考这张熟悉的面孔究竟是谁。 但很快,妖鸟身体中人性被兽性彻底压垮,它冲着猎魔人凶恶地张大了嘴,露出一口鲨鱼般的白牙,接着“咔嚓”一声,示威似地,血盆大口迅咬合在一起。 它迈动双脚冲了过来,奔跑之间全无声响,像是一阵风。 三名猎魔人面向它沉着地结出了亚登法印,地面冒起一圈圈梦幻的紫光,划出一片限制的区域。 紫色的光圈如同囚笼,妖鸟刚一冲入其中,身形便肉眼可见地迟滞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从平坦的地面陷入沼泽泥潭,度慢了一大截,一对匕似的利爪自然扑了个空。 三人趁机跳到法阵之外,分三个不同的方位绕着它顺时针转圈,剑尖始终指着它,就像三头狡猾的豹子,正合作狩猎一头巨大的蛮牛。 妖鸟出低沉的咆哮,摆动尖尖的脑袋,视线微微错乱的观察三名猎魔人,最后猩红的眸子锁定住罗伊,一口渗人的尖牙上开始不断滴落令人恶心的唾液。 第一印象让它选择了最弱小的猎魔人作为食物。 罗伊不慌不忙,面朝它灵活绕了一个半圆,靠着时快时慢的步伐,打乱了妖鸟的节奏,让它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起跳时机。 然后,当它绷紧身体将要起跳的那一刻,另外两个方向的瑟瑞特兄弟闪电般朝它身后刺了两剑,剑尖刺中它的小腿,一沾即退,带出半截鲜血。 猎魔人武器上神圣的银和涂抹的那层剑油,都能对吸血妖鸟造成额外的伤害和灼痛。 妖鸟吃痛,瞬间抛下原本的目标尖叫着转过身,冲奥克斯兄弟呲牙咧嘴。 但它贫瘠的脑子想不明白,这么做正中猎魔人下怀,一转身另一面的破绽又暴露出来。 罗伊手中阿隆戴特在黑夜里舞出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下一刻噌、噌、噌,连续三剑划过妖鸟的背部。 由于并不想取妖鸟的性命,猎魔人手下留了力,但湖女之剑何其锋利,也划得妖鸟皮开肉绽,洒下一蓬刺目的鲜血。 妖鸟气的红色的毛开始颤抖,愤怒地嚎叫,不断出刺耳的噪声。 然而无济于事,无论它对哪个方向的猎魔人露出攻击的意图,顷刻间便会被剩下的两名猎魔人报以痛击。 吸血妖鸟本身虽然强大,单打独斗能给猎魔人造成巨大的麻烦,但在三名猎魔人围剿之下,那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亚登法印消失,猎魔人又迅补上,如此循环往复,始终让怪物“深陷泥潭”。 它只能虚弱地挣扎,但很快,灰岩般的身体被不同的剑刃划出密密麻麻的伤口,虽然都不是要害,位置入肉也不深,但数量巨大,粘稠的鲜血顺着这些伤口滑落,淌了地面浅浅一层。 月光下,血液呈现黑色的光泽,有种异样的美丽。 吸血妖鸟,因为失血过多动作开始变慢,力量减轻,眼神不再那么凶狠,它终于意识到了危机,求生的本能让它瞅准三名猎魔人间的缝隙,拼命一跃。 然而迎接它的是猎魔人的阿尔德法印。 空旷的宫殿中炸出“砰”的巨响,强烈的冲击有如迎头一棒,将吸血妖鸟重新推回法阵中。 吸血妖鸟出了打斗以来最为软弱无力的嚎叫,它踉踉跄跄倒在地上,像头祈求哀怜的母狗一样出“呜呜”的叫唤。 奥克斯眼神一滞,“喂!伙计们,这玩意儿在跟我们求饶?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说她也是公主,三个大男人围殴一个小姑娘……” “行了,别给我假惺惺的,”瑟瑞特还剑入鞘,从腰后解下一条又长又重,末端挂着重物的银链子。“真想帮雅妲,就赶快给她解除诅咒!” 几人动作默契,各自解下一根银制的锁链。 在吸血妖鸟爬起身的那一刻,三条银链呼啸着破空而去,仿如长蛇般盘卷起来,缠住了妖鸟的肩膀和脖子。 妖鸟浑身一颤,开始拼命地挣扎,然而三人猎魔人围绕着它迅转圈,一圈又一圈将银链缠上它的身体。很快,将它捆成了一个粽子,倒在地上,只露出一个狰狞的脑袋在外面,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夜里,响起了一连有气无力的哀嚎,这是吸血妖鸟唯一能做的事情。 “乖,安静点。”罗伊锁链头打了个结,走到妖鸟身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毛意外地有些扎手。 然后猎魔人费了半天力气从它狰狞的口器里扯出了它的舌头,观察观察了舌底。 “b1akat grayba……” 不出所料,吸血妖鸟舌底被纹上了黑色格雷巴的烙印。 “怎么回事,罗伊?”奥克斯兄弟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还记得那两头蝠翼魔?它们身上也有这个烙印。这是恶兆之神的门徒用来控制魔物的手段。”罗伊冷冷地说。 “阿比盖尔!”瑟瑞特突然叫了一声,“公主诅咒复肯定跟这个恶兆之神的教徒脱不了关系!” 罗伊颔,“迟早要找到那个阴险的女人问清楚,但不是现在。对了,这件事别跟任何人提起。” …… 距离黎明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弗尔泰斯特的皇家顾问姗姗来迟。 三名术士看着面前过两米,被捆成粽子的庞然大物俱都一脸震惊。 “来自南方的蛇派猎魔人,果然名不虚传。”特莉丝·梅里葛德仔细地审视几位猎魔人,很快确认几人完全没受伤,除了额头微汗,屁事没有。 她原先准备的治疗手段没有了用武之地。 凯拉·梅兹瞧奥克斯兄弟的眼神异彩连连,她没想到那个脑子大条的猎魔人战斗能力比他们床上的功夫更加出色。“看看这别致的捆绑方式,居然将一头嗜血丑陋的怪物,活生生捆成了银光闪闪的小可爱。” 她柔嫩的掌心突然渗出湿热的汗水,脑海中莫名地想象出那样一幅画面。漆黑的深夜、幽寂的空地,两男一女,捆绑p1ay? “这些锁链捆在他身上,或者捆住我,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凯拉·梅兹一想到这里,忍不住隐蔽地夹了夹腿。 “今晚辛苦你们了,三位大师…”费卡特打断了女术士的遐想,“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 三名术士开始针对虚弱的吸血妖鸟施法。 他们利用地面上现成的血液作为涂料,往妖鸟的狰狞的脑袋上描摹出一道道的咒文。 蝌蚪似的咒文爬满了吸血妖鸟的脸,渐渐地也覆满了捆住它的银制锁链,大部分都是上古语,也有艾尔利隆语,还有些其他变种语。 操劳了半个小时后,三位术士召唤出浓郁的元素之力,渗入这些咒文之中。随着咒语生效,妖鸟丑陋的脸变得安静无比,呼吸变得平缓沉稳,没过多久,胸膛开始有规律地起伏,就这么睡了过去。 术士们松了口气,脸上都有明显的汗水。 “三位,你们得把公主抬回墓穴之中……” 猎魔人们依言而行。 宫殿下的墓穴,大小和皇宫里的卧室差不多,但除了中央一具掀开盖子的双人石棺,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连烛台、火炬都已经被人取走。 术士们用魔法制造了火炬,照亮整间墓室,接着让猎魔人将银链捆缚中的雅妲塞入了墓室中央的棺材里,居然还有不少空隙。 然后,猎魔人罗伊也躺了进去,躺在了怪物旁边,因为身高原因,他只到怪物的胸口位置,不用对着它丑陋的脑袋。 有人体贴为他阖上了棺材盖,空间顿时陷入黑暗,只有一条呼吸的缝。 “喂,罗伊!”奥克斯叫道,“你旁边躺着的是身份尊贵的泰莫利亚公主,对她动手动脚得小心你的脑袋!” “滚蛋!有本事你来动一动,你下得去手?!” “咳咳……”费卡特打断了猎魔人的胡言乱语,从棺材缝里递进来一个煤油灯和一个沙漏,“罗伊大师,委屈你了。只要你在里面陪着妖鸟……不,公主躺到第三个黎明到来,诅咒将彻底离开公主。” “你放心,我们的法术会让公主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恢复人形。外面也会一直有人守护你们。“ 特莉丝的声音插了进来,“罗伊,陛下说过,如果生危及生命的意外,你可以先行离开棺材!他不会怪罪你!” “照顾好自己!” “明白!”猎魔人将沙漏提到眼前,昏暗的棺材里,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但这已经够了。 歌尔芬·黑猫被猎魔人藏到了野外,要是有啥危险,他就直接传送回去。 “三天,就冥想过去吧…”猎魔人最后转身看了眼吸血妖鸟,感受着它平稳的呼吸,渐渐视野归于虚无。 他进入了冥想。 …… 当猎魔人第四次从冥想中醒来时,沙漏中的沙全部漏到了底。 这说明约定的第三个黎明悄然到来。 他没忙着活动,而是闭上眼睛,倾听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个平缓的呼吸,转过脸,身边银链锁住的庞然大物赫然不在,取而代之是一位浑身赤露的女人。 暗红色的头遮住她大半张白皙的俏脸,因为缺水嘴唇有些惨白干燥,而锁链中,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掩护了大半,隐约露出半个白皙坚挺。 她感受到了猎魔人的动静, “罗伊!?” “是我……”猎魔人用一记缩小版的伊格尼点起了煤油灯,火光中雅妲呢喃着揉了揉眼睛。 “我刚醒过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 “您忘了吗,公主…”罗伊费力地脱掉皮甲递给了女人,“之前您诅咒复,不过已经结束了。诅咒彻底离你而去。” “走吧,”猎魔人柔声说,“该回家了。” 第三十三章节 赏赐 一架马车从旧维吉玛驶出,开往东边的弗尔泰斯特城堡。 “说说吧,雅妲,究竟怎么回事?”猎魔人腮帮子一收一鼓,正贪婪地撕咬着加了新鲜蔬菜、牛肉的白面包,不时喝一口羊奶。 躺在棺材里吃了三天干粮,猎魔人的饥饿度已经达到了阈值,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你还有印象吗,诅咒为何会复?” 雅妲坐在他对面,马车最里边的位置。 这位维吉玛的公主表现要文明地多,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面包撕成碎末,再塞进殷红的嘴唇小口小口地咀嚼,带着一种贵族式的优雅。 此刻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蕾丝裙,不再是棺材里最坦然的状态。 黑色褶边的淑女帽将她一头蓬松脏乱的红遮掩住。她仍然披着猎魔人的大斗篷,斗篷下身材相比于一周前明显清瘦了不少。 这点罗伊亲眼见证过,那盈盈一握的柳腰,已经瘦到一定的程度,不像从前那般健美。 “我最后的记忆,”雅妲出神地望向猎魔人,拉了拉斗篷,似乎觉得有点冷。“摘下护符,喝掉阿比盖尔为我调配的药水,然后我就不省人事,直到从棺材里醒过来。” “什么药水?”猎魔人挑了挑眉头。 “一种灵药,能破除我身上的诅咒…”雅妲狭长的眸子中闪烁回忆之光,“我和阿比盖尔确认过…二十多年前,向母亲和我下咒的奥斯崔特,果然信奉着狮面蜘蛛。那个混蛋生前一直活跃于下水道的恶兆之神圣所,按照阿比盖尔的说法,他向当时的大祭司求到了诅咒方法。” “这也是我身上厄运的来源。而阿比盖尔作为恶兆之神的祭司有能力替我解决它。” 猎魔人垂下了脑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雅妲想了想,自嘲地说,“灵药的药剂配方我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包括了三滴狼血、一个刚下葬的女人的胆汁三滴…以及我父亲弗尔泰斯特的血液……几种关键成分,才让她调配出所谓的破除诅咒的灵药。” “公主殿下…”罗伊翻了个白眼,“您对阿比盖尔的信任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据我了解,血液可以入咒。您不怕阿比盖尔利用弗尔泰斯特的血液对付他。他可是您的父亲、泰莫利亚的王。” “想诅咒一位国王?没那么简单,”雅妲说,“弗尔泰斯特身上的魔法护符多到数不清,只是藏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任何诅咒都无法对他起效。想要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除非——”雅妲盯着罗伊,沉吟道,“除非你这种身手常的猎魔人去当刺客。” “噗——” “你怎么了,罗伊?” “唔……没事,吃太快被噎着了。”猎魔人擦去嘴角的羊奶和额间的冷汗,“殿下,别开玩笑。我不可能去当什么刺客,蛇派猎魔人更不会。” “我只是打个比方…”雅妲有些好奇猎魔人对这个话题反应为何如此剧烈。 “让我们回归正题。”猎魔人打了个饱嗝,“根据你刚才的说法,毫无疑问,正是阿比盖尔用药水唤醒了你身体中的诅咒。她这么做也算歪打正着,让维吉玛的皇家顾问一劳永逸地驱除了你体内的诅咒。” “这次的诅咒作后,您不会再变成吸血妖鸟。” 雅妲点点头,接着喃喃自语,“阿比盖尔明明已经和我达成协议,向狮面蜘蛛了誓,却又出尔反尔!这个小婊子…我饶不了她!” “她很清楚背叛我的代价。”雅妲冷冷地说,“我已经摸清恶兆之神在维吉玛的根底。只要我想,随时能把维吉玛的恶兆神教连根拔起,她难道不怕?” “也许她并未撒谎,”罗伊提出另一种可能,“只有在诅咒彻底爆之后,才能完全清除,但其中夹杂了一些私心,她动了别的手脚……至于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抓回来当面对质就能弄明白。现在——” 猎魔人拉开了马车的窗帘,他看到不远处晨光中屹立的弗尔泰斯特城堡,“你最好先考虑一下,待会儿怎么跟国王陛下解释。” “不需要解释…”雅妲一脸理所应当,“这是弗尔泰斯特欠我和母亲的…” 雅妲的母亲,正是弗尔泰斯特的姐妹,她的名字也叫雅妲。 “等见完弗尔泰斯特,能不能帮我找找阿比盖尔?” …… 金黄色的王座之上坐着弗尔泰斯特,他身后仍然站着三位皇家顾问,脚边匍匐的还是那条黄皮老狗。 雅妲从宫殿另一头的入口走来,踩着藏红色的毛地毯,越过两侧穿着银亮重甲的持戟守卫,款款走到弗尔泰斯特身前。 三名猎魔人跟在她后面,在王座之前的阶梯下站定。 “雅妲,我的女儿,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国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打量着她惨白的脸,沉默了半晌,闭上眼叹了口气,明亮有神的眼中浮现一抹痛楚,“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没能照顾好你。” “这不是您的错。”雅妲垂下俏脸,平静地说。 “我这段时间不够关心你,才会让人伤害到你。”弗尔泰斯特说,“幸好一切还可以补救。快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让你遭受诅咒的折磨,我要把他扒皮抽筋、挂在广场上晒成毯子!” “没有谁在作恶…您是知道的,维吉玛没有任何人敢得罪我。这起事件只是个意外事故,因为我不小心丢失了护符。”雅妲抿了抿嘴唇解释道,皇家顾问和弗尔泰斯特都明显不相信这个借口。“具体情况,我私下再跟您解释。” 国王暂时耐下性子,没有再去强迫雅妲吐露实情。他向来如此。 “猎魔人!”弗尔泰斯特目光转向下方的三人,“你们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我的无价珍宝,我要奖励你们!” “说吧…”弗尔泰斯特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鼓励的意味儿,“你们想要什么。” “陛下,任何奖励都可以提?”奥克斯活泼的声音响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满是渴望。 但他赤裸裸的意图将国王的话堵了回去,弗尔泰斯特沉吟了片刻,“我会满足你们大部分要求,但有几个例外。比如说像童话故事里编的一样,把公主赏赐给拯救她的勇士为妻。这只是个玩笑,绝无可能。” “额…陛下。”奥克斯正色道,“我们还没有狂妄自大到那种地步。” 国王颔,再看几名猎魔人顿时顺眼了许多, “陛下,能赏赐给我们一块领地吗?”奥克斯突然叫了一声。 三名皇家顾问脸色变得怪怪的,而国王更像是被一口老痰堵住了一样,面部持续僵硬。 赏赐地盘? 猎魔人的要求有个潜在的前提。 国王赏赐地盘的前提,是授予贵族爵位。如果他,泰莫利亚的王,封猎魔人为王国贵族,那他将成为整个北方的笑柄。 这种出格的赏赐只有一个例子。 在不远的将来,莱利亚与利维亚的女王米薇,因为杰洛特歪打误撞救驾有功,破格提拔了杰洛特,授予了他王国骑士的爵位。 这也成全了利维亚的杰洛特的名号。 但现在还不是战争年代,这个要求代价太大了,弗尔泰斯特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陛下,我们可以不要地盘。”下面最年轻的那位猎魔人出声拯救了他。 “三位勇士,你们觉得两千奥伦如何?”弗尔泰斯特顺势提出了建议,他宁愿付出更多的钱。 “我们也不贪图金钱…”罗伊转身看了眼同伴,见他们点头,便直视国王的双眼,沉声道,“如果可以,您能不能替我们、这群卑微的猎魔人稍稍地矫正一下名声,洗刷按在我们头上的莫须有的骂名。” “仔细说说。”弗尔泰斯特重新坐回了王位,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您明白的,猎魔人在民间的名声向来很糟糕。大城市的居民还知道收敛,但在乡下的地方,许多愚昧无知的村民到处散播我们的谣言,说猎魔人是变态、怪胎、茹毛饮血的怪物,还有数不清的胡编乱造的恶名强加在我们身上。” “作为猎魔人,我们已经承受这些污蔑太久…您,泰莫利亚的王,只需要几张告示,便能在整个王国范围内,纠正这些错误的说法。” “猎魔人不需要英雄的名声,也不必受人欢迎,”罗伊看了眼身边的同伴,“我们只想像个普通人那样,不会遭受道莫名其妙的恶意和谴责。” “仅此而已。” “你们…真是狮子大开口!” 弗尔泰斯特感到身边的女儿拉了拉衣袖,所以没有立即拒绝。“我需要时间考虑,当我考虑清楚,你们自然会知晓答案。” …… “罗伊,这就是你之前藏起来的要求?”三名猎魔人并肩走出了弗尔泰斯特城堡。“奥伦难道不美丽、迷人?” 奥克斯有些不解。 “难得有机会面对泰莫利亚的国王,我们必须主动争取一些东西。”罗伊解释道,“咱们要在北方重建学派,总要矫正那糟糕的名声吧?” “不如从维吉玛、泰莫利亚开始!” “其实罗伊的看法没错,就算有钱,有地位,买到了地还远远不够……”瑟瑞特看了眼蔚蓝的天空,“还得有吸引学生加入的资本。光靠意外律招揽人才,一个猎魔人一辈子、百十来年只能收到一两位学生,那远远不够,按照这种僵化的方法,我们不一定能活到学派复兴的那一天。” “但一个国家的君主,他的话在人民心中有多大分量?一句话,顶的上我们忙活几百年。” “你们是不是想太远?”奥克斯揉了揉下巴,“蛇派新基地没个影子,房子的地基都没打起来,已经开始想到招收学徒?罗伊,你也还只是个学徒。” “我当然明白,这只是一种奢望,”罗伊摇头叹息,“弗尔泰斯特很大的概率会拒绝我的请求,毕竟那个请求太过模糊,我只是试一试。” “最后,咱们应该还是会得到一笔钱。” “有钱就够了。”奥克斯说。 “就算拿到酬金,那也是我来保管。” “……” “罗伊,懂不懂尊重前辈?!你必须给我们留一点喝酒的钱。” “放心,我记得。这三天,你们俩去下水道看过没,别告诉一直陪着凯拉女士。” “三天不下床,你当我是棕马?当然去过,白跑一趟。阿比盖尔不在密室或神殿区,早逃得不知所踪。” “她的教友呢?” 瑟瑞特摇了摇头,顿了顿,“我们根据名单,搜了一部分恶兆之神信徒的居所,空无一人。” “正好,雷索和贝连迦尔还在锻造,咱们继续搜搜,挣点外快如何?” 第三十四章 死绝 接近中午时分,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几朵乌云,乌云迅扩散,笼罩维吉玛城区,遮蔽了阳光。维吉玛的天气由晴转阴,刮起了瑟瑟的冷风,没过多久便落下一丝丝、一线线的绵绵细雨。 秋天的第一场雨水。 在泰莫利亚哪怕时令接近秋天,气温仍然偏低。 大部分居民都躲到自家屋檐下,哆哆嗦嗦地避雨。 雨中有这么一幕奇景,三名披着斗篷的可疑人物在空旷的大街上疾行,落下的雨水一旦触碰到他们的身体,便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给弹开,从身边滑落。 但雨下得越来越大,渐渐地演变成一场暴雨,整个世界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喧嚣,和一片接天连地的银色帷幕,人们的视线完全被遮蔽。 最终街上那三个可疑人物没能逃过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狼狈地跑到了神殿区榕树街的一栋房子下避雨。 其中一人摘下斗篷掸了掸雨水,看了看从屋檐往地面坠落,透明玻璃似的水帘。 “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狮面蜘蛛在施法阻止我们的行动?” 这场大雨来的太突然,太不是时候,极大地延缓了三人的调查进度。 “那对夫妻,是住在这附近吗?” “榕树街一百二十三号…”奥克斯盯着建筑物的门牌号,“没错,再往北边走几步就到了。” 猎魔人重新披上了斗篷,冒着瓢泼大雨来到了一栋砖瓦结构的二层老房子前。 这栋房子带了个宽敞的庭院,庭院里分散地搭着木杆子和晾晒衣服、毯子的绳索,还有装衣服的大木盆。 但都空无一物。 房子侧面灰黑色的墙砖上爬满青苔、碎石块儿的划痕,还有几幅小孩的信手涂鸦,其中有一副涂鸦画着一家三口,父母站在在两边带着红彤彤的笑脸,而中间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牵着他俩的手甜甜地笑着。 “中间的小女孩就是阿比盖尔吧。” 那么,这对夫妻便是当初收养她的洗衣妇家庭,但自从数天前雅妲诅咒复,这家人就同阿比盖尔一起从人间蒸。 为免惊动目标,猎魔人没从正门走,直接翻墙上了二楼,然后从一扇半掩的窗户里钻了进去。 二楼的走廊过道,光线昏暗,只有窗户缝里透出的零散亮光照出斑驳腐朽的木地板。靠窗的位置还放着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盏的油灯,剩了一半灯油。 这是贫困户的常态,维吉玛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用上了魔法灯照明。 猎魔人先是在过道里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死寂无声。他们便猫着腰,兵分三路搜索。 奥克斯搜索楼上的两间卧室,说是卧室,实际上就是简单的地铺和衣柜、梳妆台。 而瑟瑞特和罗伊垫着脚尖踩着老旧的木扶梯来到了一楼。 大厅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木沙,上面铺着一床脏呼呼的红色毛毯,大厅中央是一张缺了个角的木方桌。 瑟瑞特鼻子动了动,他捕捉到空气中一丝馊味,视线一转,便瞅到餐桌上一张被啃掉大半的肉馅饼。 这很反常,穷人不可能会浪费这种昂贵的食物。 馅饼放置时间不短了,吸引到一只蟑螂埋头其中大快朵颐。 除此之外,客厅中没有任何亮点。 猎魔人穿过客厅往内侧走去,一楼的格局极其简单,除靠门的客厅,便是一个勉强算是厨房的地方。 拥挤的小隔间,中间石块围成的炉灶上搭着一口铁锅。 罗伊用铁锅边的汤勺搅了搅,铁锅里还剩了半锅红菜汤,但和馅饼一样,起码放了三天以上,已经彻底变质,有股浓郁的馊味儿。 “有现没?” 奥克斯从后面走进来,“别说是人,鬼影都没一个。我只找到这玩意儿。”他随意丢过来一本牛皮书。 书皮上描绘着一只巨网中的狮面蜘蛛,以及它的名:黑色格雷巴,卓阑·阿赫·特拉。 罗伊接过书,粗略地翻了翻,现书中正记载着恶兆之神的信仰及教条,每段教条后都有几行记录。 大概是这家主人、那对夫妻的心得体会。 比方说他们现恶兆之神教会的成员,大多数都在生活中遭逢过不幸,像是痛失所爱。 要不就是经常与死亡打交道,热爱痛苦的人,比如刽子手、士兵或者盗匪之流,他们被狮面蜘蛛教派的宗教观吸引。 他们相信死亡即是永恒,活着就该承受痛苦。即便与亲人生离死别,那也只是短暂的分离,他们迟早会在狮面蜘蛛编制的永恒之网中重逢。 而这家人失去了自己女儿,所以才会收养阿比盖尔,才会信奉狮面蜘蛛。笔记里,字里行间透露着他们对于故去女儿的思念。 “按照书上的说法,从事危险工作,通常没有好下场的猎魔人同样适合信奉恶兆之神。”奥克斯嘟哝了一句, “你愿意供奉它?” “我只相信手中剑!”奥克斯说,“至于他们,如果是真正的信徒,肯定会随身携带教典,哪怕要逃亡,也不会偏偏丢下这写得满满的书。” “没错,死亡也不能磨灭教徒的虔诚之心。”出于怀疑,猎魔人又将房子搜索了一遍,然后在厨房贴墙的角落现了一间上锁的地下室。 因为没有找到钥匙,瑟瑞特索性用阿尔德法印直接轰开了木门,下一秒,浓郁的灰尘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散出潮湿霉的味道,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腐臭。 从尸山血海中趟出来的三名猎魔人,立即就分辨出,这是来自于尸体的腐臭,很淡、很新鲜。 人类的尸体。 三人依次跳入了地下室,然后视野中只有一堆陈年杂物。 他们跟随着感官中气味指明的路径,走到地下室某一个角落,尸臭最浓郁的地方,然后敲了敲正下方的木地板。 “砰、砰——” “空的……” 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一块一块的长方形的木地板缝隙大得吓人,甚至没用铁锤和钉子加固过,而是直接盖上去的。 他们把剑刃插在缝隙里轻轻一撬,就把地板给撬开,露出下方黑不溜秋的一个大土坑。 鲜血的腥味和肉变质的怪味儿积累到了顶点。 猎魔人怔了怔,视野中,距离地面不足一米,一男一女两名中年人安静地躺在湿乎乎的土壤中。 他们穿着一身单薄的贴身的灰色亚麻衣裤,恬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皮肤还透着一股不祥的黑色。 他们中间,两只手到死都握在一起,手腕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利器造成的豁口,鲜血在伤口附近凝固,伤口大且深,露出了被割断黑的血管,以及惨白的骨头渣子。 鲜血染红了附近的土壤,和他们半截衣袖,干结的血泊中还插着一把生锈的匕。 罗伊跳进了土炕,然后一堆令人头皮麻的虫蚁从尸体衣服里钻出,瞬间逃入地底不可见的黑暗。 罗伊没有在意,他看过太过尸体,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着重观察了两人的手指,骨杰突出,爬满粗糙的老茧。 明显长期干着某些脏活和累活儿。 “洗衣妇和她丈夫。” “畏罪自杀?”瑟瑞特掀开男性的衣服,检查他的尸体,“难道是害怕雅妲公主报复?” 当猎魔人把尸体检查完,除了手腕上的切割伤,没有现其他外伤。 “如无意外他们是自杀,因为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过了三天。和雅妲诅咒复的时间很接近。” “想不通……”罗伊仍然有些诧异,“那三天完全足够教徒潜逃到泰莫利亚之外的国家开始新的生活,雅妲也没把事透露给国王,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我了断。” “谁知道呢?”奥克斯猜测道。“这对夫妻不是遭遇过不幸吗?也许雅妲公主的事只是一个契机,让他们下定决心去‘永恒之地’与女儿团聚。” “仅从教义来看,狮面蜘蛛的教徒并不抗拒死亡。” “我觉得不对劲儿。”罗伊琢磨着,“维吉玛还剩多少狮面蜘蛛的信徒?” “加上这对夫妻,总共也就十六户人家。” “走!去别的房子看看。” 第三十五章 网中的命运 傍晚,笼罩维吉玛整个下午的乌云尽数散去。 天空被雨水清洗过一遍,蔚蓝而清澈,挂上了一道梦幻的彩虹。 此时猎魔人已经将绝大部分狮面蜘蛛教徒的定居点搜查完毕,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这群教徒的身份五花八门,有商人、底层苦力、工匠、乞讨者、正在服役的士兵、维吉玛的政府官员,甚至还包括连环杀手。 除了猎魔人最初找到的洗衣妇夫妻,其中接近一半的教徒选择了自杀。 并且他们在死之前都给自己的尸体找了个隐蔽的安眠之处,诸如上锁的地下室、楼道下的储物间、天花板后的阁楼……似乎在拖延尸体被现的时间。 至于死法,割腕自杀只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手段,还有喝下老鼠药的,以及最惨烈的**。 面对那几具面目全非的乌黑焦尸,猎魔人极为诧异,究竟出于何种心理,或者说什么力量支撑着他们,让他们忍住烈焰灼烧血肉的剧痛而不去大声吼叫、向外人求助。 或者说,他们把自己的行为,当做了殉教。 “真是邪门!” 这群自杀者身边,猎魔人无一例外都现了他们的教典,记载着一些散乱的笔记,有的像日记、还有近乎癫狂的自我剖析,这些文字大致拼凑出记录者的生平: 一群痛苦的人,曾经遭受过某些让人生崩溃的剧变;要不就是心理变态者,在教典里详细地描述着他们扭曲的世界观。 也不奇怪,狮面蜘蛛这种推崇活人献祭,邪恶而残酷的神,通常只能吸引那些神经病和疯子。 正常人都会主动远离它,所以恶兆神教在维吉玛展了几十年,也只有这么零星的几十个信徒。 死者并没能给猎魔人提供阿比盖尔的线索。 至于另一半的教徒,或许他们觉得还不是时候投入狮面蜘蛛的怀抱,在雅妲找他们算账之前,悄悄从维吉玛撤离。他们卷走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只给猎魔人留下个空荡荡的房间。 …… “还剩最后一个教徒。” 三名猎魔人来到神殿区最贫穷的街道,拱形小巷。 狭窄的巷子里,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盘膝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因为刚下过雨,地面又湿又冷,他只能像条可怜的流浪狗一样,蜷缩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一边瑟瑟抖,一边垂头不停地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言语。 “叮!” 一枚铜子儿落进他空荡荡的碗里…但老乞丐脸色并没有变化,眼神依然空洞而麻木。 “喂!”猎魔人蹲下身体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这个乞丐,一张脸颧骨高耸,眼神黯淡、鼻子塌陷、嘴唇乌黑,看上去就像是干瘪的皮包裹着的骷髅头。 他披着一床破烂的帆布,露出胸前排骨,头乱糟糟的,被头皮屑和油腻黏成一撮撮,灰色的丝间还能看到虱子在活动。 浑身散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他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没有搭理猎魔人,甚至懒得说一句感谢的话。 “黑色格雷巴…”猎魔人冲他念道,“卓阑·阿赫·特拉…” 老乞丐突然虚弱地笑了,冲三名猎魔人露出一口又黑又黄的烂牙。 “我没见过你们…”就像好几天没吃饭,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沙哑、嗓子里似乎还堵着一口痰。“但我知道你们的身份,异教徒,湖中女神的走狗。别想糊弄我。” “老东西,活腻了吗?”奥克斯龇牙咧嘴冲他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手掌按住了背后的剑柄,老乞丐直视他的目光,怡然无惧。 “老吉尔…算了,我还是叫你毕拉维斯吧?”罗伊制止了奥克斯,暗金的眸子闪过一丝隐蔽的光芒,“别惊讶,我不仅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我还知道你出生于马里波,今年…四十八岁…狮面蜘蛛的信徒!” “你究竟是谁?”老乞丐脸色动容,他不曾把这些信息告诉过任何人,除了自己的神。 “为了公平起见,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罗伊说着,不等对方反应,追问道,“你的教友们自杀的自杀、逃难的逃难,你一个区区的乞丐,怎么还有底气地继续留在维吉玛,难不成是等着我们来抓你?” “外面的日子不好过,进监狱里混口饭吃?”瑟瑞特补充了一句。 老乞丐丝毫没有被猎魔人的话激怒,反而靠在墙上,诡异地一笑。 “我错了…你们不是异教徒,你们是蒙昧的无信者。”一个身份卑微到致的乞丐,此时却以一种高人一等、俯视、怜悯的眼神,看着三人。 “逃跑是背弃神明的行为,死后遭受无尽的折磨。所以老吉尔的字典里,没有逃跑一词。你们若是愿意大彻大悟,信奉吾主,我可以勉强替你们做个引路人,让你们逃离愚昧的旋涡。”老乞丐脏乱丑陋的脸上维持着端庄的表情,浑浊的瞳孔中浮现出一缕圣光, “跟随吾主,吾主将赐予尔等进入永恒之网的资格。” 三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有些荒谬,一个乞丐居然妄图给他们洗脑。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这无法掩饰丑恶。毕拉维斯,既然逃跑是亵渎神明的行为,那你尊敬的祭司阿比盖尔,怎么也成了亵渎者?” 老乞丐默然不语,显得对阿比盖尔的话题极为敏感。 “仔细想想…”罗伊叹了口气,“既然不逃跑,为什么不学学自己的教友,以身殉教,你还是害怕…” “自我了断是伟大的卓阑为他们指引的道路,却不是我的归宿…也不是祭司大人的命运。” “狮面蜘蛛还会决定信徒的死亡方式?那你的终点是什么?”瑟瑞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如刀般锋利。 老乞丐抬头,伸长乌黑的脖子,目光中带着解脱。 “我们不会杀你,可怜人,自有白蔷薇骑士落你。” 罗伊最后往破碗里再丢了一个铜子儿,装模作样地就要离开。 老乞丐松了口气,然而本该离开的猎魔人突然转过身,手指冲着他的视线勾画出一个绿色的倒三角法印。 法印映入老乞丐的瞳孔,他在一刹那间迷失了自我。 “毕拉维斯,现在让我们来开诚布公地谈谈。”罗伊手上维持着亚克席法印,一边问, “阿比盖尔为什么要对付雅妲。” “图腾…”老乞丐的瞳孔失去了焦距,也失去了反抗,机械地回道,“雅妲抢走了卓阑的图腾圣物。卓阑愤怒。教徒们献祭自己的生命安抚吾主,但还不够,它要报复。” 罗伊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地下圣所里,尸骨祭台后,描绘狮面蜘蛛的旗帜,其中盛满了教徒的信仰,而信仰对湖中女士曾经掠夺过达冈的祭坛,那么狮面蜘蛛的图腾对她也是是极佳的补品。 雅妲作为她的祭司,自然不会放过这东西。 这么说恶兆神教与美德教会已经彻底交恶,再无缓和的可能。 “从狮面蜘蛛嘴里抢食物,难怪…”关于这一点,雅妲却没向猎魔人透露。 “那么,阿比盖尔现在究竟在哪儿?” “她在…她在…”老乞丐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表情忽而绷紧,又忽而放松。 “仔细想一想,你知道的,她很安全对吗?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猎魔人柔声地引导。 然而老乞丐突然开始摆头、疯狂地摆动、他的手腕脚腕绷得笔直,身体也开始抽搐,嘴里出“唔、唔、唔”低沉可怖的声音,眼球在漆黑和惨白之间不停变换。 比羊癫疯作更加骇人。 罗伊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奥克斯和瑟瑞特拔出了蛇派银剑。 这种状况持续了十来秒,当老乞丐停止抽搐,他的脸涨得血红,脖子上青筋突兀,眼珠完全变成了黑色。 更加诡异的是,接下来他变得像只人形的蜘蛛一样,手脚反曲,腰部、背部贴紧身后的墙壁,违反常理地手脚并用,爬到了拱形的顶部。 居高临下,望向三名猎魔人,漆黑的眸子有若深渊。 “亵渎者、罪人!”老乞丐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就像是无数个男女老少在一同咆哮,无数声音复合成的一个声音。 原地狂风大作,吹得他乱飞扬。 “蛇派猎魔人罗伊、奥克斯、瑟瑞特,我诅咒你们!”他声嘶力竭,“我以黑色格雷巴之名,诅咒你们,永——” “轰——” 一记阿尔德法印,将老乞丐剩下的话堵在嘴里,然后半空中掠过一道寒光,寒光短暂地滞空,形成半月形的残影。 当残影消失,罗伊甩去剑上鲜血,将阿隆戴特重新插入背后的剑鞘。同时一枚圆滚滚的脑袋,滚到他脚下。 面目狰狞的老乞丐,到死也没有瞑目。 随着他的死亡,周围一切的异象都戛然而止。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奥克斯摇了摇头,仍然有些心有余悸,“诅咒肯定被中断了。” 罗伊用观测确认了一遍,两兄弟的状态,并没有丝毫异常。 而自己,属性模板中的健康状态也没有变化, “诅咒貌似没有生效,是什么原因?”猎魔人又看了看增加了2o点的经验值,若有所思,“难道因为我收割了他的灵魂?” 在模板之下,众生平等,为他所杀者,都将化作经验。 他越肯定。 老乞丐毕拉维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他所谓的“永恒之网”。 迎接他的大概只有——虚无? “下次,出手还要快一点才行。”罗伊有些不甘,“可惜最后的线索到此为止,没能问出阿比盖尔的下落。” “小子…你还想继续,上古之血没出一点预警?我反正不想再跟下去!”瑟瑞特一脸凝重, “附议!”奥克斯深有同感,“咱们最好别趟这次的浑水。” 第三十六章 告别 皇家餐厅,魔法灯投下梦幻的剪影,一男一女两个人在餐桌两端相对而坐。 “你们打算离开维吉玛?”雅妲半张脸埋入阴影,纤细的手指绞在一起。 猎魔人往嘴里塞了一块炖煮软烂的羊肉,眼中有些歉意,“等学派的装备锻造完毕就出,大概还有一个周。” “恶兆之神的祭司那边…” 他歉然道,“关于阿比盖尔的事,我倒想继续追查下去,但‘老师们’意见很大。作为蛇派的一员,我必须尊重他们的意见,所以很抱歉…但我觉得,阿比盖尔已经离开维吉玛。” 雅妲默然。 “下水道圣所的改造如何?” “再过一个月吧…”提到美德教会,雅妲俏脸上多了几分神采,语气变得雀跃,“维吉玛市区的二十位最为虔诚信徒,将入驻全新的祈祷室,郊外村庄里的布道也会同时进行。” “女神迟早会在维吉玛重现光辉!” “能取得这些成就,多亏你们的援手。”雅妲抿了抿娇艳欲滴的红唇,眼含期盼望向猎魔人,做着最后的争取,“真的不考虑留在维吉玛专心帮我。我会想办法给你们一个体面的身份,让你们得到与能力匹配的尊重。” “事实上不止我的事业需要你,”雅妲强调道,“女神也离不开你的支持。” 湖中女士已经闭关沉睡了许久,自从上次黑燕鸥岛转化了十多只水之精灵,并赐予罗伊那滴血液精华,她好像元气大伤。 也可能是在躲避三位皇家顾问及弗尔泰斯特的恶意。 “但我先是个猎魔人,”罗伊语气诚恳,眼神却坚定,“你知道的,猎魔人向来都是居无定所,我们不会在一个地方长久地待下去。”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良久无言,餐厅中只有一阵刀叉和盘子清脆的碰撞声。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不也强求,”雅妲有些意兴阑珊,强打精神,“但我很好奇,离开维吉玛你们下一站是哪里?” “自由之城诺维格瑞。”罗伊丝毫没有隐瞒,“那里住着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此外,我在诺维格瑞还有个约定,事关蛇派未来的展,必须去一趟。” “瑞达尼亚和泰莫利亚边境的诺维格瑞?”雅妲提醒道,“你们要小心,那个地方最大的势力永恒之火教会,对非人种族不太友善。” “对猎魔人还没那么极端吧,”罗伊指的这个时间点,“我们又不是去惹麻烦。” 雅妲沉吟了片刻,又扫了猎魔人一眼,犹豫道, “从维吉玛去诺维格瑞,拉·瓦雷第男爵领是必经之路?” “根据我们的计划,没错。您为什么这么问?” “我有点事想拜托你们。”雅妲欲言又止,“算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到一些家族丑闻。” 猎魔人没有顺着她的话追问,他隐约记得,历史上拉·瓦雷第男爵夫人露意莎先后为弗尔泰斯特相继生下了一女一儿两个私生子,难道泰莫利亚的公主已经有所察觉? 但他从来没有打算插手皇家内务,保持了缄默。 雅妲叹了口气,不再提这事,“以后你们还会回到维吉玛?” “当然,咱们是最坚定的盟友!”猎魔人笑了笑,“别忘了地下还有个精灵遗迹等待探索。” 如无意外,他重回维吉马也是第一次北境战争之后的事。 “那么,我就提前祝你们一路顺风,罗伊骑士。希望再见之日,你们已经如愿重建蝮蛇学院。” “承您吉言,殿下。我也祝您在维吉马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 两人相视一笑,在长方桌两边,遥遥朝对方敬了一杯, “还要通知你件事,弗尔泰斯特已经明确拒绝你上次的请求。”雅妲说,“但他会补偿你们一笔钱,两千奥伦。” “我早料到了。”猎魔人微微遗憾,但这就是现实,现实不可能总是按照个人的意志展。 “弗尔泰斯特年纪太大了,瞻前顾后失去了魄力。”雅妲说,“换成是我,一定会替你们洗刷污名,不就是几张告示的事情。” 罗伊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但他看到了雅妲狭长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的野心。“那么,我期待有那么一天,”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维吉玛将出现第一任女性继承者。 …… 在离开弗尔泰斯特城堡前的走廊里,罗伊又碰到了一伙儿熟人。 几名士兵,以及杵着拐杖的泽林、亚贡,躺在担架里气色好上了许多马尔斯骑士,三位白蔷薇的骑士正在与皇家顾问特莉丝·梅里葛德交谈。 “下午好,罗伊大师,这么巧您也在!”三人瞅见他便热情地迎了过来,簇拥在猎魔人身边,女术士跟在后面。“上次我们能活下来都是托您的福,一直想跟您道谢来着。” “三位言重了、你们也帮了我很大的忙,道谢就不必了。”罗伊欣慰地说。 尽管三人实际年纪比他大上不少,但之前的行动一直受他照顾。 “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还痛不痛。” 泽林鼓了鼓手臂上达的肱二头肌,“我完全没问题,但特莉丝大人说还得休养至少三个月。” “伤到骨头,三个月算轻的,”女术士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她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一身蕾丝花边的红色晚礼裙,彰显出美好的身材,“这两位还好,马尔斯骑士今年肯定离不开担架。” “能活下已经很侥幸…”马尔斯在两位同伴的搀扶下从担架里坐了起来。“罗伊大师…” “你别动…乖乖坐好,感谢的话我心领了。下次注意照顾好自己就行。毕竟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救你们。” “那个…大师…”旁边的亚贡突然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是我有个想法想征询您的同意。” “哦,说来听听,”猎魔人似笑非笑地,“我会酌情收取费用。” 亚贡被噎了一下,挠了挠头,“我只想要您一个授权。” “您大概不知道,除了白蔷薇骑士的身份外,我还兼职着维吉玛歌剧院编剧,闲暇之余就喜欢捣鼓一些创新性的剧目。而您上回勇敢的表现极大地激了我的灵感。趁着受伤这段时间,我把您与食尸鬼、水鬼、蝠翼魔的搏斗的经历写成了一幕全新的歌剧。” “啥?”罗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女术士捂着红唇忍俊不禁,她没听说有哪个傻子把猎魔人塑造成歌剧的主角,那完全没有市场。 “没错!”亚贡咬了咬牙,“我以您的传奇经历为基础,写下了一幕歌剧。只要您同意我就会向剧院投稿,然后筹备一段时间,等待剧目正式开演。” “叫啥名字?” “污秽的终结者——下水道屠夫传说!” 女术士终于“咯咯”娇笑出了声。 “下水道屠夫,谁给我取的外号?”罗伊脸色一板,暗金的瞳孔射出危险之色,“亚贡骑士,你的审美是跟水鬼学的,这外号简直比公鸡杀手还难听!” “大师,公鸡杀手又是什么典故?”亚贡满脸求知欲。 “呸、呸!我就随口一说,打个比方。”罗伊解释了一句,但效果不太好,剧作家亚贡魔怔似地低声念叨,“公鸡杀手…下水道屠夫…”, 似乎想从中挖掘出更多“传奇经历”。 “我警告你!别胡思乱想,把公鸡杀手跟我扯上任何关系,下水道屠夫我也就认了。” “您同意了?”亚贡一脸欣喜。 “你写的歌剧里没有什么地方污蔑猎魔人?”罗伊谨慎地问。 “怎么可能!”亚贡拍着胸膛,涨红了脸,“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侮辱救命恩人,恩将仇报,那就是侮辱白蔷薇的荣耀,我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别激动…我没有怀疑你。”罗伊摩挲着下巴,琢磨道,“这么说,剧幕里都在给我歌功颂德?” “不全是…”亚贡强调道,“我写的是偏向纪实类型的歌剧,着重强调的是怪物的残忍和凶险,以及您高人一等的身手和胆识。” “好吧…”猎魔人屈服了,弗尔泰斯特拒绝替猎魔人正名,那这位兼职编剧的做法会有一点点效果吗?他认为可以一试。 “你知道我的住处,就在这两天,让你的兄弟把剧本送过来,我要亲自过目。” “没问题,明天就送,还有一点授权费,二十奥伦,不成敬意!等剧目开播了,您也要过来赏脸凑个人气。” “很抱歉,那时候我已经离开维吉玛。至于授权费,免了吧。” “你要离开维吉玛?”旁边的特莉丝闻言瞪大了眸子,表情讶异,微微有些遗憾。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出了个丑,她一直没敢再联系这位年轻英俊的猎魔人。 但她心底的想法未曾改变,猎魔人跟术士有着相似的特质,比如同样凄惨的童年。 却又能带给她一种与众不多的新鲜感,区别于以前接触过的所有男性、普通人以及术士。 尤其是想到他跟那位年长的女术士珊瑚关系匪浅,还求助过一位悲催的先女孩儿。 这种新奇感越强烈。 年轻的女术士忍不住想进一步接触,多了解一些他的信息,但现在看来没有机会了。 就目前而言,两人的关系仅仅算是点头之交,她也不好过多询问。 “再过一个周吧,美丽的女士…”猎魔人冲女术士爽朗一笑,“但我有种预感,我们迟早还会再见面。” “希望如此…对了,罗伊还有件事拜托你,如果遇到杰洛特或者叶奈法,替我向他们问个好…”特莉丝俏皮地眨了眨浅蓝的眸子。 …… “乖孩子,尝尝,你的最爱…”奥克斯正在庭院的马厩里用柳枝吊着的胡萝卜逗弄一匹棕色的马儿。 马儿并不高,但胜在身形健美、毛油光、双目黑亮有神,身侧的马鞍袋上还挂着一个青面獠牙的蝠翼魔头颅标本。 面对致命的诱惑,马儿表现得相当不屑,只是露出一口大白牙,一边打着响鼻、甩动尾巴,冲奥克斯“噗呲噗呲”喷了一脸口水。 “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谁把你从阿梅尔山脉拖回来的!?” “敢欺负我的马,你也不看看它的主人是谁?”罗伊冲过来一把从兜帽男手中抢走了胡萝卜,凑到棕马嘴边。 与之前的爱答不理的状况形成鲜明的对比,棕马伸出湿乎乎的舌头亲热地舔了舔罗伊的手掌,然后乖乖听话地啃起了胡萝卜。 它呼噜呼噜啃得欢快,马鞍袋里又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喵喵叫的歌尔芬爬到了维尔特脖子上,拽住它的鬃毛,痴痴地看着自家主人。 猎魔人朝它伸出了指头,歌尔芬立即跳上他的手背,再顺着肩膀爬到他脑袋后的兜帽里安了窝。 “抱歉,歌尔芬,现在没有小鱼干,待会儿给你买。” 旁边奥克斯看了一阵,不屑地“嗤”了一声。“多么不负责任的主人,不如把它们送给我。” 罗伊凑到棕马脖子边耳语了一句,它立刻调转马头,将屁股对准了奥克斯。 扭了扭。 “一匹马,居然敢侮辱我!?” 奥克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最后还是归于平静,“不值得跟一个畜生计较。话说回来,小鬼,手上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罗伊抚摸着马脖子看了看铁匠铺的方向,“就等贝连迦尔和雷索。” 第三十七章 上路 铁匠铺里铸造锤敲打的声音终于告了一段落。 熔炉中的火焰忽涨忽熄地跳跃,在墙面上照出两道变幻的人影。 两名猎魔人弓着腰,双手握着剑,剑尖直指对方。他们脚步谨慎地贴地滑动,宛如两条亮出獠牙、盘旋身体准备扑击猎物的毒蛇。 他们扑向了对方,几乎同时出手,一瞬间连续挥出好几剑,劈砍、上撩、刺剑……空气被剑锋割裂,剑式的转换令人眼花缭乱, 剑刃在乱舞,连续碰撞,金属的剑身高摩擦,抖落一片耀眼的火花。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动作像舞步一样翩跹、曼妙,却快得出了常人的极致,铁匠铺中只见两道鬼魅的影子在不停跳跃、闪躲腾挪,墙面挂满剑影。 良久之后,凌乱的剑光散去,两名猎魔人收剑入鞘,静立了片刻,平复下躁动的气血。 “小鬼,这段时间进步不小嘛,躲掉了我好几剑。”奥克斯笑道,“而且你就慢了那么一下,实在可惜,你的剑再往前递一分,就能刺中我。” 罗伊摇了摇头,那微不足道的一分就是一道天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逾越。 不过现在,他至少能在奥克斯变态的剑术下支撑片刻。 罗伊又摸了摸身上焕然一新的盔甲—— 与之前略微有些陈旧的、破了好几道口子的皮上衣截然不同。现在这一身黑色甲胄,新的光亮,样式简洁、清爽,去掉了长而累赘的袖子,上衣中间镶嵌铜色的蝎尾狮纽扣,摸上去韧得像是牛皮。切磋之中被制式钢剑划了三次,却连一个白印都没留下。 那条皱巴巴的紧身皮裤也更新换代,土黄色的表面多了一排鱼鳞状的花纹,看上去有些偏大、臃肿,但实际上更加贴身舒适,迈步之间也丝毫不影响运动。 再往下的皮靴,从刚遮住脚腕处的鹿皮短靴,变成抵到膝盖附近的长筒马靴。 甲胄、裤子、靴子,这就是飞狮怪学派三件套,贝连迦尔刚完成的作品。 在制作之初,雷索的授意,以及奥克斯、瑟瑞特的强烈建议下。 铸造大师就参照了蛇派“最弱成员”的尺寸,为罗伊量身定做。 这三件装备外观并不精美,却拥有极佳的防护性,面对制式钢剑之类的武器,很难被破坏。 此外,它们又不像锁甲那般沉重,对灵活性的影响近乎于无。 “怎么样,罗伊,衣服穿着还合身吗?” “当然没问题,贝连迦尔大师,你的手艺就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罗伊简直赞不绝口,“以这身盔甲的品质,至少能穿一个世纪。” “满意就好…”贝连迦尔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大师,你出色地履行了承诺,理应得到报酬。”罗伊与看了一眼几位同伴。 众人颔。 他便将飞狮怪钢剑递给了对方, “拿着吧,我们都知道,你只有银剑托海涅,却少了一把称手的钢剑!” “如果没有备用的长剑替换,武器寿命会大大缩短。” …… “你们认真的?”贝连迦尔目光扫过蛇派的众人,“几百克朗就这么送我?” “这是你应得的,”雷索插话道,“近段时间,和你一起锻造,我自觉受益匪浅。这把剑就当做辛苦费。” “趁咱们没有后悔,赶紧把剑收下!”奥克斯一脸不舍。 “既然如此,我再推辞未免太过虚伪!”贝连迦尔摩挲着剑刃,满脸陶醉,这把剑可是他的得意之作。“为了表示感谢,下次再有锻造活儿,肯定给你们打五折!” “用不着下次!”罗伊吸了口气,“贝连迦尔大师,你卓越的锻造才能不应该被浪费在维吉玛,今天下午,跟我们一起离开?” 旁边的三名猎魔人视线不约而同地转了过来,尤其是雷索,目光最为炙热。 这段时间的默契配合,他意识到一位铸造大师的对学派的巨大作用,蛇派应该有这么一位关键人物。 贝连迦尔至今不愿承认自己狼派的身份,却与蛇派猎魔人相处融洽,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既然你不愿意回到凯尔莫罕,不如跟咱们一起行动!”罗伊加了把力,“以后蛇派重新建立起来,也有你的安身之所,你的一个房间!” 贝连迦尔目光依次扫过四名猎魔人,沉默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诸位知道我的志向,我已经不再是猎魔人,无论过去还是将来,狼派或者别的学派。” “我只想当个自由的佣兵、一个正常的男人…” “恕我直言,大师,咱们和人类的生殖隔离,比任何物种都要严重,毕竟青草试炼的突变充满了不确定性。”罗伊顿了顿,“想要生儿育女,对猎魔人而言基本不可能!除非——” “除非你能抓到一只迪精,向它许愿。” 猎魔人世界生存着四种元素精灵(界灵),分别为火巨怪、水妖精、地灵、以及迪精。 其中又以迪精最为神奇,可以帮人实现愿望,甚至是最不可能的愿望。 为了恢复生育能力的叶奈法,正是在搜寻迪精的过程中,中了杰洛特的“阴招”,和他有了一夕之欢,开启了恋爱关系。 “但抓捕迪精对最强大的施法者都是不可能的挑战,对猎魔人,尤其是您这么一个独行者…”罗伊话尽于此。 “迪精…”贝连迦尔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活了几十年,他连元素精灵的影子都没见过。 “伙计,先把生儿育女那不现实的想法放到一边。”雷索突然插话,“这段时间合作下来,我看得出,你对锻造的热情过了美酒和委托…” “我们也不强求你重返狼派、或者加入蛇派。”光头大汉盯着他,“你就当成一场合作和委托,帮咱们锻造更多的学派装备。” 罗伊循循善诱,“以后我们会寻找更多的学派装备蓝图,不止是蛇派、飞狮怪学派,还有熊派、猫派等等。” “我们需要一个强力而可靠的铁匠大师,保持长期的合作关系…” 罗伊退而求其次,只要对方迈出第一步,那么劝说的机会多了去了。 贝连迦尔态度模糊不清,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我会考虑…” 贝连迦尔明显有所意动,但沉默片刻,还是委婉拒绝,经历了七八十年的人生,他不会轻易地被人说服。 “蛇派的朋友,很高兴能与你们共事一场,我也忘不了同在夜女王之家荒唐的经历。但凯尔·莫罕,我已经回不去。” 猎魔人们很遗憾,但没有强求, “我们会在诺维格瑞待一段时间,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欢迎…到时候我们提供装备蓝图、优质的锻造材料,您只需要尽情享受地锻造。” 蛇派猎魔人留下一个期待,于一场临别酒席后,骑马从北面的石板桥离开了维吉玛市。 贝连迦尔望着众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卷终。 第一章 生还者 北方的近郊,遍布农田,其中栽种着芜菁、胡萝卜、辣椒等农作物,也有些低矮的灌木和草丛。 最中央是一条宽敞的主干道,从维吉玛一直绵延向看不到尽头的北方。 主干道上遍布车轮印,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马车由此经过,一部分驶向诺维格瑞,也有的驶向西边的无人之地、苟斯·维伦。 但猎魔人没打算循规蹈矩顺着这条大路,按照计划,他们在离开维吉玛不久后,便驱马进入了广袤无垠的荒野之中。 荒野变幻莫测、危机四伏,却分布着丰富的物产资源。 十月上旬已经进入秋天,正是野生动物最活跃的季节,猎魔人骑马在荒野中驰骋,不时能碰到狐狸、狍子、麋鹿从旁边的草丛、灌木、岩石后突然钻出,大摇大摆地四处闲逛。 罗伊甚至看到了一家子野猪,肥硕至极的母猪和公猪,带着屁股后一堆娇小的花皮幼崽,哼哼唧唧地在草丛里钻来钻去。 蛇派猎魔人经过激烈的内部讨论之后放了它们一码,没去拆散这整整齐齐的一家。 赶路到到了傍晚,猎魔人兵分两路,罗伊带着歌尔芬出去打猎,雷索三人则在一块岩石后的空地上选好临时营地,架起篝火。 当月亮挂上天空,浓郁肉香随着袅袅炊烟飘了起来,最年轻的猎魔人一手拿着软毛刷,往烤架上被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的鹿子上刷着香料和蜂蜜,另一只手不停转动烤架。 直到肉变得金黄、脆嫩而多汁。 …… 四名蛇派猎魔人围绕着篝火,就着空间里取出的矮人烈酒、苹果酒、吃得满嘴流油…整整一只成年林鹿,全变成了光秃秃的骨架。 “小子,以后你不干这行,可以到大城市的酒馆当个厨师!”雷索吮吸着手指,意犹未尽地说,“保准挣钱!” “嗝儿…明天换一只野牛来烤如何?”瑟瑞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左手小指剔了剔牙齿,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几顿饭,“后天换成兔子,再然后是…” …… “我说你们够了啊,我是个猎魔人,不是你们的仆人!”罗伊忿忿不平地往嗷嗷叫的歌尔芬·黑狗嘴里塞了一块烤肉,它已经吃了两只兔子,但还想加点餐。 “罗伊,你该感到荣幸…为前辈准备食物是蛇派的光荣传统!”奥克斯霍然起身,冲着年轻人勾了勾手指,露出一口白牙,“吃饱喝足,该做做运动,陪我切磋切磋!” …… 切磋完,猎魔人们用亚克席法印安抚好各自的马匹,然后往营地周围撒上一圈晒干的叉尾龙粪便,防止黑夜中的骚扰。 晚上会有一名猎魔人负责守夜,毕竟除了野兽,荒野中还生存着像安德莱格公虫、石化蜥蜴、齐齐摩等棘手的存在。 但罗伊不在值夜的范畴内。 他会坐在篝火边,听着雷索、奥克斯兄弟大吹特吹,比如遥远南方的险恶之地跋涉的经历,也有些与怪兽搏杀险死还生的故事。 但更多的是经验,他们会毫无保留地分享着猎魔人在战斗、药物调配、怪物识别各个方面的经验。 还有反复切磋,磨炼战斗直觉。 训练歌尔芬。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罗伊会偷偷离开营地,取出空间里的千里镜,同远在凯拉克的女术士聊聊天。 时间平淡地过去了一周,中间除了遇到一头灰熊,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 直到这个阴天,四人现了异常情况。 天空爬满一块块棉絮状、暗沉的浊云,阳光被完全遮蔽,空气压抑到极点。 一阵阴冷的风呼啸着刮过广袤的荒野,压弯了灌木和草丛,此起彼伏的虫鸣停歇了下来。 拉着马缰缓缓前行的猎魔人视线转向不远处,那里隐约出现了一条徘徊在篱笆间的羊肠小道,小道尽头,通向一排简陋的建筑物,一座小村庄。 “闻到没?”雷索鼻子动了动,空气中除却泥土个植物清新的气味,动物的体味,还徘徊着一丝异样的气味。 几名猎魔人仔细感受了片刻,脸色凝重,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村庄的方向传来,不只是动物的鲜血,还混杂着人类的鲜血。 “大家当心一点……” 猎魔人将马匹拴在了附近的歪脖子树上,然后借着高大茂盛的象草掩护,潜伏到村庄外沿,一栋由木材、夯土,和干草搭成的小屋后面,聆听了片刻。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别说是人的谈话,连家畜牲口的叫唤、呼吸、心跳都完全不存在。 事出反常,猎魔人越谨慎,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木屋的房顶,像猫一样蹲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地观察整座村庄。 视野中出现了数十栋草木结构的老房子,大部分都是民居,也能看到面积更大的酒馆和庭院里摆放着磨刀石的铁匠铺。 但没有人影。 如果这是座废弃的村庄那还好理解,但村子中央泥泞的小道上,却能清晰看到凌乱的脚印、车辙印,马蹄印,这一切都提醒着猎魔人,不久前村子里还有人类在活动。 “这里生了什么?” 猎魔人从屋顶跳下来,顺着空气中血腥味的方向分头调查,然后6续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分布在整个村庄中:肢体激烈碰撞留下的打斗痕迹,干涸血迹、家禽牲畜的尸体。 “基本能确定,这个村子不是被食尸鬼光顾……” 罗伊在一处圈养牲畜的木栅栏上拔下了一枚箭矢,生铁打造箭头,工艺极粗糙、原始,还带着些许毛刺。 制造者的铁匠能力明显不够专业。 而当猎魔人看向禽圈最里面,暗金瞳孔赫然收缩成一点,一层枯黄的干草堆里,安静地躺着一具尸体。 猎魔人走了进去。 死者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清秀、皮肤白皙,在乡下属绝对是许多年轻小伙儿争相追逐的对象。 然而精彩的人生还没展开就宣告结束。 罗伊很快确认她是被人掐死,死前还遭受过不好的对待。 显然,凶手不止一个人。 猎魔人深吸了口气,捏紧拳头,三个大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漫长的人生中,见过不少类似的情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触动。 “小鬼,我大概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雷索沉吟道,“待会儿把他们埋了吧,入土为安。” “他们?”罗伊诧异。 “到这边来,看看我们现了什么。” 村庄里大部分房屋里家具被暴力破坏,变得乱七八糟,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屋子外的庭院里,有的还用黏土堆着炉灶和烤架,上面串着被烤熟吃剩的家畜牲口。 可没有人影,村民们都去了哪儿了? 那栋最宽敞豪华的建筑,村子的酒馆,大门被暴力踹烂,门前酒柜里的玻璃酒瓶统统被打碎,玻璃渣和酒水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粘稠的酒液还在散熏人欲醉的酒气,混杂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 指向了大厅。 大厅中的桌椅被暴力破坏,推向两边,中央空出来的区域则堆积着小山般的尸体。 一共三十五具。 猎魔人将他们拖下来,并排放好,晃眼一瞧, 这群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数皮肤粗糙、身体消瘦,手掌遍布老茧,无疑就是这座村庄的农民。 可如今这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统统化作死尸。 “我们检查过了,这群可怜人身上都带着剑伤,这也是他们的死因。”瑟瑞特解释道,“从伤口的形状和深度来看,行凶者至少包括十个强壮的男人。但他们没有经过正统的军事训练,剑术花里胡哨,大部分伤口都是多余的。” 不少尸体被恶作剧似地淋上一层黏糊糊的酒水,差的就是一把火。 “通常打家劫舍的强盗会毁尸灭迹,但他们没有,似乎毫不在意。所以他们极可能是一群流窜过境的杂牌军。”雷索顿了顿,“刚才你们注意到了吗,路上有很多马蹄印…凶手们大概已经骑马跑远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罗伊出神地望着满地的尸体,目光扫过一张张惨白的面容。 他自认杀过不少水鬼和孽鬼,甚至还有人,但都是为了生存和自保。 屠戮这么一座偏僻的村庄,一群手无寸铁的农民,又是出于何种心理? 仅仅为了微不足道的财物,还是泄原始的兽欲? “你想替村民报仇?”奥克斯嗤笑了一声。 “没错,”罗伊绷着脸,吸了口气,“猎魔人的天职不就是清除伤害人类的‘怪物’?那个女人的惨状你也看到了,糟蹋她的那群畜生——”猎魔人眸中闪过寒光,“难道不该杀吗?” “‘怪物’数量过十个,如此规模,一路上必然留下大量生活痕迹,追踪上去对我们而言很简单。” “但你忘了猎魔人的原则,等价交换,切忌多管闲事…咱们又不是狮鹫学派的‘骑士’,没那么多时间做好事!”瑟瑞特认真地说,“把他们尸体埋了,就算仁至义尽。” “可我已经收下了委托的定金…”罗伊大拇指伸缩间,抛起了一枚铜子儿,满脸肃然,“刚才从村民的屋子里找到的…我准备追上去,替他们报仇。” 既然遇上了,罗伊就没打算放过这群畜生,杀掉他们既能赚取经验,又不会增加一丝心理负担。 如果瑟瑞特兄弟,雷索愿意出手,铲除一群暴徒轻而易举。 这也算是实现有限的正义。 “追上去也行,我无所谓。”奥克斯耸了耸肩,“雷索——” “等等,有人…”光头大汉看着远处一棵大树。 “注意背后!” 罗伊猛地转身,顺着雷索的指引,目光透过酒馆的窗户——村子另一头,树冠如伞状的巨大榕树上,正有一道娇小的身影在蹑手蹑脚地往下爬。 …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衣衫褴褛,浑身透着一股馊味。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爬满泥土、灰尘、干燥的眼屎,身材瘦得宛如育不良的猴子,露出胸前一排干巴巴的排骨。 他正不受控制地瑟瑟抖,眼神怯怯地打量着四名猎魔人,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面,宛如一只被猛兽吓坏了的小鹿,一直不说话。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五指勾勒,罗伊用亚克席法印安抚住他的脆弱的心灵,赢取了他的信任。 等他眼神不再那么惊慌失措,便递过去一块腌制过的肉干,小男孩接过肉干狼吞虎咽起来。 “卡…卡尔…俺叫卡尔。”他终于开口了。 另外三名大汉打量着男孩,目光转动间,不知想到了什么。 “卡尔,你是这个村子人吗?这里究竟生了什么?” 男孩闻言突然哽咽了一声,接着被卡主喉咙似的不停咳嗽,猎魔人连忙拍了拍他的背,又递给他一壶水。 等缓过气来,卡尔突然小嘴一瘪,斗大的泪珠子哗哗流了下来。 “死了,大家都死了…村长、西娜婶婶、汤姆叔叔、唐顿老爹都死了…呜呜……” “谁干的?” “一群大坏蛋,强盗!呜呜…”卡尔突然尖叫着咒骂了一句,像狼崽子一样恶狠狠地龇牙咧嘴,接着又嚎啕大哭。 “多少人?”雷索主动问了一句。 “十六个人…”卡尔抽噎着啃了一口肉干,“他们骑马冲进了村子,一来就动手…俺躲在了树上偷偷藏着…呜呜…俺吓坏了……” “你做的很好、很勇敢,”奥克斯揉了揉他乱糟糟的褐,“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亲人?” “呜呜…”男孩没有回答,鼻涕眼泪同时流了出来,一个劲儿的哭。 这正是猎魔人想要的答案,四人交换了个眼神。 在他们组织言语前,男孩突然又说道,“但俺认了个老师…他让我等在这里,要去替我报仇!”。 “老师?” “什么老师?” 满怀希望却又突然落空,奥克斯抓狂地道, 男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豫了半晌,这才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链子,展示给猎魔人—— 一条黑色麻绳编织的项链,项链顶部吊着一个银色的坠饰,形状是一只动物的脑袋,一头栩栩如生的猫。 它正张大嘴露出两枚尖牙,目中闪烁着幽光。 第二章 血路 天空阴沉,浊云密布,空气中泛起些许水意,但雨水终究没落下来,留在地面的痕迹得以保留。 四名猎魔人追踪这些痕迹,骑马追了一天一夜,赶在隔天傍晚前抵达了一片高大密集的树林。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猎魔人安置好马匹,踩着又厚又软的腐殖质往树丛中钻去。 树丛顶部蓬松的伞状枝叶遮蔽了大部分光线,视野受阻,猎魔人只能看清近处一条条笔直的树干,一丛丛低矮的灌木,但这些对他们而言也是天然的掩护。 他们像猫一样弓背,垫着脚尖,身影鬼魅地从一个遮蔽物迅移到另一处遮蔽物。大约五分钟后,一头麋鹿从灌木中跑入他们的视野,而就在它奔跑的路径上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男人仰面躺在一株杉树旁,从面容看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身粗陋脏乱的亚麻制衣被大量鲜血染红。 男人露在衣服外的胳膊上肌肉若小山般隆起,胸前解开的衣襟里胸毛又黑又浓,强壮得简直像头人形的狗熊。 但就这么一位男人,去得完全没有反抗之力,连挂在腰边的武器都没来得及拔出,就被人一招制服。 罗伊把尸体检查了一遍,致命伤是脖子间的一道口子。 宛如手术刀般精准、简洁的伤口,细小得像血色的棉线一样,不深不浅,刚好破开气管和劲动脉。 猎魔人触摸着伤口,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男人正在杉树前方便,偷袭者悄无声息地从身后突然贴了上来,一手捂住男人的嘴,同时冰冷的剑刃在他脖子上一沾即逝,然后飘逸而从容地退去。 “是个好手…”雷索手指沾了点还带着余温的血液,言简意赅地总结道,“没有浪费一丝力气…对身体的掌控简直像个怪物。” “这很正常…”奥克斯压低声音说,“那群人向来都是一门心思钻研剑术。” 罗伊听着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一次想要经验,恐怕会白跑一趟。 死者除了脖子间的伤口,两只耳朵也被割了下来,变成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而猎魔人通常只会对水鬼之类的魔物做出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他是想把‘战利品’交给那个孩子吧,作为报仇的证据。” …… 猎魔人继续深入,不久后在三株大树环绕下现了第二名死者,同样的一剑封喉,被割掉双耳。 在他身边还躺着一头死掉的狍子,由此推断,他应该是在树林里打猎的时候碰到了“鬼”。 “那家伙很有耐心,一直吊在强盗身后,等到他们进入树林分散开才动袭击。”罗伊表情讥讽,“这群蠢货连逢林莫入都没听说过?还能活下几个?” 他很快接近了答案。 猎魔人来到了树林中央的一块开阔的空地,这里搭着五六顶帐篷,中央是一堆巨大的篝火,木材被烧成黑炭,火却熄灭了,架子上的铁锅被人撞倒旁边的地上。 而铁锅的附近,整齐地躺着一圈尸体。 他们的死状又比之前的两人惨烈了很多,胸前衣服被剑刃高切割得破破烂烂,露出一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六具尸体,每人都至少中了十来剑。 但现场打斗痕迹少得可怜,这证明战斗持续时间非常之短。 “这不合理…”奥克斯很诧异,一时之间他想象不足行凶者是如何在短暂的时机里,连续出手这么多次。 “我大概能猜到。” 罗伊悄悄拔出背后的剑刃,沿着篝火堆附近疑是凶手的脚印做了几个动作。 猎魔人双手手腕急抖动,剑刃随之从头顶往下方螺旋转动,就像钟表的指针一样一圈又一圈。 剑锋不断扫过空气出一阵阵嘶嘶的低鸣,同时他的脚步缓慢前移,身体也在 旋转。 宛如一阵移动的旋风。 可惜因为剑术不够扎实,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而别扭。 但这已经足够了,有了他的示范,奥克斯兄弟面露恍然之色,“小鬼,你是怎么想到的?” “说实话,我记不得是哪本书里看到过,”罗伊半真半假地解释,“也只能劣地模仿一遍,距离真正的猫派剑术差得很远,完全无法表现出它的精髓。” “猫派剑术?有机会一定要跟那家伙交流交流…”奥克斯挑了挑眉,兴趣越浓郁。 …… 这几具尸体死亡时间还不到两小时,并且尚未被割走“纪念品”,大概是凶手没来得及,他要忙着去猎捕逃窜者。 猎魔人又把帐篷搜了一遍,帐篷里行李和财物都还在,却空无一人,帐篷前一排凌乱的脚印指向了翠绿的树丛—— 枯枝和落叶铺成的灰色腐殖质上,浮现出断断续续的血滴,一股殷红的血液分子在空气中延伸。 他们进一步深入密林。 然后在一片茂盛的灌木丛中找到了四名死状各异的死者,猎魔人注意到,有位死者被挑断了双脚脚筋,只能在地面爬行。 沿着爬行的轨迹他在身下留下了一排触目惊心的血迹,并且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双手还拼命地往前伸,脸上凝固着惊恐和不甘。 他身上伤口分散,几乎都是多余的,致命伤是从后背到前胸的贯穿伤。毫无疑问,行凶者是踩着他的后背,持着长剑由上至下将他钉在了地面。 杀到这里,猫派的猎魔人似乎已经被彻底激出身体中凶性,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杀戮。 他开始折磨对手。 “我说过什么?猫派的就是一群的疯子!”瑟瑞特双手环胸,脸色冷漠,显得极其反感这种折磨对手的手段。 “但他做的没错!”罗伊沉声道,“这种刽子手、畜生不值得同情,他们就该痛苦地死去!” “你错了,罗伊,我并没有可怜他。但不要去折磨必死之人,战斗中多余的情绪会降低出手的效率,甚至被对手翻盘。” 两人的争论没有结果。 灌木丛突然剧烈地抖动,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响了起来,接着是蹒跚的脚步声。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冲入了猎魔人们的视线。 他瞪了大眼,看着四名猎魔人就像溺水之人抱住救命稻草一样,绝望的脸上绽放一抹惊喜。 “救命……帮帮我!” 男人声音着颤,艰难地朝对面伸出了手,咬牙拖着伤重的身体脚步又快了几分,猎魔人也朝他跑了过去。 但有人动作更快——灌木丛中突然蹿出一道鬼影,鬼影像捕食的猫科动物一样,绷直了脖子,四肢拉得很长很长。 然后猛然一跃,他落到男人身后,电光火石地绕着他转了一圈,同时半空中掠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锋利白光。 下一秒,那个浑身带血的男人直接四分五裂。 因为惯性,他的尸块落在了不同的地方,最后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脑袋滚到四个猎魔人脚下。 嘴唇动了动,男人似乎以为自己得救了,脸上还维持着难看的笑容。 猎魔人抬起了头,就在对面不远,一个身形矫健的男人正缓缓擦拭着剑上的鲜血,冲他们露出一口细密的白牙。 第三章 猫鹫 傍晚,树林里刮起了一阵呼啸的冷风,接着丝丝细雨透过林缝,坠落到铺满厚厚枯枝碎叶的地面,将那团温热的血液冲淡。 猎魔人的目光锁定住三十迟外那个男人,一个猎魔人—— 他面朝众人静立着,一身黑色轻甲,相比于大部分身材健壮的同类,中等身高的他体型显得有些单薄,但四肢修长,精瘦的肌肉充满流线型的美感。 他背负双剑,银剑还稳稳地停留在鞘中,钢剑则被擦去鲜血,随着他左手飞快地舞了几个剑花。 他是个左撇子。 他的脸,脸上沾着些血丝,一副墨镜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瞳色和目光投注的方向。一头黑色短显得很清爽,平日里应该经常打理。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五官轮廓极其鲜明,尤其是那对又尖又细的耳朵,表明了他的精灵血统。 四分之三精灵。传闻中猫派成员或多或少都有精灵血统,这让他们敏捷更加出众。 这让罗伊想到了脆皮的刺客。 弗利厄斯 年龄:87 性别:男 身份:猫学派猎魔人 生命:15o 魔力:11o 属性: 力量:?(感知不足) 敏捷:? 体质:15 感知:14 意志:1o 魅力:6 精神:11 技能: 猎魔人法印1v5、冥想1v9、猫学派长剑剑术1v1o、猎魔人感官1v1o、炼金术1v8…… … “猫派的朋友,如何称呼?”雷索摊开双手,示意没有任何恶意。 对面那家伙嘴角诡异地弯了弯,露出一副冷冽的、又有些神经质的笑。 “在请教别人姓名之前,难道四位不该自报家门?” “我是古勒塔的雷索,”接着光头猎魔人逐一介绍身边的同伴,“奥克斯、瑟瑞特、罗伊……都来自蝮蛇学派。” 他把胸前的吊坠展示给对方, “弗利厄斯,来自猫学派。” “阁下认识卡尔吗?” “你们指的是那个孤儿?” 猫派把墨镜向下滑,架在鼻梁上,灰绿色的竖瞳扫了对面一眼,手中长剑猛然插入地面,双手环胸,“我得提醒四位,那孩子早和我做了约定,而就在刚才我替他报了仇…”他看了看地面那个人头,“强盗死光了,我履行完承诺,那孩子现在属于我,谁也抢不走!” 他的语气很奇怪,拖着长长的尾音,听不出是哪个国家的方言,但配上他的表情,不得不说相当欠揍。 性格冲动的瑟瑞特有些生气了,双目喷火,好在罗伊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猫派的朋友,别紧张,既然你先看中了那个孩子,我们不会跟你抢。” “蛇派的,你们有这么好心?追踪了我一路就这么轻易放弃?” “你错了。我们追踪的是那伙强盗,”罗伊无奈地笑了笑,弗里厄斯脾气比瑟瑞特也好不到哪儿去。“既然你已经处理掉他们,那用不着我们出手了。” 话音落地,气氛一时陷入沉静。 面对面的双都在观察。 弗利厄斯身体微躬,垂在身侧的双手飞快绕动手指,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运动的状态。 奥克斯兄弟面无表情,这位猫派似乎并非想象中那般疯狂、不可理喻,而且剑术不错,是个切磋的好对手。 而雷索双手环胸、琥珀的瞳孔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似乎想起了谁。 “不如…找个地方聊聊如何?”罗伊打破了僵局,“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同类,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瓶矮人烈酒,先是给自己灌了一口。然后忍住刺喉的灼热,将酒瓶抛给对方。 “酒会影响我的反应度,我从不喝这东西。”猎魔人拎着酒瓶,缓缓倾斜,任由烈酒从寒光闪闪的钢剑剑刃上滑落,“但我替兄弟感谢你的招待。” …… 入夜。 树林中央的火光撕破黑暗,五名猎魔人正围坐在旁边。 篝火堆上架着一头被开膛破肚,烤的外焦里嫩的麋鹿,散着诱人肉香的油脂,嘶嘶滴入火焰中,香气在夜里传出很远。 这里原本是那伙强盗的营地,但他们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被埋入地底。 当然耳朵都被割了下来。 猎魔人理所应当占据了这处营地。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很少听到蝮蛇学派的消息,”弗利厄斯用猎人小刀切下一块烤肉,趁热塞入嘴里,然后哧溜着舌头,好不痛快,“更别提一次见到四个人。” “蛇派的学校在南方,尼弗迦德帝国境内,大多数蛇派猎魔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踏入过北方的地界。”雷索灌了口烈酒,惬意地眯起眼睛,“你没听过很正常。” “尼弗迦德?难怪。话说回来,你们蛇派都喜欢集体狩猎?在北方,同行的猎魔人很罕见。”弗利厄斯目露疑惑,“单独行动赚钱效率更高。” “没办法,迫不得已…”雷索说道,“蛇派的学校早被狂猎给摧毁,彻底荒废了下来。而且数年前尼弗迦德新帝登基,颁布的法令对猎魔人更加严苛,我们在南方没有了生存的根基,只能到北方碰碰运气。我也不瞒着你…”雷索擦了擦嘴角的酒渍,“我们四个就是蛇派仅剩的猎魔人。” 听完光头大汉半真半假的解释,弗利厄斯那欠揍的嘴脸终于变化,目光中有了一丝触动。 “弗利厄斯阁下,你了,又怎么会跑到泰莫利亚这边来?”罗伊往烤肉上撒了点芥辣粉,让它更为可口。 身后,棕马维尔特悄悄把头伸了过来,歌尔芬·黑狗趴在它的鼻子上,两个家伙都一眨不眨盯着食物。 不是烤肉,而是那瓶烈酒。 “调皮鬼!” 罗伊笑骂了一句,分别往它们舌头上滴了一滴。 然后两个家伙一脸销魂地退开。 弗利厄斯瞥了一眼,但没有多问。 ”我就是一个旅行者,在世界各地寻找委托,养活自己,”他目光转向深沉的夜色,“顺便寻找一个能继承我衣钵的学徒。” “你运气很不错…卡尔是个坚强的孩子,有很大概率能挺过青草试炼,”瑟瑞特也加入了话题,但语气有点冲,盯着猫派猎魔人,目光中含着挑衅,“我也很好奇。你口中的委托,是指雇凶杀人的委托吗?” 瑟瑞特话音落地,场中的气氛豁然冷了下来,一时之间,众人陷入沉默。 只听见火焰灼烧柴火和油脂的炸裂声,以及低沉的吞咽声。 “我们学派的名声不太好,这点我承认。”弗利厄斯放下了被啃成白骨的一条鹿腿,他食量很大,吃得却很慢,没有浪费一丝食物。 关于猫学派,罗伊、雷索、奥克斯兄弟都听过不少传闻。 猫派大概是现存规模最大的猎魔人学派。 猫派猎魔人的战斗方式专注于提升度,精准和敏捷,正如弗利厄斯一身黑色轻甲,他们穿的装备都设计得尽量不影响身体灵活性,尽量轻薄。 很遗憾的是他们的道德和政治立场也像轻甲一样灵活。 相当一部分猫派成员接受了猎魔人的非正常委托,杀人,暗杀去赚取佣金。 而这群“堕落者”的所作所为造成的恶劣影响,像一朵朵乌云一样悬在猎魔人这个群体头上,抹黑他们的名誉。 “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猫派都是疯子、刺客、屠夫。还有不少成员从始至终遵守猎魔人的传统,只杀‘怪物’。”弗利厄斯表情郁闷,显然他也受到了不小的困扰。 因为猫派的名声。 “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守规矩人…” 奥克斯摒弃前嫌,敬了他一根肋排。 弗利厄斯遥遥回敬了一条鹿腿。 “阁下…” “你们可以叫我猫鹫。” “猫鹫阁下,那么猫派如今的处境如何?怎么也比咱们蛇派强吧?” 弗利厄斯沉默了半晌,“猫派的学校大概也不好过。” “我不清楚学校里的那群老家伙是怎么想的,究竟是专门挑选有暴力倾向小流浪儿做学徒,还是某些不可预知的残忍性格被青草试炼释放,过了这么些年,如今学校里大多数骨干都长成了一群心理变态者,疯子,和虐待狂。” 语气一转,“我没办法和他们交流,所以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回到学校。只是偶尔从个别同僚那里听到些消息。” 罗伊若有所思,每个学派的青草试炼突变配方都不一样,也许猫派的秘方天然有些缺陷,也可能是精灵血脉与配方某些地方不兼容的原因。 “猫鹫阁下,卡尔那孩子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迟早还是要回到猫派学校进行青草试炼的吧?” “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在学校,”弗利厄斯解释道,“而且现在时间上也不着急。卡尔那小子至少需要一年的适应性训练,我准备在诺维格瑞给他找个落脚点。” 四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 罗伊心头一喜,弗利厄斯貌似随身携带着配方? “对了,蛇派的小子,你叫罗伊对吧?看上去年纪也不大。” “这小鬼半年多前接受的青草试炼…”雷索接过话头,“目前不到十五岁。” 弗利厄斯眼睛亮了起来,目光在雷索和罗伊间转了一圈,“能否详细跟我谈谈,我想知道他完整的试炼过程。” “那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相信我,我拥有足够的耐心。” 第四章 碰头 树林之夜。 篝火前黑影和火焰起舞,两个猎魔人在林间空地上绕着对方踱步,两对野兽的异色竖瞳汇聚到一点。 就像互相窥伺血肉的野兽。 瑟瑞特猛然一个大跳冲锋,脚下碎叶被震起,毒蛇钢剑从上至下劈裂了空气,出刺耳的嘶鸣,斩向身前的鬼影。 然而一把更加轻、窄、薄的钢剑从剑脊上一点而过,带出一排耀眼的火花,恰如其分地卸掉了毒蛇钢剑的力道。 弗利厄斯拖着剑以左脚尖为重心,顺时针方向转动身体,躲开了钢剑的余势,同时在瑟瑞特身侧,鬼魅向他的腰眼刺出一剑。 瑟瑞特向后跳开,而猫派猎魔人如跗骨之蛆又跟了上去,剑尖始终锁定他身体要害。 瑟瑞特索性站定,将毒蛇钢剑舞得密不透风,在身前形成一片剑幕,笼罩住那团飞蹿的鬼影。 树林上空爆出一阵“砰、砰、砰”的脆响。 弗利厄斯身上就像蒙着一层雾气,动作快的像一道幻影,一瞬间仿佛有两个人从不同方位,一下一下冲击着剑幕。 犹如大海中冲击堤坝的浪涛,一浪又一浪,连绵不绝。 每一剑被瑟瑞特格挡住,弗利厄斯便往后躲闪,腾出空间躲开他的雷霆反击,同时灵活地转动身体,调转方向,攻击他的腹背。 剑刃碰撞爆的火花照亮了森林的黑夜。 猫派猎魔人剑术风格极其简练,从不使用花里胡哨的虚招,每一剑都务求快、准、狠,讲究一击致命。 这是裹挟在阴影中的暗杀之剑。 蛇派猎魔人不知不觉额头浮现冷汗,他只能靠着胜人一筹的力量,顽强地防守,偶尔瞅准空隙进行反击。 可惜,瑟瑞特身形滑的就像一条泥鳅,反击只能扑到空气。 战斗一时进入白热化。 两人僵持了很久。 久攻不下,弗利厄斯丧失了耐心,某一瞬间他向后跳开,双手握住钢剑托举到头顶,然后反身一旋。 这一剑带上了身体的惯性和全副力量,势大力沉,逼的对手节节败退。 弗利厄斯则拉开了回旋剑舞,永不休止,剑刃在旋转,手腕在旋转,身体也在旋转,带动气流高震荡,卷起一阵碎叶。 他的脚步随之前移,化身为剑刃风暴,每一个瞬间至少能挥出五六剑,凛冽的剑光冒出剑尖一迟有余,将他周身笼罩,也笼罩住对手。 瑟瑞特闪避不及,被剑风削掉了一缕头,又勉强抵挡了两秒,便贴地一滚,退出了战圈。 “够了,猫鹫,停手!”瑟瑞特结了个昆恩法印,浑身黄光流转。 而弗利厄斯的剑刃回旋在距离他五迟的地方画下休止符。 弗利厄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收剑入鞘。短短数秒的剑舞,比之前一系列动作加起来更加消耗体力,他浑身上下已然大汗淋漓。 “我输了。”瑟瑞特说,仅就剑术而言,他被完全压制,但他也不气馁,如果加上法印和别的手段… 旁边的三名蛇派猎魔人看得啧啧称奇,瑟瑞特算是目前蛇派剑术第三的成员,谁也想不到,这突然出现的一位猫派猎魔人竟然将他压制,逼的他使出法印。 这样的情形相当罕见。 但蛇派众人并没有失落,剑术的比斗并非生死相搏,真实的战斗瞬息万变,胜负犹未可知。 “你也不错,瑟瑞特。”弗利厄斯赞赏道,“在我接触过的人中,你的剑术排的上前十……切磋继续下去,我的体力恐怕撑不了太久。” “不用谦虚,这次切磋你赢了。但我还有个问题,你最后使用的剑术有什么来头?”瑟瑞特灌了口酒平复下稍微郁闷的心情, “猫派秘剑。”弗利厄斯简单说了一句就闭口不言,猎魔人也不再去追问。 每个学派都有自己秘传的技艺,蛇派是毒,猫派是剑术,狮鹫是法印……在猎魔人学校里有个默认的规矩,这些秘传技艺只能在学派成员间流传,主动向外泄露者,将被视为背叛学派处理,后果比贝连迦尔的背叛更糟糕。 “你口中剑术排第一的那个家又是谁?”瑟瑞特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弗利厄斯重新坐回篝火边,语气有些唏嘘,“他是猫派的领之一,特雷伊斯。”显然,他们之间有些难忘的过往。 “说也说了,打也打了,不如让我继续听听罗伊的青草试炼如何?” …… 第二天清晨,当黎明从东方的天际冒头,猎魔人钻出了帐篷。 树林中还有强盗遗留下的十来匹马在散步,可惜荒野之地,就算猎魔人带走这些马也找不到地方处理,只能放弃。 另外,这群强盗在营地里留下一笔抢来的钱,蛇派猎魔人没有动这笔钱,统统留给弗利厄斯作为战利品,毕竟人都是他杀得。 他们骑马跑了一天,在第二天上午回到被摧毁的村庄。 “小猴子,看看谁回来啦!”弗利厄斯驾马来到村边那棵大榕树下,招呼了一声,便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便从树上爬了下来。 “这两天过得怎么样,怕不怕,有没有饿肚子?”弗利厄斯将小男孩抱上马,亲热地捏了捏他脏兮兮的脸蛋。 “我不害怕!”卡尔看了一眼雷索为的蛇派猎魔人,感激地说,“那几个叔叔给我留下了食物和水,我吃的很饱。对了,老师,那群坏蛋怎么样了?”他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弗利厄斯,迫不及待地问。 “看看这是什么?”弗利厄斯将一个血淋淋的包裹递给了怀中的小男孩。 卡尔掀开袋子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手一抖,包裹直接掉在地上,滚出一堆血肉模糊的耳朵,卡尔看得牙齿直打颤,“弗利厄斯老师,这……这是谁的?” “一共十六个强盗,三十二只耳朵,你可以数一数。”弗利厄斯认真地说,“我承诺过,残害村子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就是证据。” 罗伊听着忍不住叹息,弗利厄斯这家伙到底有多不靠谱? 前两天,这位猫鹫阁下在离开村子追击强盗的时候,就给小卡尔留了一个牛皮袋的饮用水。 却连一块肉干都没有留下,不知道他脑子究竟是什么结构。 若不是蛇派猎魔人好心留下些肉干,男孩儿就惨了。 摊上这种简单直接粗暴的老师,卡尔未来肯定会吃不少苦。 罗伊不由为他默哀了三分钟。 …… 卡尔壮着胆子将耳朵数了一遍,再当着猎魔人的面把包裹丢进了火堆。 熊熊火焰中,所有罪恶化为灰烬。 包括这座被摧毁得面目全非的村庄。 气候开始转热,为了防止破败的村庄滋生疾病,吸引食尸鬼,猎魔人一把火引燃了它,而卡尔则朝着熊熊大火后那堆新鲜的坟堆,磕了几个头,眼含热泪跟着猎魔人上了马。 下一站是哪儿? 弗利厄斯与罗伊目的一致,都是自由之城诺维格瑞,他经过深思熟虑,暂时加入了蛇派猎魔人的队伍,顺便交流经验。 这家伙虽然喜欢戴着墨镜扮酷,实际上性格相当豪爽,行事全凭喜好和直觉,跟看上眼的人交流,就很好说话。 而他承认了瑟瑞特的剑术…… 此外,他心头清楚,四名蛇派猎魔人要是真对自己产生任何歹念,四对一,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索性豁达一些。 蛇派猎魔人并没有急匆匆地向他传授猎魔人同盟的概念。 今后机会还多的是。 …… “嘿,小鬼!”奥克斯终于把这个称呼按在了罗伊以外的人头上。他的目标,小男孩卡尔,脏兮兮的脸蛋被洗干净后,五官看上去意外地清秀,配上他瘦小的身材、清脆的嗓音,倒像个小女孩。“你该不是女扮男装的吧?” 卡尔在奥克斯奇怪的目光下怯怯地向弗利厄斯怀里缩了缩。 被这么多五大三粗,拥有野兽般瞳孔的猎魔人包围在当中,他终于开始觉得不习惯。 “闭嘴,蠢货!”瑟瑞特骑马来到奥克斯身边,给了男孩一个安慰的眼神,男孩更害怕了,“你把猫鹫阁下当成瞎子?卡尔如果是女孩,那还怎么当猎魔人学徒?” 按照常识,女孩无法成为猎魔人。 “就算卡尔是女孩也没关系…”弗利厄斯揉了揉怀中男孩的头,说出了一番颠覆猎魔人常识的话,“猫派的青草试剂对女性同样起效。猫派学校也愿意接受女性学徒。” 四名蛇派猎魔人闻言心神一震。 “活了几十年,我从没见过女性猎魔人…”奥克斯喃喃自语,瑟瑞特,雷索也深有同感。 女性猎魔人,绝对是珍惜动物中的保护动物。 他们突然羡慕猫派学校,为啥蛇派当初就没有女性学徒来平衡平衡了? 罗伊双目放光,脑海里莫名其妙涌出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还有希里那张婴儿肥的小脸。 “萝莉在猎魔人学校中长大,被培养成女性猎魔人,女性猎魔人再去招收萝莉学徒,这叫啥?” 一个奇怪的概念涌出脑海,“莉滚莉吗?” 压下这些奇怪的想法,罗伊骑着棕马维尔特来到弗利厄斯马匹旁边,递给他一瓶白润的乳霜。 “什么玩意儿?” “猫鹫阁下,相信我,最多今晚,你的学徒就会用上它。”罗伊饱含深意地一笑。 …… 不是所有学徒都像罗伊那样,拥有小强般旺盛的的生命力。 不出所料,到了晚上,猎魔人刚扎好的营地中,响起了男孩的惨叫。 骑了一天马,对这位从没接触过马匹的男孩是个严酷的折磨,他的两胯直接被蹭掉了一层皮,看上去委实渗人。 这让罗伊想起当初刚跟雷索上路时,同样悲惨的经历。 不过还好,清凉乳膏及时缓解了他的伤情。 …… 但第二天上午,更糟糕的事情生了,也许是最近一系列痛苦的经历让卡尔心力憔悴,见到猎魔人后心神又骤然放松,病魔入侵,男孩开始烧、拉肚子。 这拖延了猎魔人的行进度。 第五章 梦游症 天气又晴朗起来,灿烂的阳光持续了多日,气候正式进入深秋的节奏。 猎魔人骑马向着西北方走了一周,越靠近庞塔尔河。按照原计划,他们会抵达威伦东边的拉·瓦雷第男爵领,然后在此坐船渡过庞塔尔河,进入北岸的奥森弗特,至少还有一周的光景。 经过这一周的磨合,男孩卡尔勉强适应了荒野中的生活,每日跟着猎魔人师傅风餐露宿,用野菜和烤肉充饥,兼之熬过那场疾病,他的精神头好了不少,瘦的有些凹陷的面颊也红润饱满起来。 可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级,心性不成熟,卡尔接受不下太过严苛和密集的训练,所以弗利厄斯只是简单地教了他一套猫派锻炼身体的动作,偶尔也就地取材,跟他讲解荒野中出现的那些野生动物的生理习性,以及弱点。 奥克斯兄弟对他的训练方式颇有微词,但弗利厄斯在这方面是个固执己见的家伙,不允许旁人抢夺训练学徒乐趣,把两兄弟的建议统统当做了耳旁风。 奥克斯兄弟为此还跟他干过一场。 此外,这一周罗伊也多次向弗利厄斯讨教剑术,猫派剑术更偏重实战,风格更加凌厉,弗利厄斯每次都是在一分钟之内制住他的死穴,让他败得非常憋屈。 但这种高效率战斗,让罗伊剑术进步更快,他感觉过不了多久,长剑专精就能提升至1v2。 …… 这一夜,猎魔人们赶到了威伦的边境,在几块奇形怪状的巨石中央扎好了营地。 “罗伊,能让我和歌尔芬玩玩吗?”卡尔眼跑过来,巴巴地望着猎魔人,上次偶然现那个可爱的小东西后,男孩就彻底沦陷了。 怎么说呢,不管男女,在孩童时期对可爱东西都没啥抵抗力。 罗伊无奈抚了抚额头,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向来都是歌尔芬最缠他,最近歌尔芬却被这孩子死缠烂打得有些害怕,甚至反应失常,面对最爱吃的小鱼干都没有多少胃口。 “小鬼,我说过多少次了?歌尔芬又不是你的洋娃娃,你不能老是缠着它。还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女孩子这么做很乖巧,可男孩子这样会让人误会。遇到某些变态的贵族,那就糟糕了!” 卡尔眼眶泛红,薄薄的嘴唇憋了起来。 “爱哭鬼!难道你在怪物和强盗跟前也这么哭鼻子…罢了,罢了…”一想到这孩子刚刚失去所有亲人,罗伊还是狠下心把从兜帽里一掏,把眼神绝望、喵喵叫的橘猫塞给了他。 “歌尔芬乖,”男孩抱着拼命挣扎的橘猫,轻柔摩挲它的背脊,表情雀跃,“今天我跟老师摘了些鼠尾草,你来尝尝看,怎么样?” “小鬼,我警告你,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喂给它,歌尔芬出了问题,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 罗伊坐回了篝火旁,开始处理那头狍子,剥皮去骨,撒上酒水和香料,架上烤架。 这段时间,将荒野中各种野生动物都烧烤了一遍后,他的烹饪技术增长飞快。模板中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要觉醒了,但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猎魔人的相关训练上。 在篝火另一边,奥克斯兄弟神采飞扬地吹嘘着什么,隐隐可以听到女术士、高阶吸血鬼之类的词语,而他们对面弗利厄斯戴着墨镜,竭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冷酷的样子,但他微微弯腰侧耳倾听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对女人也很感兴趣。 “闷骚的家伙。” 雷索嘀咕着坐到罗伊身边。 “小鬼,我看你和那个男孩聊的挺好的,是不是心动了,也想找个学徒?” “你认为我可以出师了?”罗伊冲光头大汉翻了个白眼。“我对那种爱哭鬼的熊孩子没有半点兴趣。” “爱哭鬼吗?”雷索瞳孔中反映着跳跃的火光,目光有些抽离,“话说的没问题,这一年以来我没见你哭过,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那当然…”罗伊往土拨鼠外皮上刷了一层芥辣粉,“我可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身怀上古之血的先知阁下,那你未来准备招收什么样的弟子?”雷索喝了口酒,他很享受这种与同伴围炉夜谈的氛围。 “我要改良蛇派的突变配方,珊瑚可以帮到我。”罗伊坦然道,“然后收一个女孩作为学徒。” “你是认真的?”光头大汉皱了皱眉头,“女孩可不好照顾…” “我不这么认为……”罗伊忍住笑意,板着脸认真道,“男性猎魔人配上女性学徒,这才是绝对幸福,最有效率的组合,再也不用浪费时间去酒馆、妓院寻欢作乐。” 热闹的议论声,咀嚼食物、吞咽酒水的声音中,夜色变得深沉,渐渐地,营地安静了下来。 …… 罗伊是被什么东西给舔醒的,从冥想中回过神来,眼前是肉乎乎的猫脸,他推开这张脸却见皓月当空,满天星辰闪烁辉光。 正是深夜,营地中橘黄色的篝火还在静静燃烧。 “歌尔芬,什么情况,敢打扰我休息?小心饿你一天!” “嘘——” 猫派猎魔人不知何时来到罗伊身边,食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营地边,那块巨大的岩石下。 月光照出一道瘦小的背影,他笔直地站着,背对一众猎魔人,四肢僵硬,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座人形石雕。 “卡尔?大半夜的这是在干啥?”罗伊将歌尔芬塞进脑后的兜帽,跟着弗利厄斯缓缓走了过去。 瑟瑞特兄弟和雷索早醒了过来,他们也在观察卡尔的状态。 众人走到男孩身前,却见他面无表情,脸色冷的吓人,仿佛完全没看见身前的众人,目光对准营地外深沉的夜色。 梦游症!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默契地保持安静。 关于梦游症民间有很多说法,其中就包括强行唤醒梦游者,可能触的各种后遗症。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但卡尔突然动了! 小男孩往黑夜中冲去,猎魔人紧紧缀在后面,出乎他们意料,梦游状态的男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化身为一头荒野中奔跑的麋鹿,足足跑了一个多小时 猎魔人一路追了十来里地,一直跑到星月黯淡,天空变得灰蒙蒙一片,从荒野跑到了一块沼泽地的边缘。 这里水雾氤氲、缭绕,浅浅的水洼掩埋着一块块粘稠的泥沼。 而男孩停在半截树桩前。 树桩横切面插着一把沾血的匕,男孩将它拔了起来,缓缓地架到了自己耳朵上。 他龇牙咧嘴地,看上去持刀的姿势相当熟练。 “狗屎!”弗利厄斯冲过去一剑挑飞了那把匕,然后搂住男孩的身体使劲摇了摇,将他整个都快摇散架,“你到底怎么了,小猴子,被魔鬼附身了!?” “老师,我……我……”卡尔瞳孔有了一瞬间的收缩,接着满脸迷茫,就像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我不记得了,刚才怎么了?” “你想要割掉自己的耳朵,小鬼。”奥克斯骂骂咧咧地说,“我还没见过这么白痴的梦游者!” “如果所有人都像卡尔这样,那梦游者早就死绝了。”瑟瑞特说。 “伙计们,很显然,卡尔不是在梦游!”罗伊往深邃的沼泽迷雾中看了一眼,肃然道,“我认为这片威伦沼泽里的什么东西在引导他。都想想吧,就他一个小男孩,意志力最薄弱,最容易被一些脏东西迷惑心智。” 众人都陷入沉默,谁都想不到会突然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故,而且他们没有丝毫头绪。 若不是猎魔人睡眠中也足够警醒,恐怖将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罗伊没说错。” 这时,蹲在树桩边检查的雷索突然举起了右手,将两指间一枚沾血的耳朵展示给了众人,“这把匕、卡尔古怪的行为绝不是偶然的梦游作,”琥珀色的瞳孔射出寒光,“有东西在捣鬼!” 第六章 全知的她 贫穷的村庄,没礼貌的乡巴佬,与人迹罕至的沼泽,是大多数泰莫利亚人对威伦的唯一印象。 而现在,猎魔人们正位于这片威伦的沼泽之中。 “任何人,只要敢打我学生的主意,我誓,一定要让它付出惨痛的代价!”清晰的咆哮犹在沼泽地上空回荡,猫鹫阁下正牵着男孩卡尔的手,走在队伍中央,和同伴一起追踪空气中残留的血液,那只耳朵的主人。 雷索在最前方用毒蛇银剑探路,奥克斯兄弟在后面警惕地左右环顾。 迷雾笼罩的沼泽地向来不是什么和平之所,食尸魔、水鬼、沼泽巫婆、和其他食腐生物在此觅食,外来的旅行者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怪物的粪便。 此外,他们还得提防突然下陷的地面,无处不在的,比怪物更可怕的吞噬人命的粘稠淤泥。 罗伊在队伍末尾殿后,每一脚踏出,飞狮怪胫甲都会轻轻陷入湿润绵软的黑泥地,这稍稍影响了他的行动能力。 他看了看天空,天色彻底亮了起来。 朝阳初露,气温上升,水汽开始蒸腾,为危机四伏的沼泽蒙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猎魔人的视野只能到二十米远近,目之所及,漆黑的泥地上铺满杂草,遍布浑浊的水洼,水洼中零散地分布着几棵歪脖子树,他们偶尔还可以看见沼泽里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几具动物尸体。 尸体里传出“呱呱”的怪叫,然后钻出几只毛色油亮的乌鸦,振翅掠过半空。 微风轻拂。 浑浊的沼泽水面泛起一圈圈波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水面。 “老师,俺…俺害怕…”卡尔小脸惨白,目光闪烁着,紧紧地贴住弗利厄斯的强壮的胳膊。 “小猴子,我之前怎么跟你讲的?”弗利厄斯使劲握了握男孩的手,目光射向沼泽深处,“沼泽里的怪物有个共同的特征,它们最喜欢胆小鬼的血液和心脏,你越是害怕,死的就会越快。” 卡尔身体抖了抖,梗着脖子、涨红着脸,“俺…俺不怕了…” “明白就好!”弗利厄斯冷冷一笑,“不过你也放心,谁敢动你,我的剑都不会让它舒服!” “伙计们!那是什么?” 最前方的雷索突然叫住了众人,指着不远处,一根漂浮在沼泽水面的爬满苔藓的腐木。 众人目光都转了过去。 这根木头从大体上看并不出奇,然而仔细观察,树干顶部的凹坑里,竟然诡异地生长着一个涡状的,像是菌类植物的东西。 “耳朵?” “没错,就是人类的耳朵,时间很久都霉腐烂了。” 猎魔人沉默了下来,他们隐隐觉得这种奇怪的布置,有某些特殊的含义。 “威伦沼泽里的耳朵…呢喃婆吗?”罗伊揉着眉心思忖道。 “你在嘀咕什么,小鬼?” “我想到了威伦沼泽地里流传的一个故事。” “又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还是你的‘感觉’?说来听听。” “那是关于威伦当地几个古老的存在…”罗伊刚开了个头,陈述便被迫终止。 众人眼前的迷雾和瘴气里,突然传出悠扬的歌声,诡异的声调,含义不明的歌词。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纷纷竖起耳朵,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三姐妹,手牵手,穿梭海6,吓破人胆,如此前进:三次你,三次我,又三次,总共九…” 一座简陋的茅草屋,两块整齐栽种着洋根芹和蒲菜的农田前。 一个中年男人正地忘情地哼唱,尽管五音不全听得众人直皱眉,但胆量和嗓子又异常地大。 他大概四十岁的样子,满脸生活摧残留下的深深沟壑,一身亚麻布衣,打扮和普通的乡下农夫没什么两样,但他好像受伤了,右侧脸正裹着洁白的绷带,绷带上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唱的太过投入,几乎浑然忘我,一边唱,一边用水瓢往农田里浇灌着一种金黄色的液体,完全没注意到偷偷来到身边的猎魔人。 直到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吓了一大跳,手腕一抖水瓢里透明的油状液体不小心撒到地面,顿时表情扭曲,露出心疼之色。 “你们是谁?走路像老鼠一样,专门过来吓我吗?”男人恶声恶语地吼道,明显不太欢迎他们。 “抱歉老兄,我们是偶然路过此地的猎魔人,有些问题请教你。”弗利厄斯越过众人挤到前面,这才现,对面的男人不仅右半边脸包着绷带,左边脸侧的耳朵也没了,他还少了一半的头,好似大面积斑秃,露出半个光溜溜的脑袋,另一半留着浓密的褐。 他的眉毛也被剃掉,一条左腿被桌子腿一样的木制品替换,整个人看上去滑稽又古怪。 四名猎魔人注意力锁定住陌生的男人,而罗伊关注着两亩农田,农田里的庄稼长得茂盛至极,这注定是个丰收的年头。他又扫了一眼男人脚边的水桶,里面金黄色的液体散着橡木的清香。这绝不是普通的肥料,倒类似于橡树果实压榨而成的油。 “你们说啥?”男人冲着猎魔人大叫,“我听不清你们说话!” 这家伙被割掉了耳朵,听力大概也受到了影响。 弗利厄斯无奈贴到男人耳侧重复了一遍。 男人听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猎魔人,我搞不懂你们为啥来这种乡下小地方,我没有委托给你们,也没钱付报酬!”他指了指西边,近乎于驱赶,“去驼背沼泽和下瓦伦,碰碰运气!” “那我就直说了吧!”弗利厄斯再没有耐心跟农民耗下去,从身后腰带掏出一把镶嵌宝石的精致匕,展示了出来。 “这东西,你认识吗?” 农民看清猎魔人手中的武器,面色豁然大变,瞪着眼睛,张大嘴露出满口烂牙,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竟然敢,亵渎…亵渎…” “亵渎你个鬼啊!”弗利厄斯猛地将一只带血的耳朵塞进了男人的嘴巴,把他剩下的话堵回了肚皮,然后提着他胸前的衣服,将他架得单脚离地而起, “王八蛋,不想吃苦就别给我耍花招,老老实实回答我,这片沼泽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把你变成这副鬼样,还敢蛊惑我的徒弟。” 弗利厄斯眼神像刀一样锋利,仿佛要在男人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男人闻言双眸翻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怕得浑身抖。 “伙计,你把他嘴给堵上了,让他怎么回答,用屁股吗?”罗伊取掉农民嘴巴里的耳朵。 后者喘了口气,这才恶狠狠地威胁道,“蠢货!你们擅自移动了圣器,必将受到神明的惩罚。” “有没有搞错,还敢威胁我?”弗利厄斯不轻不重地拍了农民脸颊一巴掌,留下个鲜红的印记,“信不信我先让你生不如死?”说着,弗利厄斯已然手指灵动地画了半个法印。 但罗伊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别用亚克席法印。” “给我个理由。”弗利厄斯很诧异。 “罗伊说的没错,”奥克斯符和道,“不久前我们刚刚得到一个教训,不要随便对某个神明的信徒使用亚克席,否则后果很严重。” 他指的是维吉玛中那个狮面蜘蛛的乞丐信徒。 “我们先进房子搜一搜…你看好他,猫鹫…” 雷索,奥克斯兄弟和罗伊相继涌入那间简陋的茅草屋。而弗利厄斯往农民嘴里塞了团布巾,堵住了他的咒骂。 “你往他嘴里塞了啥,老师?” “小猴子,猎魔人先要学会控制住旺盛的好奇心。好吧…这次就破例告诉你…那是你前天尿床换下的小裤…” “唔…唔…”被钳制双手的农民闻言猛地载倒在地,像死鱼似的一抽一抽。 …… 农民的茅草屋很简陋,比大部分贫民更甚,除了地铺和一些破旧的生活器具,最引人注目的是斑驳的木墙上悬挂的一副巨大的油画—— “偏远贫穷的威伦沼泽,破旧狭窄小木屋里,怎么会有如此精美的油画?”光头大汉站在油画前面露诧异。 这副油画不知诞生了多少年头,但装裱得很好,保存完善,金色的边框上花纹细腻流畅,纸面手感平整,不见一丝划痕和颗粒垃圾,明显经常打理。 而油画的内容,那是三位栩栩如生的美人,她们披着黑色的轻纱,露出雪白的肌肤,和姣好的身材。 三位女士光着脚尖,肩头贴着肩头,坐成一堆,浑身散着一种空灵优雅的气质,仿佛正在山野间小憩的精灵,等休息完,她们就会扭动腰肢,款款地从油画中走出来。 毫无疑问,这幅画令人见之忘俗。 奥克斯兄弟也走到油画下,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只有罗伊,扫了一眼油画,确认是个普通物品,就自顾自地搜索床铺,搜出了一本泛黄轻薄的书——《全知的她》。 “据说威伦原本有四位夫人。仙母来自遥远的土地,孤独使她痛苦不堪,因此她用泥土和水做成了三个女儿…” “罗伊,你现了什么?” “一个传说故事…”罗伊看了一眼油画,“大概说的是这上面三位女士的来历。” “说来听听,小鬼。” 蛇派猎魔人都围了过来,聆听罗伊的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威伦只有一个统治者,她叫做仙母,仙母因为孤独创造了三个女儿,四个女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好景不长,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仙母开始丧失理智,变得残暴不仁,后来越来越疯狂,将要血洗整个威伦,所以她的三个女儿站了出来,杀掉了仙母,并把她的灵魂封印在呢喃山丘之下。 从此以后,三位林中夫人统治了威伦,享受威伦居民的献祭,同时赐予他们丰收和健康。” …… 良久之后,猎魔人若有所思道,“油画上的三个女人就是林中夫人?” “更确切地说,她们分别叫做织婆,煮婆,呢喃婆。”罗伊心头说了一句,又解释道,“不过我认为这本书内容不可全信,书中那些美好善良的描述,绝对是是林中夫人用来美化自身的。我从另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截然相反的介绍,林中夫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织婆用人类毛编织衣物,外面那个男人就向她献出了半个脑袋的头,和眉毛。煮婆擅长烹饪任肉,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农民一条腿就是这么没的。而呢喃婆割掉了他的耳朵,放在威伦某处,作为她的耳目。” 众人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能把油画上的美人和罗伊口中令人指的罪行联系起来。 “所以是呢喃婆蛊惑了卡尔?” 众人齐齐一回头,却见弗利厄斯不知何时进了屋。 “咦?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 “放心,我把那家伙打晕了,一时半会儿他醒不来。” “卡尔了?” “卡尔在外面看着他,跟了我这么多天,也该出点力气。” “糟糕!” 罗伊大叫了一声,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清脆的尖叫和桀桀怪笑。 当猎魔人慌忙冲出门,却只能看到半空中飞过一群黑如墨的乌鸦,就像一片乌云卷过,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而卡尔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一个被削成人棍的农民。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嘴里吐着血沫和内脏碎块儿,眼神中闪过绝望,不甘、痛苦。 浑身抽搐了几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而他的胸前,正用鲜血涂抹着几个醒目的大字——Border post(下瓦伦) 第七章 下瓦伦 半山腰的下瓦伦村,广袤无垠的威伦南部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庄。 午后,村长卡森像往常那样倚在自家门框前,晒着慵懒的阳光,望着坡下一排整齐的田野。 下瓦伦勤劳的村民在田埂间穿梭,挥舞锄头松土,或是为庄稼施肥。 田中的胡萝卜、辣椒、芜菁长势喜人,被那一瓢瓢金黄色的液体一浇便更加生机盎然。 “又是一个丰收的年头,多亏了夫人们赐下的魔法橡实。” 春天的鲍尔德山夜宴过去大半年,村民们已经将恩赐的魔法橡实压榨成油,哺育大地,目前看起来,效果一如既往地好。 卡森摸着右耳朵,闭上眼冥思了片刻,皱巴巴的额头沟壑变深了。“该为夫人们选择祭品了…今年该准备些什么?又该选哪家出来奉献?” 良久后,苦恼的卡森吸了口烟斗,鼻孔往半空喷出一圈白烟。但透过烟圈,他注意到几道突兀的身影。 五个陌生人牵着马匹,缓缓往村中行来。 …… “你们是什么人?”卡森在村口拦截住了他们,通常情况下,下瓦伦几个月都不会出现一个外来者,今天一次性来了五个人,相当罕见。 另外这五个外来的男人体型壮硕,背负双剑,眼神,那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眼神,让他想到了经验丰富的猎人,和毒蛇、鹰隼之类的野兽。 他皱了皱眉头。 “老人家,我们是从东边沼泽而来的旅行者…”最年轻的那位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望了望村口的木牌,“也是四处漂泊的猎魔人。你无须紧张,我们只会向怪物展示武力,绝不会为难普通人。” 卡尔森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地扫过猎魔人脖子间的吊坠,当扫过弗利厄斯,瞳孔瞬间收缩,“猫派猎魔人?你们到下瓦伦有什么事?” “这次路过贵地,想跟你咨询点事…今天下午,你有没有看到一群乌鸦从附近飞过?” “乌鸦?下瓦伦不存在这种不吉利的动物。”老村长的声音洪亮起来,“现在我要请几位离开,这里不欢迎外人。” 村中的十来名青壮年被卡森的声音惊动,迅包围过来,提着一堆锄头、镰刀,以及干草叉,目光充满不加掩饰的威胁和排斥。 这在猎魔人看来很反常,即便再讨厌他们,也很少有人会当面向他们拔出武器,尤其是面对五位抱团的猎魔人,这种挑衅的行为和求死无异。 村民到底有什么依仗? 场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猫派猎魔人悄然按住背后的剑柄,他现在心急火燎,有些忍无可忍了。 学徒被绑架至今下落不明,而绑架者把自己和同伴引到下瓦伦,面对这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农夫,究竟是什么意思?单纯地戏耍他们,还是让他们——屠村? 弗利厄斯灰绿色的眼瞳中闪过一抹血色,握住剑柄的指节泛白,瑟瑞特兄弟浑身肌肉也绷紧了起来,蓄势待。 而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个眼神。 “稍安勿躁,猫鹫。”罗伊安抚住同伴,又面向村民,“下瓦伦的诸位,请相信我们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光明正大从村口进来。” 他盯着卡尔森的眼睛,“我们要是意图不轨,会选择在夜晚偷袭……”罗伊似笑非笑地说,“让你们的老婆和孩子在睡眠中失去丈夫和父亲。” 猎魔人的声音似乎蕴含着魔力,三言两语让村民情不自禁有些害怕。不过也有个别性格冲动的农民被他的话激怒! “杀!” 众人中一位胸毛极其达的农民蓦地大叫一声,瞪大牛眼,猛然将干草叉往前一戳。 而他的目标,最年轻的那个猎魔人一动也不动只用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任由他的干草叉贴上了胸口的飞狮怪胸甲。 “啵——” 黄光破碎,草叉停了下来,没有刺进去。 动手的农民感受着古怪的安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把质疑的眼神传达给其他村民,仿佛在问他们—— 怎么不和俺一起出手? “动手前最好考虑清楚,”罗伊说,“难道你们手上的东西,比猎魔人千锤百炼的钢剑还要锋利?你们的皮肤比猎魔人杀过的翼手龙、狮鹫还要坚硬?” “要试一试吗?” 农民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武器”垂到了地面。 “你们究竟要什么,猎魔人?” “一个答案……”罗伊从弗利厄斯手中接过了匕,展示了出来,“你没看到那群乌鸦不要紧,但你们想必看过这把匕?别激动,这是三位夫人交给我们的信物,她们指引我们来到下瓦伦,我想她肯定需要你传个话。” …… 下瓦伦规模不算小,大概有一百来户居民,而村长卡森的家位于村子最中央。 “猎魔人,这把圣器真是夫人赐下来的?”卡尔森端详着匕,很快确定正是沼泽北边的那一把。 “你可以这么理解。”罗伊站在窗户边,打量着来来去去的村民,威伦原本是泰莫利亚最贫穷的一块土地,但下瓦伦的居民气色意外地不错,没有大多数农民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枯黄脸色和干瘦的身材,看上去相当健康。 “我可以完完整整告诉你整个经过:林中夫人用匕在沼泽里那个被削成人棍的倒霉蛋胸口刻下血字,指引我们来下瓦伦,当然我们已经让倒霉蛋入土为安。所以,卡森,作为下瓦伦的村长,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提示,如何找回林中夫人带走的孩子?” “夫人带走了你们的孩子?” “更准确地说,是偷窃!她从我们眼皮底下偷走一个八岁的孩子,我的学徒!”弗利厄斯暴怒地大吼。 林中夫人对管辖区内的信徒尚且如此狠辣无情,又会如何处理他的“小猴子”? “闭嘴!你这是在诽谤整个威伦的主人!”卡森先是愤怒,继而惶恐,将匕抛回给了猎魔人,“你们滚吧,村子不能被一群傲慢无知的蠢材连累!” “告诉我们答案,我们自然会离开…”弗利厄斯贴到了老头卡尔森的胸口,灰绿的眼睛瞪着老头黑色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刀子,“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林中夫人,或者怎么做才能让她把孩子还回来!” 卡尔森被他藐视的眼神气的橘皮似的老脸泛红,咬着牙一言不。 “老家伙,不说话是吧?”弗利厄斯恶狠狠地拽住他下巴一根花白的胡须,“信不信我让你从此以后当个哑巴?” “如果实在找不到卡尔,要不让整个下瓦伦的人陪葬吧。”奥克斯咧嘴露出惨白的牙龈,进一步威胁道。 “好吧…我说…”卡尔森叹了口气,又强调道,“但你们要搞清楚,我不是害怕威胁,而是遵守林中夫人的旨意。” 他深呼了一口气,显然对林中夫人敬畏到了极点。“夫人们指点各位来下瓦伦…我大概能揣测出她们的目的…” “说说看……” 卡尔森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下躁动的心情,这才解释道,“夫人是想让你们学会基本的礼仪——向她献上祭品。” “什么基本礼仪?”猎魔人扫了眼村长家的墙壁,那上面同样挂着林中夫人的肖像画。 “威伦是林中夫人的地盘,所有生命包括猎魔人都必须遵守她们的规矩。你们想换回那个男孩,只能用等价的祭品从夫人手上赎回他?” “什么强盗逻辑?!”弗利厄斯冷笑道,“那个男孩是属于我的,她必须物归原主!” “不,威伦里的所有人和物都属于夫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只要她们看上的‘东西’,就可以自行带走。”卡森语气生硬,强调道,“你们应该感到幸运,被夫人们看上的孩子,都会获得幸福。” “在她们赘肉横生的肚子里获得幸福?”罗伊心头说了一句,劝住了激动的弗利厄斯。 “好吧,我们暂且接受这个说法,那么,卡森村长,你认为又该献上什么祭品?还有,奉上那些祭品后,孩子一定能平安回归吗?” “耳朵、毛、手脚、眼球,这是惯例。”卡森眼神闪烁,“都需要一些。” “做梦!你以为猎魔人是壁虎,能断肢重生?” “换成别的祭品也行。”卡森顿了顿,“林中夫人们尤其青睐特别强壮的、或者具有魔力的动物。” “你的意思是沼泽中的怪物?” 卡森点点头,“狩猎到的,用来献祭的怪物越强大,夫人们就会越高兴,也就越有可能还回那个男孩。” “只是可能?”弗利厄斯相当不满意这个说法。 “别担心,只要你们尽力了,夫人自然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就像你们一样?”罗伊深深看了看村长一眼,“下瓦伦村向林中夫人献祭,她们便赐给你们丰收、保护你们的安全?” “正是如此…”卡森干脆地承认,橘皮似得老脸上与有荣焉,“我敢保证,下瓦伦的居民比威伦其他地方的人活得幸福的多。”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瘸子、瞎子、聋子也这么认为?” “身体残疾总比死掉好!” “你的想法,和被圈养的狗没有区别。”雷索突然讽刺了一句,奥克斯兄弟同样面露不屑。 “你们懂什么,猎魔人,”卡森丝振振有词地反驳,“不是所有人都有你们的身手,在威伦这种贫穷又危险的地方,想要活下去,普通人必须得找个靠山。” “没有夫人的恩赐,下瓦伦人口至少会减少一半,是她们赐给我们活下去的权力!”卡森声音颤抖,眼中有敬也有畏惧。 牺牲少数人来救活大多数人吗? 尽管提前了十几年,但这里的格局还是跟罗伊想象中一致。 贫瘠之地的村民与林中夫人,形成一种罪恶而可耻的主从关系。 他不再徒劳地去纠正村民想法,“带回祭品后又怎么做?” “到时候我会教你们…”卡森叮嘱道,“但你们得抓紧时间,最好明天能完成献祭。” …… 猎魔人匆匆离开了下瓦伦。 “我刚才注意到了一点…”雷索说,“那副油画里面的女人,眼睛在动。” “卡森至少有个地方没说错…”罗伊回道,“威伦是林中夫人的地盘,她们有很多手段监视我们的行动,比如那副画。” “那究竟要不要去沼泽狩猎怪物,献上祭品?”奥克斯苦恼倒,“这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让我非常不舒服…” “几位蛇派的朋友,今天这件事情,涉及到传说中的存在,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光凭我一个人,实在没有什么把握,”弗利厄斯摘下了墨镜,脸上挤出一个诚恳的表情,“我能不能雇佣你们?帮我个忙,救出卡尔,报酬…” “报酬嘛…办完事,让我揍一顿如何?”奥克斯钳住猫派猎魔人的肩膀,用力搂了搂,“猫鹫,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帮你!卡尔那孩子挺讨人喜欢的!对了,”琥珀色的瞳孔射出冷光,“我也想见识见识林中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找回卡尔,你揍我十顿都没问题!”猫鹫眼中感激一闪而逝。 剩下的三名蛇派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奥克斯想干预,他们也不惧! “那就拆穿装神弄鬼的把戏!”瑟瑞特恶狠狠地说。 “会会这所谓的威伦主宰。”光头大汉面色淡然。 而罗伊犹豫片刻,林中夫人,在他的认识中,直接战斗力说不上多高,大概处于古代鹿精的范畴,要论单挑,蛇派三人、猫鹫都有一战之力! 但她们各种诡异手段层出不穷,尤以召唤怪物大军最为棘手。 想在威伦这块土地上料理林中夫人不是件简单事。 罗伊暗金的瞳孔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诸位,卡尔是一定要救的,但不能老老实实地跟着那几个老巫婆的节奏和步调走——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 “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本《全知的她》吗?书中记载了三位林中夫人以及他们被封印的母亲的故事…咱们不去沼泽了…”罗伊目光转向远处的一片山丘,“去呢喃山丘,见见那位被封印的仙母,从她嘴里弄到三巫妪的弱点。”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顿感荒谬。 “你确定这不是传说故事,所谓的仙母确有其人?”瑟瑞特双手环胸,挑了挑眉梢,显然不大相信书上的理论。 “卡尔的梦游症、下瓦伦村民奇怪的表现,还不足以说明情况?”罗伊一脸笃定。“而且我有强烈的预感,呢喃山丘之下,存在一个强大的魔力讯号。除了仙母还能是谁?” “即便这次判断失误,咱们也不会白跑一趟,呢喃山丘是个狩猎祭品的好去处。” 自从获取到飞狮怪和蛇派装备蓝图,蛇派众人人对罗伊上古之血的预知能力深信不疑,闻言默然颔。 而弗利厄斯观察着几人的神色,蓦地握紧拳头,“那就去呢喃山丘!” 第八章 呢喃山丘的呢喃 呢喃山丘距离下瓦伦不远,看上去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包,被翠绿的草坪覆盖。 五名猎魔人抵达之时,太阳尚未坠入地平线,阳光由远及近在草地上照出一条辉光闪烁的路径,让绿的更绿,让诗意的更加诗意。 正如呢喃这个名字,听上去可以是情侣和恋人间相互的温柔缠绵,也可以是某些不可知的,阴沉的、隐秘的低语。 罗伊站在草地上侧耳倾听,他听到空气中回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是风吹过草地,又像是虫在嘶嘶地低鸣。 “无处不在的的呢喃,这就是呢喃山丘名字的由来。” “罗伊,咱们来这儿究竟干啥?”奥克斯疑惑不解, “找出那位让林中夫人害怕的仙母,顺路狩猎祭品。” 四名猎魔人听完,也静静感受了片刻。 “还记得不,伙计们,尼弗迦德也有类似的地方…”瑟瑞特回忆道,“当时一个著名地理学家站出来解释过,这种情况是因为地底特殊的沙漏型结构——当有风从里面穿过,风的呼啸便经由地面的孔洞传送到外界。” “别跟我扯犊子,聊什么地质学!”奥克斯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罗伊,你必须再确认一遍,这声音确定不是歌尔芬的肚子饿得呱呱叫?” “……” “唧唧…”歌尔芬·花栗鼠娇小的脑袋猛地从维尔特腹部的马鞍袋冒出,顶着狰狞的蝠翼魔战利品,睁大无辜的双眼看着众人,最后转向自己的主人,嘴唇边两根的胡须活泼地微颤,仿佛在询问,“为什么召唤我?” “乖…现在不是调皮的时候!”罗伊用食指赏了它一个脑袋崩,又奖励了一枚松子,它终于乖乖把头缩回马鞍袋。 旁边弗利厄斯看得眼皮一跳,他早就注意到这异乎寻常,每天都会改变形态的小东西。 但这是罗伊的秘密,他不主动解释,也不好去探问。 “你们没有感到哪里不妥?”罗伊摩挲下巴,感受道,“这些声音让我有点…有点不舒服。” 进入呢喃山丘后,他的个人状态旁便多了一个醒目负面状态——狂躁,心头隐隐产生一种破坏的欲望,但极高的意志,让他轻易控制住这股冲动。 猎魔人们点了点头,表情多出一丝凝重。 他们继续向前,很快现草地上插着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涂抹着猩红的血字:内有疯狂兽,闯入者屁股和脸两开花。 应该是下瓦伦的居民立在此地警示路人。 猎魔人自然不会害怕几头野兽,他们提着钢剑牵着马匹往远处的山峦走去,那里在翠绿的山丘顶端和金黄色的天空间,坐落着一棵巨大的榕树。 它活了不知几百年,隔得很远,猎魔人们能清晰地看到它生长到地面的盘根错节的粗壮根茎,和将半个山丘笼罩的,遮天蔽日的巨大伞盖。 越是靠近那棵大榕树,扰乱心灵的呢喃就越频繁,虽说这股呢喃依然无法动摇众人坚定的心志,但别的生灵无法豁免。 一群疯的狼从树丛后钻出,沿着四面八方动袭击—— 弗利厄斯一个跨步,钢剑疾电般往前一戳,便刺中一匹双目染赤的野狼腰部。受伤的野狼甚至来不及哀嚎,钢剑又从它身体中拔出,优雅地,不沾一丝血迹,刺中下一个目标。 他就像是幽灵,无声无息收割性命。 瑟瑞特守卫着他的背面,屏息凝神,等到阴影扑来,便瞅准时机手腕一抖,剑刃蜻蜓点水般地划过腹部,破开狼的肚皮,倾斜出温热的内脏。 奥克斯在三匹野狼的包夹之中狰狞一笑,蓦地拧身旋斩,惯性和浑身力量拧成一绳的支配着蛇派双剑,劈飞了三头狼,又将一头沿着腰部斩成两截。 雷索手中毒蛇双剑交叉在一起,轻盈的摩擦间,火花四溅。 他垫步向前一戳,右手剑尖刺入血肉,电光火石间左手剑也顺势灌入,然后双臂使力将一匹野兽架到半空、抛入草丛。 下一刻,他旋转毒蛇双剑,剑刃快得带出残影,就像一台绞肉机,留下满地狼藉的血肉。 “嗖嗖——”罗伊手弩连,持续不断的弓弦震动声中,狼群中爆出朵朵血花。 “击杀狼,经验值+1o,猎魔人1v6(27oo/35oo)” 接触短短数秒,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狼群便被猎魔人歼灭大半。 但战斗远远没结束,数不清的野兽如潮水般从草丛中涌出。 野狗、野猪、甚至灰熊。 上百头,呢喃山丘附近的林区都倾巢而出! “该死!咱们是捅了马蜂窝?”罗伊左手勾勒伊格尼将半空中扑来的秃鹰烧焦,又一记震慑,定住身周一圈野狼,旋转剑刃,赶紧利落地抛下一圈的尸体。 他敏捷地转身跳上了棕马。 维尔特长嘶着抬起前蹄,一蹄子踹飞了一条低声咆哮、唾沫横飞的狼。 “别恋战,往山丘跑!” 奥克斯兄弟与雷索接连三记阿尔德法印将身边的野兽掀飞,周围为之一空。 “猫鹫,上马!”奥克斯招呼了一声,猫派猎魔人正与一头强壮的狗熊周旋,他灵活的剑舞将狗熊刮得血流如注。但这头庞然大物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和疲倦,充满压迫性的躯体仍然不断往弗利厄斯扑来。 野兽在迅聚集。 弗利厄斯不再迟疑跟着众人跳上了马,一边用亚克席安抚住马匹,往山丘方向驰骋。 …… 夕阳的光辉下,五位骑士拖着身后一排黑压压的野兽疯狂逃窜,宛如草原上长途迁徙的牛羊群,掀起满天草屑和泥土,颇为壮观。 但当他们跑上了呢喃山丘,那群野兽突然止步,好似被一块无形的屏障拦下,只在山丘之外徘徊、低声咆哮,不敢进犯一步。 它们等候良久,不见猎魔人出来,只能无奈咆哮着逐渐散开。 “怎么回事?”奥克斯表情惊讶中掺杂着兴奋,刚才被疯狂的野兽追着屁股碾了一路,却让他感觉比一场近身肉搏更加刺激。 “这不很明显吗…”瑟瑞特将头带重新扎稳,“它们在害怕,这座山包里,藏着什么让野生动物畏惧的东西。” “让野兽害怕的存在…”罗伊喘了口气粗气,几人之中就他体力最为不济。 他再次强调, “咱们没有来错,呢喃山丘底下肯定封印着林中夫人的创造者,仙母的灵魂。传说中的仙母,拥有震慑野兽动物的威能,也就不奇怪。” “这么说,那古怪的呢喃声也是她弄出来的?”瑟瑞特疑惑道, “耐心点,答案待会儿就揭晓。” “见到‘仙母’后,有计划吗?”弗利厄斯担忧着下落不明的小徒弟,灰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焦急,“她的三个女儿如此病态,她本身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说得对,安全为上。所以待会儿咱们先废掉它的帮手!”罗伊思忖道,“处于优势位置,再和仙母搭上话,搞清楚她的死敌林中夫人的弱点…做好两手准备。” 五名猎魔人安置好马匹后,去到了山顶那棵巨大的榕树前,诡异的轻语在此处越旺盛,但对众人仍然影响有限,或者说,这些呢喃天然便是为了驱使野兽所准备。 “大家仔细找找,看看附近有没有洞穴入口或者暗门。” 五人分散开来,而罗伊目光转向了巨树。手指摩挲过深灰色的,凹凸不平的树皮,他隐隐感到了心脏一样的搏动,以及浓郁的生命力。一抬头,冠幅广展的枝叶宛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眼神深邃地望着他,传达某种晦涩的意图。 这种灵性,罗伊只在布洛克莱昂的信仰之林中见过。他确定眼前的榕树已经不是简单的树木,而是另一种伟大的、让人敬畏的生命。 “自然的化身·野性大榕树 桑科榕属乔木 年份:一千二百五十四 ?? “千年古树?”罗伊揉着眉心,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难道那个树心就在这棵榕树底下?” “伙计们,快过来看看,我有重大现!” 瑟瑞特在大榕树下山坡的侧面找到了一口黑漆漆的洞穴,洞穴的位置极其隐蔽,被向外延伸的坡顶完全遮住。 “我见过好几回这种地形,”瑟瑞特说,“它瞒不了我。” 猎魔人小心翼翼贴着山坡跳下,落在了一块狭窄的岩壁上,望向一人半高的洞穴蠢蠢欲动。 “感受到了吗?”猎魔人的徽章在震动,幅度不轻不重,这说明又该打牌…又该打怪物了。 “别急着进去,得确定洞里存不存在圈套,或别的危险。狭隘的地形,咱们五个人可施展不开。”雷索说着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了一枚龙之梦。 而罗伊顺从地取出了所有库存,包括两枚龙之梦,根据他以前的扮演经历,洞穴里可能出现狼人、和一群安德莱格公虫,既然他们抢占了先机。那犯不着进去拼命! 一共三枚龙之梦,罗伊一股脑丢进了洞窟,随即是一根火炬。 众人不约而同捂住耳朵,背朝洞穴蹲下身体。 片刻后,整个山丘爆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地震”,榕树震颤、鸟雀惊飞,洞穴里响起古怪的大叫,像是虫子的叽叽声,又像是狼类的哀嚎。 所有声音统统被爆炸造成的的连绵不绝的巨响吞没,大约过了三十秒,一切静止。 但洞口还在不停往外冒出白烟,五分钟后,烟雾迅散去。 “击杀安德莱格公虫x1o,经验值+3oo,猎魔人1v6(3ooo/35oo)。” 罗伊嘴角一弯,爽到了心底里,可扫了眼模板中的记录,眉梢一挑, “还缺了一个大家伙。” “罗伊,雷索,你们两师徒一如既往地阴险,”奥克斯瞪着眼睛咽了口唾沫,他可不能像对方那样随身携带如此多的龙之梦,也没见过谁这么挥霍无度。 “这叫谨慎!”两师徒几乎同时说道,光头大汉又往洞穴里探望了几眼。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不怕把洞穴炸垮了,直接活埋仙母?” “这不是没问题…跟我来,大家都小心点…我感觉还有东西…”雷索拔出了蛇派银剑,结了个昆恩法印,然后一矮身钻进了洞穴。 四名猎魔人紧随其后。 阴暗、潮湿、狭窄的洞穴,四周墙面大多是苍白的石灰岩以及晶莹的云母,此外还攀爬着翠绿色的植物藤蔓。 而洞穴中央的地面,躺满残缺的节肢动物尸体,类似于蜘蛛和蜻蜓结合体的放大版。 这是安德莱格公虫,罗伊分不清具体有多少只,但它们都被三枚龙之梦炸成了碎片,绿色的沾血和碎肉溅得满地都是。 奥克面露惊讶,如果被这么一群安德莱格在洞口埋伏,没准还得受点小伤。 当猎魔人目光继续前移, “唰、唰——” 五人几乎同时拔出身后银剑——洞穴深处一个人形的庞然大物依靠在岩壁上,沉重地喘气,它浑身焦黑色的皮毛爬满粉尘和泥浆,一条胳膊软绵绵搭载胸前,察觉到异样的注视,猩红的眸子豁然转了过来,张开颀长的狼吻,喉咙里出压抑的低吼。 狼人 年龄:33 性别:雄 身份: 树心卫士(它守护者呢喃山丘的树洞。) 受诅咒者 生命值:1oo/3oo(重伤) 属性: 力量:13 (重伤) 敏捷:12 体质:1o 感知:15 意志:6 魅力:4 精神:5 技能: 狼人形态(被动固化):黑夜的主宰,半狼半人的杀手,力量、敏捷等主战属性得到极大的提升全部+5,但恐怖的体臭和面目让它魅力-2。 野性直觉(被动固化):传承至基因的原始本能,让它具有凡的感知能力,能够察觉到敌意杀机,以及敌人身上的破绽、弱点,并对危险产生强烈的预感,更好地闪避攻击。 诅咒之躯(被动固化)…快愈合(被动固化)… 狂野呼唤LV2:通过独特的咆哮,狼人能够呼朋引伴,召集附近的狼群,或者狼人同伴,协助战斗。 …… 腥风扑面,狰狞的恶兽蓦地扑向猎魔人。 “嗖——”弩箭破空,拖曳着流星似的尾羽,一箭洞穿了狼人的左眼。 “砰——”空气爆鸣,强劲的气流撞得它身形摇晃,冲刺的势头为之一缓。 下一秒,五名猎魔人拔剑围了上去,五道黑影透过烟尘倒映在洞穴的岩壁之上,绕着中央人立而起的猛兽,兔起鹘落地疯狂转圈,好似狼群在狩猎垂垂老矣的雄狮。 狼人愤怒地咆哮,疯狂挥动臂爪,然而它身受重伤,加上亚登法印、身形被束缚,转瞬便被剑光、法印、弩箭淹没。 洞穴里,五把寒光闪烁的银剑编织出囚笼,将狼人死死锁在当中。 利刃入肉声、绝望的声嘶力竭、鲜血喷洒的噗噗声,连绵不绝。 不过十秒。 遍体鳞伤的狼人重重倒地,长满黑毛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证明它还剩一口气。 “小鬼,收尾工作就交给你了。” 弗利厄斯还以为是蛇派在磨炼新人,也没多问。 罗伊走上前,扫了眼它颀长的吻部,满嘴寒光闪烁的犬齿,镰刀一样的指甲,扬手一挥,阿隆戴特由上至下斩落,头颅抛飞! “击杀狼人,经验值+18o,猎魔人1v6(318o/35oo)。” “伙计们,帮把手,分解‘祭品’!” 五名猎魔人蹲下身体,熟练地用短刀剖解出狼人的心脏、眼球和牙齿,还有额外的收获——一枚中型红色诱突变物。 “一头强大的狼人作为祭品,哪怕林中夫人再贪得无厌,也该满足。” 但当他们忙碌的时候,最外间洞穴拐角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苍老、威严的女人声音。 第九章 树心的真相 “滚出去!走狗、自然的敌人!”洞窟深处传出一个愤怒的咆哮,像是放大千百倍的苍老女人的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癫狂。 一股暴躁的气流随着这声音涌出,吹得洞窟顶部钟乳石左右乱颤,洞窟下方的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但这并没有吓退众人,他们趟过中央的水道进入了洞窟最深处。 光线更黯了,熹微的光亮照出一个臃肿的巨型生物:它从灰色的岩壁以及洞窟顶部硬生生钻出来,一眼看去宛如一堆肉瘤赘生的肉山,非常恶心。 这座肉山中最醒目的那一块,位于正中央,形如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跳动。 它的搏动仿佛具备某种无形的魔力,整个山洞都在响应它,不停往下掉落着碎石和粉尘。 而此刻,它被一堆粗糙坚硬的树皮覆盖住,树皮上还有淡黄色的木须,就像为自己套上了一层尖刺盔甲。 猎魔人们脖子间的吊坠剧烈震动,附近充斥着魔力,或许这团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魔法的造物。 “树瘤…”雷索说。 “明明是树心…”罗伊纠正道,“它正好连接着山丘顶部那棵巨大的榕树根部。”这颗树心周围还缠绕着一条条粗壮的树根,活物似的缓缓蠕动。 “滚出去!”老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洞窟中回荡,众人这才现,说话的家伙就是眼前这披着树皮的心脏, “马上滚出我的地盘,否则,定让你们痛不欲生!”怒嚎中,树根猛地从岩壁中拔出,蟒蛇一样盘旋在半空,利齿瞄准猎魔人们。 “树心女士…您有一点误会。”罗伊的视野,观测中树心表面覆盖着一层淡绿色的能量,一层天然的伪装,他只能看到和地面上那棵野性大榕树相同的说明,看不到树心真正的身份。“我们是猎魔人,并非你口中任何人的走狗。” “说谎!自从你们进入呢喃山丘,我就闻到那股恶臭,和那三个丑陋恶毒的婊子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我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你们还杀了我的守卫!”树心尖叫道,“想活命趁早给我滚出洞窟!” “我们要是不答应呢?”瑟瑞特被她的态度惹得有点烦躁,剑尖指着她,不客气地反驳道,“你的手下们,狼人和那群安德莱格都死光了,还敢威胁出言威胁?” “你们可以试试!”树心仍然有恃无恐,“是你们背上的剑快,还是我的洞窟塌得快!” 众人心头一凛。 “别激动,女士,让你难受的气息是不是来自这个东西?”罗伊拉了拉瑟瑞特的胳膊,顺便将怀中的匕丢到了树心面前。 树心顿时陷入暴怒,控制树根狂风骤雨地抽打武器,一条条树根挥出满天残影,刮得劲风鼓荡。 洞窟里响起连绵不绝“噼里啪啦”的声音。 猎魔人都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殃及。 片刻后,树心泄完毕,坚硬的地面被抽打出一大片粗若儿臂、深深的痕迹。 猎魔人则抽了口凉气,她究竟跟林中夫人有多大仇,多大恨? “树心女士,现在相信我们了吗?我们如果是那三个‘婊子’的人,绝不会任由你糟蹋这所谓的圣器。” “那为何带着她们的东西找到这里?又从哪里知道我的下落?”树心的语气仍然充满怀疑。 “我们确实和林中夫人做了一笔交易,但并非你想的那样…”弗利厄斯站了出来,又解释了一遍他们的遭遇,重点提了提男孩卡尔。 “三个老巫妪利用卡尔威胁我们,我们迫于无奈到呢喃山丘替她们狩猎祭品,但这笔账还是得算。”罗伊仔细地解释道,“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关于您的描述。书里说您是被三个老巫妪封印起来的吧?毫无疑问,您和她们是绝对的死敌,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才来联系你。” “你们想跟我合作,对付林中夫人?” “没错,至少要给她们一个教训。”奥克斯露出满口白牙,狠狠地说,他最反感别人威胁。 树心缓缓摆动根茎,沉吟道, “合作的事情待会儿再谈。猎魔人,你刚才提到的书指的什么书?从哪儿找到的?”树心声音变得奇怪。 “《全知的她》,”罗伊说,“我们在威伦沼泽一位残疾人家里现的。” “你相信书中的记载?”树心叹了口气,“我给你指出一处错误吧,那三个恶毒的女人联手毁灭了我的肉体,但她们可没办法封印我的灵魂。是我主动选择依附上这棵神圣之树,整个威伦,它是唯二能承受我的灵魂的存在。”树心顿了顿,“可惜从那以后,我再不能从榕树中脱身。” 拯救她灵魂的自然化身,如今却成了她的囚笼。 尽管树心无法做出表情,但她浑身弥漫出一种哀伤和无奈的情绪。 几人聆听着,缓缓收回了银剑。 “那本书里还提到些什么?” “书中还提到你的身份——林中夫人的母亲、创造者,威伦最古老的存在——仙母,因为你丧失理智想要血洗整个威伦,她们才合伙杀掉了你。” 猎魔人的话音落,树心突然笑了起来,整个洞窟都回荡她的笑,但笑声里没有欢快,只有讽刺。 “我要是她们的母亲,创造出这种容貌丑陋、内心邪恶的贱货,我早就撞死在大榕树下,自我了断。”树心语气极其刻薄,包含着深深的痛恨,“她们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阻止我,一个自然的守护者,毁灭威伦?真是令人感动的辉煌事迹!” 树心咆哮道,“凭她们也配?!凭这狗娘养的老东西也配?” 猎魔人齐齐摇头。 树心继续说, “那个呢喃婆,知道吗?就是三姐妹之一,喜欢割掉人类的耳朵,用魔法炼制成她的耳目;织婆,爱用人类的毛,编织成轻薄的纱衣,遮住她全是褶子的臃肿肉体;煮婆,经常烹饪肉汤,邀请她的姐妹一同进餐,偶尔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邪恶生物加入。” 这个罗伊知道,邪恶生物中就包括了臭名昭著的狂猎。 “你们觉得——”树心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句道,“那三个玩意儿是什么好货?” “这么说,树心女士,您并非创造林中夫人的仙母,而三姐妹更不是表面上那般,保佑威伦人民平安的神明?” “你们知道就好。”树心忽然舒服地松了口气,“抱歉,好久没这么痛快地跟人聊过天,我有些失态了。” “我们能理解…”雷索点点头,换成他们被困在一棵大树里上百年,也会疯。“那么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愿意帮我们对付老巫妪?” “诸位,你们愿意耐心聆听一个‘怪物’胡言乱语,那我也愿意跟你们分享一些,关于威伦的真相。”树心顿了顿,而五人竖起了耳朵, “我是古代德鲁伊之环的一员,守护着威伦的森林和沼泽,维护自然和生态平衡,你们可以称我为昆古兰。而老巫妪,三姐妹,或者说林中夫人,她们是第一次天球交汇期间,降临威伦的异界怪物,她们能从土地中汲取魔力,操纵附近生物的命运。” “她们觊觎威伦这片土地,于是联手毁灭了我的肉体。并把我的灵魂封印到这棵榕树里,我曾经为之服务的自然庇护了我,让我不再受到老巫妪阴谋诡计。” “因为守卫者的死亡,自然之母长时间处于愤怒当中,营造出这片呢喃山丘,解放动物身体中的野性,肆意泄愤怒,同时也阻止三姐妹的爪牙接近我、伤害我!” “现在,猎魔人,既然我们都承受了林中夫人的恶毒伤害,而几位又愿意配合,那么,请答应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让我从这颗栖身的榕树树心中解脱。” 第十章 二次封印 夕阳西斜,天色暗了下来,五名猎魔人在呢喃山丘分成三个方向行动。 “乌鸦羽毛,树心的遗骸,黑色的母马…如此诡异的仪式,我怎么感觉像是释放魔鬼的步骤?”雷索跟罗伊骑着马并肩而立,脸色凝重,“小鬼,为那个丑八怪找齐复活的材料,不会酿成大祸吧?上古之血有没有警告你?” “我确定,树心并非‘魔鬼’。”罗伊望着呢喃山丘东南方黑乎乎区域,夜晚正是野兽最活跃的时间,但这次它们却老老实实待在草丛里,没有再像白天那样袭击猎魔人。 因为他们浑身涂满了树心根茎中取出的绿色汁液,散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如同友善标记,驱散相遇的狂暴兽群。 “但也不是善茬!就算她曾属于古代德鲁伊之环,这点我承认,某些典籍中确实有过明确记载,威伦存在过德鲁伊之环。可这家伙将三姐妹形容得十恶不赦,跟咱们了解的情况稍有出入…” 光头大汉遥望着夕阳坠入地平线,提出了另一种的观点,“下瓦伦的状况咱们都见过,林中夫人向村民们索要祭品,但也赐给了他们丰收的庄稼,治愈疾病的果实,从威伦层出不穷的野兽和魔怪手中救下他们。某种程度上说,三姐妹还算公平,维持着一种血腥而脆弱的平衡。破坏此等平衡,是否有更好的替代品?” “雷索,老巫妪绑架了卡尔,总得让她们明白一个道理,猎魔人不是那么软弱可欺!” “释放树心并非唯一的办法。”雷索摸索着光滑的下巴,仍然坚持己见,“一个被关押了上百年,满腔怨恨的未知生物…如果重获自由,必然会报复,引起这块‘无人之地’的巨大灾难。” “为了打击三巫妪,释放另一种可怕的怪物,小鬼,这绝非可取之道!” 罗伊叹了口气,眉心拧紧又松开, “好吧,其实我还有一个应对方案,正如你所说,三姐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树心也不能完全信任,那么…” 他的语气骤然冷了下去,暗金的瞳孔闪过精光,“还记得湖中女士赐下血宝石吗?待会儿咱们这么办…由你来使用…” …… 一轮皓月挂上了天边。 不久,猎魔人骑马离开了呢喃山丘,在威伦沼泽里击退了一波惊马的水鬼后,来到三棵橡树包围中的小山坡, 黑夜中,月光照出一块青色的石碑,位于山坡正中央。 石碑呈椭圆形,简陋、冰冷,充满岁月流逝的沧桑感,表面布满裂缝,还有一丛丛乱糟糟的草茬子从石头缝里顽强地钻出来。 罗伊蹲下身体,然后在石碑表面摸到一些粗糙而扭曲符号:不规则的三角形、星辰、月亮的图案,以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简陋却生动的野生动物,这是某种古老的石刻。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图案的意思。 “这上面说了啥?”罗伊看了一眼光头大汉, “这些符号是德鲁伊之环创造的文字,蛇派没有这门分支,我也没学过这种文字,看不明白,但我想它无疑是树心的墓碑。”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墓碑前的空地, “昆古兰,树心女士,是你要求我们挖开你的坟墓,勿怪勿怪……” 两人拔出钢剑,开始刨土,不久以后,从墓碑前的空地下挖出一副遗骸,然后勉强将这堆碎骨拼凑出一副人形。 它身上能看出明显的四肢和颅骨,但牙床两侧长着不似人类的尖锐犬齿,手指骨顶端延伸出长长的干瘪的指甲,最醒目的特征是体型极为娇小,不到正常人类的三分之一。 无名生物的遗骸 ?? “看吧,这根本不是人类的骸骨!”光头大汉眼中忌惮之色更浓。 “也许是老人,有没有可能?” 雷索摇头,笃定地说,“我见过很多遗骸,包括年龄过八十岁的老人,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弯腰驼背,罹患严重的骨质疏松,骨骼变得畸形,但不是眼前这副。这副骨架骨量实在太小,却没有缺失或者过度风化的痕迹。” “像不像矮人,半身人、侏儒、或者地精的骨头?” “他们没有这么锋利的犬齿!”雷索说,“而且,无论是矮人、半身人、地精,还是侏儒,肋骨的数量都比这具遗骸要少得多。” “那这里埋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是人,却又承担着德鲁伊的职责?”罗伊也纳闷了,难不成所谓的古代德鲁伊是另一种非人的智慧生物? 不存在于文献之中,自己也未曾见过。 “也许只那些几百岁的、学识渊博的德鲁伊才能揭晓答案。” 两名猎魔人又小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迅收敛了遗骸,返回呢喃山丘。 几乎同一时间,另一边,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已经在大榕树繁茂的枝叶间找到一处乌鸦窝,获取了几根漆黑的羽毛。 而瑟瑞特兄弟在呢喃山丘西边的靠近驼背沼泽的草地上,用亚克西法印蛊惑了一匹站着打盹儿的黑色母马。 三波猎魔人分别带着一种材料,先后返回了呢喃山丘的那口洞穴,来到了树心面前。 “猎魔人,东西都找齐了吧,还等什么?马上开启仪式!” 树心的声音在颤抖,充满了无法遏制的兴奋,她操控着灰褐色的根茎,绕着黑色的母马身体一阵盘旋。 好似打量猎物的蟒蛇。 母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安而焦躁地打了个响鼻,马蹄细碎地踱步。 “昆古兰女士,东西倒是齐了,”罗伊掏出马鞍袋里的装着遗骸的包裹,提在手中,“但在进行仪式之前,我们还有些问题想请教…” “说!”树心显得很焦急。 “昆古兰女士,还记得我们之前提出的条件吗?” “几位,都到这一步了,你们仍然不愿意相信我?”树心不悦道,“我再重复一遍,一旦获得自由,我会帮助你们逃过三姐妹的耳目,潜入她们的大本营鲍尔德山,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树心郑重地说,“但我警告你们,别奢望太多,比如杀掉老巫妪任何一位,那不现实!三姐妹自身强大的法力姑且不论,她们还能召唤大量异界的怪物,甚至是狂猎的帮忙。” “狂猎?”四名蛇派猎魔人具都心头一跳,他们没想到会在树心口中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蛇派一生之敌,他们深刻地了解狂猎的强大之处。 “几位也听说过那些天上飞行的幽灵骑士?不瞒你们,狂猎高层每年都会参加三姐妹举办的夜宴,长久的往来,让他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树心叹道,“所以欲杀三姐妹,须过狂猎这一关。以几位目前的实力,恕我直言,不太可能。” 罗伊脑海中回忆翻滚,据他所知,三姐妹每年春天都会在鲍尔德山举办夜宴,款待威伦的强大异类,同时接受治下的农民献祭——年轻漂亮的男孩儿和女孩儿。 隔日送回一部分“重生”的孩子,并赐予农民能浇灌出繁茂庄稼的橡子油。 这是一种最粗犷和原始的献祭庇护的关系。 此外,树心这番话,也让罗伊确定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猜测:狂猎参加三姐妹的晚宴绝不是为了简单的享乐,他们必然也参与了威伦的“买卖”。 老巫妪从威伦人民手中抢来的孩子,说不定就有一部分转手给了狂猎。毕竟这群横跨天际的幽灵骑士一直以来都在满世界掳人来壮大军团。 “你放心,目前我们没打算和林中夫人正面交手。” “明智的决定…” “不和林中夫人正面对决,那么进入鲍尔德山后,又如何让老巫妪涨涨记性?”瑟瑞特质问, “放把火,烧个精光算了!”奥克斯狠声道, “在别人家门前放火,能烧多少还说不准,肯定会跟三姐妹结下死仇。”雷索表达了隐晦的反对。 树心突然沉默,猎魔人能感到她内心的挣扎、犹豫,过了良久,苍老的女声回答道,“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你们若能毁掉鲍尔德山的那棵神圣橡树,会让那三个老婊子心痛的吐血。” “神圣橡树?”罗伊一瞬间想到了下瓦伦那生长异常良好的庄稼,和村民用来浇灌农田的橡油。 “那本来是我生前撒下的种子,后来三姐妹杀掉了我,占据了它,反倒用来给威伦的人民施恩——普通的橡子碾成油能浇灌出丰收,交给医者能用来治病疗伤,而百年份以上粉红色的橡子,两百年以上的金色橡实,对人类有极大的好处。”树心顿了顿,“即便你们不能毁掉橡树,取走宝贵的橡实也够她们心痛好一阵。” “神圣橡树,粉红色和金色的橡实吗?”五名猎魔人眼睛亮了起来。 树心见状继续催促道,“几位,我告诉了你们如此宝贵的秘密,诚意还不够?开始仪式吧……先把乌鸦羽毛和骸骨放到心脏下面!” 罗伊和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从弗利厄斯手中接过了乌鸦羽毛,“奉上乌鸦羽毛…” 神色端庄而严肃,他把材料放到了树心的面前。 树心随即回以仪式性的庄严声音回道,“曾是血肉之躯的我——”回声引了魔力的洪流,让山洞不停震荡,仿佛即将塌陷,“将重获自由!” 然而猎魔人狡猾的声音偏偏在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混了进来,“昆古兰女士,你说的方法,又如何让我们逃过老巫妪的耳目?” 罗伊一边问,还一边将白色的骸骨在树心面前晃荡。 箭在弦上,树心哪里还忍得住,“我的血!待会儿当你们划开我的躯壳,收集我流出的一部分血液,涂抹遍全身,就能瞒过三姐妹的耳目!” 猎魔人心满意足,将骸骨放在了心脏下面,“奉上你的骸骨…” 树心高呼,“曾是血肉之躯的我…”洞穴遍是回声,狂风从外面席卷而来,将羽毛和骸骨吹成一堆,“将再次自由!” 树心高喊。 “猎魔人!把马牵过来,让它饱饮我的鲜血!”树心说完,褪去了那层包裹住心脏的尖刺外壳,露出柔软温热的角质皮肤。 弗利厄斯将黑色的母马牵到了前面,而雷索拔出钢剑,将冰冷锋利的剑尖抵上树心。 罗伊没有动手,树心若是死在他的手下将化为虚无。 但他提了另一个问题,“昆古兰女士…脱离树心后,你会报复吗?” “什么报复?猎魔人,这种关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树心已经出离愤怒,语气变得很冷。 “不是玩笑…你懂我的意思,”罗伊认真地问,“你会报复下瓦伦的居民吗?据我所知,因为三姐妹的命令,他们曾经想要杀死你。” “你怎么清楚?” “你跟我提过,昆古兰女士,忘记了吗?” “是我忘了?”树心说,“抱歉,我想我没有那么健忘。” 罗伊当下不再犹豫。 按照计划,给了持剑的雷索一个眼神。 洞穴中闪过一道冷光…畅快淋的笑声中,树心裂开一道骇人的伤口,血如泉涌,小部分流入猎魔人准备的皮袋子,大部分混进地上的材料。 鲜血,骸骨,乌鸦羽毛三者瞬间交融合一。 黑色的母马低头饮血,洞穴里只剩下啜饮和吞咽的声音。 当鲜血被饮尽…… 神骏的黑美人抬起头,露出一对殷红如血的眸子。 “自由了!”它抬起前蹄,出年轻女人活泼的欢呼。“自然之灵在上,我昆古兰终于重获自由!我要报仇,杀光——” 一只手突然摸上黑美人颈边鬃毛,“仪式还有一步没完成…昆古兰。” “什么?” 雷索手中毒蛇钢剑尚未归鞘,说完这句,他就顺势用滴血的剑刃划过了黑美人的脖子。 皮开肉绽,鲜血、筋膜,还有骨头茬子都露了出来,半个脖子被切开,比之前更加汹涌的鲜血将地面染红。 “为什么!”黑美人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栽倒在地,蹄子一抽一抽,她刚获得自由,还没来得及在呢喃山丘狂奔一场。 她满心不甘,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光头大汉冰冷死板的脸庞。 他手中提着一枚鲜血般璀璨夺目的宝石,那里是她最后的归宿。 “好了…”罗伊松了口气,从雷索手中接过血宝石,在掌心掂了掂,晶壁里正有道黑烟在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脱离囚笼。 他闭目尝试了一番,果然,装入灵魂后的血宝石,无法再收进战利品包裹,只能随身携带。 “昆古兰女士,我虽如约释放了你,但…你还是继续待在里面更让人安心。” “树心的灵魂,就这么被封进这颗石头里?”瑟瑞特打量着宝石中的无比灵动、却不那么起眼的黑烟,神色间有些难以置信,“所谓的灵魂,就这么一只蝌蚪似的玩意儿?” “这可不是简单的石头!唯有湖中女士赐予的血宝石,才能装载灵魂。而无论是人类或者魔物,大部分内核都一个样。”罗伊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把血宝石递给瑟瑞特细细端详。 旁边的奥克斯和弗利厄斯眼神同样充满了探究欲,在此之前,他们漫长的人生中从没亲眼见过具象化的灵魂。 “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她声称自己是古代德鲁伊,那就找个真正的德鲁伊来‘验货’。” 众人又讨论了片刻。 雷索环目四顾,开始分配工作,“今天先在树洞里休息一晚,做好充足准备。” “明日一早,我和小鬼抹上树心的血液,躲避三巫妪的耳目,到鲍尔德山寻找神圣橡树。猫鹫兄弟,你和瑟瑞特、奥克斯一起向林中夫人献上祭品,接回卡尔!如何?” “就这么办!” 月光伴随着呢喃从洞外洒落,五对异色兽瞳交汇到一处。 第十一章 林中夫人 暖洋洋的晨光中,一阵微风拂过呢喃山丘、驼背沼泽、绿意盎然的田野,拂过下瓦伦乡间泥泞的小道,吹拂得猎魔人心潮起伏。 “鲍尔德山,老巫妪的基地,神秘的金橡树…”奥克一手提着盛装祭品的血淋淋的包裹,另一手牵着马缰,垂头丧气地说,“真该死!为啥不能是我陪着罗伊行动?”奥克斯甩了甩包裹,愤愤不平,“又是鸟不拉屎的下瓦伦,在这种地方跑腿,无聊透顶!” “给我小声点,蠢货!”身后的瑟瑞特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从路边的农田和草丛中现异常状况,这才压低声音说,“别让老巫妪的耳目听到你的抱怨,破坏大家的计划!” “这点我心里有数,我只是有点不甘,为什么每次都让雷索去承担最重要的一环?” “这不很明显吗?因为你这张碎嘴会坏事!”瑟瑞特一锤定音,接着冲奥克斯嘴角一弯, “其实换个角度讲,咱们这趟也不并不是十分无聊…为林中夫人奉献祭品,说不定能一睹她们的芳容,”瑟瑞特语气中不无期待,“如果她们长得真如油画上描绘的那般美貌出众,咱们也算不虚此行。” “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奥克斯嗤笑着摇头道,“树心明明解释过,三姐妹都是满脸鸡皮的老太婆。不过你若能接受这种长相,称她们为大美人也无妨。” “你就这么相信树心,确定她没有撒谎?”瑟瑞特一脸高深莫测,“奥克斯,这么跟你说吧,论剑术我也许比不上你,但论对女人的了解你就不及我这个旁观者。女人对自己的敌人,从来都不会吝啬最恶毒的诅咒…所以,我认为真实情况跟树心的描述应该截然相反!”瑟瑞特认真地分析道,“老巫妪、三姐妹,法力高强,想要像寻常女术士那样永葆青春应该不难。” 见自家兄弟一脸笃定的表情,奥克斯摩挲着下巴,也不禁有些动摇,“如果真的保留着美貌…见一见也无妨。” “明白了吧…”瑟瑞特最后补充了一句,“要是长得够漂亮、身材够火辣,老巫婆又有什么关系?” 走在前方的猫派猎魔人听着两人的对话摇了摇头,都这种时候,他们居然还有心思斗嘴,究竟是神经大条、脑袋少一根筋儿呢?还是临危不乱? “蛇派独特的解压方式?”弗利厄斯摇摇头,望着不远处的下瓦伦村,捏紧了拳头。 …… “猎魔人,祭品带来了?” 村口处,卡森吸了口菸斗,将白色的烟圈吐到猎魔人脸上。 “老人家,你应该相信猎魔人的声誉,我们向来言出必行!”奥克斯说着,将包裹丢给了村长,后者接过打开一看,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 包裹里是一枚狰狞的、硕大的狼人脑袋,它的两颗眼珠子被挖掉了,只剩血肉模糊的窟窿,舌头被人从舌根处切断,不断渗着鲜血。 阳光一照,颀长的狼吻中一排参差不齐的犬齿闪烁寒光,晃得人心慌意乱。 卡森吞了口唾沫,又深深看了一眼猎魔人, “现在提上它到村子后边空地,那里有一座祭台,你们需要亲手向林中夫人献上祭品,才算完成最后的献祭。”说完,卡森伸手为猎魔人指明了方向。 “你不一起去,老人家?” “没有得到夫人的召见…”卡森眼中闪过一丝怯意,“我不能贸然前去打扰她们。” 说完,卡森一转身冲周围看热闹的村民训斥了一句,尤其凶狠地瞪了眼那个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露出胸前茂密黑毛的大汉, “说你了,还傻站着干嘛,你老是端着草叉能杀掉谁!?还不放下!是不是想跟猎魔人一起去见夫人?” 大汉瞬间惊恐地叫了一声转身便跑。 剩下的村民也一哄而散,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似的,慌乱地躲入村中茅草屋,然后靠在自家窗户边,目送猎魔人走远。 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有恐惧、憎恶,还有一丝幸灾乐祸,仿佛有种灾难即将降临到猎魔人头顶。 “你先走?”原本气势汹汹的奥克斯突然有些犹豫起来,举步不前。 “我的兄弟,还是你先请吧,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都冲锋在最前线。”瑟瑞特谦让道。 但容不得两人再废话,弗利厄斯提过血淋淋的包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 村后的空地中央,耸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制祭台,这座原始而粗糙的祭台承受过数不清的血肉牲祭,表面布满干涸的血迹和猩红的手掌印,整个被染成了褐色。 猫鹫将狼人的头颅放了上去,新鲜的血液渗入祭台,原地忽而刮起一阵妖异的风,风中掺杂着无形的魔力,激得三人脖子间的吊坠轻轻震颤。 三名猎魔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按住剑柄,结出法印。 随着他们的动作,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声音诡异而多变,充斥着女人悠长的叹息,也有狮子、狼群、狗熊的咆哮,还包含无数孩童般清脆的声音,交织成一股阴影中的窃窃私语。 最后是脚步声落地,在猎魔人的身后响起。 这脚步砰砰作响,沉重至极,地面随之摇晃。让人想到了巨人,和某种庞然大物! 猎魔人迅转身,蛇派银剑剑尖直指身后——三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中,等看清她们的模样,三名猎魔人情不自禁都在心底咒骂了一声。 “狗屎,狗娘养的,狗日的!” “天空之父、梅里泰莉、永恒之火,管它什么乱七八糟的神明,都睁开眼睛看看吧!”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 奥克斯兄弟的美好幻想瞬间破灭,巨大的心理落差甚至让他们死死抿着嘴,产生了半秒不那么坚强的干呕。 这种生理反应对经常和腐食魔、孽鬼等恶心生物打交道的猎魔人而言几乎不可想象。 “小伙子,放下你们的剑!”苍老而难听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跟常人想象中躲在森林里,地沟中,丑陋而邪恶的老巫婆一模一样! 奥克斯仿佛害怕被她的的丑陋灼伤眼神,眯着眼打量对方。 率先开口的这位是三姐妹里的织婆。 她弯腰驼背地站在最右边,大部分身躯笼罩在像是帆布、又像是抹布的暗褐色织物里,只露出一对赘肉横生的四指“鸡爪”,和两截大得出奇的脚。 一顶红色的高脚尖头帽遮住了她大半个脑袋,下半张脸上右眼套着毛编织的褐色眼罩,左眼就是个布满七星瓢虫斑点的肉瘤。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器官看东西。 她的鼻子,通红的鼻子宛如乌鸦的喙一样又尖又长,一张嘴唇毫无血色,干的开裂。 最奇怪的是,她腹部的织物向下露出一对孩童的娇小双腿,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双腿轻盈地左右摇晃,装饰物一般。 “他们本人看起来倒是更英俊…”位于中央的另一位夫人接过了织婆的话头,瓮声瓮气地说。 作为三姐妹中的煮婆,她的身材最为肥壮,粗壮的胳膊想必能极为轻松地挥舞大铁锅中的搅拌勺,裙下的双腿仿佛平地上隆起的水坝,腰肢臃肿若水桶,肚皮像是大锅般凸起,身高比常人高出一半,这一切让她看上去一座移动的肉山。 她的一身肥肉被遮得严严实实,实际上把她名字里的煮换成“猪”的话,反而能更好地描绘出她的形象——一头人立而起的肥猪。 她倒是没有像姐妹那样佝偻着身体、弯腰驼背,而是双手叉腰,昂头挺胸。 也许是因为面容太过于惊世骇俗,她用一个稻草编制的笼子将脸完全罩了起来。 “我喜欢中间这一个,他的长相最符合我的审美。”最左边的呢喃婆冲奥克斯抬起了头。 她的脸和煮婆风格相仿,被一张红褐色的纱布遮住。 她的身材…嗯…是两姐妹的综合体,含胸驼背中等体型,肌肉倒是挺达的,姿态颇像鸵鸟和袋鼠。她露在外的皮肤苍白无血色、皱巴巴的,生满肉瘤和水痘似的疙瘩,异常恶心。 不过,她最吸引人注意力的是腰间挂着一个巨大的布袋,袋子表面脏兮兮的布满血迹,还露出了一支小孩的胳膊。 猩腐气息吸引到一堆苍蝇,围绕着编织袋盈盈嗡嗡地盘旋。 “咳咳…林中夫人…谢谢你们的夸奖,”奥克斯压下心头的狂风暴雨,稍微往回收了收剑刃,尽量平静地说,“你们本人,倒是跟油画里的不太一样。” “猎魔人,画像不是欺骗,那是我们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和你这样强壮又英俊的年轻人,一起过日子。”呢喃婆桀桀怪笑道,“可惜威伦这片土地充斥了太多恶意和负面情绪,这些东西比最毒的毒药更具破坏性,它们不断腐化着我们的身体,才让我们衰老至此。” “林中夫人…下瓦伦村民,和整个威伦都赞美着你们的信誉。”弗利厄斯在此时沉声打断了老巫妪的话,他没有心思去猜测真假,去和这种丑陋的非人种打情骂俏,“现在我们已经如约献上了祭品,轮到你们实现承诺…把卡尔还给我。” “没错,我们向来信守承诺…”织婆将鸡爪似的手掌往虚空中抓了一下,述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可怜的孩子,刚来的时候瘦的跟竹竿似的,又累又怕,连站都站不稳。” “这段时间我们尽可能地照顾他…”呢喃婆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很无辜地说, “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煮婆补充。 “可惜他一点也不听话,好几次想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织婆唉声叹气,“这段时间白疼他了。” “那他究竟在哪儿?你们为什么没有把他带过来?”弗利厄斯咬牙切齿地说,脸上青筋突兀,握住剑柄的手越使力。 “别激动,猎魔人,我们没有伤害他一根汗毛,他正待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吃得饱,穿得暖。”呢喃婆把玩着布袋中的那只小手。“就在刚才,鸦灵将他送到了下瓦伦村长的房子里,等候几位…” 弗利厄斯听完,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别忙着走,不如听听我们另一个建议如何?”煮婆走到了祭台前,提起那枚血肉模糊的狼,凑过去嗅了嗅,带着陶醉说, “你们带来的祭品很完美,拥有充足的魔力,此外…”煮婆顿了顿,“他还沾染着呢喃山丘的疯狂气息,你们进入了那块禁地,对吗,猎魔人?” “那又如何?”三名猎魔人并肩而立,互为犄角, “在呢喃山丘,诸位有没有现一颗巨大的树心…”织婆朝虚空伸了伸爪子,观察猎魔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名堂,便说道,“我想请你们重返呢喃山丘,替我们除掉那个东西。” “你们这算是委托吗?”奥克斯讽刺道,“还是想再绑架一个成员,威胁我们办事?” “我们会给与充足的报酬,猎魔人…”呢喃婆解释道,“最开始那样做,算是一个考验吧。” 织婆说,“并非所有猎魔人都愿意跟我们这样的存在接触,至少我们已经开了个好头,都履行了承诺,不是吗?” “只要你们愿意施以援手…”煮婆挠了挠臃肿的身体,“我们会让各位明白,威伦这块贫瘠的土地上也拥有一些珍贵的宝物,用它们作为报酬,足以让几位称心满意。” …… 三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就在昨夜,树心已被学派的年轻人收走了灵魂,但呢喃山丘的自然之怒仍然没有停歇,因此林中夫人也没有现这个事实。 “关于呢喃山丘的委托,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树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们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奥克斯神色微动,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另外,弗利厄斯得接走那个孩子,他们要先离开威伦…”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呢喃婆质问道,“猎魔人,你们还有两个同伴去了哪儿?” “他们已经离开了威伦…”奥克斯笑了笑,硬着头皮说,“并非所有猎魔人都习惯集体行动。” “是吗?”呢喃婆垂下头安静地感受了片刻,她没能从安插遍整个威伦的耳目中接收到有用的信息,也就不再怀疑。 而奥克斯悄悄松了口气,心下暗忖,“罗伊、雷索,我也只能替你拖延这些时间了…” …… 距离下瓦伦西边十多里的地方,两名浑身涂抹着树心鲜血的猎魔人来到了鲍尔德山前,他们像猫科动物一样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移动,躲过了林中夫人的祭司和巡山守卫,踏上了通往山巅的石板路。 第十二章 橡树与橡子儿 威伦西边的阿德塞尔宾,这里是林中夫人的家乡。 四面绿水潺潺流淌,倒映出一座青翠的山峰,它并不十分雄伟,却生机盎然,覆满茂密的植被。 山底有一座小型村庄,村民世代居住于此,供奉着林中夫人。 每年春天三巫妪会在这座鲍尔德山举办安息夜宴,召集威伦所有信徒,接受他们收集了一年的祭品,分魔法橡实。 然后一位盲女祭司会从信徒中选拔出三人:强壮的少年或者清秀的少女,与夫人度过美好的一夜。 第二天,受到宠幸的少男少女们会安然归来,满心欢喜地忘掉自己的名字与过去大部分记忆,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大段大段的信息从罗伊脑海中闪过。 鲍尔德山夜宴期间戒备森严,随处都是岗哨,甚至有老巫妪召唤来的恶魔守卫,猎魔人几乎不可能秘密潜入。 可现在距离夜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绝大多数岗哨被撤下,林中夫人也离开鲍尔德山去下瓦伦,这座大本营的防备到了最为空虚和脆弱之时。 涂遍全身的树心鲜血,遮掩住猎魔人一切气息,让他们蒙骗住山道岩缝里呢喃婆密密麻麻的耳目,和山道上徘徊的守山人。 两人沿着山道旁的崎岖陡峭的岩石攀登,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接近山顶的位置。 屹立于一块平台之上,抬头可见鲍尔德山顶端坐落着一株巨大的橡树,它的枝干向四周延伸,垂落到山壁之上,宛若深海巨型章鱼的触手,粗壮、蜿蜒,将整个山顶笼罩。 独木难以成林,但这株橡树却硬生生长到了一座小型树林的规模,更生了某种突变,树皮粘稠如淤泥般漆黑一片、周身长满藤蔓和尖刺,散着一股腐朽和邪恶的气息,充沛至极的魔法,混沌的能量萦绕着它宽阔的伞盖。 激得蛇派吊坠嗡嗡轻吟。 两人制止住脖子间吊坠的响应。 实际上,这里几百年前是德鲁伊的神圣之地,但老巫妪到这儿之后,就将威伦之环破坏殆尽,使山顶的神圣橡树变了形。 两名猎魔人走向前方的入口,一扇六米高、陈旧而古朴的巨大木门,通往山巅神圣橡树的必经之路。 他们垫着脚尖一左一右来到木门两边轻轻一推,很意外,木门没有上锁,被他们轻易地推开。 然后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握紧银剑,结好法印,猫身钻了进去。 艳阳天,光线充足,照亮了木门内部的结构,先是一条长而幽邃的通道,两侧生长着淡黄色的蕨类植物,而走廊尽头隐隐传来一个沉重的呼吸声。 “呼噜——呼噜——呼噜噜——” 某个人,或者说某种生物,正在山洞内部打着瞌睡。 猎魔人越谨慎,蹑手蹑脚,贴着墙壁,控制住呼吸和心跳。 行走过程中有些意外的收获,罗伊现山洞内的蕨类植物却不是类似于蒲公英、鼠尾草、白屈花之类的,稀松平常的植物—— 艾氏蕨 蕨类植物 年份:两年 生长地:威伦阿德塞尔宾,提尔纳丽雅。 功效:治疗百日咳、炼金基底。 “提尔纳丽雅?”罗伊琢磨着这个地名,皱了皱眉头,这个地方并不属于当前世界任何一个国家,而是艾恩·艾尔族居住的异世界都。 老巫妪的藏身处出现了狂猎世界的植物,这更加证明两者之间紧密的联系。 罗伊想着采几株艾氏蕨作为样本,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要是因此惊动佛加斯和老巫妪,导致行动失败,那就因小失大。 他克制住冲动。 迅拐过一个弯后,两人来到一个宽敞的洞穴里面。 四周泛着朦胧的黄光,角落点燃了火烛,两条路径呈现在猎魔人眼前,一条位于左侧,有一个倾斜向上的坡度,另一条在一块隆起的岩壁后方,被一个庞然大物占据着。 它仰面躺倒打着呼噜、睡得很深,完全没意识到洞穴里多了两个不之客,而自己全无防备地暴露在他们的利剑之下。 猎魔人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屏息凝神地打量这头臃肿的怪物。 它体型肥硕至极,圆滚滚的像是过度育的巨魔,从猎魔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它小山包般的肚皮随着呼噜声起起伏伏。 这怪物除了胯下一条小布片,浑身不着寸缕,露在外的皮肤颜色是被热水烫过的那种通红,但腰部、胳膊、和额头上长着几圈黑色的花纹。一对牛羊似的蹄子,周围裹着又黑又浓的粗毛,双手是两个漆黑臃肿的拳头,只有三根胡萝卜般粗大的手指。 再往上,它头顶上长着一对弯曲锋利的角,这是恶魔种的标志性特征。 罗伊由此联想到雠特怪,鼻子动了动,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佛加斯 年龄:三百五十岁 性别:男 身份:恶魔(恶魔之中较为蠢笨和弱小的种类),守山人(替三巫妪守着通往山巅的道路。) 生命:32o 魔力:13o 属性: 力量:2o 敏捷:8 体质:2o 感知:6 意志:7 魅力:4 精神:13 技能: 硫磺之焰1v5:中级火元素魔法,消耗中等法力,利用火元素和它体内躁动的硫磺,喷出剧毒的烈焰,同时造成烧伤、点燃、和中毒效果。 初级恶魔之躯(被动固化):恶魔种拥有旺盛至极的生命力,生命+12o,任何轻伤都能迅愈合,并免疫毒素。消化能力极其强大,角质皮肤提供良好的打击抗性。 …… 罗伊清楚记得,在狼派学院凯尔莫罕就有这么一环类似的试炼,要求猎魔人学徒从山洞中沉睡的独眼巨人身边溜走。 谁要是惊醒了巨人,就将成为巨人的食物。 然而这头恶魔的威胁程度远远比不上巨人,从观测到的信息来看,罗伊和雷索配合定能杀掉它,尤其是现在它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但那样做必然惊动十里之外、与奥克斯三人面谈的老巫妪,两人只能暂时放弃。 罗伊转向左侧的斜坡,率先走了过去,根据记忆,这条路才通往山巅。雷索跟在后面,躲避着地面的碎石颗粒。 得益于树心鲜血的掩护效果,两人顺利从佛加斯眼皮底下溜走,钻过一条幽暗的小路后来到鲍尔德山的背面。 狂风呼啸,艳阳照出满山遍野青翠欲滴的植物,再往下一望,山下村庄中的建筑物变得和蚂蚁一般渺小,而山中一条蜿蜒的石板路将猎魔人引向了山顶那棵巨大的橡树。 “腐化橡树·阿兰黛尔” 被子植物落叶乔木 年份:一千零六十年 生长地:威伦 ?? 橡树枝上吊着稀疏的橡子,好似夜空中寥落的星辰——大多数橡子在春天的鲍尔德山夜宴中已经被采下,分给了林中夫人的信徒。 寻常橡子蚕豆大小,外壳呈棕红色,而它们一枚枚宛如拳头,且与橡树主干保持着一致的黑色。 繁茂的枝叶间还点缀着两到三枚金色与粉色交织的的橡子,它们藏在橡树的最高处,三十多米的高空。 常人难以企及,但对于猎魔人而言并不难。雷索不假思索地挽起了衣袖,摩拳擦掌。 “你干啥呢,雷索?” “还用我说?”光头大汉双手抱胸仰望橡树,语气罕见地带着些许童真,“很久以前,在格斯维德训练那会儿,我和奥克斯可没少爬树,这点高度小意思。你等着,我马上就把那三颗金色的橡实摘下来。” 罗伊翻了个白眼,“先别动!” “小鬼,再拖下去老巫妪该回来了,到时候连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你没感觉到?”罗伊轻声说着,手掌抚上了橡树粗糙的枝干,闭上了眼睛,脸色温柔,“它在哭泣?” 雷索的表情变得凝重,光秃秃的脑门下眉心皱成了山川。“什么意思?” “雷索,你知道我能跟维尔特交流,也能跟一些其他的非人种族交流,比如说歌尔芬。”罗伊解释道,“通常情况下,植物不在我的交流范围内。但这棵橡树不一样,它极具灵性,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在刚才,罗伊观测“阿兰黛尔”的时候,橡树也向他传递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一位被沼泽中恶臭淤泥包围了大半个身体,无助而绝望的女人。 “那她跟你说了些啥?” “你也可以试着聆听。” …… “昆古兰…昆古兰…”一道成熟女人的声音以猎魔人接触树干的手臂为桥梁,传递到了他的心底里。 这道声音平和、温柔,充满让人信赖的力量,但偶尔变得嘶哑、颤,明显正遭受着某种折磨。 罗伊吸了口气,便将腰包里注入树心灵魂的血宝石取了出来,顿时宝石中的灵魂开始疯狂地撞击晶壁,而女人的声音也变得惊喜而雀跃, 就像两位久别重逢的恋人,结下深厚友谊的挚友。 但因为血宝石的阻隔,她们无法重聚。 这一刻,罗伊终于意识到被他封印的树心的确是古代的德鲁伊,不然怎么可能让这棵橡树如此激动。 “昆古兰……帮我……拯救我……” “我该怎么救你?”罗伊心头念出了声,又抬头望了一眼硕大无朋的橡树,想着总不能把整棵橡树都带走吧,那不现实,除非是精灵贤者那种级别的术士出手。 “痛苦…”女人还无法像正常人类那样完整地表述字句,言语极其简洁,“净化我…驱逐邪恶…” “什么邪恶?” “老巫妪…提取…大地…魔力…邪恶…我…承担…” 旁边同样在聆听的光头大汉,忍不住收回了手,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老巫妪从威伦的土地中汲取魔力,然后把魔力中一些不好的东西转移到了你体内?” 作为回应,橡树突然开始抖动枝叶,零散的叶片和橡子坠落,空气中刮起了一股冷风,冷风中隐隐传来一股女人的啜泣。 “别激动!”罗伊轻抚橡树粗糙的树皮,“你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但很遗憾,我们只是猎魔人,没有术士或者德鲁伊的法力,无法帮到你,而且时间上来不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罗伊着急地望了望远处的天空,预感强烈,三姐妹已经在返回途中! “你们做不到…那…昆古兰…出手!” “怎么让她出手?”罗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然后疯狂地摇头。“不行!” “求求你…让昆古兰…带我走…自然…报酬…” 罗伊举起血宝石,脸色阴晴不定。 释放昆古兰的灵魂,她毫无疑问会毁掉神圣橡树,到时候威伦的农民再没了浇灌庄稼的橡油,又会饿死多少人? 该不该打破这种可悲的“生态平衡”? “小鬼…”雷索摇了摇头,“再拖下去干脆橡子也别要了,咱们快离开!” “以后我会来给你解脱…”罗伊暗金的瞳孔最后扫了一眼高大的橡树,咬了咬牙,“但不是现在!” “嗖嗖——” 加布里埃尔朝着金橡树上的最为硕大成熟的橡子连放了几箭。 “咚、咚,”三枚拳头大小、沉甸甸的粉色、金色橡实掉落在地。 “走!”雷索大手一挥,把所有果实收入空间戒指,一把拽住了罗伊的胳膊,狂奔下山。 视野尽头,遥远的天边,一片由乌鸦组成的黑云,正向着山巅靠近! 第十三章 对峙 “啊——” 鲍尔德山之巅,繁茂的金色橡树下响起一阵暴怒的嘶吼,下一秒,躁动的魔力狂风骤雨般席卷山野,随之山摇地动,藏在草木深处的,数不清的野兽和鸟雀受惊地四下逃窜。 而猎魔人逃得更快,他们驾着木筏驶离了山下的河流,便骑马向着东边一路狂奔。 马的皮肤上也涂抹着树心的鲜血,褐一块、灰一块,变得好像迷彩色,只是日头高照,血液被晒得只剩浅浅一层。 不知效力还剩几分。 猎魔人的担忧暂时没变成现实。 正午时分,他们顺利逃到了威伦边境线的平原,与早已等候在此的奥克斯兄弟汇合,弗利厄斯陪同着,骑在高头大马上怀里抱着男孩卡尔。 可怜的孩子被三姐妹掳走后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吃了些啥,身体蜷缩成一团,神色怏怏的、苍白而萎靡,宛如大病了一场。 “鲍尔德山的事务都解决了吗,雷索?”弗利厄斯摸了摸卡尔的脑袋,语气低沉,愁眉紧锁。虽然成功救回了男孩,但老巫妪阴森丑陋的长相还是像挥之不去的阴影般盘亘在他心头。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猎魔人在生死间磨练出来的直觉。 雷索闻言从戒指里掏出一枚金色的橡子,在手掌中轻盈地抛了抛,“东西到手了,可实际情况跟我们的设想有所出入…”他叹了口气,“咱们这次不小心把老巫妪给彻底得罪了,以后再想进入威伦就难了。” “怎么说?”在场众人都心头一跳。 “具体情况你得问小鬼…”雷索语气不无责怪,“原本只想盗取几枚橡实,却把它所有上百年的橡实打包全部抢走,毁掉了老巫妪辛辛苦苦培育了好几代的心血,她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咱们接着往北跑,尽量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争取能在三天内抵达拉?瓦雷第男爵领。” 旁边,罗伊拉紧了马缰,飞狮怪胫甲轻轻蹭了蹭维尔特的腹部,双目扫过同伴,“等安定下来我再解释…” 众人继续前进,离开了威伦的土地。 然而往前没有跑出多远…他们惊讶地现身后传来一阵“呱、呱”的鸦鸣——不知何时,上百只乌鸦出现空中,围成一团,仿佛黑云般穷追不舍。 马跑得再快,也比不过飞鸟。 鸦群迅罩住众人,出聒噪的、烦人的尖叫,用爪子和长喙攻击骑士和他们身下的马匹。 猎魔人还能用昆恩和伊格尼勉强保护自己,可马匹全无防备,脆弱的眼睛和耳朵惨遭啄食,长嘶着疯狂甩动身体。 它们把猎魔人甩了下来,向着远方逃之夭夭。 几人立马贴地一滚,再起身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摁住了背后的银剑。 面对鸦群的袭击,维尔特再通人性也无能为力。 罗伊便主动翻身下马,“好孩子!给我躲得远远的,去找你的同伴!” 棕马黑色的眸子里露出几分人性化的不舍,但很快,长聿了一声后,向另外几匹马追去! 鸦群没有去追击马匹,它们围绕着猎魔人,化作缕缕黑烟,烟雾缭绕间,地面“彭彭”震动,三位林中夫人走了出来。 “小伙子们,逃的可真快!”煮婆双手叉腰,像座肉山一样横亘在猎魔人面前。“我们这把老骨头差点都给追散了……”两姐妹陪在她身边搭话。 煮婆和呢喃婆脸部都被笼子和网给罩住,看不出表情,唯一露出脸的织婆脸上满是讥诮和刻薄。 “三位夫人…”奥克斯眼神镇定,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之前咱们不是已经拒绝呢喃山丘的委托了吗?难道又准备像绑架卡尔一样,绑架我们?” “跟委托无关。”煮婆尖声道。 “亏我之前还最欣赏你,你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呢喃婆瘦骨嶙峋的鸡爪指了指奥克斯,“你说这两位同伴已经离开威伦?为什么他们会去鲍尔德山?” “还瞒过了忠心耿耿的佛加斯,偷偷溜到了山顶…”呢喃婆拽着腰袋里的小孩儿胳膊甩了甩,被褐色网状织物罩住的脸扫过罗伊和雷索,两人身上还可以看出干涸的树心血迹。“利用了那个婊子的鲜血!” “干了件令人心痛的淘气事儿,偷走了金色橡子儿!”煮婆冲着猎魔人粗鲁地拍了拍肥厚的屁股,“你们必须为自己的愚蠢行径付出代价!” 空荡的平原上刮起一阵狂风,林中夫人的声音诡异地不停回荡。 “抱歉,三位尊贵的夫人,我想你们有些误会。”奥克斯一边解释,一边向着同伴缓缓靠拢,“我们压根没听说过鲍尔德山,更不会窃取诸位的财产。” 众人随之收缩阵型。 “猎魔人,收起你拙劣的谎言,气味做不得假!”织婆动了动鼻子,苍蝇笼似的眸子转向光头大汉,“强壮的小伙子……我确定橡实在你身上……那股香味,隔着一里地我们都闻得清清楚楚,装进空间戒指也隐藏不了。” 雷索面色僵硬,握着毒蛇银剑的指节泛白。 “别紧张,壮小伙儿,我们不会搜你的身,虽说这身达的肌肉让人垂涎。” 煮婆说,“可你偷的东西不至于让我们追这么远,主要是他…” 她突然转向罗伊,“细皮嫩肉的小家伙,你身上带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全都是那个老婊子的恶臭气息,都弄脏了我的房子!” “侵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召来厄运的,把昆古兰乖乖交出来吧。” 罗伊深呼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三姐妹,对方比传说中中更加丑陋和邪恶,那浑浊冰冷的眸子,仿佛深渊潜伏的恶兽,蠢蠢欲动,亟待择人而噬! 实力…大部分属性和技能在他观测之中都是问号,都是危险至极的残物! “你们指的是这东西?”罗伊从怀中掏出了血宝石,向着林中夫人走了一步。 血宝石周围有些淡淡的血色虚影,宛如晶莹水波中的涟漪,一圈圈温柔而动人。 三巫妪看见它,眼睛都直了! 这枚血宝石里可不是金橡子儿,但对夫人们更为重要,因为里面存在着另一股熟悉的,令她们厌恶、憎恨、寝食难安的气息。 她们化成灰也认识—— “就是它,婊子的臭味!” “树心,古代德鲁伊!” “昆古兰!” 林中夫人们心绪电转,或挺着肚子,或舒展鸡爪,立出各种怪异的姿势,脑海里变换了好几个念头,片刻后,语气又缓和了下来, “小家伙…邪恶的昆古兰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们心甘情愿释放她,为她做个偷窃橡实?” 罗伊不无讽刺地笑道,“三位夫人,我的看法正好相反,诸位才是小偷吧,偷走了神圣橡树,还偷走了整个威伦,我们只是物归原主。” “别被昆古兰欺骗!”呢喃婆一副用心良苦地模样,“她就是个阴谋家,喜怒无常的魔鬼,一旦利用完你们,马上就会倒头背叛,让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看看那本古籍,《全知的她》,上面记载着她的真实面目。”织婆血盆大口里出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看完你们会认清事实,明白谁才值得信任。” “那本书是几位夫人亲手编造的吧。”罗伊摇头。 “你应该相信我们的信誉!只要你把这枚宝石和里头的灵魂交给我们,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阿兰黛尔辛辛苦苦养育了上百年的橡实也送给你们作为报酬!” 罗伊眼神闪烁,装出一副动心的样子。 “威伦依然会欢迎你们,来年春天的安息日将有诸位的一席之地!” “加入宴会尽情享受,比当国王还快活!” “姐妹们最重承诺!”呢喃婆强调道,“绝不会出尔反尔!” 和狂猎一起赴宴,就是所谓的死亡盛宴吧?送上门去让幽灵骑士抓壮丁? 蛇派个狂猎可是死敌! 罗伊嘴唇微颤,好似激动得难以自持,却将手中把玩的血宝石重新捏紧。 “让我们再考虑一分钟?” “你还想考虑什么!?” 老巫妪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鸡爪冲虚空一掏,便有一只乌鸦从白烟中飞出,扑向罗伊的掌中血宝石,然后一声闷响,气流炸裂,乌鸦被猎魔人一记阿尔德撞散。 “死性不改的东西!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整个威伦作对?!”呢喃婆夜枭似的嗓子高亢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 “走了昆古兰…”煮婆将硕大的勺子“呼呼”地抡了一圈,义正言辞地说,“受刺激的神圣橡树将陷入沉眠,你们又带走她最宝贵的种子,那就是断绝整个下瓦伦人民的生计!” “来年阿兰黛尔产不出足够的橡子儿,少了橡油…贫瘠的土地开不了花,下瓦伦农民辛苦种下的庄稼颗粒无收——”另一位夫人说,“他们将吃不饱饭,熬不过明年的冬天!” “你们这是在作孽!”呢喃婆双手叉腰尖声责骂。 “害人不浅!”煮婆向前一步,趾高气昂地甩了甩肥硕的肚腩。 “猎魔人,不要一错再错!”织婆羊癫疯作般探了探鸡爪。 不得不说,尽管三姐妹形象惊悚,但她们这番表演还是有几分煽动人心的魔力。 若不是早已知晓三人大釜里的烹饪的恶心血肉、与那蛇派死敌狂猎的勾当,罗伊没准就信了她们的鬼话。 但事已至此,即便一开始没想着撕破脸皮,猎魔人也绝不畏战! 罗伊总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众人悄然改变了双手的姿势,以便更迅捷地握住银剑。 并微不可察地冲他点头。 此时,已经离开了威伦,老巫妪再也无法从土地里汲取魔力,胜算多了几分! “夫人的话有道理…”罗伊颔,又向对面走了一步,距离三姐妹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鼻子间那股泥土、草屑和腐烂肉块的气味又浓郁了几分。 第十四章 战! “咔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后,一阵夹杂着黑色细沙的烟雾弥漫,卷住离猎魔人最近的两位林中夫人。 呢喃婆和煮婆。 两人惊惧交加的尖叫了一声,想要化作乌鸦逃遁,身体却一阵不稳定的闪烁,赘肉之上“滋滋”地泛起青色的电弧——反魔法金属炸弹造成了短暂的魔力虚空,阻断了她们的法术。 林中夫人见机不对,抽身疾退,男孩卡尔朝着相反方向跑开,而五名猎魔人追击而去,他们身手更敏捷,动作更快,疾电般掠过地面,身形一跃便包围住肥壮的煮婆。 下一刻,灿烂的阳光下,五道矫健的人影包围住一座臃肿的肉山,“唰唰”的空气撕裂声中,剑刃寒芒和魔力的闪光将老巫妪笼罩。 她好似一尊不倒翁,被前后左右不同方位的剑刃夹击,身体陷入无尽的僵直。 短短数秒,便至少中了二十剑,换成寻常的鬼怪,哪怕是一头高等吸血鬼,也会被戳成刺猬,遭受重创。 可煮婆皮糙肉厚的程度乎猎魔人想象。 她穿的那副毫不起眼的灰色织物以及套住脑袋的鱼篓似的面罩,防御力甚至过了钢铁甲胄,牢牢地保护住她周身的要害。 其次她布满病变色斑、褶皱重叠的肥肉也是天然的保护层。 银剑刺中这些肉块宛如木棍抽中坚韧的牛皮水袋,其中流质的脂肪一荡,便将剑上的力量卸到一边。 双重作用下,猎魔人的银剑也失去了锋锐,仅仅在她身上留下了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破开一层皮肤。 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一种惨白透明的液体,就好像刺中的不是鲜活的肉体,而是一具行尸。 幸好,银剑上的残物油还能起到不错的效果,灼烧得煮婆哀嚎连连,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多一点时间,三巫妪将变成两巫妪。 可煮婆的姐妹不同意。 一直躲在后边的织婆念罢咒语,随着她佝偻的手爪往虚空中一指,她那血污遍布的衣袖猛地飞出一根线头,迎风便长,从毛粗细瞬间变成一根粗壮的绳索,游弋过半空,卷向猎魔人。 罗伊只觉得脑后一阵劲风袭来,脚尖点地轻盈地转身,调转剑刃,从前往后斜斜地一劈,将绳索斩做两段。 可绳索宛如被斩做两段的鳝鱼一般,又活蹦乱跳地,骚扰两旁的猎魔人。 猎魔人攻击节奏被打乱。 煮婆有了短暂的喘息之机,顿时,过五十码的一对粗糙大脚猛地一跺,在猎魔人目瞪口呆之中,庞大臃肿的身躯竟然高高跃起,然后流星坠地! “砰!” 地面剧震,灰尘席卷荡起一圈蘑菇云,以煮婆为中心爆出一股强劲气流将猎魔人硬生生向四周推开。 而煮婆趁机冲出了反魔法金属迷雾,逃到了两位姐妹身边,撑着膝盖喘了口粗气。 “你们是自寻死路!”煮婆摸了一把腹部狰狞的伤口,弓下腰,有如挥动翅膀的秃鹫般张开双臂,愤怒地咆哮。 “狡猾的猎魔人!只有变成棺材里的骨头架子才懂得诚实!”织婆又伸手一引,空气里响起啵的一声,一阵黄光眨眼即逝——另一个庞然大物凭空出现,挡在了猎魔人与三巫妪之间。 “伟大的主人们…”黑红相间的人影一手抚着硕大的肚腩、一手摩挲着粗短的犄角,勉强向林中夫人鞠了一躬,然后一对牛眼冷冷地瞪着猎魔人,“佛加斯必定洗刷耻辱,碾碎这几个强盗——” 长长的尾音还没落下,一枚箭矢射中它的胸膛,炸开了一朵血花,佛加斯身形一颤, “嗖——”又一枚箭矢射向它的眼睛,不过被一对树干般粗糙强壮的手臂格挡开。 “猎魔人,我要把你变成三分熟的烤肉,一口一口吃掉!” “来啊,贪睡的蠢猪!”罗伊咬开了一瓶燕子魔药,脸上浮现出蚯蚓般的青筋,随即勾了勾手嘲讽,“我今天就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永远睡下去!” “闭嘴!” 霎时间,恶魔佛加斯化身成一座小型碉堡,气势汹汹地冲向持弩而立的罗伊,而后者毫无节操地拔腿便跑。 剩下的四名猎魔人则悄然分好了各自的目标—— 瑟瑞特兄弟迎向煮婆,弗利厄斯单挑呢喃婆,而雷索剑指正在施法的织婆! 剑刃折射的寒光、空气的冲击波、法术的吟唱,一瞬间在平原上交织。 … “嗒、嗒、嗒……”佛加斯每步踏出,地面都在颤抖。 可惜这头大吨位的恶魔被两条粗短的下肢拖了后腿,移动度也就比常人快上一点,远远比不上敏捷凡的猎魔人。 罗伊在它前面狂奔,宛如草原上的猎豹般矫健。 “咕噜咕噜……” 他刻意控制着度,与佛加斯的距离越缩越短,仿佛触手可及,就这么成功将它引出了战斗的中心。 一边移动,一边饮下魔药,燕子加雷霆,年轻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乌黑血管。 然后某一刻,当罗伊感觉到脑后喷出的热气和腥风,猛地往前贴地一滚卸掉惯性,又屈膝半蹲,短暂的蓄力后,脚趾扣紧地面,腿部肌肉绷紧—— 一个后空翻,猎魔人身形优美地越过了佛加斯庞大的身躯,稳稳地落到它的头顶。 “咦,人呢?” “大个子”的反应相当迟钝,眼前一时间失去了猎魔人的身影后,只傻傻地左右晃动着脑袋,轻抚硕大的肚腩,表情错愕。 随即醒悟! “震慑!” 无数虚空中的触手缠住它的身体。 猎魔人金瞳孔变成血红,手腕抖动间,拔出背后湖女之剑,然后双手竖握剑柄,剑尖朝下贯入了佛加斯的脑袋。 恶魔的头骨坚硬至极,锋利如阿隆戴特也仅仅破开它的头皮,便斜斜往下滑入它脖子的皮肉之中。 拖出一条狰狞的豁口,棕黄色的血液有如泉涌—— 顿时,佛加斯哀嚎着疯狂地甩动脖子,将猎魔人从身上甩下。 而后者在半空中像猫一样弯腰驼背伸展四肢,放松身体——落地无声,猎魔人又迅一个跨步,阿隆戴特直指佛加斯的腰眼。 在剑刃及身的一瞬间,捂着脖子的佛加斯另一手就像一面盾牌格挡住攻击,反弹出巨大的力量震得猎魔人虎口麻。 然后不见任何咒语和施法动作,佛加斯掌中豁然亮起一团耀眼的火光,比天上的太阳更加灼热,在猎魔人眼中越放越大! “该死!” 电光火石间,罗伊慌忙地向着旁边闪了不到一米的距离,惊人的热量和劲风贴着他右侧的鬓角滑过。 他伸手一摸,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掌中尽是被烧成黑炭的脱落的头,而且鬓角的皮肤被烫的光溜溜的一片,要是再向上一分,他就变成了秃子。 “再躲快点,猎魔人,火候就一过,口感就不那么脆嫩多汁!”佛加斯龇牙咧嘴地捂着脖子上的豁口,狞笑着,又往猎魔人抛出一个火球。 “如你所愿!” 罗伊身形一跃,险之又险地保住了另外半边头,然后转换了战术,开始飞快地绕着佛加斯转圈,用剑尖偷袭恶魔的下肢。 看上去就像一只灵活的老鼠在挑衅肥胖的橘猫。 恶魔的反应度比猎魔人慢上了好几拍,笨拙地转了半圈后,仍然捕捉不到猎魔人的身影,脚踝处反而多了几道血口。 它便索性稳住不动,圆滚滚的身体高高跃起,落地带起一阵强劲的空气冲击波,再次将猎魔人震得摇摇晃晃,失去平衡。随即又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片橘红色的锥形火焰。 罗伊闪躲不及,被火舌舔过左手背,血肉的焦香味弥漫,手背上浮现出一排丑陋的红肿和水泡,毒性涌入、顿时麻起来,灵活大打折扣。 但他也抓住一个破绽,喷吐火焰过程中佛加斯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罗伊忍着灼痛,五指勾勒出淡青色的倒三角亚克席法印,映入了佛加斯的瞳孔,后者脑子瞬间放空,楞在了原地! “唰唰唰——”剑光闪烁,暗沉的湖女之剑一瞬间出了三下,第一剑由左至右划开了佛加斯的红色的眸子,弄瞎了它的双眼。 第二剑把它脖子割开一道又细又深的伤口,鲜血溅了猎魔人满头满脸。 第三剑,全力一削,剖开了恶魔的肚皮,露出热气腾腾的的内脏。 三剑过后,罗伊气力枯竭,而摆脱法印效果的佛加斯盛怒之下一拳击中了他的肝部,黄光破碎,猎魔人好似破布娃娃般被击飞老远。 恶魔还想要追击,在流光鲜血之前将敌人碾成肉末,可惜它眼中只剩下一片漆黑,双目失明,它又没有猎狗出众的嗅觉、蝙蝠敏锐的听觉,完全找不出猎魔人的位置。 并且,它感觉体内热量开始迅流失,顺带着吸收了浑身气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头冒出。 “不可能!伟大的佛加斯先生绝不会被一只弱小的蚂蚁给击倒!”它疯狂地咆哮着,左右转动血肉模糊的眼睛,一只大手捂住脖子上的豁口,另一手捂着肚皮里流出的肠子。 “阴险猎魔人…呼…”它的喉咙里出沉重的喘息,“…呼…快滚出来!” “胆小鬼,肮脏的老鼠!来啊,继续战斗!”它的身形越佝偻,步履蹒跚,走一步抖三次,在脚下留出一条污血浇灌、烟雾蒸腾的路径。 然而浑身伤口却在缓缓止血、愈合! 罗伊摁住湖女之剑的剑柄,艰难从地上撑起身体,吐了一口血沫, “激活!” 凉意肆意掠过身上的烧伤,进入红线的生命和魔力拉升了一截。 他收敛着呼吸,五指合拢,抓出手弩。 “嗖—”箭矢呼啸,暗红的剑刃钻出虚空,随着猎魔人突进的身体、舒展的双臂贯入它的喉咙。 污血飞溅,散浓烈硫磺味,将地面灼起青烟。 罗伊矮身贴地一滚,躲开大块头旋风似抡动的双臂。 绕到它身后。 屈膝半蹲,五指勾勒,向前一推。 “砰——” 空气炸裂,阿尔德法印正中宽阔如山的后背。 猝不及防之下,恶魔瞬间身体失衡,向前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地面剧震、尘土飞扬,臃肿的躯体迎面倒地。 惊人的体重、巨大的惯性,压得它喉管上的阿隆戴特一下切断了颈椎。 它歪着脑袋、手脚抽搐,瘫痪在地! 而猎魔人十趾扣地,宛如捕食的大猫,猛然一跃而起! “唰——” 阳光下,半空中掠过一道耀眼的寒光,古威希尔迅若闪电,随着猎魔人急坠的身体,由上至下一劈! “击杀佛加斯文,经验值+2oo!猎魔人1v6(338o/35oo)” 头颅骨碌碌地滚开,硫磺萦绕的躯体陷入死寂! 第十五章 击退 罗伊瘫坐在地,喘了口粗气,脸上乌黑的血管蚯蚓般扭曲,他呲了呲牙,浑身好似散架一般疼痛痛难忍,尤其是被佛加斯拳击的肝脏部位。 现实是残酷的。 恶魔佛加斯盛怒的一拳直接将他生命值打到了百分之二十,状态栏下出现了醒目的的重伤字样。如果不是那记“激活”,他恐怕起不了身。 “佛加斯没准是个退役的恶魔拳击手。” 猎魔人又吐了口血沫,身体情况变得极端不妙,仿佛每个细胞、每块骨头都在痛苦地哀嚎,尤其是右侧胸腹贴近肝脏部位,折断的肋骨向下凹陷,一波一波的刺痛潮水般从附近的区域向着手指和足趾末端蔓延,这让他回忆起青草试炼那段苦日子。 剧痛笼罩,罗伊就像一只被煮熟的河虾一样弓腰,不停抽搐,眨眼间冷汗淋漓。 也许是痛到了极致,很快,刺目的阳光下,勉强支撑住身体的猎魔人表情变得恍恍惚惚,瞳孔隐隐扩散,身形摇摇欲坠,心底涌起一个充满蛊惑力的声音。 “睡吧…睡吧…” “好累…好困…”猎魔人开始嗡嗡地耳鸣,眼缝里的影像出现叠影,一不留神就会进入深眠! 他甩了甩头,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不…不能睡…雷索、奥克斯…需要帮忙!” 罗伊狠下心咬了一口舌尖,随着咸腥的血液涌入口腔,他猛地睁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目,重新收束精神,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棕色的脑袋凑到眼前。 “维尔特…不是让你逃跑吗,怎么回来了?” 棕马黏糊糊的、温热的舌头舔了舔猎魔人的脸颊,然后弯下了脖子,跪倒在地。 “勇敢又体贴的乖孩子…”罗伊费力地楼住了它的脖子,翻身上马。 男孩卡尔也坐在马背上,身后坐着歌尔芬·黑猫,俱都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罗伊,你、你怎么了?” “放心…死不了!”罗伊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下一秒歌尔芬·黑猫蹦了过来,舔舐猎魔人被烧伤的右手。 丝丝凉爽的唾液,稍稍缓和了猎魔人的痛苦,他随即从空间中取出金盏花药剂,精力药剂。 一股脑地咽下,这才感觉舒服了不少。 实际上这时候最适合来一支燕子,加快伤势愈合,可惜之前猎魔人之前已经饮用过雷霆和派翠的魔药,以他目前的体质,短时间内无法使用第三支魔药,否则危害性比疗效更显著。 “维尔特,往那边走…”猎魔人拍了拍马脖子,看了看远处交错的人影,“找个掩护体,也别靠太近让老巫妪现。” 另一边的战场,四名猎魔人和林中夫人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解除禁魔状态的煮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巨大的黑色金属搅拌勺,她把搅拌勺当做双手锤或战斧之类的重型武器使用。 双手握紧勺柄,以右脚为重心,宛如掷铁饼者般旋转庞大臃肿的身体。 带着巨大的惯性和力量,过两米的金属勺闪电般扫过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椭圆弧线。 空气哀嚎,草屑和尘土飞扬,椭圆范围内统统变成一片死寂的毁灭区域。 光是远远地偷看,罗伊就能感受到煮婆这一系列攻击之中蕴含的巨大破坏力,无人硬碰硬地招架! 别说是血肉之躯,连钢铁都会被击碎。 与她交手的是两名猎魔人,奥克斯兄弟,蛇派的精锐,老练的猎人,数十年的生涯中,两人猎杀过翼龙、狮鹫,以及其他数不清的巨型怪兽。 配合默契,经验丰富,与煮婆周旋得不落下风。 凡的敏锐,让他们在煮婆挥舞的“死亡旋风”边缘优雅地跳着舞,闪躲腾挪。 大多数时候,他们耐心地窥伺在侧,毫不贪功冒进。 再强的进攻也会出现颓势。 挥舞巨大的金属勺是个相当耗费体力的活儿,煮婆每旋转两到三周,就会停下来喘口气。 奥克斯兄弟则趁机进攻! 他们轻盈迅捷地移动,手腕抖动间,涂抹剑油和毒药的剑刃灵活地舞动。 如同两条盘旋身体的蝮蛇,不动则已,一动便以惊人的度咬中煮婆的身体,注入毒液,又立即松口撤退,闪过煮婆迟钝的反击,然后绕着她换个方位,继续进攻。 他们不徐不疾,进退有据,等待煮婆体内毒液累计到某个点。 煮婆早已遍体鳞伤,气力衰退,贴身的织物被剑刃切割得破烂不堪,露出一身恶心的肥肉,鱼篓似的头盔也被破开一个洞,里面有只黑如墨的,肿瘤一样的独眼。 “呼…呼…”煮婆喘了两口粗气,再次挥动巨勺将猎魔人扫开,然后手掌中多了一瓶红褐色的玻璃罐。 她咬开瓶塞,就要饮尽瓶里的汤药。 冷不丁一只弩箭从远处射来,穿透药罐,让汤药撒了个遍地,漏出一只浸泡得胀的惨白眼球。 “是谁,敢坏我的好事?!”煮婆怒不可遏,但奥克斯兄弟又挥舞着毒蛇银剑跗骨之蛆般围了过来。 远处,趴在灌木丛里的罗伊垂下手弩,随即痛得倒抽凉气。 煮婆的能力与她的称呼密切相关,她掌控着鲍尔德山中的一口大铁锅,擅长将村民奉献的祭品熬煮成汤剂,尤其是炖肉汤药。 由她熬煮的炖肉汤药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果,罗伊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失去汤药支撑,煮婆成了强弩之末,越无力。 胜利的天平迅往奥克斯兄弟倾斜。 他们身后不远,弗利厄斯与呢喃婆的战斗又是另一番场景。 弗利厄斯的剑术秉承猫派一贯的精准和狠辣,剑尖锁定呢喃婆周身要害,绕着她左右盘旋,动作快到半空留下残影,仿佛一瞬间,同时从好几个方位出剑。 呢喃婆不像煮婆那样皮糙肉厚,拥有强大的近战能力,她的能力十分古怪,在弗利厄斯出手的间隙,血盆大口不断开合,出一些古怪的,神经质的低语。 低语声宛如无形的魔掌,缓缓剥夺、侵蚀猎魔人的心智。 然后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状况,好几次弗利厄斯剑上寒光即将刺中呢喃婆的瞬间突然消散,然后他浑身松懈,魔怔似地愣在原地,双目放空,陷入深深地迷茫和困扰。 呢喃婆则身形一抖,变成一滩污浊的泥浆遁入土地,一个呼吸后出现在弗利厄斯侧面,恶狠狠地爪击他的腰腹位置。 当猫派猎魔人吃痛回过神来,她却远遁而去。 若不是有恩法印保护,弗利厄斯早已肠穿肚烂,一命呜呼。 饶是如此,他也浑身鲜血淋漓,受伤颇重,反应和度都在衰减。 不过呢喃婆也不好受,她露在衣物外的手臂和小腿被削掉了厚厚的一层皮肉,伤口深可见骨,面上的红色纱网也被割破,露出挤成一团,满是鸡皮的丑陋五官。 她的手指开始颤抖,念诵低语的频率大不如前。 局面上看,两人势均力敌,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最后的战斗属于雷索和织婆。 雷索左右手分别握着蛇派钢剑和银剑,面容冷峻,光头锃亮,浑身肌肉勃,仿佛一台人形绞肉机,不断冲锋、旋斩! 一片片色彩斑斓的挂毯飞在半空,转动的轮盘般徘徊在猎魔人身周,遮挡他的视野,吸收他一切的攻击。 想要将他缠成茧子。 作为三姐妹中最年轻的一位,织婆既不贪食肉类,也不爱收集小巧精致的耳朵。 她喜欢用村民进贡的毛,包括小孩在理仪式中剪下的头,编织成挂毯。 她成天都在编织挂毯,挂毯被注入了魔力,拥有了灵性,像她的儿女一样乖乖地替她抵御一切敌人。 织婆是三姐妹中唯一没有受伤的那一位。 她脸上带着阴鸷的笑容,双手仿佛在搓揉个一个毛线球,同时一床床挂毯从她好似无穷无尽衣裳口袋里飞出。 挂毯的爆力和伤害性比不上煮婆的巨勺,呢喃婆的爪子,却更加坚韧,织婆编织了数百年的积淀下的存货,无穷无尽。 她打算温水煮青蛙,将光头大汉活活耗死。 锋锐的蛇派双剑,炙热的伊格尼法印,雷索使尽了一切手段,都不能让挂毯扑上来的频率减缓,挂毯围成的大网反而越收越紧,宛如一条缠住猎物的巨蟒。 “该死!”雷索又一剑将挂毯劈做两半,光头上隐隐见汗,情况对他相当不妙,若体力被耗光,那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然而,突然一阵凄厉的哀嚎吸引住了战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灌木丛中的罗伊瞪大了眼睛,嘴角含笑——与奥克斯兄弟对战的煮婆,被活生生斩断了一条手臂,断手中还握着那枚巨大的金属勺。 而两兄弟在她哀嚎的瞬间,又一左一右捅了她肚子一剑,倾斜剑刃,拖出两道狰狞的口子。 腥臭温热的肠子落了一地,煮婆背面倒地,眼见快不行了,这也有罗伊不停放冷箭偷袭的功劳。 眼见自家二姐重伤垂死,呢喃婆顷刻间像是狂的夜枭一般尖叫。 持续不断的诡异声波席卷战场,猎魔人只觉得仿佛有钢刀在耳朵和脑海里扎刺,不由面露痛苦,死死捂住耳朵,身形摇摇欲坠! 而织婆趁机操控挂毯卷起了煮婆臃肿的身体,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是在威伦境内,三巫妪深深扎根的土地上上,她们还有无数的手段和底牌。 可惜,战场偏偏已经离开了威伦,不再是她们随意呼风唤雨的魔力之地。 “猎魔人!我记住你们了!” 带着刻骨仇恨的话冲入五人耳畔,呢喃婆和织婆身形一闪烁,重新化作黑鸦群,卷起垂死的煮婆飞上了天空。 “下次再见,你们,必将付出代价!” 余音散去后,战场中只留下一只断臂和几名伤痕累累的猎魔人。 第十六章 战利品 仲夏的夜晚,璀璨的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天幕,月光如水地洒落,微风呢喃着、吹拂过广袤的平原,草丛里、树梢上,响起了蟋蟀、蟾蜍和知了窸窸窣窣的低鸣。 夜里,偶尔还有一对对幽绿如鬼火的瞳孔四处徘徊。 “唔——” “醒了?” “雷索,我睡了多久?”罗伊挣扎着坐起了身体,他正坐在一堆草屑扎成的简陋床垫上,围绕着一堆篝火。 他身上的飞狮怪甲胄被换下,右胸腹间的位置缠上了洁白的绷带。 雷索坐在旁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往篝火里丢着干柴,奥克斯兄弟和弗利厄斯师徒安静地躺在在他们斜对面。 “差不多十个小时,现在时间接近凌晨。”雷索从烤架上取下一只烤至金黄、肉香扑鼻的兔腿,递了过来,“吃点吧,你需要补充大量营养来恢复伤势。” “我的伤…究竟怎么样?”罗伊尝试着动了动腰和脖子,却不想拉扯到伤口,顿时那股熟悉的刺痛又涌了上来。 他看了一眼属性面板,生命值涨到了百分之四十,但重伤状态依旧醒目。 “一根肋骨骨折,不过没有错位或伤到肝脏,运气还不错。” “对了,在你昏睡的时候我们已经替你妥善处理好伤口,你大概得休养一个月。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好,记住,禁止任何剧烈活动,包括剑术训练!” “一个月?”罗伊愁眉苦脸地咬了口烤肉,“这么长时间不能活动,那我的骨头岂不是都要生锈?” 罗伊看了一眼模板,距离升级已经不远,抵达男爵领之前,也许能借助歌尔芬的力量获取到足够的经验,摆脱受伤的窘境。 “知足吧小鬼,要是换成普通人至少得休养三个月,而且能在一危险的战斗中活下来已经十分难得。”雷索挑了挑眉,“养伤这种事,慢慢习惯了就好。” 罗伊轻轻触碰了一下左手的烧伤,却有些没了胃口, “你如果实在觉得枯燥,不如做点其他训练,比如多用脑子总结经验,回溯之前的战斗经历,争取别把失误留到下一场战斗…某种程度上,这种纠正错误的过程比战斗本身更加重要。”雷索望着跳跃的篝火,“虽然很枯燥,但它能让你活下去。” 罗伊这才点了点头。 “对了,今天下午同那只红皮肤的大块头战斗,你应该有不少心得感悟。” 罗伊像只猫一样舔了舔手掌上的油渍,重新振奋了精神,“这是当然,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不能杀死我的,那么就让我变得更强大!” 两人的闲聊惊动了其他同伴, “怎么样,罗伊,伤口还痛不痛?”奥克斯一屁股坐在自家小兄弟旁边,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牛皮酒袋,笑着问,“要不要陪我喝两口,缓一缓?” “没大碍…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剧烈运动,”罗伊闻着刺鼻的酒味儿,翻了个白眼,“酒还是留着你自己享用。” “你是白痴吗?”旁边的瑟瑞特毫不客气一把将酒袋抢了过去,灌了一大口,“骨头受伤了,还喝酒,你想让他多躺两个月吗?而且相处了这么久,你还看不明白?这小子根本不好你这口烈酒!” “蠢货啊!烈酒驱除伤口里的邪祟,还能缓解痛楚!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兄弟?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呢?还有…我警告你…快把酒还回来!快停下!求你,给我留一口!” 看着又开始斗嘴的两兄弟,旁观的几人都有些好笑,又有些淡淡的羡慕。 无论经过多么艰苦的战斗,都能保持这么良好的乐观的心态,这大概也算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是不知道这份快乐能不能一直维持下去。 …… 奥克斯兄弟完好无损,雷索同样没受伤,但难掩倦容,这是魔药和体能消耗过度的后遗症。 弗利厄斯运气就不那么好了,呢喃婆诡异的连击将他一身皮甲划得破破烂***衣衫褴褛的乞丐还要寒碜。 透过这些缝隙,可以看到他的上半身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丝丝渗人的鲜血从绷带中心浸出。 不过这家伙对痛苦的忍耐能力远常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淡定自若地支了支鼻梁上的墨镜,罩住青肿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擦拭武器、上油保养。 卡尔小狗一样蹲在他身边,好奇地观察老师的动作,又不时看一眼罗伊。 似乎已经完全从林中夫人的梦靥里摆脱。 “和那三个老巫婆彻底撕破了脸皮,以后咱们再进入威伦。”弗利厄斯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毫无疑问,三巫妪会给准备好一场隆重的‘欢迎仪式’。” 奥克斯将干瘪的酒囊丢给了猫派猎魔人,然后嬉皮笑脸地说,“猫鹫兄弟,照我说犯不着怕那几个丑八怪,我和瑟瑞特不是差点宰掉了其中一个吗?她们也不过如此。” “下次重返威伦,咱们要的就不止一条手!” “有什么好嘚瑟的?”瑟瑞特没好气地说,“林中夫人的魔力来源于威伦的土地,离开威伦边境她们的实力会大打折扣,下午那场战斗,咱们不过是占了大便宜……” 他若有所思道,“她们没有机会召唤狂猎,那才是最大的威胁!” 说到狂猎蛇派众人瞬间陷入沉默。 他们深刻明白这个死敌的恐怖之处。 短暂的沉默后,罗伊不小心触动到伤口,一阵急促的咳嗽,脸色涨红。 “你伤挺重啊,接下来的路还能行吗?” “我又不是贵族家的小少爷,没你想的那么骄里娇气,骑马肯定没问题…咳、咳…” “要不开个传送门吧,”奥克斯冲罗伊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和丽塔·尼德关系挺亲近的,要不等我们赶到拉·瓦雷第男爵领,你就请她来开个传送门,她肯定乐意!” “旅途试炼,就下次有空再继续!” “珊瑚在凯拉克还有本职工作要忙,没那个闲工夫特意赶过来。”罗伊摇了摇头,“这种小事,还是别去打扰她了…”接着眼珠子一转, “别光说我,你和凯拉·梅兹关系也不错,要不,你们把她请过来?” 奥克斯讪笑了一声,“短暂的浪漫关系罢了,各取所需…再说,她现在应该还忙着帮弗尔泰斯特处理公务。” 至此,双方都闭口不提女术士的事。 “猫鹫…”雷索扫了一眼弗利厄斯和他的学徒,沉吟道,“情况你也看到了,罗伊有伤在身,明天到男爵领后,我们恐怕会逗留一段时间等他养好伤,如果你们有要紧事…” “正好,我也要养伤…”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扫了一圈蛇派的猎魔人,然后饮尽了奥克斯递来的烈酒,耸了耸肩,“而且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吗,一起到诺维格瑞,卡尔也需要你们多提点提点。” 顿时,猎魔人们相视一笑。 下午的那场生死之战,无形之中拉近了两个学派的关系。 …… “各位,冥想之前,最后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的收获……” 雷索将一堆东西摆到了篝火边:一枚拳头大小的诱突变物,一对漆黑的、弯曲而锋利的犄角,一个简单处理过的、充满魔力的硕大心脏,这些都来自于被罗伊斩杀的恶魔佛加斯。 一只只有三根手指、遍布病变色斑、臃肿肥肉以及组织增生的手臂,一根长度过两米、重量过1oo磅,遍体黝黑的巨大勺子,这是从煮婆身上得来的; 最后还有三枚表皮金粉交织,散着淡淡铜锈味的橡实,取自鲍尔德山巅的腐化橡树·阿兰黛儿。 “猫鹫,你选两样吧。”雷索慷慨地说,罗伊和奥克斯兄弟也点了点头。 原本按照以往的作风,所有战利品都是由罗伊这个大总管保存,但现在多了弗利厄斯师徒,再这么干就不合适了。 私吞战利品,也许会跟这位强大的猫派猎魔人产生嫌隙…那样得不偿失。 “诱突变物,以后卡尔成了正式猎魔人后,肯定会用得上,你们可以考虑考虑…恶魔的犄角是绝佳的武器材料,贝连迦尔大概会喜欢…恶魔的心脏,应该能向术士卖一个好价钱…煮婆的手…用途不明。” 罗伊尝试用观测看了看,只看到一排提示“充满魔力的未知奇物”,转身冲瞪大眼睛、满脸好奇的卡尔微微一笑,“我也不清楚具体有什么用途,得请教术士,或者别的知识渊博的学者,我想目前这东西对你们也没用,” 他摸了摸那枚入手微凉的黑沉巨勺,“这个大家伙挺结实的、倒是可以熔炼成武器材料……不过携带起来相当费劲!” 随后,众人的目光都锁定住那三枚诱人的橡果。 猎魔人们还记得树心昆古兰曾经的描述,“神圣橡树结出的金色橡果,吃了能增强体质,延年益寿。” 小男孩卡尔直直地盯着橡果,馋虫作似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香不香,想不想吃?”弗利厄斯摸了摸那还的脑袋。眼前这个徒弟瘦弱不堪,如过体质能增强一些,毫无疑问他在青草试炼中存活几率将大大提高。 “香…我…”卡尔满脸期盼,随后在几个大汉炯炯有神的注视下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 “弗利厄斯,卡尔,我很乐意把金橡实分给你们,但我必须先强调一点,这东西不能随便吃…”罗伊将一枚橡实举在众人眼前,火光下,它金色的外壳更加夺人眼球。 罗伊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树心没解释完全,金橡实的确能增强体质,帮助卡尔熬过青草试炼…但它有很大的副作用…”罗伊声音顿了顿,眼前浮现出一排信息。 “遗忘之橡实” 壳斗科栎属植物 年份:2o4年 生长地:威伦阿德塞尔宾,鲍德尔山巅、神圣橡树阿兰黛尔。 效用:直接吞服果肉,将迅治愈重度伤势,并提升3—5点体质属性, 注:因为吸收了腐化橡树部分毒性,食用这枚橡实将对大脑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当使用者体质低于2o点,将永久性丢失大部分记忆。 当使用者体质高于25点,将会免疫负面毒性。 当使用者体质高于3o点,服用后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 罗伊陷入沉思,无法观测到蛇派猎魔人的体质属性,不敢随便给他们服用,不然丧失记忆,就会坏了大事。 而他—— “全面恢复能祛除丧失记忆的负面影响?毫无疑问。但怕的是我连模板都给忘记了。” 深思熟虑之后,他觉得最好将之暂时封存,当做重伤垂死之际的一份底牌。 而且等体质提高到一定程度再使用,收益才能最大化。 “什么负面效果?” “还记得我们听到的那些传说吗?”罗伊徐徐说道,“每年春天鲍尔德山夜宴,林中夫人都会邀请三位少男少女幽会,隔天早晨三人返回后,就会忘掉过去的一切记忆,包括自己的名字,然后满心欢喜地开始另一段人生。” “你的意思是…”猎魔人们都有些惊讶, “没错,那三位少男少女应该就是服下了这枚遗忘之橡实吗,不过年份远不如这三枚。” “小子,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瑟瑞特疑惑,“你又没吃过?” “好吧,我刚才只是一种推断,”罗伊无奈地说,“但它肯定有强烈的副作用。” 一番考虑后,弗利厄斯替卡尔要走了一枚“遗忘之橡实”,不过他似乎有另有考虑,并没让男孩仓促地食用。 除此之外,他婉拒了剩下的战利品,由罗伊将这些东西统一收入了个人空间。 经过一次升级的个人空间有四立方大小,其中装着生活必需品、药草、处理过的怪物器官、弩箭等种种物事,如今尚有相当的空地。 “那枚血宝石你打算怎么处理?”雷索指的是那枚吸收了树心昆古兰的灵魂的血宝石。 罗伊把它握在掌心捏了捏。 “我不是说过?既然昆古兰声称自己是德鲁伊,”罗伊思忖道,“那我就把它还给德鲁伊,这群自然之子肯定有解救的办法。” “大多数德鲁伊谨遵自然之道,隐居在荒郊野外,保护珍惜动植物,行踪极其诡秘,你确定能找到他们?” 这些擅长操控天气和植物的施法者数量十分稀少,处境堪比猎魔人。 “我恰好认识一位,我会找个机会把东西给他。” “你指的是谁?” 罗伊神秘地笑了笑,“还记得杰洛特吗?” “和我们立下诺维格瑞之约的白佬?”雷索摩挲着锃亮的光头,他跟杰洛特只有一面之缘,正是那次会面中,罗伊仓促地提出了猎魔人兄弟会的理念。 “没错,因为杰洛特的缘故,我结识了一位德鲁伊…在布洛克莱昂边界…” 德鲁伊莫斯萨克(尔米亚),杰洛特的老熟人,也是辛特拉和史凯利杰两个同盟国家的顾问。 当初莫斯萨克奉卡兰瑟王后命令前往布洛克莱昂森林接回希里,正好遇见了护送希里的罗伊和杰洛特。 猎魔人得以结识这位身材高大的老人。 作为史凯利杰德鲁伊圆环的长老,莫斯萨克法力强大,学识渊博。 最重要是秉性善良平和,有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如果把神圣橡实交给他,大概率能得到一笔不匪的报酬。 众人又粗略地商量一番行程后,便各自进入冥想。 接下来的几天,天空皆是阴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湿润到了极点。 因为要照顾罗伊这个伤员,一行人行进缓慢,不过仍然赶在第三天中午前来到拉·瓦雷第男爵领的,瑞达尼亚与泰莫利亚的交界之地。 卷终 第一章 男爵领 早晨,天空阴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空气湿润到了极点。 因为要照顾伤者,猎魔人们前进缓慢,不过仍赶在中午前踏入拉·瓦雷第男爵领的地界。 这三天罗伊也没闲着,肋骨伤势未愈,无法剧烈运动,便一门心思琢磨射弩技术,并从空间底搜出当初在碳山,里根达尔伯格赠与的射箭心得,翻来覆去地看、总结。 一年之间,从未中断的训练终于获得升华,怒专精悄无声息地突破,成为继炼金术后,第二个达到1v2的技能,而且纯凭苦练。 弩专精1v2:经过成千上万次的射击,你进一步掌握了远程武器手弩及十字弓的使用方法,使用同类武器时,射击精度、有效射程、穿透力都将获得百分之五5→1o的加成。 你可以主动激活该能力,加成效果翻倍,但体能消耗同样翻倍,且自身移动度减半,该状态至少持续3o秒。) 年轻的猎魔人趴在棕马背上,出神地凝望着远处起伏的地平线,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 手弩是他战斗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影响着闪烁、引导箭的威力,弩专精提升,他的整体实力也会受益。 这种日积月累的提升与直接使用技能点加上去还存在一丝区别——每一小步都沾满汗水,更有成就感! “下一个提升的技能,嗯,应该是长剑专精!” …… 拉?瓦雷第男爵领是拉·瓦雷第家族在泰莫利亚的采邑,位于王国正北方,坐落在庞塔尔河南岸,紧挨着横跨河流的白桥,穿过桥便是瑞达尼亚,比乘坐一些破烂又摇晃的驳船过河方便快捷得多。 拉?瓦雷第家族世代经营男爵领,控制了整个周边地区的商路和渡河点,经过家族不断地扩建,这块领地成了泰莫利亚北方最为庞大和坚固的壁垒。 “几位,可曾去过拉?瓦雷第城区?”弗利厄斯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眺望远方,视线越过恬静的村庄,和生机盎然的农田。 地里栽种着豌豆、莴苣、苦瓜、洋葱、番茄等庄稼,长势喜人。区别于威伦那种贫瘠之地,拉?瓦雷第的农民哪怕没有林中夫人赐下的橡子油,也能收获足以谋生的田产。 光头大汉摇了摇头,“那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曾以为维吉玛是泰莫利亚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土地…直到进入拉瓦雷地城堡,那座庞大的城镇要塞,只论规模,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北方国家的都,”弗利厄斯说着,摇了摇头,“算了,说出来多没意思,还是等你们亲眼见证更合适。” 猎魔人加快脚步,不久后,一场暴雨降临。 … 近郊村庄,鸡笼酒馆。 伴随着一阵酸掉牙的木板摩擦声,五名衣衫微湿的猎魔人相继涌入了酒馆,并排坐在吧台前。 最左边是身材最高大雷索,依次往右坐着奥克斯、瑟瑞特、弗利厄斯、罗伊,最右边是身材最为娇小的男孩卡尔。 从背面看,他们刚好从左往右、由高至低排列,六个脑袋宛如一排绵延的山峦,有种别样的美感。 “老板,五杯维吉玛黑啤!”雷索敲了敲桌子,环顾四周,这座酒馆和它的名字完全吻合,狭窄、昏暗、潮湿、脏乱。 就像是放大千百倍的鸡笼。 此刻正有十来位顾客在角落喝酒用餐,一部分是粗布麻衣的本地村民,也有风尘仆仆的外地商人和旅行者。 背负双剑、外表和气质都非常特殊的猎魔人一进入酒馆就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聊天的声音停了下来,千奇百怪的目光扫过,但很快又转开。 不过敏感的猎魔人还是注意到有那么一个人的眼神不太友善,隐隐带着股厌恶。 “神呐,睁开眼吧,什么时候这群怪胎都开始集体行动了?还带着一个男孩,也不知道从哪个可怜的农民家绑架的…瘦巴巴的,肯定饱受折磨。” 猎魔人把满脸横肉的家伙的低声嘟哝听的一清二楚,但面色如常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要是被人诽谤一句就要动手,他们累也累死了。 “你们的啤酒,还要点什么?”酒保兼老板的中年男人散完酒,又撑着下巴扫了一眼角落的落地钟,时针指向十二,正是午餐时间。 “再来六份烤鱼和熏猪肉……”雷索说。 “加杯苹果汁…”罗伊补充道,“我现在不想喝酒,包括啤酒…” “你不喝总不能浪费!”奥克斯将罗伊面前的啤酒轻轻一推,杯子便从吧台往右滑过,不偏不倚地滑到了卡尔面前。 硕大的圆柱形啤酒杯装满深色的液体,表面堆满一层雪白的酒沫,散着微甜而醇厚的麦芽香气,卡尔闻了闻便不由眯起眼睛,一副微醺的状态。 而两品脱的啤酒杯,比男孩脑袋还大。 “小鬼,第一次正经吃个饭,还是得走个形式,按照猎魔人的规矩来。干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这一回,瑟瑞特没有在数落自己的兄弟,只是静静地看着。 “额…”男孩吞了口唾沫,求助似地望向自己的导师。 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冲兜帽猎魔人露出一抹冷光,“奥克斯,谁给你胆子欺负我的弟子……” “别误会,”奥克斯煞有介事地说,“我是在帮卡尔…提前锻炼这个小鬼的耐受能力,为以后的青草试炼打好基础。你应该明白青草煎药的味道可比啤酒糟糕的多!” “再说卡尔有八岁了吧?一个小男子汉喝点啤酒有什么问题?”奥克斯拍着胸膛夸张地说,“想当初我第一次喝酒是四岁、还是五岁来着?” “奥克斯,你就胡扯吧…你分明是在报复,报复那次剑术比试输给了我,又不敢找我麻烦,所以欺负我的弟子。”弗利厄斯定定地说,“有什么冲我来!反正我说过,会让你打几顿!”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奥克斯嘴角一弯,挑衅道,“现在这个场地,敢不敢和我比比酒量?”说着朝猫派猎魔人举起了硕大的啤酒杯。 “奥克斯,我原本还想给你留点脸面…既然剑术已经败给了我,那么喝酒……鄙人今天再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一败涂地!” 两对竖瞳交织,空气中隐隐有股火药味儿。 罗伊捂住脸叹了口气,揉了揉男孩的头,分了他点苹果汁。 “别管这两个酒鬼了…我们喝我们的…” …… “老板,你的手艺相当不错…”罗伊咀嚼着熏猪肉,淡淡的辣味和复合的香料味儿刺激着味蕾,形成了一种独特而美妙的体验。 他眯起了眼,眼缝之中,老板福的身形沐浴着昏暗的灯光,变得模糊而诡异。 可当他暗金的瞳孔收缩,一切事物又恢复了正常。 “多谢夸奖!”中年男人摸了摸圆滚滚的肚腩笑道,“不是老巴顿吹嘘,我这家店除了那口酒,就属独门的熏猪肉回头客最多,有些远地方的客人甚至会专程坐马车赶过来,过过嘴瘾。” “嗯…这种难得的美味确实有令人牵肠挂肚的魔力…我也不例外。” 老巴顿笑的满脸橘皮,忍不住来了聊天的兴致。 “看几位的打扮,是外地来的雇佣兵吧?” “雇佣兵?”罗伊摇了摇头,取出胸前衣襟里的蛇派吊坠展示给老板,“我们是蛇派猎魔人…还有一个猫派的兄弟。” “哦,猎魔人,四处流浪、居无定所,身手高、斩杀怪物…”老巴顿念了几句歌剧似的台词,态度竟然还亲热了几分。 “你一点也不怕?” “猎魔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老巴顿漆黑的瞳孔深邃地有若大海,“我开了十几年的酒馆,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我很清楚猎魔人比普通更守规矩…至于乡下地方乱七八糟的传闻,什么猎魔人喜欢绑架小孩、血盆大口、杀人如麻…绝大多数都是胡说。我见过外表和身份都普普通通的人,骨子里却比这些传闻描述的更加邪恶!” 罗伊不由深深看了老巴顿一样,一个郊外小地方的老板,居然有这等见识,突然觉得老巴顿又圆又胖的糙脸变得顺眼了不少。 “说起来,对几位猎魔人大师而言,老拉·瓦雷第的地盘的确是个好去处。城里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存在着各种棘手的难题,也意味着大量的委托…” “我们这趟不是来接委托的。”罗伊听到一阵夸张的大叫,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雷索和瑟瑞特也加入了拼酒的行当。 四名猎魔人热火朝天地互相怂恿着灌酒。 连卡尔都没能幸免,被灌了几口酒,小脸涨红迷迷糊糊地吹着鼻涕泡泡。 而大厅中的客人似乎也受到这狂热的气氛影响,大声喧哗、酒酣耳热。 “我们准备在拉·瓦雷第的地盘儿待一段时间,然后通过白桥进入瑞达尼亚。”罗伊如实地说着,又咬了一口熏猪肉,满脸陶醉,似乎连肋部的伤势都不那么痛了。 “很不凑巧,短时间内白桥恐怕不会开放。”老巴顿给猎魔人迎头浇了一桶凉水。 罗伊心头一凛,“怎么回事?” “猎魔人,具体情况就需要你们自己去了解。我可不敢在背后嚼自家领主的舌根,万一被谁举报,那会被绞死的!” “啊哈!我的夫人…最最亲爱的露意莎…”一个村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高举酒杯,满嘴酒气地摇头晃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背着我跟别人偷情?!” “亲爱的巴伦,我知道你爱我,但你年纪太大了,满足不了我——作为一个妻子的渴望…”他对面的同伴随之站起来,故意尖着嗓子说,掐着兰花指,明显模仿着一个女人,“而且,而且我想试试当个王后是什么滋味!” “给我滚!”老巴顿突然一个杯子扔到地上,惊醒了两个酒鬼,“你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找死吗?” 两个酒鬼怔了半晌,然后如大梦初醒般惊惶地扫了一眼大厅中的客人,慌忙逃离了酒馆。 “喂!两个王八蛋,还没有付钱了!唉算了,账给你们记上!”老巴顿叹了口气,转向众人,“抱歉,打搅了各位客人的酒兴。这两个家伙酒品很差,喝醉了就喜欢胡言乱语,大家别放在心上……” 罗伊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心中却琢磨着那两个熟悉的名字,“露意莎·拉·瓦雷第……巴伦·拉·瓦雷第……” 他们不就是现在男爵领的夫人和领主吗。 年轻的猎魔人心头升起一股极其不和谐的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种丑闻,竟然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第二章 熟人的消息 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停了下来,天空被冲洗成近乎透明的蔚蓝色。 从天上往下眺望,一条拥挤的人潮徘徊在紧靠庞塔尔河岸边,宏伟到令人窒息的要塞前。 拉·瓦雷第城堡周围,四面高耸的坚固城墙和塔楼过二十米,构建出一座美丽的城池。 雄伟的防御工事在东西方向延伸了接近五分之一个泰莫利亚,长长的阴影投射到庞塔尔河面上,宛如一头寂静中潜伏的恐怖巨兽。 钢闸之下的城门,便是巨兽之口,吞吐着喧嚣的人群。 一队披着银亮重甲,胸前纹着拉·瓦雷第家族盾形纹章的精锐士兵守卫着这张“口”,附近的城墙上数不清的弩手投下严厉的目光。 猎魔人在城门前老老实实地接受检查、盘问,为了通过检查,他们的武器都提前交由雷索统一收进了空间戒指。 “四名蛇派猎魔人,一对猫派猎魔人师徒,从维吉玛来?”年轻士兵的视线扫过身前的六人,着重打量他们脖子间的吊坠。 当他扫过猎魔人牵着的那匹棕马的时候顿了顿,马儿正瞪着铜铃似的眼珠子,与他对视。 “有没有搞错……” 士兵莫名感觉有些背脊凉。 他并非没见过猎魔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些变种人大多数喜欢独来独往,何曾一次性出现过这么多? 五个猎魔人同行,简直闻所未闻。 想一想,凭他们高的身手,再联合在一起,无疑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老老实实待着也就罢了,要在城内捣乱…… 尤其是其中有一位猫派,神经质的猫派猎魔人在民间的声望糟糕到了极点,万一突然哪根筋不对。 “得把事故扼杀在摇篮里。” 年轻的士兵头皮微微麻,厉声呵斥道, “报上你们的姓名,年龄,进城的目的,准备待多久?”士兵身后的抄写员握住鹅毛笔准备记录。 如此严密的入城手续猎魔人还是第一次见,比维吉玛更麻烦。 不过他们很快想明白,作为瑞达尼亚和泰莫利亚间最后一道防线,拉·瓦雷第要塞的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这么做也是为了杜绝邻国间谍。 众人按照商量好的说辞陈述各自身份信息。 “我们从维吉玛而来,准备在城里待半个月,到处转转,然后穿过白桥去诺维格瑞…”最后由雷索总结。 “进城的商人一大半都要到自由之城去…”士兵不耐烦地说,“但很不巧,奉男爵大人的命令,白桥进入无限期的封锁,除非有特殊通行证,否则谁也不许通过。” “几位不如到西边威伦的港口坐船渡河…” “你压根就不想放我们进去对吧?”奥克斯嘟哝了一句。 年轻的士兵便索性承认道,“按照男爵大人的意思,近来全城戒严,不能再放进任何危险人物,所以,几位请回吧…” “到底进不进?”猎魔人身后的商人闻声开始催促,“不能进城就别挡着路,浪费时间!” 罗伊猛地转身恶狠狠地瞪了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一眼,后者顿时又噤若寒蝉。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镶嵌着金边的雪白信件,递给了士兵。 “阁下,你再看看,现在能不能进城?” 士兵匆匆一瞥看到信封表面那朵泰莫利亚百合,顿时脸色大变,等他看完信,态度直接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猎魔人大师…请原谅艾德的愚蠢和莽撞。”短短一秒,士兵冷嘲热讽的脸硬生生挤出一抹干巴笑,“我事先并不清楚你们认识维雷拉德大人。” 之前为了感谢猎魔人帮助雅妲公主解除嗜血妖鸟的诅咒,弗尔泰斯特赏赐了猎魔人大量的金钱,而临行前雅妲则为他们要来了这份担保信,由维吉玛市长维雷拉德亲笔书写,并印有市长公章。 信中为猎魔人罗伊及其同伴身份做了个担保,以便他们能在泰莫利亚各大城市顺利通行。 作为泰莫利亚都的行政长官,维雷拉德还是有几分薄面,猎魔人们握有他的担保信,只要不主动去作奸犯科、触法律,大部分领主、男爵的都会行个方便。 “那么现在我们能进去?”奥克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 “当然!”士兵艾德垂下头,恭恭敬敬递过信封,作为男爵领一位身份卑微的士兵,犯不着去得罪一位都的市长,“说起来男爵大人和维雷拉德大人也是旧识……他自然会欢迎各位拜访。”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 “白桥呢,这张‘通行证’能让我们通过白桥吗?” “随时都行…” 艾德冲身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顿时拦住城门的两把交错的长戟分开,露出一条通道。 “还有个问题…”进城前,罗伊顿了顿说,“你刚才说男爵大人下令封锁白桥,全城戒严,什么原因?” 艾德脸色一变,犹豫了片刻,“往这边来,我给大师们详细解释。” 说着,他将猎魔人们领到了城门后的角落,缓缓陈述道, “一个多月前,露意莎夫人诞下了男爵大人的次女,这原本是件天大的喜事…” “你指的是老男爵的女儿?” 艾德点头,继续说,“正是巴伦·拉·瓦雷第男爵,我们的领主。今年五十四岁,老来得女自然视若珍宝,为了庆祝女儿的降生,大人甚至赦免了监狱一部分罪行较轻的囚犯。” “他为小姐取名阿奈丝·拉·瓦雷第。” 艾德脸上浮现淡淡的喜色,由衷地为主人感到高兴。 罗伊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没有一丝讽刺、挖苦、揶揄,他似乎认定那个女孩是男爵的亲骨肉。 “没道理啊…”猎魔人不禁有些纳闷,连郊外鸡笼酒馆里的两个酒鬼都清楚那件丑闻——阿奈丝是玛丽·露意莎夫人和那位“大人物”偷情诞下的私生女。 怎么城里的士兵反倒被蒙在鼓里? 此外,罗伊所认识的未来中,几年后,露意莎还会为大人物生下一个小儿子。 “你接着说…” “阿奈丝小姐出生后没几天,男爵大人的长子亚里安少爷却突然得了怪病,昏迷在床,距今已有很长时间,病症毫无改善,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士兵微微唏嘘地说,“后来男爵大人经过调查现是一位外来的杂技演员给下了少爷昏睡的魔咒,附近的巫医、医师诊断过后都束手无策。” “所以男爵大人才全城戒严、封锁白桥,为了抓住下咒的罪魁祸,救醒少爷。” 恶狠狠地说着,艾德突然指向不远的城楼下侧面的墙壁,上面张贴着一张通缉令,画了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包着褐色头巾,一身白色的丝制长袍,鹰钩鼻,薄嘴唇,面容阴鸷。 五官有种异域的感觉。 进出城门的行人都会被士兵参照着画像挨个搜身、乃至检查是否变装易容。 “男爵大人下了命令,一日没抓住凶手,白桥就封锁一天,若有人能上报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或者治好亚里安少爷的病症,重重有赏。” 猎魔人进城已成注定,艾德的口风也生变化,“五位大师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你们擅长追踪或者医治魔咒,不妨试一试……” “我还要教导弟子,没那个闲工夫…”弗利厄斯淡然地拒绝道。 “反正咱们要在城里待上十天半个月,等罗伊养好伤,不如趁这个时间接点活儿?”奥克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而雷索盯着那张通缉令,疑惑地说,“这家伙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士兵艾德听得心头一凛。 “哦…抱歉,我认错了人…”光头大汉注意到弟子隐蔽的眼神,便打了个哈哈,摆摆手,“这大鼻子和深眼眶倒是挺像的,其他地方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这嘴太大了、眼睛过于狭长…” “几位再仔细瞧一瞧…”艾德建议道,“如果实在无法确定,不如到广场去,凶手的几个同伙正在受刑。” ……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进入了拉·瓦雷第家族领地的中心。 从城门外看是一望无边的,又高又厚、泛黄的大理石城墙,而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如果把它简单地称为城堡,那就是严重的用词不当或者笑话。 更准确地说,它是拉·瓦雷第家族经过数代人的扩建,围绕着一座过二十米高的主堡和无数圆柱形的塔楼,修筑而成的巨无霸的要塞,这比罗伊从前了解到的拉·瓦雷第中心领地要巨大得多。 贴着城墙修筑着一圈土石结构的高大房屋,山墙屋顶,有着又尖又直的屋脊,房屋外层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大多呈现灰黄色,显得很朴素。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们坚硬的墙壁,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和城墙用了同样的建筑材料。 街上到处都是人和拉着沉重货物的马车、牛车,地面只铺着一层浅浅的鹅卵石和泛黄河沙,遍布脚印、车辙印,凹凸不平,路边靠着敞篷车,路中央有一口水井,大路上隔三差五还有牲畜留下的粪便和尿液,将一股怪味混入空气。 空气还是嘈杂的,充斥着男人的大笑、女人的柔声细语,以及婴孩儿童的嘤嘤抽泣,兼之穿插着巡逻士兵的大声呵斥。 总结起来,拉·瓦雷第要塞里简直又脏又乱,远不如维吉玛贸易区那般整洁、干净。但又充满了活力和一种蓬勃的,源自市井的生机。 猎魔人遥遥望去,远处紧靠庞塔尔河的那堵城墙上,隐隐勾勒出几架巨大的投石机和守城弩狰狞的轮廓,这是为了应付对岸、来自于邻国瑞达尼亚的威胁。 他们徜过拥挤的行人,拐了几个弯,城中同样被高大的城墙划分成了几片区域:生活区、贸易区,还有东边的修道院,北边男爵居住的高塔。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圆形的广场,人声鼎沸,往来者皆驻足于此,冲着广场中央的一座石制高台指指点点。 罗伊的视线越过装饰着天空之父克里夫雕像的喷泉,扫过高台上四根火刑柱。 “嘶——”当他看清最右手边的火刑柱上的囚犯,忍不住心头一沉——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士,五官秀美,身材窈窕,耳朵上部尖尖的,尽管遍体鳞伤,也难掩那股明艳动人的风姿。 她身边是另一位留着莫西干型、古铜色皮肤,身材健美有若雌豹的女人,再往左边,是一位身材矮小如侏儒,面容丑陋的中年男人。 显然,三人都受过严刑拷打,浑身伤痕,神色疲倦而绝望,挣扎在昏厥和清醒间。 “还真是熟人,城门口那个通缉犯,”雷索双手环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就是海狮子杂技团的昆特牌表演家,亚摩斯!” “是海蝎子杂技团。”罗伊叹了口气,脑海中又闪过那位背负诅咒,为了儿女甘愿自我牺牲的男人。 火刑柱上绑着的犯人,则是海蝎子杂技团仅剩的几名成员:精灵舞者爱佛琳,泽瑞坎的刀术专家坎蒂拉,以及小丑弗洛兹。 弗洛兹旁边那位,本该属于吞火者科林斯第,此刻却变成一具漆黑、冰冷、丑陋的焦尸。 他死于火刑。 罗伊深吸了一口气,肋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而不经意间、带着一声轻微的呢喃,爱佛琳睁开了眼,空洞的眸子正好与人群之中暗金的眸子对在一起。 第三章 沉睡魔咒 恍恍惚惚,爱佛琳看到了一对野兽似的眸子,其中蕴含的情绪十分复杂,将她从痛苦的深渊唤醒。 爱佛琳脸上出现些许生机。 那个人群中的年轻人给了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眉眼,鼻子,嘴唇,都似曾相识,但与记忆中的印象又存在很大的差别,一时间她想不起对方的身份。 实际她最后一次见到猎魔人已经大半年前,那时罗伊尚未度过青草试炼,而如今,经过青草试剂催化,高育过后,猎魔人的面貌和体型生了显著的改变。 身高涨了一大截不说,五官更加棱角分明、皮肤更为细腻、越偏向精灵,气质也变得沉稳。 他究竟是谁呢?爱佛琳柳眉微蹙。 年轻的猎魔人身边6续出现了几个大汉,当爱佛琳的目光扫过其中那个身材最为魁梧、光头锃亮的男人,面露恍然…… 雷索,蛇派猎魔人雷索,那么他身边那个眼熟的年轻人,便是他形影不离的学徒—— “罗伊……”爱佛琳红唇动了动,微不可察地呢喃了一声,恍如隔世。 那个曾经叫她爱佛琳姐姐的少年、一位四分之一精灵。 “他都长这么大了…” …… “小鬼,”雷索凑到同伴耳边低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到底要不要插手?” 光头大汉的扫过火刑柱上的三位囚犯,体贴地说,“虽说亚摩斯那家伙为难过你,挺招人烦的。但我记得爱佛琳跟你关系还不错…一路嘘寒问暖…临别依恋不舍…” “亚伦的一双儿女也是由她送到梅里泰莉神殿,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过得如何?” 这位曾经娇艳如花的精灵少女,现在变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失去了精气神。 她身边的好友同样异常狼狈:原本充满野性的刀术少女坎蒂拉垂头不语,小丑则神情麻木,宛如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尽管他们如此凄惨,还不时有围观的好事者将腐烂的蔬菜、垃圾往他们身上丢,一边说着污言秽语。 罪人、怪胎、巫婆…… 没有人阻拦,大家都在看笑话。 海蝎子杂技团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要不要出手?”罗伊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毕竟在火刑柱上受难的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熟人,要他彻底置身事外,他做不到。“我果然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罗伊,你们认识这几个可怜虫?”奥克斯兄弟投来好奇的目光, “算是朋友…”罗伊抿了抿嘴唇,但爱佛琳只是和他关系不错,与别人无关,他没有理由要求同伴援手。 “那还磨蹭什么?!罗伊,难道要对朋友坐视不理?!” 奥克斯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朝高台走去。 众人跟了上去。包括猫派猎魔人,牵着卡尔的小手,灰绿的眸子闪烁冷光。 蛇派众人在威伦帮了他一把,轮到他出手的时候,也绝毫不含糊。 火刑柱前,那位领模样的军官绷紧了手中黝黑的皮鞭,抖动手腕就要有所动作,视线中突然闯入五名大汉,不由脸色微变,“等等……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懂不懂规矩?想凑热闹就给我老老实实靠边站!” 军官身边几位士兵瞬间围了过来,按住腰间的配剑与猎魔人对峙。 围观者看热闹也不嫌事大,怪叫连连地怂恿着、尖叫着,似乎恨不得双方立即来场生死决斗! “别紧张,士兵,我们不想找麻烦。”奥克斯皱着眉,停下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能不能和犯人聊几句?” 军官不屑一笑,“你们是什么身份,把刑场当成什么地方、澡堂还是酒馆?死刑重犯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别给我添乱了,赶紧滚开!”军官不耐烦地挥了挥走,又猛地将皮鞭往半空中一抽。 “啪”的一声脆响,皮鞭闪电般划过半空,腹部伸展开一对对宛如千足虫闪烁渗人寒光的钩刺,火刑柱上的三人瞬间绷紧身体,脸色恐惧,明显对这根皮鞭印象深刻。 罗伊咬了咬牙,几乎能想象到,这条鞭子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卷走爱佛琳三人身上的血肉。 “迪伦阁下,你不让我们接近,我们还怎么替男爵效劳。” “年轻人?”军官眼中浮现一丝凝重,接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重要…”罗伊转身看了一眼同伴,众人鼓励地朝他点点头,“重要的是,要抓住伤害亚里安少爷的罪犯…必须和这三位证人谈一谈。” “抱歉,我没有收到确切消息有谁接受了男爵的委托,不能放你们过去。”军官仍然顽固地挡在猎魔人身前。 “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待会儿陪我一起去拜见巴伦男爵总行?”罗伊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密集的士兵,“还是你担心我在这么多士兵的眼皮底下劫走犯人?” 军官愣了足有十秒钟,直到猎魔人凑到身边,泰莫利亚白百何的信奉。 他这才脸色一变,慢吞吞地侧身让开一条路,把罗伊放了过去,“既然你有都的大人做担保,那和犯人聊聊当然没问题。但给我抓紧时间,放老实点,要是敢有任何不轨行径,我们只能把你送到验尸官那里去,明白吗,猎魔人?” “当然…”罗伊则朝身边人说,“各位,替我看好维尔特,我去去就回。” 士兵开始驱赶路人,罗伊则独身一人来到了爱佛琳身前。 这位精灵族的少女被粗糙坚硬的缆绳死死捆在火刑柱上,绳索深入皮肉,勒得她纤细的身材微微变形。 猎魔人记得往日里爱佛琳身上散着淡淡的鲜花的香气,可现在只剩浓烈而刺鼻的,汗水血液混合的腥臭。 爱佛琳身上一身鹅黄色的外套不知道穿了多久,被皮鞭和其他刑具破坏成一条一条的,近乎衣不遮体,显出大片淤血的肌肤,以及一簇簇难看的伤痕:皮开肉绽的新鲜伤口,干涸结疤的旧伤。 她唯一完好无损的只有一张俏脸,不过此时,脸上沾满灰尘和污渍,肮脏不堪。 罗伊看了看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爱佛琳…这段时间你们受了不少罪,我会想办法救你们。” “罗伊…我…没想到在这种场合见面…”爱佛琳仿佛很久没有进食,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中闪过羞愧,还有淡淡的感激。 旁边的绑着的坎蒂拉听到动静,黑溜溜的眸子也转了过来,惊疑不定,“你是那个男孩儿?这才过多久,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度过了试炼,生长育跟常人不太一样…”罗伊解释了一句,“你们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做点什么?” “有水就好了!”坎蒂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毫不客气地说。 尽管被折磨了相当长的时间,这位以狩猎巨兽为目标的泽瑞坎女性,仍然充满了旺盛的斗志和求生欲。 罗伊又废了通口舌,这才从高台前的克里夫喷泉里取了些干净水隐蔽地掺了点金盏花药剂,喂给了两名女人。至于小丑弗洛兹,整个过程都没有反应,只偶尔睁开眼缝,深情地凝视旁边的那具焦尸。 “别管弗洛兹了,罗伊。”坎蒂拉叹气道,“让这个可怜人安静安静,自从亲眼爱人被活活烤死,他的神智就变得不太正常,半个多月没开过口了。” 罗伊注视着小丑弗洛兹呆滞麻木的脸,心中忽然有些难受,以前他一直对这对相互扶持的同性情侣有些偏见,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确存在真爱,这对同性的爱情也相当地刻骨铭心。 “咳、咳…这世道究竟怎么了?”爱佛琳垂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目光直视喷泉里那座精致的全身雕像,“在伟大的天空之父见证下,竟然生了折磨无辜者的暴行…” “那么说说吧,爱佛琳姐姐,坎蒂拉…”罗伊仔细地观察两人的神情,“这段时间究竟生过什么,男爵为何要把你们绑起来,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惩罚你们。果真是亚摩斯伤害了亚里安·拉·瓦雷第?” “那是污蔑!”坎蒂拉怫然道,“罗伊,猎魔人最擅长分析和调查,你也和亚摩斯相处过,你觉得他像一个邪恶的巫师吗,说什么能释放让人昏睡的法术?简直是笑话!” 火刑柱在她激烈的挣扎下微微颤抖。 “冷静点,坎蒂拉…我当然相信你们!”罗伊安抚道,“亚摩斯可能是一头替罪羔羊…但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分析、判断。” “尽量详细一些,把你们来到拉·瓦雷第男爵领的经历都说一遍吧…” “咳、咳…” ‘该死!这绳子是想把人给箍死了,我给你们放松点…”罗伊轻轻扯了扯火刑柱上的麻绳。 爱佛琳却虚弱一笑,“别担心,罗伊,绑了一个多月,我早已经习惯了…现在让我来告诉你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精灵女士望着天空,开始娓娓讲述。 …… “上次和你在艾尔兰德分开后,我们先后经过了维吉玛、豪特堡、多恩戴尔,辗转来到了拉·瓦雷第男爵领,那是大概两个月前,留在男爵领为那些过往白桥的商人表演杂技,挣点生活费。” “后来,一个意外的好事找上门来…巴伦男爵的管家看中了我们的精彩演出,聘用我们进入男爵的城堡表演,庆祝小女儿的诞生…” “玛丽·露意莎的女儿,阿奈丝小姐?” “对…五十多岁的巴伦男爵,老来得子,无疑是个天大的喜事。”爱佛琳嘴角微弯,似乎想起当初美好的场景,“他在城堡里宴请了各方贵客。”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那天晚上,我们为男爵的贵客奉上了一场近乎完美的演出…” 坎蒂拉插了一句,“我保证,罗伊,那是自从亚伦团长去世后,最出色的一场表演……” “等等…”罗伊急切地打断了两人的话,“表演过程中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红棕色短、琥珀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爵还对他很恭敬…” 算算时间,一个多月前,正是弗尔泰斯特离开维吉玛的日子。 他会不会来男爵领看望自己的刚出生的私生女? 爱佛琳抿了抿嘴唇,沉思了片刻,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没错,罗伊,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过一个红棕色头的中年男人,很威风,严肃,巴伦男爵一直给他陪着笑,照顾得比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周到。” “当时我们就在想,他肯定是泰莫利亚王国的某个高官,要不就是皇家的亲戚。” 坎蒂拉也点了点头,确认了好友的说法。 “巴伦男爵脑袋上都可以种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可爱佛琳和坎蒂拉对此似乎全然无知。“你继续,然后呢?” “事故生的很仓促…全无预兆。”爱佛琳回忆道,“我们表演完过后在偏厅里休息,而亚里安少爷对亚摩斯的昆特牌魔术很感兴趣,缠着他,单独把他叫出去请教…当时很多人都留意到了他们的动向。” “然后——”爱佛琳婉转的语调一停,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恐惧,“意外生了,我们只听到侍女的尖叫…所有人涌出大厅,在一间卧室里找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亚里安少爷,而亚摩斯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灵女士俏脸浮现出深深的疑惑。 她始终没弄明白,自己的同伴去了什么地方。 “没道理啊…”罗伊揉了揉眉心,“亚摩斯没有出手的动机。” “亚里安少爷身上的贵重饰品都不翼而飞…有人说亚摩斯贪图财物,才犯下这十恶不赦的罪行。” 坎蒂拉盯着猎魔人,诚挚地说,“可数年的相处,我们很清楚亚摩斯绝对不是个傻子!他是有点贪财,但绝不可能在那种场合下出手,他不会蠢到冒犯一个男爵,断绝自己的后路,将被整个泰莫利亚通缉!” “何况他的行为如此显眼,压根无法隐瞒!” “我同意,他绝对不是个傻子。”罗伊郑重地说,“何况…他可不会所谓的沉睡魔咒…” 很久以前他就观测过昆特表演家的信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 说完,罗伊陷入了沉思,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理顺。 “大概的情况我了解了…我若没猜错,亚摩斯应该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羔羊…咳、咳……我们需要扎实的证据,必须去男爵的城堡走一趟。”声音一顿,暗金的瞳孔扫过三名狼狈的熟人。 “现在我会找军官谈谈,把你们从这该死的柱子上弄下来…咱们一起去城堡。” 第四章 男爵 “罗伊,你们怎么会突然来拉·瓦雷第?”爱佛琳温热的柔荑吃力地搭住猎魔人的肩膀,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挪动身体。 她身上的伤实在太多,磨蹭之间总会不小心拉扯到伤口,痛得红唇紧抿。 “我们要穿过白桥,去诺维格瑞…”猎魔人轻柔地环住她的纤腰,支撑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一边打量她的黑红色秀间的侧脸、瘦得尖的下巴。 精灵女士的伤势相当严重,持续不断地拷打加上营养不良摧垮了她的身体。 以罗伊从草药学中获得的医疗知识来看,就算以后她身体表面的伤口痊愈,也会留下风湿之类的麻烦的后遗症。 不过爱佛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糟糕的状况。 “瑞达尼亚的诺维格瑞?我听说那儿驻扎着永恒之火的总部,对非人种族相当不友善。”爱佛琳也在悄悄观察猎魔人的耳朵和头,她明显感觉对方艾恩·希迪的血统更浓,不再是一个血统单薄的四分之一精灵,而是在向纯血精灵靠拢。 精灵女士不由微微诧异。 返祖现象? “应该叫自由之城诺维格瑞…”罗伊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解释道,“虽说诺维格瑞位于瑞达尼亚境内,但自从多年前泰莫利亚王国的代表与拉多维德三世谈判后,它就变成一座自由之城,不属于任何一方,这样同时保全了两国的颜面。” “至于永恒之火…”他语气冷了下去,“这群宗教疯子不来招惹我就算了,否则我和同伴们会让他们明白,猎魔人不是随便就可以欺负!” 现在没有“铁石心肠的拉多维德五世”支持,永恒之火远不如后世那般张狂。 “你们准备在诺维格瑞大展身手?”爱佛琳环顾周围一圈,同行的除了十几位看守的士兵和军官,以及猎魔人雷索。 奥克斯兄弟和弗利厄斯师徒被罗伊劝走,找个旅店落脚、安置马匹,毕竟这次是调查工作、而非战斗,用不了那么多人。 精灵女士一共见到六位猎魔人,平生仅见。 “这么说也没错,”罗伊沉默了片刻,如实说道,“但还有件要事,得去见一见我的父母,自从跟随雷索开始旅行,已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他们在诺维格瑞过的怎么样?”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父母双亡?”爱佛琳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猎魔人。 “额…这…你就当上次的话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吧…”罗伊支支吾吾了一阵,走在两人旁边的坎蒂拉忍不住插了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 “猎魔人也有父母?” 这位倔强独立的泽瑞坎女性拒绝了猎魔人的援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迈动修长健美的大腿,因为没穿鞋光溜溜的脚掌被冰冷粗糙的地面磨得满是血痂,但她毫不在意。 “你以为了?”罗伊松了口气,笑着问,“难不成猎魔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怕你笑话……”坎蒂拉大笑了两声,触动伤口,露出一副痛并快乐的表情,“我以前一直觉得猎魔人是术士从实验室里直接制造出来的,没有感情的变种人…但现在我现自己错的离谱…” 坎蒂拉转身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光头大汉,然后黑亮的眼睛直视罗伊,“大部分猎魔人只是外表看上去性格冷漠,缺乏正常情感,实际上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明知道我们得罪了男爵,你还敢主动来救我们,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坎蒂拉拍了把猎魔人的肩膀,“罗伊,感谢你的援手!” “只是碰巧吧…”罗伊认真思考了片刻,“我没想到会在城门附近听到海蝎子的消息,毕竟也算熟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烧死。” 一时之间,众人默然。 “我们也没想到,海蝎子会落到这等地步,”随后,爱佛琳面露伤感,“好像一夜之间,就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因为亚伦之死,海蝎子的遭遇,和我也不无关系…”罗伊暗忖道。 按照原本的展轨迹,爱佛琳会在数年后化名为白鼬,协助杰洛特盗取拍卖行里的马西米兰·波索迪之屋。 可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恰好赶到,在老男爵的盛怒下,估计所有海蝎子成员都难逃一死,也包括了爱佛琳。 她的未来将荡然无存。 心头忽而涌起强烈的感触—— “某些人的命运,已经因为我的介入生了改变!” 比如雅妲、希里、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男爵、林中夫人、树心昆古兰、海蝎子杂技团。 猎魔人想到了“蝴蝶效应”,心头隐隐有种惶恐,如果改变太过剧烈,毫无疑问他将会失去先知先觉的优势。 “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罗伊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纷乱的思绪,又仔细问了问几人近来的遭遇。 亚摩斯“畏罪潜逃”后,男爵把怒火泄到了剩下的四位海蝎子成员身上,将他们关入地牢,严刑拷打,逼问其下落。 “可我们又怎么知道亚摩斯躲到哪儿去了?”爱佛琳伸长天鹅似的颈项,晶莹的眸子噙着泪珠,秀美的脸颊满是凄苦,“地牢的士兵只知道每天折磨我们,用皮鞭、猎刀、还有烧红的铁烙。”说着,爱佛琳眼神中浮现深深的恐惧。 “关键这群兔崽子还不让我们吃饱饭!”坎蒂拉愤怒地说,“每天就打给我们一碗脏水和一个硬的磕牙的面包,我想逃出去都没有力气!” “猎魔人,你和两个女人究竟在嘀嘀咕咕什么?”前方军官投来质疑的目光。 “别担心,迪伦阁下,我只是在了解案情…对了,咱们是不是快到了…”猎魔人注意到周围的城墙越来越厚、普通路人减少,而巡逻士兵变多。 “还有五分钟…”迪伦最后警告道,“老实点,别想给我耍什么花招。”收了猎魔人的钱,他也不好逼人太甚,说完也就不再理睬几人。 …… “把我们关在地牢半个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我们压根就一无所知,男爵的怒火越烧越旺。”爱佛琳压低声音,接着说,“于是他变本加厉地派人把我们押到了广场上,在每个白天里,让路过广场的人唾弃我们、羞辱我们,折磨我们的心灵!” 有时候心理层面的折磨,比肉体的折磨更让人痛苦…… 罗伊叹了口气,“那喷火者柯林斯第?” “柯林斯第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弗洛兹受辱…你不知道那群人骂的有多刻薄、难听。他忍不住对始作俑者的男爵爆了粗口,就被下令活活烧死!” “他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绝不该落到这种下场。” 两个女人神色黯然,然后是咬牙切齿,那次残酷的场景她们将永生铭记! 但这就是现实,贵族想在自己的领地处死一个平民轻而易举,何况还是个“犯罪嫌疑人”。 关于此,罗伊也见识过贵族的滥用权力的例子,比如屠杀大半个白果园的维理雷斯爵士,仍然能活得很滋润。 死在他手下的白果园居民,死也白死了。 这个社会,这个年代,平民的生死都掌握在他们的领主手中。 “那你们恨他吗?”猎魔人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爱佛琳默然,坎蒂拉冷冷地说,“虽然亚里安·拉·瓦雷第挺可怜——但这不是男爵折磨我们的理由!“坎蒂拉目光深邃,“瑞瑟卡尼亚的子民、巨龙的信徒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男爵和那个陷害亚摩斯的真凶…迟早…” “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表露你们的态度,静待时机…”罗伊郑重地叮嘱了一句,一抬头,一座高出城墙和周围的房屋建筑一大截的,宏伟的城堡映入眼帘。 “我们到了…” …… “咕咕…”的铁链摩擦声中,猎魔人随着士兵们进入了缓缓升起的黑沉闸门。 相当于外界肮脏的道路,不太体面的城墙和房屋建筑,城堡内部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富丽堂皇,天花板上的魔法水晶灯熠熠生辉、走廊两侧悬挂的丝绸窗帘刻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随处都摆满名贵的古董花瓶、保养得到的盔甲、野兽标本,各类装饰物应有尽有,极尽奢华,展现出拉·瓦雷第家族世代积累的底蕴,即便相比弗尔泰斯特的城堡也毫不逊色。 罗伊对此也有过预期,巴伦·拉·瓦雷第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但他的领地位置对泰莫利亚至关重要,所以他掌握的权力、手下的兵力,过泰莫利亚绝大多数领主。 而且弗尔泰斯特不敢过多干预,拉·瓦雷第家族的世代经营让周地区域变成铁桶一块,外人很难插手。要是巴伦男爵哪天想不开,带着所有势力转投瑞达尼亚,弗尔泰斯特将寝食难安。 士兵们没给猎魔人多余的时间闲逛,在一通细致的搜身之后,领着他们径直上了螺旋楼梯。 海蝎子的三名囚犯又被带回了地牢。 城堡三层的书房。 “猎魔人,报上你们的名字。”巴伦·拉·瓦雷第笔直地站在一排堆满书籍的书架前,大厅明亮的灯光照出他一身镶金缀玉,带着精美刺绣的紧身上衣。 但这无法掩饰他的疲倦和苍老——他微微佝偻着腰,高挺的鼻梁两侧法令纹极深,额头和眉梢的皱纹也层层叠叠如同山峦,近来似乎疏于打理,胡子拉碴、一头花白的头闪烁油光。 眼睛,一对阴沉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舒服休息过。 “蛇派猎魔人罗伊(雷索)。” 两人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这位男爵领的主人,他比想象中看上去更老一些,身材矮小,浑身端着一股老牌贵族的架子,在打量人时端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子。 “蛇派猎魔人罗伊?”男爵盯着年轻的猎魔人,用沙哑的声音问。 这段时间有不少人顶着各种夸张的名头,用言语为他带来希望,实际却毫无作为,他已经受够了无尽的煎熬和等待。 “正是鄙人。” “我在哪里听说过你的名字…”老男爵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踱了一圈,然后响亮擂了擂拳头,“对了,我的一个老友说都歌剧院新出了一个有趣的剧目:污秽终结者——下水道屠夫传说,其中的主角便是一个叫做罗伊的猎魔人,说的是你吗?” 罗伊闻言和雷索交换了一个眼神,表情古怪。 白蔷薇的亚贡骑士,动作如此之快?! “尊敬的男爵大人,没想到您会对这种类型的歌剧感兴趣……我想,主角的原型指的就是我。” 巴伦男爵点头,眼神不觉温和了几分,追问道,“罗伊大师,你真的像歌剧里描述的杀光了维吉玛下水道所有怪物?” “咳咳,这个说法夸张了一些…但我确实杀了不少怪物…”罗伊难得地谦虚道。 “那我希望你追踪人的本事和身手一样出色!”老男爵沉声道,“两位大师来之前了解过案子的详情,我就不在这方面多费口舌。” “请你们记住,我的孩子,男爵领的继承人亚里安,已经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因为进食困难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两位大师若愿意帮忙,务必在一周内把亚摩斯带来,解除亚里安身上的魔咒,然后我会像承诺的那样,给你们一大笔钱。以拉·瓦雷第家族的荣誉保证。” “拉·瓦雷第家族的脸面早就被你妻子丢光了!”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接着说,“男爵大人,但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要救醒亚里安少爷而非抓住那个杂技演员吧?” “有什么区别?”老男爵按捏着右拳,对于猎魔人的质疑相当不悦,“只要抓住亚里安,不就能解除他施放在我儿子身上的恶毒咒语?” “男爵阁下…可我不这么认为。”罗伊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久前我和海蝎子的三位成员交谈过,从她们描述中,我能明确感觉到…恕我直言,亚摩斯恐怕并非幕后真凶!” “猎魔人!”老男爵加重了语气,“早有人跟我提过这种可能!可他们到最后都一无所获,没能向我证明任何问题。” “与其浪费时间调查所谓的真凶,不如赶紧给我把亚摩斯找到!” …… “您知道伊格纳修·维理雷斯爵士这个人吗?”罗伊突然问了一句, “白果园的领主?”巴伦·拉·瓦雷第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毫不相关的一个人。 “没错…”罗伊直视领主的眼睛,“伊格纳修爵士也曾处在和您差不多的困境之中,正是我和老师雷索,替他解决了那个棘手的难题,让维理雷斯家族的血脉得以延续。” “猎魔人,欺骗一位领主是重罪。”老男爵双手背在腰后,腆着肚子,斜着眼。“拉·瓦雷第绝不会容忍任何骗子,我会把他们烧死,或者挂上绞刑架!” “您可以随时派人去阿玛维特城堡核实…”罗伊自信满满地说,实际上他很清楚,老男爵根本没有时间派人去调查。 “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相信我们,给予自由调查的权力!” 老男爵沉默了,神情松动。 “男爵大人,”罗伊进一步劝道,“这一个月以来你们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了吧,具体进展你也清楚…为何不换一个方法试一试,从头开始,揪出那个隐藏的罪人。” “那么,两位大师准备怎么办?” “先去案现场看一看,负责晚宴的所有佣人都得过来…”罗伊说,“肯定有某些被忽略的细节。” 第五章 调查1 “两位大师这边请…”城堡悠长的走廊里响起“嗒、嗒”的清脆脚步声。 丰满的女仆穿着蓝色的连身长裙,荷叶边装饰的围裙在腰后扎成蝴蝶结,脖子和手腕的领口处点缀着碎花。 她的身材很好,从猎魔人的角度看正好饱览她浮凸有致的曲线。这样的身姿,不禁让罗伊想起了丽塔·尼德,尽管在荒野中经常通过千里镜联系,但自从离开维吉玛已经有段时间没和她约会。 不知不觉有些怀念。 “小鬼!”光头大汉沉闷的声音将他从绮思中唤醒,“距离案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咱们能找到线索?” “我大概不能…”罗伊揉着肋部,“也许你可以。” 这就是他要叫上雷索的原因,猎魔人感官能让他觉察到普通人,乃至于嗅觉敏锐的猎犬都无法现的线索。若是某些人迹罕至,受到外界影响极小的场地,他们甚至能挖掘出一年以前的可疑痕迹。 …… 两人跟着女仆来到了二层的主宴会厅,也就是一个月前那场庆祝晚宴的举办场地。 明亮的灯光将大厅中央华丽的方桌、收拢得整整齐齐的座椅、空荡荡的舞池照的纤毫毕现,干净得几乎看不到一粒灰尘。 罗伊大致地观察了一遍,“希尔维娅女士,你们每天都要把这个地方清理好几回吧?” 女仆脸色憔悴,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属,愣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回道,“露意莎夫人对居住环境极为讲究,要求绝对的干净和卫生。生下阿奈丝小姐之后,夫人更见不得一丁点的污秽之物,不然就没有吃饭的胃口。” “所以我们每天早中晚都会把餐厅打扫一次。” “一天三回?露意莎夫人大概有洁癖吧。”罗伊暗忖了一句,“频繁的打扫就算有线索也早给弄没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但总不能让堂堂拉·瓦雷第男爵的府邸一个月不清扫,这点无可厚非。 雷索则有些嫌弃。 对他这种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猎魔人而言,任何清理工作都是浪费时间。“时间全用在个人卫生上,那还干个屁的工作。” “希尔维娅,麻烦你把那场宴会的宾客名单取来,我们先搜一搜大厅…” 女仆垂下头愣了片刻,想起男爵的吩咐,这才应声离开。 两名猎魔人交换个眼神,分别走向大厅的两头。 开启猎魔人感官后,光头大汉双眸中亮起了异样的光芒,仿佛黑夜中的狼的瞳孔,随着他琥珀色的瞳光扫过,地面出现浅而凌乱的脚印、扫帚和拖把拖曳的痕迹、座椅的扶手和四周的立柱上隐隐约约勾勒出抹布触压的印记。 而大厅的空气中浮现出一圈一圈五颜六色的,气味组成的“绸带”,雷索手指轻轻拂过桌椅,凑近了“绸带”,鼻子动了动。 “让我瞧瞧昨天男爵都吃了些啥?” “苹果派、面包、烤香肠、葡萄酒布列薛之岸、蓝莓鳕鱼…熏猪肉?嗯…熏猪肉香味,很熟悉…在哪里闻到过?”雷索仔细辨别着那股熟悉的复合的香料味儿,随即想到了鸡笼酒馆的招牌菜,“男爵家也是老巴顿的常客?” …… 罗伊站在餐厅另一边,倚着一根立柱双手环胸,静静地观察着大厅各个角落、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神变幻。 良久之后,他来到边缘的花窗附近,身体探出窗台从外面往下看,城堡的外墙由一块块整齐的大理石堆砌而成,尽管年代久远,但保养得当仍然光滑而平整,几乎没有着手之处,而贴着墙壁往下约莫二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围绕着城堡人工开凿的清水沟。 阳光正灿烂,照得水沟波光粼粼,煞是美丽。 “我敢打赌,那群女仆至少把餐厅里里外外换过两遍,”雷索不知道何时凑到罗伊身边,“她们完全没有保留证据的意识,除了昨晚隔夜饭和今天早饭的气味,餐厅里只剩下女士们‘优雅’的脚印、和抹布、拖把、扫帚的打扫的痕迹……” 雷索叹了口气, “你了,小鬼,有现没?” 年轻的猎魔人摇了摇头,“这间主宴会厅估计找不到啥好东西,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进入城堡到现在,我一直在研究城堡的结构和地形,凶手究竟是怎么进来,又如何离开?” “反正不太可能是从这几扇窗户翻进来,人多眼杂…”雷索望了望窗外,笔直向下的城堡外墙,以猎魔人的身手都无能为力,“如果从窗户逃生,跳入水沟,必然造成巨大的动静,引起士兵的警觉…” 清水沟渠外侧,十几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站岗。 此外,根据罗伊的观察,城堡一层巡逻士兵密度更大,几乎找不到盲点区域,而城堡的正门猎魔人也见识过,没有男爵的邀请函根本进不来。 “假设凶手并非亚摩斯,那最有可能来自城堡内部:男爵的下人们,或者混在当晚男爵宴请的客人之中…” “那家伙对城堡的状况相当了解…”罗伊进一步分析道,“才能迅而隐蔽地处理掉亚摩斯…” …… “两位大师,这是你们要的名单…”女仆希尔维娅递给了猎魔人一张裱着金边的皮纸,罗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大概有二十来个名字。“埃尔维斯、奥斯顿……” “当晚一共来了二十四位客人…”希尔维娅贴心地讲解道,“其中十二位男爵领的商人、五位老爷的心腹,六位老爷和夫人的亲眷…还有一位…”希尔维娅凑到猎魔人身边,看了眼名单第一排的名字,“特斯塔夫…这位是从维吉玛来的大人,老爷的一位挚友…” 猎魔人闻着希尔维娅身上淡淡的香气,暗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嘴角抽搐,“特斯塔夫…这个名字…” “两位大师认识他?”希尔维娅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道, “见过一面,不得不说,这位特斯塔夫大人和巴伦男爵关系还真的是‘亲如手足’…”罗伊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咳咳…言归正传,希尔维娅女士,巴伦男爵这么信任你,派你协助调查,想必你对这个名单上的客人都有所了解?” 希尔维娅十指交叉在小腹位置,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他们和亚里安少爷的相处得如何?”雷索插话道,“根据你的了解和推断,其中有没有关系特别亲近,或者不太和睦的…” 希尔维娅听完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这点我倒是清楚,从亚里安少爷出生开始,我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少爷长到十三岁…“ 女仆圆圆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母性的光辉,“希尔维娅敢保证,少爷是一位正直、勇敢、善良的人,他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梦想成为品德高尚的骑士,一直以来也谨遵骑士的教条。对任何人都温柔可亲,别说是名单上的客人,就算城堡里的下人、城堡外面拉·瓦雷第的人民都很喜欢他,没有任何嫌隙。” “那么这些客人的子女呢?那群和亚里安少爷年纪相当的玩伴之间,是否存在矛盾?”光头大汉进一步追问, 希尔维娅果断地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确定?”猎魔人对她坚定的态度有了些怀疑。 “不瞒两位大师,希尔维娅从奶奶那辈开始就在为拉·瓦雷第家族服务,一直承担着哺育家族子嗣的责任…亚里安少爷就是我养大的…” 猎魔人心下了然,无怪乎希尔维娅这样表态,她大概是把亚里安当做自己的儿子。 基本所有贵族和富人都会聘请职业乃妈照顾自己的新生儿,一方面孩子的亲生母亲、贵族夫人们受不了那个罪,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彰显身份的风俗习惯。 “那么希尔维娅女士…”猎魔人将名单贴身收好,沉吟了片刻,“再麻烦你带我们到偏厅看看…海蝎子杂技团休息的房间,以及亚里安少爷消失的卧室…就先去海蝎子的房间。” 希尔维娅点点头,但在转身前,满脸真挚地恳求道,“两位大师,请你们务必抓住真凶,救醒亚里安少爷,亚里安少爷他…他一直以来都很崇拜猎魔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雷索和罗伊都面色古怪,在他们的印象中,贵族子弟不歧视“变种人”已经难能可贵,崇拜又从何说起? “少爷小时候睡不着觉…”希尔维娅抿了抿红唇,澄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回忆,“就喜欢听我给他讲猎魔人的故事,特别是猎魔人白狼和伦芙芮以及她的匪帮的故事…他特别羡慕白狼的剑术…” “杰洛特那家伙名气这么大?”两名猎魔人听完心情复杂,接着安慰道,“希尔维娅女士,请你相信蛇派猎魔人的信誉,既然接受了男爵的委托,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解救亚里安少爷。” “最重要的拯救海蝎子…”罗伊心头补充了一句。 “现在带路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抓紧!” 第六章 调查2 主宴会厅旁,堆了大半杂物,放置着几条长凳的房间,便是海蝎子曾经休息之所。 杂物间密不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猎魔人细细搜索了一遍,很快就失望地现这间房同样被女仆打扫好几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让希尔维娅将所有海蝎子成员带了过来。 “爱佛琳,你还记不记得杂技团是什么时候结束主宴会厅的表演来到房间休息,尽量说具体一些。” “抱歉,罗伊…”爱佛琳刚被士兵从黑暗的地牢押过来,脚踝锁着脚镣,俏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时间久远,当晚的各种安排我确实记不太清了,我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杂技团大概是晚上七点多开始表演,演出结束…八点过后进入了休息室。” “你了,坎蒂拉,想得起来吗?”罗伊转向另一边古铜肤色的少女,对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弯刀和射箭我拿手,但记东西不是我的长项。” 至于小丑弗洛兹,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浑浑噩噩,猎魔人根本没对他抱希望。 这时,爱佛琳咬了咬红唇犹豫着说,“罗伊、雷索大师,其实海蝎子杂技团一直以来都会把每次演出的时间、流程记录在日程安排里,方便演出之后反思和总结。以前亚伦团长还在的时候,由他负责记录,他走之后,就是我在做这个工作。” “东西在哪儿了?”罗伊追问道。 “杂技团的所有财物都被男爵的士兵搜走了…”爱佛琳说着,貌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一队士兵。 领头那位将便是将海蝎子从刑场押送回来的军官迪伦,同时也是地牢的负责人,领着五位士兵,腰侧缠着一大串铁钥匙和黝黑的皮鞭,满脸焦躁、不耐。 “迪伦阁下…海蝎子的日志是你们搜走的吧?请你立即交给我…”罗伊暗金的瞳孔闪过一丝寒光,再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点点头,心中做了个决定,“这是很珍贵的证据,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不好跟你们男爵交代。” 年轻的军官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猎魔人的口吻像极了上级对下级,但碍于男爵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不久后, “你们要的东西…” 罗伊接过了那本手掌厚泛黄的日记,仔细地打量军官表情憋屈的表情,“爱佛琳、坎蒂拉和弗洛兹都是至关重要的人证,必须留下来寸步不离地协助调查。所以迪伦阁下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带着你的士兵离开…” 军官听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而海蝎子的成员脸上则多了一丝快意,向罗伊投来感激的眼神。 “猎魔人…”军官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男爵大人绝不会允许这种危险的嫌疑人在城堡里活动,我必须对他们严加看守!” “迪伦…”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希尔维娅开口了,“有两位大师在,安全不成问题,你快退下!” “希尔维娅,可是…” “别说了!这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你必须配合!” 军官仍旧不甘地和猎魔人对视,突然便犯了魔怔,眼前冒出诡异而恐怖的幻象,瞳孔中倒映出滔天的血色——无数散着腥气,妖异摆动的触手从猎魔人肩后、粘稠的鲜血泥潭中伸出,扑过来! 紧紧包裹住他的身体,缠绕收紧! 无处不在地挤压、让他抽搐、窒息。 迪伦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白一黑地翻转,好似羊癫疯作、魔鬼附身的病人,四肢、胸腹、乃至十指末梢剧烈颤抖! 短短两秒,他汗如泉涌,裤腿上浮现出一条清晰的湿痕,散出淡淡的尿馊味儿。 “迪伦阁下,做了太多亏心事,死者的鬼魂会找你算账的。”罗伊嘴角噙笑, 一对暗金的竖瞳收缩成棱形,好似盯上猎物的野兽。 完全被吓破胆、涕泪横流的军官不敢再多说一句,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大师,你刚才…”女仆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希尔薇娅女士,如你所见,我可没动手,显然是这家伙突急症…很可能是绝症。”罗伊双手背在后腰,摇摇头,“无论如何,多谢你的信任…” 女仆却欣然一笑,“迪伦这家伙在阴暗的地牢里待了太久,言行举止变态扭曲,城堡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能让他吃瘪我也很高兴。” “不过…还是希望两位能尽快救醒少爷。”说完女仆往前边带路。 “小鬼,在男爵的地盘恐吓他的手下,”默然良久的光头大汉落后一步,在学徒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受欺负!”罗伊拳头握紧又松开,胸膛中好似点燃了一把火,脸色冷得吓人,“要是他们敢动手——” “我就陪你杀出去!”雷索扭了扭脖子,斩钉截铁地说。 …… “一二六一年六月四日,拉·瓦雷第城堡,晚,七点二十分,《箭靶之战》坎蒂拉,《火焰与气球》科林斯第、弗洛兹,《魔幻昆特飞刀旋风》亚摩斯、《降生之舞》爱佛琳…”两名猎魔人翻开表演日记,找到了最新的那一页,“四个节目,持续一小时二十分钟,这么说你们是八点四十分结束表演?然后马上来到这间杂物室?” “还有两分钟左右的结束致辞…”爱佛琳扫了眼角落的落地钟,沉吟道,“应该是接近八点三十五分进入房间…” “八点三十五分吗,那时候这间休息室除了海蝎子的成员,还有没有其他人?” 精灵女士轻摇嗪。 猎魔人继续问,“休息过程中,亚摩斯有没有任何异常行为?” 爱佛琳看了看坎蒂拉,两人同时否认,“亚摩斯一直以来都死性不改,每次表演完便会爱佛琳献殷勤,上次也不例外,他被拒绝后就在角落练了会儿昆特牌魔术…关于这点大家都可以作证。” “那亚里安·拉·瓦雷第是在什么时间到房间来找他?“ “很短,距离我们进入休息室肯定不过十分钟…” “这么说,八点四十五左右、八点五十以前,亚里安带着昆特表演家离开了休息室,”罗伊思考了片刻,“然后你,坎蒂拉、弗洛兹、科林斯第就在休息室待到事?” “没错…”爱佛琳解释道,“直到听见女人的尖叫,我们四个才冲了出去…” “那是谁现的亚里安,又是什么时间?” 海蝎子的三位成员摇了摇头,事突然,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仆人的尖叫给吸引住了,压根没留意时间。 “猎魔人大师,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希尔维娅凑到猎魔人身边,主动说,“希尔维娅别的时间记不住,但有一个时间绝不会忘记——每天十点之前,我必须督促少爷睡觉,这是老爷和夫人立下的规矩,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希尔维娅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半空,回忆道, “少爷离开主宴会厅有好一会儿,我担心已经到他休息的时间,就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九点二十…距离少爷休息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我当时还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大家都听到了罗茜的惊慌的呼喊。” “罗茜是谁?” “我的好姐妹,另一位女仆…事后我和她详细聊过,她在宴会厅里端送酒水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打湿了衣服,所以才回寝室换一身,谁知却现了躺在床边昏迷不醒的少爷……” 女仆说着说着脸色泛白,“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去检查少爷的安全,就不会生意外……” “希尔维娅女士,你不必自责…”罗伊扫了一眼女仆,她的身材丰满柔软,既没有孔武有力的肌肉,也不通法术。“以凶手的能力看来,你如果赶过去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现在回到正题,你刚才说在女仆罗茜的房间现了昏迷不醒的亚里安。” “我们作为仆人的,没资格单独住一间房…”希尔维娅解释道,“罗茜和其他位姐妹住在一间大通铺里…城堡二楼最偏僻的角落那间宿舍…“ “平时锁门吗?有没有看守?”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当晚城堡内部只有主宴会厅的门口,和通向一楼以及三楼的楼道口有守卫…” 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呼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凶手显然很了解什么地方足够隐蔽。 “好了,现在总结一下我们掌握的信息,根据海蝎子和希尔维娅女士的口供,亚里安少爷是在八点五十到九点二十这半个小时内生的意外……” 罗伊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爱佛琳,你们三人可以相互证明没有作案的时间…希尔维娅女士…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么剩下的情况,凶手可能是亚摩斯、中途离开宴会厅的客人、或者——”罗伊深深看了一眼希尔维娅,“城堡里的仆人!” 女仆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接着摇了摇头,“姐妹们…姐妹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实人,世代居住于男爵领,家庭背景清白,根本没理由、也没那个胆子和能力加害少爷!” “你的话有道理…”罗伊说,“在我看来,三者之中仆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对而言比较低…我们现在就得找出…”猎魔人之前收入怀中的哪张宾客名单重新取了出来,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那半个小内,究竟有谁离开过宴会厅?” 拉·瓦雷第城堡二层的宴会厅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位来宾,而当天晚上只有二十四位,并不算太多。 “能重新召集客人吗?” “抱歉,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开本地,只能问一问姐妹们。”希尔维娅沉吟道,“我记得当晚,老爷和夫人为了表示对客人们的尊敬和重视,给每一位客人都分配了一位贴身女仆…” “那些姐妹…应该知道自己看顾的客人的去向。” 第七章 特斯塔夫 拉·瓦雷第城堡杂物间外的走廊,数十位仆人站成一排,其中大多数都是女仆,她们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身段窈窕、面容姣好、肌肤光滑富有弹性,加上恭顺的姿态、精致的着装,无比赏心悦目。 “老男爵生活作风可真够奢侈…”罗伊目光缓缓地扫过这群莺莺燕燕,心下暗忖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请这么多女仆,消受得了吗?” 收回思绪,猎魔人摇了摇头,观测视野中这一群仆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没有半点魔力或者特殊的技能,身体素质顶多相当于正常成年人的水准。 面对两名猎魔人的审视,她们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 那么会是仆人伤害亚里安,并取走他随身的珠宝饰物吗? 更可能是真凶的一种误导手段。 罗伊这么想着,目光在仆人中打了个转, “各位,具体情况希尔维娅女士已经通知你们了吧,只要老老实实地合作,回答我们的问题,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领头的希尔维娅肃然道,“事关亚里安少爷生死大事,希望大家全力配合两位大师…如果有任何人敢隐瞒或者撒谎…城堡的规矩大家也清楚!” 希尔维娅声音洪亮,柔美的脸上挂着坚决,“阿黛尔,你先来…” “好、好的,希尔维娅姐姐,”一个清秀瘦小的姑娘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跟随两名猎魔人进了走廊边的杂物间。 “梆——”木门紧锁、仆人们俱都身体一震,走廊之中更加安静、落针可闻。 “阿黛尔…那天的晚宴你被安排着伺候客人?”两名猎魔人双手环胸,并肩而立,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墙角那个微微佝偻着背的瘦小姑娘。 对方就像一头受到惊吓的小兽,“咕噜”一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两位大师…当晚我负责照料埃尔维斯大人,” “埃尔维斯,男爵领的香料总代理,”罗伊再度将宾客的名单掏了出来,仔细端详,“你一直陪着埃尔维斯?” 阿黛尔小巧的眉头皱了起来,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表情,“两位大师,因为老爷的吩咐大家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客人,阿黛尔……阿黛尔绝对没有偷懒!” “很好!”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脸上都有些笑意,“那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埃尔维斯大人中途是否离开过宴会厅,八点五十……到九点二十期间?” 小姑娘听完脸上浮现出茫然,显然不记得具体时间。 “那这么说了,杂技团表演完一直到亚里安少爷出事这个时间段,大约半小时。” 阿黛尔这才拍着小胸脯,舒了口气,“两位大师,我敢保证,埃尔维斯大人一直待在宴会厅,就没出去过!” “小姑娘,再仔细想想,”雷索说,“我们需要的是事实…你确定埃尔维斯中途没有偷偷溜出去——趁你们不注意、五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 阿黛尔看着光头大汉呆板僵硬的面容愣了一愣,接着说,“两位大师,请相信阿黛尔,因为当时……当时宴会厅里还有一位维瓦尔第银行的行长奥斯顿,他和埃尔维斯大人一直在谈笔生意,从头到尾聊的火热,艾德琳可以作证,她负责照顾奥斯顿大人。” “这样啊…”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又问了一些让阿黛尔摸不着头脑的,无关痛痒的问题,“行了,小姑娘,没你的事了,出门把艾德琳叫进来就行。” …… 猎魔人的问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小时后,两人问过十八位女仆,得到的答复一致——客人都没离开过宴会厅。 短短半小时也就是几杯酒的时间,再者当晚的客人,一群上流社会的成员,也算臭味相投,什么女人、生意、权力的交接,以及阿梅尔山脉附近的异动,相互之间各种话题聊的不亦乐乎,哪有空出去? 这点,不少女仆可以和同伴的相互佐证,让猎魔人无从怀疑。 偶尔有几个仆人紧张得过分,猎魔人便直接动用亚克席法印拷问,反正隔着一扇门,外人也不知道里间的具体情况。 可惜的是拷问过后,事实证明那几位女仆只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差导致情绪失常,并没能给猎魔人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直到第十九位。 …… “比蒂…两位大师…我是比蒂…”一位褐色长,鼻子两侧点着几粒小雀斑,身材丰满的女仆走进了杂物间。 她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看上去比大多数女仆更加成熟、富有风韵。 “当时你负责的客人叫什么名字?” “特斯塔夫…”比蒂看着两名猎魔人,小心翼翼地回道,“一位维吉玛来的客人。” 罗伊的声音高了起来,嘴角微弯,“这可是位真正的‘大人物’!” 女仆赞同地说,“不瞒两位大师,老爷本来想亲自作陪,但特斯塔夫大人好像不喜欢太多的关注、和形式化的东西,老爷便让我去陪着他……”说着比蒂美艳的脸上微微有些得意,喃喃自语似地说了一句,“也许是老爷觉得比蒂最懂事,才会让我伺候这位最尊贵的客人……” “那比蒂女士,宴会过程中你从始至终都陪在特斯塔夫大人身边?” 女仆拢了拢秀,沉吟道,“我记得这位大人前半段时间待在宴会厅里欣赏杂技团的演出,还喝了好几杯红酒。” “他有没有和别人聊过天?”猎魔人问。 女仆俏脸上顿时闪过一抹诧异,“大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位大人貌似就跟老爷聊了会儿天,大概和当晚的客人都不太熟?毕竟只有他一个维吉玛人。” 罗伊心头一动,继续问道,“看完杂技团的表演后,他还待在宴会厅吗?” “没,特斯塔夫大人喝了不少酒,酒劲儿上来了,觉得有些闷热。”女仆说,“他就说要出去透透气。” 猎魔人心头松了口气,总算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他到哪儿透气了?你没跟着?” “两位大师,宴会厅旁边走不了两分钟,还没到咱们的寝室,就是一个露天花园……特斯塔夫大人肯定是去花园透气了。”比蒂说着,苦笑道,”老爷交待过,让我好好照顾这位大人,决不能违背他的任何意思,他想一个人透透气,比蒂怎么敢跟上去惹人厌烦,所以我就在宴会厅里候着。“ 猎魔人沉默了片刻,脑海中产生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还记不记得特斯塔夫大概离开了多久?” “一刻钟?”女仆满脸不确定,“抱歉两位大师,我只记得他回到宴会厅没一会儿,少爷就——” 女仆声音戛然而止,她捂住了红唇,瞪大了眼睛,脸上闪过惶恐,隔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说,“两位大师,难道你们怀疑——” 比蒂漂亮的蓝眼睛里突然倒映出一枚三角形的法印,整个人浑身一僵,有如提线木偶般绷直了身体,随即耳边响起魔鬼的蛊惑低语。 像是一秒钟那样转瞬即逝,又像一整天那般漫长。 等女仆恢复过来,她脸上带这些茫然,“抱歉,两位大师,我走神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男爵大人让你专门照顾特斯塔夫大人,因为你年纪虽长,但最为体贴懂事,”猎魔人冲她露齿一笑,“比蒂女士,我们了解的也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离开房间,过五分钟,再让下一位进来。” “哦。”女仆表情微微诧异,自己好像没说几句,怎么就结束了,但猎魔人这么吩咐了,她也不好再多待。 “记住,我们需要整理线索,五分钟后,再让下一位进来。” “好的,大师……嘎吱——” …… “特斯塔夫离开的时间太过凑巧…嫌疑很大,”雷索注意着同伴的神色,“但小鬼,你认识这家伙,对吧?之前希尔维娅交刚给你名单,你谈到这家伙的时候语气就很奇怪,刚才的表现更是——” “还没想明白?雷索…别被满身肌肉给堵住了脑子。”罗伊看着大汉威胁的眼神,讪讪一笑,“好吧,特斯塔夫你也认识,不久前我跟奥克斯兄弟还和他见过一面,不信的话,你把这个名字倒过来念念。” “福塔斯特?” “多念几遍。” “福塔斯特…福塔斯特…弗——”大汉突然神情一震,然后低头默然不语。 “想到了吧,那个人、那个名字。”罗伊出神地望着墙面,语气变得凝重,“花园距离案的女仆住处不过几步的距离,练习昆特牌魔术的最佳场所也是花园。所以凶手完全有可能把受害者从花园转移到女仆的寝室,这两个地方恰好没有守卫出没…他的嫌疑毋庸置疑。” “但咱们既没掌握确凿的证据,更没找出他的动机、作案方法。最关键的一点,他的身份极其敏感,咱们必须慎之又慎,不能向外泄露任何调查信息。” “那问完话咱们得去花园逛逛。”雷索倚着墙,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有种麻烦缠身的感觉,而且这个麻烦还不能随随便便地用暴力解决。“那昏迷不醒的小子也该见见了。” 第八章 在花园 深秋灿烂的阳光从拉·瓦雷第城堡中央的天井洒落,映照出铺满庭院的,芬香扑鼻又姹紫嫣红的月季,海棠、山茶花… 一个女人站在花圃间的小径上,淡绿色的开胸长裙承托出曼妙的身姿,脚边放着台咿呀作响的红木婴儿车,手上洒水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花盆里浇着水。 “那位便是露意莎夫人。”花园入口处,女仆希尔维娅指着远处向两名猎魔人小声解释了一句,“因为少爷的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夫人一直过得很压抑……每天都会到花园散散心。” “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夫人休息?”罗伊问。 “两位大师,这点我得去请教一下夫人的意思,”希尔维娅歉然道,“但我想夫人心系少爷的安危,应该愿意配合调查。” 猎魔人点了点头,目送女仆进入花园中心,然后跟身旁海蝎子杂技团的成员交代了几句,让她们到花园外面等候。毕竟爱佛琳三人在名义上还是谋害亚里安的同谋,露意莎这位受害者的母亲自然不会乐意见到她们。 …… “阿嚏!”罗伊揉了揉鼻子,目光扫过远处的两个女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男爵夫人的背影,但仅仅从背影而言,女人腰臀间起伏的曲线,秀美如天鹅般的颈项,也能证明她是一位极其出众的美人。 “一个多月前刚生下一个女孩儿…身材居然恢复得这么快,天赋异禀啊。”罗伊微微赞叹,在他固有的印象中,大多数女人不管年轻时候多漂亮,一旦生育过后这份美丽都会打上很大的折扣。 身材迅走形,腰肢臃肿如水桶是最正常的变化,尤其是乡下妇人们,生完孩子后,谁还会刻意维持身材去讨好自己每天下田耕地的泥腿子丈夫? “也不知道这位贵族的夫人究竟怎么保养的?” “小鬼,别忘了她还是一位十来岁男孩的母亲…”光头大汉低声补充了一句,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今年不到三十岁…二十七八岁?这么推断,露意莎夫人在十七八岁,娇嫩如花的年纪,就生下第一个孩子…” 雷索声音一顿,希尔维娅朝他们走回来,伸手一引。 “两位大师,夫人请你们过去。” …… 罗伊环目四顾,花园里栽种着不下十种鲜花,木芙蓉、菊花,但最多的是洁白的茉莉花,占据了一大半。 “茉莉花,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这是老男爵故意这么种的吗?”罗伊嘴角一抽突然感觉相当讽刺,男爵和夫人年龄相差太过悬殊,而老夫少妻的关系不是光靠金钱和这些花朵就能维持。 老丈夫终究养了一片草原。 “这些花……”没走几步,他的鼻子动了动,早在花园门口馥郁的香气已经足够让人印象深刻,现在靠近花园的中心,无处不在的花香变得无比浓烈,仿佛海水一样将他们紧紧包裹。 罗伊和雷索远比常人敏锐的嗅觉几乎全被花香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味道。 无论什么只要过度都会形成灾难,花香也不例外,相对而言,猎魔人甚至更愿意闻着适度的血肉腥气,这能让他们更好地保持敏锐和清醒的头脑。 他们不约而同皱了皱眉,直到那位优雅的女人冲他们转过身,这丝不悦就被惊艳所替代。 不得不说,上天对面前这位女士是眷顾的,二十八岁的年纪,大多数白种女人身上都难免会留下皱纹,但男爵夫人被阳光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的肌肤仍然光滑细腻、牛奶和丝绸一般。 她身上没有戒指和耳环等饰品,脑后简单扎着一头乌黑的秀,棕色的眸子明媚得仿佛盛着阳光,朱唇娇嫩有如新剥的菱角,再往下胸前衣襟开得很低,显出一丝诱人的风景,配上她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大腿,无疑是一位性感的尤物。 “9点魅力值…”罗伊自身8的魅力顿时相形见绌。 另者从观测看,男爵夫人的身上不存在像女术士那般魔力雕琢的痕迹,除了魅力高的吓人外,其他属性并不突出。 这是一位确凿的天然美人, “难怪能迷得那位神魂颠倒。” “猎魔人大师,我是巴伦男爵的妻子玛丽·露意莎·拉·瓦雷第,非常感谢你们接下这个委托,那孩子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如果不是有巫医的秘法支撑,他早已经坚持不住了。” 夫人神态疲倦、脸色黯然、声音有些沙哑,但温和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她丈夫那般高人一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说着她将手朝两人伸出,做下垂式。 两人便提着她的指尖,轻吻了她的手背。 “尊敬的夫人,你无须太过担心,像亚里安少爷这般正直善良的人,神明自会庇佑。说不定这只是一个考验罢了,让亚里安少爷以后能成长为更加出色的骑士。” “希望如此。但我可怜的小亚里安才十一岁,他不应该遭受这种罪过!”露意莎想到昏迷不醒的儿子,娇艳的脸上结满哀愁,眼眶微微泛红,目光无意识地转向身边。 那里放着个婴儿车,婴儿车中的襁褓里包着个娇小的女婴,阳光照出她肉嘟嘟的粉嫩脸蛋,唇红齿白,煞是可爱。 此刻小家伙正含着自己纤细透明的小拇指,黑亮的眸子在露意莎夫人和猎魔人间打转,含着一抹天真、好奇。 男爵夫人轻柔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这才深呼一口气,平复下不安的心情。 “阿奈丝·拉·瓦雷第?”罗伊欣赏眼前温馨的一幕心头一动,这个女婴可不简单,如果按照正常轨迹,经历一系列变故后,她最终将成为泰莫利亚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当然在场众人除了罗伊,无人知晓她的未来。 “两位大师,希尔维娅说你们已经做过不少调查,”男爵夫人抿了抿红唇,娇艳的脸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急切,语气变得阴冷,“那……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害了小亚里安的,杀千刀的凶手究竟藏哪儿去了?” “稍安勿躁,夫人。关于亚里安少爷的意外,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判断,比如——”罗伊仔细地观察着露意莎的神色,”当初亚里安少爷和亚摩斯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在这座花园里练习魔术…凶手藏在一旁,突然动袭击,他陷入昏迷,才被转移到佣人的房间。” “任何犯罪行为,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地善后……”罗伊盯着怔的男爵夫人说,“也许那个罪犯自以为现场处理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总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也许常人难以现这些痕迹,但对猎魔人而言不成问题。” “那我希望尽早听到好消息…”男爵夫人由衷地说,“让亚里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至于现在,”她扶住了婴儿车的把手,“我就不继续待在这里干扰你们的调查,该送阿奈丝看望他的哥哥了。” “巫医今天的治疗快结束了,”露意莎在转身离开花园前,最后冲罗伊和雷索说了一席话,“待会儿你们也去看看亚里安吧,希尔维娅带路。” “没问题,夫人。” …… “希尔维娅女士。”目送男爵夫人离开,罗伊冲身边的女仆赞叹了一句,“露意莎夫人真是位好母亲……” “夫人向来对一双儿女痛爱有加,毫不夸张地说,少爷和小姐都是夫人的心头肉,”希尔维娅神色黯然道,“如今少爷出了事,夫人变得很忧郁,睡不好觉,每天都没什么胃口。“ “即便这段时间气色不佳,夫人的美貌仍然不减分毫,”罗伊问,“希尔维娅,那天的晚宴中,夫人肯定是整个聚会的焦点吧?” 希尔维娅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捂着红唇失笑道,“两位大师当时不在场,没看到老爷那股子炫耀的劲儿,恨不得通知所有客人这是他的夫人,还为他生下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如此美貌优雅的妻子的确值得炫耀,”罗伊不无羡慕地说,“不过阿奈丝小姐那时候刚出生不久,也参加了晚宴?” “老爷和夫人抱着小姐转了一圈,然后让乃妈把小姐带回了房间照顾,怕闹着她。” “露意莎夫人放心得下?”罗伊漫不经心地问,“她肯定会回去瞧瞧阿奈丝小姐吧?” “没错,夫人不会让刚出生的女儿离开视线太久,尽管忙的焦头烂额,她还是忙里抽闲得回卧室看了几眼。” “贵族中很少有这么尽职尽责的母亲了…好了,闲话不多说,该干正事。”两名猎魔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交换了个眼神,便开始搜索整座花园。 …… “阿嚏!”一小时后,两名浑身沾满泥巴的猎魔人,靠着花园周边的两根立柱相对而坐,其中光头大汉合拢厚实的手掌将一朵茉莉花捏碎,眼含忌惮地打量整座花园。 他们已经将花园细致地搜查了一遍,虽说不至于把花铲掉翻个底朝天,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了种类繁多的鲜花,就只有泥巴和水、几只蜜蜂以及老鼠。 两人化身农夫搞得如此狼狈,还一无所获。 “照我看,就算亚摩斯那倒霉鬼在花园出了意外、被人杀害,流了血…血迹也早被凶手处理掉。”雷索使劲揉了揉挺拔的鼻梁,揉的鼻头泛红,微微肿胀,“加上这院子里浓郁的花香干扰,咱们想找出线索,很难。” 雷索猛地站起身,狠狠地锤了立柱一拳。 罗伊扫了眼庭院中一簇簇姹紫嫣红的娇艳,也有些无奈,但当他的目光无意地转向光头大汉身前那根立柱,突然一凝。 “你怎么了?” “雷索,我好像现了点东西,你往旁边挪几步,”罗伊三步就走到了大汉身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匆忙了摸了摸那根涂满蓝漆的柱子,赫然摸到一处指甲盖大小、极其浅淡的红印。 看上去好似孩童的信手涂鸦、或是鲜花挤压染上的天然红色。 两人凑到柱子前细细摩挲、观察,动了动鼻子,一股微弱的血腥味儿,在浓郁的花香掩盖下时有时无。 也只有嗅觉常的猎魔人,才能洞察它的本质—— “血迹!”光头大汉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地绕着柱子踱步,“那晚花园里果然生了命案,也许这片区域才是第一现场。” “那受害者的身份?”暗金的瞳孔中光芒涌动,罗伊沉思了片刻,脑海里涌出一个答案——失踪的昆特表演家亚摩斯。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画面——月夜下的花园,昆特表演家亚摩斯突遭凶手袭击,重伤垂死,拼命挣扎之际不小心触碰到花园前的立柱,留下了这枚血印。 “不排除另一种可能,这是某种提示,他故意留下!”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顺着血迹往上移,一直到花园周围走廊的天花板上,天花板向外伸出的一侧、紧贴立柱的方向,有一排向内收拢的檐角,檐角上侧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下一刻,雷索庞大的身躯灵活的像只壁虎、贴着柱子一游,眨眼窜上4米高的立柱,然后肌肉虬结的手臂往檐角上面迅地一掏,随即稳稳落地。 当他摊开布满老茧的宽厚手掌,掌心便多了一张四四方方、背面画满繁复而精致花纹的硬纸片。 “什么玩意儿?一张昆特牌。”光头大汉挑了挑眉梢,若有所思。 “亚摩斯那家伙不蠢,给咱们留下了线索!也只有昆特表演家,才能把纸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那个地方去…连凶手和城堡的仆人都未曾现!” 罗伊说着,将大汉掌心的昆特牌翻了一个面,牌面是他熟悉至极的一个人物—— “这是……” “北方领域牌组中的一员,泰莫利亚的国王,弗尔泰斯特…”罗伊眼中闪过一抹恍然,“这位国王陛下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天的城堡夜宴中,来花园透气的特斯塔夫大人!” 第九章 巫医与迷梦(求订阅) “亚摩斯给我们留下的提示直白、浅显,答案就是弗尔泰斯。”雷索一边留意着花园深处女仆希尔维娅的动向,一边摩挲着锃亮的光头,“只要咱们弄明白那晚花园里,泰莫利亚的国王和杂技团演员之间究竟起了什么纠葛,整个事件的脉络就一清二楚了。” 罗伊点头认同,示意大汉继续, “但还有个情况很奇怪,弗尔泰斯特化名为特斯塔夫,而除了我们俩和男爵夫妇,拉·瓦雷第城堡的仆人们根本不知道他是位‘陛下’…亚摩斯只是个四处流浪的杂技团演员,照理说,他不可能见过弗尔泰斯特,又如何揭破他的身份,给咱们留下线索?”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罗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神情微微激动,“亚摩斯和亚里安都进过花园。会不会是他们意外地现了弗尔泰斯特,然后偷听到了这位泰莫利亚之王的一个秘密…” “秘密?你指的是…”雷索脑海中隐隐捕捉到一丝灵光。 “那天晚上月色朦胧,鲜花吐露诱人的芬芳,小径隐没在绽放的花丛中、随风飘零的花瓣述说着浪漫…”罗伊的目光在花团锦簇间逡巡,缓缓说道,“如此绝美的景致,弗尔泰斯特仅仅来透透气?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还记得吗,之前希尔维娅提到过,那晚露意莎夫人也离开过宴会厅,说是去照顾女儿阿奈丝,事实真是这样?我们得跟她聊聊…”罗伊若有所思道,“最好能单独交流。” …… “嘎吱——”木门被推开,两名猎魔人走进了一间宽敞、温暖的卧室。 灿烂的阳光透过窗缝洒落,照出卧室中央的大床上一位面如金纸的少年。 他瘦得脱形:两颊凹陷,颧骨突出,一脸病态,看上去比真实年纪要大上不少。 此刻浑身包裹在一张厚薄适中的毛毯里,紧闭双眸、呼吸微弱得仿佛快被风吹熄的蜡烛。 露意莎夫人倚在床边半蹲着身体,用湿毛巾温柔地擦拭少年的脸颊,听到了脚步声便停下了动作。 “两位大师…”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站起身,十指交叉在小腹前,急切地问,“花园里可有线索?“ “花园和佣人寝室我们都搜查了一遍,结果不太好……”罗伊含糊其辞地摇了摇头,和雷索并肩来到床边,暗金的瞳孔在少年身上一扫,不禁皱了皱眉头,“夫人,这位就是亚里安少爷吧,现在情况如何?” 露意莎神色憔悴,沮丧道,“全靠巫医吊着一口气…” 她的目光转向床的另一边,在捆成一束的藏红色窗帘附近,站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他的着装打扮与城堡里的人格格不入:披着又厚又黑的熊皮坎肩,脖子间带着一串鸡爪项链,黄绿色的亚麻长袍垂到地面,又破又旧,这让猎魔人想到了那些不修边幅的,隐居在乡下的草药医生。 他两鬓白苍苍,头顶正中样没有几根头,满脸褶子,然而背脊挺得笔直,身材强壮,精神矍铄。 塞西列 年龄:8o 性别:男 身份:巫医(大部分都是花言巧语,招摇撞骗的人、少部分掌握施法能力,但天赋介于术士和普通人之间。) 生命:6o 魔力:15o 属性: 力量:5 敏捷:5 体质:6 感知:12 意志:1o 魅力:5 精神:15 技能: 先祖秘术1v5:一种类似于德鲁伊自然法术的施法体系,主要包括诅咒、治疗防护、以及骨占卜三大部分。由于巫医对混沌能量的敏感度普遍低于术士,秘术相比于法术,往往需要更复杂的仪式、施法材料,显得更为原始和粗糙,却有独到之处。 冥想1v5 其他略 …… “猎魔人大师,这位便是男爵大人特意派人从威伦请过来的巫医塞西列。亚里安昏迷不醒无法进食,普通的医生束手无策,连术士看过了也无能为力。但这位巫医做到了,他保住了亚里安的性命,用一枚护符。” 露意莎向巫医感激点了点头,然后将少年身上的毛毯往下掀开了一截,露出他的脖子,那上面赫然吊着一枚黄色的护符。 用杜松子和银杉木做成,萦绕着一丝鼠尾草的味道,同时一股虹光在护符周围流转不息。 “可惜他没办法救醒亚里安。” “能做到这步,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猎魔人如实说道,不能进食也就罢了,可处于昏迷状态的亚里安连补充水分都很勉强,换作普通人坚持不到几天便会脱水而死。 但巫医塞西列奇迹般让他活了下来。 罗伊打量着老人,他接触过不少术士,因而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一股和术士类似的气息,但还掺杂着野外的药草、动物、牲畜的气息。 他给人的感觉,介于术士和德鲁伊之间,一身装扮还异常的熟悉。 “威伦的巫医塞西列,在哪里见过这家伙?”罗伊心下纳闷。 “喔,你们来了,两个男人,两条毒蛇…”老人率先开口了,双手叉腰,操着一副略显怪异的公鸭嗓冲两位猎魔人说,“正好,亚里安在等你们。” “您认识我们?”罗伊看了一眼雷索,后者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见过这老头。 “骨占卜明确地告诉了吾结果,”老人突然转过身,看着窗外,念诵晦涩的预言,“汝们必将到来,满身鲜血却心怀仁慈,穿过迷雾,揭破丑陋,粉碎血色倒影,唤醒沉睡之人。” “因此你们来了,预言绝不会骗人!” 猎魔人听完脸色诧异,惊疑不定,而露意莎夫人赶紧解释道,“两位大师,塞西列阁下脾气比较古怪,经常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我们也弄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恶意。” 雷索颇为理解地说,“这个世界上有部分人,巫医、甚至是盲人,天赋异禀,掌握着预言能力…巫医阁下,您刚才是在描述我们的未来吗?” 光头大汉尝试地问,“那能不能帮帮我们,找出真凶,救醒亚里安少爷。” “巫医并非无所不能…”老人皱巴巴的脸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吾能做的,仅仅是跟随先祖之灵的脚步,穿过静止的水面,在圆满的月光下,看见未来模糊的倒影…猎魔人拯救了亚里安,只有靠你们两位。” “而且我的银杉木护符维持不了多久,再有一周便会失效。“ “一周?!”在一旁聆听的露意莎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到时候我的孩子怎么办?” “别担心,尊贵的夫人,有预言中的救星在,亚里安定能安然无恙。”巫医突然向两名猎魔人招了招手,“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吾见过不少疑难杂症,但他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不像诅咒或者中毒、体内也没有残留的混沌能量波动。” “两位大师,拜托你们。”露意莎夫人纤手合在胸前,仰着俏脸恳求道。 “夫人,您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只能尽力而为,毕竟您提过术士和医师都治疗过亚里安少爷,疗效甚微。咱们的医术还不如他们。” 罗伊说着,又重重地看了老头一眼,犹豫道,“对了,塞西列阁下,您居住在威伦的费克岛周围?” “猎魔人,你怎么清楚?” “我听说过那附近居住着一位神通广大,又脾气古怪的巫医。”罗伊随口解释着,语气一顿,“对了,您是不是还养了一头山羊,叫做公主?” “神通广大?塞西列一个糟老头子,担不得这个帽子…”老头不屑地说,“至于你提到的山羊,巫医的很多治疗手段都离不开山羊血,但吾没那个闲工夫饲养山羊……公主这个名字取得很巧妙…甚合吾意。”老头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把这个名字牢记于心。 “大概是现在还没到时候…他没开始饲养那头山羊,”罗伊觉得**不离十,这位巫医塞西列,就是以后让杰洛特帮他找山羊的,脾气古怪的老头子,“没想到会在男爵领遇到这家伙。” 他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 亚里安·拉·瓦雷第 年龄:11 身份:拉·瓦雷第家族继承人,巴伦·拉·瓦雷第长子,骑士学徒 生命值:3o/5o(迷梦) “迷梦…”罗伊揉了揉太阳穴,若有所思。 亚里安迷失在了梦境里? “小鬼,你是不是现了什么?” “你先说。” 雷索已经将少年的身体简单地检查了一遍,“我和巫医看法一致,亚里安的状态很奇怪,身上既没有诅咒或者中毒的痕迹,也不存在魔力波动……” 蒲扇般的大手将少年纤瘦的右腿掏出了毛毯,食指猛地敲了敲膝盖下方,瞬间激活了这条腿的的膝跳反射,“身体基本的反射还在,他并非处于昏迷状态…”大汉又翻开了少年的眼皮,众人赫然现,他的眼球在急翻动,眼白和瞳孔一上一下。 “大师……”露意莎被这惊悚的状况吓了一跳,“亚里安他怎么了?”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很正常的反应…”猎魔人对人体结构、反射、生理活动比大多数医师了解的更深,“通常人在浅层次的睡眠、快要清醒的时候,都会产生这种急动眼症状。” “更准确地说亚里安正在做梦…”罗伊深吸一口气,“他被困在了梦境之中。” 第十章 真相隐藏在泥土里(求订阅) “大师,你们的意思是,过去一个多月亚里安一直被困在梦里?”露意莎夫人红唇微张,满脸诧异,“每个人都会做梦,为什么偏偏我的孩子醒不来?” 罗伊仔细观察着女人的神色,她那份惊讶和错愕不似作伪,仿佛对那晚花园中生的一切,毫无所知。 “难道我们猜错了,她没去过花园?”猎魔人心头一沉,“不,露意莎夫人能讨得弗尔泰斯特的欢心,没几分手段怎么可能!她肯定演技高,没错,越漂亮的女人越狡猾,善于伪装,还是少不了一记亚克席!” “夫人,您说的很对,普通人的梦境顶多维持几十个小时…亚里安少爷这种情况实属罕见。”雷索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判断,他无法苏醒有三种可能的情况……” “猎魔人,说说看吧…”一边的巫医瞪圆一对浑浊的眸子,饶有兴致地问,“汝有何高见?” “第一种情况,亚里安潜意识里不愿意醒过来…” “为什么,这不是在折磨自己?!”男爵夫人声音颤,指节捏的泛白。 “或许他不愿意面对现实…在花园里现了令他极端排斥,难以置信的情况…所以他选择逃避…谁也不能叫醒装睡的人!”罗伊盯着女人,从那对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的孩子接受过正统的骑士训练,他、比大多数成年人更坚强,绝不会当个懦夫、逃避现实…”露意莎微弱无力地反驳道,却没注意到自己涂抹着玫瑰红的指甲陷入了掌心肉。“不会是这种情况……” “那我们说说第二种可能。先前被认定为凶手亚摩斯,除了昆特表演家这重身份外,还是一位手段极其高明的催眠大师,他对亚里安少爷施加了强烈的心理暗示,才让他陷入永无休止的迷梦。” 雷索又接过话头,巫医和露意莎夫人两位听众不自觉地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力,“不过我们和海蝎子的成员深入交谈过,从她们的回答和反应看,亚摩斯并不具备催眠的才能…” “所以两位认为那家伙不是凶手?” 露意莎舔了舔红唇,凹凸有致的身体悄然绷紧了起来。 “海蝎子杂技团的亚摩斯和亚里安都是无辜的受害者。”罗伊一脸笃定。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行凶者不是亚摩斯,那究竟是谁? 巫医好奇的目光在猎魔人和露意莎夫人间来回打转,他感觉,这两批人有什么事瞒着他,而且好像并非同一阵营。 “那第三种可能呢?”良久之后,露意莎声音沙哑地问,半张脸埋入了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 “最后一种情况涉及到拉·瓦雷第城堡的一些秘密…”罗伊有意无意地看了巫医一眼,“如果可以的话,露意莎夫人,我们能不能私下谈谈?” 女人犹豫了一两秒,冲巫医歉然一笑,“塞西列大师,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您先离开吧,希尔维娅会为您安排住宿,一切照旧…” “两位大师,就如此不待见吾?”巫医听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吾向你们展示了预言,你们就这么回报?” “塞西列阁下,接下来的事关系重大,我们不想让你遭受牵连…”罗伊诚恳地说,接着转向露意莎,“您实在不满意,过后我们再跟你解释。” 老头这才双手叉腰,不甘不愿地离开了卧室,走廊中响起一阵大喊, “希尔维娅女士,你们承诺了要好好招待我,现在请带一头山羊幼崽过来,母的!快去准备准备!” …… 大门紧闭,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两位,现在可以继续?” “当然,尊敬的夫人,继续之前的话题,第三种可能,”猎魔人笑了笑说,“跟我们在花园的一个现有关。” 罗伊将怀揣的那张北方领域的昆特牌展示了出来,“这是亚摩斯在遇害前留下的线索。” 露意莎棕色的眸子扫过牌面上那位头顶王冠的威严男人形象,明媚的眸子一怔,“两位大师,你们不会是想糊弄我,那晚的意外跟一张昆特牌有何联系?” “夫人,这个男人您认识吗?”猎魔人反问道。 “泰莫利亚的国王陛下弗尔泰斯特!” “那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他就是凶手!”罗伊和雷索交换了个眼神,语气坚定。 “……” 露意莎深吸了口气,接着柳眉微蹙,不悦道,“两位大师,给泰莫利亚之主强行安上一个罪犯的头衔,你们不觉得很可笑?何况那个时间段,陛下还在维吉玛处理军国大事,根本没时间赶到拉·瓦雷第男爵领。这个说法简直莫名其妙!” “我们没开玩笑!”罗伊沉声道,“根据调查,弗尔泰斯特曾化名为特斯塔夫参加了宴会…特斯塔夫您还有印象吧,那位维吉玛来的贵客。” 露意莎俏脸一白,垂下了头, “我们询问过城堡的女仆,亚里安少爷出事的时间,这位陛下恰好去过花园,他无法摆脱嫌疑。而这张昆特牌就是确凿的证据。” “两位大师有所误会——”露意莎葱茏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刚想解释什么,猎魔人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您知道吗,我和维吉玛的公主雅妲是旧识……确切地说,救过她的命。” 罗伊绕着露意莎踱步, “她跟我们提过,国王陛下一个多月前离开了维吉马,算算时间,刚好和拉·瓦雷第城堡晚宴凑上。您觉得这是巧合吗?要不要去找您的丈夫求证,一位国王出行,再怎么隐蔽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男爵夫人红唇动了动,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好吧…能调查到这步,两位大师果然有几分能力…你们说得对,特斯塔夫是弗尔泰斯特陛下的化名。至于原因,陛下和老爷交情不错,兼之男爵领对泰莫利亚至关重要的战略意义,陛下微服赶来为老爷的小女儿送上祝福,不过分吧?” 露意莎轻咬红唇,“但你们口中伤害亚里安的凶手,绝对不是陛下,我保证!” “你怎么清楚,还敢为他保证?”罗伊追逐着女人躲闪的目光,“难道尊敬的男爵夫人,当晚您也去了花园,与弗尔泰斯特幽会?” “闭嘴!”女人尖锐地大叫了一声,一改之前柔弱、憔悴的神态,抬起下巴,眼神阴沉如水,“我请你们过来是为了拯救亚里安,而不是让你们污蔑我的清誉!” “这种胡编乱造的事情传出去,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明白吗?!” 雷索双手环胸,背靠墙壁欣赏弟子的临场挥。 而罗伊摇头轻叹,“顾及后果?可为什么根据城堡女仆的供词,那个时间点,具备作案机会的,只有弗尔泰斯特和您?” “这是污蔑,你们掌握了确凿证据?给我看看,除了一张可笑的昆特牌——谁知道是不是两位故意放上去的?”男爵夫人声嘶力竭,然而听到门外的动静,她又把声音压了下来。 “证据?”猎魔人摇了摇头,“您刚才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您觉得,如果把这个惊人的现告诉男爵大人,他会不会相信我们?” 女人五官豁然绷紧,优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她很清楚,这种龌龊的勾当,哪怕只是虚假传闻,只要那个年老力衰、却占有欲旺盛的男人听说了,绝对会追根究底查出事实。 拉·瓦雷第家族既不缺钱,也不缺士兵,但它威严和脸面不容侵犯。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展轨迹,拉·瓦雷第男爵终将与弗尔泰斯特决裂,而导火索之一正是露意莎和弗尔泰斯特被撞破、却极力否认的奸情。 “猎魔人,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露意莎竭力压制着声音,质问道,“逼迫和威胁一个柔弱的女人,有什么好处?” “夫人,我并非故意激怒您,只想了解事实,那天晚上花园里究竟生了什么,让海蝎子杂技团、我的朋友们,蒙受不白之屈?!” 罗伊继续向她靠近了一步,而露意莎随之后退了一步,“只要您如实回答,我们保证不会向外泄露这个秘密…要不然我们调查完花园最先联系的人就不是您,而是男爵。” 露意莎听完,俏脸一片惨白,鬓角浮现出几粒冷汗,后背缓缓抵上了床沿,十指紧扣在下巴前、指节颤。 罗伊接下来的话彻底压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不瞒您说,咱们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法印,能让一个人变作听话的傀儡,向我们吐露实情,但用这种手段拷问一位身份高贵的男爵夫人,实在有伤大雅…所以我们才和你耐心地沟通,可您太倔强了。” 罗伊紧紧盯着花容失色的女人,又向她靠进了一步,“猎魔人还有一手,证明一对父女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这不难,仅仅需要几个步骤,第一——” “停!”男爵夫人颓然道,“两位大师,你们赢了!我会交代一切,所有事实…但别,别再恐吓。” 女人最后抬起头,深深了看了猎魔人一眼,眼神中有埋怨、惶恐,但还有一丝解脱。 然后她反复地检查了门口,确认附近没有外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该死,当初就不该让你们进城堡!” …… “就像你们猜的那样…”玛丽·露意莎·拉·瓦雷第又开始用一块湿毛巾轻柔地擦拭亚里安的脸庞,仿佛为了遏制心中的恐慌,“那天晚上,我与弗尔泰斯特陛下约好了在花园碰面…” “夫人。”罗伊打断道,“您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国王陛下搭上联系的?” 露意莎羞恼道,“你们要夺走一位可怜母亲最后一丝尊严?” 两人仍然板着脸,视若未睹,罗伊清楚的很,这位美丽的女人,手段高,简直是个女外交家。 “罢了,去年秋天,男爵领的猎熊宴上…陛下第一次看到了我…”露意莎棕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回忆之光,脸上居然还有点甜蜜,“我没想到他是那么霸道的一个人,根本不容拒绝!” “等等,去年秋天开始的?”两名猎魔人交换了个眼神,心下暗叹,“刚过去了一年多,阿奈丝小姐出生…啧啧、弗尔泰斯特真是一位‘实力雄厚’的男人。” 这位风流国王的品位相当独特,饱受诟病地生下了雅妲公主,又瞧上了自己下属的妻子。 他不怕老男爵恼羞成怒,转身投入瑞达尼亚国王拉多维德的怀抱? “接下来了,你们在花园里生了什么?”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你们不清楚?”露意莎讥讽道, 罗伊摸了摸鼻子,有夫之妇和地位尊崇的国王在夜色下的花园里幽会,想想都刺激。 “可亚里安这孩子和那个杂技演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个要紧关头进了花园…误打误撞偷听了我和陛下的谈话,知道了陛下的真实身份。” “亚里安从小遵从骑士之道,作风正派,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当时就冲出来和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对质…” 男爵夫人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羞愧,“我惊呆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想不出该如何解释,亚里安…他怒气冲冲地跑出花园!” “你没撒谎?“罗伊问,“就这么放亚里安离开,不怕他向自己的父亲泄露丑事?” “我还能怎么做?”露意莎近乎咆哮地冲猎魔人大吼,“你难道想让一位母亲伤害自己的亲骨肉?” “我只希望他能冷静下来…心里能稍微顾念母子之情,不要做的太绝,把事情捅给他的父亲。” “照这么说,那之后生在亚里安身上的事情,与你们毫无关系?” 露意莎痛苦地摇了摇头,“也许我真的该跟过去,他就不会出事…可第二个见证者亚摩斯是个更大麻烦,我们得先应付他。” 罗伊心头疑惑更甚,这跟他们设想的情景完全不一样,“难道亚摩斯的失踪和亚里安的昏睡是两起独立的事件?” “你们怎么对付亚摩斯的?”罗伊问,“这家伙我接触过,虽然脾气和行事讨人厌,但罪不至死。你们究竟把他藏到哪儿去了?别告诉我他自己逃跑了!” “昆特表演家亚摩斯,”男爵夫人低垂眼帘,语气阴沉,“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陛下已经主动承诺,给他一大笔钱,足够当一辈子富家翁,只要老老实实保密…但他不满足,居然抓住这个把柄要挟陛下,让陛下赐予他贵族的身份!” “猎魔人,你们觉得可不可笑,”露意莎语气满是鄙视,“一个四处流浪,身份低贱的杂技团演员,居然奢望一步登天地成为爵士!” “他这副丑陋的嘴脸让我们彻底死了心…而弗尔泰斯特陛下向来只接受谈判,绝不接受要挟。于是假意答应他的要求,靠过去,用匕捅伤肚子,最后…” “用护符勒死了他!”露意莎眼中恐惧一闪而逝。 “但我们千算万算,没料到这个狡猾的东西,竟然提前留下了一张昆特牌,作为线索,让两位抓住了马脚!”男爵夫人有气无力地说。 “弗尔泰斯特,心狠手辣啊。” 罗伊叹了口气,为那位一国之君的果决而震惊,但转瞬之间又释然。 毫无疑问,成为国王前,弗尔泰斯特的经历更加残酷,没有一点铁石心肠,不可能站到今天的高度。 “那尸体去哪儿了?”雷索疑惑道,“你们把脏水泼在亚摩斯的身上,又如何在不到半小时内妥善处理他的尸体。” “猎魔人也有猜不到的时候?”男爵的夫人松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得意地笑了,“那个院子里全是花圃,还能有什么地方适合掩埋尸体?” 第十一章 现形(求订阅) “花园?你和弗尔泰斯特把他埋进了地里?”罗伊重新审视了一遍露意莎,稍微懊恼,当时咋不把地挖开看看? “无处不在的花香就是最佳掩护,当时的情况下,的确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希尔维娅提到过,你每天都要去花园散心,其实是为了毁灭作案痕迹吧?” “可怜的亚摩斯,原本以为天上掉馅饼,却枉送性命变成花肥,他大概会死不瞑目?”罗伊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对亚摩斯并没几分同情,太过贪婪而失去了理智,没那个实力,偏偏胁迫一位国王…简直是活腻了。 “亚里安那边…你们又怎么处理的?” 露意莎夫人凝视床上少年消瘦的脸庞,柔声细语地说,“埋完尸体,陛下稍微清理一遍衣物就先离开了,然后我找了找这孩子,可惜他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我担心老爷察觉问题,就先回宴会厅…应该再找找的…” “你搜过花园旁边女佣的寝室,里面没人?” 女人摇了摇头,“过了几分钟我在宴会厅听到罗茜的尖叫,才知道这孩子生了意外。” 猎魔人差不多相信了女人的话,连和弗尔泰斯特幽会、杀人藏尸都说了出来,没必要隐瞒亚里安的遭遇。 “那又是谁把亚里安弄成这副模样…难不成这个男孩遭受打击,伤心过度,自己晕了过去?”这个念头一闪而逝,罗伊摇了摇头,结论太站不住脚了,而且直觉告诉他——当晚花园附近,除了露意莎夫人、弗尔泰斯特外,还存在第三个人。 真正的凶手。 “受到盘问的城堡佣人都洗清了嫌疑…我究竟忽略了谁?” “两位,该说的我都说完了…”露意莎打断了猎魔人思考,拢了拢秀,“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绝不隐瞒,只求你们别把事情往外面传。” 女人吐露出积压在心底的秘密,剥离了最后一丝紧张,神情变得一片坦然,又恢复先前光采照人、妩媚优雅风姿, “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拉·瓦雷第家族将蒙羞,老爷…依老爷的犟脾气,不排除和弗尔泰斯特决裂的可能,到时候整个拉·瓦雷第爆战乱,必然波及无辜镇民,会死多少人。两位大师于心何忍?” “咱们又不是搞慈善的,男爵领的人民是死是活与我何干?”雷索丢下一句狠话,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给过承诺,亚摩斯之死已成定局,多谈无益…你若洗涮掉爱佛琳三人头上的污名,还他们公道,并给予丰厚补偿。” “我和小鬼自然会守口如瓶。” 观察着女人神色,罗伊接着说,“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没兴趣和泰莫利亚的国王撕破脸皮,成为通缉犯。” 然而他心中却打着别的主意——这个把柄以后还用得上。 露意莎夫人打量两师徒如出一辙的表情,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叹了口气, “既然海蝎子杂技团是大师的朋友,那我会全力劝说老爷,丰厚补偿也没问题。”女人抿了抿嘴唇,“但这一切绕不过一个前提…亚里安绝不能出事,否则老爷必让海蝎子陪葬。” “设下圈套的猎人才能解开圈套…”雷索说,“只有找出加害亚里安的凶手,才能救醒他。” “这便是难点所在,”罗伊解释道,“一切线索都指向夫人您以及弗尔泰斯特陛下,但你们当时忙着处理亚摩斯的尸体,排除了嫌疑,那么调查就走到进了死角…” 究竟是谁,能卡在那个时间点,无人知晓地对亚里安下咒、又是出于何等目的,仅仅是劫财? “接下来咱们顶多找找之前的疏漏,召集当晚所有宾客,短时间内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亚里安少爷能不能撑得住……” 露意莎夫人听得鼻子一酸,不由紧紧搂着毛毯里的少年,低声啜泣。 罗伊保持着沉默,略有感慨。 大多数猎魔人很小就和父母分开,并没能享受到太过的亲情,像雷索、奥克斯兄弟。 而罗伊和老摩尔夫妻也相当长的时间没有见过面。 面前这个女人,背叛了他的丈夫,还当了回杀人帮凶,但此刻,的确是真情流露。 时间在不经意中流逝,等露意莎从悲伤中回过神,擦干脸上的泪痕,抿了抿红唇,不解道, “我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两位大师的调查顶多证明弗尔泰斯特去过花园,为什么把我和他联系起来?” “仅仅是因为宴会中途离开过大厅,就下了定论,我们在花园见面?未免太过武断!” 女人问完,猎魔人也陷入沉思。 罗伊会清楚男爵夫人和泰莫利亚国王的龌龊,是因为他从前的经历,一定程度上的先知,所以在启动调查不久后,脑海里就产生这朦胧的想法。 而雷索…… “鸡笼酒馆!”光头大汉朝女人解释道,“我们在鸡笼酒馆欣赏了一出‘表演’,两个胆大包天的酒鬼讽刺了夫人您和国王陛下的私情。” 说完,雷索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沟壑,意识到之前对话中的矛盾之处 根据城堡里的所见所闻,露意莎夫人的保密工作几乎滴水不漏,除了他和弗尔泰斯特,没有第三个知情者。 城堡里的佣人、甚至巴伦男爵对此一无所知,小亚里安也是在花园之夜才偶然撞破此事。 那为何远在数里之外的小酒馆,两个稀里糊涂的醉鬼会了解内情? 事情太不合理。 “醉鬼还有另一重身份,瑞达尼亚的间谍?”光头大汉琢磨道,“故意当着我们的面演一出好戏?” “大师,您在开玩笑吧?两个醉鬼?决无可能!”露意莎夫人柳眉微蹙,俏脸不悦,这光头大汉明显是随意找了个借口,不过—— “鸡笼酒馆,男爵领近郊的那家?” “您也听说过?”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异样感。 “今年开春的时候,老爷带着我们一家人春游,路过了酒馆,用了一顿饭…”露意莎垂下俏脸、语气更加伤感,“那顿饭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酒馆的招牌菜熏猪肉是道不折不扣的美味佳肴,有种难以抗拒的魔力…令亚里安疯狂地迷恋。自那以后,我经常派人到酒馆采购…” “可惜,我的亚里安…”夫人摩挲着儿子消瘦的脸庞,泫然欲泣。 这时,罗伊脑海中闪回他们在宴会厅中调查的情况,大厅里也弥漫着熏猪肉的复合香味。 “夫人,你们最近也吃了那道菜?” “昨天仆人们刚去过一趟…酒馆的老板很有眼色,每周都会为城堡预留足够的分量,毕竟老爷也挺喜欢的。” “鸡笼酒馆的老板…老巴顿?” “也许是,我记不清。”露意莎好奇道,“两位大师怎么会关注他?” 罗伊再没有功夫搭理女人,后背紧贴墙壁,又黑又浓的眉毛几乎绞成一团,他揉着太阳穴,一脸困惑,“老巴顿…长什么样,我怎么想不起来?!雷索?” “你这么一说,”雷索脸色凝重,缓缓摇头,“我也记不清他的脸?难道老巴顿和那两个醉鬼不是普通人?” “究竟是什么身份?” …… “纠结一个酒馆老板、两个醉鬼的身份不过是浪费时间,两位肯定是不小心忘了。” 露意莎深吸一口气,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恳求道,“再看看亚里安吧,救救这孩子…巫医的预言里不是明确提到过,猎魔人将唤醒沉睡之人。” “巫医的预言…没准线索在里面!”罗伊心头一动,急切地追问,“那段预言具体怎么说的?” 露意莎被吓了一跳,而雷索给出了答案, “满身鲜血却心怀仁慈,穿过迷雾,揭破丑陋,粉碎血色倒影,唤醒沉睡之人。” 罗伊陷入了苦思冥想,只有一句话有点意思, “血色倒影…指的什么倒影?水面,墙壁,还是——” 他神经质地低声嘟哝几句,猛地瞪大双眼,好似在炎热的正午,被一桶冷水迎头浇下,从头到脚凉彻心扉! 一片鸡皮疙瘩钻出了皮肤,猎魔人受惊的野兽般绷直了身体。 “镜子?!” “第三个参与者,对亚里安下咒的家伙难道是——” 罗伊的自言自语突然中断,一股极端的寂静,扼住他的喉咙。 他一抬头,豁然现,光头大汉微微张着嘴、露出惨白的牙齿、猩红的牙龈,却诡异说不出一个字,连粗糙的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陷入了静止。 玛丽·露意莎坐在床铺边,伸长天鹅般的脖子,一手轻抚着亚里安,向前探着身子,美目满含期待地望着罗伊。 但她原本生动而美艳的面容,像是被灌入了泥浆的模子,变得僵硬、呆滞、失去了活力。 不仅如此。 周围一切的都陷入了静止,包括雷索、男爵夫人、亚里安的呼吸、心跳,从窗外洒入的阳光、和煦的微风都被冻结,万事万物,好似在一瞬之间被无形的魔手摁下了暂停键。 除了罗伊。 他感觉到异样的注视,暗金的瞳孔缓缓地移动到窗边。 窗户完全打开,鸟雀的啾啾声统统消失。 窗台下……窗台下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张男人脸,黑如深渊的一对眸子注视着房间里面—— 他嘴角微翘、面颊上抬起皱、眼睑收缩、眼睛尾部露出慈祥温和的鱼尾纹。 他在诡异地笑,然而五官却像微风拂过的湖面,不停变换,几张截然不同的脸庞倒映进猎魔人暗金的瞳孔中—— 艾德斯伯格失踪的草药铺老板特罗斯、维吉玛湖畔寇纳村村长波耶夫、白果园酒馆的褡裢酒客、下瓦伦的村长、基隆酒馆的老巴顿…… 一张张熟悉却总是被忽视遗忘的脸,最后统统变为癞痢头、鹰钩鼻、下巴长满邋遢胡茬的中年男人。 “罗伊,你现我了…” 他笑着说。 第十二章 满足你一切愿望 数不清的黑色蝴蝶在男人身后组成一对巨大的翅膀,翅膀迅地扇动了两下,他腾空而起,脚尖点过窗台,紧接着踩着空气中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轻盈地降落到卧室的地板上,在猎魔人眼前显露全貌。 他的身材不高不壮,五官极其平庸,除了那对纯黑得找不出一丁点白色的瞳孔外,没有别的特点。 穿着打扮也很大众化。 上半身陈旧的黄色褡裢外套,下面是蓝色的紧身裤,两个单肩挎包在胸前交叉成十字,分别垂在左右两腰边,又涨又鼓,不知装满了什么东西,脚下黑色的鹿皮短靴上了年头,鞋头微微变形,鞋边沾着一圈黄泥巴。 仅从外表看,他和一位流浪商人没两样,风尘仆仆、不修边幅,放在人群里,好似一滴水融入大海,毫不起眼。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罗伊的皮肤,后者立即感到一种钢针扎刺的尖锐痛苦,同时,好像浑身衣物都被剥离,心中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猎魔人轻轻咬了口舌尖,微腥的血液味让他回过神,随即犹如炸毛的猫科动物,弯曲脊椎,绷紧四肢,脚趾抠紧地面,太阳穴不停跳动。 …… “美好的下午,最适合老朋友阔别重逢。”刚特·欧迪姆双手环胸,惬意地倚在窗户边,打了个招呼。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独特的腔调和韵律,洪亮且抑扬顿挫、仿佛在朗诵古体诗,充满了张力。 但猎魔人分明看到他脸上一抹转瞬即逝的市侩和精明,好似一位经验丰富、准备招揽生意的商人。 “阁下究竟是谁,我们认识?”罗伊装作对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心头警惕更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同时眼底还有些好奇,这份好奇绝非弄虚作假,他几乎无法从对方身上观测到有用的信息。 这位神秘的男人周身都笼罩在深渊迷雾之中。 刚特·欧迪姆 年龄:?(感知不足) 性别:? 身份:镜子大师、玻璃小子(四处流浪、贩卖镜子的商人) ?(需要获取更多信息以解锁隐藏身份) 属性:? 技能:? …… “伙计,你可以叫我欧迪姆、刚特·欧迪姆,或者镜子大师…放轻松,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想和你友好地交流一番。” 男人摊开手,脸上的笑越温和,“至于你觉得我很眼生,那不应该,让我提醒提醒你…在艾德斯伯格草药铺、白果园酒馆…还有不久之前的鸡笼酒馆,我们都见过一面…算起来,我还为你们的旅程付出过不少‘举手之劳’。” 罗伊眉峰紧蹙回忆了片刻,继而头皮一阵麻。 果然,以前他在白果园那股不详的预感并非空穴来风,虽说当时刚特·欧迪姆并未立即现身,却一直暗中观察。 更令他心寒的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察觉到异常,感知能力好似失灵一般,而且他极小部分关键记忆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封印,变得模糊不清。 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被蒙在鼓里。 “镜子大师,你一直跟踪我有什么目的?” “不,不,跟踪这个词显得太不友好…”男人轻声细语道,“应该叫考察,作为一位讲究的生意人,我需要慎重地挑选顾客。” “顾客?” “你可以这么理解,绝大多数人,比如说这三位,都是时间沙漏里的沙粒、繁茂生长的植被中的一株野草,缺乏被关注的价值。” “但你很独特…偷渡者,思想蒙着一层面纱,掌握独一无二的能力,还足够机灵!”镜子大师语气一顿。 “早在艾德斯伯格我就注意到,死在你手下的生命都丢失了灵魂,这种能力在白百果园得到了进一步验证…可没有签订契约,你是怎么办到的?” 男人合拢右手五指,漆黑瞳孔缩成了一条缝,脸上每块肌肉都在欢呼鼓舞,“疯狂的灵魂、绝望的灵魂、虔诚的灵魂…神秘的灵魂,何不随我一同上路,见证一场奇迹的旅程?” 男人忽然动了动鼻子,朝着罗伊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瞬间,他宛如一只嗅到鱼腥味儿的猫、面对美味佳肴的饿汉,脸上带着陶醉,眼中闪过一丝隐蔽得极深的贪婪。 令人,不寒而栗! …… 罗伊面沉似水。 剥夺灵魂、偷渡者? 刚特·欧迪姆一句话直接道出了他最大的秘密。 一股极端不适感油然而生。 “那又如何?”罗伊思忖道,“他现身解释,而非不告而取,肯定存在某种限制。” “你还取走了我的信物,”镜子大师目光左右打量猎魔人,双臂向身后张开,深吸了一口气。“那熟悉的气息…烧成灰我也认识!” “信物?什么玩意儿?” “一本书…”男人直言不讳,“你在阿玛维特城堡取走的一本书,人类称之为《骸骨书》,这是另一位老顾客詹妮弗·维理雷斯的货物…” “但你拿走了它,丢进火里、破坏一场完美的交易。让维理雷斯爵士带走了詹妮弗。” “小可爱过上了优渥富裕的生活,不再会轻易受到疾病和饥饿的困扰,大概能活很久。”他的唉声叹气地踱步,“而我损失就大了,获取报酬的时间要推迟个几十年。” “但事情总有好坏两面,你上次莽撞的行为…”镜子大师语气一转,有些欣慰地说,“让我打定主意,提前终止考察,正式开一个优质的客户。作为交易被破坏的补偿。” 他的左手食指在半空中轻轻点了点对面的猎魔人。 罗伊耸了耸肩,叹气道,“如果我物归原主,你能不能马上离开,镜子大师?” “猎魔人,如果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像你想的这么简单,”男人拒绝道,“那一切的战争和痛苦将不复存在。” “能不能先放走他们,这种场合不适合谈生意,咱们换个地方。”罗伊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三个人,依然没有呼吸和心跳,处于一种极端诡异的状态。 他不禁有些担心,这种状态持续太久会不会对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他尤其害怕镜子大师突然掏出一支勺子。 “别着急,这只是一个小把戏,让他们暂时处于安静状态,”镜子大师双手环胸摇了摇头,“等我们谈完条件,自然会恢复正常。” 时间静止是个小把戏? 罗伊不知该苦笑,还是害怕,对方信手施展的能力都强大到他无法想象,如果要对付自己,恐怕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但他并没有出手,要不就是有求于自己,要不就被某种规则束缚。 这么想着,罗伊绷紧的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 “交易先不急…镜子大师,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显然,您既不是普通的商人…”罗伊直视对方漆黑的瞳孔,猜测道,“也绝非寻常的施法者,你表现出的能力比术士强大的多…你究竟属于哪种生命?来自异世界的恶魔,还是神明?”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还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时,就积压心头。 虽然根据各种隐秘的传说和研究文献,刚特·欧迪姆是一头化身万千,穿梭无穷世界、缔结契约、收割灵魂的契约恶魔。 但猎魔人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它表现出的各种能力已经出了世界的规则,资料记载中的的“恶魔”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虽然仍然要受到契约规则的束缚,但毫无疑问,比绝大多数生命更加高等,宛如一尊游戏人间的神明。 刚特·欧迪姆微微颔,显然很欣赏猎魔人放松的姿态,“伙计,旺盛的好奇心是进步的阶梯…但我不能给你答案,除非当做正式交易内容…同意吗,我这就起草契约?” “不愿意?没关系。民间故事里描绘的神或者恶魔都与我无关,你只需要记住我商人的身份…”镜子大师正色道,“交易是我的一切,比生命更重要…虽然漫长的生命对我而言并没有太多意义。” “但你有一点没说错,我不是普通的商人,”镜子大师“谦虚”地说,“我多了一丁点特殊的能力,当然我不会滥用,通常用来确保交易顺利进行。比如目前这种情况。“ “我能提供的货物范围更加广泛,不止是常规的有形的商品,还有无形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货物。刚特·欧迪姆将为每一位顾客量身订做,满足他们的最强烈的愿望。” “比如这个小家伙…”刚特·欧迪姆又动了动鼻子,扫了一眼在床上沉睡的少年,但区别于他面对猎魔人时的贪婪,此时神情中掺杂着一种即将丰收的喜悦。“瞧瞧,多么纯粹的灵魂,可惜被天性放纵、不知廉耻的母亲伤害得遍体鳞伤。所以我让他如愿以偿地沉入甜美的梦境,以逃避这痛苦的现实,直到——” “脱离肉体的束缚。” “原来如此…” 镜子大师才是祸害亚里安的罪魁祸。 “可你为什么取走他身上的财物?故布疑阵?” “哈哈,看着一群“大侦探”、术士、巫医、赏金猎人晕头转向地找线索,岂不是很有趣?”男人畅快地笑了起来,“可蠢货太多,都没现我留下的提示,辜负了我的期待,直到你,稍微聪明了一次。” 罗伊追问, “报酬呢?亚里安答应了你什么,请你出手?” “灵魂,我唯一接受的货币是灵魂……按照契约,我将带上亚里安死后的灵魂展开一场有趣的旅行。”刚特·欧迪姆手腕灵活地一抖,便神异至极地从空气中抽出一卷金色的羊皮手书,上面爬满蝌蚪一样晦涩难懂的文字。 罗伊凑近一观,镜子大师又干净利落地收回了羊皮手书。 “和一位十一岁的少年签订契约,你确定没有欺骗他,在契约中使诈?”猎魔人故意做出一副怀疑的姿态。 “没人能违背契约精神,包括我。”刚特·欧迪姆微微扬起胡子拉碴的下巴,坦然自若道,“我的所有行动都遵从契约的规定:帮助这个孩子实现愿望,然后得到报酬。绝对的公平、公正,我会在卧室附近耐心地等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在梦里面‘享受’个够。”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欧迪姆,”猎魔人说,“一个简单的催眠术,根本值不了他的灵魂!” “每个人的认知和价值观不同,”镜子大师针锋相对地说,“亚里安,一个满腔正义、恪守骑士美德的少年,突然撞破亲人的丑事,世界观崩溃!即便如此,他都不愿意伤害别人,而是自我救赎,找一个不受打扰、安静疗伤的地方,一个美妙的梦境。他可以跟我要求更多,但他没有,仅此而已。” “至于你,罗伊,”欧迪姆悄悄向着猎魔人靠近了一步,用一副极富蛊惑地语气说,“你如果认为一个愿望无法与你的灵魂等价,那我可以满足你两个愿望,乃至三个愿望…统统写进契约都无妨。” “想象吧,我能赐予你削铁如泥的宝剑、饮不尽的美酒、快如疾风的骏马…无穷的财富、不死之身,甚至…”欧迪姆语气一顿,“复兴蛇派学院的力量…” “抱歉,欧迪姆,用灵魂做筹码我实在没兴趣…”罗伊直视镜子大师漆黑的瞳孔,坚定地摇头,“我始终认为凭借自身的本事争取的东西,才真正属于自己。” “伙计,认清楚现实…”欧迪姆的声音变得阴沉,“自从你取走并烧毁我的《骸骨书》,就已经闯入了我的交易,不可能再抽身事外。” “如果今天你不愿意立下契约书,没关系,我会一直盯着你,总有一天你将有求于我……不过到时候易地而处,可就不能随意提出要求。” “当然也存在另一种情况…”欧迪姆的目光忽而扫向罗伊身后的光头大汉,摩挲着下巴浅浅的胡茬,上下打量,好似在挑选商品的客户,“像你这种顽固分子只是极少数。你身边的人…出生入死的同伴、密友、血肉至亲,他们没准会乐意跟我交易…” “你在威胁我?”罗伊心头咯噔一跳,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家伙,镜子大师,好似玩弄人心的魔鬼,直接点出他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状况。 雷索,奥克斯、瑟瑞特、老摩尔夫妇,会不会进入它的圈套,万劫不复? 他咬了咬牙,年轻的脸庞闪过一丝犹豫,紧接着眼神变得坚定。 绝不能让任何东西伤害他们,包括眼前这一位。 哪怕赌上性命! “与其说是威胁,不如看成一个宝贵的机会,我,慷慨地帮助众生,实现心底最强烈的愿望!”欧迪姆笑了笑,看向光头大汉,“接下来的日子,我会特意关照他…你觉得如何?” 罗伊沉默了良久。 房间之中,一个心跳不断加,“噗通噗通”快要蹦出胸膛,他额头爬满冷汗,呼吸沉重得好似破旧的风箱。 那我就不自量力地就会一会你吧。 “镜子大师,”年轻的猎魔人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暗金的瞳孔中闪烁寒光,“敢不敢,和我打个赌,玩一局?!” 第十三章 挑战 “你改变主意了?愿意跟我交易?”刚特·欧迪姆阴冷的目光注视着猎魔人,犹如编制好巢穴、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会跟你纠缠不清,我就寝食难安。”罗伊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地说,“所以我要找个办法一劳永逸地摆脱你——我要跟你打个赌?” 罗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既有假装镇定的恐惧,也有肾上腺飙升的激动。 与镜子大师打赌无异于与魔鬼交易,不管这家伙嘴上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能实现多么了不起的愿望,相比于他最终取走的报酬——灵魂,都无足轻重。 何况湖中女士指点过他灵魂的奥秘的,更明白其不可替代性。 谁知道镜子大师会如何处理契约者的灵魂?吞噬吸收、还是真像他所形容的展开一场“有趣”的旅行? 罗伊不想尝试,也本该果断拒绝。 但刚特·欧迪姆特意提到了他的朋友、家人,远在诺维格瑞的老摩尔夫妻。 他很想不管不顾,一个人自由自在,但做不到,只能强者才能不受束缚。 与其被动地逃避,任由在乎的人坠入巨大的危机之中,不若主动出击。 输者一无所有,赢家通吃! “镜子大师,刚特·欧迪姆,敢不敢跟我打个赌?你赢了可以取走赌注,我的灵魂。” “哇喔,打赌、挑战?最近三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勇气可嘉的小子,你的要求了?” “如果我赢了——先,我需要飞狮怪学派猎魔人试炼的完整流程,包括青草煎药配方、突变和改造的步骤等等,其次,给我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强化体内的上古之血。” 罗伊始终有种担心,直接向欧迪姆索取的力量和宝物,对方随时可以收回去,但要是通向力量的道路…付出了相应努力,便真正属于自己。 “稍等片刻。”话音落地,镜子大师身形好似被风吹散的烟雾,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只留下淡黄色的残影。 罗伊眼神一凝,微微张大了嘴。 这是什么情况,瞬间传送? 两秒后,他又再度现身,歉然一笑,“久等了,上古之血有点伤脑筋啊,花了不少心思,但总算解决了。这两个要求没问题,还有吗?” 罗伊注视着镜子大师漆黑的瞳孔,深吸了口气,压下心悸, “如果我侥幸赢了一局,请你离开这个世界,别再回来,也不能动用任何一丝力量侵蚀和触摸!” “抱歉,伙计!”刚特·欧迪姆突然打断猎魔人的话,嘴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不觉得要求太过分了吗?我承认你是一个优质的顾客,但并非唯一的选择,这个世界充斥着被欲望驱使的人,多到数不清…” 他嘲讽道,“为了砍伐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采摘一朵鲜花放弃整座花园?为了一个独特的灵魂,舍掉无数潜在的客户,承担自我放逐的风险?没门儿!” 刚特·欧迪姆伸出右手食指在猎魔人面前摇了摇,拒绝的态度相当鲜明。 “你刚才说过,满足我一切愿望,这么快就反悔?” “但我没提过不准讨价还价,这是谈生意的重要过程。”刚特·欧迪姆怡然自得地解释道,“你的灵魂值多少,你就掌握多少筹码,目前你的要求已经出了筹码上限,我无法就此立下契约。” 猎魔人默然地与他对视,片刻后见对方态度坚决,心头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道, “那这样如何?镜子大师,我换个条件,给这场放逐之旅设定个期限,不要求永远…”罗伊沉吟了片刻,“若我赢下赌注,百年之内,你离开这个世界,不会与我、以及我的亲人朋友做交易!” 一百年,足够他的亲人活上一辈子,他所熟知的大多数人也熬不到那个时间…… 此外,一百年后,他如果还活着,大概已经成长到足以与面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扳扳手腕。 刚特·欧迪姆摩挲着下巴,静静地考虑,并没有立即表态。 “猎魔人的灵魂,加上亚里安的灵魂…”镜子大师右手轻抚左手掌面,然后点点头,“条件得改一改…我要是输了,不止一百年——永远不会主动接触你所在乎的人,这些都可以写进协议里。但离开这个世界,绝无可能。” “至于你,有十年的‘休息时间’…期间免受我或者别的‘生意人’的骚扰。” “十年?” 罗伊揉着太阳穴,陷入了沉思,自己承担所有风险,短短十年,足够成长到与刚特·欧迪姆比肩吗? 但他重视的人总算远离致命的诱惑。 “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猎魔人,生意不该这么谈!” “我的灵魂就如此廉价?何况你说过,讨价还价是谈生意的重要流程。”罗伊坚持道,“我退了一步,现在轮到你妥协,欧迪姆,否则之前的谈判统统作废!” “那说说看吧,但要注意分寸,你心底应该有个恰当的标准,”镜子大师妥协,“不要跨过这个标准太多。” 罗伊扫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赌约里得加上亚里安,你如果输掉打赌,离开这个世界前,必须放弃这孩子的契约,让他恢复正常。” “如你所愿,‘好心人’。” 欧迪姆满意地颔,笑容越灿烂,“现在我们基本达成了共识。说说看吧,准备和我玩什么,昆特牌?” “不,我准备来一场挑战。你观察我的这段时间应该了解,我擅长完成各种艰巨的委托和任务,请指派任务给我。”罗伊竭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当然,你的任务不能出我能力的范畴…你不能让一条鳟鱼在火焰中游泳,或者让我潜入深海猎杀鲸鱼,飞上天空摘下星星和月亮,你要保证任务完成的可能性!” “你的要求真多…”男人垂下脸思考了一小会儿,“但我答应你,毕竟注定失败的挑战太过无趣…” “现在,立下契约吧…”欧迪姆随意地朝猎魔人挥了挥手,空气中骤然燃起金色的火焰,一张泛黄的羊皮纸钻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到罗伊的掌心。 同时镜子大师缓缓勾动手指,便有一排排清晰的笔迹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浮现在羊皮纸上。关于赌约的所有细节,用四种不同的文字写就,包括上古语言、北境通用文、一种状如蝌蚪,猎魔人未曾学过的文字。 很神奇,每个字他都不认识,但连成一句他却能理解。 “恶魔,或者神明的文字?” 最后还有种罗伊无比熟悉的文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汉字。 这说明了什么? 这张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 “洞察了我的本质吗?” “友情提醒,仔细瞧瞧,猎魔人,千万别放过一个字。免得事后反悔,玷污一场精彩的交易。” 罗伊反复将契约内容核对了几遍,连备注都未放过,确认没有留下任何可钻的漏洞,这才按照欧迪姆的指引签上名字,并咬破手指皮肤,压了个鲜血指印。 做完这一切,他跟这张羊皮纸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仿佛身体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被扣留在里面。 而后,欧迪姆勾了勾手,整张契约飞入他手中卷成一筒,贴身收藏。 “我不能保留一份?你不用签字?” “契约只此一份,而刚特·欧迪姆就是契约,不能背叛自己。” 罗伊若有所思,“不用给我留个记号什么的?” “契约的效力已经足够,没必要再打上烙印…”欧迪姆笑了笑,“你有特殊的爱好,我倒是可以效劳…或者你赢了这局,获得一个‘胜利者的荣誉’?” “用不着。” 罗伊摇了摇头,将兜帽里静止的歌尔芬·黑猫以及血宝石放进光头大汉衣袋里。 “有趣的变形术和灵魂。”欧迪姆点评了一句。 罗伊刚想说什么,耳中突然响起两下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天旋地转,仿佛在往无底深渊不停下坠,附带着三百六十度的原地转身,一股强烈的眩晕占据了猎魔人理智。 同时令人窒息的气流急擦身而过,猎魔人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通过传送门的经历。 “已经开始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不到两秒钟,黑暗被微光取代,视野恢复清明,眼前改天换地。 罗伊惊觉自己正坐在一块肮脏的地面,头顶灰沉沉的夜空,淡淡的月光照出一片野蛮的荒原,随处可见低矮的灌木、干枯的树丛,和嶙峋的怪石。 “你把我弄到了哪儿?”罗伊冲着天空大叫了两声,压抑着脑子里的眩晕感,勉强站起身体。 刚特·欧迪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给了他回答。 “你想玩,我们就来玩吧……”这个声音犹如小丑的戏言,还带着一丝无法遏制的兴奋, “我会出个谜题,解开谜底,‘抓住’答案,你跟亚里安就能重获自由,且未来的十年,不再受我打扰。” “解不开呢?”罗伊缓缓转身四下打量,这个地方他从没来过,甚至没见过相似的地方,但无疑很糟糕,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哈哈哈,”欧迪姆癫狂的笑声响了起来,“那就有段疯狂而有趣的旅程等着我们三人,这是你自己提议的,不是吗?” “把谜题说来听听…”猎魔人呼了口气,竖起了耳朵。 “世界万物皆与我相关,有些人却唯恐避之不及。”镜子大师语调悠扬,仿佛在朗诵诗歌。 “抚摸玩弄会让你失去理智,但任何攻击都伤不了我。” “孩子一见到我就开心,长者怕我,姑娘则目不转睛。” “你能说,我也能说;但你有声,而我沉默,空有嘴唇一张一合。” “你告诉我啊,我是什么东西?” …… 听完谜语,猎魔人垂下头,沉思了两秒,接着嘴角微微一弯,“你输定了!” “哦,是吗?走着瞧,自信的朋友…你必须在沙漏的沙子流光前找到我。” 一个小巧精致的沙漏凭空落下,掉入猎魔人的掌心,他合拢五指,将他揣在怀里。 “为了公平起见,正式开始前我有个小小的礼物送你,你现在的状态实在太过糟糕。” 欧迪姆的话音落下,罗伊右侧胸腹之间的旧伤涌出一股热流,好似有一位按摩大师在为他舒筋活血,舒服得让他几乎要哼出声来。 当暖流消失,猎魔人摸了摸肋部,赫然现与林中夫人交手后留下的伤口不翼而飞,折断的肋骨也痊愈如初。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浑身出一阵脆响,接着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装着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的剑带缠在背上,接着,一个声音打断进一步行动。 “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开始,”欧迪姆爽朗地笑道,“我在旅途为你准备了很多惊喜,好好享受吧…对了,禁止任何作弊手段!” 第十四章 戏弄 “这是什么鬼地方?”罗伊爬过了怪石嶙峋的山坡,踏上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 他极目远眺,视线尽头,隐藏在迷雾之中,起伏的山峦顶上赫然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皎洁的月光比维吉玛的湖面更加澄澈、散出惊心动魄的美丽,仿佛只要他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月亮表面,一圈圈灰黑色的环形山脉。 “哈哈,你喜欢吗?还有得你瞧呢!” “但切记,你要在时间耗光前找到答案。” 镜子大师的声音又跗骨之蛆般响起,他不知藏在藏在哪儿,欣赏猎魔人的挣扎。 罗伊没有理睬打趣,手掌心的沙漏,小巧精致,但沙子流逝的度并不算快,他大概有—— “一小时……” 他心头一动,再次尝试调动战利品包裹,过去的经历已经让他猜出了谜底,若是能调动空间里的剑油、魔药、饮用水,那么难题迎刃而解。 但这一次,战利品包裹未能响应他的命令,仿佛被一层未知的魔力牢牢封锁。 罗伊又分别平托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借着月光观察本该光滑的剑身。 可惜,剑刃不知何时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好似夜明珠,晃得他眼花,根本无法反射影子。 “果然没那么简单。” 罗伊又就近找了一块泥地,用武器迅刨了个凹坑,左右张望了片刻,往坑里撒了一泡尿,结果非常诡异,地面不知何等材料构成,瞬间将液体吸收,设想的水坑宣告失败! “这就是所谓的禁止作弊?” 看来这些投机取巧的方法都不可取。 罗伊脚尖轻盈地点地,修长的四肢宛如猎豹般矫健,身形在夜色中闪烁,好似飘荡的幽灵,移动度极快。 荒原死寂一片,安静得吓人,除了他“噗、噗”的脚步声,连昼伏夜出的小兽及夏虫的低鸣夜无。空气里弥漫淡而冰凉的雾气,稀疏的杂草和一株株形态扭曲的枯死古树屹立在道路两侧,宛如看守末日之门的守卫。 每隔几步便有古树伸展枝蔓,提起灯笼,洒落不详的红光,在地面渲染出鲜血般的颜色。 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氛围在心头蔓延,跑着跑着,罗伊只觉得太阳穴直跳、心神不宁,大约五分钟后,预感得到了证实。 两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的石块后钻出,带着阵阵阴风扑来。 仓促接招,罗伊却淡定自若,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及时反应,不退反进,后先至地沿着两头怪物中间的缝隙贴地一滚,躲开了它们的夹击,继而转身,右手拔出背后的阿隆戴特立在胸前,左手勾勒出昆恩法印。 顶着淡黄的光芒,灵活地绕着袭击者游走,周旋。 鬼影 年龄:??? 身份:能量体(它们是某个神秘的存在心血来潮时创造出的玩具傀儡) 生命:8o 属性: 力量:8 敏捷:5 体质:8 感知:5 意志:4 魅力:3 精神:4 技能: …… 这两头怪物不同于猎魔人以往所见识到的任何物种,遍体漆黑如墨,将附近的光线吞噬殆尽。 散着暴戾和毁灭的恶意,没有一丁点儿活物的气息。 猎魔人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形体,酷似水边常见的人形怪物——水鬼。 弓腰驼背,肚大如斗、四肢干枯瘦长……擅长挥舞爪子连续扑击,每一次攻击都竭尽全力。 但它们攻击时不会像水鬼那样“哇哇”大叫,也许根本不具备声的功能。 差不多摸透了鬼影的能力后,猎魔人再一次转身后撤,躲过它们的扑击,接着手掌迎着鬼影猛地往前一推。 “砰!”一股强劲的气流突然爆,两头怪物犹如被攻城锤撞中,身形踉跄地向后退开,失去平衡。 下一刻,罗伊打横提着阿隆戴特,剑尖迎着它们疾电般向前跨出几步,“唰唰唰”斩出三剑,剑光如水波般荡漾,分别掠过鬼影的脖子、前胸、大腿。 剑刃依然光洁如新,未见一丝血液,而两道鬼影遭受重击后,就静静地躺倒在地,蒸的水汽般迅消散于空气中。 “击杀鬼影,经验值+2o…” “击杀鬼影,经验值+2o…” 猎魔人1v6(338o/35oo) “居然有经验值?”罗伊又惊又喜,灵魂是他经验的来源,而镜子大师随手创造的傀儡,竟然具备灵魂,这是何等强大的能力? “还真是贴心,再来几个就该升级。” 但他没功夫刷经验,这一场战斗费了大约一分钟,他得抓紧时间。 “镜子大师,”罗伊边跑,边冲着空气嚷嚷,“你可没说过会有怪物袭击!” “我的世界就得照我的规矩来!”欧迪姆在不知藏在哪个地方反驳,“而且这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那此处已经不属于以前的世界?究竟是另一个位面,还是刚特·欧迪姆创造出来的地方?” 不及多想,罗伊视野的余光注意到左手不远处,一排低矮石梯往上,两个灯笼洒落妖异的红光,照出一个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的亭子。 猎魔人脚步顿了顿,接着迅凑近过去。 这个亭子应该有上百年的历史,饱受风雨摧残,顶盖只剩下残缺的几块瓦片,长满苔藓,而凉亭的立柱纯粹由周围扭曲的古树枝干生长而成,阴森可怖,摸上去手感湿漉漉、粘稠,恶心。 凉亭中央还坐落着一口陈年老井,罗伊往井口里探了探身体,灯笼的红光照出干涸的井底,几具小动物的骸骨、几根枯萎的树枝,滴水不剩。 罗伊皱了皱眉头。 “伙计,这口井没给你一丝灵感?”刚特·欧迪姆的声音从井底冒了出来,“何不进来看看?我就在里面。” “欧迪姆,别耍花招误导我!”猎魔人一脸笃定,“井里面只有你的‘回声’,而‘回声’虽然满足‘你能说,我也能说’,但它不可触碰,绝不是答案。” “你还算有点脑子,猎魔人。” “彼此彼此…” …… 从凉亭返回小路,不久,罗伊经过一条悬空的独木桥,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大裂谷,其中灰黑色的云雾氤氲缭绕,隐隐的黄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地闪烁,伴随着一阵阵沉闷的、令人心浮气躁的轰鸣声。 热的有些熏人的风从深渊里吹了上来,带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这下面是岩浆河吗?”猎魔人在桥上伫立了片刻,便因恐高而感觉到一阵微微的眩晕,他几乎能想象到从独木桥落下,掉入岩浆之中被彻底融化为气体,骨灰都剩不下的惨状。 他赶紧收回目光,紧接着一个诡异的、清脆稚嫩的童音突然从身后叫住了他。 “罗伊!” “救命!” “嗯?”猎魔人心头一跳,瞬间陷入了回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陪“他”度过了大部分童年时光。 “谁还会叫我罗伊,难不成是错觉?” 他忍不住转身回望了一眼,赫然现就在他脚下不远,从独木桥下面伸出了一只瘦小纤细的手臂,紧紧攀附住木板。 一个男孩倔强地冒出了脸, 黑色的西瓜头、胖嘟嘟的脸蛋涨成血色,大约**岁的年纪。 鼻子下面两条毛毛虫似的鼻涕一抽一吸的,颇具喜感。 …… 罗伊瞳孔收缩,完全笑不出来,“假的吧?对,肯定是欧迪姆用来迷惑我的障眼法!”某些痛苦的记忆潮水般在脑海中翻卷。 难道,镜子大师,真的有本事将死者的消散的灵魂重聚,囚禁于异世界之中? 他随即摇了摇头,在意志作用下恢复镇定,狠下心继续往独木桥对岸走去。 “罗伊,救我…我是小布兰东啊!”男孩叫的更加凄惨,呼吸越急促。 猎魔人加快离开。 独木桥开始轻轻晃动。 “你忘了吗…呜呜…是我把你介绍给了弗莱彻老爹,让你当上屠夫学徒,你欠我个人情…求求你,拉我一把…我不想掉下去…呜呜…”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鼻涕虫?”罗伊忍不住问了一句,但他仍然没有停下脚步,距离对岸越来越近。 “呜呜…小布兰东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一醒来就出现在这儿,下面的河水很烫、烫得我浑身疼……快把我煮熟了。” “嘿,伙计!”另一个粗豪的声音打断了男孩的叫唤,“碳山向你问候,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你!你也死了吗?”一只又粗又短的毛手拽住了独木桥的缰绳。 接着矮人标志性的浓密胡须脸冒了出来。 “快来拉伯尼一把!”矮人吃力地拽住缰绳,半个身体悬空,随着吊桥摇晃,脸上肌肉绷紧,勉强做出豪爽的笑脸,“把俺拉起来,咱俩再合力救出这小屁孩儿,找个地方叙叙旧,交流交流箭术,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下面的日子可不好过,幸亏矮人皮糙肉厚…” 矮人现前方的身影完全无动于衷,步伐未见分毫迟疑,于是声音变得恐慌, “喂!罗伊,你到去哪儿?帮帮老朋友啊,别丢下我们!” “抱歉,我的朋友伯尼还活得好好的,也不擅长射箭。”罗伊冲他挥了挥手。 “大师,往这边看,是我,巴舍尔,面包房主老哈克的儿子!”一个满脸肿包、长相憨厚的年轻男人爬出了吊桥,“您的那瓶魔药,让我肠穿肚烂、受尽折磨而死,至今还在肚子里翻滚不息…是不是该赎罪,拉我一把?就这一次,求你,我想见见老哈克!” …… “抱歉,我不能耽搁时间救你们…”猎魔人咬紧牙关,死死握着掌心不停流逝的沙漏,彻底走出了回忆之桥,尽管过往痛苦的经历让他心潮起伏,却无法动摇他的心志。 “死了就是死了,假的就是假的。” 那三道熟悉的声音随即被迷雾吞没,消散在夜风中,直到彻底不可闻。 “朋友,面对老熟人,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欧迪姆戏谑的言语从天空飘落,“还是被突变彻底磨灭了感情,不讲任何情面?” “你的名字应该加上铁石心肠的前缀,小小年纪,硬的却不像人类…” “刚特·欧迪姆…”猎魔人反唇相讥,“我会抓住你,我誓!” “这就激动得受不了?我的朋友,不如尽早放弃认输吧,快些从苦难中解脱。” “你在做梦,走着瞧!” 第十五章 美人、财富、珍宝 月光下,猎魔人注意到远处又出现一道呆滞僵硬的鬼影子。 她的身高将近一米七,弓腰驼背,好似一位老态龙钟、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妇人。 仍然是黑不溜秋的皮肤,散着泥土的腥味和尸体的腐臭,背部生长一副小巧的像翅膀一样的骨骼突出物,头像是缠成一团的水草,爪子……一对爪子比狼人的更加狰狞可怖,宛如一排削尖的黑铁锥子。 她看到了猎魔人,顿时如同之前遭遇的鬼影那般,安静而迅地扑来。 “墓穴巫婆的克隆版?” 罗伊趁她靠近的时候取出了加布里埃尔,扣动扳机。 “嗖——” 借着夜色的掩护,弩箭无声无息越过十米,正中靶心,黑影怪物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满是鸡皮疙瘩的额头正中央便穿进了一根箭头,尾羽轻颤。 按照猎魔人的想法,如果是正常的墓穴女巫,必然痛苦地尖叫一声,拔出箭矢,露出破绽,他再趁机靠过去近身肉搏。 但黑影的构造与鲜活的生物截然不同,不知痛疼与疲倦,伤口亦未见鲜血流出,只是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紧接着如同捕食蚊虫的青蛙般,冲对面的弩手吐出了一条十米的舌头。 快、准、狠! 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半空,罗伊甚至来不及动作,扑鼻的腥臭的,一条黏糊糊、滑腻腻的舌头击中了他放在身前当做盾牌的湖女之剑。 “啪嗒——”留下一圈冒出白烟和恶臭的粘液。 舌头纤细至极,其中蕴含的力量却不容小视,短暂的接触便震得猎魔人虎口麻,手中武器险些没脱出,同时弩弓表面被命中的地方滋滋地冒出一阵白烟。 长舌上还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毒液。 罗伊脚步灵活得像只鼬鼠,贴地几个滑步,身形没入路边的巨石。 上次与墓穴巫婆的照面还是在下波萨达的卡耶村,旁观雷索和奥克斯兄弟围攻这东西。 当时猎魔人处于巨大的优势中,设好埋伏,以逸待劳,不到两分钟就取下了巫婆的级。 现在一对一单挑,他才知道这家伙的阴险之处,谈不上有多厉害,但那条神出鬼没的舌头委实棘手。 要是直接命中他的身体不消说,虽不能击穿飞狮怪甲胄,但那腐蚀剧毒也能让他吃点小亏。 “犯不着与一个傀儡以伤换伤,还有更可怕的怪物在后面。” 于是猎魔人连续朝她射出两箭。 第一箭,被舌头击碎。 第二箭,正中女巫臃肿的肚皮,猎魔人身影一闪,空间战栗,泛起涟漪,瞬间闪现到她身后。 “唰——” 暗沉的剑刃掠过半空,阿隆戴特一剑劈砍女巫的后脖子! 卡在骨头当中。 污血四溅! 暴怒哀嚎的墓穴女巫转身挥动臂爪。 而猎魔人灵活地矮身钻过她的腋下,再次绕到墓穴女巫身后!暗金的瞳孔变得猩红。 震慑—— 女巫被定在原地,木偶般僵直。 暗红的剑刃再度高举,由左至右,劈砍—— 血光划出一道圆弧。 丑陋狰狞的级腾空而起,“咯噔”一声坠落在地。 头颅之上血盆大口还在“卡兹卡兹”地开合着,乌黑的牙齿间软软地吊着一条恶心的舌头。 无头尸体原地转了两圈,“噗通”一声重重倒地! “击杀墓穴女巫(伪),经验值+8o…” 罗伊松了口气,从掩体后走出。 这头墓穴女巫已经是遭遇到的第四波怪物,第二波是两头水鬼,第三波是一只食尸鬼。 杀掉它们后不知不觉经验池已经蓄满,猎魔人LV6(358o/35oo) 但罗伊并没有选择立即升级,升级附带的全面恢复状态必须留到救命的时候再用。随着怪物的挑战难度越来越高,说不定会遇上他无法应付的对手。 扫了眼不停流逝的沙漏,还剩半小时… “烂透了!你的表现真糟糕!花了一半的时间才到这儿来。”欧迪姆嘲讽的声音无处不在,“瞧瞧你刚才迟钝的反应,躲在岩石后胆小如鼠的模样,真不敢相信你能通过猎魔人的正式考核,导师开了个后门吧?” 罗伊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一声,继续追逐着天上月亮,朝着前方奔跑。 拐过几道弯后,他路过了一处小山坡,杂乱无章的野草铺满地面,从中传出一个充满磁性的动人的女声。 “罗伊,到这边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猎魔人迟疑地转头看了过去,暗金的瞳孔中映入一张熟悉的脸孔——红火的长垂过肩头,碧蓝的眸子饱含激情,水润的菱唇娇嫩得像花瓣,让人忍不住品尝她的芳香,这是一位浑身散着成熟风情的女人。 “珊瑚?”罗伊失神了片刻。 女术士柔柔地倚在草地上,俏脸满是惊喜地朝他招了招手,淡黄色的蕾丝长裙下丰腴的曲线随着她的动作惊心动魄地起伏,宛如满帆起航的大船。 顺着她纤纤细腰,麦色的修长的大腿交叠在一起,涂抹粉红指甲的清秀脚趾精致的像是艺术品,俏皮地勾了勾。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呢?”女术士凝望着猎魔人的眼睛,有些嗔怪地问,“为什么不来找我,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说话呀!这么快厌倦我了吗?要不换个花样…还记得实验室里的浴缸吗?”女术士双颊泛红。 猎魔人心头一动,马上垂下了头,躲开对方的目光。 脑海中一段温馨的记忆无法遏制地涌了出来。 他永远无法忘记和丽塔·尼德在维吉玛日子,靠着一扇传送门约会,谈论突变,和日常生活,打闹嬉戏,简单而快乐。 与女术士的朝夕相处,让猎魔人小菜鸟飞成长,也曾迷乱、动摇,但动摇之后却和从前不那么一样。不会再轻易地沉湎温柔乡,为谁而手足无措。 正如雷索所言,谁年轻时候没有放肆过,经历几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有经历过了才会变得成熟。 “珊瑚,咱们不是每天都在通过千里镜联系?我会找个时间看望你!”猎魔人朝女术士挥手作别,不带走一丝云彩,潇洒地背过了身,“但不是现在,等我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他迅从山坡边离开。 但迷惑人心的幻影还没终止,银铃般妖冶的笑声连成一串,猎魔人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许多不同的婀娜身影在山坡上接连浮现,“姹紫嫣红”、仪态万千。 不止是人类,还有绿色皮肤的纤细窈窕的树精,双角、双蹄、脸颊装饰着妖冶纹身的夜魔、苍白冷艳的高阶吸血鬼、歌喉婉转的美人鱼… 多到令人眼花缭乱,比真实更加动人心魄。 但意志属性没有白加,年轻的猎魔人板着脸,脚步快的惊人!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吃这一套,小伙子,惊喜吗,感动吗,最青睐哪个?”欧迪姆欣赏着猎魔人低头逃窜的姿态,语气欢悦。 “镜子大师…你曾经把客户展成情人?”猎魔人平复下躁动的心情,一边赶路,一边还以颜色,“怎么会认识这么多种族,还了解她们的外形特征?如你这般强大的存在也拥有人类的情感?” “你的夸奖我收下了,猎魔人。但我得提醒你,风还在咆哮、豪雨还在倾泻、性命也岌岌可危!”欧迪姆幽幽地说,“明白了吗?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 山坡之后,是一个宽敞的洞窟,就在左手边不远。 但区别于夜晚黑黝黝的普通洞穴,这一口洞穴不停向外辐射出金黄色的光芒,比月光更加夺人眼球。 罗伊一瞬间联想到传说故事中巨龙收藏宝贝的洞穴。 “走进去,统统搬光,无穷的财富、唾手可得!”隐约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他耳廓中回荡。 作为蝮蛇学派的财务总管,罗伊平日在金钱方面操透了心。 铸造学派装备、吃穿住行都要用到钱,更别提更加远大的理想,复兴蛇派学院,购买梦寐以求的葡萄庄园。 毫无疑问,猎魔人需要钱,而且是一大笔钱。 于是他往洞窟里望了一眼,得益于常的视觉,清楚地看到了就在洞口处不远的位置,贴着墙壁摆放着几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箱,盖子完全敞开,珠光宝气若水荡漾。 大多数都是钱,小巧可爱的克朗、奥伦、黄金、以及更加久远古老年代的流通货币,猎魔人无法辨识。 还有数量庞大的珠宝:蓝宝石、红宝石、黑曜石、水晶、玛瑙,钻石、黄玉……多到能让任何一位女术士为之疯狂。 “可惜了……” 猎魔人吞了口唾沫,强行将目光移开,径直离开了洞口。 空气传来“咦”的一声,连镜子大师都诧异他坚决的态度。 实际上,如果这座由镜子大师构建的迷宫完全和罗伊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他还有把握取走财物,全身而退。 但无论是回忆之桥,美人的幻象,还是这口盛满财富的洞穴,都已经偏离了他的记忆。 最后破解谜题的方式会不会生变化呢? 这个想法令罗伊心头颤。 谨慎,只有谨慎才能活下去,也许现在节约的几秒钟就能决定最后的输赢、生死,罗伊不敢贪婪。 何况战利品包裹被封印,想装也装不下多少。 他还剩下二十分钟。 …… 猎魔人注意到一个宝贝耸立在远处的路边,暗沉的剑刃,斜斜地插在台阶上一堆干燥的泥土里,冷月一照,笔直的剑身折射出朦胧的月光。 八字形的剑格,笔直精瘦的剑柄,结构与蛇派银剑相仿。 根据铸造大师贝连迦尔的教导,毋庸置疑,这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只要花上一分钟,跑过去拔出它,便能据为己有,可惜…… 罗伊最后看了它一眼,咬了咬牙,自我安慰地握了握身后的剑柄,“已经有古威希尔和阿隆戴特,够了,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加快脚步,将宝剑抛在身后。 “喔呜!”清晰的掌声响了起来,“伙计,你和圣人雷比殴法有关系?满箱的黄金和绝世神兵都无法让你的脚步停驻一秒,你难道完全不动心?” “我之前认为你的胜算只有一成,现在嘛,这个概率变成了两成。” 猎魔人对刚特·欧迪姆的话充耳不闻,又翻过了几个半人高的石梯,越过一棵伞盖巨大,比三层楼还高的的枯死榕树后,旅程的终点,一座幽静的别墅出现在眼前。 它耸立在荒芜的大地上,寂静无声,唯有紧闭的窗户透出不洁的红光,宛如黑夜中狩猎狼群的瞳孔。 猎魔人沿着左侧的盘旋向上的石梯跑向了门口,他看到了别墅墙面上精致繁复的雕花,以及别墅外的院子里矗立的一座巨大的石雕。 石雕是一位女性形象,满脸庄重地端着一只为新生儿洗礼的盆子,应该是某位教会的牧师。 越过这座雕像,别墅顶头正是那轮皎洁的圆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月亮的边界都被镀上了一层邪恶的红光,照得人心惶惶。 距离一切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罗伊走到石梯的尽头,目光移向别墅门口,豁然凝固。 一道黑影单膝跪地杵在门口,中等体型,和罗伊酷肖的面部轮廓,流线型的精瘦肌肉,背后剑带上同样缠着的银剑和钢剑,以及一副手弩。 他被突然闯入者惊动,脖子间的蝮蛇吊坠轻轻晃动,紧接着熟练地五指勾勒,结出昆恩法印,任由黄光在漆黑的皮肤上流转不息。 一黑一白两名猎魔人,两对暗金的瞳孔碰撞出火花。 第十六章 打不碎的镜子 血色的月光下,两个猎魔人在别墅大门前的空地上,隔着三米对峙。 罗伊猫腰弓背,用前脚掌轻盈地点地,逆时针方向踱步,湖女之剑剑尖如影随形地锁定对面的黑影 这次敌人似乎具备一定的智力,不再奋不顾身地扑来,而是模仿一般绕着猎魔人转圈,握剑的动作、脚步的频率、身体的姿态,与他出奇地一致。 两个相对而立的人,仿佛镜子内外的倒影与实体。 罗伊看着另一个自己,心中涌起荒谬之感。 这就是欧迪姆为他准备的最后大礼?复制体又能掌握几分能力,他很好奇,是像变形怪那样全盘接收? 额头和掌心渗出热汗。 下一刻,罗伊右手握紧剑柄,左手在半空中猛地画出一枚橘黄色的正三角,赤红的火柱射出法阵,燎上了黑影的身体。 黑影几乎同时做出了动作,一记伊格尼法印还以颜色。 “噗——” 两条火蛇皆命中敌人,“啵、啵”两声,护住身体的昆恩法盾接连破灭,罗伊向着旁边一个垫步,甩去鬓角被烧焦的一撮黑,接着炮弹般与黑影狠狠撞做一团。 猎魔人抢到了进攻的先机。 兴许是黑影灵性还不够完善,反应慢上了一线,猎魔人手中阿隆戴特先一步的由下至上划出一道银弧,劈向黑影前胸! 一点火花飞溅于半空,黑影漂亮而迅地格挡住袭来的长剑,剑上传来的力量旗鼓相当。 但罗伊先一步变招,转动手腕,阿隆戴特贴紧漆黑的剑脊,顺势向上一滑,瞬间削掉了一只右耳。 散入空气,化作黑烟。 痛苦会令大多数人分神。 但黑影毫无痛觉,动作不见半点迟疑,一记阿尔德向后推开力道用尽的猎魔人,紧接弓腿向前一跃,一记突刺戳向他的喉咙。 罗伊以左脚尖为重心,像陀螺一样旋转身体,阿隆戴特顺应惯性拍开刺来的漆黑剑刃,再化削为刺,指向敌人的胸口。 “锵!” 黑剑死死抵住银剑,缠作一团,顺时针徐徐转动。 瀑布似的火花从旋转的剑刃间倾泻而出,有如一副运作的钢铁的“磨盘”。 “锵!” 剑刃分开,两道身影再次快地交错,数十次挥剑、格挡、闪避、交击。 没有花里胡哨的虚招,招招致命,剑剑刺向周身要害。 一连串金属的摩擦与撞击、刺耳的气爆声。 猎魔人再度扭身躲开黑影的挥来的剑刃,低吼着,凶狠地刺向黑影的脖子,后者掌中黑剑划了个半圆,荡开他的攻击,削向小腹。 罗伊无奈一记后跳,喘了口粗气。 淋漓的汗水将他的脸、下巴、脖子都染得晶亮,一头黑被湿透,热气蒸腾。 短短一分钟的交手,体能消耗乎想象。 欧迪姆创造复制体不仅身体素质与他相当,连战斗意识、临场反应,动作间一些习惯都继承了过去,因而能轻易地判断出猎魔人的所有进攻意图。 当然,罗伊也洞悉了他用剑的模式。 双方就像曾经交手过成百上千次的老熟人,战况越演越烈,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令局面陷入僵持。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剩下的时间不多,必须战决。 一念及此,猎魔人一咬牙,索性放弃了防御,俯身前冲欺入黑影怀里,剑尖抖动着,斜下一戳。 后者没躲开这舍命一剑,右腹被洞穿,却毫不退缩,以伤换伤地一剑刺穿了罗伊的大腿。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一时之间,两把剑都卡在伤口里。 两个死敌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暗金的瞳孔闪烁血光! 震慑! 无数血色出手缠住黑影的身体,它被定在原地,瞳孔却没有变化——即便复制了猎魔人大部分能力,却复制不了模板优化的技能。 o.1秒,胜负已定! 阿隆戴特抽出伤口,迅若闪电打横一挥。 “唰——” 黑影身分离,化作一阵烟,消散在空气中。 “击杀罗伊(伪),经验值+18o,猎魔人1v6(386o/35oo)” “我赢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罗伊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颊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的状态极为糟糕。 护住腰腹的飞狮怪甲胄都出现了几个凹坑,不用看他就知道盔甲内的皮肤定然布满青紫色的淤血。 轻轻一摸便是火烧火燎的刺痛,深入骨髓。 猎魔人哀嚎着吐出一口血沫,其中夹杂的血肉碎片清晰可见,连内脏也遭受了重创。 但他不能停下,终点就在眼前。 还剩十分钟。 “激活!” 一丝凉意笼罩身体,轻微的伤势瞬间消散大半。 猎魔人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撕碎内衣将大腿上的贯穿伤扎紧,用阿隆戴特当做拐杖,拖着受伤的大腿,醉汉般摇摇晃晃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别墅内部远不如它外面看上去那般精致、奢华,像是大众化酒馆的一楼客厅,摆着几张桌子,餐具,几个橱柜。 每张桌子上都点亮一根蜡烛,昏暗的烛光照出大厅中央一条倾斜向下的楼梯。 猎魔人想都没想就拖着伤重的身躯走下了楼梯,进入一条阴暗逼仄的甬道,甬道的尽头,一面黄铜镶边的菱形穿衣镜映入眼帘。 “抚摸玩弄会让你失去理智,但任何攻击都伤不了我。” 罗伊人朗声吟诵, “孩子一见到我就开心,长者怕我,姑娘则目不转睛。” “你能说,我也能说;但你有声,而我沉默,空有嘴唇一张一合。” “你哭我也哭,打哈欠我也跟着谁,露齿我也笑得得意……” 罗伊走到了甬道的中间,盯着那面镜子, “模仿我的动作,照出我的外表,谜底是镜中的倒影。刚特·欧迪姆,你就躲在这里头吗?” “哈哈哈哈…”欧迪姆癫狂的笑在甬道里回荡,猛然间,猎魔人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地板瞬间向下凹陷、坍塌,他漏到了地下一层。 再也看不到甬道尽头的那面镜子! “伙计,虽然你现在的惨状很可怜,但你不会真以为那么简单吧?” 猎魔人咬着牙从灰尘碎石的废墟中爬起身体,神情依然沉着,似乎并没为失去的那面镜子而伤心。 他早有所料,沿着地下走廊来到了室外,别墅后的一个广场。 入目一片断壁残垣,铺满地面的方形瓷砖饱经风霜,蒙上了厚厚灰尘和斑驳的划痕,中央的地板仿佛被地震肆虐过,破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裂口。 广场周围,三条螺旋向上的楼梯连接着三座高高的塔楼。猎魔人隐约可以看到塔楼里的镜子,不止一面,好几面。 他尝试着拖着伤重的躯体去追逐其中最近的那一面,然而当镜子触手可及之时,却又轰然破碎。 躲在不知何处的刚特·欧迪姆耍了个花招,还在沾沾自喜地不停嘲讽,“哈哈哈哈,我又得了一分!” 罗伊默然地换了个方向,来到广场中央的喷泉水池,水池早已干涸,中央矗立着一块鲜红的镜子。 不出所料,当他的手快触碰到这块镜子的时候,镜子再度破碎成了沙子。 “猎魔人,有没有感到眼皮越来越沉重,体会到绝望的滋味?放弃吧,这样能早点解脱。” “你能粉碎玻璃,”罗伊冲着空气咆哮,“但总有你毁不掉的镜子!” “那你就认真找找,说不定找得到…” 第十七章 粉碎倒影! 罗伊没再徒劳地追寻剩下的塔楼里,那虚无缥缈的玻璃镜子,而是径直迈入喷泉水池。 疾行数步,来到紧挨水池的一面浅灰色的石壁之前。 他闭上眼睛附耳贴了上去,触感光滑、坚硬,流水潺潺,在大理石墙壁后欢快地流淌。 年轻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过程虽然有所偏差,但最终破解谜题的方法并没有生改变…只要打碎这面墙,让水涌进喷泉水池,到时候,刚特·欧迪姆,别想赖账!” “那就试试看吧。”男人回答得漫不经心。 罗伊右手划了个蓝色的正三角,法力涌出掌心,猛然往那面墙一推。 “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流撞上了墙壁,灰尘簌簌抖落,然而预想之中的水并没有流出来—— 因为墙壁还顽固地挺立着。 猎魔人的阿尔德法印,并没能击碎它! “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都走到最后一步…”罗伊脸上闪过一丝焦急,此时沙漏剩下不到十分之一。 他还有五分钟。 隔了两秒后,猎魔人又一次轰击墙面。 紧接着遍体生寒,墙面仍然纹丝不动。 罗伊心头咯噔一跳,呼吸变得急促,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理智告诉他,阿尔德法印的造诣并不足以击碎墙面。 这是他一直忽略的细节,即便计算上古之血的加成,他的法印也顶多LV2的水准。 无法击碎墙壁,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蛇派学院还没复兴,猎魔人兄弟会还没建立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与老摩、苏茜、珊瑚、希里、道个别…不,决不能输!” “哈哈,认清现实吧!”镜子大师又开始肆无忌惮地嘲讽,“伙计,破解谜题的机会摆在眼前,可你自己没把握住…那就怪不得我了,乖乖地跟上来吧,和亚里安一道,去一个前所未见,无比美妙的世界!” “不!”罗伊大叫了一声,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镜子大师那张诡异莫测的面孔,被这家伙带走,会有什么下场? 灵魂被吞噬? 眼前幻象骤生,无尽的黑暗和虚有如潮水,将他彻底淹没、湮灭,抹去一切存在的痕迹! 猎魔人冲到墙边,状若疯癫地捶打墙面,一拳、两拳。 “噗噗”闷响、鲜血飞溅。 双拳很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露出惨白的骨骼,尽管他十点的力量达到了常人的两倍,但想要击碎坚硬的大理石,仍然是痴人说梦。 “哈哈哈!”镜子大师戏谑道,“我还记得你一开始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跟我打赌,从我手中抢夺灵魂…喔呜,勇气可嘉的人啊,面对如期而至的死亡,仍旧是一个懦夫!” “为何不坦然而体面地接受我的赐予?” “闭嘴吧!我没输!”罗伊扫了一眼飞流逝的沙漏,仍然没有放弃,“还有时间!” “一定还有办法!” 镜子大师欣赏着他的“表演”,尖着嗓子,无比刻薄地说, “忘了跟你说,带走你的灵魂后,这具充满营养的躯壳也不能浪费,留在我的世界成为花肥如何?我会用你的肉体浇灌出最美丽的、最致命的鲜花。” 话音传入耳,猎魔人突然垂下头,停下所有动作,怔怔注视着手背上刺眼的血迹,年轻的脸庞浮现出恍然之色。 “打不碎的镜子…水…液体——血液,粉碎血色倒影…”他自喃地重复这几句,“粉碎血色倒影,原来如此!” “可怜虫,这就受不了,崩溃了——”镜子大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猎魔人突然冲到了干涸的水池中央。 此处滴水不剩,很久以前承载喷泉的建筑就像蛋糕一样,一层一层,由下至上,由大迅缩小。 最上层是一个洗礼盆大小的池子。 猎魔人站了上去,脸色冰冷如刀,左手放入池中,右手阿隆戴特猛然斩下。 “噗——” 湖中仙女赐予的神兵何其锋利,削铁如泥,更别提血肉之躯,瞬间便斩断了他的左手腕。 一只手掌落入了水池。 断掌处大动脉被撕裂,血如泉涌,短短几十秒便装满了小半个水池,不到四分之一加仑。 大量失血之下,罗伊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带着一头冷汗,兴奋地凑到血池边,充血的双眼一眨不眨。 殷红的血液泛起涟漪,猎魔人的倒影显露其中,肩膀后隐约地勾勒一个熟悉的轮廓——癞痢头、鹰钩鼻、漆黑的瞳孔。 镜子大师正靠着他的肩膀,探身与他对视。 罗伊仅剩的右手猛地伸进去一拉,提着刚特·欧迪姆的衣领,将他从血色镜面拽出到现实世界。 “我逮到你了!”罗伊露出满口白牙,咧嘴一笑。 这个神秘的光头男人纯黑的瞳孔注视着猎魔人,神情肃穆庄重,又带着赞叹。 “ouw se ooq e coq 1e rwn 1e pi1 fimie ay……”他拍了一下猎魔人擒住衣襟的右手,嘴里念诵着古怪而晦涩的音节,同时双颊迅变得苍白,向内凹陷、皮肤表面浮现出一根根密集的黑色血管,仿佛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不错,第二种解法,可用这种方法战胜我有何意义?”他瞥了一眼罗伊左腕巨大的豁口,甚至能清晰看到断裂的大动脉和惨白的骨头渣子,“一旦离开这个世界,你会马上陷入昏迷,然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能成为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残疾人。” “果真如此?你再瞧瞧!”罗伊将断手凑到镜子大师眼前,然后神奇至极的一幕出现。 惨烈的血肉白骨开始芽,伸出一条条草履虫似的触须,触须迎风便涨,以肉眼可见的度生长、重构、十秒内,那只缺失的手腕便完好如初。 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重新恢复了健康红润,脖子、胳膊和大腿上,接连不断的战斗造成的伤口也瞬间淡去。 他神采飞扬、双目有如星辰闪烁,精力充沛至极,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迷宫中的一切艰难险阻。 “真让人惊喜啊,猎魔人,还有别的底牌吗?” “离开吧,刚特·欧迪姆!”罗伊畅快无比地大笑道,“你没机会知道了!” “shen ggonionerie, arcdebi!” 镜子大师突然念诵咒语,身上爆出一阵破碎的白光,挣脱猎魔人的禁锢,重新坠入血池! 他鼓着掌,向后退去,越沉越深,周身浑身燃起火焰,浮现赤红斑块。 两张金色的羊皮纸卷,从他的褡裢口袋中飞出,冲入熊熊烈火烧成了灰烬……一本黑色牛皮手册,记载飞狮怪学派的核心机密以及上古之血强化之道,漂在罗伊身前。 同一时间,他右手的腕部涌出一阵灼痛,皮肤好似被烙铁烫伤,瞬间钻出一个古老的赤红符号、一枚扭曲的血色线团。 “猎魔人,这次让你赢了一局…但下次,十年以后,可没这么容易过关…” “到时候,别再像只蚂蚁一样弱小…努力成长吧,淬炼你的灵魂…会有更美妙刺激的游戏等着你!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 镜子大师富有深意的笑声,很快变成了似人似兽惨叫。 他被烧成了碎片,眨眼间坠入血池最深处,一轮白金色的太阳之中。 而罗伊再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第十八章 后续与强化(二合一) 一段时间后,拉·瓦雷第男爵领北边的短尾猫酒馆。 “一杯苹果酒!”黑头的年轻猎魔人风风火火地推开酒馆大门,走到柜台前的一张圆桌边,冲身材火辣的女酒保打了个响指,又一屁股坐在早已等候在旁的光头彪形大汉身边,抢走他面前喷香扑鼻的炖肉,一阵狼吞虎咽。 “小鬼,别光顾着吃,你倒是说说城堡里的收尾工作怎么样了?”雷索无奈灌了口矮人烈酒,酒桌边坐着的另外三名猎魔人和一位瘦小的男孩也看了过来,眼含好奇。 “为了救小亚里安,我差点把命给搭进去!没人能赖掉这笔账,巴伦男爵也不行!”罗伊冲众人眨了眨眼睛,又囫囵吞枣地咽下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腩肉,便往酒桌上丢了个钱袋。 “报酬到手分文不少。” 清脆的克朗碰撞声中,旁边带着灰扑扑兜帽的猎魔人眼睛一亮,心急火燎地打开钱袋数了数,很快脸色黑了下去。 “一百奥伦,这就是伟大的巴伦·拉·瓦雷第承诺的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富?他把咱们当成乞丐来打?” “当然远不止这点儿…巴伦男爵虽然脾气暴躁,看不起平民,但他的慷慨丝毫不逊色于弗尔泰斯特,毕竟我可是救了他的长子!”罗伊大口地咀嚼着牛肉,露齿一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收钱收得心安理得。 实际上在过去的几个月,接连为维里雷斯男爵,弗尔泰斯特国王,巴伦·拉·拉瓦雷第解决难题过后,已经积累下相当可观的身家,即便扣除在维吉马锻造学派装备的巨额花销,还有接近两千奥伦。 “这袋子钱留给你们喝酒的…剩下九百奥伦按照老规矩,由我保管。等咱们到了诺维格瑞,”罗伊憧憬道,“这笔积蓄会派上大用场。” 雷索听得若有所思。 奥克斯则夸张地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怨。 跟管账的讨价还价,他怕连这点酒钱都拿不到,赶紧把袋子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嘟哝了一句, “罗伊,这顿饭得你请!” “奥克斯,你掉钱眼里去了?”瑟瑞特不满地瞪了自家兄弟一眼,将他手里的钱袋抢了过去,贴身收好。 接着转向年轻的猎魔人,“小子,我需要一个解释。你在城堡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小时,再次出现,亚里安·拉·瓦雷第几乎同时就醒了过来。这一小时究竟生了什么?” “小鬼,如果还当咱们是自己人,”雷索冷着一张扑克脸,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就别把什么都藏在心里。” 罗伊抿了抿嘴唇, “如果担心连累我们俩那大可不必…”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摘下墨镜,灰绿色的瞳孔瞅了罗伊一眼,“我的剑足以保护好卡尔…”又摸了摸身边男孩的脑袋,“我还欠着你们一个大人情…” “亏欠太久,会影响挥剑的度!” “好吧!”罗伊无奈又感到些暖心,“我把一切统统告诉你们。但不用担心,危险都过去了,”天花板上魔法灯抖落迷离的光斑,吟游诗人手中的鲁特琴拨动悠扬的旋律,猎魔人开始娓娓讲述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 “那段消失的时间里,我被一个名叫刚特·欧迪姆的神秘人拉进了一场游戏之中,而我和他第一次交集要从艾德斯伯格说起…” 猎魔人把自己与镜子大师之间的恩怨纠葛大致说了一遍。 除了隐瞒了升级和断腕放血的经历,淡化了危险的战斗,其他方面原封不动。 他也想明白了,刚特·欧迪姆败了这局,再也不能向身边人探出魔爪,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 “最后剩下不到三十秒,我用阿尔德法印击碎了墙壁,释放水流,借由水面倒影侥幸逮到了镜子大师…我赢了他!”罗伊徐徐说着,脸上带着一丝后怕。 这次的赌约,血一般的教训告诉他,事情的展瞬息万变,不要过于依赖脑海里的信息莽撞行事。 “按照契约,威胁尽去,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镜子大师。” 至于露意莎夫人那边,猎魔人又是另一种解释——梦中的无形魔鬼希姆作祟。 听完故事的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师徒都陷入了沉默。 众人眼中闪烁着奇怪的光芒,卡尔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好似听到了一个与骑士讨伐恶龙类似的床头故事。 镜子大师是恶龙,而自己的前辈,蛇派猎魔人罗伊,便是那讨伐恶龙拯救人类的骑士。 “小子,你确定不是做了个梦?” “也许吧,某个强大的存在创造了个梦境,邀我进去痛快玩了一场,顺便救出了亚里安。”罗伊瞥了一眼右手腕上的一个淡红色的古老符号,好似两个半圆扭曲后凑成的线团,极其怪异。 是标记,也是一道护身符,维持十年。 “别扯什么梦境,”奥克斯揉着下巴,思考着刚才听到的信息,“满足人类的一切愿望,索要灵魂作为报酬,挥挥手令时间静止,还能穿梭世界…即便是传说中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不一定是神明。”瑟瑞特提出另一种可能性,上下打量着黑的猎魔人,“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类似的传说…那东西也许和现存的大多数怪物一样,是通过天球交汇从别的地方入侵到我们世界的残物…拥有种种匪夷所思的强大能力。” 扣着的食指敲了敲小兄弟结实的胸肌,瑟瑞特纳闷道,“和这种然的存在打赌,你居然完好无损,肋骨的伤势都痊愈了吧?凭的啥,谁也打不过的身手?” “当然是凭借这里。”罗伊喝了口苹果酒,点了点太阳穴,故作轻松地玩笑道,“而且猫受到混沌能量的青睐,有九条命,我有两条,不信你可以问一问雷索。” “你只是运气好逃过一劫!” 光头大汉当即浇了桶冷水。 离开拉·瓦雷第城堡后,他感到一种异常的疲倦,现在想来是被镜子大师施过法术的后遗症。 性命完全受人掌控,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感觉,说是绝望都显得苍白。 “念出名字加以讨论,很可能引起那东西的关注,为了安全着想,”雷索神色郑重,“从今天开始,谁也不准提它的名字!” 话音落,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重。 几对野兽般的瞳孔徐徐转动,猎魔人都意识到其中蕴藏的乎想象的巨大的危险,陷入了深思。 “伙计们,别老是愁眉苦脸,影响气氛!咱们遇到的危险还少吗?管它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有多强大!”奥克斯打破了沉寂,向蛇派的小兄弟端起了酒杯,“罗伊赢了一局,最终活了下来,难道不值得庆祝?” “不该敬胜利者一杯?” 几人闻言呼了口气,舒展愁容,举起杯子, “还有我!”卡尔兴奋地踮起脚尖,举起装着蓝莓汁杯子。 “喵——”歌尔芬·黑猫钻出兜帽,探着鼻子喵喵叫。 六个杯子,一只爪子轻轻一撞,晶莹的酒水飞溅、酒香和果香四溢,众人心头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城堡里的事到此为止。”雷索沉吟道,“现在亚里安苏醒,露意莎夫人也该履行承诺,释放海蝎子杂技团的成员,给予补偿。” “正在办。”罗伊解释道,“大概明天下午会有消息。咱们待不了几天也该出…我的伤势已经痊愈,犯不着再耽误下去。” 他也很好奇,巴伦和露意莎这位高高在上的贵族究竟会如何补偿被他冤枉的平民。 因为她们的自私和愚蠢,重组的海蝎子支离破碎,更永远地失去了两个成员,喷火者科林斯第以及昆特表演家亚摩斯。 这笔账该怎么算? 暗金的瞳孔闪过冷意,也许自己还得出手。 …… 酒馆小聚之后,以弗利厄斯为的四名猎魔人押着男孩卡尔离开。 猎魔人究竟有多无聊了?尤其是雷索和奥克斯兄弟这种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训练学徒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于是他们便自告奋勇地帮助菜鸟导师、猫派猎魔人弗利厄斯训练学徒。 这段时间,一直是四位大汉在轮番操练瘦小的男孩。 曾经的罗伊也是在雷索的压迫下,进行暗无天日的变态训练,压榨出身体所有潜力。 那份煎熬、酸爽他记忆犹新。但经过一年的训练,如今年轻的猎魔人的基础已经相当扎实,某些方面甚至能够独当一面。 蛇派的三位大佬几乎将他放养,更多的情况是他主动去请教。 现在,他承受过的苦难翻倍地加诸于卡尔身上,瘦小的男孩得面对四位人生导师,那会是什么个惨状? 罗伊不禁为卡尔默哀了三分钟,心头窃笑着来到酒馆后的马厩,给棕马维尔特添了些豌豆,拍了拍油亮的鬃毛,又掏出兜帽里,因为舔了几滴烈酒开始摇头晃脑喵喵叫的歌尔芬·黑猫,抱在怀中撸了一顿。 虽然近来有些忽视它们的感受,但这两个小家伙从始至终都对猎魔人极其忠诚。 不需要太多陪伴,却总是报以亲切的善意。 陪着两个小伙伴玩耍了一阵,罗伊便坐在马厩的干草堆上,拿出牛皮笔记本,开始记录这一趟男爵领之行的全部信息,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调查过程中的疏忽,做出的各种选择的利弊分析,迷宫之中和鬼影战斗犯下的失误,以及完善刚特·欧迪姆的个人信息, “1261年1o月23日,拉·瓦雷第男爵领,亚伦撞破露意莎与国王弗尔泰斯特的奸情,深受打击之下中了镜子大师的勾引,陷入美梦之中…刚特·欧迪姆,疑似——” “恶魔?神明?” “近乎无所不能…” “在‘收割灵魂’这方面受到契约严格束缚…别的地方,却又拥有一定行动自由…比如,杀个人…” 他把这家伙列入了残物种类,实力排在高阶吸血鬼的统治者、暗影长者前面。 记录完毕,罗伊取出迷宫之行的战利品——飞狮怪学派资料,细细端详。 为何偏偏是飞狮怪的配方? 狼派、熊派,狮鹫派学校遗址,罗伊都大致知晓,猫派弗利厄斯陪在身边,也有机会换取配方。 但飞狮怪学校,远在蓝山以东的泽瑞坎、哈克兰,他对此毫无头绪,想找配方也无从找起。 镜子大师为他省下不少力气。 “飞狮怪学派青草煎药配方:普通级绿色、蓝色、红色突变诱物…母亲的眼泪,女巫草药、黑麦芽汁,成分区别于蛇派…无需狮鹫突变诱物,那么歌尔芬保住了一条命。” “喵、喵?” 歌尔芬·黑猫从马鞍袋后钻出,圆乎乎、毛茸茸的脑袋搭到主人肩头,好奇地转动乌溜溜的眼珠子。 这飞狮怪派配方与蛇派配方存在不小差别,增强体质和魔药耐受性的绿色突变诱物占据大头,增强精神的蓝色,力量、敏捷的红色,加起来都远远不如前者。 三者比例大概为6:1:1 罗伊若服下飞狮怪煎药,体质属性必然能获得较大提升,一次性能服用更多魔药,前提是能挺过去,没人知道二次服用青草煎药有多危险。 “等从猫鹫手上换到猫派青草煎药配方,再两相比较,选择一种先行筹备。然后,攒满经验、等到下次全面恢复——” 飞狮怪猎魔人试炼里还提到一些独特的步骤。 利用乌头、鬼针花的叶等多种具有毒性的致幻草药,炼制一种独特的灵感药剂,饮用后,飞狮怪猎魔人便能“触碰”到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一次次地吞服草药,逐渐加大剂量,以此来磨炼内心。 有的人变得坚强,而有的人,患上了严重的药瘾。 这跟罗伊从投身雷比欧达的飞狮怪莫邓身上查到的线索一致。 “最擅长炼制魔药,却又深受药物折磨…引以为戒啊。” 整理好飞狮怪的资料,罗伊目光转向另一份上古之血的强化资料,脸色凝重。 镜子大师的方案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强化”,而是另辟蹊径,通过外物不断刺激,促使上古之血反抗、排异,在此过程中壮大。 但上古之血作为猎魔人世界最顶级的血脉,能刺激它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凡物——高阶吸血鬼、巨龙、以及法力强大的术士,三者魔力充沛的血液精华、加上数种草药,经过多道工序混合勾兑,便成为一剂砥砺上古之血的灵药,服用之后虽不致命,却免不了忍受一段时间的痛苦。 法力高深的术士,艾瑞图萨有,罗伊还能借由珊瑚的关系渠道想想办法。 可巨龙、高阶吸血鬼…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目标。 “该知足了,从长计议吧。” 无论如何,总算找到一条上古之血强化之道,最关键的是,用不着去伤害上古之女,小希里。 …… 最后轮到了重头戏,个人能力的强化。 罗伊注意力集中到模板之上。 这一趟挑战镜子大师的尾声,猎魔人等级1v6提升到1v7(36o/45oo) 主属性意志:12.5→13.5 “剩余属性点1,技能点1。” 罗伊没有迟疑,精神集中到主属性的+号上—— 意志:13.5→14.5。 这一瞬间,一种古怪的眩晕感涌上心头。 他神情变得恍惚,有那么几秒的迷失,当他恢复清醒,耳边突兀地响起针尖刺破薄膜般“啵”的一声,仿佛某种阻碍打破。 意志力加到这种程度,身体似乎产生某种变化,但闭目体会,却又一无所获。 目光继续下移, 技能点则仍然加上冥想, 冥想:1v5→1v6 (一轮完整冥想后储备一次“激活”,使用后迅恢复百分之二十→三十的生命和魔力。) 体质:12→12.5 生命:16o→165 精神:14→14.5 魔力:18o→185 近段时间,年轻的猎魔人正处于青草试炼后的快育阶段,力量和敏捷、感知也获得了一定的自然增长。 力量:9.3→1o 敏捷:1o→1o.6 感知:8→9 …… “呼…”四肢百骸中涌动的暖流,猎魔人脸颊微微红,这种稳步变强的感觉,令人陶醉。 他的意志和精神属性已经过了所有蛇派猎魔人,包括猫派的弗利厄斯,在另外一条猎魔人之道上越走越远。 “何必拘泥于学派,只要足够强就行!” 打定主意,平复下心情,手腕一抖从虚空中抓出雪亮的钢剑—— 古威希尔 (检测到战利品包裹中存放着煮婆充满魔力的残肢、未知的金属搅拌勺…这把经由地精工匠巧手打造的远古黑铁火焰剑,获得相关强化—— 体质不足,该强化取消… 受到你的极高的意志属性影响,古威希尔第四次强化进化出相关能力。) 类型:钢剑 材质:黑铁、熔岩、陨铁、皮革、松木、强大怪兽组织。 特征:重3.o6磅,柄长9.3吋(o.23米),剑身36吋(o.91米), 附魔—— 循环、点燃、痛击、传送, 压制(新增):你的意志开始进一步干涉现实,挥舞古威希尔,杀戮意志将借剑刃为媒介,对敌人施加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干扰—— 意志力不高于你的敌人,将持续遭受杀戮意志压制,身体素质全方位、小幅度下降,并且专注力消耗加剧,更容易在战斗中分神,陷入紧张、恐惧、战栗等负面状态。 压制无视任何防御,随着战斗时间持续,逐渐加重。 … 罗伊略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煮婆的残肢、金属搅拌勺,会产生什么附魔?” 可惜体质没达标准。 “压制就压制吧…相当于一种持续的负面光环?” 某种领域的雏形? 罗伊沉吟了片刻。 该能力有利有弊。 一场战斗通常持续不了多久,尤其是剑士之间的战斗,十秒以内就能分出生死。 这意味着压制的影响恐怕还在酝酿,尚未爆,战斗已经结束。 但如果是面对棘手的魔物,长时间鏖战,或者一场小规模的群战,那么战斗持续越久,他的优势越大。 “这是个后期技能。” …… 钢剑收入空间,抓出暗红的剑刃。 湖女之剑——阿隆戴特 (湖女之剑经过第二次强化,受到你极高的意志属性影响,进化出相关能力。) 类型:银剑 材质:泪石、黑铁、龙族皮革、强大怪兽组织、宁芙之血,银 特征:重6.o6磅,柄长11吋(o.27米),剑身4o吋(1.o1米), 附魔—— 破魔、水泽、水之呼唤、传送。 压制(新增) “嗯,”罗伊摩挲着光滑的剑刃,思忖道,“对魔物作战的银剑,跟压制能力更搭配。” …… 加布里埃尔 (原本简陋的手弩,经过第四次强化,已经脱胎换骨,不逊色于任何神兵利器,因为你极高的意志,它进化出了相关能力。) 类型:袖珍十字弓 材质:桑木、筋、麻,魔力。 特征:重7→8磅,弓长o.7→o.73米,拉力5o→6o磅,有效射程64→73米。 附魔—— 简化、引导箭、闪烁, 眩晕箭(新增):向射击的箭矢之中灌输意志之力,若目标意志力不高于你,将会心神震颤,眩晕o.1秒。该能力无视任何防御,且极端消耗心神。 罗伊瞪大了眼睛,陷入了震惊,不是因为太弱,而是这新能力实在太过变态! 因为简化附魔的存在,他每一次射击间隔是o.4秒,试想一下,o.4秒射出一箭,便能让对手眩晕o.1秒。 那敌人还打什么打?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场景——穷乡僻壤的独木桥边,光头大汉和奥克斯兄弟顶在前方围攻一头强壮的守桥巨魔,连续不断地倾覆银剑、法印,而他躲在远处,连施冷箭。 巨魔暴躁地挥动手臂拍打灵活绕圈的蛇派猎魔人,身体却好似羊癫疯作,不停地一抖一动,一抖一动,最后遍体鳞伤、浑身插满弩箭,一命呜呼。 到死也没递出完整的一拳。 眩晕箭,在远近配合的小队作战中绝对是效果斐然。 如果瞄准目标是正在释放法术的术士,那闪烁和震慑能省下来。 引导箭、加上眩晕箭、以及简化的连续射击… “嗖嗖嗖——” 两箭破盾、三箭爆头,兼具远程打断施法? “我这是在术士之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罗伊安耐住心头的激动,当下就在马厩附近,一一试验三种武器。 挥剑独自演练了一番五种长剑起势,因为同伴不在身边,暂时感受不到压制的威力、影响。 而手弩是重点项目——如果连续使用眩晕箭。 “嗖嗖——” 数道白光闪烁的“流星”划过半空。 马厩旁的木桩子上眨眼间多出一排尾羽轻颤的弩矢。 大概八箭过后,罗伊体内涌起一股奇怪的虚弱感,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各种杂念, 十箭过后,头晕目眩,精神难以集中,失去大部分战斗力。 随后,罗伊咬紧牙关进行正常的射弩训练,大概十分钟后,状态缓解,隔了半小时,彻底恢复正常。 “这么看眩晕箭也相当于一种爆性的攻击手段,八箭,足够应付突状况…”罗伊思忖道,“随着意志力增强,射击次数应该也会增加。” 近战有压制,远战有眩晕箭,这次的提升让他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目标,前往诺维格瑞,等待杰洛特的答复,顺便想想办法换取猫鹫的配方。 第十九章 异动 次日午后,光线灰白,庞塔尔河上飘来的水雾笼罩住拉·瓦雷第男爵领的天空,空气潮湿,散着鱼和水草的咸腥味儿。 海蝎子成员,精灵女士爱佛琳与泽瑞坎的坎蒂拉在一名军官的护送下离开了男爵城堡。 两人头湿漉漉的,显然不久之前刚梳洗过,身上那股许久不洗澡的酸臭一扫而空,脚下笨重的镣铐被摘掉,肮脏油腻的囚服换成干净整洁的衣服。 整个人焕然一新。 “两个小婊子,算你们运气好,少爷及时醒了过来,老爷也不打算再跟你们计较。”军官迪伦在后面推搡着两人,满嘴污言秽语,“现在快带上你们的东西给我滚吧,三天之内离开男爵领,随你们去哪儿,但记住别回来!否则迎接你们的就不是地牢,而是两具棺材!” “你午餐吃的是大粪吗?嘴巴比屎还臭!”黑的猎魔人从不远的塔楼后走了出来,暗金的眸子闪过一丝凶光,将手指捏的一阵阵脆响,“现在把你令人作呕的爪子从两位女士身边拿走。她们不再是任你折磨欺辱的囚犯。你要是再敢碰一下,我保证你会变成一堆烂肉!” 军官闻言,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红交加、就像被一口饭憋住了喉咙,他咧了咧嘴,但一想到上次撞鬼似的可怕经历,又脸色大变,活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半句也不敢反驳。 而对面,桀骜不驯的泽瑞坎女士见状,突然对他伸出舌头,恶狠狠地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 “爱佛琳,坎蒂拉,重获自由的感觉如何?” 罗伊目送军官返回城堡,笑得很欢快,并肩走到两位女士的身边。 “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们,够意思!”坎蒂拉热情似火地勾住了猎魔人的肩膀,饱满贴了上去,“是你抓住真凶,替我们洗刷掉冤屈的吧?男爵夫人还给了一大笔补偿金。” 罗伊点了点头,心下了然,这所谓的真凶只是他编造出来交差的魔鬼希姆,关于镜子大师的事太过离奇,并不足以取信老男爵。 估计海蝎子也不会相信这个故事。 “对了,弗洛兹去哪儿了?”罗伊环姆四顾,确认在场只有两位女士,海蝎子最后一位成员小丑弗洛兹却不见踪影。 “弗洛兹他…”坎蒂拉突然垂下了头,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 而爱佛琳眼中掠过一丝哀伤,闭口不言。 这时,猎魔人注意到女人身后放着的三个亚麻布袋,鼻子动了动。 一个尸袋散烧焦的味道。 另一个散浓郁的花香。 最后,带着新鲜的尸体轻度腐烂的味道。 “这里面装的是?” “弗洛兹的尸体…”坎蒂拉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晚城堡里的佣人们刚通知抓到真凶,弗洛兹就咬舌自尽了…” “确定是自杀?”罗伊脸色不善,“不是城堡里的人害了他?” 爱佛琳摇了摇头,回忆道,“其实他早就不想活了,但不甘心含冤而死,如今真相大白,也就去陪科林斯第。” 猎魔人为之愕然,自己费尽心思,挑战镜子大师才救出的人,居然自我了断了?! “这么说,这两个麻袋里装的是科林斯第和亚摩斯的尸体?” 喷火者科林斯第也是海蝎子的一员,但很早以前就被男爵处以火刑,猎魔人曾经在广场上见到过他被烧焦示众的尸体。 而亚摩斯,曾被那对狗男女埋在花圃里。 “没错,我们要走尸体,等出城后合葬在一起。也算为三个老朋友尽最后的微薄之力。”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罗伊注视着地面死气沉沉的亚麻布袋,隐约能看出其中变形的尸体轮廓。 对于弗洛兹遭遇,他有那么一丝同情,也隐隐愤怒。 目睹恋人含冤而死,这家伙就没想过找那个下达残酷命令的巴伦男爵复仇? 宁愿自我了断,也不敢活下去,积蓄力量为恋人报仇,这毫无疑问是懦夫的表现! 随即猎魔人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这个可怜人。 小丑弗洛兹,一个身份低微的杂技演员,能靠什么力量报复男爵这种权利滔天的贵族? 作为泰莫利亚数不清的平民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尽管被王国贵族视若草芥、但敢起来舍命反抗的终究只是极少数。 而反抗者,几乎都沦为山野之间的强盗流寇。 …… “往这边走…”精灵女士在前面带路,而猎魔人扛着一个麻袋与坎蒂拉跟在她的后面。 “这不是酒馆的方向,咱们现在是到哪儿去了?”猎魔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爱佛琳没有回头她撩了撩耳边被风吹乱的黑色短,答非所问道,“罗伊,虽然弗洛兹去世,但你前后奔波为海蝎子洗刷冤屈的恩情,我们都铭记于心……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我再强调一遍,朋友之间不需要什么报答!等等,又为啥是将来?” 猎魔人嘴唇动了动,身边的泽瑞坎少女忽然凑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爱佛琳说的没错,巨龙的子民有恩必报。你把我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救了出来,我欠你一条命…罗伊,我愿意成为你的左膀右臂,为你挥舞锋利的弯刀。当然,我还能做很多事,包你满意!” 说着,泽瑞坎少女突然挑逗似地舔了舔红唇,在猎魔人身前伸开双手转了一圈,展示出古铜色的肌肤下,那雌豹般健美的身体,兼之高鼻深目、嘴唇丰厚,两侧颧骨带着神秘的刺青,浑身散着一种野性的,充满异域风情的美。 “虽然你的身材不如巨龙的子民强壮,但脸长得很英俊。” 她冲猎魔人认真的说。 “罗伊…”爱佛琳解释道,“坎蒂拉的家乡在遥远蓝山的东方,人民骁勇善战,娴熟地掌握战斗技艺,忠诚可靠,毫不夸张地说,每个泽瑞坎人都是优秀的雇佣兵。许多大商人、政府要员都希望能雇佣到一个泽瑞坎保镖。” “然后?” “别着急,最重要一点,泽瑞坎民风淳朴,因为你救了坎蒂拉的命,所以她愿意无偿地成为你的雇佣兵,以报答救命之恩。” “爱佛琳说漏了一点,巨龙的女儿,除了战场上,在别的地方也无人能敌。”坎蒂拉自信满满地挺了挺胸前的茁壮,自我推销。 “额,这确定是保镖打手,不是暖床的小老婆?” 泽瑞坎的女人作风都这么豪放吗?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避开了坎蒂拉的极富侵略性的眼神,他想到了曾经和杰洛特有过交集的三寒鸦博尔奇,那位人形的传奇金龙身边也一直陪伴着一对泽瑞坎姐妹。 两姐妹不仅身手了得,某些技能也相当熟练。甚至和自己的主人三寒鸦、以及经验丰富的白狼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四人浴桶切磋。 “抱歉,坎蒂拉,猎魔人不需要保镖跟班…”罗伊深呼了一口气,他实在想象不到在野外与水鬼、腐蚀魔战斗的时候,躲在一个女人身后,还算啥男人? 他摇了摇头。 “猎魔人嫌弃坎蒂拉?觉得我会成为累赘,拖你的后腿?”泽瑞坎女人为了证明自己,解开衣襟的的纽扣,露出一片细腻的皮肤,罗伊这才现,精致的锁骨下边爬着一道蜈蚣似的狰狞口子,再往下,一抹圆润的边缘纹着一只青色的蝎子,栩栩如生,看上去既性感又危险。 “这条伤口是我在泽瑞坎猎杀毒蝎子留下的…那只蝎子比水牛还大,力气胜过成年男子,但我单独杀掉了它,而这道纹身代表着功勋。此外,近几年跟着杂技团四处流浪,我也杀过心怀不轨的暴徒,狡猾的野兽…只要给我一把弯刀、一副弓弩,我绝对是个合格的战士!” “坎蒂拉,我从没质疑你的能力,你是个出色的战士,毋庸置疑…额…先把衣服扣上!”罗伊偏过脑袋,郑重地说,“在我看来,两位是可以一起坐在篝火边喝酒聊天的朋友,而佣兵和雇主是上下级的关系…那不平等,也不合适…” “我不介意究竟是哪种关系。”坎蒂拉突然用肌肉结实的手臂环住罗伊的胳膊,“据我所知猎魔人经常与危险生物战斗,那正是我想要的——猎杀更多怪物,获取更多功勋,纹上漂亮的纹身,还有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 泽瑞坎的少女说着,灰色的瞳孔仿佛在光。 “可你们有更好的出路,听听我的建议如何?”猎魔人不动声色地将胳膊从泽瑞坎少女怀中抽出来,他可不想来个女人跟自己抢经验。 “男爵夫人不是补偿了你们一笔钱吗,两位为何不用这笔钱重组海蝎子杂技团?” “已经太迟了…”爱佛琳抿了抿红唇,俏脸带着一丝不舍,“团员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我们俩,甚至凑不出一场完整的演出。我也和坎蒂拉商量好了,等埋葬完弗洛兹夫妇,就各奔东西。” “坎蒂拉在北方王国没有别的可靠熟人,要是你愿意接纳她,那再好不过。” “这事得和雷索他们商量!”罗伊沉吟道,“不过爱佛琳,你们好几年的交情,为什么突然要分开?” “我的同伴们不会介意队伍里多两个人,捎你们一程到诺维格瑞完全不成问题。自由之城商业极度达,到了那边绝不会缺少活儿干。而且未来几年…想来不会出太大问题,生活娱乐也比男爵领丰富精彩得多。” “抱歉,罗伊,我有别的打算,”爱佛琳望着天空叹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准备回家!” “回家?” “爱佛琳来自百花谷和蓝山一带…北方人口中的世界边缘,”坎蒂拉替自己的姐妹解释,“她应该跟你提过。”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猎魔人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记忆翻滚。 百花谷,既多尔·布雷坦纳,坐落于蓝山之下,罗伊的家乡下波萨达的卡耶村东边。 百花谷在几个世纪前属于精灵,人类登入占领后,把它变成了亚甸王国的东部边界,并将原住民艾恩·希迪精灵都驱赶到蓝山里面。 然而时至今日,精灵们仍然常常下山去人类的田地里捣乱,偷学他们的种植技术,想办法夺回土地。 因此人类和精灵两股势力常年在百花谷争斗不休,并且随着北境战争的逼近,争斗越演越烈。 论及百花谷,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精灵术士,法兰茜斯卡·芬达贝,未来的精灵女王。 也是现在百花谷精灵势力的主脑之一。 …… “为什么突然想回去?”罗伊问,“因为弗洛兹和科林斯第?” 精灵女士沉默着,突然停下来脚步,眼睛转向正前方。 猎魔人这才现,他们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 他顺着爱佛琳的目光看去,当扫过小巷最里面的一扇墙,暗金瞳孔豁然缩成棱形—— 墙上突然多了四个不之客。 他们稳稳地蹲在一人高的墙壁上,为的是一位…精灵,黑中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深蓝色,五官有棱有角、双眼又大又亮,还有一对尖耳朵,一身紧身的绿色棉甲,腰间悬着把纤细的长剑。 罗伊摁住了轻颤的吊坠,悄然绷紧了身体。 观测告诉他,四人都是来自群山的精灵,属于那种再典型不过的古代种族,血统纯正的艾恩·希迪。 第二十章 再见,松鼠党 “芬达贝,很抱歉,我们来迟了。”为的艾恩·希迪从墙头跳了下来,眼神关切地上下打量精灵女士,“还好你没出事。” “离开了布雷坦纳这么多年,大家还愿意接纳我?我…”爱佛琳声音哽咽,眼眶泛红,闪烁着泪光。 “哪个年轻人没有叛逆过?如果能用几年时间来认清一个彻头彻尾错误,也为时不晚。”精灵安慰道,“大家仍然相信你,群山之巅也愿意接纳迷途知返的孩子,”精灵向着爱佛琳走近一步,“蓝山和百花谷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兄弟姐妹。” …… “罗伊,坎蒂拉,我来为你们介绍,”爱佛琳手掌逐一掠过身前的精灵,回忆了片刻,眼中的陌生感迅淡去,“他们是我在世界边缘的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世界边缘通常是指纵跨整个北方领域东部的蓝色山脉。 “这位是塞尔。” 爱佛琳指了指刚才和她交谈的精灵。 一身宽松的绿色缎衫上套着件短小的绿色背心,贴身的羊毛裹腿塞在马靴里。 猎魔人若有所思,他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类似风格的打扮。 “这是瓦西丽…”爱佛琳指着一位睫毛很长,皮肤异常苍白中年女性精灵。 她的脖子上缠着很多圈皮带,上面串着金色桦木条,手中提着一根雕琢着繁复花纹的桦木杖。 淡淡的魔力在她的纤细的指尖和桦木杖之间流转,毫无疑问,她是一位精灵术士。 “这位是托露薇尔…”一位抱着把破旧鲁特琴,身材娇小,神情却有些桀骜不逊的精灵女孩儿。乌黑如墨的长披在她的肩头,鬓角边扎着两条细细的辫子,穿着打扮像个吟游诗人,不过腰间多了条色彩绚丽的布巾,一直垂到膝盖上。 “这是肯萨法…”一位双手分别拿着胡维尔特和芜菁贪婪吞吃,男性精灵,他脸色又冷又臭,宛如满腹怨愤的讨债人。 猎魔人听完爱佛琳的介绍,冲四人点头致意,目光却下意识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思考着战术。 蓝色山脉那边的精灵因为常年和人类争夺百花谷的所有权,对人类一直不太友善。如果在这种狭窄的巷子里生什么冲突,那他无疑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 他还注意到,四名陌生的精灵无一例外身材消瘦,且满脸菜色,像是营养不良一般,身体素质比普通人高不到哪儿去,但经验丰富,隐隐结成一个阵型,身上还或多或少具备几个诸如单手剑专精、弓专精之类的战场技能,显然是经常参与战斗。 对方同样在观察猎魔人和坎蒂拉。 怀抱鲁特琴的精灵女孩第一个忍不住好奇,“芬达贝姐姐…咳、咳…这位瑞瑟卡尼亚(泽瑞坎)的女孩我了解,坎蒂拉对吗,似乎和你一起遭过罪。他又是谁?” “罗伊,我最好的朋友之一。”爱佛琳如是说, “你可没提前通知大家还得带上一个‘猿人’。”精灵女孩儿盯着猎魔人,黑亮的眸子忽而闪过一抹疑惑,“不对,他看上去很熟悉…” “哪里熟悉?”冷漠的精灵男人,啃了一大口胡萝卜,问。 “他的耳朵,脸部轮廓,仔细看看!” 精灵少女杂乱无章地拨弄了一下鲁特琴弦,尝试着冲猎魔人喊道,“Que g1osse?Que1’ en pavien11’ ea?” “ne11’ ea。”罗伊立即用熟练的上古语给予回应,“T’en pavienn 艾恩·希迪。” “果然没错,伙计们,看到没…”托露薇尔转身看着贪食的精灵男,“这个猿人会母语!咳、咳,他就是个艾恩·希迪!难怪我没闻到大部分人类身上的恶臭!” “猿人?纯血的艾恩·希迪就是这么看待人类的吗?”猎魔人觉得这个形容词有些好笑。他已经能明确感到这个精灵女孩儿缓和的态度,因为那丝相同的精灵血脉。 “罗伊对吗,你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体倒是挺强壮的,比山上大部分病恹恹的男人好得多。家里面正好需要你这种充满活力年轻人,跟我们一起回蓝色山脉吧。” “好了,托露薇尔,别胡闹!”塞尔目光扫过猎魔人暗金的眸子和脖子间的吊坠,“这位阁下不可能跟我们走。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是个抛弃了山丘之子身份、转而选择突变道路的猎魔人…你指望一位猎魔人站在我们这边,跟人类作对?” “猎魔人,收钱干活的人类狗腿子?”托露薇尔顿时撅了撅嘴,想到一段不那么愉快的往事,对罗伊彻底失去了兴趣。 “大家别这么说…”爱佛琳急忙解释道,“我欠罗伊一条命,他把我从地牢里救了出来,否则我等不到你们。” “一个猎魔人救了一个艾恩·希迪…”四名精灵交换了个惊诧的眼神。 塞尔顿了顿,冲猎魔人鞠了一躬,“罗伊朋友,我为刚才的冒犯之语道歉。你救了芬达贝,那就是山丘之子的朋友,欢迎你去世界边缘,多尔·布雷坦纳作客,只需要向同胞报上我的名字。不过这次时间紧迫…” 塞尔转向爱佛琳说,“菲拉凡德芮大人还在山顶等着你,如果没有别的事,该动身了。” 精灵女士点了点头,转过身面朝猎魔人和泽瑞坎的同伴,眼神复杂,仿佛在酝酿着一个隆重的告别仪式。 “稍安勿躁,几位。”猎魔人突然打断道,“我很好奇,你们远在千里之外的百花谷一带,又究竟怎么联系上爱佛琳?” 近一个月来,海蝎子一直被男爵领的士兵严加看管,照理说根本没机会联系上百花谷的精灵。 “我来替芬达贝解释吧,”塞尔上前一步说,“她在广场上的火刑柱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用母语,而我们的人正好看到了标记。就把消息传递回了蓝色山脉。” “你们的人?” “您不会以为所有精灵都龟缩在大山里吧?”塞尔自信地笑道,“世界各地都有艾恩·希迪的兄弟姐妹…而且会越来越多!” “那么,诸位是准备把爱佛琳带回布雷坦纳?”罗伊疑的语气里,带着不满、不悦,和反对。 “没错,有问题吗,猎魔人?”托露薇尔似乎有些受不了猎魔人磨蹭的态度,不耐烦地说,“亏我之前还替你说好话。你现在要阻止一个山丘之子回归故乡?” “托露薇尔,耐心点!那么罗伊阁下,你有何见教,芬达贝不该回去?” “你说对了!”猎魔人扫了一眼四位精灵,往前走了一步,“回归多尔·布雷坦纳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罗伊。”爱佛琳问,她看着猎魔人,俏脸崩得紧紧的。 罗伊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斟酌片刻,打好腹稿。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塞尔一身穿着打扮为何给自己一股异常的熟悉感。 这位艾恩·希迪身上绿兮兮的颜色分明就是日后那个声名狼藉的组织松鼠党的颜色,他们也被亚甸的人类剥削、压迫,驱赶到蓝色山脉,相比真正的松鼠党,仅仅少了一个松鼠皮毛的装饰物。 但这也提醒了猎魔人,多尔·布雷坦纳正是松鼠党的大本营之一。 如果爱佛琳跟着回去,毫无疑问,日后可能加入松鼠党,当南方帝国吹响北进的号角,她必然会随着同胞在战场中抛洒鲜血。 大部分松鼠党在北境战争中得到了什么下场? 因为法兰茜斯卡和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的交易,原本以反抗对非人类残酷剥削行为为宗旨的松鼠党改变了作风。数不清的精灵和矮人们组建成一个个突击组,袭击北方王国的军队,甚至毫不留情地对人类平民挥动屠刀。 但他们最终却又被自己鞍前马后的女王出卖给了恩希尔,恩希尔则将松鼠党的大多数军官绑给了北方王国,以缔结停战条约。 松鼠党,可怜又可恨。 最后能撑到法兰茜斯卡收复百花谷、建立精灵生活区的松鼠党不足三分之一。 他不想亲眼看着老友跳进火坑,但这些未来的情况又无法宣之于口。 “瞧瞧他们的样子,瘦得脸上看不到一点油光和血色。”猎魔人换了个说法,“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四位好友在多尔·布雷坦纳日子过的很苦。至少没有得到足够果腹的粮食。” 四个精灵闻言突然沉默了。 正原本贪婪地吞吃蔬菜的肯萨法张大了嘴,停止了咀嚼。 猎魔人说得没错,蓝色山脉的环境对精灵并不友善,粮食匮乏,大多数艾恩·希迪根本吃不饱饭,他们也没有人类农耕的天赋。 罗伊继续说, “百花谷被人类牢牢占据,精灵只能躲进蓝色山脉,可高原之上不会长出任何谷子,你们高傲的精灵王菲拉凡德芮又不愿意和人类交易粮食。爱佛琳回去必然会忍饥挨饿,还得面对高山极端环境的折磨,万一病痛缠身…” 猎魔人口若悬河,竭力向爱佛琳描述一副凄惨的前景,“精灵的寿命很长,你们会在漫长的孤独中存活很久,看着同胞越来越少,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痛苦。” “最后只剩下一些眼神苍老、绝望至极的年轻精灵,以及托露薇尔那样憔悴病弱的女性。” “咳、咳!”被猎魔人点名的托露薇尔不合时宜地咳了一声,接着又憋住气,脸色涨红, “女士,看在一丝相同血脉的份儿上,给你个忠告。”罗伊诚恳地说,“你的呼吸里充满了肺结核的味道,如果不尽早治疗,你活不了多久了,还将传染更多的同伴。” “不止如此,除了肺结核,在饥饿的蓝色山脉,贫血、坏血病都可能会为你们送终!” 罗伊振振有词地说,“所以…爱佛琳,我劝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你在人类城市可能过的比不上那些富裕的商人、和权力阶层,但要吃饱饭看个病,绝对没问题!” “够了猎魔人,住嘴吧!”提着桦木杖的精灵女术士突然大叫一声,手杖突然向罗伊一指,后者心头一跳,本能反应就要来记群体震慑,再一剑枭。 却突然醒悟这几个人是爱佛琳的朋友。 他在玛哈坎手刃过几个松鼠党,但今时今日,自身体内却有了一丝精灵血脉,和对方还算不上死敌关系。 “罢了,给爱佛琳一个面子。” 于是中止了反击,任由一只透明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暂时失语。 “猎魔人,你究竟从哪里了解的这些情况?”塞尔用眼神示意瓦西丽,后者才闷闷不乐地解除了法术。 “白狼杰洛特,还有丹德里恩,他们到世界边缘走过一趟…而我正好听他们聊过那段不太愉快的旅程。”罗伊看了眼怔怔呆托露薇尔,对方似乎还纠结在“肺结核”之中,“你手中破旧的鲁特琴是从丹德里恩手里抢来的吧?” “才不是抢!咳…咳…”托露薇尔艰难地反驳道,“我赔了他一个新的鲁特琴!” “丹德里恩吗?真是个大嘴巴的吟游诗人,当初就该把他晾在田里面晒成干尸!”塞尔叹了口气,“罗伊,你的话让人很难堪…蓝色山脉上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但不会持续太久,当陛下收复百花谷那片丰沃之地,一切的苦难都将结束。” “而且你认为芬达贝对这些基本情况一无所知,这套说辞能影响她的决定吗?你想的太简单了。” “罗伊,”爱佛琳接着开了口,神色复杂地看向猎魔人,“感谢你的关心和建议。但很抱歉,塞尔说出了我的心里话。百花谷是我的家乡,蓝色山脉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自然清楚一切情况。当初我离开也不是因为过于贫苦的生活…仅仅是不喜欢族人对人类的极端态度。” 爱佛琳柔弱秀美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决。 “但我现在改变了想法。被关在地牢里的那段时间,我思考了很久,看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海蝎子会落到这一步?”爱佛琳俏脸紧绷,眼睛边缘浮现出肿胀的血丝,“明明只想老老实实地讨个生计,却被男爵抓起来…白天绑到广场上,任由领地的平民百姓恶毒的诅咒、辱骂、唾弃;晚上关进地牢,忍饥挨饿,遭受那个刽子手迪伦的严刑拷打!” “我们从头到尾都是无辜者!而巴伦男爵,哪怕最后清楚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也仅仅假惺惺地派人送来一袋子奥伦,就把我们像老鼠一样地驱赶走,甚至连一句安慰和抱歉都不愿意留下。” 爱佛琳轻摇嗪、满脸讽刺。 “罗伊,我实在不愿意继续生活在这种‘畸形’的地方…只要人类贵族还存在一天,这块土地上,艾恩·希迪、泽瑞坎人、其他非人种族,甚至是人类平民…永远也得不到自由和尊重。” “何况,noe kend ,ias heat wouda difrrent。(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当我以为自己会死在地牢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最后的念头就是必须回到蓝山,回到我的故乡,和无数的同胞站在一起,为了艾恩·希迪族争取自由和尊严!” “能理解吗,我的选择?” 罗伊叹了口气,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可劝的?劝一个纯血的艾恩·希迪背弃家乡和族人? “我明白了,爱佛琳…姐姐。以后多多保重…迪伦那个刽子手,我会处理掉的。” “报仇的机会留给我吧…等办完事,坎蒂拉明天再来找你。最后——” 温柔却坚定的话语中,爱佛琳深吸一口气,匆匆上前,踮起脚尖、仰起尖俏的下巴,轻轻一吻。 黑红色的丝拂过脸颊,温润的气息,在猎魔人嘴角一沾即逝。 精灵女士美目深深地凝视,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仿佛要镌刻进他的心里。 “别忘了我。” 话音落,婀娜的倩影瞬间彻底艾恩·希迪的同伴,带着三个尸袋和坎蒂拉一道消失在小巷中。 这算什么,临别赠礼? 罗伊摸了摸嘴角,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惆怅——踩着曼妙舞步的精灵女士,因为自己的干预,彻底走入了一条未知的命运之路。 回到世界边缘,不久以后加入松鼠党,在北境战争中抛头颅、洒热血? 他唯一希望的,只是,以后不要在战场上重逢。 …… “芬达贝,男爵给了你一笔…一笔补偿?”走出巷子,塞尔望着大街上密集的行人,支支吾吾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爱佛琳拢了拢秀,坦然道,“山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忍饥挨饿,这笔钱自然全部捐献,换成物资带回去,但在此之前,得先埋葬三个老友,然后——” 爱佛琳看了一眼坎蒂拉,后者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凶狠,“地牢里的那个畜生不如的家伙款待了我们一个多月,该‘报答报答’他了。” “顺道一起解决巴伦·拉·瓦雷第?”肯萨法放下胡萝卜,做了个抹喉的手势。 “这个时间点杀害一个贵族,在如此敏感的两国交界,恐怕会打乱陛下的布置,提前暴露…爱佛琳,下次再搞定那个狗男爵如何?””塞尔望了一眼巍峨的城堡,咬牙切齿, “等不了太久,不止他,所有人类会在血与火中忏悔,用生命!” 卷终 第一章 进入瑞达尼亚(二合一) 夜色清冷。 猎魔人小屋外。 剑刃反射皎洁的月光,两道身影无声起舞。 两只青筋突兀的双手紧握着古威希尔,罗伊将剑斜立在腰间,好似耕地的犁,剑尖直指兜帽猎魔人的脖子,脚下稳稳扎着丁字步,保持牛位起势,缓缓地横向移动。 奥克斯微躬身体,左手正握剑尖指向对手眼睛,右手反握剑刃内收,脚尖轻盈地点地,顺着他踱步。 “砰、砰、砰!” 两人猛烈撞击到一处。 令人眼花缭乱的快攻! 火花似瀑布飞洒,剑刃沐浴着月光跳跃,“锵锵”交击数十次。 身影咋然分开。 两人再次遥遥相对。 古威希尔由腰侧上升至脸侧,好似公牛亮出的犄角,随着持剑者的脚步左右转换,时刻对准目标,准备冲锋。 但握剑的手明显在抖,因为体能消耗太大,罗伊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汗气蒸腾,衣襟和头湿了一大片。 一滴汗珠顺着下巴尖滴落。 “啪嗒…” 对面,兜帽猎魔人喘了口粗气,突然松开双剑,杵拐杖一样撑着剑柄,脸上不见了以往的爽朗笑意——一通交手,护身的昆恩法印被击碎,鬓角少了一缕头。 “一代新人换旧人,那一天终于来临…猎魔人罗伊,从今往后,蝮蛇学派剑术冠军的名头要落到你头上!”奥克斯歪着脑袋、眯着琥珀色的瞳孔、脸色唏嘘中带着一丝狡黠,手中钢剑,在空气中连点三下,那做派好似为骑士授勋的皇帝。 “你这是干啥?”蛇派学徒翻了个白眼,舞了个漂亮的剑花,还剑归鞘,又好气又好笑,“我输了上万次,侥幸赢一回有啥好高兴的?” “你不明白!我,一名八十岁的猎魔人,居然在战斗中走神,三十年来头一遭,简直是耻辱!”奥克斯拉下兜帽遮住尴尬和羞愧的表情,“要是让瑟瑞特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罗伊嘴角弯了弯,压下心底的笑意,试探道, “不过你刚才状态不佳,走神了?” “今晚不知咋回事,眼睛花了,犯了飞蚊症?老看到乱七八糟的红色鬼影,我完美无缺的剑术大打折扣…剑没挥几下,开始肌肉酸痛。”奥克斯揉了揉酸胀的手臂,一脸凝重地自言自语,“难道今天下午和猫鹫拼酒过度?” “红色的鬼影子,仔细说说。”罗伊心头微动。 “一种长条状的触须,”兜帽猎魔人伸展双手在身体两侧富有节奏地律动,大致模拟出软体动物在水中游弋的姿态,“和章鱼的触手差不多,血一样的颜色,在你身后和长剑上跳跃…见了鬼了!一看到那玩意儿,脑子里不受控制涌起一些糟糕的经历。” 说着,猎魔人琥珀色的瞳孔狐疑地转向那对暗金的瞳孔。 “盯着我干嘛?” “那种异象,难道城堡里的存在还在纠缠你?” “不可能,肯定是你还没醒酒!” 罗伊一句话暂时糊弄过去。 红色的触手?原来在旁人眼中,所谓的杀戮意志是这种惊悚的形象。 可为啥是触手,我又不是邪神? 罗伊心头怪怪地吐槽了一句。 一时想不明白,他索性将之抛之脑后,又回忆起刚才切磋的情景。 相比于“震慑”四分钟一次的群体定身,“压制”则一直持续,但效果“温柔”得多。 十分钟以内,几乎无法造成任何影响,但战斗时间过十分钟,对手就开始不对劲儿。 以奥克斯为参照物,具体表现为体能消耗加剧,汗如泉涌、心跳加、注意力难以集中。 当战斗持续到二十分钟,量变产生质变,奥克斯的力量、反应至少降低三分之一,并且极其诡异地频繁走神! 罗伊抓住机会,破天荒地,第一次在切磋中赢了虐过他千百遍的剑术老师! 但他笑不出来。 二十分钟的比试,连续输三十多次,才扳回一局。 要在决斗场上,他已经死了无数回,哪有机会等到压制生效。 “猎魔人意志过了1o,换成意志力低下的对手,压制见效更快!”他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听着,等我休息十分钟,醒醒酒,咱们继续?”奥克斯盘膝坐下,准备沉入冥想。 罗伊则歉然一笑,总不能让对方轻易看穿自己的压制流剑术。 “要不待会儿换个练法,试试手弩的如何?你说过能挥剑击飞弩矢。” “那就让你见识老练的猎魔人、学派的前辈是如何对付弓弩手!”奥克斯自信地咧嘴一笑,笑出了沟壑般的抬头纹。 … 十分钟后。 当了一回活靶子的兜帽猎魔人,背靠马厩望着夜空,脸色变得极其精彩,甚至开始怀疑几十年前,青草试炼中留下的陈年癫痫复。 “难道我提前步入老年阶段?唉,以后得少喝点酒。” 罗伊擦拭着手弩,若有所思。 数次升级后的加布里埃尔,在弩专精激活的状态下,连续两箭就能击破奥克斯的昆恩法盾,因为引导箭的追踪效果,哪怕对方敏捷凡也很难躲开射击。 再加上眩晕箭的击晕效果,无论是用蛇派银剑格飞箭矢,还是昆恩法印弹开箭矢,奥克斯都会立即陷入o.1秒的眩晕状态。 短短o.1秒,却彻底打乱他的战斗节奏,这就造成了极端诡异的僵持状态。 在相聚二十米的院子里,罗伊凭着手中加布里埃尔,彻底压制了年长的蛇派猎魔人,让他疲于招架箭矢,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等八次眩晕箭射完,那又是另一番景象,所以—— 罗伊瞥了眼哀叹不已的奥克斯,在他反应过来前,逃回了小屋。 …… 次日上午。 和煦的晨光为天空之父克里夫的雕像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这位怒目圆瞪、威严肃穆的神祗,一动不动指着圆形广场的一角,仿佛召唤着雷霆霹雳,惩罚不洁的势力。 密密麻麻的拉·瓦雷第人民将一座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插着四根火刑柱,海蝎子其中之一曾被绑在上面活生生烤成焦炭,而今天,柱子上不知何时新添了一具尸体。 死状极其惨烈。 比人类大腿还粗的火刑柱贯穿他的身体,黑黝黝坚硬的尖端从嘴巴冒出来,撑裂了大半张肿胀不堪的脸。 他瞪大了眼睛,五官扭曲,惊恐得无以复加,脖子、手臂,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利器切割的伤口和钝器击打的淤青,显然死前遭受过酷刑的折磨。 远远望去,好似一只被木棍串起来的烤鸡。 “哦,神呐!最近拉·瓦雷第究竟怎么了?频繁地生可怕事故!”一位围观的痴肥妇人抽了口凉气,自言自语似地祷告,“吾神克里夫请您睁大眼睛看看吧,阻止邪恶的暴行,保护您最虔诚的信徒!” 她的声音很快被人群的嘈杂喧哗淹没, “诡异的死状,绝非巧合使然,这是故意为之,我闻到了魔鬼的气息,是魔鬼在举行邪恶的献祭仪式!魔鬼还要犯下更多的杀戮,召唤恐怖的邪恶,大家快逃命!”一个浑身恶臭的中年流浪汉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 “闭嘴吧!傻子,这分明是神明的惩罚!台上的男人你不认识吗?刽子手迪伦,折磨过多少无辜者,手底下冤魂多到数不清,他罪有应得!” …… “走吧,坎蒂拉…” 罗伊的目光从尸体上移开,迅退出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罗伊,你不知道一个月来这家伙是怎么折磨我们的,他死有余辜!”坎蒂拉快意地盯着尸体,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我只恨他死的太快,没有进一步感受我们的痛苦和绝望。” “我能理解,你们做的没错…以迪伦的所作所为,痛快地死去未免太过便宜。”说是这么说,罗伊还是有些感慨。 精灵女士已经改变,也唯有改变温柔软弱的性格,变得坚若磐石,心狠手辣,才能在多尔·布雷坦纳,人与精灵的斗争里活下去。 “她应该通过传送门回到家乡了吧…” …… 罗伊带着坎蒂拉回到了猎魔人小屋。 他早在昨天已经跟同伴介绍过这位来自泽瑞坎的女士。坎蒂拉不仅身手矫健,弓马娴熟,言行举止间没有大多数女性的柔弱和挑剔,不拘小节,爽朗健谈,无论和谁都能聊上一会儿。 也不会在意众人敏感的身份、和邋遢的着装。 没人反对,队伍将捎她一程到诺维格瑞。 在他们出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巫医塞西列找了过来,提出了一个前往威伦费克岛,进行祖灵前夜祭的委托。 可几人与威伦的林中夫人势如水火,短时间内,在有确凿的把握铲除她们之前,绝不会踏入威伦半步,主动触碰三巫妪的霉头,也就婉拒了巫医的请求。 不过罗伊还是给出建议,让他去维吉玛碰碰运气,如果贝连迦尔还待在那边,没准会接下这个委托。 或者联系炼金师卡尔克斯坦,那位科学怪人手腕灵活,思想天马行空,法力高强,说不定对巫医的请求感兴趣。 解决完巫医的事。 当天下午,五名猎魔人、一个男孩一个女人,五匹马,通过了拉·瓦雷第城堡北方的重新开放的白桥,顺利穿越水汽氤氲的庞塔尔河。 离开拉·瓦雷第男爵领,离开了泰莫利亚,正式进入了瑞达尼亚的国土。 一岸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瑞达尼亚是个商业和农业都极度达的国家,又被称为北方粮仓,最丰富的农作物是麦子,大多数地区都是以麦田为主。 猎魔人踏上河岸,没走多远,目之所及,除了身前满载货物的商队马车,便是道路两侧那郁郁葱葱的麦田。 十月,正是麦子成熟的季节,风一吹,整齐的田野便如金色海洋一般次第律动,送来令人心旷神怡的麦香,为这趟未知的旅程,开了一个美妙的头。 …… “女士,矜持一点行不?你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罗伊坐在棕马维尔特背上,一手牵着马缰,另一手轻轻地抚摸马鞍袋里歌尔芬·猫鹰光滑的小脑袋。“前面路堵着了,维尔特还在散步,放松一点也摔不到你…” “咯咯…别耍赖、罗伊!”与猎魔人同骑一乘的坎蒂拉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结实的双臂不由抱的更紧,胸前的茁壮的山峰越贴紧猎魔人的后背,让他更生动地感觉到那股年轻的弹性和热力。 “该放松的是你,腰杆崩得像大树一样!而且我搂的是你的腰,又不是脖子,你怎么会喘不过气来,” 坎蒂拉笑声清脆,“作为一名佣兵,我必须寸步不离地保证雇主的安全。” 与几人混熟后,泽瑞坎女人也喜欢开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而且好像很爱看别人出糗的模样。 对此罗伊无奈摇头。 嗯,泽瑞坎的姑娘就是奔放! “坎蒂拉,我不是说过,别再自称佣兵,否则就是侮辱咱们的友谊…对吗?维尔特、歌尔芬。” “咴儿咴儿——” “咕咕——” “小鬼,别挣扎了,年轻人就该好好享受!”光头大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公马凑到旁边,瞥了一眼坎蒂拉别具一格的莫西干型,罕见地冲学徒眨了眨眼睛, 在他看来,只要对象不是心思深沉的女术士,学徒爱找谁找谁! “放心,罗伊,我们会替你保密。”奥克斯突然勒住马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在半空中掐了掐,“只要奥克斯有足够的钱舒舒服服地喝酒,绝不会乱嚼舌头。否则我的嘴巴和肠胃不满意,了脾气,一不小心在丽塔·尼德面前说漏了嘴…作为过来人,我给你提个醒儿,女术士生气后果很严重。”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罗伊毫不心虚地瞪了他一眼 “丽塔·尼德是谁?”坎蒂拉满脸好奇了插了句话。 “好了,都别闹了!”瑟瑞特盯着前方不远处,漫长的马车队排成一条长龙,停在一处岗哨前,接受盘查。 众人安静了下来。 岗哨由两排带着尖刺的巨大圆木组成,十来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圆木堆积的路障后面,他们胸前盔甲上清一色地描着瑞达尼亚的纹章——底色是鲜血似的红,一头擒住邪灵的银色巨鹰在上面展臂翱翔。巨鹰胸前还镶嵌着一个金色十字的小黑盾。 士兵们神色严肃,分工明确,包括了弓手、盾兵、长戟兵,甚至还有一位骑兵。瑞达尼亚质量绝佳的麦子养育出了优良的马匹,得益于此,该国的骑士战斗力尤其出众。 商队们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检查,猎魔人也不例外。 唯一恼人的是,因为白桥封锁过一段时间,许多商队都有货物堆积的情况,检查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一路风平浪静,没有遭遇任何意外情况。 事实上,离开白桥不过半天这已经是众人遭遇的第三波岗哨。 猎魔人所处的位置很敏感,往东北方走不到两日便是瑞达尼亚的都崔托格,若是往西北方,三天左右会经过庞塔尔河出海口的三角洲,附近坐落着世界知名的牛堡学院(奥森弗特),从牛堡学院出去再往西北不远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自由之城诺维格瑞。 作为两国交界处,附近又聚集着几座重要的城市,因此沿途设立了诸多哨所和巡逻队。 一是为了杜绝奸细和间谍、抓捕通缉犯,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利益。 从白桥到诺维格瑞的商道建立多年,成熟完善,是大部分商队的选路径。 沿途的岗哨一方面可以确保商队的安全,另一方面也会按照货物总价值收税。 但税率不算高,哪怕抵达自由之城要经过好几回盘剥,也折不到多少。 而吝啬的商队便只能选择经过瑞达尼亚危机四伏的荒野,那里不仅潜伏着凶恶的野兽、孽鬼之类的怪物,还有成群结队的强盗在游荡。 选择冒险,若是运气不好,不止会血本无归,连命都得搭上。 猎魔人很幸运,身上没啥昂贵物品,稍有价值的武器也由罗伊和雷索收好,只需要缴纳低微的过路费。 …… 接受盘查,赶路,瑞达尼亚的第一个白天悄然而逝。 当夕阳西斜,天边浮现出橘黄色的光芒,一部分马车队开始在麦田边的野地里安营扎寨,相互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也有一些日夜兼程,不顾暮色将至继续赶路的马车,但那只是少数,野外的晚上比白天危险的多。 猎魔人在路边找了一块风化巨石宿营。他们把马拴在枯树上,至于床铺,则在巨石下简单铺一层干燥的草屑和蕨类植物。 然后搭灶生火。 “咻咻——”奥克斯冲黑的猎魔人吹了个口哨,目光若有所指地扫了眼篝火上空荡荡的铁锅。 “奥克斯,又想偷懒?今晚就你必须去打猎…不然待会就准备饿肚子吧!” “唉,下次再见到丽塔·尼德…” “停!”罗伊无奈地叹了口气,扫了眼剩下的同伴,弗利厄斯正在一对一地指导卡尔剑术。 小小的男孩像个不倒翁似地被导师手中一把木剑抽来抽去,不时被抽得像个陀螺般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一脸迷茫和绝望。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而瑟瑞特和雷索则靠坐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男孩指指点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罗伊充满杀气的眼神,反正就是不想动弹。 罗伊重重叹了口气,便提着手弩带上兜帽里的歌尔芬·猫鹰往野地里钻。 猫头鹰形态,可是捉兔子的好手! “罗伊,带上我!”这时,坎蒂拉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一脸跃跃欲试。 “你的伤还没好。” “没关系,泽瑞坎的儿女就算全身瘫痪也是最优秀的猎手!不信我们来比一比,看谁捕到更多的猎物?” …… 月亮升了起来,篝火在夜风中摇曳,一处处商队营地里飘起了袅袅炊烟。 罗伊提着一对毛色雪白的肥兔子,和一条小臂粗细的菜花蛇,几棵不起眼的植物回到了风化巨石。 “瞧瞧,怎么样,不比你差吧!”背着弓箭的坎蒂拉迈着结实的大长腿,从身后走了过来,得意地提了提手中两只色彩斑斓的雉鸡, 猎魔人点点头,“来帮把手,今晚请你吃个大餐!” 熟练地拔毛、剥皮剔骨、取出内脏,长时间的野外生活已经让罗伊磨练出一手不错的厨艺。当然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前辈雷索和奥克斯兄弟的偷奸耍滑。 此外因为观测的关系,罗伊能轻松地从野外的植物中找到为菜肴增色的药物,和诸如茴香、丁香、豆蔻等香料。 所以他烹饪的食物比大部分只求饱腹猎魔人的作品美味的多。 …… “唔…”雷索啃了口烤至金黄、焦香滴油的兔腿儿,香料和盐巴很入味,加上饱满的口感,让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罗伊,明天吃烤野猪怎么样,好久没尝到那个味了!” 奥克斯喝了勺蛇肉羹,蛇肉煮至软烂入口即化,回味又带着一种独特的甘甜。 仿佛一不留神舌头就要吞到肚子里。 “别,烤猪吃腻了,下次来只烤土拨鼠,小家伙的肉吃起来更劲道。”弗利厄斯往学徒手里塞了一块滴油的鸡肉,而男孩儿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脸色一苦,咬牙又吃了起来。 坎蒂拉抱着半只脆皮烤鸡大吃特吃,不时像猫一样舔着手指上晶亮的油脂,一边吞吃,一边赞叹,“自从离开泽瑞坎,这是我吃到最讲究的烤肉。” “喜欢就多吃点。” 罗伊·厨子双手环胸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不禁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什么时候,六大学派的猎魔人才能济济一堂,办个盛大的宴会? “对了,坎蒂拉,泽瑞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罗伊啜了口温热的蛇肉汤问。 “跟这边完全不一样…”女士顿了顿,把满嘴的食物都吞掉,才言简意赅地说,“到处都是沙漠,绿洲偶尔可见,还有巨大的毒虫,数不清危险又美丽的神秘生物。族人们最崇拜传说中的巨龙,一辈子都在追逐这种生物,我也不例外。” 北方国度的人把蓝山称作世界边缘,但有胆量挑战它的没几个,翻过崇山峻岭进入泽瑞坎的更是少之又少。 罗伊一直很好奇那块神秘的土地, “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你对那边感兴趣,到时候我来当向导,带你游览泽瑞坎如何?”坎蒂拉舔去红唇上的肉沫,眼神亮晶晶的, “你说真的?” “当然,巨龙的子民言出必行。” …… “喂!”奥克斯将雉鸡光溜溜的腿骨丢掉,取下一个烤焦鸡屁股,嚼得满嘴流油。“你们俩给我注意点影响,这边还有几个观众。泽瑞坎和巨龙都先放到一边,咱们来谈谈正事……” 奥克斯打了个饱嗝,“过不了几天就要到经过庞塔尔河入海口的三角洲,要不要进奥森弗特看一看…” “为什么不去?”瑟瑞特说,“世界上两颗最璀璨的文化明珠之一,一颗是尼弗迦德帝国学院,另一颗就是奥森弗特大学。帝国学院咱们见识过了,奥森弗特也该去看看!” “老师,我也想去!”卡尔抱住弗利厄斯的大腿,满脸向往。 不知道多少小孩子被父母灌输了进入奥森弗特大学的宏愿,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所正规学校。 “那就去一趟!我听说奥森弗特有专门的医药与草药学院,还有炼金学院,对我应该能有些帮助。”罗伊赞同道。 奥森弗特还有位老熟人,自然历史系的教授莱纳斯·皮特,那位从在雅鲁迦河上,从他手中收购章鱼怪幼崽的老实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皮特长蛸”养死。 而且丹德里恩,夏妮都是奥森弗特的学生,连杰洛特也在那里旁听过,如此胜地又怎么能过门而不入了? 第二章 奥森弗特 清晨,盘膝而坐的罗伊睁开了双眼,暗金的瞳孔中,绚烂的元素虹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勾,湿润的水汽在半空中迅凝聚,眨眼形成一枚指甲盖儿大小的透明水珠,随着他的意志,悠然自得环绕、转圈。 片刻后,水珠溃散,一朵儿橘黄的火焰凭空诞生,活泼地跳跃、湮灭,忽而一缕轻风吹灭火焰,拂过地面、卷起一团湿润的黏土。 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四种微不足道的魔法伎俩,在罗伊手中一一展现。 自从冥想进入1v6后,他的元素亲和力再次获得提升,表现在外,他对元素的控制力增强,法印释放更加流畅。 表现在内,则是冥想虚空的变化。 进入冥想后,除了五光十色的元素粒子,罗伊进一步感知到了四个朦胧而巨大的光团,挂在极远处的天空中,永不停歇地地吞吐着混沌能量。 按照雷索的说法,四个光团,正是分别居住着地灵、迪精、水妖精、火巨怪的四大元素位面。 冥想造诣越深、元素亲和力越强,与四大位面的联系越紧密,感知越加清晰。 传说中的魔法大师,甚至能凭冥想沟通元素位面,运用特殊的技艺捕捉、驯服四大界灵,借此驾驭强大的能量。 当然,这些不可思议的技巧统统与罗伊无关,目前的他尚且逊色于术士学徒,只能死板地通过一轮又一轮完整的冥想,恢复体能、魔力,顺便补充每日份的“激活”。 正常的猎魔人得数十年如一日的冥想,才拥有1v6的造诣,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差不多处于这个水准。 而他用技能点直接跨越了这漫长的锻炼过程,还有什么不满足? 只要继续提升冥想,强化上古之血,迟早有一天,他也能随心所欲地释放法术。 怀揣着美好的希望,黑猎魔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越过地平线尽头,黎明照出一座小镇精致的轮廓。 奥森弗特,快到了。 …… 明媚的阳光中,一股风从南部的三角洲吹来,带着咸腥的海水气息。 “得儿得儿”的清脆马蹄声中,几位风尘仆仆的骑士在一条泥泞而拥挤的街道上缓缓骑行,一边打量奥森弗特奇妙的街景—— 怎么说呢,这是座色彩斑斓的木头城镇,它的规模远没有享誉世界的名声那样大,街道狭窄,一栋栋建筑小巧精致,带着尖尖的屋顶。 人口比普通小镇多不少。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行人沿街而行,打量着密密麻麻的工坊、工作室、货摊,和大大小小的店铺。 数以万计的商品在这些地方生产并出售,有普通的日用品,也有很多世间难寻的设计,来自于奥森弗特学院师生们的奇思妙想。 其功能或难以置信,或毫无意义,但总不缺乏感兴趣的投机商人,和世界各地的客户。 这些被吸引而来的人,又循环往复地为城镇补充新鲜的血液和活力。毫无疑问,奥森弗特镇方方面面都仰赖着奥森弗特学院。 学院孕育出世界上最聪明的头脑,聪明人往往又更懂得享受。 除了枯燥乏味的工坊,奥森弗特镇还有花样繁多的旅店、酒馆、看台、小屋、柜台和便携式烤架。 那些地方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精致菜肴,不光材料本身,就连佐料、配菜和香料都世间独有。 只有奥森弗特的人,才能经常享受这一切。 知识让人聪明,也能让人“浪漫”。 猎魔人调转马头,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大街上几个东倒西歪、横冲直撞的醉汉,他们袒露胸毛,仅仅穿着白色短裤,年轻的脸庞酡红一片,嘴里断断续续地朗诵着诗歌,应该是奥森弗特叙事诗与诗歌学院的男学生。 街道旁的酒馆里,不时有客人举起高脚杯和大啤酒杯,出清脆的碰撞,透过窗户给学生们送上善意的嘲笑。 没有太多文艺细胞的众人砸了咂嘴,继续往学院岛前进。 他们穿过了街上漫步的人群,进入了一个更加喧闹的场所。 小贩、摊主和江湖骗子大声吆喝他们的商品和服务,为周围的混乱添砖加瓦。 “土拨鼠,烤土拨鼠!外焦里嫩,一口上瘾!” “熏香喷雾!专门根治烂臭脚丫,用完保准比玫瑰还香喷喷!” “猫!公猫!母猫!橘猫!计时收费,让你痛快撸猫泄压力,便宜,非常便宜!” “你说的便宜是什么意思?”罗伊咬着一串硬的像鞋子的烤鱿鱼,好奇地和一只狸花猫对视。 稀薄的混沌能量缠绕在这头幼猫周围。 “每分钟两个子儿!” “咕——” 兜帽里的歌尔芬吃醋地拉了拉主人的后脑勺,罗伊无奈催促维尔特继续前行。 随后他们经过了一家理店、一家陶笛店,和一家名叫“玫瑰花蕾”装饰着暗红色门帘的妓院,身后的小卡尔好奇地往那边探了探脑袋,猎魔人赶紧离开,下马牵着马缰,走向一座桥后的哲学家之门,也就是奥森弗特学院的正门。 不过在大门口的时候,猎魔人遇到了一点麻烦,两个提着棍棒的膀大腰圆的安保人员将他们拦了下来。 “抱歉,”保安看着雷索的光头和身量,旁边几对野兽般的瞳孔,吞了口唾沫,“外部人员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能进入学院,几位现在不能进去。” “不是有个来宾登记簿吗?”罗伊问,“我们都签上名字不行?” “抱歉。” 猎魔人没意识到从白桥到奥森弗特,他们在紧张的赶路中度过了三天,沿途没打理个人卫生,无论男女几乎都变得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尤其是几个老牌猎魔人,凶神恶煞,粗糙的胡茬、油腻的头,浑身浸满汗液的臭味。 比露宿街头的乞丐体面不到哪里去。 “不能通融通融?” “抱歉。” “那太遗憾了。”奥克斯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就先预约。”弗利厄斯看了眼满脸恳求的弟子,琢磨道,“耽误三天应该没问题?” “用不着那么麻烦。”罗伊冲保安说,“我认识奥森弗特的一个老师。” “谁?” “自然历史系的硕士导师兼讲师,莱纳斯·皮特,我们能进去吗?” “请稍等,我去确认一遍。” “小鬼,你什么时候认识了牛堡的老师?”光头大汉双手环胸诧异道。 “在辛特拉我不是离开过一段时间吗,就雅鲁迦河上那会儿。” 那次旅程猎魔人结识了白狼,并同他一起护送希里离开了布洛克莱昂森林。 …… 五分钟后,胖子保安带着位穿着肥大的灰色缎杉,瘦得像麻杆的男人疾步回到了哲学家之门。 “皮特先生,好久不见!”罗伊冲他热情地招了招手。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一直凑到跟前,几乎快脸贴脸,瞪了足足有三秒,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这不是罗伊大师吗!?请原谅我的怠慢。你知道的,我眼睛不太好使!” 莱纳斯·皮特扫了一眼几个大汉。 “大师光临奥森弗特有何贵干?” “我们对学院慕名已久,正好路过奥森弗特就想进来随便逛逛。对了,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各位,欢迎之至!”莱纳斯因为高度近视而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扫了一圈猎魔人,热情地挨个握手自我介绍,丝毫也不嫌弃众人身上的异味儿,“正巧今天是休息日,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顺便感谢罗伊大师上次中肯的建议。”莱纳斯·皮特冲保安使了个眼色。 后者便屁颠屁颠地帮猎魔人把马牵去了马厩。 罗伊理了理脑后的兜帽,让歌尔芬在里面躺的更舒服,这才跟着莱纳斯·皮特,穿过了哲学家之门,向他稍微介绍几位同伴。 “皮特先生,上次的建议?你指的是什么?” “关于章鱼怪,现在该叫皮特长蛸的运输方式,上回在纳史特洛格,你不是建议我去希达里斯向一位术士多瑞加雷求助?” “你们俩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猎魔人想起来,笑了笑。 “如你所言,罗伊大师,”皮特赞叹道,“多瑞加雷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对野生动物和自然规律的认知人深省。我和他一见如故,那天晚上聊了一个通宵,到了白天他就痛快替我打开了通往奥森弗特的传送门,让我和长蛸回到了学院。” “那你养的‘皮特长蛸’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待会儿诸位就清楚了。”牛堡学者卖了个关子,“现在——”他感觉到一行人不加掩饰的新奇之色,略微得意地昂挺胸。 “我来为几位介绍伟大的奥森弗特学院。” …… 第三章 学院见闻 一行人沿着哲学家之门后的小径散步。 门后的世界与普通建筑构成的城镇截然不同,也不像外面那样寸土寸金你争我夺。 一切的布局都精美而别致,众人仿佛回到了几个世纪前,行走于一个与世隔绝的秘境之中。 “奥森弗特学院大部分建筑保留着精灵统治时期的样子。诸位听说过这段历史吗?奥森弗特与维吉玛一样,都是建立在精灵废墟之上的城市。” 罗伊点点头,环目四顾,他们走进一条宽敞的小巷里,地面铺满五颜六色的砾石,两边是赏心悦目的小巧宫殿,以及镂空的围栏、墙壁、篱笆、运河、桥梁,花圃,和绿色的公园,只有几处耸立着庞大而粗糙的宅邸,明显是精灵离开后建造的。 一切都显得干净、安宁,而庄严。 没有外界聒噪而市侩的商人小贩。 三五成群的学生在小巷间专注地阅读大部头书籍和羊皮纸手稿。其他人或坐在草坪上,长椅上和花圃里,讨论各自的假期作业,或玩着“谁是凶手”之类动脑的小游戏。 学院的教授们也在附近徜徉,热切地聊天或者不失礼仪风范地争论。 “那位是创新技术学院的林德教授……”莱纳斯枯槁的手指指向一位拥有地中海型,法令纹极深的中年男人。 “在他对面的是应用考古学院的考斯克教授…”这位考古系的教授似乎因为日夜操劳,头都掉光了,顶着个大光头。身上的穿着尤为朴素,甚至显得寒酸,与周围明显生活优渥的师生格格不入。 “工程穷三代,考古毁一生。” 罗伊心头琢磨了一句。 “草坪上闲逛的是神学院的洛特·莱特曼讲师…”莱纳斯语气一顿,脸色突然变得尴尬。 罗伊顺着他的目光——那位四十岁左右、长相英俊的讲师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位女学生的腰臀曲线,女学生捧着块油画板,皮肤雪白,面容清秀。 “咳、咳,他大概在思考梅里泰莉女神雕像的身体比例,算了,不提这个混球!” 学者带着猎魔人在迷宫般的树篱和小巷间迅穿行,他们路过高耸于运河边一栋四四方方的建筑,略显浓郁的硫化氢、明矾、还有生石灰混杂在一起,传了过来。 “炼金系的教学楼,每天都在进行大量的实验,研究各种化学反应。”莱纳斯·皮特瞥了一眼那栋别致的建筑,“充斥着难闻刺鼻的味道,极大地影响了学院岛的空气质量,也许还在危害学院师生的身体健康。” 光头大汉动了动鼻子,摇了摇头,作为炼金术行家,他看法相反,“危害健康绝不至于。” 接着摩挲着下巴,兴致盎然地说,“光从材料的气味判断,炼金系的技术跟咱们学派差别很大,有机会一定要去找炼金系的师生交流一番。” “那群人都是工作狂,平时就没出过学院楼,想见他们很难。”学者忧心忡忡地说,“不过大师们若和这群家伙搭上话,不妨帮我问问他们究竟在捣鼓些啥?我一直会很担心,突然有一天,学院岛‘砰’一声,被炸得粉碎。” 众人莞尔一笑,离开了炼金系,又经过了医学和草药学系所在的宅邸,通往教学楼的小巷上挤满了身穿独特淡绿色斗篷的女学生。 人群中一个留着深红色齐耳短、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引起了罗伊的注意,她有着微微上翘的鼻子,和一对榛子色的快活的眸子,身材纤细,正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哼着童谣,曲调悠扬。 夏妮 年龄:11 性别:女 身份:奥森弗特医学院一年级生 “夏妮,才十一岁啊…目前的时间点,她居然出现在在奥森弗特医学院,果然是个小天才!”罗伊突然想起,这个世界可没有以前那种小、初、高的残酷升学方式,而是截然相反的另一套学生选拔体系。 对于奥森弗特这种知名大学,入学要标准就是钱,昂贵的学费劝退了九成九的意向生,天赋特别出众的幸运儿,又另当别论。 他考虑着要不要过去和这位未来的大医师、杰洛特的红颜知己打个招呼, “夏妮是谁?”坎蒂拉听见猎魔人的嘀咕,灰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哦,我认错人了!”罗伊移开了目光,糊弄了过去,暂时把这件事搁置。 另一边,瑟瑞特突然插话道,“莱纳斯·皮特先生,我一直很好奇,奥森弗特学院最著名的是哪个系呢?像尼弗迦德帝国学院就是以军事理论系最为出色。” “这个嘛——”学者捏了捏下巴稀疏的几根胡茬,眼中闪过一丝缅怀,“几十年前,我所在的自然历史系名气最大……” “然后是叙事诗与诗歌学院、医学院…近些年来…” 学者脸色突然有些难堪,“近些年来,最火热的学院是间谍学与应用破坏技术学院。” “专门出产战争贩子和间谍头子?”瑟瑞特挑了挑眉梢。 “几位也听说过?那是个半独立的学院,由咱们的国王维兹米尔二世专门设立。” 莱纳斯·皮特叹了口气,“他用铜臭和权力腐化了牛堡学院纯粹的学术氛围。” 罗伊听得若有所思,据他所知数年后第三次北境战争期间,奥森弗特大学,除了没用的哲学系师生,所有人都被拉多维德征兆到战场中。 “简直就是在一锅美味佳肴中掺入恶臭的死老鼠,苍蝇!”学者恶狠狠地冲着空气咒骂了一句,接着又缩了缩肩膀,“几位大师,你们该不会向维兹米尔二世去告我的状吧?” “先,我们得见到这位日理万机的瑞达尼亚的国王陛下。” …… “医学系、炼金系、技术系、诗歌系、神学院…接下来去哪儿?”一行人走出学院最繁华的区域,朝着僻静无人的角落继续前进。 “接下来就是最精彩的部分!”莱纳斯·皮特又黑又小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准备带几位去参观我工作的地方,除了皮特长蛸,你们还将看到许多珍稀物种。” “皮特先生,你研究瑞达尼亚历史吗,在历史文献馆?”小男孩垫着脚尖问。 “小姑娘,我研究的不是国家的历史而是自然历史,从天球交汇至今大自然生态系统的演变过程。”学者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耐心地解释道。 弗利厄斯摘下墨镜认真提醒,“皮特教授,卡尔是个男孩儿。” “哦,那抱歉,长得可真俊呐!” “自然历史,能说具体点吗?”男孩小脸一红,歪着脑袋,迷惑道,“这份工作有什么用途?” “哈哈,用途?”教授沉吟了片刻,“大概是让整个自然的生态趋于平衡吧。” 卡尔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他记得对方也提到过这个词,而且生态平衡还是猎魔人的主要教材《生物论》中至关重要的一节。 教授走在一群人前面,有些感慨地说,“这个世界需要平衡,尤其是物种的平衡,人、动物…每个物种都有其天敌,天敌又另有其天敌,这样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如果其中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那么将导致许多物种的灭绝。” “而我就是致力于调查并现濒临灭绝的物种,保护它们的生存和繁衍,以维持生态平衡。” “这听起来像是德鲁伊的理论。”奥克斯顿了顿,问,“您说的保护也包括天球交汇后的舶来物种吗?” “为什么不呢?” 众人表情怪怪的,作为魔物杀手,对皮特的言论实在不敢苟同。 莱纳斯·皮特突然停下了脚步,众人这才现他们已经远离了人群,走到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面前出现了一栋绿色迷彩墙皮的建筑,四四方方的,侧面看不到窗户,除了一些透气孔完全封闭的仓库。 “我们到了。”莱纳斯·皮特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罗伊指着仓库外墙边一排半人高的巨大圆木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食物,但不是给我们准备的…各位大师,一人推一桶,帮个忙?” 教授掏出钥匙,脸色郑重地叮嘱加请求,“待会儿跟在我后面进去,放松点,保持安静,动作尽量轻缓,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做任何事…还有武器也得收起来,能做到吗?” “珍稀动物,强大而敏感,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物。” … “咱们通常只杀作恶的野生魔物。”雷索沉声道。 几人用眼神交流了两秒,点头。 随后好奇地掀开木桶盖儿,顿时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传了出来,鱼腥味儿,新鲜生猪肉的血腥味儿,整整数桶,上百磅,沾着些许血水的新鲜肉块…… 第四章 珍稀动物园(为乌鸦_13盟主加更) “嘎吱——” 莱纳斯·皮特缓缓推开了沉重的铁门,霎时间从门缝里钻出一股浓郁的草木清香,以及动物和家畜的骚臭难闻的体味。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间百迟见方的仓库,比外面看上去大的多,四周被浓郁的绿色包裹,宛如一座袖珍的原始丛林: 地面是由枯枝败叶铺成的厚腐殖质,栽培着生长状况良好的锯齿蕨、结满红色果实的覆盆子、青翠欲滴的洋蓟,一人高的象草,以及大量的药用植物,光猎魔人能辨认出来的就有草木犀、鸦眼薯、鼠尾兰、曼陀罗根,还生长着许多罕见的草药。 生机盎然的植物倒映在池塘之中,几口池塘分散于角落,被水藻、浮萍染成了黄绿色,睡莲在其中摇曳着粉红色的身姿。 水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察觉到这群不之客,来回游动,荡漾开一圈圈惊心动魄的涟漪, 这些只是最底层的生态。 更为高大的水杉树伸展枝蔓,撑开清新的淡绿色伞盖,充实了这座空间的上半部分,为底层的生态圈遮风挡雨,又恰到好处地漏过适量的光线—— 仓库并非完全封闭,顶部的天花板被剥开了一半,灿烂的阳光洒了进来,再由水晶和铁砂网过滤,滋养仓库里的生灵。 郁郁葱葱的树丛并不单调,一条条逶迤的藤蔓将颀长柔软的身躯挂上树梢,间或点缀着嫩绿的槲寄生……麻雀和啄木鸟在枝头叽叽喳喳,从一棵树枝,扑棱到另一棵树枝。 突然之间,大树下的象草丛中窸窣吱咔地一阵颤动。 “安静……”莱纳斯·皮特低沉地急促地叮嘱了一声,伸展双臂弓背屈膝。 众人心头一凛,模仿着他的动作,尽量放低重心。 然后一只怪形怪状的动物从象草中钻了出来,走入众人的视线。 看清楚它的第一秒,猎魔人们就在本能的驱使下绷紧身体,捏住剑柄,奥克斯甚至准备施放法印。 多么丑不拉几的物种! 它的体型就像一只被剥光羽毛的、放大版的鸵鸟,站立状态约一人半高,脸上眼珠小得像黑色的米粒,椭圆形的血盆大口一直咧到了脖子,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锋利得像剃刀。粘稠泛黄的腥臭唾液从嘴角滴落,带着血肉碎末。 它的皮肤惨白,像蜥蜴一样粗糙,长满坚韧的角质,双足上三枚钩爪镰刀般闪烁寒光。 双臂则是一对带着皮膜的半透明的翅膀,身后拖着一截长满毒刺的锥形尾。 甫一钻出草丛,它冷漠残忍的眸子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似乎看到陌生的身形感到紧张,猛地出一阵锉刀般刺耳的尖叫。 男孩忍不住捂紧耳朵。 四条大汉摁住了剑柄。 兜帽中的半鱼人有些愤怒地抓住了罗伊后脑勺的头。 后者眼神变得深邃, 滑翔蜥蜴/龙蜥 年龄:5 性别:雄 生命:? 魔力:12o 属性: 力量:? 敏捷:18 体质:? 感知:9 意志:8 魅力:5 精神:12 技能: 亚龙种(被动固化):滑翔蜥蜴体内拥有一丝巨龙的血脉,体质+2o、厚实的角质皮肤能有效抵抗各类打击,对火焰、强酸、毒液同样拥有良好的抗性。 瘟疫撕咬(被动固化):滑翔蜥蜴偶尔会进食腐肉,牙齿和爪子上遍布致命的病毒和细菌。受击者将热、虚弱、神志不清。 锥尾打击1v4:滑翔蜥蜴经过短暂的蓄力后,迅若雷霆使用长满毒刺的尾巴扫击目标,抽断骨头,注入毒液。 喷火LV4:消耗少量的魔力,滑翔蜥蜴调动体内易燃气体与空气中的火元素反应,喷吐出高温的火焰灼烧目标。 声波冲击LV5:因为特殊的咽喉和声带结构,滑翔蜥蜴能够冲5米以内的目标出独特频率的声波,使其眩晕,失去平衡。 …… “唰——” 罗伊看得心升警兆,银剑豁然出鞘,坎蒂拉像头雌豹一样扣住了弓弦,露出细碎的白牙,蓄势待! 莱纳斯·皮特慌忙地劝解,“听着,各位大师,千万别激动,把武器都收回去!有我在,它不会伤人!” 猎魔人们沉默了片刻,不约而同套了个昆恩法印,这才向后退开。 “抱歉,职业习惯,希望你体谅,但你确定它不会主动攻击?”雷索质疑道。 “我亲手把它养大,当然清楚它的脾气!只要你们老实一点,不主动去挑衅,一切都好办…”莱纳斯·皮特自信满满地说着,右手掌心朝着它,轻缓地往下摆动,做出安抚的动作,小眼睛一眨不眨,“雅克宝贝,你最喜欢的食物来了…” 对方腰背的手朝他们勾了勾。 猎魔人会意,立刻从大木桶取出一块鲜肉甩了过去。 鲜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下一秒落到了怪兽面前的草地上。 怪兽一动不动…… 直到莱纳斯·皮特捡起鲜肉,怪兽这才叼过他手里的食物,满嘴白牙咔嚓一下,便将肉咬做两半,咀嚼了两三下,便将拳头大小的肉块咽下喉咙,小眼睛又看过来,充满渴望,但没了一开始的焦躁和敌意。 “雅克,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诸位,再给我几块肉。” …… “见鬼了!”奥克斯看着学者一边喂肉,一边抚摸怪兽的脖子,脸色诧异,“我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翼手龙还是叉尾龙,能人工饲养。” “像鳄鱼和蛇一样的冷血动物很难喂熟。”弗利厄斯赞同着,摁住了徒弟抖的小身板。 “我觉得不是翼手龙,应该是双足飞龙,看它的两只爪子的形态。”瑟瑞特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注意翅膀,它的翅膀尺寸不足以支撑长久的飞行,但用来滑翔没问题。所以它是一头滑翔蜥蜴,或者说龙蜥,比你们想的更可怕。”雷索眼含忌惮,下了定论。 龙蜥,天球交汇后的产物,最危险的野外动物之一,能利用爪子、牙齿,长满毒刺的尾巴等多重手段攻击猎物,还能用声波击倒敌人,口吐火焰把猎物烧得焦脆。 度和力量也高的可怕。 “经验值同样很高,两百点,三百?”罗伊听得两眼放光,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 爪牙、声波、火焰、毒尾,如此多种多样的攻击手段,龙蜥的实力毋庸置疑。 “你说啥?” “我是说这只滑翔蜥蜴块头可真大,得有几千磅?” “小声点,它在看我们。” 猎魔人低声议论间,龙蜥已经消灭了半桶鲜肉,停止了进食。 饱餐了一顿后,它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伸出沾满血肉碎末的舌头地舔了一下莱纳斯·皮特用来喂肉的右手,然后亲热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身体,莱纳斯则趁机由上至下地抚摸它的脑袋。 隔了半晌, “雅克,好小伙子,吃饱了吧,我给你介绍几位新朋友……记住,禁止攻击行为。”莱纳斯·皮特一本正经地把猎魔人的名字念了一遍,也不管龙蜥有没有听懂,接着拍了拍它的下巴。 龙蜥出一声欢悦的叫唤,转身慢悠悠地钻进了象草丛。 隔了良久。 “莱纳斯·皮特,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解释一下?”雷索冷冷地说,“你之前没提过会出现这种极度危险的生物,难不成它也是濒危物种?” “当然,目前整个瑞达尼亚都凑不齐十头龙蜥,很有保护的必要。”后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如果几位大师担心它伤害访客,那大可不必,雅克在我的地盘待了五年,从没违反任何规矩,比街上的流浪狗还听话。” “那只是暂时情况,你运气好罢了,”瑟瑞特极其反对这种圈养行为,“龙蜥是冷血动物,你不能指望它像猫狗一样跟主人日久生情。在它眼中人类也不过是直立行走的食物…相信我,当它某一天饿到了极点,会吃掉出现在视线里的所有生物,包括你,也可能某一刻会突然狂性大,把你撕成碎片……” “您这是危言耸听,大师…”莱纳斯·皮特捏着下巴的胡茬,镜片后的小眼睛写满固执,“所有生物都有灵性,都能与人类产生情感的交流,培养默契,这是我数十年研究的成果。刚才的事实诸位也看到了。” “我曾从一头龙蜥肚子里刨出被消化了一半的小女孩…”雷索说。 “雅克还是个龙蛋的时候就被我带到了仓库,孵化、生长,一直被温和的饲养,”莱纳斯一脸笃定,“身上的野性和残忍被磨灭了大半,激素和荷尔蒙处于绝对安全的水平。” “事实胜于雄辩,几位要是不信可以继续跟着我逛一逛,仓库里可不止雅克一只动物,彼此之间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五章 动保协会(二合一) 猎魔人们推着齿轮带动的木桶钻进了象草丛,地面出现一圈的干燥粪便,恶臭且带着刺鼻的尿味儿。 “几位大师也研究生态,想必明白,很多动物会利用排泄物标记领地。现在我们正处于滑翔蜥蜴雅克的领地。但它已经吃饱了,正在老巢休息。” 果然,十米开外,众人看到了之前那头大家伙,半睡半醒地靠着一株水杉蹭痒痒。 “咱们去看看别的。” 教授带头告别了滑翔蜥蜴,又进入一块岩石和沙粒富集的区域。 区域中心,一座明显经过改造的龙嘴岩上筑着两个三角形的巢穴。 莱纳斯·皮特朝着那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巢穴里随即冒出两个尖尖的脑袋,两头庞然大物跳下了龙嘴岩,拖曳着沉甸甸的翅膀,迅靠拢过来。 其中一头脖子间长着黑漆漆的浓密鬃毛,另一头是白色的鬃毛,都拥有狮子般流线型的体型、爪子、尾巴,以及秃鹰的喙和翅膀。 “喔呜…狮鹫兽,一个家庭。”猎魔人们集体傻眼了,实在无法想象狮鹫怎么与龙蜥成为和平友爱的邻居。 在他们固有印象中,这种动物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生物,具备一些宝贵的品质:比如勇敢、不惧任何战斗;比如忠贞不渝,狮鹫终身只会拥有一位伴侣,当伴侣死亡,它们会奋战至死以杀掉凶手,或者因为悲伤过度选择绝食而亡。但它们同样冲动而危险。 “尽量不要长时间对视,它们要当做挑衅,会不顾一切起‘决斗’。”教授幽默地警告了一句,推着木桶迎面朝两头狮鹫走去,它们明显被彻底驯化,完全没了护食的本能,簇拥在瘦弱的男人身边,从那只脆弱娇小的手掌中啄食鲜鱼、猪肉、及时令蔬菜。 牛堡学者则惬意抚摸着两具散着惊人热量的黄棕色身躯——因为新陈代谢远普通动物,它们体温很高。 罗伊在旁边安静地欣赏着人与动物和睦相处的这一幕,他从未想到,除了歌尔芬之外,还能见到如此温驯的狮鹫,而且已经成年,战斗力极为惊人。 狮鹫兽 年龄:3 性别:雄 生命:3oo 属性: 力量:3o 敏捷:18 体质:3o 感知:13 意志:9 魅力:6 精神:7 技能: 混合兽(被动固化):狮鹫同时拥有老鹰和狮子的优点,消化能力和恢复能力获得增强,成熟期敏捷+8,力量+8,体质+8。 捕食者(被动固化):狮鹫是动物界最高明的捕食者之一,它的爪子和长喙结构特殊,所造成的伤口会流血不止,它比别的动物看得更远,嗅觉更敏锐,成熟期感知+6。 …… 众人隔得远远地打量。 男孩一脸大惊小怪。 泽瑞看女士好似现了猎物,摩挲着脖子边的艳丽纹身,双目放光,跃跃欲试。 而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都见过狮鹫,死在他们手中的不在少数,表现淡定了许多。 “诸位要不要来亲手试试?”莱纳斯·皮特拍了拍两头宠物的脖子,笑着说,“喂布莱克和切尔茜吃点东西?由我看顾着,保证没问题!” “我来!”罗伊自告奋勇地靠了过去,按照莱纳斯传授的诀窍,低头不去直视、动作轻缓地捧起碎肉,摆放在它们面前。 狮鹫探头探脑地观察了片刻,得到教授的肯,才叼起了肉块。 看着两个大脑袋“呼噜呼噜”地大快朵颐,罗伊开始羡慕起来,莱纳斯·皮特,一个普通人,居然驯服了滑翔蜥蜴和狮鹫。而自己明明掌握着强制驯化,却仅驯服了一匹马,和一只除了卖萌没太大用处的坐骑。 想要骑遍天下,还差的远啊! “嗯,跟教授搞好关系。到时候没准能‘借过来’?” 罗伊思考的间隙。 受到同类气息刺激,不安分地扭动的歌尔芬,居然扭出了兜帽,顺着主人低垂的脑袋掉到了地上,宛如一只皮球,圆乎乎的小身板好巧不巧地滚到了狮鹫中间。 两头大家伙顿时停止了进食,两对乌黑的眸子盯住了那只巴掌大小,黏糊糊、滑溜溜的半鱼人幼崽。 “吼啊…”两声叫唤,充满人性化的好奇。 “别担心…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牛堡学者拉住罗伊,厚镜片下的眯眯眼闪烁着诧异的光芒,“布莱克和切尔茜挺似乎喜欢这小家伙的,大概,想陪它玩耍。” “额,你确定…” 雄性狮鹫爪子轻轻一推,将歌尔芬推到了同伴脚下,雌性狮鹫又把它拨了回去。 连续十来个回合。 两头大家伙好似拨弄线球的猫咪一样,把歌尔芬推得晕头转向,云里雾里,才欢悦地出一阵阵高亢的嚎叫,满意地停下动作,猩红细长的舌头犒劳似地舔了舔歌尔芬的肚皮,好似在替同类梳毛。 而被戏弄半天的歌尔芬羞愧且愤怒地探出两只透明的趾蹼,缠住弯钩似的爪子,“噗噗”地动气泡攻击! “啪——”莱纳斯·皮特一把将半鱼人扒拉起来。 又拍拍狮鹫的脖子,让它们返回巢穴。 “这小家伙是半鱼人?胆子可真大。”莱纳斯·皮特好奇的目光转向了小歌尔芬,“连狮鹫都不怕。” 猎魔人单手提着歌尔芬屁股后一截半透明的鱼尾,将它倒吊在半空,惩罚地弹了几下它滑溜溜的肚皮,任由它吐着泡泡还击。 主人坐视不理,小家伙开始赌气。 “额,说来话长,其实歌尔芬的身份很复杂。”罗伊话锋一转, “对了,莱纳斯先生,刚才的两头狮鹫也是你从小养大的?”他动用强制驯化才让歌尔芬服软,而教授,一个普通人,又是如何做到这等程度。 “切尔茜和布莱克刚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还在蛋里面就被一个守林员从巢穴里偷走,拿到奥森弗特的集市上贩卖,我恰好撞见那个混蛋,凭借多年经验辨认出它们的品种,就索性买了过来,打造了一处温馨小窝用以孵化,至今已有三年。”牛堡学者捏着胡须不无炫耀地说,“和大部分动物类似,狮鹫会对破壳而出第一眼看到的对象格外亲近。” “那您肯定有很多饲养狮鹫的心得体会,比如怎么让它们更健康、更迅地成长?”罗伊捏了捏歌尔芬的小肚腩,眼含期待。 “当然,说实话,带大两头狮鹫可比带孩子艰难,尤其是刚出生那半年,食物的搭配、巢穴的搭建、清洁除虫、每日运动量都有讲究,你要是有兴趣?等参观完我再细说。” …… 牛堡学者圈养的珍稀动物比猎魔人想象中更多,除龙蜥和狮鹫之外,众人随后又见到了一头外表憨厚、实则危险至极的石化蜥蜴,以及被铁链锁在池塘里的软绵绵的“章鱼怪”。 还有别的脾气温和的,不那么危险的飞禽、走兽、水生动物。 算下来整间仓库里共有十五六种濒危动物,大多数被莱纳斯·皮特从小收养、驯化,不像野生动物那么极具攻击性,因而能长期安静地栖居在不同的区域。 小部分不听话的动物,就被牛堡学者用铁链或者笼子给控制住,按照他丰富的理论知识慢慢训练。 罗伊暗自算了笔账,把园中魔物统统消灭,能填满大半管经验,解刨后的突变诱物,满足飞狮怪配方的要求。 但别人好心带他看展,总不能随意杀掉人家的宠物,还是当成预备役坐骑更合适,等到将来有机会。 … 一通参观下来,奥克斯这种见多识广的猎魔人,都有大开眼界的感觉,不禁打趣道,“莱纳斯先生,除了牛堡自然历史系硕士生导师和讲师外,您是不是还有另一重隐藏身份——沟通自然和野兽的德鲁伊?” “大师,您别说,如果我有任何一点法术天分,肯定早就到了史凯利杰德鲁伊圆环接受训练…”莱纳斯·皮特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只是个凡夫俗子,感应不到混沌能量,这辈子注定与德鲁伊绝缘。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参照文献古籍去研究濒危动物的生理习性,采取相对应的训练。生态园如今这副局面,已经消费了鄙人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经营。” 众人看向学者的目光不禁带上一丝敬意,哪怕他的行为很傻很天真,但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 “那您打算把这些濒危动物一直圈养在生态园里?”瑟瑞特问。 莱纳斯果断地摇头,“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放生地,随时准备对它们进行适应性训练,放归自然,来完善生态平衡。” “可惜世界各地到处都是人类,未被占据的只有物资贫乏的荒原,这些小家伙恐怕难以适应。” “此外,人手短缺相当严重。也许你们不信,拥有动物保护意识的人比濒危动物还要少。” “所以我需要帮助…”莱纳斯·皮特眼睛眯成缝,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话音一转,“几位,刚才参观过这间生态园,有没有特别的感触?” “有话您不妨直说。”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 “我想邀请诸位大师,帮个忙…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 “啥玩意儿?”奥克斯被吓了一跳,语气古怪。 “濒危动物保护协会!是我上次在希达里斯与多瑞加雷大师讨论过后的一个初步的构想,主要致力于——” “那不可能!”五名猎魔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学者的话,连泽瑞坎女士也大摇其头。他们都是狩猎者而非饲养员。 “莱纳斯先生,尽管我很敬佩您的举动和思想。但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猎魔人的传统是以狩猎危险怪物、换取报酬为生。”雷索冷冷地问,“您是想让我们背弃传统?” “难道生态园中一系列的见闻都没能稍稍改变诸位固执的想法?”莱纳斯·皮特激动地唾沫横飞,瘦弱的身板手舞足蹈般抖动,“刚才的事实已经证明,无论狮鹫、龙蜥、还是石化蜥蜴,无论看上去何等危险的动物,都可以通过人为的训练和干涉变得安全无害。诸位为什么不试一试,用更加温和稳妥的方式来完成委托,不一定每回都要杀死一条生命。” “什么意思?”奥克斯变得有些不耐烦,他不喜欢说教。 “那我直说了,打个比方,诸位接受了一个委托——去解决一头石化蜥蜴。事实上你们不需要杀掉那头怪物,把它捕捉安置起来,代替杀戮,达成相同的目的。” “要是诸位没那个耐心,不如把它带回奥森弗特…带给我?让我来管教…我会给一笔可观的补贴,两倍甚至三倍,一定会让诸位满意。” 猎魔人们都沉默了,罗伊左右为难。 如果为了钱,不杀死魔物,那岂不是断掉他主要的经验来源,以后难不成杀人和家畜去? 他无法答应牛堡学者的要求。 “战斗瞬息万变,您口中‘濒危动物’绝大多数都有致命的攻击手段,我们如果手下留情,死的就是自己。”光头大汉板着脸, “承认吧,几位,这只是推托之词,凭你们的本事和身手,如果愿意合作,捕捉任何一头魔物都不难。” “不能违背传统!”猫派猎魔人仍然持反对意见。 旁边卡尔点头如捣蒜。 “传统?”莱纳斯深呼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我当然清楚你们的传统。在过去,天球交汇刚初期,猎魔人又被称为怪物杀手,你们流浪在世界各地,主要的谋生手段就是替各国的人民铲除危害他们人身安全的‘怪物’。” “可今时不同往日,危险动物已经被你们杀得太多了!像石化蜥蜴、翼手龙、石化鸡蛇,已经濒临灭绝。侥幸活下来的,也被人类驱赶到偏远、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 莱纳斯·皮特声音猛地一停,然后面色沉重地说, “大部怪物杀人事件不再是因为‘怪物’非法入侵人类的生活区域,而是因为人类在不断侵占它们的栖息地!” “就不能放它们一条生路?给个机会,让可怜的濒危动物生存繁衍下去?” 一阵漫长的沉默,大多数猎魔人绷紧了脸,以此表达着拒绝的态度。 罗伊叹了口气,暂时转移了话题, “莱纳斯先生,关于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的事情,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先别谈了吧。” “那好吧。” “我还有个疑问,养活仓库里所有濒危动物…那笔花销是个天文数字?”进入生态园时满满几个大桶的肉类和蔬菜,兜了一圈后就被濒危动物们扫荡一空,连渣都不剩。 如果每天都要喂食一回,罗伊心头稍微算了一下,咂舌不已,他身上的两千克朗也坚持不了几年。 “牛堡讲师的薪资够你这么花吗?” 学者耸了耸肩,对于钱的问题似乎不太在意,“几位还记得哲学家之门前面的那条商业街吗?” “生意很好,人气简直爆炸。” “大概两成的铺子都是我家的…” “…” 莱纳斯·皮特用一副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当年奥森弗特大学刚建立之初,我的祖辈嗅到了商机提前买下了那些地方,谁也没想到如今变得这么红火。” “原来是个富二代,难怪会想出濒危动物保护协会这么无聊的主意。” “不,还是钱太多,没地方用!” 罗伊心头吐槽了一句。 “时间不早了,”众人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要不大家先一起去吃个饭?剩下事情饭桌上商量?” “也好……奥森弗特有不少世间难寻的美味,我正好带几位尝尝…”莱纳斯说,“顺便还有个事要拜托诸位。” 第六章 失踪的助理 奥森弗特学院的文艺餐厅,清爽的海风与柔和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出一桌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 猎魔人围坐在桌边狼吞虎咽,进食之迅、姿态之豪爽令餐厅中奥森弗特的师生们瞠目结舌。 这群师生大多数都有不错的家庭背景,非富即贵,对一行人的表现或是面露不屑,或是充满好奇,带着古怪的笑意偷偷打量。 不过猎魔人们浑不在意,甩开腮帮子大啖特啖。 “几位尝尝这道限量供应的炖灰鳃鳞鱼…”莱纳斯.·皮特指着一盆奶油质的淡黄色鱼肉汤,推荐道,“灰鳃鳞鱼是奥森弗特入海口三角洲,淡水和海水交汇区域的特产,肉质鲜嫩,几乎没有鱼刺。非常抢手,我是凭着教师的特权才订到一份。” 罗伊放下手中的鱼子酱馅饼,尝了一口鱼汤,忍不住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才叫享受,我从前吃的炖鱼跟它比起来屁都不是。但莱纳斯先生,灰鳃鳞鱼只在三角洲出产,难道不是保护动物吗?” 学者摇了摇头,解释道,“这点你们不用担心。灰鳃鳞鱼有限量捕捞的禁令保护,学院自然历史系每年又要花功夫打击非法渔猎,所以它们的数量一直维持在正常的范围,远远够不上濒危的程度。另外,鄙人虽然致力于拯救濒危动物,但并是不迂腐的素食主义者。” “再试试这道西蓝花汁腌小牛肉…餐厅招牌菜,最受学院的学生欢迎。” 接下来,一道道别出心裁的牛堡式佳肴刷新了猎魔人的认知,这些特色菜式不仅摆盘精美,口感惊艳,更兼顾均衡的营养。 远不是外地酒馆里简单粗暴的炖肉烤肉所能媲美的。 “牛堡真是个让人腐化堕落的地方…”奥克斯后背靠在藤椅在,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脸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除了罗伊的手艺,还没有什么食物如此惊艳。” 众人点了点头,无不赞同。 他们又喝了一些自酿水果酒,为了让浪漫的知识分子们不至于在学院里酒疯,学院餐厅并不提供烈酒,虽然效果不大。 然后,雷索清了清嗓子,“生态园参观过了,奥森弗特的特色美食也享受过了,莱纳斯先生,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吧…”雷索盯着莱纳斯的眼睛,笑了笑,“直接点,您还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委托?” “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的事就先别提了…咱们对它没兴趣!” 莱纳斯看了看罗伊,后者果断地摇了摇头, 莱纳斯叹了口气,遗憾地说,“诸位不愿意合作,我也不会强求。但希望诸位别把生态园的事情泄露出去,部分贵族对濒危动物很感兴趣,想方设法把它们捉起来当做玩具,甚至杀死制成标本,我的生态园,绝不能被那群心怀不轨的家伙盯上。” “总不能白吃您一顿饭,”光头大汉欣然点头,“我们会保守秘密…这是猎魔人的承诺。” “虽然不能加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瑟瑞特半真半假地说,“但莱纳斯先生,我个人认为你的想法很有远见,世界需要像您这样思想先进的专家。” 世界上的魔物确实是越来越少了,猎魔人们深有体会,指不定再过个几十年,所有魔物会变成博物馆里的标本展出。 但他们数十年养成的狩猎习惯,不可能因为牛堡学者一番话就改变。 莱纳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便说出了另一个请求。 “除了生态园的经营,我确实还有另一个麻烦…近来一直忙着照顾小宝贝儿们,实在抽不出时间亲自去调查,所以想拜托各位。” “说来听听…” “我聘请了两位助理轮流看顾生态园…都是自然历史学系的学生,通过了我的考察,身家清白,性格也忠厚老实、值得信任。” 罗伊记得他之前提过这档子事。 “其中一位学生貌似出了点问题…”莱纳斯双掌十指相扣,忧心忡忡地说,“上周他因为家庭琐事向我请了三天的假期,可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七天,他仍然没有回到学院。甚至没让人带回一个口讯。我很担心,几位大师能不能替我走一趟,去他家里瞧瞧?” “我明白你的意思。”雷索看了一眼同伴,众人冲他点了点头,便说,“听起来不难,只是一个小小的跑腿任务,我们能搞定。说说吧,学生的基本身份信息、家庭住址,以及人际关系…” 莱纳斯脸色一喜,向猎魔人详细介绍起来。 那位了无音讯的奥森弗特学生兼生态园助理名叫威士肖,一头灰色短、黑色的眼睛,身材高大,今年二十一岁,就读于牛堡学院自然历史系一年级,为人有些木讷老实,在年级里口碑还算不错。 “没与谁产生矛盾?” 莱纳斯摇了摇头, “他的家在哪儿呢?” “奥森弗特镇东北郊十里左右的一座小山坡上,我待会儿可以为你们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郊外?” “奥森弗特镇寸土寸金,威士肖一个出身农民家庭的年轻孩子,现在还买不起房子。” “不过他很努力,靠汗水和努力通过奥森弗特入学测验后,每天又抽出大量的时间辛苦工作赚取学费。我之所以雇他看顾生态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怎么说了…”莱纳斯颇为赞赏地评价道,“威士肖是一个具有学者潜力、优秀的小伙子。他为我工作了大半年,生态园每日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学业成绩丝毫没受到影响,在自然历史系一直名列前茅。” 莱纳斯·皮特又说了一些威士肖在学院中的过往事迹。 罗伊整理了一遍脑海中的信息,确认没有错漏,便安慰了一句,“委托我们接下了,您也别着急,威士肖大概还没忙完,暂时脱不开身,荒郊野外也不方便传递消息。” “奥森弗特东北面十里,隔一会儿我就骑马过去,不出意外今晚就能带回消息。” “各位,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奥克斯抢在前头说,“拉·瓦雷第男爵领看了几天戏,骨头都要闲的生锈,这次的委托该让我活动活动,一个人足以搞定!” “能不能带上我?”坎蒂拉说,实际上这几日跟着众人一路上白吃白喝,她没做出太大的贡献,心里总觉得有些亏欠,“我一直很好奇,诸位大师平日如何解决麻烦。” 蛇派猎魔人商量了几句。 “那坎蒂拉,你记得一切要听奥克斯指挥。”罗伊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问题,我保证不会添乱!”泽瑞坎少女爽朗一笑,眼中涌动着兴奋的光芒。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由坎蒂拉和奥克斯去威士肖的家探查情况,剩下的人继续待在奥森弗特学院,等待消息,顺便逛逛心仪的学院。 “对了,几位大师,咱们还没谈报酬…” “报酬先不提,如果威士肖那里没有大问题,您今天这顿饭就当做报酬,”雷索难得的慷慨了一次,“若是有别的麻烦,再细谈价钱。” 第七章 蒙特斯·迪斯坦斯 奥克斯与坎蒂拉出后不久,莱纳斯便利用学院导师的特权替猎魔人们办理了旁听证。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们能持证进入奥森弗特大多数院系旁听,炼金系及间谍系除外。 这两个学院监管严格,不接受旁听生。 不过今天碰巧是休息日,旁听证暂时派不上用场。 “莱纳斯先生,关于狮鹫的饲养,我还有些问题请教。” “大师怎么对这块儿感兴趣?” 罗伊想了想,索性说出了歌尔芬的真实身份。 “凭借一个炼金物品改变形态,本体是只不到一岁的雌性小狮鹫?”莱纳斯热情地捧住了罗伊的双手,满脸狂喜,“大师,你愿意驯养歌尔芬,而非杀掉它,果然和别的猎魔人不一样!” “你认同我之前那番话,对吧,濒危动物保护主义——” “额,部分认同。”罗伊立刻打断了他,“先说说您的建议,如何更好饲养一头狮鹫?” “必须看到歌尔芬的本体…来次全身体检,”莱纳斯捏着胡须,一脸认真地说,“再量身定制饲养计划。” “这么说您还是个兽医?” “往动物园里倾注了多年心血,啥都要负责,自然懂了那么一点,水平应该不逊色于奥森福特任何兽医。” 罗伊点点头,他也想看看平日的照料是否合格,小家伙有没有落下什么营养不良的病根。 “但得等到晚上,歌尔芬恢复原形。” “先把它留给我研究研究?” 当天下午,众人兵分两路。 罗伊独自来到图书馆。 瑟瑞特、雷索、弗利厄斯师徒则跟着莱纳斯·皮特继续看顾生态园的濒危动物。 相比于死气沉沉的书籍,他们明显对鲜活的动物更感兴趣。 … 奥森弗特作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学,底蕴深厚。 图书馆也大得惊人,不像别的地方仅仅是大楼中的某一层,而是一整栋掩埋在林荫与花丛间的三层建筑,规模过了梅里泰莉神殿图书馆。 图书馆的一、二层藏书对学生和公众开放,三层仅对教师开放。 每层楼的结构布局相差仿佛,大厅两侧密集排着整齐的书架,猎魔人粗略估算了一下,约有三四千册藏书,共计上万册。 在这个识字尚未普及的年代,书籍珍贵程度不逊色于金钱宝石,奥森弗特大学的财力可见一斑。 书架环绕当中则是一排排尾相连的长方桌,大约能容纳两三百人,桌上间隔摆放修葺过的精致盆摘,吐露着清新的芬芳,为图书馆增添了一丝自然的活力,让大厅更加雅致。 拥有如此美妙的环境,哪怕在休息日,图书馆也是奥森弗特学院内最受欢迎的消遣场所。 猎魔人目之所及到处坐满埋头苦读、遨游在知识海洋里的学生。 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大厅中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响。 罗伊放轻了脚步,在医学与草药标签的书架下取了一本《罕见草药制剂与疾病的研究》,因为炼金术达到1v2的缘故,他对医药方面的书籍比较感兴趣。 然后提着书,转了好几圈后在图书馆二层,挨着厕所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空位。 奥森弗特学院所拥有的医药方面知识正是他所或缺的,他掌握的草药配方并不多,好几种都是卡尔克斯坦传授的用途狭窄的偏方。 而现在罕见的草药知识,还有宝贵而丰富的草药配方摆在眼前,他眼花缭乱,浑然忘我地沉入了书籍中。 … 专注状态时间飞逝。 罗伊不清楚究竟过了多久,身周人来人往数回,记住了治疗三种常见病,流感、热、以及胃酸泛滥的药剂配方。 心中开始躁动不安,手指不受控制地勾勒,痛并快乐的炼金瘾症有作的迹象。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他掌握了这些配方,炼出药剂,也只能自用。 想在北方任何一座大城市公开售卖药剂,必须缴纳一笔高昂的配方专利费,因为北境相关法律非常的完善,尤其是在商业达的瑞达尼亚,随意将牛堡的知识挪为商用是绝对的违法行为。 不过乡下售卖或者走地下渠道,又是另一回事。 思量间,一股热风扑面,有人站在他身前清了清嗓子。 “您是?”猎魔人抬起头,一位穿着考究,戴着一顶土黄色圆边帽,精神焕的男人出现在对面,二十来岁,浑身散浓厚的书卷气,正含笑望来。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打扰你学习,”男人竭力压低着声音,尽力不去影响旁人,兴奋却溢于言表。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望向猎魔人搁在书桌上的右手腕部,不小心露出的一个古老的猩红符号。 罗伊仓促地卷下袖子。 近段时间,镜子大师打下的印记没有丝毫反应,他都快完全忘掉。 “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奥森弗特应用考古学院、神秘学的研究生蒙特斯·迪斯坦斯…我注意到您的眼睛,您是一位猎魔人…”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语。 牛堡神秘学研究生? 猎魔人思考了几秒,合拢手中的书本,站起了身体,有力地握了握手。 “下午好,蒙特斯先生,我是蛇派猎魔人罗伊…冒昧地问一句,你看上去不像瑞达尼亚人?” 这人脸型略微狭长、鹰钩鼻、眉眼深邃,通用语比较生涩,口音又不像南边来的雷索几人,带点儿翘舌。 “我原是欧飞尔人,机缘巧合来到奥森弗特这边求学,已经待了八年。” 欧飞尔,在猎魔人印象位于大洋彼岸,和脚下的国度相隔极远处。 “您是坐船过来的?” “没错,在海上飘了两个多月,好几次遭遇突事故,侥幸活了下来,抵达这块大6。”蒙特斯苦笑着说,“那真是一段糟糕而漫长的经历。” 罗伊略微失望,“那么您找我…在哪里见过这个记号?” “一本我导师的藏书…具体情况咱们出去谈如何?” 男人看了一圈四周,已经有学生因为讨论的声音面露不满。 …… 阳光和煦温暖。 奥森弗特学院岛翠绿的草坪随风摇晃。 黑的猎魔人与土一脸书卷气的蒙特斯漫步在金色的林间小道上。 “您说的那本书是什么样的?神话传说、诗歌、还是民间故事?”罗伊问, “那是老师收藏的一部民俗怪谈,”蒙特斯说,“记载了十几则曲折离奇的故事。” “比如了,”罗伊饶有兴致地说,“我对这些故事挺感兴趣的,说来听听。” “那我随便挑选一则。”蒙特斯绕着一棵冬青树转了一圈,缓缓说道, “就在奥森弗特周边…日食期间诞生的某个可怜女孩儿,长到十来岁,被担惊受怕的父母遗弃在森林之中,过上饥寒交迫的日子,靠着偷盗、欺骗、甚至出卖身体生活。后来她加入了匪帮,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如此过了好多年,在第二个日食期间她带着同伙返回老家,将遗弃她的人统统杀死。” 声音顿了顿,“然后衣不遮体,沐浴着鲜血独自进入森林。” “没人再见到她出来…从那以后,森林里多了一头袭击路人的墓穴女巫。” “显然是一则胡编乱造的故事,”罗伊眼中寒光一闪而逝,“用来污名化日食期间诞生的女孩儿,和黑日诅咒同样是无稽之谈。” 黑日诅咒,疯子法师埃提巴德留下的一则预言大抵意思是,六十个日食期间出生的女孩儿,在不久的未来将头顶金冠、用鲜血充盈河谷,复活一个名叫妮雅的魔神,引灭世之灾。 因为这则预言,过去几十年,黑日之女的名声比猎魔人更糟糕,受人厌弃,但她们却没有猎魔人的武力,所以下场更凄惨。 无数可怜的女孩儿遭到迫害,或是被术士惨无人道地**解剖,或是囚禁在高塔之中,孤苦而终。 其中著名的受害者,便有伯劳鸟伦芙芮、以及陶森特女公爵的姐妹席薇娅·安娜。 时至今日,大部分人都意识到这诅咒就是空话,但仍有极少的术士对其笃信不疑。 “黑日诅咒是真是假,尚没有定论,”蒙特斯却摇头道,“但的确参考了这片大6上已经灭绝的两支人类文明,沃兹格人的大陵寝,以及道克人的石碑,预言中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至于这则故事,您要是不相信,当做笑谈也行。”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学院岛边缘的围墙之上,猎魔人俯瞰其下三角洲波光粼粼的水面,悄悄卷起了衣袖,露出纠缠的血色线团,“关于这个符号,又有什么典故?” “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蒙特斯说,“一个烂赌鬼,不止输光财产,还欠下巨额赌债,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于是在一个浑浑噩噩、伤心欲绝的傍晚,赶到一条僻静无人的十字路口,找了棵歪脖子树,准备上吊自杀。他刚把脖子套上去,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下、身形佝偻的老妪忽而现身,救下了这条性命…” “等等,你确定是一个老女人?” “书上是这么说的。老妪不止救了赌鬼的命,还无比贴心附赠了一个宝贝——吞吐黄金的茶壶,此后,男人拥有了输不光的本钱。” “代价呢?或者说副作用,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 “大师果然是个清醒的人,茶壶吐出黄金有个先决条件,拥有者必须折磨自己,折磨得越是厉害,茶壶吐得越大方。” “让我猜猜,男人最后把自己折磨死?”罗伊语气带着一丝讥讽, “并非如此…”蒙特斯摇头一笑,“不久以后,男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跳河自杀!后继者搜遍了附近的流域,一无所获,尸体和茶壶不知所踪。” “而有好事的人,将男人的经历书写下来,其中明确记载着一点,他身上存在同样的血色印记。” 罗伊若有所思,这么一出大喜大悲的故事,确像是那位的手笔……契约者无故消失,恐怕已经开始一段驶向虚无的“精彩旅程”,可那个存在怎么会伪装成女人? 在他固有印象中,对方再怎么改变身份,至少是个男人。 “根据我老师多年的调查,血色符号至少在世界各地出现过十几次,携带者无一例外是经历巨大变故的绝望之人,并在出事之前,遇到了一个形象多变的神秘人物…以披着斗篷的老女人居多。” “神秘人帮他们摆脱眼前的困境,可都是暂时的…最终无一例外,以悲剧收场。”蒙特斯颇为遗憾地摊开手, “这些都是书中事迹、或旁人口述,不够详尽,想要从中分析出提炼出神秘学原理,难之又难。” “但今天,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出现了。”蒙特斯恳求道,“您能否讲讲自己的故事?当成一个委托也行,我会支付一笔可观的资料费。” 罗伊揉着太阳穴思考片刻,不答反问,“你研究神秘学,那你相信恶魔、魔鬼真实地存在于世间吗?” “虽然我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存在,但跟随老师学习的八年时间,目睹了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都具备某种相似的特质,必然有普通人难以察觉的神秘力量在驱使它们展。”蒙特斯神色笃定,振振有词, “所以我相信,毋庸置疑…在某些看不见的地方,恶魔、魔鬼都是存在的。” “如果说,我的故事会让你跟这些可怕的存在扯上关系,置身于极其危险的境地,惨遭横死,甚至过得比死亡更加痛苦,你还想追根究底吗?” 猎魔人的声音冷得毫无感情,像是威胁。 蒙特斯呼吸一滞。 “年轻人,关于印记的讨论到此为止。听我一句劝,停止关于调查,最好转个院系,别再研究神秘学。”罗伊拍了拍他的肩膀,“早日抽身,结婚生子留个后代,一切还为时不晚。” 普通人又如何与那种存在斗争? 一旦被那位盯上了。 “等等,大师!”蒙特斯攥着双拳,热锅上的蚂蚁似急切踱步,“您嫌我年轻,经验匮乏、能力欠缺,都没问题,但换个人和您谈如何?” “你指那位老师?他尊姓大名?” “普雷梅辛·莎士拉克,牛堡神秘学教授,您听过吗?” 罗伊豁然一惊,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睿智老者形象。莎士拉克,不正是多年以后,被镜子大师困在符文圈里,饱受噩梦和幻象折磨的瞎眼老人? 他无疑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以凡人的血肉之躯,与镜子大师斗争到底,当然,最终也付出了生命。 罗伊陷入犹豫。 蒙特斯见状,又瞬间有了底气,“莎士拉克教授在神秘学领域深耕数十年,一切神秘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希望您再等半个月,等到教授外地取材归来。” “作为印记携带者,您肯定也经历过绝望。而老师肯定有办法解决!” “半个月后,我已经离开奥森弗特,还是算了吧。”猎魔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思考着现在接触莎士拉克,会不会把他提前坑死。 “您到哪儿去?”蒙特斯喘着粗气,跟着疾行的猎魔人, “诺维格瑞,有机会再说。” 第八章 消息 傍晚。 夕阳的倒影沉入三角洲,暮色开始四合。 猎魔人结束了一下午的调查。 “大师,见到威士肖了吗,他怎么说的?”莱纳斯迫不及待地向奥克斯追问,“为什么无缘无故缺席一周?他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奥克斯与坎蒂拉对视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面孔变得很严肃,“他给不了解释,莱纳斯先生…” “什么意思?” “您助手家中大门敞开空无一人,不止是他本人,连他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也不在房子里。” 莱纳斯·皮特一脸难以置信,皱着眉头, 奥克斯面朝众人沉声道,“你应该了解咱们感官异于常人,更加敏锐…在他家里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顺着气味搜索,现地板上好几滩干涸的血迹…六到七天以前留下的,这显然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踪事件。” “而且大门被暴力破坏,锁头严重变形,”猎魔人分析道,“门上有清晰的蹬踹痕迹,屋外有凌乱的马蹄印和脚印。至少七八个人破门而入,强盗或者暴徒。” “闯入者,六到七天的血迹?”莱纳斯·皮特微微张大了嘴,愣了一下,嗓音变得干涩无比,“我那学生岂不是刚到家就生意外?” “他就这么苦命?”学者叹了口气,表情满是惋惜。 威士肖,一个勤恳刻苦又老实的农家子弟,费尽千辛万苦考上奥森弗特大学,还有两年就能毕业,找份体面的工作,带着老母亲摆脱贫困潦倒的生活,怎么会突然生这种变故。 “我学生还活着吗?还有生还的几率?” 猎魔人沉默以对。 莱纳斯捏了捏拳头咬了咬牙,“几位大师,请你们帮我救出威士肖和他的家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很遗憾,”奥克斯语气低沉,摇了摇头,“威士肖和家人都已经遇害了,我们一路追踪房屋附近的可疑痕迹,在离房子三十米外一块麦田里,挖出了一家两口的尸体…” “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钝器打击后脑致死,外貌符合你之前对于威士肖的描述,还有一位约摸四十岁,左腿残疾的妇人,死因一致,应该就是他生病的母亲。” 奥克斯说完向学者伸出手,松开蜷紧的拳头,掌心赫然有一枚亮金色的奥森弗特大学学生铭牌: 威士肖 自然历史系一年级 莱纳斯·皮特手指颤地接过铭牌,悲痛和惋惜淹没了瘦巴巴的脸,身形微颤,眼眶隐隐泛红。 “莱纳斯教授,节哀…我们取下信物后,已经把这对可怜母子就地掩埋。”坎蒂拉解释了一句,“立了两块木碑。” 莱纳斯闻言脸色稍微舒缓。 “您还记不记得,他离开学院前有没有特意交待过什么事?或者有某些异常表现?” 莱纳斯果断地摇头否认。 “那这应该是一起突的,入室抢劫杀人案…”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罗伊分析道,“行凶者也许是奥森弗特周边的强盗,或者从别的地方流窜过来的劫匪。” “作为瑞达尼亚的学术中心,奥森弗特的盗匪如此猖獗,治安环境有这么糟糕?”弗利厄斯挑了挑眉毛。 “并非如此,牛堡势力范围内已经有两年多没生过类似的恶性杀人事件。”莱纳斯使劲捏了捏铭牌,咬牙切齿地说,“那群王八蛋,竟敢对奥森弗特的学生出手…我会向学院管理层上报这起事件。维兹米尔二世绝不会再容忍强盗杀害国家的人才。” “另外,几位大师,你们是否愿意协助学院追查凶手?这算是一个私人委托,我出两百克朗,不,三百克朗的报酬,够吗?” 罗伊用目光向同伴了确认了一遍,点点头,杀人越货的强盗,意味着大量的经验,他没理由放弃。 何况莱纳斯·皮特管吃管住,又提供丰厚报酬,没有拒绝的理由。 “莱纳斯阁下,我还有个疑点,”奥克斯顿了顿,回忆道,“我在检查威士肖和他母亲尸体的时候,在身体表面现大量虐待和折磨的痕迹,比如手腕脚腕被麻绳捆绑的淤血,皮肤上蜡烛油的烫伤、两颊的巴掌印…普通的入室抢劫用不着折磨他们。” “破旧简陋的房子,瘸腿老母亲,还有啥东西,值得强盗觊觎,不惜严刑拷打?” 众人听完陷入了沉思。 “没准凶手同威士肖结过仇,或者想套出什么秘密,才多此一举地施加折磨、包括利用他母亲的性命相威胁。”奥克斯猜测道。 “也存在可能,凶手们心理变态,抢劫财物的同时,折磨取乐;或者他们在被威士肖言语激怒,采取了残忍的折磨手段,以莱纳斯教授描述中正直老实又倔强的性格,完全有可能触怒凶手。”瑟瑞特提出另一种看法。 “这种说法把线索全部掐断了…”雷索说,“我暂时同意奥克斯的分析,凶手跟威士肖早有交集,想要扒出什么秘密,所以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 “奥克斯,坎蒂拉,再仔细想想,现场有没有遗漏的可疑线索,那栋房屋附近是否存在目击者?” 坎蒂拉看了眼奥克斯,她在调查方面并没有独特的天赋。 而奥克斯面露不悦,瞪眼道,“现场我找了两遍,绝无遗漏!不信自己去检查。至于目击者,”奥克斯失望地说,“威士肖家方圆一里荒无人烟,再远就是通往奥森弗特的大路,车马出没频繁,干扰性极大。” “照这么看,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咱们就先从威士肖的熟人开始调查。”雷索做出了决定,“莱纳斯教授,你认为如何?” “也只能如此。”学者茫然道,“虽然我很欣赏威士肖,但他在我手下不到一年,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家庭和亲友关系。他除了寡居在郊外的母亲,并没有别的亲人。” “在学院里的关系我倒是清楚,交集比较多的…先要数宿舍室友、生态园另一位助手,本…” 莱纳斯依次罗列道,“然后是自然历史系的同学。但我不认为学生们会做出这种令人指的暴行。” “审问的工作交给我们就行…”雷索笃定地说,“向猎魔人撒谎是门技术活儿,尤其对书呆子而言…您只需要找个时间把学生召集起来,我们绝不会冤枉无辜者,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莱纳斯·皮特颔,但今天时间已晚,只能明天的工作日再行动。 “教授,除了学院内部,学院岛外,奥森弗特镇内,您的助手跟谁接触比较多?”罗伊多嘴了一句,他觉得没那么简单,凶手估计不在学生里。 学者揉了揉有些胀的脑袋,“威士肖一直负责采购生态园里濒危动物们的食物,要说打交道,也就牛堡集市里卖鱼卖肉的小贩,跟他聊得最多。这孩子很老实,每笔采购花了多少钱,在哪家交易,都详实记载在账本上。我这取给诸位。” 拿到账本,众人又讨论了一阵,定好明日计划,就回到教授安排的宿舍休息。 … 莱纳斯·皮特独留下了罗伊,一同进入珍稀动物园,因为之前有言在先,他要替恢复原形的歌尔芬做个体检。 “要不解决您学生的案子,再忙这事儿?我不着急。”罗伊观察着对方憔悴的神色,柔声道。 “放心,工作和生活我分得清!”莱纳斯闻言重重揉了揉酸的脸颊,振奋精神。 “那就有劳您了。” 罗伊在动物园里挥汗如雨苦练数小时剑术和射弩,深夜终于来临,歌尔芬·半鱼人在一阵升腾的烟雾中变回本体,一头牛犊子大小,棕黄身躯,灰黑色翅膀,眼神乌黑灵动的幼年狮鹫。 相比于一个月前,它又长大了一些,隐隐有了一丝顶级捕食者的威势。 “罗伊大师,请把它抱到手术台上摁住,但别太用力伤着它。” 珍稀动物园,明亮的魔法灯下,一双消瘦苍白的手掌在时子般柔软的身体上一阵摸索,时而掀开长喙检查舌头,时而拉伸弯钩似的爪子,时而检查脖子间的鬃毛和两只翅膀。 尽管有主人看顾,狮鹫的高傲还是让它委屈得低声叫唤。 “好了,歌尔芬,耐心点,检查完就有营养均衡的大餐!” “吼啊——” 半小时后。 “嗯,七个月左右,育正常…罗伊大师,小家伙很健康,连只寄生虫和跳蚤都找不到,看得出你没亏待过它。”莱纳斯将手从歌尔芬毛茸茸的爪子上收回,摘下手套,眼神柔和了许多,越肯定对方是志同道合的动物保护主义者, “但每个月记得给它修理一下指甲…歌尔芬长期处于变形状态,没有足够时间寻找硬物磨砺爪子,指甲可能会反向生长弄伤自己。每日的运动量也不达标。” “您知道的,带着它经过闹市,必须做点伪装。”罗伊解释了一句,接着摇摇头,“但的确是我的疏忽,” 他深深拥抱了一下手术台上毛茸茸的身体,“我保证以后会注意这些情况!” 莱纳斯这才点头,“如果没问题,接下来几天歌尔芬就住在动物园里,进一步做运动、飞行、捕猎测试、顺便,我会为它定制食谱。” “那就麻烦您了。”罗伊给了歌尔芬一个随时联系的眼神,又犹豫地问道,“莱纳斯先生,我一直很好奇,您有没有尝试过骑乘布莱克或者切尔茜?” 猎魔人暗金的瞳孔带着一丝憧憬,“坐在它们背上,翱翔天际——” “我明白你的意思…”莱纳斯·皮特无奈地摇摇头,“正常情况,十个月的狮鹫已经能够负担一个人的重量,驮着人飞行。很可惜,一来我有恐高症,二来,狮鹫这种高傲的生物,不允许任何东西骑在身上,我要强行逼迫,它们会很委屈、愤怒。” 十个月,那不久了。 “您放心,歌尔芬很乖很听话,没那么大的脾气,骑在它背上反而是一种最好的亲近方式,”罗伊摸了摸了歌尔芬的脑袋,冲它温柔一笑,“我说的对吗?” “吼啊?” 第九章 嫌疑人 天边刚放出第一缕白光,牛堡市场已经开始繁忙而有序地运转。 密密麻麻的人头在不停攒动,有驾着满载货物牛车的车夫、光着膀子拖着推车的力夫,更多的是提着菜篮摩肩接踵赶早市的奥森弗特镇民们。 这里充斥着汗味、蔬菜味、肉味,别的刺激性味,但来不及捂住鼻子,行人的耳朵又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占据,市场小贩的吆喝声,面红耳赤讨价还价的声音,擤鼻涕吐口痰的声音,牲畜动物的怪叫,小孩的哭声… “罗伊,还有多久到了?”泽瑞坎女士皱了皱英气的眉毛。 “耐心点,坎蒂拉,马上就到。” 罗伊看了一眼手中的账本,然后仗着远常人的力量轻柔地推开了身前大腹便便,满身臭汗的胖子,在对方满脸怒容转过身前,又拉着坎蒂拉的手一溜烟儿地钻进了人群。 “但这种乱糟糟的场合…”猎魔人往鼻子和眼睛被烟雾熏得通红的小贩手中丢了几枚铜子儿,利落地从他的摊位前抓起了两串碳烤鱿鱼,露出满嘴整齐的白牙,咬了一口充满弹性的章鱼肉,另一处串递给了女人,“没有什么比来上一串美味的烤章鱼更舒服。” 坎蒂拉吃了块章鱼,被涌动的人群挟裹着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好奇地问, “唔…罗伊,你们…唔…怎么能一直维持旺盛的精力和高度专注?都不需要放松的吗?不久前在男爵领卷入麻烦,现在又掺和进奥森弗特的乱七八糟的失踪事件,不会觉得…唔…疲倦?” 坎蒂拉不由想起了昨天跟奥克斯一同调查的过程,在她眼中空空荡荡、毫不出奇的房间,却被猎魔人轻而易举找出大量线索,甚至直接锁定了凶手的身份。 冷静、高效,如同一台精密的仪器。 若非这段时间一路同行,见证几人之间相互取笑、斗嘴的“深厚友谊”。 她大概会相信传闻中的描述,猎魔人因为突变磨灭了感情,情绪波动很轻微。 面前这家伙倒是符合这个传闻,不然怎么老是拒绝她的示好,完全无动于衷。 罗伊将烤章鱼整个吞下,拍去手上的油污,粲然一笑,不答反问道,“作泽瑞坎人,你觉得理想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 “不断地挑战强大的怪物、纹上更多的荣誉!”泽瑞坎女士毫不犹豫地说。 “同样的道理,接受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委托,靠着委托报酬谋生也是猎魔人理想的生活状态之一,我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退休前都不会厌倦,顶多降低降低频率。” … “来一来,看一看咯!海鱼,河鲜!今早刚捕捞,新鲜又便宜!” 一个缠着头巾,身材瘦小如猴的鱼贩子在一大片鱼缸前,冲来往的行人大声吆喝。 他的脸被海风吹得坑坑洼洼,皮肤红褐色。 “鳟鱼、鲟鱼,胖头鱼…螃蟹,八爪,大龙虾。只要是水里游的,想要的都有!” “朗里克?” 一道短而清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鱼贩子身前突然冒出来一道人影,劲装、身材精悍,表情冷漠,暗金的眸子像狼一样骇人,看得他心肝颤。 精明的鱼贩顿时眼珠子一转,放低姿态点头哈腰地说,“这位老爷,您叫小的有什么事?要买鱼吗?朗里克用身家性命保证,我卖的鱼绝对在市场里最便宜,最新鲜!” “我对鱼没兴趣。”猎魔人打量附近的环境,海里的,庞塔尔河里的,各种千奇百怪的鱼虾蟹在一口口鱼缸里鲜活地游动。 这无疑是整个集市最大的水产商铺。 “找你问点事…威士肖认识吗?” “你问这个干啥?” “这你别管。” “抱歉,”小贩警惕地说,“我虽然身份低微,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誉,绝不会轻易泄露客户的身份信息!” 他在“轻易”上加重了语气。 猎魔人和身边的女士交换了个眼神,笑了笑, “那来一磅胖头鱼如何?” “好勒!”小贩顿时喜笑颜开,但还是强调道,“欢迎您买鱼,但恕我还是不能回答您的问题,泄露客户信息是破坏规矩!破坏了规矩,谁还敢来跟我做生意?” “两磅胖头鱼如何?” 鱼贩子固执的不为所动。 “那就来个十磅!”猎魔人无奈道,要不是人多眼杂,他肯定会赏对方一记亚克西法印,让他和大龙虾好生亲近一番。 鱼贩听完明显心动了,但言语中仍有所顾忌,“您打听客户信息,不会是想跟我抢生意吧?” “你觉得我像卖鱼的?”猎魔人没好气地问。 朗里克站在鱼缸上摩挲着下巴认真打量了一番,“你倒是像那几个地头蛇的打手,就是比他们年轻,英俊!” “那你究竟卖不卖?!” “卖!十磅就十磅,反正那位客人有段时间没来光顾!”鱼贩咬了咬牙,“不过您得先付钱,承惠两克朗。” … “威士肖是个大客户…”鱼贩将小钱袋颠了颠,揣入怀中,“过去半年,他每隔一天会来光顾我的鱼档,购买大约一百磅鲜鱼!但一周前突然销声匿迹…另一位牛堡的学生接替了他的采购职责。” 猎魔人想了想,另一位指的应该是威士肖的室友,莱纳斯·皮特助手,本。 威士肖和本之间是不是存在隐形的竞争关系? “做了半年多的生意,你跟他应该很熟了吧?”罗伊问, “勉勉强强,还行。”鱼贩不咸不淡地说,他和威士肖的关系似乎并没有猎魔人预想的那么熟络。 “你觉威士肖为人如何,脾气性格怎么样?别撒谎!”罗伊将手中三尾被干草串好的胖头鱼指向小贩,暗金的瞳孔缩成菱形。 “否则你将在一分钟内享受完整整三条鱼肉‘刺身’。” 鱼贩瘦小的身体抖了抖,猎魔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惨白的牙龈和凶狠的眼神让他莫名害怕,而且他见过不少客人,各行各业,都没有对方身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 “放心吧,大人,你买鱼我给答案,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小贩梗着脖子,拍着胸膛说,“朗里克的信誉有口皆碑,不信你可以去问问。” 他似乎已经忘记因为十磅胖头鱼出卖客户的事实。 猎魔人点了点头,“继续。” “威士肖…怎么说了,他给我的印象是沉默寡言,死脑筋,丝毫不懂变通!”鱼贩言语之间的抱怨不加掩饰,“好几次我称给他的鱼有不到一磅的出入,他都不愿意通融一点,一百磅就一百磅,觉不允许缺斤少两。” “不过他对雇主倒是挺忠心的,每次交易都老老实实记载账本上,我偶尔看过一眼,绝对没耍半点心机!” 猎魔人点了点头,小贩的描述跟莱纳斯描述相符。 “一周前,他跟你这儿做完最后一趟生意,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小贩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他说要回老家办点事儿,估计得错过一趟生意,可现在已经错过三趟,三趟都是另一个小年轻来办的…虽然也很利落,但一周没看到他还怪想念的,这位老爷,能不能问问,威士肖究竟去哪儿了?” 罗伊盯着小贩的眼睛,审视了良久,直到后者忍不住移开了目光,“他的下落你不需要知道,你再想想,前段时间,威士肖有没有跟集市中的谁起争执,有了过节?” “争执?”小贩瞪了大眼睛,愣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那有谁跟你打听威士肖的消息?” “你在开玩笑吧,大人?”鱼贩朝猎魔人抬了抬下巴,“不就是您在打听吗?” “除了我们…”罗伊语气转冷。 对方神态有了明显的迟疑, “看来你了解一些内情!”罗伊心头一动,手中的胖头鱼索性当做剑使,手腕抖动间甩个剑花,鱼头往前一戳,还在不断开合的鱼嘴几乎要亲上朗里克的嘴巴, “快回答我!” “哎哟,您快放下!”鱼贩姿势古怪地向后仰着脖子,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做生意咋就这么命苦,谁都不敢得罪!你别用鱼来威胁我,我告诉您还不行吗。” 猎魔人这才移开了“鱼头剑”。 “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有几个地痞来问过威士肖的事情。”他解释道,“半年不间断的大笔交易,换成是谁都会好奇…他们也就随便问问。”鱼贩眼神闪烁。 “随便问问?”猎魔人冷笑道,他有些怀疑这个鱼贩了。“你确定他们没有不怀好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关系,说说吧,那些地痞究竟是什么人?” “这位客人,我不做你的生意了,我把钱退给你!鱼还给我!”鱼贩脸上有些惶恐,拼命摇头。 “你确定?”猎魔人话音落,手中胖头鱼化作流星一把塞入了小贩的嘴巴。 手腕快转动,刷牙似地一阵蠕动。 鱼贩被猎魔人拽住手臂,挣扎不得,翻起白眼,“唔唔”怪叫、满脸涨红,直到快穿不喘不过气来,才拼命点头。 猎魔人深呼一口气,撒开手。 “噗!咳咳…呜呜…”鱼贩满脸眼泪鼻涕,“算你狠!我说,我都说。” … 一刻钟后,罗伊和坎蒂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鱼档,带着二十磅胖头鱼,他又多买了十磅作为刚才冒犯行为的赔礼。 “歌尔芬得吃一段时间了…” “会不会是两个小流氓的同伙下的手?按照威士肖采购的频率,每隔几天采购一次,半年,那就上千磅,即便按最便宜的胖头鱼算,都有几百克朗。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财帛动人心——” 他们从鱼贩子的口中了解到,打听过威士肖消息的两个小混混,是居住在奥森弗特周边的无业游民,性格顽劣,为人懒惰,每隔几天就会进市场骚扰商户,想法设法敲诈所谓的保护费。 貌似还是个什么帮派组织的成员,身后站着几十位兄弟。鱼贩并没和他们同流合污,只是害怕这群人打击报复,才不敢吐露实情。 不过这群人一向都是小打小闹,不敢做得太过火。 抢劫杀人的事情还没听说。 “确有很大的嫌疑…可惜他们今天上午没来集市,否则找出来对质,没准能水落石出。” “目前负责采购的另一位助手本有没有可能?” “本?那里由雷索负责,他会问得一清二楚。” … 随后,两人又去账本上记录的另一家肉铺去询问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与鱼贩相仿。 目前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那群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第十章 安排 接近中午,艳阳高照,奥森弗特学院岛,一群年轻的学生在莱纳斯·皮特的招呼下,三三两两返回了自然历史系的大楼。 “问的怎么样,诸位?”罗伊靠着自然历史系教学楼外的围墙,扫了眼神色慌张的学生,目光又转向旁边一脸严肃猎魔人同伴。 奥克斯用泛黑的大拇指指甲盖儿剃了剃牙缝,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然历史系本科加硕士一共三十五位学生,我们逐一问了个遍,很遗憾,没有现任何嫌疑犯。” “一群家养的绵羊、老实人、书呆子…”雷索一手抚摸着锃亮的光头补充道,“随便吓唬吓唬,该交代的,比如与威士肖的关系,不该交代的几岁尿裤子、暗恋院系里的谁,统统说了个一干二净。亚克席法印还没派上用场,我怀疑这群奥森弗特的学生胆量比不上卡尔…” 雷索说着摸了摸小男孩柔顺的头。 奥森弗特自然历史系娇生惯养的知识分子,大部分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鲜血,心理素质说不定真不如经历过家破人亡,又跟着猎魔人荒郊野外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卡尔。 “这么说莱纳斯·皮特的另一位助手,本的嫌疑也剔除掉了?” 雷索点了点头,“本虽然有点小心思,做过一些排挤威士肖的行为,但郊区房子里生的血案与他无关。” “那现在情况很明朗…”年轻的猎魔人呼了口气,冲同伴们笑了笑, “你那边有现?” “我和坎蒂拉从牛堡市场的小贩嘴里问到了一条线索。” 于是两人将鱼贩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几名猎魔人听完沉吟了片刻,但不待他们开口,莱纳斯·皮特突然从身后钻了出来,“两个小混混打听过威士肖的身份信息?”这位奥森弗特的硕士生导师干瘦的面颊一瞬间绷得紧紧的,继而神色困惑,“他们为什么要关注一个老实本分的穷学生?” “教授阁下,这很显然。”弗利厄斯掀开墨镜,灰绿色的瞳孔射出一缕精光,“那两个家伙感兴趣的绝不是一个出身贫寒的穷学生,而是威士肖在牛堡市场里长期大量的采购生意,他们盯着的是这笔买卖。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我同意弗利厄斯的看法。”另一边,瑟瑞特接过话头,目光扫视了一遍场中的众人,“在南边的时候我和地痞流氓没少打交道,那是一群游手好闲、性格恶劣的‘穷人’,擅长用各种卑鄙手段、无孔不入地从商户身上敲诈钱财,最痴迷的东西无非是金灿灿的克朗。只要有钱拿,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 “你的学生既没有像大商人那样雇佣保镖护卫安全,亦不具备显赫的家世背景,这种软柿子不正是最佳的敲诈勒索对象?” 莱纳斯·皮特听完分析嘴角一抽,厚厚的眼镜片后瞳孔缩成了一条缝,接着身形微颤,唾沫横飞大吼, “混账东西!可他们怎么敢,怎么能在奥森弗特镇,北境学术的中心,打学生的歪主意?!” 当地居民对学院岛里出来的学子向来保持着基本的尊重,一方面顾忌着学生背后的牛堡学院的势力;另一方面谁也不太想得罪一个未来可能的大人物。 敢对学生出手的,很少。 “这群流氓地痞能在奥森弗特混日子,自然有一定眼力劲儿。”奥克斯说,“因此他们没有选择在镇子里动手,而是突袭十里外威士肖郊区的家。还记得吗,昨日在那间宅子里现的两具尸体身上遍布严刑拷打的痕迹,这一定程度验证了我们的想法——小混混们想从威士肖身上扒出更多‘可口的肥肉’。” 莱纳斯·皮特垂着头,脸色有些纠结,“可我在牛堡镇生活了几十年,饲养那群珍稀动物也有十来个年头。威士肖没入学前,我和另外几位已毕业的学生经手牛堡市场肉食采购的时间也不短,那群强盗为何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这个时间,对他出手?” “谁知道了?”罗伊耸了耸肩,“说不准他们正好缺钱花。” 雷索说,“也存在其他可能,凶手另有其人。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做简单的推断,并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证据。” “不过那群小混混嫌疑最大,必须盯紧他们。” … “对了,卖鱼小贩隐约提到过两个小混混属于一个组织…”罗伊目光转动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好像叫做野猪军?” “野猪军是什么玩意儿?”众人听完满头雾水。“耗子帮一样的本地小帮派?你有印象吗,莱纳斯先生。” “瑞达尼亚野猪军,”牛堡学者挑了挑眉头,神情中有些厌烦和不屑,“我想奥森弗特本地人都听过这个组织的大名。” “仔细说说?” “一个由奥森弗特、诺维格瑞周边没落贵族的子弟创建的,不入流的组织…该组织最近几年来一直从事些偷鸡摸狗、收取保护费的混账事,但仅限于小打小闹的程度…我没想到他们这次竟敢对奥森弗特的学生出手。” “莱纳斯先生,你了解野猪军基地所在吗?某些重要成员的住址也行。”罗伊顿了顿,他打算主动出击,“这两日他们没去市场骚扰商户,恐怕已经从威士肖口中套取到重要消息…” 莱纳斯·皮特苦恼地捏了捏太阳穴,他是个真正的学者,大部分精力都投入珍稀动物保护,没什么心思去关注小混混们的住址。 “抱歉,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野猪军大部分是来自周边郊区的农家子弟。” 众人并没有太意外。 “接下来的行动,你们有什么想法?”光头大汉琥珀色的瞳孔环视四周。 “我来安排如何?” “说说看,小鬼。”众人眼含鼓励, 暗金的目光一一掠过雷索、奥克斯兄弟,弗利厄斯师徒、坎蒂拉。 “奥克斯、瑟瑞特,雷索,不介意的话,你们去镇子里的酒馆、旅店、妓院打探野猪军的情况。” “放心!”奥克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膛,“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如果现什么行踪鬼祟的可疑人物,可以试试顺藤摸瓜,”罗伊轻轻合拢五指,“找出他们的基地…但背后的剑不要轻易出鞘。” 他沉声强调,“这是奥森弗特,交流知识的圣地,别随随便便弄出人命。” 他可不想脑袋上莫名其妙多个奥森弗特屠夫之类的外号,要大开杀戒,至少也该抓住对方的把柄、拿到证据再说。 莱纳斯·皮特闻言面露感激,还以为对方替他考虑。 罗伊点点头,转向另一边, “坎蒂拉,猫鹫阁下,还有小卡尔,你们陪在莱纳斯教授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女人、小孩加上猫派猎魔人的组合痛快答应下来。 “万一野猪军从威士肖嘴里拷问出什么机密…”罗伊盯着牛堡学者的瞳孔,“那不止是阁下,连你辛苦建立的珍稀动物园也有危险。” 莱纳斯·皮特顿时脸色大变,为了饲养的那批动物,这些年的花销就是笔天文数字,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确比真金白银更加值钱。 难道这就是那群混蛋的图谋? “罗伊,你还忘了个人!”奥克斯肌肉结实的手臂狠狠环住后辈的脖子,面露不善, “咳、咳…”罗伊被钳制得脸色涨红,“至于我,自由行动,哪边需要人手,就往哪里转移!” “嗯?!”三双琥珀色兽瞳露出凶光,“小子,指挥得挺利索啊,把咱们安排的一清二楚,自己却躲在一边偷懒。大白天的,就开始梦了?” “好吧…呼——”罗伊费了半天力勉强挣脱兜帽猎魔人的锁喉,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在学院岛外面蹲点,这总行了吧?!” 第十一章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 奥森弗特镇西北方,紧邻出海口的一栋建筑。 黑黝黝的铁门后是宽敞的大厅。 满地堆满空酒瓶、食物残渣,空气里散着隔夜肉类和酒水酵的酸腐气味。显然,不久前这栋房子里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狂欢过后,大部分客人离开,厅里独留一个醉汉,躺在一堆酒瓶中央,砸吧着嘴,鼾声大作。 他大概二十来岁,留着另类的莫西干型,除了脑袋顶上一撮马尾巴似的黑,其他地方剃得油光瓦亮。 强壮的身体裹着一身敞胸无袖皮夹克,上面纹着精致的花纹,露出达的胸肌和胳膊肌肉,而他的脸,五官凶狠冷硬,一看就不是善茬。 “嗝儿…”男人打了个酒嗝儿,吐出满嘴恶臭的酒气,梦呓似地呢喃,“我弗洛迪米…要重振…嗝儿…振兴伊佛瑞克家族!” “呼…” “呼…” 大门突然被推开,身高过两米的肥壮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气喘吁吁地来到醉汉身边,摇了摇他的胳膊。 “弗洛迪米老大,快醒醒,大事不妙!” “呼…” “再睡下去,咱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男人着急地搓了搓手,索性拿起个酒瓶,一把将残留的酒水浇在了醉汉脸上。 “呼…唔…唔…”醉汉浑身一个激灵,出一阵古怪的叫唤,猛地从地板上坐起身,怒目圆瞪。 “谁敢捉弄老子?!活腻了?!” “弗洛迪米老大,是我,木桶庞克,”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怯意。“我有要事禀报,并非故意打扰你睡觉。” “什么要紧事?!”弗洛迪米揉着因宿醉而肿胀的脸颊,嘟嘟囔囔地一把夺过壮汉手中的酒瓶,摇了摇,把瓶底可怜的几滴酒倒在舌头上。“吵醒了我的美梦,要是回答不让我满意…这趟生意你就别想分到一个子儿!” “奥森弗特学院出事了…今早有兄弟传回消息,莱纳斯·皮特那东西把自然历史系的学生都召集起来挨个问话。肯定是现了威士肖的尸体。” 弗洛迪米闻言用手背拍了拍“木桶”臃肿的肚皮, “我亲爱的表弟,这种小事就让你慌得脑袋冒烟,长这么大个儿就沉不住一点气?”弗洛迪米单手叉腰,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轻描淡写地说,“事情过去了一周,算算时间,学校那边就算再迟钝也该现一些痕迹。但相信我,他们问不出有用的话来,更影响不到帮里的行动…”弗洛迪米说,“而且帮里在诺维格瑞采购的药物昨晚已经运了过来,现在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 弗洛迪米憧憬地说,“等咱们把‘货物’送到那个大人物手上,兄弟们好几年都不愁钱花。伟大的伊佛瑞克家族也能平稳地渡过危机…”弗洛迪米笑着说,“而且我最亲爱的哥哥不会再为了钱焦头烂额。” “弗洛迪米老大…”木桶犹豫地说,“可我听说猎魔人也掺和进了这件事。那群怪胎被传得神乎其神,我怕他们现点什么线索,到时候计划遭到破坏…” “闭上你的乌鸦嘴!”弗洛迪米脸色一板,目露凶光,就像睡醒的雄狮,原本懒洋洋的神态度变得严肃无比,“奥森弗特什么时候来了猎魔人,居然没人通知我,兄弟们变得这么懈怠?” 壮汉木桶心头吐槽了一句,昨晚不知是谁还提前办了个庆功宴会。 “昨天…昨天才进的镇子。”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间来捣乱!”弗洛迪米深吸了一口气,原地踱了几步,“木桶,你马上到帮里找几个机灵的兄弟,给我到哲学家之门外面盯着,随时向我汇报情况。只要猎魔人没现咱们的真正目标,那就不用管他们!否则必须先下手为强,让这群变种人尝尝野猪军的厉害。” 木桶庞克有些忐忑,他听说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传闻,关于猎魔人,什么以一敌百血洗莱洛城,杀光布拉维坎镇,帮里不过四五十个兄弟真对付得了吗? “弗洛迪米老大,要不要先通知大哥,听听他的意见?” “我们最亲爱的大哥还得联络大老板,脱不开身,等他回来我自会通知,现在一切按我的命令为准,明白吗?” … 同一时间,奥森弗特镇外,鲜花盛开的伊佛瑞克家族庄园。 一对男女正手挽手漫步于花丛与绿草间。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硬朗,留着红棕色的络腮胡,男人味十足。女人身子娇小窈窕,五官小巧精致,皮肤雪白细腻,秀乌黑润泽。 姿容绝美仿佛画中人物,连盛开的鲜花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这对情侣时而贴近对方,手腕轻轻触碰,时而分开,享受着那股淡淡的暧昧氛围。 欧吉尔德·伊伊佛瑞克突然摘下路边一朵紫色的玫瑰,别在身边女人黑亮柔顺的丝间,深情地注视对方。 作为旁人眼中的纨绔子弟,伊佛瑞克家族的长子,他的温柔只会展现给眼前这个女人——爱丽丝·比尔威兹,一个富家千金,他的未婚妻,同时也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亲爱的,”爱丽丝拉住男人的手,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回望欧吉尔德,“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女人犹豫了片刻,“父亲…父亲他…” “岳父大人又让你过问我的债务关系?”欧吉尔德松开了手中的紫玫瑰,背过身意兴阑珊地说,“你告诉他,我正和诺维格瑞的一个大人物谈笔生意…” “等做成这笔生意,我将一次性还清所有债务,到时候伊佛瑞克家族必将东山再起。” 欧吉尔德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出身游牧民族,骁勇善战的伊佛瑞克家族,为瑞达尼亚立下辉煌的战功,凭此封爵,成为贵族。 家族势力如日中天,数不清的人巴结他们、讨好他们。伊佛瑞克这个姓在奥森弗特与诺维格瑞风头一时无两。 可时过境迁,数代人后,伊佛瑞克家族越衰败,尤其近年来遭遇了一连串的严重打击,家族的土地仿佛中了厄运诅咒一般,别人家小麦产量都在与逐年递增,他们却连续数年近乎颗粒无收,一直在倒贴钱。 雪上加霜的是他不久前投资锯木厂遭人欺骗,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屁股外债。 连未婚妻的家人都开始指指点点,嫌弃自己。 但噩梦就快结束了,想到最近的筹划,欧吉尔德心头的怨愤随之一轻。 “抱歉,亲爱的,我不该在这种时候伤你的心。”爱丽丝摇了摇头,他以为眼前这个深爱的男人只是在安慰自己。 “但父亲一直很担心这笔债务。你知道的他是个商人,在金钱方面有些低俗的恶习,太过看重利益。而且我觉得…”爱丽丝抿了抿红唇,“他好像对我们的婚事产生了很大的意见,我怕…” 欧吉尔德闻言猛地抱住了满脸愁苦的爱人,“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爱丽丝靠在他怀里,眼波温柔,动情地说,“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也请你相信我,最多一周我就能还完这笔债,让你过上比公主更幸福的生活。” “那究竟是什么生意,不会又是以前那种勾当吧?”爱丽丝俏脸闪过一丝忧虑,脑中想起另一回事——伊佛瑞克家族有一只“杂牌军队”瑞达尼亚野猪军,欧吉尔德年少顽劣的时候曾经带着这支队伍劫掠过奥森弗特区域的农民和过往商队。 但他已经洗手不干多年。 手下的兄弟则干起了另一份上不得台面的“买卖”。 “你多虑了,是一门正经生意,”欧吉尔德粗糙的大手将爱人纤细的左手按在胸口,轻吻了一下她乌黑的秀,望着庄园里娇艳的鲜花,神色振奋至极,“诺维格瑞的一位大收藏家看中了的几件藏品,我会带着帮里的兄弟替他‘买到手’,顺便送个货。” “岳父岳母都是商人,你也该知道的,自由之城那群暴户,是多么的财大气粗,报酬是很大一笔钱,足以让伊佛瑞克家族安然度过财务危机。” 说着,欧吉尔德眼前闪过未来美好的场景,解决债务后,余款也够填满他那岳父岳母贪婪的胃口。 “到时候,我会为你举办一场毕生难忘的盛大的婚礼!我誓!” “嗯!”爱丽丝甜甜一笑,靠在爱人怀里。 树荫下。 绚烂的花瓣随风飘舞,两道亲密的身影渐渐融为一体。 第十二章 跟踪与误导 木桶庞克接到洛迪米的命令后,便带着几个平日表现最机灵的小弟去奥森弗特学院岛外蹲守。 午后不久他们等来了目标,三名猎魔人,从哲学家之门走出,一人带着兜帽,另一人缠着带面无表情,最后是一位野兽般强壮的光头男人。 正是外出打探野猪军消息的奥克斯兄弟以及雷索。 庞克留下一个伙计继续待在学院大门蹲守,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个小弟跟了上去,因为听过不少关于猎魔人的诡异传闻,他们不敢靠太近,只是远远地缀在三个大汉身后,一路从奥森弗特学院跟到东边街区的酒馆“院长之家”。 等猎魔人进入酒馆大约五分钟,庞克三人才分两批跟了进去。 正值白天,“院长之家”酒馆大厅里仅仅靠着透过窗户的阳光照明,光线微微有些昏暗。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牛堡居民都忙碌着工作,晚上下班才会出来消遣,因此大厅只坐了零星的五六桌客人。 酒馆老板兼吟游诗人在舞台上用鲁特琴弹着慢悠悠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旋律, 三名猎魔人坐在酒柜前不远的位置,身前的桌子摆满酒水和几大盘肉食,随意地聊着天,说话的嗓门特别大,嘴里不断传出“屁股、牛子、柰子”之类粗俗的词汇。 庞克和一位兄弟坐在在大厅角落,半边掩埋在阴影的桌子边,不同于出手阔绰的猎魔人,他们仅仅点了两杯最廉价的矮人烈酒,和老板借了块昆特棋盘,便装模作样地开始打昆特。 另一位兄弟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一桌,穿着打扮像一位生意失败、穷困潦倒的商人,演技精湛、满脸伤感地望着窗外的行人。 “大哥,依我看,这三个家伙似乎没有别的目的,酒瘾作罢了。” 瘦猴波波罗夫随手扔出一张牌,咽了口唾沫,收回偷偷打量的目光。 “管那么多干啥?尽你的本分就行。”木桶庞克心底也微微诧异,他原以为猎魔人是进酒馆打探消息,然而那三个家伙除了向酒馆伙计要了一桌子烈酒,压根没有跟其他人有过交流。 “给我专心打牌,别老往那儿看!变种人眼睛毒的很。”木桶庞克胡乱甩出一张昆特牌,看了下牌面,接着莞尔一笑, “54:35,波波罗夫,你输了!” 说完,木桶庞克在对方羡慕的眼神中,迫不及待地喝了一杯浑浊的酒水。 微微酸涩的怪味让他皱了皱眉头,但仍然毫不浪费地将每一滴酒水咽下肚,把杯底舔了个干净,舒服地呼了口气。 实际上这两杯酒的花销是他在奥森弗**头当了半天搬运工挣来的。 堂堂瑞达尼亚野猪军的三当家沦落到这等穷酸的地步,木桶庞克不禁感到心酸。 以前伊佛瑞克家族达的时候,他的表哥欧吉尔德和弗洛迪米经常会包下整个酒馆,让瑞达尼亚野猪军的兄弟喝个痛快,还会请来奥森弗特最火辣的女人们,让兄弟们尽情享乐。 然而不过十年时间,伊佛瑞克家族已然彻底没落,不仅生意每况愈下,投资方面也是噩耗连连,每天都在亏钱。 还要额外再付出一笔钱救济帮里面的兄弟,毕竟野猪军四十多号成员大部分相当于无业游民,又不愿意去种地。 毫不夸张地说,伊佛瑞克家族已经举债累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等欧吉尔德大哥完成手头这笔生意,帮里就会有钱。绝不能让半路闯进来的猎魔人破坏交易!” 木桶庞克胖脸上眯起来的眼缝里透出一丝寒光。 … “伙计,记不记得我们在阿梅尔山脉追踪那头皇家狮鹫兽的经历?”奥克斯擦去嘴角的啤酒花,冲兄弟挤了挤眼睛, 瑟瑞特啃了一口沾满辣酱、还带着血丝的煎牛排,露出满嘴白牙,“怎么不记得,当时咱们借了罗伊的那匹矮脚马维尔特,利用它设下陷阱,勾引那头怪物现身。”瑟瑞特哼了一下,“可笑的是,居然还有几头野生动物躲在咱们后面,想要偷袭咱们。对了,几头来着?” “你喝醉了?这都想不起来。”奥克斯好笑地伸出一根胡胡萝卜粗细的手指,“一头野猪,也不知道饿了多久,饿的眼睛红,把我们当成了猎物。不过畜生终究只是畜生,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眼力,分辨不出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最后被咱们一直追到老家…把一家子都做成了的烤猪。” “伙计,你才喝多了吧!”雷索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打了个酒嗝,“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出现的分明是三头野猪?” “你确定?” “我确定。” 不着边际的言语之中,几人相视一笑,又开始大笑着喝酒吃肉。 … 三个大汉酒足饭饱后,离开了院长之家,很快,又来到临近的一间妓院“银云”。 “庞克大哥,我想老大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几个家伙纯粹就是出来找乐子,什么都没现!” 波波罗夫躲在街尾的一条巷子里,视线里三名猎魔人各自搂着一名娇笑的女人,身体贴得紧密无间,慢吞吞一摇一晃地进入室内。 他酸得流口水。 庞克迟疑了片刻,“这么着吧,你先去向弗洛迪米老大汇报情况,有一说一,别给我添油加醋!小劳瑞继续和我盯着!” “放心,就交给我吧,大哥!” 波波罗夫心满意足地离开,却没注意一道鬼魅的影子潜伏在头顶的房檐上,像猫一样垫着脚尖,灵活而隐蔽地跳跃、攀爬,紧随其后。 … 奥森弗特镇西北方,紧邻出海口的一栋建筑。 “弗洛迪米老大,按照您的吩咐,我们调查了猎魔人的动向,其中三位正在酒馆、妓院里寻欢作乐,言语之间完全没提到任何跟咱们相关的信息,也没做出任何异常举动…”波波罗夫言语之中自信满满,“目前看来,他们似乎没把威士肖的死跟咱们联系在一起。” 弗洛迪米双手背在腰后,脚尖轻轻地点地,沉吟了片刻,“总共有五位猎魔人…还有两个在哪儿?” “在学院里陪着莱纳斯·皮特那老东西。” 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脸色忐忑。 波波罗夫抿了抿嘴唇,劝道, “老大,照我看行动事不宜迟,最好能在这两天,就把那群…”波波罗夫的声音低了下去,“珍稀动物给诺维格瑞的大老板绑过去。” “猎魔人刚来奥森弗特不过两天,查到咱们目的,现咱们计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和他们继续耗下去,没准…” “用不着你提醒,我心里有数!”弗洛迪米恶狠狠地瞪了手下一眼,接着叹了口气,正如他所说,此次的计划算是孤注一掷,不容有失。他捏了捏拳头,“三角洲里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 波波罗夫闻言心头一喜,“当然,老大,您不是前天刚去看过?现在就等着你们的命令。” “船、药物、武器装备,都检查过了吗?” “我和庞克老大每天都会亲自核对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那去给庞克带个话,让他把帮里的兄弟们都召集起来,明天一早在这间房子里集合。 弗洛迪米语气一顿,“最多明晚咱们就开始行动。” “那欧吉尔德老大那里?” “我马上去跟他请示。” “咕咚…”突然一阵诡异的响动从二楼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心头一跳,慌忙地跑到二楼,却见地板上一个空酒瓶在轻轻滚动,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微风吹了进来,而一只大橘猫正趴在窗台上,被两人一吓,喵喵怪叫。 “呼…哪里来的蠢猫,吓我一跳,还以为是有人在偷听!”波波罗夫抚了抚胸口, 弗洛迪米也松了口气,走过去将橘猫抱在怀中轻轻抚摸它柔顺的毛,打量窗外街道上过往的行人,心中下定了主意。 与此同时。 二楼窗户外的房檐上,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蹲着,琥珀色的眸子闪烁幽光。 “野猪军、弗洛迪米、欧吉尔德,珍稀动物、原来如此…” 第十三章 行动前夕 一下午的时间悄然而逝,当夕阳西下,暮色开始四合,年轻的猎魔人离开了学院岛大门,回到学院岛外的临时宿舍,与雷索、莱纳斯·皮特一行人汇合。 “你们下午去干啥了?”罗伊鼻子动了动,一股浓郁的酒气、女人身上的廉价香水味儿从三名大汉身上出来传来,“不是说去打探消息?!” “都别吵了,正事要紧,”雷索呵斥住两人,又给奥克斯使了个眼神,“现在说说吧,今天下午的现。” 奥克斯笑嘻嘻地瞪了罗伊一眼,这才缓缓开口,“下午我们刚离开哲学家之门,就现有人在后面跟踪,”奥克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保证那三个家伙从没了解过猎魔人,拙劣的表现就像几只老鼠在追踪猫一样。然后我们将计就计…” … 在奥克斯的描述中,众人大致理清了整件事情的脉络,由弗洛迪米领导的奥森弗特本地混混,被称为瑞达尼亚野猪军的小混混组织,绑架了常在牛堡市场进行大宗买卖的威士肖,从他口中拷问出牛堡学院里珍稀动物园的消息,转而打起这批珍稀动物的主意。 此外,瑞达尼亚野猪军和诺维格瑞某个大人物达成了共识,这段时间一直在暗中谋划,准备渡船、药物和武器装备,按照奥克斯的分析,药物应该是指对付那批动物的麻醉药物。 他们将于明晚潜入奥森弗特学院,偷走珍稀动物,运到诺维格瑞交差。 “我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莱纳斯·皮特听得脸色白,浑身直冒冷汗,他想象不出丢掉这批自己当做信仰的宝贝儿,会有多心痛。“还好,这群强盗低估了诸位的能力。几位大师…”牛堡学者满脸恳求地转向猎魔人。 “莱纳斯先生,无需多说,”奥克斯露出一副狰狞的笑容,双掌合拢,将手指节捏得咔嚓作响,“委托就要有始有终,我们会帮你彻底解决后患。既然他们决定明早在那间屋子集合,到时候就来个一网打尽如何?” “恐怕不行,”莱纳斯·皮特犹豫道,“虽然几位大师现了瑞达尼亚野猪军的计划,但并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杀害了威士肖、还对我的的珍稀动物意图不轨。” “而且刚才奥克斯大师提到弗洛迪米…”莱纳斯语气一顿, “那又怎样?”奥克斯好奇道。 “我曾听人文历史系的同僚提到过,弗洛迪米这个名字很少见,不出意外指的是伊佛瑞克家族的直系成员,而这个家族的祖先曾跟随伟大者拉多维德一世开创了瑞达尼亚王朝,是一位开国功臣。难以置信,伟大家族的后代会堕落到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谋生。” “对了,他们家族的象征正是一头野猪。” “很难对付吗?” 莱纳斯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伊佛瑞克家族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彻底没落,勉强算个不入流的小贵族。但他们在当地仍保留着一定影响力,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肯定治不了弗洛迪米的罪。” 一直沉默的弗利厄斯淡然插嘴道,“莱纳斯先生,猎魔人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想想这群人的所作所为,游手好闲,骚扰民众就罢了,现在又多了杀一重人凶手的身份,还犯得着用证据去审判他们?” 猫派猎魔人断然道,“只需要几个炼金炸弹,咱们就能让一屋子人失去战斗力。而且凭我们五个猎魔人,加上坎蒂拉足以堵住别墅所有出口,不放过一只漏网之鱼。” “然后把他们…”弗利厄斯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灰绿的眸中冷光闪动,“统统杀掉以绝后患。” “这是最佳选择。” 小男孩被自己老师的话吓了一跳,猛地缩了缩肩膀。 其他人表情各异。 莱纳斯·皮特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说,“弗利厄斯大师,我想那群家伙罪不至死,统统杀掉未免太过了?” 牛堡学者虽然痛恨这群人杀掉自己的学生,但性格中还是理智和温和占据了大部分。 他更愿意用法律来制裁这群刽子手。 “别紧张,莱纳斯先生,”雷索摇着锃亮光头说,“猫鹫在跟你开玩笑了,奥森弗特这种闹市区绝不适合大杀特杀,还是依法处理最为妥当。” “我没开玩笑…”弗利厄斯安抚地摸着学生的头,严肃地说。 “咱们得尊重莱纳斯先生的意见,他要证据,那就尽量想办法人赃并获。”雷索下了定论,“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放任野猪军的行动,等他们进入学院后,再伺机动手,来个人赃并获!” “如此再合适不过…”莱纳斯松了口气,“我明天去通知学院的安保部,抽调一部分位人手,配合大师出手,定让那群家伙有来无回。” “这倒不必…”瑟瑞特婉拒道,“外人掺和进来,反而会打乱节奏。你觉得如何,罗伊?罗伊?!” “啊?”年轻的猎魔人如梦初醒。 “小鬼,这种紧要关头分心可不像你的作风。” “抱歉…但我没意见,就按大家商量的来。”年轻的猎魔人仍然显得神思不属,他心头想着另一回事。 “弗洛迪米,伊佛瑞克家族,我好像又不小心招惹到一个老熟人。” 他想到这个时间点伊佛瑞克家族健全,那么石之心的故事应该尚未生。 … 次日,海边别墅。 “欧吉尔德,你看上去不太舒服,昨晚没睡好?”弗洛迪米注视着自己的兄长黑的眼圈,调笑道,“还是因为爱丽丝不在,才孤枕难眠?” 伊佛瑞克家族的兄弟俱都身材魁梧挺拔,但欧吉尔德长相更英俊,弗洛迪米五官却过于棱角分明,显得凶神恶煞。 “够了!今天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欧吉尔德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爱丽丝在昨天的确被他的丈母娘和岳父带回了家。 但自己失眠却是另一回事,源自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中梦中的场景,既让他困惑,又感到恐惧、绝望。 “梦境和现实往往相反,”欧吉尔德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我可怜的哥哥,看看你糟糕的脸色,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弗洛迪米搂住兄长的肩膀,猛然转身,面向大厅里的四十来个人。 这群人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穿着朴素,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形精瘦,眼神又比普通的农家子弟多了一丝戾气。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渴望。 “兄弟们都准备好了,等今晚运完‘货物’,换回尾款,咱们包下银云痛快地放松!” 欧吉尔德深呼吸,压下心头的不安, “那集市的事办的如何?” “你就放心吧,庞克已经‘说服’卖鱼卖肉的小贩,‘调料’加好了,就等莱纳斯·皮特派人来取。” “我们特意加大了剂量,足以迷晕巨龙…进食后两小时左右,麻药起效,那十来头动物至少会昏睡一天一夜,任凭我们摆布。” “至于猎魔人,”弗洛迪米不屑一笑,“还像昨日那般饮酒作乐,不足为虑。” 第十四章 命中注定的失败 时间过渡到午夜,奥森弗特镇的灯火变得若有若无,万籁俱静,皎洁的月光投映到宽阔的三角洲。 哗哗——轻微的水波荡漾声中,十来艘扁长的木船依次划过河中的月面,驶向静悄悄的学院岛。 船上大半的位置站着人,俱都腰缠手弩、弯刀,面容冷酷。 一路风平浪静,不久之后,木船在岛外的浅滩登6。 弗洛迪米率先走下船,踩入淹过脚踝的河水,静静观察,约莫五分钟后,猛地一挥手,便有十多位野猪军架起木梯,如狼似虎地翻过围墙,直入学院。 “欧吉尔德…”弗洛迪米拉住自家兄长往上攀爬的身体,压低声音道,“你留在外面,带几个兄弟看守船只,守好野猪军的大后方。” 欧吉尔德绷住了脸,“我的兄弟,这和一开始的安排可不一样,该你留在原地。” “不,听我说!”弗洛迪米猛地按住欧吉尔德脖子,将他脑袋拉到面前,额头贴着额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记得以前的规矩吗,你在后方统筹全局,我在前面冲锋陷阵,每次都能赢得胜利!现在应该按照老规矩来。” “而且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做事才能竭尽全力。你不同,你承担着家族复兴的责任,还得照顾爱丽丝…” 弗洛迪米环顾四周,大部分兄弟已经进入学院,正安静地等待着老大号施令。 “想想吧,爱丽丝,世上美丽纯洁的女人,只有你这样的英雄才配得起她。” 弗洛迪米不无嫉妒地说,“如果你生意外,让她以后怎么办,每天以泪洗面,悲伤过度死去?” 说完,弗洛迪米不容分辩地一把将欧吉尔德拽下了梯子,自己爬了上去,回头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欧吉尔德脑海里闪回昨夜那个奇怪可怖的梦境,心头有了一丝动摇。 他留了下来。 … 月光下的学院岛,并非想象中那般安静,还有不少房子亮着灯火,勤奋的学生在其中熬夜苦读。 弗洛迪米走在野猪军最前头,半蹲着身体,收敛脚步,从一株大树迅移动到另一株大树,按照脑海中研究了数十遍的地图飞前进。 三十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跟在他身后,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云杉树下,看到了那间被涂成迷彩色的仓库。 弗洛迪米松了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让手下用早已备齐的工具去钳开仓库大门的锁链。 “老大…”木桶庞克悄悄凑到他的身边,“你之前的主意还真好使。” “什么主意?” “让兄弟们多吃动物内脏,果然好些人的夜盲症都好了,不然今晚根本来不了。” “别废话了…”弗洛迪米耳中响起铁链断裂的清脆声,一脚踹中胖子的屁股,没工夫在跟他瞎掰,“走吧,你带头!” “啊?” “胆小鬼!还怕那群昏迷过去的动物?” 木桶庞克望了眼黑不溜秋的动物园大门,脸色一苦,不由暗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你,还有你…”弗洛迪米又随便叮嘱了两个兄弟,“在外面守着!” … 夜晚的珍稀动物园,宛如下水道般阴森可怖,暗处不停出窸窸叽喳的低鸣,奇形怪状的大树和灌木植物在路的两边伸展枝叶。 偶尔被某些未知的小动物弄得簌簌摆动。 庞克举着火把的手臂不停乱颤,战战兢兢地沿着林中小道前进,身后众人屏着呼吸、不停警惕地环顾四周。 仿佛会从漆黑死寂中突然跳出什么恐怖魔怪。 “没问题的,我很安全,嗯…”庞克不断地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所有危险动物都已经吃了药陷入沉睡,就算没睡,我身后的三十多位兄弟手里的武器也让它们乖乖听话。” “梅里泰莉女神保佑…” 也许是祈祷生效,很快,庞克带领的野猪军安然无恙地找到了第一只目标。 一头浑身鳞甲、牙尖嘴利、长着分叉长尾的爬行动物,正躺在草丛里,一动也不动。 “龙蜥?” 庞克吞了口唾沫,一咬牙往它丢了块石头,后者没有反应,他重复了几遍再三确认,然后擦去额头的冷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干得不错,亲爱的表弟!”弗洛迪米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就像看着一座金山,立刻吩咐一队帮众将龙蜥捆上担架,往仓库大门运去。 “麻药生效了!接下来大家十人一组,分成三组,抓紧时间搜索,几种珍稀动物的资料我也跟大家说过了,别搞错了,绑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回来!手脚利落点,动作最快人,额外分一笔奖金。” “老大英明!” 野猪军顿时雀跃起来,无形之中心头的畏惧也消弭了稍许。 “但要记住,遇到清醒的动物,立刻,马上给我用麻醉箭招呼他们,明白吗?” 弗洛迪米嘱咐完毕,三批人沿着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 他带人走向仓库正北方,隐隐看到那边有个池塘,池塘的睡眠反射熹微的月光,但路程走到一半,一位野猪军的兄弟叫住了众人,“老、老大…我好像看到草丛里跑过去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都是心头一凛,俱都紧张地拔出弓箭瞄准周围的黑暗。 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悄然摁住腰间的弯刀,“故意吓唬大家?你保证没看错?” “我确定…”目击者牙齿在打颤,“一对灰绿色还是琥珀色的玩意儿,像猫科动物的瞳孔。” “在那里!” 他突然大叫一声,手指着前方草丛,众人目光随之一转,火把照耀下,瞬间照出一丛林簌簌抖动的象草。 什么东西躲在后面? “咕噜…”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紧接着“嗖——”一声,某位帮众似乎太过紧张,不小心扣下加布里埃尔的扳机,一枚箭矢瞬间射/进草丛之中。 颤抖猛然停了下来。 一阵无声的沉寂后,空气里忽而响起清脆软糯的叫唤,“喵——” “呼…”众人不约而同按着胸口松了口气, “吓死个人呐!老大,今晚的行动简直太刺激了。” “一群大男人被只野猫给吓住,丢脸!”庞克摇了摇头,大踏步走向象草丛,准备好好整治那只野猫。 而弗洛迪米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哪里有些不对劲,“小心点,木桶…别过去…听到没,我叫你回来!” “马上,老大…”庞克在草丛前站住,缓缓转过身体。 然而众人看清他的脸却不由目瞪口呆——无声无息,一道纤细的血痕出现在他脸部中央,沿着额头向下,划过鼻梁,嘴唇,下巴,把一张脸均分成两半。 “你们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胖子诧异地问。 “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庞克手指轻轻滴摸了下额头,摸到了湿润的热气。伸到眼前赫然现一片刺目的鲜红。 “血?假的吧!” “我…咯…咯…”庞克喉咙里的声音迅变得模糊不清,下一刻,血痕沿着他手触碰的位置,瞬间龟裂。 “噗呲噗呲…”鲜血泉涌,染红了大半张脸,庞克重重地向后倒地,瞪大双眼,气息消失。直到死还保持着惊恐和错愕。 “庞克!”弗洛迪米目呲欲裂往草丛中射击,然而有东西比他动作更快—— 一道黑影先一步从草丛中豁然跃出,众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人形生物,弓着背,伸展四肢,像扑击猎物的山猫、猎豹般,跃过半空,轻盈地掠过最近的一位野猪军。 半空中荡漾起一抹雪亮的剑光,亮的刺眼。 剑光一沾而逝,不带任何迟疑,又电光火石地被黑影拖着,跃入另一边的草丛, “噗呲…” 一抹血花从那位成员脖子间绽放。 “喵…”一个充满戏谑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快跑吧,老鼠们!” “混蛋!”弗洛迪米怒不可遏地朝草丛中射击,剩下的成员略微有些惊恐地聚拢在他的身边,疯狂射箭。 然而突然之间就有人哎哟一声捂住身体某个部位委顿余地,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冷箭命中。 明明不是要害部位,却令人浑身麻,动弹不动。 “箭头上有毒,小心,兄弟们!” “嗖——”另一个成员倒下。 短短数秒之间,十人的小组减员四人,他们连凶手的脸都没看清。 “是变种人!”三个成员自将弗洛迪米围在当中,还有人奋不顾身地往草丛中扑去,“圈套!兄弟们快跑,走啊老大!” “丢下兄弟?玷污伊佛瑞克家族荣誉?”弗洛迪米浑身抖,双目泛红,心头涌起深深的愤怒和无力。 “命都没了,荣誉又有何用?现在不跑就来不及了,老大,你还得通知其他兄弟!对,通知欧吉尔德大哥!” 两个野猪军也不管他的意愿,拖着他拼命往外逃窜,另一个留到原地,控制住瑟瑟抖的身躯,大吼了一声。 这是他这辈子出的最后的声音,很快就像剪短的琴弦般戛然而止。 被拖走的弗洛迪米勉强回过头,只能看到一个鬼魅的影子,灵活得仿佛和剑光融为一体,绕着那位兄弟左右翻飞,将他大卸八块。 … 片刻,仓库其他区域也传来巨大的动静:人类此起彼伏的惨叫、剑与剑的刺耳碰撞,利器入肉的闷响。 对于弗洛迪米而言,来时经过的那短短的数百米路,此时漫长得就像是他的一辈子…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兄弟也都消失了,留下为他殿后。 弗洛迪米终于害怕起来,拼命往仓库门口逃去,提着火把,甚至手脚并用,狼狈不堪。 他想通了,必须通知欧吉尔德,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他最爱的那个人。 “欧吉尔德要陪着爱丽丝,延续伊佛瑞克家族的血脉,绝不能出事!” 他看到了仓库的大门,希望近在咫尺,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当他再走近一些,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大门被重新锁了起来。 弗洛迪米绝望而不甘地撞了上去,一次又一次,皮开肉绽,却无法动摇那块坚硬、冰冷的钢铁。 当他丧失所有气力、瘫软在地,豁然觉整个仓库里,几乎一切动静都停了下来。 只有垫着脚尖、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位背负双剑,年轻的猎魔人走入他的视线。 “弗洛迪米·伊佛瑞克对吧?”罗伊的笑容很真诚,“抱歉,我原本没打算杀这么多人,毕竟在奥森弗特学院内部,大开杀戒影响实在恶劣。不过猫派的朋友那动作实在太快了,还很固执。” 弗洛迪米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他要看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恶魔? “猎魔人,我们还是小瞧了你们…”弗洛迪米闭着眼叹息,“莱纳斯·皮特承诺了多少报酬?” “怎么着?你打算收买我们?” “没错…”弗洛迪米深吸一口气,“只要你们别再管这座仓库,放我们离开,这次的货款咱们对半分。” “你知道是多大一笔钱吗?哪怕你和四位同伴平分,也能挥霍好几年。” 年轻的猎魔人还真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考虑了片刻, “真是诱人的提议,但我拒绝!” “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罗伊冷冷一笑,朝着对方划了个亚克席法印,“睡吧,等你醒过来就能和你的亲人在监狱里团聚。” 弗洛迪米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而罗伊扫向不远处沉睡在担架里,体型庞大的狮鹫布莱克,暗金的瞳孔闪烁不定。 他刚才杀掉了四个小喽啰,也不过八十点经验。 现在只需要抬一抬手,立马两三百点经验入账,青草煎药的突变诱物也有了着落,还能毫无后患地嫁祸于入侵者,毕竟刀剑无眼。 可这头大家伙未曾伤害过任何人,对自己也毫无威胁。 要动手吗?杀死一头无法反抗的魔物。 … 另一边蹲在渡船上的欧吉尔德痴痴望着高耸的墙头,心头的不安越强烈,由于过度紧张,浑身冒冷汗,眼前的景象似乎逐渐扭曲。 直到某一刻,他的视线中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光头巨汉出现在墙头,野兽的竖瞳注视下方,闪烁寒光。 守船的五六个兄弟朝光头射了几箭,大部分都被巨汉躲开,有一箭被他身上一阵黄光给弹开。 “猎魔人?”欧吉尔德醒悟过来,心头大惊,“这么说弗洛迪米他们已经?” 光头大汉没给他更多思考时间,猛然从高墙上跳下,贴地一滚,然后像具人形战车般眨眼冲到船边,手中钢剑一荡,轻而易举地拍飞了一位同伴。 下一秒,手掌朝他迎面一推,空气中无形的气流凝聚为一束,巨大的冲击力顷刻间撞中欧吉尔德的身体。 他彻底失去平衡,恍恍惚惚地跌入水中。 水面起了几个水花,重新归于平静。 光头大汉没再搭理落水的欧吉尔德,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野猪军成员。 他面无表情冲向惊恐的男人们! 第十五章 十字路口的呼唤 凉爽的晨风从三角洲上吹来,驱散了奥森弗特学院岛内,萦绕了大半晚的血腥气息。 此时莱纳斯·皮特正与猎魔人们漫步于珍稀动物园,做着收尾的清洁工作。 “昨晚几位大师的行动可谓大获成功,查收了武器、药物、船只等大量作案工具,人赃并获,罪犯无从抵赖。现在已被关进监狱。” “那处置结果出来了吗?”罗伊问,“他们会被关多久?” “法官还在审问,三天左右才会有结果,但相信我,野猪军的成员一个也跑不了。”牛堡学者神色振奋道,“他们犯过的罪可不止杀害牛堡学子,盗取学院的财产这两条。他们还跟好几年前的多起劫掠商队的案子有关,身上背负着不少人命。” “数罪并罚,以弗洛迪米为的野猪军头目必定难逃一死,剩下的成员,就算能在刑罚中活下来,也将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监狱,度过大半辈子。” “那么纳莱斯先生,你现在还觉得我下手太重吗?”弗利厄斯牵着自己学生的小手问。 “怎么会?”牛堡学者略微惶恐地解释道,“我对几位大师只有感激之情,多亏了你们的援手,园里的动物才毫无损,我也从这群亡命之徒手中逃得一命。” 他眼神闪烁尽量不去看弗利厄斯那张冷漠脸。 这位煞星出手狠辣无情,某种程度上来说过于嗜杀。昨夜偷渡到学院岛的野猪军总共有四十来位,死在他手下整整有七人。 罗伊等蛇派猎魔人却留了点手,这才让二十多位野猪军活了下来。 “莱纳斯先生,昨晚的风波过后,珍稀动物已经彻底暴露了吧?”雷索好奇道,“接下来你恐怕要应对不少麻烦。” 纳莱斯·皮特说,“暴露出来总比让人抢走要强。” “虽然这种情况可能会招惹更多不轨之徒,但并非全是坏事,就在刚才,自然历史系全体老师和学生向我提出了共同保护珍稀动物的申请,他们的热情出了我的想象。这让我意识到,一直以来,我可能都太过于谨慎。” 他摇了摇头,欣慰地笑道,“说不准,我与多瑞加雷法师阁下构想的珍稀动物保护协会,将会借这次的契机,正式成立。” “动保的问题暂且不提,莱纳斯先生,你确认野猪军成员全被擒获?”罗伊打断了学者的遐想,“昨晚我们的行动…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瞒几位,的确有三位野猪军的成员下落不明,其中两位是普通的农家子弟,不足为惧。” “还有一位呢?” 牛堡学者脸上浮现迟疑,“他叫做欧吉尔德·伊佛瑞克,弗洛迪米的亲哥哥,另一位伊佛瑞克家族直系成员,似乎在昨夜的战斗中趁乱逃跑。但他逃不了多久,奥森弗特的士兵已经在全城张贴通缉告示,只要还在城里,他无处可藏!” 说着,莱纳斯·皮特神色唏嘘道,“还有件事忘了说,根据调查,伊佛瑞克兄弟在外面欠下了一大笔账,这次铤而走险地打珍稀动物的主意,完全是被这笔债务给逼的。” “不出意外,月底伊佛瑞克家族庄园将被法院公开拍卖以偿还欠款。伊佛瑞克家族曾经是个伟大的家族,家族庄园的规模在整个周边地区数一数二。几位大师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们加入拍卖会。” “猎魔人没那么多钱…”罗伊拒绝了这个提议,奥森弗特绝非理想中的基地选址中。 他心头又想着另一回事, “按照正常的时间顺序,伊佛瑞克家族庄园被拍卖,不应该是几年以后的事?”罗伊思索片刻又恍然。 他和雷索这群猎魔人就是一个巨大变数。 如果一行人没来到奥森弗特,掺和进珍稀动物园的事,那么野猪军对莱纳斯·皮特的计划应当是成功的,伊佛瑞克兄弟将凭这次买卖获得一笔巨款,让家族延续几年。 “可欧吉尔德现在又能怎么办?提前了好几年,那个存在会插手?” … 奥森弗特镇外,一片溪边绿地。 “呼、呼…” 欧吉尔德胸膛剧烈起伏着,破风箱般喘着粗气。 昨夜被猎魔人的法印推入水中后,他稀里糊涂地游到岸上,就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就出现在奥森弗特镇外,时间也到了第二天中午。 欧吉尔德状态糟透了,衣物湿漉漉,皱巴巴一团,双目泛着血丝,疲态尽显,头和胡须粘成一撮撮。 而且脸色红润滚烫,正着低烧。 “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步?我做错了什么!” 狡猾的变种人早已洞察了他们自以为是的计划,昨晚的行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而他还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傻乎乎地冲了进去自投罗网。 自责和愤怒充斥了欧吉尔德的胸膛。 实际上就在不久前,他打算进城一探究竟,却现奥森弗特所有入口都安排了士兵把守,城墙边的通缉告示赫然画着他的脸。 更令他绝望的是,伊佛瑞克庄园也被士兵包围,有家不能回。 他明白过来,必然是奥森弗特学院在背后施压,士兵的行动才会如此迅! 但欧吉尔德还有个去处。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步履蹒跚,缓缓地往奥森弗特西北方走去。 煎熬的几个小时后,又累又饿的欧吉尔德终于抵达一所偏僻的庄园。隐没在翠绿浓密的植被中,环境清幽。 这是他的未婚妻爱丽丝的家,比尔威兹家族庄园。 爱丽丝的父母是奥森弗特著名的商人,财力雄厚。如果他们愿意为自己提供一个藏身之所那再好不过。 只是近年来伊佛瑞克家族衰落后,老两口越想要拆散他和爱丽丝。 对他落井下石的可能性更大。 但欧吉尔德别无选择,他抱着微弱的希望,在庄园外的小池塘里清洗了一下面容,稍微整理好衣衫便来到庄园正门。 “站住!什么人?报上身份?”两个身材强壮的佣人在大门口拦下了欧吉尔德,端详着他的凌乱的穿着,皱了皱眉头,“来比尔威兹庄园干啥?” “你们俩是新来的吧?不认识我也正常,”听着两人的语气,欧吉尔德心头暗恨,但如今糟糕的处境,却让他不得不收敛脾气,故作温和地说,“我是你们家的姑爷,这趟前来看望我的未婚妻爱丽丝,我有要紧事见她,别拦路。” “你就是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两个门卫闻言脸色一变,悄然摁住了腰间的配剑,“很抱歉,就在今天上午,老爷已经解除婚约,现在阁下与比尔威兹家族不再有任何牵连!” “请你马上离开,比尔威兹庄园不欢迎你!” “解除婚约?可恶,老东西欺人太甚!” 欧吉尔德心头一颤,瞬间醒悟道,岳父岳母已经知道他犯下的错事,这是在撇清关系。 “要我走,行!”欧吉尔德压抑着心头的狂躁不安,“只要见到爱丽丝最后一面,我马上离开!” 即便是在这种绝境,他仍然对那道倩影念念不忘。 “小姐被老爷带去了城里…”门卫渐渐丧失耐性,目露凶光,“识相的就别再来骚扰她,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实话跟你说,欧吉尔德。”另一个门卫说,“如果不是小姐特意吩咐,我早就招呼一群兄弟把你绑到镇里换取赏金。” “赶紧走吧,离奥森弗特越远越好,这是小姐对你最后的仁慈。” “凭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你也配不上爱丽丝小姐!难道想带她一起亡命天涯?” “配不上?” 欧吉尔德眼神一瞬间恍惚,心头的怒火仿佛被凉水一下浇灭。他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失去了兄弟,失去了家族庄园,债台高筑,更遭到通缉。 “我还有什么脸面来找爱丽丝?凭什么要求她为我承担风险,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跟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欧吉尔德自嘲地摇了摇头,身形猛地一颤,最后深深地往庄园里看了一眼。 转身离开。 … 欧吉尔德走投无路。 他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地走在荒郊野岭,不知过了多久,绝望和迷茫彻底侵蚀了理智,脑海中又开始不断浮现那个癫狂的噩梦。 这次他不再质疑。仿佛溺水之人,不顾一切抓住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欧吉尔德,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梦中的场景,十字路口。 月上中梢。 一个被饥饿、疲劳、病痛折磨的男人来到了分岔的十字路口,低烧恶化为高烧,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胸闷欲吐,脑子里就像塞了团糨糊,浑浑噩噩。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光怪6离,十字路口旁边的向日葵、斑竹、低矮的灌木宛如一头头妖魔鬼怪,冲他疯狂地扭动肢体。 虫鸣和风的嘶吼都在被缓缓剥离,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好似精神病人的痴狂呓语。 捉摸不定声音和光线中。 唯有一个东西清晰,越清晰,浮现在眼底。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人,站在十字路口,伸出鸡爪般枯槁的手掌,冲他招了招手。 “占卜师?” 欧吉尔德已经分不出眼前的场景究竟是真实亦或者虚幻,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呆滞来到老妪身前,耗尽全身力气跌坐在她脚下。 对方缓缓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满是鸡皮的丑陋老脸,硕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脸上还画着怪诞的油彩。 和他梦中的流浪女巫一样惊悚。 “故意进入我的梦境,提醒我今天这一切?” 他茫然问道。 流浪女巫摇了摇头,“我的名字不值一提。至于你的梦境,那日偶然路过,我看到了你心头的困惑和担忧,所以向你展示了其中一种可能性。” 苍老的声音锉刀般刺耳,又带着特殊的韵律。 “为什么要引我来十字路口?看我的笑话?”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你目前的处境对大部分人而言是个无解之题,但我给你一个选择,看看你的四周。” 流浪女巫的声音仿佛蕴含着莫测的魔力,欧吉尔德情不自禁按照她的话,环目四顾,他看到了几条交错而过,通向未知深处的的岔路。 “十字路口是个充满魔力的地点,就像人类命运一样,不同方向,代表着不同的选择。” “现在也是你命运的转折点,你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流浪女巫指着左手边,“走这条路,你可以远离奥森弗特,逃到某个穷乡僻壤,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而指向右边,“而这条路,他能让你解决目前的困境!” “解决,怎么解决?!” 欧吉尔德喃喃自语着,猛地站起身体,毫不犹豫转向右侧的小路,他看到了一本被掀开的大部头书,和一把黝黑的匕。 “按照书中记载的知识,召唤出伟大的存在,它们能实现一切愿望。” “伟大的存在?恶魔吗?真能实现一切愿望?” 放在从前,清醒之际,欧吉尔德只会将这种说法当做笑话。 但现在,梦境都变成现实,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他无力再去计较什么真假、代价,径直将书抱在了怀中,“我该怎么做?” 他吃力地翻开书,十指摩挲紧致的羊皮书页,借着邪异的月光仔细端详,可惜这本书并非用通用语写就,他一个字也看不懂。 除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六芒星位于中央,外圈镌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桀桀,别着急,小伙子,我会慢慢教你…”流浪女巫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似乎很满意欧吉尔德的表现,“用你的鲜血在地上勾勒出法阵,然后念诵咒语…” 欧吉尔德不带任何迟疑,匕划破了腕部,剧烈的疼痛令他面部扭曲,但他没有喊出一声,神情中反而有一丝快意和解脱。 “如果这是荒谬的梦境,那就让我这个窝囊废,在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鲜血迅渗出皮肤,然后泼洒于地面。 粗糙黄的地面,渐渐地绽放出一朵鲜艳夺目的血液之花。 等勾勒完整个法阵,欧吉尔德因为失血过多,开始眩晕、眼冒金星,他只能跪在法阵之中,用扯下的衣物使劲捂着腕部。 “你做的很好,伟大者一定眷顾于你…现在跟我念…” “b1oede b1ethe co1 d’yaeb1 dice dwimmer…” “easnadve11ienn geas hav’caaren…” … 随着腕部血流不止,欧吉尔德感到热量在不断逝去,生命力不受控制地涌入面前的法阵,他感觉很冷,忍不住瑟瑟抖,却仍然倔强地跟随着女巫念诵那拗口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递进,夜里狂风大作。 空气中仿佛多了某种无形的物质,开始不停躁动。 然后,面前用鲜血勾勒的法阵,犹如被火焰点燃一般往外冒出刺目的光芒。 欧吉尔德癫痫患者栽倒在法阵中,双眼翻白,手脚抽搐,但嘴里还在不断重复咒语。 某一刻。 空气中响起“啵”的一声,所有的异象统统消失。 抽搐中的欧吉尔德浑身一松,猛地栽倒在地,他回过神来慌张而渴望地左右打量。 “哈哈…”空气中响起诡异的男人笑声,接着是漫长的叹息。 欧吉尔德感到一阵狂风掠过面前。他紧张地抬起头,却现,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着褡裢,满头癞子的邋遢男人。 男人静静地站立在月光下,身周的空间如同水波泛起涟漪,光线折射其中,诡异地被吸得涓滴不剩。 他仿佛和阴影融为了一体,他就是黑暗本身。 流浪女巫见状,朝他恭敬鞠了一躬,退入树丛消失不见。 而男人张开双臂拥抱空气,深呼吸,一时之间,漆黑的身体表面,无数破碎的光斑闪烁。 仿佛裂开的瓷器,又被强行沾了起来。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你的行动恰逢其会,我决定给与你额外奖励!” “你,阁下是谁?” 欧吉尔德结结巴巴,死死握住手腕上的白布,憔悴的脸上恐惧和兴奋交织! 这仿佛从虚空中诞生,形容诡异的存在,就是所谓的恶魔?! 实现人类的愿望?! “你可以称我为镜子大师…一个云游四海的商人。”他声音沙哑、低沉,充斥着诱惑人心的魔力。 “我响应了你的召唤,现在说出你的愿望…然后,我们签下公平的协议,完成一笔交易…” “你本来值不了那么多!但这次,我破例允许你提出三个愿望…” “无论什么愿望?” “说出来我自会判断。” 欧吉尔德难以置信地愣了好几秒,紧接着心头涌起一阵狂喜。 愿望?三个愿望,这么说,他就是,传说中的恶魔? 值了!一切都值了! 他肩膀耸动捂着脸,喉咙出一阵酸涩的哽咽,啜泣又大笑。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湿粘的臭汗,第一时间,他想到了被猎魔人凌虐,生死未卜的兄弟。 “我——” 欧吉尔德张大了嘴,声音却忽然戛然而止,鬼使神差,脑海中闪过一些古老传说,来自书籍、市井之间的恐怖故事——恶魔的愿望,从不免费,那么—— “代价了,镜子大师,三个愿望,我该向你付出什么代价?” “我只收取一种货币,那就是灵魂!”畅快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 欧吉尔德垂下了头,嗓子干,头晕脑胀,心跳如擂。 灵魂? 失去了灵魂,那他还剩什么,一具空壳,所求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求到的也不过是一场空! 但要他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机会,放弃兄弟、爱人、家族。 他,做不到! 欧吉尔德咬紧了牙关,鲜血淋漓的手掌猛然握紧成拳头。 “不愿意?伙计,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镜子大师不耐烦地说,“再磨蹭下去,交易取消!” “不,我…我有愿望,我说!” 镜子大师转怒为喜,“那我就洗耳恭听,” “第一个愿望,我的好兄弟弗洛迪米必须完好无损,健健康康地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个愿望,我要强大力量的不死之身!” 猎魔人,光头恶汉三下两下,轻轻松松屠戮帮派兄弟的场景历历在目。 如果他拥有力量,那么财富、权力唾手可得,最爱的女人,终究也会回到身边。 “没问题,签下协议就满足你。” “你…你准备怎么实现第二个愿望?” 欧吉尔德颤抖地问,“能说具体点吗?” “赐予你一颗充满魔力、金刚石般坚硬的心脏,从此以后没人能杀死你,而你甚至能掌握许多强**术。满意吗?” 欧吉尔德重重点头,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既兴奋又恐惧。 第三个愿望,一旦说出口,他和恶魔的契约达成,不久之后,他的灵魂将被收割,已经许下的愿望,也享受不了几天。但如果…不许愿。 “第三个愿望?”沙哑的男生飘忽不定。 冰冷的夜风一吹,欧吉尔德浑身一个哆嗦,恢复了几分清醒,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我暂时没想好,能不能保留下来…” “哈哈…欧吉尔德,别那么天真,把我当傻子糊弄。要是你一辈子都不许愿,那我岂不是永远收不到报酬?”镜子大师鼓了鼓掌,讥笑道, “不,不会太久。”欧吉尔德紧张地说。 “你的考虑必须得有个期限,一个月内说出第三个愿望,在此之前,我只能替你实现第一个愿望,当你想出第三个愿望的时候,剩下的再一一兑现。” “仔细看看协议的条款,什么能提,什么不能提,都清清楚楚。”镜子大师语气一顿,伸手一招,神异至极从空气中抓出亮金色的羊皮纸卷,写满密密麻麻的协议,中间却又空出一行! “若一个月到期,你还没提出愿望,那么就当做自愿放弃。你的灵魂,将归我所有!” …… 第十六章 失踪与离开 第三天早晨。 初升的朝阳为学院岛的围墙披上一层淡金色的纱衣。 珍稀动物园外,牛堡学者沐浴着祥和的微风,脸色凝重。 “就在昨晚,野猪军的老大弗洛迪米·伊佛瑞克从奥森弗特监狱里逃走了。” 猎魔人一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别着急教授,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我不相信有人敢在奥森弗特劫狱。” 他们了解过奥森弗特监狱的情况,这个“城中之城”里三层外三层重兵把手,戒备森严至极。 难以想象弗洛迪米如何逃出生天?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莱纳斯·皮特脸上带着深深的不安,整个人如坐针毡,“弗洛迪米是在一群犯人共同见证下,突然消失在空气里。听起来荒谬绝伦,像变魔术一样。” “你确定这不是犯人胡编乱造的玩笑话?” “我和几个目击者谈了谈,他们的惊讶绝非假装。” “他们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特别的动静?比如轻微地震、诡异的声音、狂风?” “这我倒没仔细问。”莱纳斯·皮特迟疑着回道。 “当时就该把野猪军全部杀掉以绝后患!”弗利厄斯灰绿的瞳孔闪烁凶光。 众人陷入沉默,气氛变得压抑。 “你们怎么看?”雷索摩挲着光头,满脸凝重, “让我猜猜,弗洛迪米·伊佛瑞克肯定结交过术士好友。”奥克斯分析道,“据我所知,某些法力高深的术士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从监狱里悄无声息地救出一个人。” 坎蒂拉柳眉微蹙道,“大家别忘了,弗洛迪米的哥哥欧吉尔德还在逃亡中,说不定是他联系上了一位施法者!” “得了吧,诸位,施法者的能力我也了解过,他们不是神,动一动手指就能实现愿望,”瑟瑞特摇了摇头,反驳道,“术士想要把活人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至少需要借助空间门的力量?空间波动可瞒不住监狱的其他犯人和把守士兵。” “术士可以通过障眼法,混淆、蒙蔽人类的感觉,那些人的所见所闻不一定是真实。”弗利厄斯顿了顿,“但这件事跟魔法绝对脱不了关系,至于具体原因,莱纳斯先生,能否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 “没问题,只要能重新抓住那两个家伙。”原本逃走一个欧吉尔德,莱纳斯·皮特还有信心能把他抓回来。但现在连弗洛迪米也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消失无踪,他不得不担心,会遭到这对伊佛瑞克家族兄弟的报复。 众人的商议中,年轻的猎魔人却愁眉紧锁,直觉告诉他监狱里的事并不是某位术士的手笔。 “难道一切回归了原点。刚特·欧迪姆返回现实帮助了欧吉尔德,若不然,又是谁向他伸出援手?” … 弗洛迪米从一阵短暂的迷失中回过神来,眼神茫然地打量身周的环境,昏暗的天空下,月光照出茂密的树林,脚下湿润的泥地,蒙着露水的嫩绿草芽。 带着水腥气的微风擦身而过。 他不由打了个哆嗦,揉了揉眼睛 确定身处荒郊野外,而非奥森弗特的监狱,或者监狱附近。 “什么情况?” 弗洛迪米清楚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和野猪帮的兄弟商量如何应付士兵的刁难,处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可一眨眼,怎么就从监狱里移动到野外? 这种经历未免太过于玄奇。 “幻觉,还是我在做梦?”弗洛迪米不信邪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动作软弱无力,经过监狱里士兵的严刑拷打他满身伤痕,虚弱至极。 “嘶” 然而脸颊处传来的清晰痛楚告诉了他答案。 “这不是幻觉,我亲爱的弟弟…”一个熟悉的声音咋然从身后响起,弗洛迪米瞬间感觉头皮一阵麻。 他慌忙一转身,一位神色憔悴、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近起身前。 “欧吉尔德!你…”弗洛迪米张着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继而有些困惑。 仅仅一两天不见,欧吉尔德身上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并非来自五官或者身材。 对面那张脸仍然棱角分明、英俊、而充满男性的魅力,面色苍白、难掩疲倦,眼中却带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而气质,他整个人好似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变得难以琢磨, “欧吉尔德,你怎么在这儿?是你把我救出来的?”他踉跄地往前面走了一步,对面的男人赶紧扶住了他的双臂,触碰到皮肤的手指凉得有些渗人。 “弗洛迪米,我唯一的亲人,我怎能坐视你在监狱里受苦?当然要第一时间把你给弄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弗洛迪米不经意地一扫,又现欧吉尔德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血红色的古老符号,他很了解自己的兄弟,万分确定那个位置原本不存在任何纹身。 欧吉尔德注意到这个细节,疲倦地笑了笑,用衣袖遮住了纹身。 “说来话长,简单地讲,某个伟大的存在垂怜于我,让我重获新生。”欧吉尔德摇了摇头,“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详细解释。现在先跟我彻底离开奥森弗特,还有很多讨厌的苍蝇在到处搜捕我们下落,不能待太久了。” “伟大的存在?”弗洛迪米怔了一下,他的兄弟以前可不会这么含糊其辞地糊弄自己,但他没有强行追问。 “欧吉尔德,就我们俩离开奥森弗特吗?”弗洛迪米问,“既然你有办法把我弄出来,那能不能把监狱里的几十号兄弟们也救出来。那群狗东西逼问出不少旧账,给大伙儿罗列了很多罪名,他们恐怕要遭受皮肉之苦。” 欧吉尔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很抱歉,目前我能力有限…营救帮里弟兄的事只能以后,等我们安定下来再从长计议。” “别自责了我的兄弟,大家遭的罪,绝不会白受,我向你保证,”欧吉尔德眼中惊悚的红光一闪而逝,“猎魔人,莱纳斯·皮特…没人逃得了!” “不过是在将来。到时候家族庄园,爱丽丝也会抢回来!” 弗洛迪米垂下了头,“可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奥森弗特的杂碎把家族庄园给封掉了吧?又到处张贴告示。” “从哪儿摔倒,从哪儿爬起来,现在,咱们先在奥森弗特周边的郊外找个地方落脚…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此外,他必须想好怎么使用第三个愿望,和索要灵魂的镜子大师周旋。 常人接触不到恶魔,不了解它的相关知识,所以最好能找个神秘学领域专家,为自己指点迷津。 第十七章 牛堡求学时光 在奥森弗特监狱一番调查后,猎魔人现了魔力残留的痕迹,随后过问了目击囚犯、轮值士兵。 答案与莱纳斯·皮特的描述一致。 于是除了罗伊之外,其他猎魔人都认定术士插手了弗洛迪米·伊佛瑞克的逃亡,施法者靠着空间门来去无踪,众人也就暂时熄灭了逮捕逃犯的想法。 珍稀动物园事件无奈告一段落。 莱纳斯·皮特担心遭受伊佛瑞克兄弟报复,请求众人继续在牛堡待两、三周,直到野猪军成员判决过后。 距离诺维格瑞之约还有一段时间,众人便答应下来,在奥森弗特大学开启一段悠闲时光。 … 猫派猎魔人本打算到比较间谍学与应用破坏技术学院旁听,可惜这所半独立的学院不接受旁听生,他只能无奈带着学生卡尔,以及坎蒂拉保护莱纳斯·皮特的安全。 三人通常在早上照顾那群珍稀动物:采购足量的食物、投食、清理排泄物、或在莱纳斯指导下陪它们戏耍,就像遛狗一样,满足它们活泼好动的需求。 下午时间则加入自然历史系的课堂,参与到这门学科的系统学习之中。 了解各种的濒危动物的生理习性、危险程度、弱点、克星,以及救助方法,另外,莱纳斯提到最多的就是濒危动物保护的理念。 弗利厄斯还好,活了几十年,早认同了自己怪物杀手的身份,不会轻易被牛堡学者洗脑,改变想法和理念。 而年幼的卡尔却受到了明显影响,一位正经的猎魔人学徒,在牛堡学者的“感召”下,和珍稀动物园里的动物玩的不亦乐乎,嘴里也时不时地蹦出诸如生态平衡、动物保护之类的词。 弗利厄斯见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把三姐妹的橡实儿喂给学徒,让他忘掉某些糟糕的想法。 坎蒂拉则如饥似渴地吸收消化着莱纳斯皮特传授的知识,泽瑞坎女人立志于狩猎强大的魔物,镶上荣誉的“勋章”,这些知识对她的帮助极大。 近段时间,因为珍稀动物园的秘密暴露,许多自然历史系的师生成为志愿者,帮忙分担园内繁杂杂务,大大缓解了莱纳斯·皮特独自经营的压力,平日里幽静的珍稀动物园一时之间变得热闹起来。 剩下的猎魔人各有安排。 奥克斯加入了叙事诗与诗歌学院旁听,按照他的说法,他准备掌握另一种更加文艺范儿的方法,像一位吟游诗人那般利用美妙绝伦的诗歌…去泡妞。 他一直想换个口味,偶尔和附庸风雅的贵妇们交流感情也不错。 不过他在诗歌学院所学的东西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谁也不知道。 雷索选择进入炼金系的大楼,他年轻时于尼弗迦德帝国学院进修过两年,自然不会错过在牛堡大学这颗北境学术明珠里学习交流的机会。 整日与那群研究狂人厮混在一起,罗伊多次路过炼金系大楼,透过窗户,看到他顶着一个大光头,与邋遢而固执的炼金系研究生争论得唾沫横飞。 自有一番乐趣。 瑟瑞特则进入技术学院旁听,学习制造某些机关和小型器械,另一方面也为了跟上技术革新的潮流,将一些天才的创意加入他引以为豪的捕鸟、捕鱼、乃至捕熊陷阱。 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那位缺根筋的傻兄弟。 年轻的猎魔人罗伊比同伴们更加忙碌。 化身狮鹫饲养员,每天按照莱纳斯·皮特制定的标准,带着歌尔芬锻炼身体,奔跑、滑翔、飞行,野外狩猎顺带刷点经验,为它准备营养均衡、有鱼有肉有蔬菜的“套餐”,修剪毛和指甲。 歌尔芬在这套牛堡专家量身定做的狮鹫饲养方法下茁壮成长,持续飞行已经不成问题。 除去训练坐骑,罗伊剩下的时间要么花在剑术、射弩、法印上,要么泡在医药与草药学系。 牛堡大学作为世界知名的大学,其医学系拥有最先进、最齐全的仪器设备。罗伊借着莱纳斯·皮特的推荐采购了一批新器材,淘汰掉储物空间里老旧落后的炼金仪器,也算是鸟枪换炮。 然后不断重温已经掌握的金盏花药剂、麻痹毒药、冥想药剂、精力药剂…… 熟悉新学到的配方,针对流感、热、以及胃酸泛滥、消化不良、皮疹五种“治病粮方”。 这些普通配方到了自由之城都能派上用场。 可有人倒霉了。 猫派菜鸟卡尔被罗伊以适应性训练为借口调过来,变成了一个人形药罐,主要任务就是每日服用罗伊调配的各色药剂,体验药效,当然所有药剂都只有微弱的毒性。 喝了两天过后小男孩喝吐了,一周后,他喝哭了,半个月,他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尽管如此,他仍然咬牙坚持了下来,那份毅力和坚强令五位猎魔人大为赞赏。 众人都清晰地了解青草试炼的可怖之处。尤其是罗伊,当初在丽塔·尼德毫无保留的帮助下,仍然动用了全面恢复能力才挺过去。 短暂的痛苦总比死亡要幸福。 ……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过后,弗利厄斯也将猫派前药提上日程,准备选个时间,给小学徒灌下去。 而罗伊打算到诺维格瑞探探他的口风,谋取猫派的配方。 … 众人在牛堡学院沉心学知识,过了充实而舒适的半个月。 最后的日期如约而至,野猪军几个小头目被判处绞刑,普通成员则是鞭刑之后分别关押或者流放到贫瘠之地。 哪怕在绞刑执行过程中,伊佛瑞克兄弟仍然没有现身,莱纳斯·皮特便知道危险期已经过去。 “几位大师若不嫌弃,我想邀请诸位参加明天早晨举办的,动物保护协会开业剪彩仪式。” 猎魔人们闻言都有些惊奇,短短半个月时间,还真让这个家伙捣鼓出那个“跨时代”的动保协会。 “还是算了吧,莱纳斯先生,我们准备明日离开奥森弗特,”罗伊摇了摇头,“而且让怪物杀手加入动物保护协会也不现实。” “不、你有所误会,我不强求各位加入协会,仅仅出于感激。”牛堡学者言语恳切,“没有你们这段时间的付出,鄙人恐怕连濒危动物园都保不住,更别提创建协会。”牛堡学者顿了顿, “想想看,大6上第一家动物保护协会创立,这种历史性的时刻,如果缺了几位关键人物,那是一桩多么大的遗憾。” 猎魔人们交换了个眼神,内心都明显松动,卡尔更是跃跃欲试,“只是剪彩?” “只是剪彩。” “那行吧。” … 正如莱纳斯·皮特所说,剪彩仪式非常简单,他、自然历史系系主任、五名猎魔人猎魔人,以及卡尔和坎蒂拉,人手一把剪刀。 然后九个人在自然历史系的师生,和一些奥森弗特大学教师、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的陪衬下,于哲学家之门外,顺利完成了剪彩仪式。 这个世界还没有相机,否则肯定会有一堆人露出雪白的牙齿,展示灿烂的笑容。 但奥森弗特大学不乏素描高手,干净利落地画出剪彩仪式的写,再稍加打磨,就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作。 猎魔人得到其中一幅赠品:站在最前排的蛇派四个猎魔人,站在他们这边的猫派师徒,以及投靠的泽瑞坎少女,清晰可见。 宛如一张完美的全家福。 罗伊将画作珍而重之地收入了个人空间。 剪彩仪式后,自然历史系的师生开始向围观的群众派免费的糖果和饮品,并且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莱纳斯·皮特兴许想通了,与其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反而更加安全。 所以他兴奋地宣布奥森弗特珍稀动物园将在不久之后对外界开放,仅以极低的价格出售门票。 并且会安排自然历史系的师生,沿途为众人讲解濒危动物相关的知识,以求改变它们在民众心中长久以来作为入侵者、捕食者的可怖形象。 以达到保护濒危动物的目的。 民众对那些传闻中的神秘生物充满了好奇,自然历史系的师生耐心而热情。 猎魔人就在这般和谐的场景中牵着马匹,悄然离开。 “罗伊,为什么从头到尾板着脸?”坎蒂拉还在回忆之前的场景,“你不看好动物保护协会?还是不看好莱纳斯·皮特?” 罗伊摇了摇头。 “动物保护协会,在和平年代才有生存的土壤。否则人民都吃不饱饭,哪有什么心思去管动物的死活?” 罗伊脑海中的记忆翻滚,他从不记得猎魔人世界里有这么个组织的存在,也许莱纳斯·皮特只是无法逆转大势之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终将被历史湮灭。 “北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没记错的话,瑞达尼亚好多年没有爆过战乱。”坎蒂拉好奇道。 “可已经和平了太久了…”雷索接过了话,目光突然射向远处的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际,不知不觉浮现出一片迅变大,变得厚重的乌云。 “快要变天了。” 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