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林》 分卷阅读1 《小森林》作者:白一墨 文案一: 八年前,雪山高原脚下。 他置身荒漠林,身上没穿衣服,古铜色的皮肤,每一瓣肌肉火一样灼目,浑身散发出原始野性的气息,身姿洗练挺拔,像一棵苍劲的大树直入天际。 鹿鸣按下快门,拍下了他的背影。 她没想到,这一声咔擦,擦出了怎么也灭不了的火。 文案二: 八年前,他对她说,你守护你的麦田我守护你。 八年后,他对她说,我守护我的森林并守护你。 你不回来,我守护的青山再美,也是荒凉。—靳枫 天高地远,愿与劲风同行万里,不问归期。—鹿鸣 土味情话小剧场: 1做饭 清早,鹿鸣准备起床。 “起这么早做什么?”男人把她拽回怀里,继续当被子夹着。 “学做饭,你不是说要娶一个会做饭的女人?” “那是气话,我负责做,你负责吃就行。” “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说对了,我就是要把你惯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让其他男人都嫌弃你。你要是什么都会了,还轮得到我娶你?” 2吃醋 靳枫从小就有女人缘,经历了几次“妹妹”事件,鹿鸣有些扛不住了。 “你的妹妹们还真多啊。能不能先预告一下,还有几个?” “十个亿……” 她气得打断他,又开始唱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十个亿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你一个。” 操天野地男主x外冷内燃女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鹿鸣,靳枫┃配角:云杉,钟宇修┃其它: 第1章 长草中,缓缓潜行接近红鹿群的美洲狮,正进入长焦距镜头内。 鹿鸣的心开始狂跳。 她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眼角流过脸颊。 她顾不上去擦,汗一滴一滴直接掉落在草地上。 鹿鸣在附近潜伏已经近三个小时,终于等到机会。 她暗暗告诉自己: 从这一刻开始,绝不能让镜头偏离这头狮子! 美洲狮在离红鹿群4o米开外的地方趴伏下来,头压得很低,身体蜷缩,仿佛被压到极限的弹簧。 红鹿们安静地吃草,全然不知濒临生死关头。 时值秋暮冬初,加拿大落基山脉国家公园一片宁静。 鹿鸣几乎能听得自己的心跳声。 镜头内,美洲狮突然往前一跃,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扑向猎物。 与此同时,鹿鸣按下快门按钮。 高速单反相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以每秒十张的速度,拍下美洲狮追杀红鹿群惊心动魄的画面。 鹿鸣继续趴着不动,看着镜头里这场由大自然导演的野性追逐。 红鹿群四处逃窜,其中一只不幸成了美洲狮的猎物。 不久,镜头里只剩下美洲狮,目光投向远处的地平线,似是在思索什么,独自静立片刻,叼着猎物,转身离开镜头,最终消失。 四周又恢复了安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鹿鸣长舒一口气,抬头,视野尽头是一片高原雪山。 群山裸露,岩表粗犷,仿佛冰山雪水经年切削剥离而成的艺术品。 金色阳光下,天空湛蓝。 冰山峻岭,针叶林,冰山湖……落基山脉呈现出油画般摄人心魄的景象。 鹿鸣看得入神。 牛仔裤袋内静止许久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雷鸣般的吼声。 “鹿鸣,你再不接老娘电话,信不信我直接曝光你的裸照?” “说事。” 鹿鸣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把相机从三脚架上取下来,一边听电话,一边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打电话的人是周笛,她的闺蜜兼经纪人。 “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坏的。” “行,我先说好消息。” “……”那还问什么? 鹿鸣懒得费口舌,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拇指不停地按删除键,眉头微皱。 “好消息就是,你又获奖了,美国自然协会摄影大奖,这可是全世界范围内最有影响力的国际野生动物摄影比赛之一啊,可喜可贺。” “哪幅作品?” 鹿鸣有种不祥的预感,按删除键的手顿住,放下相机,双手拿稳手机。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片刻前还母老虎一样凶神恶煞的女人,声音突然嗲起来。 “坏消息是什么?” “……就那只阴魂不散的小奶狗啊。” “我接受无能,你自求多福。” 鹿鸣手撑地站起来,双腿发麻,无法受力,单膝跪在了披毯上。 她拿着电话的手撑在膝盖上,腾出一只手去揉小腿,齐膝的平底靴皮质有些硬,她揉得很吃力。 “周笛,我警告你,不许把我那张裸照拿去参赛。” “呦,你还真有裸照啊?在哪,我怎么没见过?”周笛戏谑道。 “明知故问。” “这我可不敢保证,除非你下午来枫林大道,把程子涛那只小奶狗抱回家。男人嘛,不就那回事,你当换换口味,不要老惦记着那个雪豹一样的男人。” “……”鹿鸣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进包里。 焦躁。 那种熟悉的、可怕的感觉又来了。 焦躁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一个国际野生动植物保护组织邀请她同行,回中国拍摄雪豹专题片。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每个野生动物摄影师都具备“不要命”的潜质,现在的鹿鸣也不例外。 她去过东非大草原,亲眼目睹6地上速度最快的哺乳动物猎豹,追捕同样以奔跑速度闻名的汤普森瞪羚惊心动魄的画面。 她也去过澳洲大6,拍摄因与其他大6孤立出来而出现的独特物种,袋鼠、园丁鸟、红玫瑰鹦鹉等。 唯独雪豹,占山为王的雪域高原统治者,和她一样诞生在中国,她最迷恋、最想拍摄的野生动物,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去拍摄。 鹿鸣坐下来,双手各揉一条腿,反复深呼吸,平息焦虑,思考接下来去哪。 揉了好一会儿,腿不麻了,她起身把东西收拾好,放进随身携带的大包,最后把铺在地上的披毯收起来。 她两手捏住披毯两个斜角,用力抖了几下,把草屑抖掉,然后直接披在身上,理顺。 鹿鸣扯掉头上的叉子,把拍照之前随意挽成的发髻散开,用手指当梳子,捋了捋了长发,跺了跺脚,把平底靴上的碎土跺掉。 这样修整一番,是为了避免 分卷阅读2 走在大街上,再有人把她当丐帮帮主,主动给她钱。 凉风吹来,鹿鸣裹紧披毯,虽然并不觉得冷。 温哥华是世界上十大最适合人类居住排名第一的城市,风景如画,气候怡人。 但她还是习惯随身带着条披毯,既可以当垫子用,又可以当披肩用。或许还因为……她及时止住那些一不小心就会泛滥成灾的思绪。 修整完毕,她一手捏紧披毯两端,一手提包,快步离开潜伏的长草地。 鹿鸣回到车上,把包放在副驾座上,启动了车子。 视线不时瞟过旁边的包,她时常有股冲动,踩刹车,把包里的手机翻出来,看看获奖的那张照片,极力克制住。 鹿鸣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回头看前方,脚用力踩油门。 越野车疾驰在无人的林间马路上,速度越来越快。 马路两边的风景迅速往后退,渐渐连成线,最后成了碧绿的汪洋大海。车子像一艘船,劈浪前行。 鹿鸣驱车回到住的小区,上楼之前,去附近一家华人超市购物。 她一进来,店里的导购员,一个黑人小姑娘立马躲进仓库去了。 鹿鸣有些尴尬,小姑娘已经怕了她这个选择性综合症患者顾客。 老板是四川人,一个中年大叔,正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脑,忽然发出感叹: “做啥子呦,又是森林火灾,这得损失国家好多钱啊?” 鹿鸣每次听他说“做啥子”,感觉像说“爪子”。 她站在收银台前,把列好的清单递给他,让他把东西直接打包,这是她购物时避免做选择的办法。 “大叔,你说的是哪个地方?” “玉仑河,在咱们中国西部,青海、西藏和四川之间的一个森林小镇。” 鹿鸣对这个地名不陌生,刚好是国际野生动植物保护组织雪豹研究小组要去的地方之一,邀请她随行拍摄雪豹。 老板接过清单,用英语朝仓库吼了一句,把躲在里面的黑人小姑娘吼了出来,让她去找东西。 鹿鸣要的东西很快备齐,最后卡在洗衣用品上。 老板问她是要洗衣粉还是洗衣液,并详细解释了两者的优缺点。 “洗衣粉吧,去污力强。”鹿鸣想到经常去野外拍摄,会把衣服弄脏,洗衣粉更合适。 黑人小姑娘把洗衣粉拿来了。 “还是洗衣液吧,容易漂洗。”鹿鸣不去看黑人小姑娘的脸。 黑人小姑娘把洗衣液拿来,准备把洗衣粉拿走。 “等等,我还是要洗衣粉。”她突然又觉得,衣服能洗干净最重要。 收银台上并排放着洗衣粉和洗衣液,鹿鸣左看看,又看看,拿不定主意。 “算了,都买吧。” 黑人小姑娘气得吹鼻子瞪眼,又躲进仓库去了。 四川大叔大笑不止,把洗衣粉和洗衣液都放进了环保购物袋。 鹿鸣付完款,提着购物袋一口气跑回公寓。 两室一厅的公寓,黑白色调,极其简约的设计风格,鹿鸣住一间,另一间是她洗照片用的暗室,厨房一直被荒废。 她洗了个澡,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用洗衣粉还是洗衣液? 纠结半天,最后用了一半洗衣粉,一半洗衣液。 这种小事比较容易解决。那件大事……该怎么解决? 鹿鸣裹了一条干净的披毯,里面没穿衣服,坐在床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左右两页各列举了十条理由。 左边是去,右边是不去。 她手里拿着中国地图,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了半天,最后在去的理由下面添加了一条: 玉仑河离昆仑山很远,碰上的可能性不大。 她迅速在“去”这一页打了个勾。 终于做了决定,鹿鸣长舒一口气。 下一秒,她突然又想到,玉仑河和昆仑山都在中国,都在西部,能远到哪里去? 鹿鸣瞬间焦躁,匆匆把笔记本合上,扔到一边,跳下床,翻出相机,进入暗室。 房间里光线幽暗,横七竖八的晾绳上,悬挂着各种野生动物的照片。 她导出照片,洗照片。 美洲狮捕猎红鹿的照片,缓解了她些许焦躁,却勾起了新的问题。 美洲狮不是雪豹。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一张照片前,仔细审视照片上每一个细节。 照片上的男人背对着镜头。 远处是高原雪山背景,他脚下是泥沙,周围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些林木,看起来发育并不好。 他张开双臂,身姿洗练挺拔,像一棵苍劲的大树,直入天际。 男人身上没有穿衣服,古铜色的皮肤,和身上随处可见的泥土,让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原始野性的气息。 他身体的线条非常流畅,就像她学素描的时候,就着石膏雕像画的人物画。 尤其臀部,每一瓣肌肉,火一样灼目。 男人是整张画面的核心,以他为中心,左边是一头雪豹,右边是一只小鹿。 雪豹和鹿都面对着他,但并没有看着他,而是仰着头,微微张开嘴,似乎天上正掉下来什么东西,他们张嘴去接。 雨水。 …… 鹿鸣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她脑海里浮现画面定格的那一幕,脸火辣辣的,心也砰砰跳,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 焦躁升级为狂躁。 鹿鸣离开暗室,回到房间,像只困兽一样,来回团团转,却找不到出口。 周笛电话打进来。 接完电话,鹿鸣心念一动,换衣服,化妆,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1 新来的小伙伴们,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白一墨,墨家的鱼叫墨子,大墨子,墨鱼,墨墨,墨公子……都有,随你们喜欢~ 2 依照惯例,书评区每章前1oo名留言2分评、新书友留言送系统红包,优质书评与长评送分+红包; 关注新浪微博:白一墨鱼,送红包,签名实体书,抱枕,没什么特别规定,常冒泡,多互动,对上眼了就送。 雪山高原之王和公主鹿终于和大家见面。 操天野地森林消防队长靳枫与外冷内燃野生动物摄影师鹿鸣的故事,燃并暖! 即日起,每天12:oo,记得来约~ 第2章 黄昏,枫林大道。 鹿鸣把车停在路边,一眼看到程子涛和周笛,隔桌对坐在不远处一家露天咖啡馆。 她出现,两个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烟熏妆,大圆圈耳环,破旧的牛仔裤,短款黑色夹克,里面一件黑色吊带,还在最短的时间里弄了个大波浪发型,一副机车女打扮。 周笛一身宽松休闲服装,戴了个黑色假发,瞪着她,脸上一副 分卷阅读3 “老娘什么时候是这副德性”的痛苦表情。 是的,鹿鸣现在扮演的是周笛,周笛扮演她。 作为中国好闺蜜,周笛一直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活像她亲娘再版。 周笛和程子涛在微信上聊得不亦乐乎,互相发了照片,发的却是鹿鸣的一张侧影照。 程子涛在微信上表白了。 问题是,鹿鸣对这个男人没兴趣,让周笛直接回绝了。程子涛却不答应,一天无数条微信轰炸周笛。 她此行的目的,是让他对她扮演的这个周笛死心,她必须能有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鹿鸣直视对面坐得毕恭毕敬的大男孩。 程子涛穿着修身的正装,白色衬衫,黑色西服,还配了领带,双手握紧白色陶瓷咖啡杯,看起来很紧张。 他大概以为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周笛,你要不要喝点什么?”程子涛怯生生地问道。 “噗嗤……”旁边正扮演她的周笛笑出声来,意识到不该笑,摆摆手,自我介绍: “我是周笛的朋友,北鹿。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 鹿鸣从小随母姓,父母离婚后,她跟了父亲,还没来得及改性,他就自杀了。 她只能又回到她母亲鹿晓茸身边,后来她再婚,一开始没让她改姓名,因为八年前那件事,她来加拿大之前,鹿晓茸强行帮她改了,随她继父北川河姓北。 在外人面前她是北鹿,只是她一直没习惯这个称呼。 程子涛站起来,很绅士地朝周笛深鞠一躬。 “小鹿姐您好,我是程子涛,请多多关照。” “她为什么要关照你?我今天来,是要跟你说清楚,以后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鹿鸣用的是最冷淡的声音,配合最不耐烦的表情,应该很有杀伤力。 程子涛愣怔住,黑眸掠过一丝受伤的眼神。 他一直弯着腰,周笛在旁边提醒,他才回过神来,重新坐下来。 他很认真地问鹿鸣:“是因为我比你小吗?你说过,爱情与年龄无关。” “信口雌黄你也信?”鹿鸣斜斜地坐着,双手搭在靠背椅扶手上,眼睛盯着虚空,“你并不了解我。” “以后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没有以后,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人。” 鹿鸣迅速回想,周笛在生活中有哪些不良嗜好。 “我抽烟,泡吧,看到长得帅的男人就想上,新鲜感一过就换,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 “……”周笛在旁边使劲清嗓子。 鹿鸣只当没听见,继续补刀,“我还喜欢在家里裸奔。” “没那么严重,只有一次。”周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次是因为厨房正在煮面,都快起火了,我这个死女人在暗室洗照片,她洗澡洗到一半,喊破嗓子我也没反应,所以只能她自己跑出去。” 周笛双手在她和鹿鸣之间比来比去。 程子涛目光随着她的手移来移去,最后笑了,完全没有鹿鸣设想的恐怖嫌弃的表情。 “你别笑,我还没说完。” 鹿鸣搜肠刮肚,继续爆料。 “我小时候是个大胖子,超级无敌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大学毕业几年,没个正经工作,说是经纪人,其实就她一个摄影师,还不是商业摄影师,完全看不到前途,以后可能是个啃老的。” “我擦……”周笛坐不住了,撂起衣袖,指着她自己: “我,别看我表面安静乖巧,像只被驯化的小鹿,其实是只野鹿,要不是被放鸽子,十九岁差点跟个操天野地、一无所有的男人闪婚。” “……”鹿鸣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疼。 “还有,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野生动物啊。我最喜欢看它们做爱,一边看一边拍,不止看一次,还拍下来反复看。她有我这样变态的闺蜜,你还敢跟她谈恋爱啊?!” “那是交配。” 鹿鸣回过神来,纠正她。 “拍摄野生动物哺乳、交配,跟拍摄他们进食一样,都是记录他们的生活习性,是野生动物摄影师工作的一部分。” 猫科动物□□几秒钟后,下一个场景一定是这样: 雌兽把雄兽从背上甩下来,它们互相冲对方吼叫。 母藏铃羊每年会在固定时间去一个地方繁衍,带着宝宝回到原来的地方时,早已不认识哪只雄藏铃羊是孩子它爸。 母雪豹一般会独自抚养雪豹宝宝。 …… 她一直想知道,野生动物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习性,但这些现象连动物专家都无法解释。 鹿鸣对动物的热爱,远远超过对人的亲近程度。 她习惯把人投射到动物身上,比如她现在的爸爸像大熊猫,妈妈是老虎,周笛是狼,眼前这个男人,像还未断奶的小狗。 那个雪豹一样的男人……她及时止住思绪。 “反正都一样。你对动物这么痴迷,保不准哪天来场人兽恋。” 周笛搬出她巧舌如簧的本事,连番攻击。 “还有,我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野生动物摄影师,与bbc、《国家地理》等媒体长期合作,拿了无数国际大奖。你的经纪人工作怎么就没前途了?” 在摄影上,鹿鸣很有天赋。 她的作品有种魔力,第一眼看到,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然后不受控制地想一直看下去。 在全球范围内的野生动物摄影圈内,鹿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被称为“中国的珍妮·古道尔”。 周笛解释不了那么多,只捡重点说: “将来我还要做纪录片导演,拍摄野生动物纪录片,前途无量好不好?我成功了,你就是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没有你这个推手,就不可能有我的成功。所以,你也很出色!” “……”鹿鸣自己都开始晕了,不得不承认,她说不过周笛。 程子涛似乎没看出,这是一场分手演出,专心致志地听她们互相拆台。 等她们说完,他看着鹿鸣,总结陈词: “周笛,谢谢你和小鹿姐今天跟我说这么多,你们说的那些缺点在我眼里根本不是缺点,就算啃老,没关系啊,我可以养你。” “我养你,切,鬼才信。”周笛一脸的不屑,往后一靠,斜斜地坐着,不知不觉又暴露了她本来的面目。 “那你养我,我不介意我的女人比我强。”程子涛笑道。 鹿鸣和周笛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s1py分手的主意是她出的,本意是想快刀斩乱麻,让程子涛断绝一切幻想,结果不甚理想。 两人找了个借口,匆匆逃离。 一出咖啡馆,还没上车,周笛就被一个约会电话叫走。她的单身贵族生活精彩鲜活,永远不缺节目。 分卷阅读4 对比而言,鹿鸣的生活简单多了。 在学校的时候,学习,野外拍摄;工作以后,只剩下野外拍摄。 八年时间,她拿了两个本科学位,一个硕士学位。 除了南极洲,其他六大洲她都去过,探访过四大著名森林带,二十一座鲜为人知的绝美森林。 她身上没有艺术从业者常见的毛病,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去声色场合。 用周笛的话形容,她过的不是生活,是带发修行,简单粗暴一点,叫变态。 鹿鸣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问题,又说不上来。 她时常感觉,她的世界是一片荒原,她就像一只没有方向的鹿,拼命地奔跑,却不知道,出口在哪。 鹿鸣独自坐在车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发了会儿呆。 想起是周末,定期向家人汇报近况的日子,她翻出手机。 鹿鸣不喜欢打电话,偶尔发发朋友圈,也是例行公事给父母看。 医院,电影院,商场,酒吧,公园风景,枫林大道……凑齐九宫格配图,附上文字: 苏格拉底说,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和往常一样,信息一发出,第一条评来自钟宇修:现在能把握的幸福,莫过于“在一起”,呦呦你觉得? 呦呦是她的小名,钟宇修她上中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爷爷和她继父北川河是忘年交,八年前他们一起来加拿大留学,熟得像亲人。 鹿鸣回复他:也许吧。 第二条评是她母亲鹿晓茸:我家公主鹿长大了,妈妈很欣慰啊。 之后,九宫格里的照片,原封不动被复制到她的朋友圈,配文: 有个聪明能干的女儿,本钻石级宝宝很骄傲,也压力山大,驸马爷迟迟不招回家,小呦呦更是没影儿的事。 后面是一串大哭的表情。 对这种隐形逼婚懿旨,鹿鸣向来都是“呵呵、嗯嗯”应付过去。 这次,鹿晓茸接二连三单独轰炸了好几条。 大意是,来年三月,她就要从北京某三级甲等医院副院长的位置光荣退休,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做这个做那个了,大体都和她这个女儿有关。 最后强调一句,“北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一旦涉及到严肃的事情,鹿晓茸就会这个官方称呼来叫她。 鹿鸣用万能挡箭牌“手机没电、人在外面”搪塞过去。 关机。 她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理清杂乱的思绪。 苏格拉底的话没错,问题是,能把握的幸福,偏偏不是她想要的。 对她而言,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是抵御孤独、焦虑乃至无望的唯一途径。 生命最精彩的实现途径,是活出心中想要的一切。 这才是她真实的想法。 可在外人面前,尤其亲人,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 换个角度想,她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能理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青春少女,可以继续肆意妄为。 想做的和该做的之间的冲突该怎么解决?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鹿鸣心中憋闷,推开车门下车,走向枫林大道。 晚霞辉映,火红的枫林,犹如火上浇油,红得让人眼花缭乱。 枫林里有一对情侣,女孩张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动作,男孩从身后抱住她,两人欢声笑语不断。 鹿鸣脑海里闪过熟悉的一幕,广阔无垠的沙漠,她迎风而立,身后男人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不知道怎么选择,就把每一种选择在心底默念一遍,能让你激动得屏住呼吸的选择,就像从你心底吹来一股风,会给你一双翅膀,带你飞往想去的地方。” 鹿鸣脚步顿住,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许久,仿佛真的有一股强劲的风,从她心底而来,带来一个清晰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鹿和小奶狗不是cp,不要站错啊,你们觉得小奶狗和狼女cp如何? 第3章 汽车徐徐穿行在一条山坳马路上。 马路两边,高山巍峨,陡峭的山坡上林木丛生,绿荫蔽空。从深山老林里,不时传来珍禽怪鸟古磬编钟一样的幽鸣声。 车上的乘客都已经6续下车,除了司机,只剩下鹿鸣和程子涛。 鹿鸣听从了内心的声音,接受国际野生动植物保护组织的邀请,跟随雪豹研究组回中国西部森林小镇玉仑河,拍摄雪豹专题片。 从温哥华出发的那一天,她在机场遇见了程子涛。 原来他是国际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因为是林学院的学生,又来自中国,有语言优势,所以被委派为乔森教授此次中国西部探险之旅的助理。 乔森教授是国际上最早一批来中国研究雪豹和有蹄类动物的专家,是个中国迷,比他们更早一个星期到玉仑河。 登机之前,周笛担心她路上没人照顾。 程子涛自告奋勇:“别害怕,有我在,我会照顾小鹿姐的。” 一路上,他成功让鹿鸣领教到,他多么会被人照顾。 飞机,火车,汽车,程子涛一路吐过来,进入西部高原地区,他就开始高反。 鹿鸣喂他吃了红景天后,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她问了司机,确认他们已经进入玉仑河区域,刚松一口气,车子突然急刹车。 “嘭嘭嘭……轰隆隆…” 车顶上接连传来巨响,似是有东西砸下来。 鹿鸣被撞向前面的座椅背,眼冒金星。 程子涛也被撞醒了。 司机用他们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叫骂,边骂边下车。 不久,司机上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他们现在所面临的状况。 附近有山林发生了火灾,山火已经扑灭,但有烧焦的滚木滚落下来,压在车顶上,车前也有滚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司机已经打了玉仑河森林火警电话,森林消防队马上会派人过来清除滚木,让他们坐在车上等,千万不要乱动。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拉长。 “不知道还会不会还有其他滚木砸下来。”程子涛有气无力地笑道,“我们该不会还没见到雪豹,就死在这里吧?” “……”鹿鸣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目光被车前方一片橙色风景吸引。 一群男人朝车子的方向走来,互相打闹说笑。 所有人都穿着橙色工作服、戴着橙色安全帽,衣服不是纯粹的橙色,点缀了些许绿色。橙色占了主导地位,所以,远远望去,就像果园里一棵棵会移动的橘树。 不只是衣服、帽子一样,他们走近了以后,鹿鸣发现脸也一样,全都是 分卷阅读5 黑乎乎的,就像抹了黑炭,应该是刚从扑火现场赶来。 他们走到车旁,分散开来,搬运滚木。 有人爬上了车,清除车顶上的坠落物。 鹿鸣坐在靠窗的位置,视线穿过车玻璃,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想起刚才程子涛的问题,感叹了一句: “有他们在,我们应该不会死。” “你坐在这里,我下去帮他们一起搬,好歹我也是个男人。”程子涛起身就走,像个抓住机会就想极力证明自己的小孩那般急切。 “不要去,你这样下去很危险。”鹿鸣要阻止,他却已经走到车门口,双手扶着车门,跳下车。 她也只能起身,快步跟上去。 程子涛跳下车以后,许是头有些晕眩,身子晃动了两下,闭眼站在原地,待晕眩感平息以后,走到车后轮,俯身去搬堆积在车旁的滚木。 鹿鸣站在门口,抬头往上看,脸色瞬时煞白,大声喊道: “程子涛,快上来,危险!” 她话音刚落,陡峭的山坡上接连传来“咔擦”的响声,似是有重物从山顶坠落,砸断树枝,从高空落下来。 鹿鸣双眼圆睁,程子涛就在坠落物底下的位置! “小心!”鹿鸣迅速跳下车,跑向程子涛。 “谁让你们下车?快给老子滚上车!”从车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 声音醇厚有力,仿佛从森林里迎面吹来最强劲的一股风,舒爽清凉,却给人极强的压魄感。 鹿鸣脚步顿了片刻,这个声音太独特,她感觉很熟悉。 她来不及抬头,继续向前跨出两步,扑向程子涛,拖着他往车底下滚动。 程子涛的手被几根交错的滚木压住,滚了半圈就动不了了。 鹿鸣趴在他身旁也动不了。 车顶上传来一连串重物着地的声音。 “三哥,危险,不要啊!”从车头方向,远远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很稚嫩,像还未成年的少年的声音。 少年的声音很快被滚木和枝杈砸下来“噼里啪啦”杂乱的声响淹没。 这一系列的事情,几乎是在眨眼的功夫接连发生。 鹿鸣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 又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之后,四周归于平静。 鹿鸣很意外,除了一些土屑灰尘和枝叶,并没有滚木之类的重物砸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一看。 她左手边,一字排开,放了四根碗口粗的滚木,都没有完全烧焦,还能承受一定重量。 这四根滚木斜靠在车身上,与车身共同形成了一个三角保护区,把山坡上砸下来的枝杈和滚木挡住,滑到了三角区以外。 她和程子涛成功被保护在这个三角区内。 有人走过来,把她和程子涛扶起来,问他们有没有受伤,声音温和。 鹿鸣刚站稳,余光瞥见,有人迅速爬上车顶。 “小武你慢点。”扶他们起来的人,冲爬上车顶的人叫道。 “我才不要慢,”被叫做小武的少年,动作像猴子一样敏捷,转眼爬上了车顶,“三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砸伤?” 车顶上站着一个男人,身形骁健挺拔,双手扶着最外边的两根滚木,夹紧中间的两根,仰头看向山顶。 鹿鸣不用问也知道,是他用车顶上的滚木,给他们快速搭建了一个临时三角保护区,自己却置身在最危险的境地。 她无法想象,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站在车顶上的缘故,鹿鸣感觉他周身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 车顶上的王开始发话: “李章程,张小雄,你们两个马上把他们拖上车,送走。”他没有往下看,却看向旁边的少年: “袁一武,你刚才鬼叫什么?那两个傻子没被砸死,也会被你吓死,快滚下去。” “我不滚,要滚也要跟三哥一起滚。”被叫做袁一武的少年,笑嘻嘻地耍无赖,像个任性的小孩,以和大人唱反调为乐。 他和王一样的男人并肩站在车顶上,扶住其中两根滚木,突然急了,极力解释:“三哥,我不是说滚那个,这事得让给我们未来的三嫂。” “不要乱叫。” 鹿鸣已经走到车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脚步不受控制又停住。 “姑娘,你们不能再磨蹭了,赶紧上车,我们已经清空车前马路上的滚木,让司机尽快送你们离开。” 鹿鸣和程子涛被两个男人强行推上车。 车门关上,司机立刻启动了车子。 鹿鸣站在车门口,回头看向那一群分不清谁是谁的男人。 他们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似乎早已忘了刚刚经历过的生死险境。 “三哥,今天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小森林庆祝啊?” “太好了,我要去吃三嫂做的核桃饭。” “我也要吃。” “……” 车子转眼把那片橙色移动果园远远甩在了后面,七嘴八舌的起哄声也消失了。 鹿鸣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座位。 “怎么了?是不是看到熟人了?”程子涛跟在她后面,边走边解释: “他们应该就是当地森警大队负责山火的森林消防员,冬季干燥少雨,森林火灾高发季节,还真是辛苦。” 鹿鸣听他这么一说,怀疑她也高反了。 靳枫曾经是昆仑山附近一座荒漠林的护林员,和森林消防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里离昆仑山有几百公里远,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乔森教授为首的雪豹研究项目组有好几个小组,对整个西部地区展开雪豹研究。鹿鸣特意选了离昆仑山比较远的玉仑河小组。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只是,那醇厚颇有劲道的声音,那操天野地的性格,实在太像了。 鹿鸣回到座位上,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没有熟人,只是想向他们表达感谢,有机会见到再补上。” “好,我们一起。小鹿姐,刚才,谢谢你。”程子涛回想起鹿鸣扑向他的那一幕,仍然后怕,也很内疚。 他当时完全被吓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却已经护住了他。 鹿鸣犹豫片刻,委婉地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森林火灾发生的时候,一般老人、小孩、病和残都不参加灭火。你是男人没错,但高原反应也不容小觑。” “所以那个人才会骂我傻,连带你也被骂了,对不起。”程子涛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危险已经过去,你别想了,好好休息一下。” 许是旅途困顿,又经历一场虚惊,鹿鸣自己感觉也有些疲惫,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 —— 他们的车离开后不久,山坳马路 分卷阅读6 上的森林消防员清除完滚木,也开始返回。 到了分岔路口,一群人分成两路。 一路叫嚷着去小森林庆祝,占了多数。 一路回森警大队,人不多,只有两个。 “三哥,是她吗?我们在昆仑山的时候,跟你处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女孩?”李章程追上前面奔走的男人。他不记得那个女孩长什么样,只依稀有个模糊的影子。 “……”靳枫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口里全是灰,嗓子腥痒,啐了一口唾沫。 李章程紧盯着他吐出来的那口血水,双眼圆睁。 那么大一根滚木砸在他肩膀上,如果不是他及时把头偏向一边,他脑袋早就开花。 李章程环视四周,附近都是树林,确认不会有人,才压低声音道:“三哥,别忘了,你现在是昆伦,不是靳枫。” “少啰嗦,你跟他们去吃饭,总结会我去开。”靳枫转身就走。 那个什么都怕,习惯躲在他背后需要他保护的公主,怎么会是现在这个危急关头胆敢舍身去保护别人的女人? 偏偏她就是。 从他爬上车顶,透过车窗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出了她。 她却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靳枫抬头看向天空,今年是个暖冬,天格外蓝。 这意味着,这个冬天,他们森林防火任务艰巨。 还有呢? 八年了。 她终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我们三哥有两个名字: 1-靳枫 2-昆伦 你们喜欢哪个? 第4章 鹿鸣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达玉仑河小镇。 “北鹿,我们到了,”下车的时候,程子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叫醒,“不是,周笛……” 鹿鸣赫然转头看向他,“你知道我不是周笛?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子涛改口已经来不及,意识到瞒不下去了,只好坦白。 “那天,你们俩表演确实精彩,可颠三倒四,很容易听出你们说的其实是对方。还有,你的微信签名,无笛真寂寞,说明你不是周笛,是北鹿。” 鹿鸣揉了揉太阳穴,她的微信周笛用过,设置这样自恋的签名很正常。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鹿鸣不满的是这一点,提着行李下车。 程子涛要给她拿行李,被她拒绝了,跟在她身后下车。 “我怕你会像周笛一样,觉得我很粘人,不理我,所以我不敢说。” 他没有解释,他后来在微信上跟周笛提到,他想来这边做志愿者,才得知鹿鸣刚好要来拍摄雪豹。 周笛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秒变红娘,极力怂恿他过来,说了一堆鹿鸣的好话,还让他先不要告诉鹿鸣,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免得她设防。 可程子涛一点都不擅长撒谎,尤其这一路,鹿鸣这么细心照料他,他更骗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要联系一下乔森教授?”下车以后,鹿鸣提醒他。 他告不告诉她实话,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事。 知道了更好,她不用再绞尽脑汁怎么扮恶,把他吓跑。 这次拍摄结束,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 程子涛冲她咧嘴一笑,找出手机,给乔森教授打电话,英文说得很流利。 乔森教授住在牧民家里,因为经常来中国西部,跟很多当地人都熟。 他们研究小组人太多,都住在一家,会给牧民带来麻烦,乔森教授让他们先找地方住下,给他们推荐了一家经济实惠的客栈。 鹿鸣和程子涛根据地址,很快找到了牧云客栈,登记入住。 客栈的老板阿牧是个文艺青年,也是个户外爱好者,得知鹿鸣来拍雪豹专题片,很热情,给她提供了不少参考信息。 鹿鸣无意间听他提到一个人。 “很多人说见过雪豹,其实都是吹的,但有一个人肯定不是,我们三哥,说起他和雪豹的故事,那可真叫神奇啊!” 鹿鸣心猛然一紧,想到了车顶上那个王一样的男人。 “为什么叫他三哥?是因为雪豹的藏语是萨吗?” “诶,你怎么知道?早些年,还在昆仑山的时候,他和盗猎雪豹的人斗智斗勇,大伙都觉得他就像一头最凶猛的雪豹,尤其奔跑的时候。” 阿牧捏着留了一撮胡子的下巴,谈很很浓的样子。 “本来我们叫他萨哥,他说听起来像萨姆法师。不过,三哥到底是怎么叫起来的,我倒没印象了。” “能不能问一下,他姓什么?”鹿鸣终究还是敌不过愈发强烈的好奇心。 阿牧挠了挠头,似是在努力回想。 “我们都叫他三哥,具体姓什么,我还真一下子想不起来,好像姓昆吧。对,昆榆林,那个被森林大火烧成植物人的老头,是他老爸。” 鹿鸣有些失望,却松了一口气。 靳枫做护林员的时候,就是个山霸王,那些盗猎偷伐者都对他又恨又怕。 他那一群兄弟都叫他山大王,她特别不喜欢,觉得像个土匪头子,然后就改成了山大哥,简称山哥,她勉强能接受。 山哥和三哥,完全不同的称呼,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们在客栈安顿下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鹿鸣担心程子涛高反还没缓解,让他好好休息,她去附近找地方吃饭,回来给他带一份。 她经过前台的时候,问阿牧,这镇上有没有什么饭店可以吃到核桃饭。 “小森林,我们三嫂的私厨。”他脱口而出,“但不对外开放,你可以去碰碰运气,遇到有缘人,她会做给你吃的。” 鹿鸣有种直觉,他说的小森林,就是森林消防员说的那家。 她问了阿牧地址,便离开客栈,去找小森林。 玉仑河森林覆盖率在西部地区属前列,视野范围之内,林木苍翠,连绵成绿色长城。 在苍莽大森林里找一处小森林,就像在碧波滚滚、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寻一处无名岛屿,不是件容易的事。 鹿鸣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很多零零散散空置的房子,被装饰成农家乐或小旅馆,颇有小情小调的味道。 她问了好几个人,穿过几条林间小路,爬了好几座山岗。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一处独栋民宅,半新不旧,旁边立着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 小森林。 一个藏族人打扮模样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双手端着一个木盆,把里面的水浇灌在门口旁边一棵树底下。 里面有人在叫“三嫂”。 她清秀恬静的素脸,瞬间展露璀璨的笑容。 听声音,好像有不少人,鹿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转身之际,被叫住。 “姑娘是来吃饭的吧?找了这么久,走 分卷阅读7 了那么远的路,怎么能不吃就走?里面人不多,他们几个马上就走。” 她声音温婉,听起来跟喝了一口山间泉水般清凉舒爽。 鹿鸣对她莫名好感,没有再离开。 里面走出来一群男人,穿的还是橙色工作服,没戴工作帽,纷纷挥手向年轻女子道别。 鹿鸣猜想他们应该就是搬运滚木的那批人,想过去说声“谢谢”,脚步却迈不动。 最终,她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站在门口的年轻女子笑望着她,双手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好,我叫云杉,怎么称呼你?” “北鹿。”在外人面前,鹿鸣一般都用这个名字。 她走进小森林。 进门以后,鹿鸣扫视一圈。 诺大的空间内,从地板,到墙,直至天花板,都绘制了蔓生的鲜花和苍天大树。 人走进来,真的就像置身在森林里。 没有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只在尽头靠墙的地方,立着两根粗大的树桩,中间挂着一张吊床。再过来一点,从天花板悬挂着一个沙包,地板上放着一些健身器材。 果然是私厨,没有太多桌椅,只有一张长长的四脚原木桌,两边各有一条长凳,像是由木桩直接劈开两半,一边一半。 墙壁上贴了一些照片和写了字的便签条,看内容,应该是来过的客人留下的。 森林,健身房,餐厅……这三种功能完全不同的空间,竟然能融合在一个大空间内,没有混乱的感觉,倒彰显出主人一种“老子就喜欢这样,你们爱来不来”的狂。 鹿鸣感觉很不可思议。 “你想吃什么?不会也是核桃饭吧?”云杉笑问道。 “对。” 云杉让她随便做,她去厨房忙了。 鹿鸣走到长桌旁坐下来,随手拿起上面的一本书,翻了一下,全是日文,放下,换了一本,森林消防相关的理论书。 书上没有太多批划,只在很关键的字下面画了些黑点。 鹿鸣无声地笑,这个人看书的习惯像极了一个人。 惜墨如金,不对,爱书如命,也不对,爱树如命。 “纸是用木材制造的,把书画脏了,就是对树不敬。” 她一直觉得这是他偷懒的借口,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看书。 不同的是,这本书的主人明显认真多了,关键地方写了很多批注,观点表达很直接犀利,比如: “放屁!” “老子想问你,你干过森林消防吗?按你这种方法,我弟兄们九条命都不够。” “说得好,早几年怎么不说?白白死了那么多人。” …… 鹿鸣感觉眼前仿佛有两个人在吵架,看的人。 “那是我哥的书,千万别碰,弄乱了他会把你扔出去的。”云杉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鹿鸣把书放回去,看着她把托盘放到桌上。 盛放核桃饭团的餐具偏日式风格,很精致。 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着一个饭团,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 “怎么样,好吃吗?” 云杉在她对面坐下来,双臂趴在桌上,很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鹿鸣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实话实说:“不是我想吃的那种。” 云杉一脸沮丧,追问她想吃的是什么样的。 鹿鸣摇头,她无法用语言描述靳枫做的核桃饭,只知道味道是独一无二的,还取了个奇特的名字: 雪鹿核桃饭。 “我明白了,你吃过的核桃饭,有你的故事,是初恋的味道。这样,”云杉找来纸笔,边说边写: “你给我一些信息,我一定能做出你想要的味道,然后取名,鸳鸯核桃饭。” “……”鹿鸣从她眼神里,看到了一个美食爱好者火一般炽烈的热情。 这应该就是小森林位置那么偏僻,却还是有人来的原因。 她鬼使神差地把靳枫给她做核桃饭的经历,讲给了这个她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听。 这个陌生女人也像被施了咒,很认真的听,一边做记录,然后向她保证,她最迟明天就能做出她想要的味道,然后请她来吃。 鹿鸣感觉有点意思,留了客栈的名字和电话。 云杉一听就说知道,是阿牧的客栈,让她先回去,等她的电话。 两天过去了,鹿鸣一直没有接到云杉的电话。 第三天,她和程子涛原本约好和乔森教授外出采点,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雪豹。 但恰逢冬季森林防火期,附近又有森林近期发生过火灾,存在安全隐患,没有得到允许,他们不能上山。 乔森教授去了新疆的雪豹调研小组,程子涛去森警支队找人协调。 鹿鸣不管这些事,闲着无聊,上午独自去附近拍了一些风景照。 到了下午,她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又跑去小森林。 到了小森林,她发现没人,门却是开着的。 鹿鸣有些失望,转身准备离开,依稀听到有什么动物在鸣叫,仔细辨认了一下,好像是鹿的叫声。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绕过小森林前栋房子,走到屋后面一个狭长的花园里。 里面果然有只小鹿,被半人高的栅栏围着,躺在地上不动,像是生病了。 鹿鸣从小就喜欢各种动物,尤其是野生动物,鹿除外。 受惊的小鹿、小鹿乱撞、指鹿为马……连带这些比喻,她也很不喜欢。 不知为何,躺在地上的这只鹿,却对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就像铁之于磁铁。 她打开栅栏的门,走到小鹿身旁,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身体。 小鹿原本耷拉着眼皮,被她一碰,突然打开眼睛,身体也缩了起来,瞪着她。 “别害怕,我是鹿鸣,不是坏人。”她轻轻地顺着小鹿身上的毛,最后忍不住,把鹿抱起来。 小家伙好像不怕她,没有挣扎,只是看起来很没精神。 “小呦,你是不是生病了?”鹿鸣问出口以后,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是小呦?!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鹿鸣随口念了这几句诗。 大概是因为《诗经》中这首《小雅·鹿鸣》太有名了,她妈妈就特别喜欢,大名小名都直接从里面取了。 所以见到鹿,她随口就叫成了“小呦”,而不是把眼前的鹿,看成了八年前被靳枫取名小呦的鹿。 鹿鸣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突然,她闻到一股尿骚味。 鹿鸣抱着鹿,原地转了一圈,低头,发现她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小呦,你怎么尿尿了?” “小呦听不得人吟诗,一听就湿。”身后突然传来 分卷阅读8 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尿失禁。你忘了?” “……”鹿鸣瞬间愣怔住,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一个初次登台表演的舞台剧演员,关键人物闪亮出场,来和她对戏,她却忘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你们发现,三哥其实第一章就出场了么?最幸福男主,以往都是要三章以后才露面。 你们觉得,三哥为什么叫三哥?猜中的有奖哦~ 上次微博上选择综合症的那个猜一猜的活动,谁回答过,在书评区吱一声,我发系统红包,猜没猜对先不管。 还有一个送书币的活动,第一次看白一墨友,留言即送红包,而且不小,这个活动一直有效。 第5章 鹿鸣呆愣在原地不动,许久才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她不敢相信,眼前距她不到两米远的男人,是靳枫。 他穿的是绿色军装,黑色高帮登山鞋,许是热,上衣被他脱下来拿在手里,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t恤有些紧绷,被他身体撑得满满的。 这两天天气异常,温度一直上升。 男人身姿如劲松般笔直挺拔,全身的外轮廓看起来糙野,但举手投足间并不粗鲁。 鹿鸣记忆中,他原本就很高,现在好像更高了,也更壮实,以前有些清瘦,现在完全感觉不到。 他身上外露的地方都呈现古铜色,唯独那张英俊的脸白一些,接近小麦色。 鹿鸣的视线从下往上游走,他也正看着她。 眉如青山连绵,眼若日月同辉。 鹿鸣每次看到他的眉和眼,总会想起雪豹那双眼球结构很特殊的蓝灰色眼睛。 很迷人!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鹿鸣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如每次她在野外拍摄,镜头对准动物最关键的时刻。 “小呦的尿这么神奇,把你熏成这样?”靳枫向前跨出一大步,跨到她面前,把小呦从她怀里抱过去,又退后了一步。 鹿鸣回过神来,屏住的气慢慢呼出来,移开视线。 “她真的是小呦吗?小呦怎么了?” 鹿鸣记得,小呦两条腿被盗猎夹夹断过,好长一段时间才愈合。 腿上的伤愈合之后,她不太敢走路,胆子特别小,受到一点惊吓,就会尿,靳枫总开玩笑说,小呦尿失禁。 他们抱小呦去看过兽医,医生说没什么毛病,可能是因为见到父母或伙伴被盗猎者残忍对待过,吓成了这样。 小呦也不愿意回野外,把她送回草原或森林,没多久她又会回来,每次回来都饿得不行。 鹿鸣没想到,八年过去了,小呦没怎么变,还是那么胆小,也还跟着靳枫。 “应该是吃了生东西,把肚子吃坏了。云杉这几天去县城找食材,我白天没时间照顾她,小武估计又跑到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靳枫抱着小呦直接从后门进入前栋房子。 鹿鸣跟在他身后,身上湿了的衣服和裤子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 她用手抓住衣角,稍稍往外拉起来,幸好衣服比较宽松。 牛仔裤紧身,她只能忍着。 他们回到前厅,靳枫找出一张小毯,铺在地上,把小呦放上面,让她趴着。 他翻箱倒柜找东西。 鹿鸣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他来回走动。 她感觉他好像对这里也不熟,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药,端了水过来,给小呦喂药。 他很专注地给小呦喂药,似乎忘了有她这个人存在。 鹿鸣只好自己走过去,也蹲下来,想给他打个下手,一起喂药。 结果越帮越忙。 两个人视线偶尔相撞,触电了一样闪开,不小心碰到手,他手一抖,水一下灌急了,差点把小呦呛到。 她只好闪到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来就行。”靳枫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衣服上,“你去楼上换身衣服。” “……”鹿鸣心里犯难。 这又不是她家,她换谁的衣服? 鹿鸣静候在一旁,心中唏嘘不已。 她想过无数种和他重逢的情形,或浪漫,或虐心,也或者再也不见,给人无限遐想。 最好的重逢,是在秋天,枫叶如火的季节,如果他能给她念那首他唯一会背的诗就更完美了: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有落叶的地方就有树 每一棵树都是我给你的应许时光 冷杉的时光 松树的时光 白杨的时光 总之 我给你的时光全是木字旁。 …… 有一点必须保证,她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跟个真的公主一样。 现在看来,以上纯属她不靠谱的意淫。 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们分别八年后的重逢,会是眼前这样。 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她穿着旧衣服,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连妆都没化,还一身尿骚味。 鹿鸣感觉,她就像伽利略手中做落体运动实验的球,从浪漫的高空坠落到现实,摔得脸青鼻肿。 小呦吃了药,安静地睡着了。 鹿鸣意识到她应该尽快离开。 “你帮我转告云杉,核桃饭我不吃了,让她不用再麻烦,好好照顾小呦。以后我就不来打扰她了。” 就因为她想吃核桃饭,害得小呦没人照顾,她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可也是因为她来吃核桃饭,遇见了他。 她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只觉得浑身不对劲,紊乱的思绪里夹杂着一丝喜悦,这种喜悦不受控制地在慢慢扩散,眼看要变成剧烈的狂喜。 鹿鸣有个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毛病。 太快乐或太悲伤,她都需要远离人群,如若不这样,她就根本体会不到,快乐和悲伤有什么区别。 靳枫嘴角一抽,抽出标志性的浅笑。 “确定不要先换衣服?你不是对气味最敏感?” 他这么一说,鹿鸣真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飞回客栈,把衣服换掉。 “不了,我马上回客栈。”她起身就走。 “等一下。”靳枫移步挡在她身前。 鹿鸣走得太快,一时收不住脚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 结果就跟撞在一棵树上一样,他纹丝未动,她被撞得头昏眼花,身体往后倒。 幸亏他双手及时抓住她的两个肩膀,把她身体稳稳按住。 两个人的视线一不小心又撞在了一起。 视线交织了几秒,双双移开。 他的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两个人都很熟悉。 以前一旦他这么做,意味着接下来,他要吻她。 这一次,他双手停顿几秒,触电了一样弹 分卷阅读9 开,她也下意识地低头,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 靳枫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放着他上衣的椅子前。 他拿着衣服,在她面前单膝下蹲。 靳枫把衣服绑在她上衣里面的腰间,既挡住了她裤子上被尿湿的痕迹,也把她被尿湿的上衣下摆与她的身体隔离开来。 鹿鸣低着头,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绑衣服,脸微微有些热。 他绑好衣服,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小呦也不是随便谁都尿的。”他没有站起来,继续保持单膝蹲着的姿势,“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昆伦,他们都叫我三哥。” “……”他就是三哥?那天车顶上的人真的是他? 鹿鸣有种后知后觉的欣喜。 “我是北鹿。”不管她想不想接受,她现在确实是北鹿,除了周笛和她自己,没有人再把她看做鹿鸣。 “名字代表什么?我们所称的玫瑰,换个名字还是一样芳香。” 朱丽叶不介意罗密欧是罗密欧,罗密欧自己却痛恨他是罗密欧: “神父,告诉我,我的名字是在我身上哪一处万恶的地方?告诉我,好让我捣毁这个可恨的巢穴。” 鹿鸣不知道,他不再是靳枫意味着什么。 是八年前,他没来赴约,让她空等一场的原因? 她没有问,他也没主动解释。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他的眼神有一种期待,似乎在等着她说点什么,不是自我介绍那么简单。 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明明很熟悉,却又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客套寒暄之后,都没再开口。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谁也无法描述的味道,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我回去了。” 鹿鸣往后退了两步,不等他说什么,迅速转身,跑出了小森林。 蹲在地上的男人目送她离开,一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起身。 “北鹿……”他自言自语,声音里有欣喜,也有一丝无奈。 “哥,是牧云客栈那个北鹿小姐来过了吗?她在哪里?我找到食材了,马上给她做核桃饭。” 云杉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你要怎么做?”靳枫走过来帮她拿东西。 “我决定加红枣。她以前的男朋友说她体虚,需要内调,我猜他肯定在核桃饭里加了红枣,三色紫罗兰的香,这个就有点麻烦,这个季节去哪采这种花?” “她不会吃的,看都不会看。”靳枫最了解鹿鸣那些小毛病。 她就是个高等视觉动物,视觉上不入她眼的人或物,她连边都不愿意挨。 核桃饭颜色本来就深,再加红枣,只会更深,一点看相都没有,她会吃才怪。 “为什么啊?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人家似的。” 靳枫没具体解释,“她刚才特意来让我转告你,她不来吃核桃饭了。” “我做好了送过去,她肯定会吃的。”云杉把东西放下,跑到小呦跟前蹲下来。 “袁一武那臭小子,让他帮我看半天,他跑哪去了?” “我来吧,这两天我也休息。”靳枫嘴角抽动两下,犹豫片刻,拉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来。 “云杉,你看,我已经把我爸送到了疗养院,以后你可以不用再跑来跑去,来帮我照顾他。上面的抚恤金已经批下来,足够他住院的开支。你要是想开料理店,阿牧的客栈可以匀出一个店面,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这里太偏僻,不适合。” 云杉瞬间愣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小呦。 “那小呦怎么办?” “小呦可以跟我去森警大院。” “你们每天都要训练,巡逻,山火一发生,忙得没日没夜的。” “忙的时候让炊事班的人照看,再忙也要吃饭。” “……”云杉没有话可以反驳他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天色已经暗下来,以往这个时候她也要离开了。 她白天来照看病人,空闲的时候,把小森林做成一个了因缘际会的私家厨房。 晚上他从支队赶回来,她便回镇上自己家。 云杉很不情愿地站起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诺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一个人,一只鹿,显得有些空旷。 靳枫不知为何,一直空荡荡的心,突然被塞得满满的,却不知道塞了什么。 以往这个时候,他要给昆榆林擦身体,换洗衣服,突然不需要了,他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云杉买来一大堆食材,都没带走。 他翻出几样,打算给小呦做点什么吃的,做完以后才发现,是核桃饭。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三哥为什么叫三哥,看了下书评区,没人猜出来,还是等三哥以后自己告诉你们吧。 他们为什么换名字,后面会解释。其实知道你们绝大多数都会喜欢靳枫,虽然我比较喜欢昆伦,但这个故事是为你们写的,要让你们开心,所以,沿用过去的名字,昆伦只是个象征意义,偶尔出现。 下个星期要冲榜单,如果喜欢三哥和小鹿的故事,请多多留言,支持他们冲得高一点吧,谢谢哦~ 第6章 鹿鸣接到前台电话的时候,正在房间里烧开水,准备泡碗面吃。 她下午从小森林回来就钻进了浴室,洗澡洗衣服,忙到现在,晚饭都没吃。 前台打来第一个电话,说她的外卖到了。 她觉得很奇怪,她没点外卖,心想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没再理会。 很快又来了第二个电话,阿牧亲自打来的,说是小森林的核桃饭到了。 鹿鸣有些意外,估摸着是靳枫忘了转告云杉。 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思,她最终还是下楼,去前台拿外卖。 她走到一楼的楼梯转角处,一眼看到前台高脚桌上放着一个枣红色的木盒,和她在小森林用过一样。 “北导,还没吃晚饭吧?赶紧来尝尝这核桃饭。”阿牧抬头的时候看到了她,挥手招呼她过去。 “……”鹿鸣不知道他从哪听到她有拍野生动物纪录片的想法,开口闭口都叫北导,怎么都扭不过来,索性随他了。 她走到前台,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云杉,只好把钱给阿牧,端了饭准备回房间。 “诶,你给我钱干嘛?”阿牧挠了挠头,想起送饭的人叮嘱他,不要让她知道是他送的,又把钱收了起来: “是应该给钱,回头我给小森林送过去。” “谢谢你。”鹿鸣端着饭,忍不住问他,“云杉呢?她这么快就走了?” 阿牧开始疑惑了,敢情送饭的人不希望她知道他,她也 分卷阅读10 不知道送饭的人会是他? 他似乎闻到了一点猫腻,半开玩笑反问道:“北导你是希望看到云杉呢,还是不希望看到她?” “……”鹿鸣被他问得猝不及防,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让他帮忙谢谢云杉,双手捧着饭盒,跑回房间。 一到房间,人还在门口,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伸手要去抓核桃饭。 “女孩子,坐要有坐相,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鹿鸣脑海里响起她妈妈的紧箍咒,把手缩回来。 她发现饭盒上卡着一双筷子,取下来,夹住一个饭团,咬了一口。 还没嚼动,眼泪哗啦滚下来,水晶球一样砸碎在核桃饭团上。 才三天的时间,为什么云杉做的核桃饭会变成这种熟悉的味道? 鹿鸣无法形容嘴里的核桃饭是什么滋味,就像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下午在小森林见到靳枫的心情。 她想起拜伦的《春逝》: 若我再见到你 事隔经年 我该如何问候你 以眼泪 以沉默 …… 她以前没什么感觉,原来就是他们现在这样。 幸亏她来之前做过心理建设。 有朝一日再见到他,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一定要和往常一样平静。 如果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就算她无法做到笑着祝福他,也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总体来说,她今天的表现没有让她自己失望。 鹿鸣长舒一口气,抹掉眼泪,回到桌前,把椅子拉近,安静地把核桃饭吃完。 雪鹿核桃饭其实是两个人的分量,以前她和靳枫每人各吃一份。 她没有吃过他那一份,现在终于尝到。 原来他的那份,没有她吃的那份香,应该是少了一样食材,只是她不知道少了什么。 鹿鸣吃得有些撑,换了身衣服,打算出去走走,消消食。 一出门,程子涛刚好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他住在她斜对面房间。 “北鹿,有份材料要给你。”程子涛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小册子。 “是什么?” 鹿鸣接过来一看,是一本森林防火知识指南。 她随手翻开扉页,在一串编者的名字中间,看到了昆伦的名字。 “现在是森林火灾高发季节,玉仑河森林消防支队防火指挥部门的人要求我们去参加一个培训,通过防火知识测试,才让我们上山去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雪豹。” 程子涛在旁边详细解释,他似乎有些不解: “其实,我们可以去昆仑山那边采点拍摄,我问过乔森教授,他也同意我们过去,雪豹一般都生活在雪域高原,很少生活在森林里的。” “冬季物种丰富度一般,物种之间的关系也简单,在高山区,主要是雪豹和北山羊形成食物链关系。北山羊冬季会集中在阳坡草场、低海拔河谷或者林区越冬,雪豹也会随着食物向下移动,形成季节性迁移和集中。所以这个季节,我们在森林布点红外相机,拍到雪豹的可能性更大。” 鹿鸣嘴上这么解释,却难免有些心虚。 她现在已经知道靳枫在玉仑河,她去昆仑山刚好可以避开他。 可她不想离开。 她为什么要避开他呢? “那行,我们就乖乖去上课。听他们说,这里负责森林消防的老大,对森林防火要求非常严格,他们支队的人培训内部所有的人,以及全职或兼职护林员,然后派这些人挨家挨户去宣传。想要进山的人,不管钱包有多鼓,官做得有多大,都得经过他们的测试。这一整年,这里几乎没有发生过大的森林火灾。上次的火灾据说是天气干燥,高压线脱落走火导致。” 鹿鸣听程子涛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 在她印象里,靳枫确实是这么一个人。平时看起来狂放不羁,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懒散,但做起事来,跟她一样较真。 “行,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送册子过来。”鹿鸣把小册子卷成筒握在手里,准备出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太不安全了,刚好我也想出去逛逛。”程子涛也不问她同不同意,直接跟在了她身后。 鹿鸣皱眉,刚要开口,程子涛抢了先。 “北鹿姐,你不要误会啊,我对你没什么想法,只是偶尔觉得,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就好了。还有,周笛让我好好照顾你,她要是知道大晚上我让你一个人出去,一定会骂我白痴。” “……”鹿鸣有些尴尬,“那好,以后我就做你姐。” “真的吗?”程子涛一脸的兴奋,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姐,我太高兴了,我要和你一起去逛。” “……好。” 鹿鸣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肢体接触,尤其是是异性,把手臂抽出来,但没再拒绝他同行。 两人一同下楼。 经过前台,阿牧还在,看到鹿鸣,礼貌性地冲她微笑,看到程子涛,笑容僵住。 他们刚走到门口,被他叫住。 “北导,你那钱,还是你自己送过去吧,我这边人手不够,我自己更走不开。不好意思啊。” “没事,回头我自己送过去。刚好我还有件衣服要还给他。”鹿鸣转身走到前台,把钱拿了回来。 虽然有点怕再见到他,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她应该直接去面对。 “就是今天下午那件军装吧?那更应该亲自送过去。” 阿牧越说越起劲,绕过前台,走到外面来,给她搬了个高脚椅,让她坐。 “你不知道,三哥最爱惜他那身军装了,能给你穿回来,可不简单。你是因为女生那个什么来了吧?” “……”鹿鸣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也不是……那个,什么……” 程子涛在旁边催她,“姐,我们出去逛逛吧,我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一会儿太晚了。” “这小地方,有什么好逛的,再说,晚上天气冷,女孩子来那个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暖。” 阿牧认定她是因为来例假,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来来来,都坐下,哥请你俩喝鸡尾酒,我最新调制的味道。”阿牧把程子涛也拉到高脚桌旁,“顺便给你们讲讲我们三哥和雪豹的传奇故事。” “你和三哥是怎么认识的?”她随口问他。 “以前我们一起玩户外,三哥是老大,他救过我。我这客栈曾经还有他的股份呢。”阿牧人特别豪爽,身上有一种江湖义气。 鹿鸣想问他,靳枫和云杉什么关系,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坐下来听他讲靳枫和雪豹的故事。 阿牧讲到,靳枫刚出生就被丢弃在昆仑山里面,是被一只母雪豹养大的,甚至有人怀疑,他不是人,是雪豹变成的人。 她不知 分卷阅读11 道他讲的是真是假,这些她以前没听靳枫讲过。 阿牧后面讲的,她大体都知道,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历过的。 她获奖的那张照片,《呦呦鹿鸣》,上面除了有靳枫,还有大鹏和小呦,他们给雪豹和鹿起的名字。 鹿鸣清晰地记得那天的情形。 她快门按下去的声音,最先惊动了雪豹,这是一种听觉非常敏锐的野生动物,眨眼的功夫,就一瘸一拐地跑向高原雪山的方向。 小鹿没跑,因为跑不动,被盗猎夹夹断了两只脚,不停地鸣叫。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把她当回事。 倒是她,紧张羞怯得要死,在他转过身来之前,匆忙闭上眼睛。 等她转身背对着他,重新睁开眼睛,余光看到,他把小鹿抱起来,走向旁边的一间小木屋。 靳枫把小呦抱回木屋安顿下来以后,很快穿好衣服出来,送她下山,大概是看出她迷路了。 她确实是和旅行团的人走散迷路,才误打误撞,拍到他没穿衣服的照片。 森林里面长年没什么人出现,对他来说,穿不穿衣服没什么区别。 荒漠林难得下雨,一下雨就跑去淋雨,就跟淋浴一样,这是他经常干的事情。 鹿鸣后来才知道他是这么随性的一个人。 那天,他们走到昆仑山脚下,遇见了大鹏,大概是饿晕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到处是伤。 靳枫直接把大鹏抱起来,把她吓得半死。 他用鄙视的眼光看着她,无声地嘲笑她是个胆小鬼,雪豹都晕过去了还怕什么? 他让她再跟他回森林木屋去。 当时天已经快黑了,他不可能抱着一只晕过去的雪豹送她下山,也不可能放下雪豹不管送她下山。 鹿鸣也想到了这些。 最终,她鬼使神差地跟他回了木屋。 她当时想的是,一个这么怜惜动物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那个时候她胆子也很小,根本不敢一个人下山。 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森林木屋度过一整晚,这种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却发生在了她身上。 她没想到,从那之后,这个男人改变了她的人生。 …… 阿牧讲到雪豹被盗猎者追至昆仑山,就没有下文了。 “后来怎么样了?雪豹和盗猎者都被困在昆仑山里面了吗?”鹿鸣急切地追问。 “不知道呢,”阿牧打了个哈欠,“当时昆仑北麓有个林场发生了火灾,有人看到一只浑身着火的雪豹,在火场里狂奔。也有人说,被火烧的不是雪豹,是一个人。” “……”鹿鸣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口,手心和脊背都爬满了虚汗。 “姐,已经很晚了,明天我们还要去培训。”程子涛在一旁催促。 阿牧显然也不知道后面的故事,鹿鸣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时被火烧的人不是靳枫。 大鹏是否还活着,成了横在她心坎上的一根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看到有读者说想看昆仑山的故事,又很想知道三哥为什么叫三哥,所以撸了个小剧场。 雪鹿小剧场之《我是老大,我最狂!》 鹿鸣自己也没想到,在森林小屋里睡了一晚,结果睡出个大篓子。 那个没脸没臊,却帅得一塌糊涂的“野人”来酒店找她。 他是怎么知道到她住哪个酒店的,至今仍是个迷。 鹿鸣以为他是来要求她删“裸照”的,从他的角度,她毕竟是个陌生人,万一哪天她心怀不轨,整出另一波艳照门,他就亏大了。 所以,如果他要求删,她还是会想办法赖账的,就说她是在拍风景,没拍他。 结果,她下去见他,他只说了一句话: “老大要见你。” “谁是老大?”鹿鸣当时吓得脸色苍白,以为她得罪了什么黑社会的老大。 “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说话淡淡的,一副“完全不想搭理她却又不得不搭理她”的表情,声音却很好听,像风吹过脸庞的感觉。 “你要是不去,你以后都回不了家。”许是见她不情愿跟他走,他开始恐吓她。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是不能信的,她去了,结果也回不了家,因为身份证丢了,丢在森林小木屋里。 鹿鸣又跟他去了森林小木屋。 里面除了一只小鹿,一只雪豹之外,连黑社会老大的影子都没有。 “老大呢?”她问他。 “不在你面前?”他扔给她一副碗筷,一副老大命令老二的口吻,“去喂小鹿吃点东西。” “……”鹿鸣气得想把碗直接扣他头上,可他实在太高了,她踮起脚也够不着。 她想起裸照的事,一直觉得心虚,决定忍着,去喂小鹿吃东西。 大概都是鹿,她喂食,小鹿很乖,吃得干干净净。 离开之前,老大继续下命令,“明天再来,自己来。” “来干嘛?”鹿鸣觉得这个男人脑子一定是被小鹿踢坏了,真当自己是老大。 “喂小鹿,我喂他不吃,他怕我。” “……”鹿鸣没话说了。 第二天,她又来了,不过还是他去接的。 第三天,第四天……无数天以后,她直接从酒店搬进了小木屋。 成为小木屋女主人的第一天,鹿鸣决定要做老大。 由于两个人争着做老大,争着争着就打起来,最后赤膊上阵……一直没争出个结果,最后整出一个妥协的办法。 老大的位置让给小呦。 鹿鸣自动降一级,做老二。 靳枫史无前例地在家排行第三。 看着女人得意的样子,他心旌荡漾成海。 许多年以后,他都记得他们争做老大的日子。 可她已经不知去向何方。 他这个老三,天天问小呦同一个问题,“老大,老二什么时候回来?” 小呦鸣叫两声,意思是,“老大我还想问你呢,谁让你不好好抓住她?” “……” 第7章 第二日,鹿鸣和程子涛早早地来到玉仑河森警大队,接受森林消防培训。 阳光把整个森警大院铺得满满的,到处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往年这个时候,玉仑河早已大雪纷飞。 今年是暖冬,里面穿一件单衣,外面套一件薄外套,足矣。 操场上列队训练的森警官兵,个个都汗流浃背,教官一声“解散”后,立刻有人脱下外套,光着膀子追逐打闹。 大院里有三排两层楼的楼房,鹿鸣和程子涛跟随工作人员指引,走到中间一排,上二楼培训教室。 鹿鸣站在走廊上,视线不受控制地在操场上逡巡,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两位先在教室里等等,在走廊上等也行,其他学员还没到 分卷阅读12 。” 跟他们说话的工作人员,慈眉善目,说话温和有礼,她对他有点印象,是来的那天遇到过的森林消防员之一。 他手里抱着的文件夹标签上写的名字是李章程,鹿鸣猜想应该是他本人。 “谢谢您,李警官。” 李章程摆摆手,表示不用谢,接了个电话。 程子涛站在教室门口,往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面看了一眼。 “就我们两个学员吗?”他问李章程。 “还有东山林场的几个伐木工人,我们支队内部有两个人。培训原本是每个月初固定的时间,现在是临时加的一期,主要是为了你们二位。我们支队领导对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还是很支持的,我们森林武警守卫森林,本身也是在保护野生动物生境。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战斗目标走到一起,这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李章程一脸庄重严肃的表情。 程子涛虽然觉得这个人说话啰里啰嗦,出于感,及时打来电话,让李章程别管,问起培训的事。 “三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培训我一个人能行。应龙也真是的,好歹咱们都是昆仑山出来的,曾经还是‘昆仑五兽’,他怎么老是针对你?” 李章程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牢骚,得到的答复是,电话里的人半个小时之内到,让他把所有的学员叫齐,还特别强调了两个人。 鹿鸣和程子涛进入教室,找座位坐下来。 不久,又来了两个人,一来就抱怨好不容易休息,还要来上什么鬼培训,其中一个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另外一个坐在她旁边,盯着黑板发呆,一脸愁容,最后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向她,笑问道: “你就是那个母海龟吗?我叫袁一武,刚才被胡大队长训话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讨论你。” “我是女的,是人,不是母……”鹿鸣止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龟儿子。 “三哥经常说我是龟孙子,那我不说是得叫你奶奶啊?想不到我有这么年轻漂亮的奶奶。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亲戚了。” 袁一武笑嘻嘻地说道。 鹿鸣哭笑不得,暗想,原来她说他龟儿子还算客气了。 她听他声音有些熟,想起来的那天,山坳马路上那个带着哭腔叫“三哥”的少年,她听出,声音是同一个人。 少年约摸二十来岁,眉目倒是清秀,五官也算端正,谈笑间那种捉弄人的俏皮劲儿,让她想起金丝猴这种野生动物。 “我觉得,你想攀亲戚,还不如攀孙悟空。” “好啊,找机会我跟孙悟空聊聊。”袁一武若有所思地点头,神秘兮兮地问她,“你猜,我是什么学历?那可是相当的高啊。” “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高吗?”鹿鸣把手中的书本合上。 “有。不过可惜,我那年没考上博士,不然就可以和美女奶奶平起平坐了。” “你为什么没考上博士?”鹿鸣被他搅得有些晕。 “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为我小学没毕业。” “……”鹿鸣尴尬,再次把书本打开。 程子涛和另外一个趴着睡觉的人都在笑。 “别说小学,他连学校的门都没进过,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趴着睡觉的人坐了起来,歪七斜八地坐着,像个蔫茄子。 “张小雄你个熊儿子,谁说我不会写名字?三哥教过我的。” “会写就上去写。”门口突然传来干劲有力的声音。 “哎呀,龟爷爷来了。” 袁一武笑着嘀咕了一句,立马鲤鱼打挺坐直,翻书,装做认真看书的样子。 鹿鸣听到声音,把视线收回到却一直没翻动。 作者有话要说: 龟奶奶和龟爷爷。。。为袁博士的智商点赞~ 第8章 靳枫一来,袁一武和张小雄都一本正经地坐直了。 两个人还互相提问: “森林火灾有哪几种?”张小雄问。 “有地表火、树干火、树冠火和地下火等。”袁一武回答,没有看小册子。 “森林为什么会燃烧?” “因为森林中有能够燃烧的有机物质,也就是可燃物。当具备可燃物、氧气等助燃物和一定温度这三个条件,就会发生森林火灾。三哥说了,在森林火灾面前,人和动植物平等,都是一堆可燃物……” 袁一武讨好地看向靳枫。 “行了,别装了。去黑板上写出自己的名字,能写出名字,就让你回去睡觉。写不出就乖乖听课。” “啊?写名字啊,我会的,三哥……”袁一武看到靳枫凌厉的眼神,双腿发软,行了个军礼,“是,中队长!” 平时和他们打成一片的人,严肃起来最可怕。 袁一武在黑板前足足站了一分钟,最后写下三个字: o15。 他还特别解释,o是圆圈的圆,像十五的月亮那么圆,不能念零,因为他姓袁。 程子涛和张小雄都笑得不行,一个低头偷笑,一个笑得前俯后仰的。 靳枫气得咬牙,还没来得及发作,鹿鸣先开了口: “o15,也没错,名字不就是个代号?你下来,我有办法 分卷阅读13 让你通过今天的考试。” 教室里本来人就不多,她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所有人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她,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盯着她。 袁一武自己也很好奇。 他大字不识一个,自己的名字,除了中间那一横笔画少学会了,另外两个字死都记不住,那些理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书。 这样怎么可能通过考试? 鹿鸣让袁一武先听他们讲,脑子能记住多少内容,就记多少。 李章程讲理论,靳枫补充一些实践中技能和要领,通过一些案例,分析各种火灾扑救成功的地方,失败的经验教训。 他们讲的时候,她开了录音笔,把讲的内容都录了下来。 一个上午下来,森林火灾的一些常识,火灾发生时怎么扑火,怎么自救,都讲完了。 课上完以后,鹿鸣让袁一武再站到讲台上去,让靳枫出个考题。 “发生森林火灾,森林消防员扑火时,被林火围困或袭击,要怎么自救?” 靳枫话音一落,袁一武立刻回答: “第一,退入安全区,观察火场变化,出现飞火和气旋时,要退入火烧迹地和植被少、火焰低的地区; 第二,点火自救,选择比较平坦的地方,一边点顺风火,一边扑打两侧的火,同时跟着火头方向前进,进入到点火自救产生的火烧迹地内避火; 第三,按规范俯卧避险,就近选择植被少的地方卧倒,脚朝火冲来的方向,扒开浮土直到见到湿土,把脸放进挖出的小坑里面,用衣服包住头,双手放在身体正面。 第四,按规范迎风突围,当风向转变,火掉头时,指挥员下命令后,选择草较小、较少的地方,用衣服包住头,憋住气,迎火猛冲突围,人在75秒内可以突围,但不能与火赛跑,只能选择火势较弱处对着火冲。” 袁一武逐条讲述,几乎一字不差。 他一讲完,鹿鸣按下录音笔,交给靳枫。 “这就是他测试的答卷。” 靳枫抚额苦笑,“臭小子,记性很好啊。” 他接录音笔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凉凉的,瞬间怔住。 鹿鸣也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呼吸停顿了两秒。 两个人视线胶着了两秒,回过神来,像触电了一样闪开。 类似情形,整个上午没少发生。 录音笔落了空,差点掉下来,被袁一武及时接住。 “干嘛扔掉我的答卷,我可是一百分通过啊,第一名肯定是我了。我是学霸,无限嚣张!”他那臭不要脸的样子,连鹿鸣都忍不住笑了。 一天的森林防火培训,上午培训,下午测试。 袁一武被靳枫叫到另外一个教室,用鹿鸣的方法,口述问答,最后连同其它人的测试卷一同上交。 下午离开教室的时候,靳枫叫住来收试卷的李章程: “给东山林场的负责人打电话,让他们那几个伐木工明天过来培训,不培训他们别想进山。” 李章程一脸苦闷。 “三哥,他们说那几个人不识字,看不懂书上的理论。” “口述,照袁一武的方法。”靳枫回头往教室里看了一眼。 鹿鸣和程子涛正在商量什么事情,准备离开。 “可是,三哥你昨天来了,今天没休息,明天又不休息吗?要不明天都由我来吧,现场扑火我没你厉害,理论我肯定没问题。” “光讲理论没用。”靳枫让李章程马上打电话。 李章程照办,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 他说出明天来参加培训的要求,考试可以用口试。 对方停顿了几秒,大概很意外,他们竟然想出了这种新花招,最后直接撕下了伪装,明确表示不来。 “森林防火,是你们森林消防员的责任,我们学那些破外意儿干什么?我们要都懂了,还要你们消防员做什么?我们交的税不是白养你们的!” 手机开了外音,对方的吼声震耳欲聋。 靳枫把手机从李章程手里夺过来,对着电话吼回去: “听好,我只讲一遍,森林防火不只是森林消防员的责任,是所有人的责任,等轮到我们森林消防员来负责的时候,你们离死已经不远。明天你们必须来!” “你他妈的算老几啊,敢咒我们?我要投诉你!” “玉仑河森警大队森林消防队队长昆伦,你去投诉吧,老子随时欢迎。”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扔给李章程。 “三哥,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呢?你再被投诉,这个月的奖金又要被扣光了。” “……” 靳枫视线追随鹿鸣的身影,一直到她转过楼梯拐角,看不到人为止,才转身回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干货有兴趣的了解一下,没兴趣的可以忽略不计,不影响剧情理解~ 第9章 靳枫回到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三个人。 胡卿民坐在办公桌里面的转椅上,翻阅资料,面带微笑,不时点头。 李章程站在旁边,偶尔补充解释一两句。 办公桌前面两张空椅,一张已经坐了个人,黑着脸,仿佛世界欠他一个初恋。 靳枫在他旁边的空椅上坐下来,敲了敲桌子。 “大队长,我们来商量正事。” 胡卿民摆摆手,让他先闭嘴,继续嘀咕: “这两个真是人才啊,看看他们做的综合分析题。这个程子涛,林木遗传育种剖析的很深刻。这个北鹿,她不是摄影师吗?怎么还懂野生动植物保护?尤其关于雪豹的保护,太全面了。小李啊,你去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想办法把这两个人留下来,引荐去环林局,以后肯定大有用处。” “不用瞎折腾,他们来这边做雪豹专题研究,她跟拍雪豹专题片,不会长留。” 靳枫话音刚落,应龙立刻接茬: “胡大队长这是知人善用,引荐高级人才,怎么能叫瞎折腾?不像有些人,只会收留一些文盲、吸毒犯,把军营当收留所。” 靳枫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反驳他。 “大队长,我上次交给你的职业森林消防员培养方案,你看完了没有?” 靳枫话音刚落,不等胡卿民反应,李章程先接上了话: “大队长,根据《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第七部分第五十一条:整合组建生态环境保护综合执法队伍。整合环境保护和国土、农业、水利、海洋等部门相关污染防治和生态保护执法职责、队伍,统一实行生态环境保护执法。由生态环境部指导。第五十九条:武警森林部队转为非现役专业队伍后,现役编制转为行政编制,并入应急管理部,承担森林灭火等应急救援任务,发挥国家应急救援专业队作用。” 李章程一开口,另外三个人目 分卷阅读14 瞪口呆,传说中能一字不漏背下党章的人,果然名不虚传,简直就是台复读机。 胡卿民放下手中的资料,“李章程,你老背这些干嘛?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三哥的方案,非常符合国家机构改革的思路。我们森林武警部队官兵集体转业改编为非现役专业队伍以后,袁一武和张小雄不是现役军人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大队长上次口头答应过,他们通过了测试,就考虑把他们留下来。” 胡卿民指着李章程,哭笑不得,什么也没说,让他先出去,看向靳枫。 “机构改革后,消防官兵不再是现役军人,可以说,以后只能叫消防员,消防官兵的叫法会成为历史。你就一点失落感也没有?” “完全没有,大队长,你想想改革以后的好处: 第一,以后我们的消防员不再局限于现役军人和公务员,社会招聘会成为重要来源,消防员将成为一个职业。在现役制下,一名新兵培训2个月上岗,经过18个月成为救援主力,但也到了退役时间,不可避免的造成消防人才的流失; 第二,消防员成为职业以后,福利待遇一定会越来越好,会吸引更多优秀人才加入。职业森林消防员的培养势在必行,我们可以借鉴欧美国家职业消防员制度好的地方。” 胡卿民看着对面这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年轻人,轻叹了一口气。 时代变化太快,作为一名坚守岗位二十多年的森警老干部,他内心是很惆怅的,也有些恐惧变化,感觉就好像失去了一种保障,没着没落的。 “行吧,你的方案我会尽早提交上级领导审批。不过,我们的国情和欧美国家不一样,转制也需要一个过程,你不要操之过急。成立雪豹先锋队这个主意倒不错。一旦发生森林火灾,由这支队伍应急,能在紧急救火阶段把大火扑灭,非常好。你可以选你要的人,尽快组队特训,各方面我都会支持。” “袁一武、张小雄这两个人我肯定要。” “行吧,留下他们没问题,但必须保证,不犯原则性错误。” “袁一武和张小雄一直是以护林员身份留在队里,连基本生活补贴都没有。先锋队的概念,说得好听是扑火突击队,其实就是拿命在抢时间。他们的命不值这点钱。现在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他们也要为将来打算。” “你……”胡卿民无奈地笑,“放心,我会看着办。那两个混账小子,值得你这么对他们?” “我用人格担保,他们都会成为最优秀的森林消防员。”靳枫语气笃定。 “你确定留下他们是让他们扑火吗?”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人清了清嗓子: “我怎么听说,他们暗中在查沙尘暴和绞杀榕的下落?连李章程都知道,追捕盗猎偷伐者是我们森林公安机关的职责,不归你们森警支队管。昆队长不知道吗?” 应龙声音高了半度,房间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对,应龙,忘了跟你说,是我让昆伦他们去查沙尘暴和绞杀榕的。” 胡卿民站了起来,笑着解释: “上次森林火灾,昆伦提出,高压线脱落引起火灾可能只是表面。刚好发生了偷伐事件。纵火,盗猎偷伐,这种声东击西的作案手法,和八年前的沙尘暴作案手法很像。到底是沙尘暴没死,重新作案,还是最近两年出现的绞杀榕模仿作案,需要你们两个协力去查。当然了,以你为主导,昆伦的主要工作还是森林消防这一块。” 胡卿民不容他反驳,推着他往办公室外走,一直走到办公室外面,才语重心长道: “应龙,你和昆伦之间那点误会,是不是该放下了?你们以前还是兄弟,两个人都是护林员出身,一起考上南京森林警察学院,表现也都很优秀,现在到了地方,虽然你是森林公安,他干森林消防,但都是为了保护森林资源,要团结才行。” “我看不惯他做事的这一套。袁一武、张小雄这两个人,就需要去社会上历练历练,经受一些挫折是好事,强行把他们留在支队有什么用?” “昆伦也是爱才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 两个人边聊边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发现有个女人,似乎在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有读者好奇,森林消防员这种职业,有年轻人愿意干吗? 以前大体是这样,发生森林火灾,扑火队伍分两种,专业的,和非专业的: 专业扑火队=森林武警,解放军、公安干警、消防部队、预备役部队等;非专业扑火队=当地领导干部、林场职工和群众临时组成。 森林扑火是国家大事,就像和平时代的战争,如果没有人干,会是什么结果呢? 最初我给靳枫的人设是护林员,但格局太小,就作为他八年前干的事了;第二种想法是森林武警,这也是我们国家现在森林灭火主力,去年一直是这么准备的。 到今年三月的时候,国家出台了一个改革方案,就是这一章里李章程提到的,武警森林官兵和建筑消防官兵等都转制成非现役,所以才决定用森林消防员的人设。 严格来讲,森林消防员在欧美国家才算职业,福利待遇好,崇高的职业。欧美国家的职业化消防体制是非常成熟的成体系消防体制,也是当前发达国家最为主流的消防体制。我觉得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但在我们国家,以前的消防官兵,现在的消防员,好像是一种靠精神食粮为生的事情,干最危险的事,赚最少的钱,有时候还得享受很多人“这人应该很没出息混成这样才干这种没前途的职业”这种眼光,牺牲了,成为英雄,有名的被人记住,无名的自然更不会有人记得。 还好,我们现在也改革了,我看着挺开心的。如果有一天,人们提到消防员,就肃然起敬,认为这是像医生、律师等一样崇高的职业,而不是觉得没出息的人才干的工作,福利待遇也很好,不比医生、律师差,我相信,干的人也不会多,因为危险,但至少比现在好很多。 以上是我瞎扯,你们别当真。干货你们继续忽略不计,放心,不会多的,只是一点点。 不管什么职业背景,都只是给男女主搭建一个谈情说爱的舞台,这个故事会很轻松,旅游,美食,摄影,我还尽我最大的努力,加了一点喜剧元素。目的就一个,希望能让你们看着开心,然后多多留言,收藏,好多书友只看文,不收藏,戳我心啊! 入v前保持日更,有时候短小可能是三分之二章,v后会快些的,谢谢小仙鱼支持~ 第1o章 鹿鸣听到他们的声音,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到靳枫。 她培训出来, 分卷阅读15 走到大门口才想起,靳枫的衣服还在她包里。便找了个借口,让程子涛先回客栈,她折回来还衣服。 鹿鸣上二楼找靳枫,听到办公室里的人在谈论工作的事,就下来了,决定在这里等。 应龙她见过,年纪稍微大的中年男人,应该是他们口中的大队长。 她礼貌性地冲他们微笑,算是打招呼。 胡卿民连连连点头说“好”,转头朝二楼大吼:“昆伦,快下来,有人在楼下等你。” 他吼完,笑着补充了一句,“女的。速度!” 鹿鸣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她在等靳枫? 这个大队长也很有意思,笑呵呵地向她解释: “我是胡卿民,这里的头儿,知道你肯定不是在等我们两个。但凡来我们支队等人的单身女人,尤其长得漂亮的女人,基本都是冲着昆伦来的。没办法,那家伙长了一张招惹桃花的脸。要不是看他有点本事,早就把他撵走了。” “……”鹿鸣淡淡一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幸好他们直接离开了,边走边继续谈他们的事情。 靳枫并没有很快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过他的女人太多,已经麻木。 袁一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边走边讲电话: “真的啊?沙漠篝火,一定好玩,我当然去。张小雄你个熊儿子,现在才想起我,我马上过去。” 袁一武挂了电话,拔腿就跑,大概发现了鹿鸣,又跑回来。 “三嫂,你是在等三哥吧,耐心点啊,他马上就会下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我就放了两天假,明天就得归队了,我得抓紧时间积极休息。” “等等……” 鹿鸣还想让他帮忙转交靳枫的衣服,可他跑得比孙猴子翻筋斗云还快,眨眼就不见了。 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心想,他是不是见到个女的就叫三嫂? 大院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好奇地看她一眼,有的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清一色的标准问候语:“是等三哥吧,他马上就下来。” 鹿鸣耐心有限,也受不了这么多人集体问候,准备离开。 楼梯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脆响声。 昆伦走下来,左右各晃动一下脖子,拉动筋骨,发出脆响,脚步顿住,显然看到了她,脸上表情很是意外。 “我来把衣服还给你。”鹿鸣迅速把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他的衣服,伸手递给他。 “怎么是你?等了多久?我开车送你回客栈。”他加快脚步,下楼梯。 靳枫几步跨到她面前,把她手中的衣服和包都拿过去,衣服扔回包里,习惯性去牵她的手。 他手伸到一半,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关系已今非昔比,转了个方向,直接插入裤兜内,迈步走向出口。 鹿鸣快步追上去。 他人高腿长,脚步又大又快,转眼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一直到了大门口她才追上他,但没有走向他停车地方。 “我想走回去。”鹿鸣抬头看看天空,天色这么好,她刚好可以顺路拍一些照片。 “好。” 靳枫车门打开了一半,又关上,继续往前走,速度较之前有增无减。 “……”鹿鸣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之间越拉越大的距离。 他这是送她回去吗?还是要练习她百米冲刺的速度,让她去冲击下一届奥运冠军? 回去的路上,不管她怎么加快速度,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连正常聊天都不行。 走过一座山,可以俯瞰整座小镇。 放眼望去,一栋栋居民楼,像颜色各异的立体箱,层层叠叠,堆成一座金字塔。 山坡上,点缀了一件金黄色的琉璃工艺品,古朴庄严,独特美丽。 鹿鸣定睛一看,是一座寺庙。 小镇俯瞰图仿佛一幅构思精巧的立体派画作,出自大师之手,太阳西斜,阳光普照,给整幅画抹上了明亮的底色。 太美了! 鹿鸣索性不追了,专心拍她的照。 “咔擦”了一阵相机,送她回客栈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也是,他这个人没有等人的耐心。 鹿鸣收拾好东西,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座吊桥。 她站在桥这一端,双手抓住桥栏,腿开始发抖。 鹿鸣不恐高,但对这种晃来晃去的桥有点恐惧,总觉得不结实,脑海里也会不自觉地想象,她走到中间的时候,桥突然“嘭”地一声断掉。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应对策略。 鹿鸣仰头看天空,抓住栏杆,手和脚配合,一步一步往前移动。 山风吹来。 她脑海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劲风回旋时,不要怕,那是我在吻你。 鹿鸣嘴角一弯,慢慢往前走,走到桥中间的时候,感觉吊桥后面有人,回头一看。 靳枫也在吊桥上。 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风把她的长发吹乱,遮住了她的脸,夕阳似火,把她周身染成了红色。 靳枫呼吸一滞,脚步不由停住。 有那么一刻,他想冲上去,拨顺她的头发,然后捧着她的脸…… 他确实几步冲到了她面前,但没拨头发,也没碰她的脸,拦腰把她打横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鹿鸣心一下跳到了嗓口,等她意识到他正抱着她,停跳半拍的心脏,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乱跳,完全没了正常的节奏。 他没有看她,头转向一边,脖子的一条筋被拉直,喉结骨上下浮动。 好性感! 鹿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那块骨头。 手臂刚伸直,风把她挂在她手臂上的披毯吹跑了。 “啊,别跑……”女人突然叫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靳枫回头看了她一眼,把她放下来。 她跳起来,双手扑腾着去抓飘起来的披毯,却抓了个空,双手趴在栏杆上,眼睁睁地看着披毯往下坠落。 靳枫走她面前,转身背靠着栏杆,伸出右手,手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 “想让风把披毯吹回来吗?” “想啊。”鹿鸣侧头看向他,“你有什么办法?” “起风的时候,朝着风亮出手心,闭上眼睛,用心感受风亲吻手心的感觉,只要你足够虔诚,就可以转移风向。” “真的吗?”鹿鸣转过身来,也和他一样,伸出双手,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风转变方向,让她的披毯飘回来。 许久以后,她打开眼睛,回头看。 披毯并没有飘回来,已经成功掉落在桥底下的水面。 鹿鸣回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他也正注视着她,黑眸深处荡漾着光。 她想起,他以前就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他是一个能改变风向的人。 她一度对此深信 分卷阅读16 不疑,甚至还去求证过,风向是否真的能被人改变。 “现在还信吗?”他打断她的思绪。 “你是说你可以改变风向?” 鹿鸣仰头看向他。 “我去非洲的时候,问过一些原始部落的人。有些部落相信,起风的时候,朝着风亮出手心,在恰当的时机这么做,只要足够虔诚,就可以转移风向。” 她以为他会笑她傻,竟然特意去求证这种事。 他没有笑,站直身体,俊脸表情庄重严肃。 “风不会直着吹,地球自转,在北半球,风会往顺时针方向偏,在南半球,逆时针偏。发生森林火灾时,风向改变,是最可怕的事情。知道这个规律,能准确预测风向。” 鹿鸣恍然大悟,“那最强劲的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 他思忖半晌,没有直接回答,“以后告诉你。” 她想问他为什么做森林消防员,他已经收回视线,把她的包扔给她。 “把东西拿着。” 他把自己身上的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掏出来,一并塞到她手上。 “你要做什么……” 鹿鸣话还没说完,他一手撑着栏杆,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她目瞪口呆,差点尖叫出声,及时捂住口鼻。 一直到桥底下传来“嘭”的落水声,她才回过神来,探头往下看。 吊桥距水面有几十米高,披毯飘在水面上,被水流冲着往前移动,一部分因为重量已经沉下去。 靳枫快速往前游,最终抓住了披毯,游向岸边。 鹿鸣顾不得桥结不结实,晃不晃动,也不再一步步过桥,快速往前跑。 她跑上了岸,靳枫刚好也游上了岸。 从底下沙滩到桥面的6地,有石阶梯连接。 他走上来,她走下去,两个人在阶梯上相遇。 他身上湿透了,鹿鸣迅速把他的衣服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让他换上。 靳枫把披毯拧干,递给她,把他身上的外套脱掉,光着上身。 男人精壮赤裸的上身,湿漉漉的,水沿着峭壁一样身体往下流,浑身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鹿鸣意识到她看得太专注了,脸微红,把头往后偏,拿着衣服的手继续伸向他。 “躲什么?又不是没看过。”靳枫接过她手中的干衣服,往身上套。 “你怎么老是跳水?撞到头怎么办?”鹿鸣责备他,避开话题。 她记得,他们刚认识不久,也是过吊桥,她的手表掉下去,他“噗通”一声就跳下去了,在水里摸了半天,找到了手表。 她当时觉得,这男人实在太酷太帅了。 少女时代,思维方式和现在完全不同,现在是真怕他会撞得头破血流。 鹿鸣手腕一凉,一股向前的力量,转眼把她拽到男人身前。 他把她的头掰过来,面对他。 “担心我?”他颇有磁性的声音,低沉,性感,像管弦乐器低音区域发出的声音。 “……” 鹿鸣注视着男人漆黑的眼眸,眼窝很深,目光淡定而深沉,仿佛有一股力量,把她的心往下压。 水沿着男人英俊精悍的脸往下流,在下巴处汇合,滴到他肌肉发达的胸膛上。 几乎在同时,他吞咽了两下嗓子,脖子上那块喉结骨上下浮动。 “当、当、当……” 仿佛有个榔头,一下一下砸在她心坎上,砸出了一个洞。 鹿鸣感觉有东西从洞口流进她身体里,在她体内迅速升温,膨胀,堵住了她的呼吸通道。 四目无缝对接。 两个人焦灼的眼神,仿佛被电石火花焊成了蛛丝,盘根错节绕在一起,成了扯不开的蛛丝网。 许久,手机铃声响起,才把这对愣神的男女拉回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本章红包领取码: 三哥还真会扯啊,假装不敢牵手,结果直接抱,这一波操作,有人被撩得火急火燎的,到底谁在撩谁? 鉴于你们的评论实在太短,很多都是,努力,撒花,加油。。。这种评,系统一般会自动识别为无效评,定期清理掉。 所以,我给你们提供前半段,后面你们再随便加后缀吧。也就是: 复制红包领取码+你们随便加点什么=一条评,举例: 三哥还真会扯啊,假装不敢牵手,结果直接抱,这一波操作,有人被撩得火急火燎的,到底谁在撩谁?当然是某鹿在撩三哥呀~ 这样才可以领取红包哦,差不多字数的其他评也是有效的。 第11章 日近黄昏,越野车急速行驶在公路上,最终在沙漠边缘的路旁停下来。 袁一武一个电话,把他们从吊桥下拽回支队,驱车来到这里,参加一个沙漠篝火营会。 鹿鸣下车,环视四周。 东边是荒漠草原,渐渐过渡到荒漠林,更远处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起伏的沙丘如凝固的波浪,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她对这种极不协调、却能彰显极强矛盾冲突的事物组合尤其感兴趣,迅速从包里拿出相机,取光拍照。 她专注着拍照,忘了旁边还有个男人。 靳枫翻出烟,点了一根,斜靠在车身上,长眸微眯,视线锁住拍照的女人,随着她位置变化而移动。 在他记忆中,她一直穿的是那种收腰的公主裙。 最初,她给他的印象,聪明、美丽、高贵,脸上挂着一副自以为是、不可征服的表情。 她始终用防范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是个凶残的野兽,眼神里隐约还有丝不屑。 靳枫必须承认,他一开始是被她这种表情和眼神激怒,想要征服她。 没想到,他自己先栽进去了。 眼前的女人,短款上衣、牛仔裤、平底长靴,很帅气的英伦风装扮,专注拍照的样子很酷,除了那头长发,已经完全看不到公主的影子。 从前的她,是只鹿,在家养的鹿和野鹿之间徘徊。 现在的她,有时动如风,有时静如湖。 飘如天空云,柔似林中溪。 有些东西没变,眼神还是温柔而热烈,坚强的外表下,冷静又敏感、坚强又脆弱,看起来很勇敢,某些方面其实还是个怂包。 最让他意外而欣喜的是,她心底竟然还保有一种纯真。 …… 靳枫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接完电话,鹿鸣也已经拍完。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 鹿鸣走向停车的地方,视线落在相机屏幕上,瞬间屏住了呼吸,脚步顿住。 金色斜阳下,广阔无垠的沙漠背景。 斜靠在越野车身上的男人,又野又酷,那张脸帅得一塌糊涂,浑身散发出野性的气息。 手里的烟已经 分卷阅读17 燃尽,英俊的脸上挂着慵懒闲散的表情,与工作时庄重威严的形象完全相反。 鹿鸣记得,他平常几乎不抽烟,从事森林有关的工作,工作场合禁烟火。他想抽烟的时候,都会开半个小时的车,到沙漠来抽。 后来,每次她陪他来沙漠,他抽烟之前,他们多了一个环节…… 鹿鸣心尖颤了一下。 靳枫绕过车头,把湿衣服和披毯挂在一条手臂上,另一只手提上她的包,直接往前走,也不等她。 “我们去哪?”鹿鸣追上去。 “往沙漠里面再走一段,他们在等我们。” “他们是谁?” “一会儿就知道。” “……” 他们俩说话基本靠吼。 荒漠里声音本来就容易被风吹散,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他走路的速度这辈子应该是慢不下来了。 她一直出入森林,已经很久没见到沙漠,脚步自然而然被眼前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美景缠住。 大漠哪来的孤烟? 鹿鸣听到了说笑声,也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远处平坦的沙滩上燃起了篝火,一群人围着篝火在说说笑笑。 “三哥,你怎么才来,再不来肉都要被他们这群野兽吃光了。”袁一武拿着两串肉站起来,递给靳枫。 “不是让你们烤熟一点?”靳枫答非所问,没有接,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落在身后的女人。 “三哥看什么?还有人吗?”袁一武往他身后张望。 鹿鸣走近,所有人循着靳枫的视线看向她,眼神里都充满好奇。 这八年,靳枫带个女人来参加他们这种糙爷们糙爷们的聚会,可是头一遭。 “三哥,你怎么衣服都湿了?跟三嫂在打水仗吗?”袁一武眼尖,看到他手上的湿衣服,身上的衣服也是半干未干。 鹿鸣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辩解道:“我身上衣服又没湿。” “啊?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我们三嫂?”袁一武笑嘻嘻地看着她。 “……”鹿鸣猜想,她的脸一定红得不像话。 这个时候,地裂开一条缝就好了,她一定拉着这个小屁孩一起跳下去。 所有人都笑了。 “袁一武,我抽屉里的牛皮糖是不是你吃了?前两天才买的,今天就没了,你不知道是给张小雄吃的吗?每次只能吃一颗。” 靳枫显然有意为她解围,转移众人注意力。 “三哥,你都说了每次能吃一颗,我们就是这样吃的啊,我和小雄每次确实是拿一颗,一人分一半吃的。” 袁一武很认真地辩解,“太好吃了,一下没忍住,一次一颗,没拿几次就吃完了。” 众人哄然大笑,靳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有人站起在来给他们挪位置,有人拿烤肉串,也有人开啤酒罐。 看得出,靳枫在这群人中明显处于头领地位。 靳枫在袁一武旁边坐下来,鹿鸣在他旁边坐下。 她身旁的年轻男人,表情蔫蔫的,看起来很没精神,她记得就是今天一起上课的张小雄。 阿牧她也认识,其他一些人大多面熟,在阿牧的客栈里见过。 围坐一圈的人,清一色的糙汉,只有她一个女人。 鹿鸣有些后悔,她不应该跟着靳枫来的。她一来,气氛冷了不少,那些说荤段子的说到一半,看了看她,又停了。 每个人眼前都摆放了不少啤酒和零食。 鹿鸣拿了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感觉又涩又苦,却还是一口气闷下一大半。 “你不是不喝啤酒?”靳枫坐在旁边,伸手去拿她手中的酒,被她推开。 “那是以前,人都是会变的。”她放下啤酒,侧头看向他。 她嘴角有啤酒泡沫,靳枫嘴角一弯,随手用拇指抹掉。 他做得极其自然,她看着他侧身靠近,心跳突然停跳了一拍,忘了要躲闪。 “啊哈,”袁一武突然大吼一声,像发现了新大6一样惊喜,站起来,“是谁在大庭广众之下撒狗粮?” 鹿鸣回过神来,迅速回头,看向篝火,把心脏的跳动调整到正常频率。 “你小子想造反是不是?”靳枫一把将他拽下来坐好。 “我哪敢。”袁一武笑着把手中的啤酒罐打开,起身和鹿鸣碰杯。 他再举起来在眼前移动,向其他人敬酒,一边笑着嘀咕:“老子也想狗粮啊,没有人配合,所以,单身汪来干杯。” 众人集体附和,纷纷喝酒。 鹿鸣把剩下的半灌啤酒灌下肚。 靳枫手里也拿着一罐啤酒,刚要打开,看了她一眼,直接放下。 有人起哄玩真心大冒险游戏,转动啤酒瓶,酒瓶口指着谁,谁就要回答一个问题,要么表演,没才艺讲个荤段子让大家笑笑也行,都不行那就喝酒。 不知道这群人是不是故意整她和靳枫,酒瓶口老是到了他们这个方向就停了。 第一个问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鹿鸣想起一个人,犹豫片刻,决定不回答,唱了一首英文歌。 atifor,atsttosee(我俩的时光,终于得见) a1ifeorthhi1eforyouand(人生中一段值得我俩珍惜的时光) anithour1ovethroughtearsandthornei11endure (用爱穿越泪水与荆棘,让我们坚定不移去承受一切) …… 第二个问题,问靳枫,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鹿鸣心一紧,感觉他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可她不敢转头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在看她。 众人都在催靳枫回答问题,她也不由竖着耳朵,想听到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鹿鸣有没有男友,没有,这个文是1v1,为什么不明确说,因为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下半部再回答,上半部的主要任务,是让男女主谈恋爱,旧情重燃。 本章红包领取码: 三哥有没有喜欢的人?你到底在看谁?快快如实招来! 有人说上一章的太长,这一条足够短吧?这是给懒人支的招,没办法的事啊。 我还是希望你们多多写自己的评,对故事、人物、剧情这些,能给我一些意见。 接下来的剧情会很劲爆,预告一下: 想不想听公主鹿讲荤段子?三哥全果照被你们看光光了,想不想看公主鹿的果照? 如果留评的多,呼声高,就让高贵的公主开讲,开扒~ 第12章 “有。”靳枫回了一个字。 众人沸腾。 各个摩拳擦掌, 分卷阅读18 争着吵着要来转动啤酒瓶,叫嚣着非得逼他说出他们的三嫂是谁,现在身在何处。 结果,啤酒瓶口又转到了鹿鸣这里。 她要回答的第二个问题,第一次接吻,和上一次接吻,是不是和同一个人。 鹿鸣想都没想,就说表演,可他们不让她再唱歌,说英文歌他们听不懂,太无趣。 袁一武更绝,“要么讲荤段子,要么回答问题,要么喝酒。” 他们笃定她这种人开不了口讲荤段子,她偏不想顺着他们的意思。 周笛是荤段子高手,她也听过不少。 鹿鸣搜肠刮肚,讲了个最简单的,就一句话: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结果尴尬了,除了靳枫,没一个人笑。 众人面面相觑,都问靳枫什么意思,他笑了笑,没解释,让他们继续转酒瓶。 “啊,”袁一武突然大叫一声,“我懂了,意思就是,想做那个什么,爱吧?” 袁一武话音一落,全体轰然大笑。 这次,靳枫却没笑。 鹿鸣以前觉得,聂努达的这句诗像半荤不素的段子,说说也没什么,现在被他这么一翻译,感觉不是一般的荤,瞬间如坐针毡,脸红得不行。 她开了个讲荤段子的头,这群人疯了。 啤酒瓶口每次都对着她,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第一次上床多大,做了几次,最喜欢什么姿势……她哪来那么多荤段子? 只好喝酒,一罐接一罐地喝,喝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天南地北,今夕何夕。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把她从沙漠篝火营会现场拖上车,最后又送到了哪。 鹿鸣只感觉到,她被人扶着进入一个封闭的空间,微眯着眼睛,大手一挥: “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我讲个荤一点故事……” “讲什么,都到家了。”靳枫把她直接扔到了床上,在床沿坐下来,帮她脱掉长靴。 女人躺在床上,像一滩烂泥,嘴里还在嘀咕: “坎特勒斯……那个愚蠢的虚荣的国王……一心想证明王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决定让他那个叫盖吉的年轻军官看到王后的裸体,他知道男人相信视觉,这样盖吉就会相信,他的王后有多美……国王让盖吉藏在密室里……告诉他,王后有个习惯,她会脱掉身上的衣服,放在门旁椅子上,这样就可以欣赏到王后美丽的胴体……” 她边说边爬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靳枫瞬间愣住,不知道是被她的故事吸引住,还是被她脱衣服的举动震惊住。 “盖吉见到的情形和国王说的一致……王后逐件脱掉衣服……最后赤身裸体地站在他眼前,美若天仙……盖吉吞咽嗓子,声音惊动了王后……她抬头,看到了躲在暗处的盖吉,气得全身发抖,却一言不发……第二日,王后召见盖吉,听完盖吉的说辞,她说……” 靳枫看着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脱到上身只剩下一件单衣的时候,他转身去捞床上被烘干的披毯,好不容易抓住,迅速扯过来,把她的身体裹住。 “我要去洗澡……你不许看我……”女人窸窸窣窣,在披毯内,把剩下的衣服和底下的牛仔裤全脱了,最后连内衣内裤也脱了。 她双手从里面抓住披毯,推开他,转身要下床。 女人身体一晃,差点滚下床。 靳枫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扶稳。 女人跪在床上,靠在他身上,他坐着。 两人凝视着对方,谁也没再动,也没开口说话。 女人柔软的胸一起一伏,触到他的胸膛,他小腹猛然抽紧。 “王后说什么?”靳枫屏住呼吸,打破了寂静。 他强行把注意力放在故事上,视线聚焦在女人妆容精致、五官俏美的脸上,并阻止大脑不去想象,披毯下,女人一丝不挂的身体。 “她说,盖吉……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杀死坎特勒斯,占有我和整个王国……二是你就在这里杀死自己,这样你就不会事事听从坎特勒斯,看你不该看的了……要么他死,因为他策划了这一切……要么你死,因为你看到了裸体的我……” “然后呢?” “……”然后没声音了。 她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靳枫静默片刻,起身扶着女人侧躺下来。 瞥见静躺在床上的女人动人的睡姿,他愣怔住。 女人的身体仿佛是配合着床的静态而生的。 起伏的曲线,在腰部两侧凹了下去,又在胯部隆起来,顺着两条细长的腿缓缓地低下去,在脚踝处打住。 明明裹了一条披毯,却似乎比毫无遮拦的裸体更抽他的心。 所有隆起的部分,都柔软得仿佛牛奶滴在他心尖上的感觉。 靳枫吞咽了两下嗓子,喉咙干渴得像被烈火煅烧过。 裹披毯的习惯,她竟然一直保留到现在,认识他之前,她没有这样的喜好。 只因为他每次都急不可耐,不知道撕了她多少衣服,她怕了,裹条披毯,他随手就可以抽掉。 他克制力并不是那么好,抽调她身上的披毯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却纹丝未动。 今天晚上刻意没喝酒,否则她将尸骨无存。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该解决的都还没解决。 他曾经以为,只要征服她,就万事大吉。 他是雪豹一样的王,可以像抓一只小鹿一样,牢牢抓住他心爱的姑娘。 那时的他,轻狂,不可一世,不知天高地厚,却并不确切地知道,如何让一个公主,永远活得像公主。 现在的他,当然不会再这么无知。 他希望,要么不抓,只要抓住,永远不再放手。 …… 靳枫止住泛滥的思绪,深呼吸两次,给她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去附近的树林转悠。 月亮很圆,晚风吹来,银色的月光洒在晃动的树叶上,碎裂浮动的月光,仿佛大海里落入鱼网中乱跳不止的鱼群。 森林像海。 他在海中深游几圈,平息了体内的躁动,回到房间,和衣躺下。 他几乎一整晚都没睡着,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往支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听到公主鹿讲荤段子了,也看到全果的公主鹿。感觉一半爽一半不爽!还没尽兴,三哥来协商一下,能不能把裹着你女人的那个什么东西扯掉? 以上是本章红包领取码。 明天7点更新,记得提早来看,虽然没什么,但早起的鸟有好吃的~ 第13章 昆仑山,雪山高原。 鹿鸣终于置身在这座永远矗立在她脑海里的神山上。 一只 分卷阅读19 尾巴粗长、面露威严的动物,平衡着结实的身躯,在陡峭的山石上灵活攀爬,像个王者一样孤独前行。 灰白色的毛皮和周围岩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那双眼球结构特殊的眼睛,在蓝天的映衬下,呈现出迷人的蓝灰色。 雪豹?! 鹿鸣惊喜至极,跟随在后,藏好身,举起相机,对焦,按快门。 “噼里啪啦”的声音,惊动了神秘迷人的雪域高原之王。 他突然转过身来,嗷叫两声,扑向她。 这一扑,又稳又准。 鹿鸣翻倒在地,手中的摄像机不知去向,身上压着重量。 “撕拉”几声,她的衣服被撕成碎片,满天飞。 脖子上突然一热,被重重地咬了一口,吮吸 …… 他想干嘛? 鹿鸣吓得闭上眼睛,拼命挣扎,手脚被死死按压住。 空荡荡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充满,又硬又烫。 她和一头野兽在…… 鹿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惶恐不安,羞赧至极。 “宝贝,我爱你。”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别走……” 鹿鸣双手下意识地抓住压在她身上的重物。 不是毛茸茸的感觉,是光滑滚烫的皮肤。 他是人? 他身上的气息她怎么那么熟悉? 鹿鸣又惊又喜,想睁开眼睛,却不敢,生怕一打开,一切都会消失。 “看着我。”他命令她。 她拼命摇头。 “你不爱我了?” 鹿鸣还是摇头。 他没再说话,抱着她? “没什么事,森林消防知识测试通过了吗?”她转移话题。 “那当然,今天我们可以上山布设红外相机拍摄了,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乔森教授那边我也跟他沟通过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司机也有。” “现在就出发。”鹿鸣觉得她需要忙碌起来,静下来就会想昨晚的事。 她只记得在篝火晚会上,被人逼着讲荤段子,不停地喝酒。 靳枫什么时候把她带回小森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完全没印象了。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这个人不胜酒力,酒品也不好,借着酒胆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她几乎不喝酒。 昨晚,他们该不会发生关系了吧? 鹿鸣想到这个问题,不觉打了个寒颤。 “你不要吃点东西吗?”程子涛打断了她的思绪,看了下手表,“现在还早。不过,阿牧给我们准备了核桃饭,我们可以带到路上吃。” “好。” 鹿鸣回房间,把要用的东西塞进大包,把相机和摄像头装另一个提包,和程子涛一同下楼。 程子涛打了个电话,客栈有人把事先准备好的核桃饭送过来。 没多久,一辆车子停在门口。 鹿鸣看到车子的时候,整个人就紧张起来,是昨天靳枫开的那辆车。 还好司机不是他,是张小雄。 这个人她不熟,没什么压力。 鹿鸣暗暗松了一口气,和程子涛各自上车。 张小雄话不多,没有提昨晚的事,只问他们要去哪些地方。 程子涛拿出一张本地旅行图,指了几个地点,他们便出发了。 雪豹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神秘的大型野生动物之一,也是高海拔山地生态系统中至关重要的顶端捕食者。 但雪豹的生态习性和分布鲜为人知,即使在全球最大雪豹分布国的中国也不例外。 现行的雪豹调查研究方法,不外乎痕迹调查、无线电遥测、卫星跟踪颈圈、红外相机、遗传分析等几种方式。 应用最广泛的是红外相机方法。在雪豹活动频繁的区域,使用红外相机获得隐秘雪豹的大量照片,从照片上可以识别出不同的雪豹个体。 鹿鸣和程子涛现在要做的,是野外布设红外相机,以及维护。 至于多大范围、多少相机、距离多远、放置多久等更严格的调查设计工作,以及后续数据分析,都由乔森教授等专业人士来完成。 对于一个野生动物摄影师来说,鹿鸣最期待的当然是和雪豹来一场野外邂逅。 这个期待,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占据了她的主要精力。 白天,她和程子涛到野外布设相机,隔一段时间去回收相机。 晚上回来,他们整理回收的图片和视频资料。 除了在他们回收的视频里,她一直没有见到雪豹的影子,也没有再见到靳枫。 只偶尔从张小雄口中听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他们成立了森林消防雪豹突击队,整日忙于特训以及冬季森林防火工作,训练、巡逻,宣传……一刻也没得休息。 这个冬天,眼看就这样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公主鹿喝酒,讲荤段子,脱衣服……原本更荤,并且是全果,后来修文,含蓄些了,我觉得符合她性格里矛盾的一面,她就是那种既传统又不传统的人。 昨天那种程度你们能接受吗?会不会觉得有违公主的身份? 想不出什么模板给你们了,还是你们自己整吧,回答我的问题也行,尽量多几个字啊,不然,公主鹿就回家啦,全文完结。 么么哒~ 第14章 春节临近。 距离春节越近,意味着鹿鸣离开的时间也越近。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大限将至的紧迫感,常常 分卷阅读20 突然就觉得慌。 就像她小时候读书,大考之前,她常常做噩梦,梦见考试的时候,她一道题都不会做,马上就要交卷了,她的试卷还一片空白,慌得直哭。 但小时候的问题容易解决,做了这样的噩梦,醒来以后她会更努力,复习几乎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考试自然也不会差,她的学霸生涯贯穿了她的整个学生时代。 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她做什么努力可以消除她的恐慌。 无处下手,什么都不做,结果心里更没底,她就更慌了。 这一日,鹿鸣和程子涛在野外布设完最后一批红外相机,准备返回。 时间还很早,她突然不想那么早回去。 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头一天整理照片的时候,她发现有一只雪豹,很像八年前她和靳枫照顾过的那只雪豹: 大鹏。 她让程子涛先下山,她再转转就回去。 “姐,你不一起下去吗?”程子涛面色有些苍白。 他一直水土不服,中午吃的核桃饭便当,也有些消化不良。 “我想再拍几张森林俯瞰照,这几片山林我们都已经逛遍了,附近有林场,有人出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野兽。我自己也会小心的。” 她没有告诉他真实原因,是想碰碰运气,见一位老朋友。 他要是知道她想见的这位老朋友是一只雪豹,一定会觉得她是个疯子。 最终,她成功把程子涛劝了回去,他把地图和一些基本的户外生存装备都留给了她。 鹿鸣背着包,对照地图,去北山找大鹏,他曾出现在北山布置的红外相机拍的照片里,所以很有可能会在附近出现。 她翻过几座山,到了目的地,在红外相机布置点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藏身处,坐下来休息。 四周很安静,这种时候,鹿鸣不自觉地就会胡思乱想。 她觉得在她离开前,有必要再去见见靳枫,至少问问他后来有没有再见过大鹏。 见到他,她应该大方一点,不管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就当没发生过。 以后他们要不要再联系……估计是不会了,连在一个小镇都忙得没时间见面。 他们也没有留各自的手机号码。 鹿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脚步声。 “大鹏?”她立刻趴下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鹿鸣能看到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但树林里光线有些暗,又离得远,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那两个人四处张望,似乎在确认附近有没有人。 “好了,你就在这里,我到了给你信号,你看到立刻行动。”说话的是高个子男人,声音沙哑,辨识度很强。 鹿鸣感觉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样可以吗?被发现了我就是死罪啊。”矮个子男人声音听起来很害怕。 “一棵树被绞杀榕缠上,你觉得还能活吗?我们可是给了你一条活路,今天的事过了以后,你欠的那一屁股债一笔勾销。” “……”矮个子男人低下了头,显然默认了他的提议。 高个子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快步离开。 鹿鸣犹豫着,是继续留下,还是安全起见,直接离开。 她怀疑,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偷伐者,主导者是离开的高个子男人,从他们刚才的对话能推断出,他接下来要去另外一个行动地点。 鹿鸣拿出手机,给程子涛发了条短信,让他打森警电话,派人到北山来,前两天回收过红外相机的地方。 发完短信,她悄悄地跟上高个子男人。 太阳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湛蓝的天空也灰了下来。 鹿鸣跟着翻了好几座山,一直到了另一处山林。 高个子男人停下来,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用手指捏住下唇,吹了三声口哨。 原本潜伏在附近的一批人突然涌现,蜂一样向高个子男人围过来。 高个子男人低声向他们说了什么,围着他的人不断点头,很快散开。他走到一块空旷之地,放了一个类似冲天炮一样的信号。 没多久,北山出现了山火! “行动!” 高个子男人低吼一声,潜伏在附近的人两两一组,开始人工锯木。 这些人一边放火,一边偷伐?! 鹿鸣大惊失色,咬紧牙关,强行按压住心中的愤怒,极力保持冷静。 她冲上去阻止肯定不行,这些都是四肢发达干力气活的男人,她一个女人,一个都对付不了,现在有这么多人。 鹿鸣拿出手机,没信号,也没有收到程子涛的回复。 她环视四周,往最近的一片空旷地跑,跑到空旷之处,她举起手机,终于有信号了。 鹿鸣双手捧着手机,拨森林火警电话: 12119。 这是她培训的那一天存的。电话响了两声就有人接了。 鹿鸣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心“扑通”一声,瞬间跳到了嗓口。 “您好,这里是玉仑河森警大队,我是森林消防队队长昆伦,请问您是否发现了火情?请说出地点,感谢您对森林消防工作的支持。” 电话里的人又重复了一遍,鹿鸣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 “有两个地点,北山有人纵火,东山这边有人正在偷伐林木。” 鹿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详细描述了周围的一些特色景观。 “……”这次,轮到电话里的人发愣了。 电话另一头,靳枫被这个熟悉的声音震惊住,但惊了不过两秒,旋即反应过来。 “鹿鸣,你听清楚:你的地标我现在已经知道,你马上在附近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管那些人做什么,你千万不要去阻止他们。我没来,你不许动。听清楚了吗?” “你会来吗?” “一定会。” “好。” 电话挂断,鹿鸣在附近找了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森林火警电话:12119,万一发现火情,打电话,别靠近啊。 来一波剧情高氵朝,然后真的就要kiss了,你们觉得谁会更主动? 第15章 鹿鸣躲在灌木丛中,远远看到,丛林里不断有树倒下,很快被人搬走。 她心急如焚,不停地看时间,好几次忍不住,差点冲出去。 每次刚要站起来,她脑海里便响起靳枫的那句话: 我没来,你不许动。 这句话似曾相识。 “在我来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 “我要去了哪你又能怎么样?” “抓回来往死里操。” “流氓。” “知道我是流氓,就乖乖等着。流氓不会跟你客气,有过教训,记得 分卷阅读21 吧?” “嗯。” “鹿鸣,”电话里的人正经了些,静默两秒,声音变得温柔,“往死里操,就是往死里宠,知道吗?” “哦。” “……” 鹿鸣嘴角不知不觉又上扬了。 她想不明白,她当时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好? 她说不出来,只知道,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此后,每次想起他,她虽然也会哭,但更多的时候是笑。 他说他一定会来,但他最终没来。 她去找过他,已经没有靳枫这个人,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 “不许动!都给我放下武器,把手举到脑后。”丛林里突然传来喝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鹿鸣对这个声音不陌生,是那个应龙,她去森警大队培训的那天见过他。 他带了一队穿森林公安制服的官兵,很快制服了偷伐林木的那批人。 鹿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想到靳枫的话,她没动,决定继续躲在暗处,等他来。 没多久,丛林里的人都离开了,四周又回复了安静。 鹿鸣远远能看到北山的山火。 浓烟滚滚,愈烧愈烈,从一个点蔓延成线,很快成片,变成了火海。 不久,侦察机出现在山火上空,四处盘旋,却只能在高空,无法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对面山火中,突然冲出一只雪豹,浑身被火烧着,像一个火球一样在滚动。 大鹏? 鹿鸣想到这个名字,“蹭”地站了起来。 她再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鹿鸣想起阿牧讲的雪豹火中狂奔的故事,又想起红外相机拍下的那只像大鹏的雪豹,整个人焦躁不安。 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拔腿往北山的方向跑。 —— 靳枫接到火警后,立刻上报。 他被任命为扑火前线副总指挥,总指挥是玉仑河森警大队队长胡卿民。 在靳枫的带领下,玉仑河森林消防队雪豹突击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装备妥当,背着风力灭火机等工具赶赴北山火场。 突击队到达目的地后,胡卿民进入火灾前线指挥部的临时办公室。 靳枫去最靠近火灾现场的地方转了一圈,实地了解附近的地形、林相、可燃物类型等基本情况,目测了风向,才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中间,四张长办公桌拼接的大桌上摆放着各种地图,包括地形图,林相图,可燃物分布图等。 靳枫和胡卿民对照地图,研究紧急扑火阶段的战略。 初步火情侦察结果已经送到,侦察人员正在汇报火灾发生地域基本的地理环境和火情。 “从北向南排列,有三道东西走向的山梁,中间有两条狭长山沟,沟底狭窄,两侧山坡的坡度不大,约3o°-4o°,沟口朝西,有一条河在附近拐弯,沟顶是峭壁。火是从北部第一道山梁沿南坡向下燃烧,现在主要是地表火。目前风向是西风,风力不大,1-2级。” 胡卿民听侦察兵说完,立刻下命令: “雪豹突击队马上行动,第一步,在第三道山梁开设隔离带,距离第一道山梁隔了一道山梁,时间应该很充足,能保证消防员的人身安全。” 靳枫一听,当即反对:“不可以!” 他眼睛盯着地形图,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可能的情况。 “为什么?”胡卿民不悦,“别告诉我你又要用什么以火攻火的策略。我们是扑火,不是放火,这些可都是最珍贵的木材!” 靳枫知道胡卿民的牛脾气,上次为了说服他用以火攻火,软硬兼施,就差没跪下喊他爹。 “大队长,你看。”他指着地图,耐心解释: “如果山火烧蔓延越过第二道山梁,很快会逼近第三道山梁,并且是从山下往山上燃烧。山坡上的可燃物受热辐射和热对流的影响,在第三道山梁开隔离带,很容易被上山火突破,扑火人员会很危险。” “你这是瞎扯!没听到说风力只有1-2级吗?哪有这么快,就从第一道山梁跨过第二道山梁,逼近第三道山梁?你当我是后爹,不会考虑手下人的安全?” 胡卿民冲着靳枫一阵大吼,吼完以后,负手在桌前转来转去。 “马上安排下去,我是总指挥,听我的。” “不行!” 靳枫把通讯员叫回来,把胡卿民拉回到地图前: “虽然现在风力只有1-2级,但现在是冬季,如果西风突然加大,强风吹入山谷,撞到沟顶峭壁,强风会形成回旋型旋涡,改变林火蔓延方向,同时也会加快林火蔓延速度,整个火场内就不再只是地表火,很快会增加树冠火,出现立体燃烧。” “混账!”胡卿民暴跳如雷,“如果这样,如果那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现在多拖一秒钟,就是成千上万的损失!” “磨刀不误砍柴工,总指挥的战略方向都没确定好,让下面的人去送死吗?” 靳枫当然也是个硬货,不管对方是不是领导,说话也不再客气: “我刚才来的路上,看到第三道山梁南坡山脚下,有一排烟花炮竹作坊,这等于是个炸药库,我们必须控制火势,决不能让火越过第三道山梁。但现在地形特殊,我们也必须把火势变化、安全避火区域一并考虑在内。” 胡卿民指着他,不停地晃动手手指: “行,好,那你说,这场火,应该怎么打?” “综合周围的地理环境,以及目前的火势,我认为必须把直接扑火、开设隔离带、以火攻火、撤离民众同时进行。” 靳枫脑海里已经有张战略地图,指着桌上的地图,用最精准的语言把虚和实两张地图合并: “第一分队,前往北部第一道山梁火灾发生地带直接扑火,袁一武带队,趁现在风力不大,火向山下燃烧强度低,速度慢,可以直接灭火。如果能灭掉火最好,如果不能灭掉,不管火势怎么变化,扑火人员只要进入火烧迹地,就可以完全脱险; 第二分队,前往西线开设隔离带,以第三道山梁与第二道山梁之间的西边沟口作为突破口,附近有河拐过,可以作为依托,开设隔离带。近水区域,可以直接用以水灭火机具。远水区域,因为是西风,沿隔离带点顺风火,西部火线与北部火线相遇,可以实现以火攻火。” 靳枫皱眉,停顿片刻,继续解释: “第二分队可能发生的危险火情比较复杂,一是北部火线第一道山梁的火线蔓延过来,突破第二道山梁,另一种情况,西部火线在强风下可能会出现飞火和气旋。所以,我们预设两种逃生方案,一种是点顺风火逃生,往东方向有裸露岩石,可以卧倒避 分卷阅读22 火脱险,万一来不及,就直接向西冲出西部火线逃生,这是最坏的情况。这个分队我来带队; 第三分队,马上撤离西边和南边两个方位山脚下的居民,李章程负责。” “……”胡卿民看向靳枫,瞬间愣住。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扑火策略上,这个混账小子几乎每次都跟他意见相左,最后被说服的都是他。 能想出这么周全、这么细致的计划,最后总是把最危险的事情留给自己来做,也只有他。 这么多年,胡卿民只见过这一个,没见过第二个。 “行不行?不行我也要马上安排行动了。”靳枫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臭小子,谁少两根头发,我拿你是问。” 胡卿民又气又想笑,眼眶却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进了风沙。 “还有你自己,给我小心点。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国家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放心,我们一定会在紧急扑救阶段就把火势控制住。上面的人,就交给大队长您来搞定了。”靳枫准备离开。 “行。”胡卿民会心一笑。 胡卿民爱才,但多少有些保守,所以在实战上会迁就靳枫。 作为前指总指挥,他多少能看到现场火情,因地制宜及时调整扑火策略。 远在总部的总指挥,只能根据底下人汇报的火情,以及他们自己的经验来做出判断,有失偏颇也在所难免。 两者发生冲突是常有的事。 当然,他懂得怎么应对上级领导,这刚好是靳枫的软肋。 胡卿民开始打电话,向上级汇报,一如既往,靳枫的策略遭到强烈反对。 他只能耐心地把靳枫的说辞,润色一下,详细解释给他们听,一边等着前线扑火战况捷报。 最先传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应龙成功抓获了十五名偷伐者,并且是在案发现场当场抓住,人赃俱获。 第二个好消息,袁一武负责的第一分队,成功控制住火势,没有继续往东蔓延。 胡卿民喜上眉梢,只是没持续多久,很快传来第三个消息。 坏消息! 胡卿民听完汇报,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跑出办公室,去现场巡视火情。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简单解释几个常识: 1、森林消防不比城市里的建筑消防,可以用水,大部分时候是远离水的; 2、前面鹿鸣去培训的那章提到过,发生森林火灾的三个条件:有可燃物、有氧气、温度达到燃点,所以灭火的主要思路,开设隔离带、以火灭火等,都是为了消除这三个条件,达到灭火目的; 3、不能顺风逃生。 其他的,三哥灭火的那些东东,有兴趣的了解一下,没兴趣的直接忽略不计,只要知道,三哥专业能力没的话说就行~ 以及,我想刻画一个把生命放在首位的三哥,希望他的“瞻前顾后”不会影响他在你们心目中的形象。 这样的三哥你们喜欢吗?标准答案:喜欢!!!你们照着复制黏贴就行~ 第16章 大片苍翠浓密的森林被火吞噬。 火光冲天,整个天际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板,盖在森林上空。 森林火场内。 烈火正熊熊燃烧,火舌高低不齐地往上窜,似金蛇狂舞。 红光中冒出一股股黑烟,仿佛凶神恶煞要吃人的黑龙。金蛇与黑龙相互较劲。一会儿黑烟遮住了火苗,一会儿火苗冲出了黑烟,互不示弱。 “哗啦”一声,一棵被烧焦的树突然倒下来。 “小心!”靳枫一个箭步跑过去,把差点被树压到的张小雄迅速拉到一旁。 他自己的背却被树刮擦到,粗糙的树皮像一把锋锐有力的铁耙,贴着他的背耙过。 靳枫咬紧牙关,太阳穴附近青筋瞬间凸起。 “三哥?”张小雄看着靳枫背上衣服一条条的血迹,清晰可见,脸色煞白。 “没事。” 靳枫呼出一口气,环视四周,眉头皱成了川字。 如他所料,北部第一道山梁的火果真蔓延越过了第二道山梁,向他们所在的第三道山梁逼近。 与此同时,西风的风力也越来越大。 他们成功开出西线的隔离带,沿隔离带点顺风火,西部火线与北部火线相遇,以火攻火的效果是达到了。 但现在,整个第二分队的扑火人员被困住,处境非常危险,必须马上突围! “全体集合,准备避险突围!” 靳枫把所有人集中到西部火线火势较小的地方,全副武装,两个人一组,冲出火线,一一撤退。 最后只剩下靳枫和张小雄两个人。 “啊……” 靳枫刚套上防火罩,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猛然被抽动了一下。 他确定是鹿鸣的声音。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第二道山梁与第三道山梁之间山沟的沟口,声音传来的方向与他们所在的方向相反,从沟顶峭壁附近传来,中间的林木都已经烧着。他循声望去,可什么也看不到 靳枫想起,她这段时间在山上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雪豹,会不会因此被困在里面? “小雄,你一个人冲出去,记住,你只有75秒钟的突围时间。”靳枫脱下防火罩,塞进背包内。 “那你呢?火势马上就要失控,现在不冲出去,就晚了。” 张小雄很不解,拉住他的手臂: “三哥,里面不会有人了。就算有人,现在救也来不及。大队长说过,我们在火灾现场救人,绝不能轻易以命换命!” “有浓烟,少说废话,马上冲出去,这是命令!”靳枫甩开他的手,强行把他往外推。 张小雄无奈,独自冲出了火线。 靳枫重新爬上山坡,冲上第三道山梁北坡的火烧迹地,绕过沟口与沟顶之间的火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远远看到,沟顶峭壁底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是鹿鸣! 靳枫胸口一滞,脚底突然生风,以最快的速度一冲到沟顶峭壁底下。 他刚跳到山沟底下,火势马上把来路吞噬。现在只能朝东脱险了。 他往东边仰头,全是高高的峭壁! 靳枫咬牙,快步跑向鹿鸣。 鹿鸣正在峭壁底下,来来回回,四处找突破口,可每次都被火蛇逼到原位。 她只能停下来,往上看,峭壁抖直,她插翅难飞,又转回身,去找突破口。 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次。 鹿鸣又一次转身,只觉得一股旋风突然向她袭来。 她差点被这股旋风吹倒,等她站稳,才发现是一个人,抬头,撞见那双迫人的黑眸。 他把他身上的 分卷阅读23 防火服脱下来,让她穿上,把头盔也扣在她头上,才开始发飙。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靳枫抓住她双臂的手,不知不觉在用力,声音里充满怒气。 “疼!”鹿鸣挣脱他的手,表情微怒: “我为什么要一直原地等你?那年我等了你七天七夜,没有等到你,却等来……”鹿鸣没有往下说。 今天如果她一直在原地等他,那只雪豹就被火烧死了。 她回到北山布置红外相机的地方,把相机回收,发现相机拍下了一组新的雪豹照片。 她确定,这只雪豹很有可能就在火灾现场。 鹿鸣尽量避开火势大的地方,在附近找了许久。 最终,她在附近另外一条沟底下,找到了一只受伤的雪豹,一只脚被盗猎夹夹住,火势逼近,他躺着无法动弹。 她小心翼翼地下到沟底,把雪豹脚上的盗猎夹去掉,驱赶着受伤的雪豹一瘸一拐地逃离了火场。 她自己却没来得及从原路逃出去,被大火逼着逃到了这里。峭壁实在太陡峭,人根本爬不上去。 靳枫从她静默倔强的表情里,确定她跑过来的原因,和雪豹有关,心抽痛。 她对雪豹有一种超出常人的迷恋,就像他对鹿这种动物,只要听到鹿鸣叫的声音,他就变得不是他自己了。 靳枫想要解释,那年他为什么没赶到,熊熊大火已经围过来。 他们必须马上想办法脱险。 突然,头顶上传来巨石滚落下来的声音。 “小心!” 靳枫抱着她,迅速闪到峭壁底下,巨石刚好落在了他们原来站的地方。 鹿鸣看着地面上的那块巨石,抓住他臂膀的手,越来越紧,指关节已经发白。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她双手松开,他也放开了她。他们从峭壁底下走出来。 靳枫察看四周,火已经越来越逼近。 他视线移到巨石上,再仰头看峭壁,峭壁上有一块裸露凸出来的岩石。 他脑海里立刻想到了脱险的办法。 靳枫跑到巨石前,双手覆在上面,推动巨石滚向峭壁。 鹿鸣抬头看峭壁,猛然发现,峭壁最顶端,站着一只雪豹,正探头看向他们。 雪豹身上毛皮的颜色和斑纹颜色,与周围岩石的颜色几乎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是只雪豹。 鹿鸣意识到,是雪豹把巨石推下来的。 他在救他们! 这种事,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她很的火烧得更旺些吧! 第17章 鹿鸣听到他说大鹏死了,眼泪差点滚落下来。 她其实没来得及看,那只雪豹身上是不是有一块像三色紫罗兰花瓣形状的斑纹。不过也无妨,在她眼里,所有的雪豹都和大鹏一样。 两个人同时用力,巨石最终被他们推到了峭壁底下。 靳枫跳上巨石,把鹿鸣拉上来,再让她往上爬,他在下面推她。 费了好一番功夫,她终于爬上了峭壁上凸出来的裸露岩石上,把她的相机包和也递了上去。 “靳枫,你快上来,我拉你……”鹿鸣趴在岩石上,伸手要去拉靳枫,一眼看到了他背上的伤,声音哑了下去。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衣服贴在身上,汗又是咸的,等同于在伤口上撒盐。 靳枫双臂撑在峭壁上,埋头喘息,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 火已经逼近到他脚下。 他喘息片刻,咬紧牙关,抬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闪开,他自己爬上去。 靳枫刚爬上裸露的岩石,同时有两棵烧焦的树倒向他脚下的巨石。 两个人站在裸露的岩石上,低头看脚下的火海,双双默然。 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整个沟底下都被火充满,几乎无一丝空隙。 鹿鸣这个时候才感到后怕,如果他没赶过来,她就成为可燃物之一,被火吞噬了。 不时有浓烟吹过来,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眼睛直掉眼泪。 “快卧倒。” 靳枫让她靠峭壁里侧卧倒,他从包里取出防火罩,罩在她身上,把他的口罩也取下来,给她戴上,自己用一条湿毛巾,捂住嘴。 鹿鸣取下口罩,“外面这个罩给你,我都穿了防火服了,你在外面,更靠近火。” 她要拒绝,却被他一把拽着卧倒下来。 他卧倒在外侧,紧靠着她。 岩石不比土地,没有湿土,更因为被地下的火不断烘烤,越来越烫。 到最后,人趴在上面,几乎成了烧红油锅里的红烧肉。 靳枫历经无数火场,抗热能力自然不一般,感觉到旁边的女人不停地动。 他犹豫片刻,直接把她抱起来,让她趴在他身上,他往里面移动,躺在了她趴过的地方。 “……”鹿鸣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把湿毛巾拿开:“外面地方烫,里面躺着舒服点。” 他的背受伤了,出了汗够难受,现在直接躺在这么滚烫的岩石上,能舒服到哪里去? 鹿鸣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要翻身下来,腰被他用力按住,急了,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是不是想吃红烧五花肉?” 靳枫按住她的后脑,让她正面趴在他胸口,“少开口,听话。” “……”鹿鸣乖乖地安静下来。 少开口的结果,就是一场活色生香的荤段子现场演绎。 两个人身体紧贴,底下是一片火海,火上加火。 鹿鸣感觉到底下男人宽阔厚实的胸膛内,心脏剧烈跳动。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两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像是要打架。 她那颗心脏,早就被她训练得宠辱不惊,不管遇 分卷阅读24 到任何人任何事,跳动节奏和幅度惊人的平稳。 现在怎么完全乱了套? 鹿鸣忽然感觉到,她两腿之间突然多了一样东西,仿佛被火烧着的滚木,又硬又烫……生理的劫难,直接,赤裸,无处可藏。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靳枫有些无奈,他根本无法控制这样的生理反应。 四野里,燃烧的枯叶杂草,哔啵作响,不时传来枯木倒地的声音。 一阵狂风吹来,被风扬起的火舌舔过峭壁。 鹿鸣清晰地感觉到火从身上卷绕过,甚至听到,类似于油锅炸鸡腿时发出的“滋滋滋”的声音。 她开始害怕了,趴在他身上一动不敢动,头被他紧紧按住。 鹿鸣从来没想过,她会被火烧死,那得多疼啊? “靳枫……”她声音不稳,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嗯,我在。”靳枫晃了晃脑袋,把脸上的焦土晃掉。 “人被火烧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她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有点怕……我怕疼。” “……”靳枫原本想说她,怕还跑来送死,觉察到女人身体在颤抖,知道她是真怕了,心又软了,把她抱紧,“别怕,时间不会很长。” “什么?”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火灾伤亡事故直接原因是火场的高温灼烧和烟雾熏呛导致的窒息,火焰温度达到8oo-1oooc时,人只能生存75-18秒。在12oc高温下,几秒钟就会丧失功能;空气中一氧化碳含量达到1以上,身体较弱的人1分钟内就会死亡,身体较强的2分钟也会死亡。” 他本意是想安慰她,时间短,忍忍就过去了。 结果,她哭得更凶了,双臂抱着他的脖子,脸贴在胸口,泪流成河,他身上的衣服很快湿透。 靳枫确信他不是个安慰人的料,索性不说话了,只用力抱紧她。 “要是火烧到我们了,你记得把我打晕啊。”她嘟哝了一句,“这样我就感觉不到疼了。” “好。” 鹿鸣还想动,他给她拉上口罩,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动。 浓烟不时飘过来,呼吸的空气温度也越来越高,两个人都开始感觉嗓子肿痛。 “你不怕吗?”女人发出闷闷的声音,但已经平稳。 “已经习惯。” “为什么做森林消防员?”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 靳枫仰躺着,透过烟雾,可以看到天空。 “森林是‘地球之肺’,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呼吸到干净的空气,能有健康的肺。”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脑海里响起一个熟悉声音: 愿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 能给我们的孩子 一片蓝的天空 草字头的那种蓝 蓝得让人晕眩 是没有被雾霾使用过的蓝。 …… 靳枫视线移到她脸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匆忙解释,“不是,我是说大鹏和小呦,也不是,是……”他放弃解释了。 那年,他们就是把大鹏和小呦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照顾的,提前享受了儿女双全的幸福。 鹿鸣悄然抬头,俯视着男人。 他也凝望着她。 男人黑眸里不时闪动着橙色火光,某一刻,闪过一丝无奈和忧伤,转瞬即逝。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鹿鸣屏住的呼吸仿佛停滞,头渐渐低下来。 她不知道是她自己把头落下来,还是被他按在后脑的手压下来。 亦或许是地球引力作祟。 总之,两个人的脸靠得越来越近。 身上的灼热,嗓子的肿痛,让鹿鸣有一种一只脚踩在鬼门关的感觉。 在死之前,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鹿鸣取下口罩,扯开他口鼻上捂住的湿毛巾,心一横,头迅速往下,缩短了他们之间最后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女人的唇,终于落在了男人的唇上。 唇瓣紧贴,仿佛天与地,合在了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小鹿公主不是女强,胆小,会哭,平时打死也不认怂,到了这种时候,不打也怂。你们不会不喜欢她吧? 三哥我代表全体小仙鱼问你,你是故意在吓我们小鹿的吧? 三哥:看天。。。 第18章 四瓣唇贴在一起的那一刻,鹿鸣感觉,心和身体都在颤抖。 靳枫同样很震惊,却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接吻的好时机。 他不希望,将来她想起他们分别八年后第一次接吻,就同时想起他们被大火困住,生死未卜的可怕景象。 又一阵浓烟突然吹过来。 靳枫轻抿了一下女人的唇,很不舍地推开她,迅速把她的口罩拉上,一手按住毛巾捂住他自己的口鼻,手臂圈住她的后脑,让她的脸趴在他胸口,一手抱住她的腰,以免她滑下去。 他把头往里偏向峭壁那一边,避开烟雾。 鹿鸣听到他咳嗽的声音,想动,身体都被他控制住,动不了,头也被他紧紧按住,连话也不能说。 死亡的恐惧,无孔不入。 鹿鸣受不了这种煎熬,挣扎着抬起头,把她的相机包扯过来,拿出相机,拍摄烈火中的森林。 专注于拍摄的时候,她的世界总是充满和谐舒缓的音乐,仿佛人类世界都消失了,恐惧、孤独、焦虑等等这些负能量,都得以释放。 靳枫没有阻止。 她拍摄,他默默欣赏,女人专注的神情,很美。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这种一上一下的姿势,一直到火势渐渐变小。 许久以后,可燃物烧尽,山火最终熄灭了,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鹿鸣感觉搭在她腰上的手突然落了下去。 她把视线从镜头前收回,男人双眼紧闭,似是被烟熏得晕了过去。 “靳枫?”她放下相机,晃了晃他的肩膀,“快醒醒,火已经灭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再……”靳枫一阵猛咳,摆手,示意她再等等。 鹿鸣想起森林消防培训的时候,讲到明火和暗火。 现在只是树冠火和地表火灭了,可能还会有森林地表下的腐殖质层或泥炭烧热形成的地下火,看不到火苗,只能看到浓烟。 靳枫咳嗽完,转头看向她:“起来,你再压下去,我会被烧成焦炭。” “……”她倏地爬起来,移坐到旁边。 “三哥,你在哪?” 远处山梁上,突然传来袁一武的声音,又是那种带着哭腔的声音。 其他人呼喊“三哥”的声音也接二连三传来。 “我在这。” 靳枫声音有些嘶哑,几乎只能坐在他旁边的鹿鸣能听到。 她站起来,面朝寻找他们的人群挥手。 分卷阅读25 “我们在这里。” “在那,三哥钻进石头缝里去了。”袁一武指着他们的方向,兴奋地像个猴子一样跳起来。 “别过来,小心有地下火。”靳枫扯着嗓子低吼道。 其他人都停住了,袁一武却不管不顾,箭一样奔下山坡,一口气跑到了峭壁底下,跳着叫着要接他们下来。 靳枫让鹿鸣先下去,她却先把她的相机包递下来,反复叮嘱,别磕着碰着,宝贝得跟命似的。 她被接下来以后,靳枫自己直接跳到巨石上,再跳到地上。 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但脚步是虚的,背上的伤……鹿鸣不敢去想。 他们爬上第三道山梁,所有的人都围过来,互相拥抱,彼此查看,有没有受伤。 鹿鸣眼眶有些湿润。 转身,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整个人惊呆了。 浓烟渐渐变小,视线范围之类,几乎全都是黑乎乎的一片,完全看不到绿色的痕迹。 原本林木苍翠、藤蔓丛生的森林,被火吞噬过后,变成光秃秃的火烧迹地,破败荒凉的景象,让她想起电影中看到过的末世。 她想起了受伤的雪豹,甚至很久以前受伤的小呦。 再回头看看身后这群灰头土脸、满身疲惫的森林消防员……她整个人被满腔的悲伤淹没。 众生平等,可是,雪豹和鹿却没了家园。 人人平等,然而,有人要做森林消防员。 “袁一武?” “到!” “张小雄?” “到!” “……” 靳枫一个一个叫他们的名字,点了一圈,每个名字都有人叫“到”,确认他们都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兄弟们,跟我归队,一个都不许少!” “是!” “是!” “是!” “……” 问的声音嘹亮有力,回答的整齐划一,这一问一答的声音,仿佛能穿透山峦,惊破长虹,把世间一切艰难险阻吞噬。 鹿鸣从来没有听到这么有感染力的声音,两眼不觉放光,悲伤一扫而光,整个人热血沸腾。 她侧身看着他们,一边是他们身上制服火一样的橙色,一边是地狱一般的黑色,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五官俊毅,面色凝重,脊背挺直,顶天立地。 他身后那片橙色,仿佛冲天的火光,把他整个人照亮。 鹿鸣想起罗马神话中受人敬仰的战神: ars! 她不觉屏住了呼吸,心跳仿佛停止。 突然,袁一武“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三哥你个大骗子,每次都让我们跟你归队,一个都不许少,可每次都差点少了你,再来几次,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啦。啊啊啊……” 鹿鸣屏住的呼吸松弛下来,忽然想起,靳枫两次遇险都和她有关,很过意不去。 “小武,有本事,你给阎王爷写封信,跟他商量一下,把三哥的名字从生死簿里划掉。你的小心脏也就能保住了。” 人群里有人在给他支招。 众人轰然大笑。 袁一武仰头瞪着他们,一脸气哼哼的表情:“别以为我做不到,我迟早写给你们看!” 靳枫把手伸向袁一武,要拉他起来。 袁一武双手抱在胸前,头往旁边一甩:“我不起来,你必须保证,下次差点少掉的那个人不是你!” “好,我答应你。”靳枫俯身抓着他的手,一把将他拽起来。 袁一武杠起来的时候也是个精,他只能答应,不然他可能真赖着不起来。 靳枫带领众人下山,鹿鸣并肩走在他旁边。 一到山脚下,胡卿民指着靳枫,怒气冲冲地质问他:“森林消防员职业守则第三条是什么?” “珍惜生命、勇敢顽强!” “第四条?” “坚决服从命令!” 回答胡卿民的不是靳枫,是他身后这一群身强力壮的糙汉。 声音依然齐整,响彻天际,仿佛一同在唱一首嘹亮的军歌,歌声如巨浪,回荡在青山每一个角落。 靳枫看着这群傻小子,眉眼里都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1、 昨天火场的剧情,不想写得太沉重,就肆意发挥了一下小鹿公主清奇的想象力,有读者觉得不妥,我想想也对,所以删了。火场还是严肃点,所以这个吻也浅尝辄止吧。 下次来真的,很快就有了,三哥会让你们见识他作为雪域高原之王的功力,也会满足公主鹿浪漫唯美的想象力。kiss之前,三哥还要被剥光一次,原因,你们知道的~ 2、 有书友提到,服役于森林武警消防队,目前都还是现役,虽然改革公告已经出了,具体操作还没有开始。现役军警不能参与商业盈利,饭店股份也一样是有盈利。谢谢书友止归零提出这么细致的意见,太棒了! 根据这个意见,第六章:“以前我们一起玩户外,三哥是老大,他救过我。我这客栈还有他的股份呢。”修改成:“以前我们一起玩户外,三哥是老大,他救过我。我这客栈曾经还有他的股份呢。” 其实我想表达的是,靳枫在为他和鹿鸣的感情做各种努力。前文有很多伏笔都表明,鹿鸣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原因很现实,护林员其实和林农差不多,就是农民,森林消防员工作危险,收入低,这也是事实。靳枫在认识鹿鸣之前,其实很高傲,价值观也和一般人不同,他只做他喜欢并认为值得做的事,不会为了任何人做改变,可没办法,他很爱她,所以愿意为了她向现实低头。但他不会改行,所以才会考虑折中的办法。 现役确实不能商业盈利,但投资理财不一样,他没有参与管理,都是他妹云杉去做的事。并且,这个故事应该算以现实为基础的半架空,玉仑河这个地名就是虚拟的。我会写到靳枫成功推动森林消防在中国成为职业,写完他的一生,肯定会比现实超前。 所以,投资客栈这个梗我想暂时保留,但稍做了修改,加个“曾经”,表示现在没有。你们的意见呢?觉得保留好,还是去掉好? 第19章 鹿鸣无意间瞥见,靳枫黑眸里泛着一丝水光,晶莹剔透。 她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脏丝丝缕缕地抽痛。 “我是问他,不是问你们。”胡卿民不买账,“你说,为什么不跟张小雄一起冲出西部火线,及时逃生?我的话你当耳边风是不是?” 胡卿民拿出领导的威严,教训靳枫,他只是听着,点头,很受教的样子。 教训完靳枫,胡卿民又转过来教训鹿鸣,大体意思是,森林火灾不是儿戏,不是她这种闲杂人等该来的地方。 “大队长,这次火情是她最先 分卷阅读26 发现的,那些盗伐林木的人也是。”靳枫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短,为她辩解: “他们在火场附近布设过红外相机,她出现在火场,是因为发现了雪豹。” “不,”鹿鸣自己站出来,“不管什么原因,我不是专业扑火人员,出现在火场就是不对,我愿意接受处罚。也谢谢你们教了我一课,珍惜生命、勇敢顽强,坚决服从命令。” 胡卿民有些意外,她外表看起来冷,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却能这么通情达理。 “罚就不用了,这次你就算功过相抵吧,下不为例。” 鹿鸣点头答应,她其实也不敢了,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现在还心有余悸,腿都是软的。 靳枫把人召集,安排扑灭余火、清理火场等任务。 他安排完,众人散开之前,胡卿民把袁一武留下,让他送靳枫和鹿鸣先回去。 “我怎么能回去?‘三分扑、七分清’,现在只完成了三分……”靳枫话还说完,被胡卿民拍了一下背。 他声音突然哑了下去,牙关咬紧,额上青筋突起。 “看吧,你也不是铁人啊,地球没了你就不转了吗?”胡卿民招了下手。 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群里,跑出来一个人,同样向胡卿民挥了挥手,跑到他们面前。 是李章程。 “大队长,三哥,火场不大,留下3o的扑火人员看守火场就足够了。” “是应该够了,不过,一定要定时在火场周围巡逻,一旦发现余火,立即消灭,杜绝复燃的一切可能性。两到三天后没有火情,再组织所有人撤离火场。” “是!”李章程朝胡卿民立了一个军姿。 胡卿民看向靳枫,命令他:“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滚回家休息了。” 靳枫没走,问李章程撤离民众的情况。 “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烧毁了一些民宅,村长正在安顿无家可归的人。” “李章程,你负责留守火场,一定要确保做到以下几个关键点: 第一,清理火场重点是火场下风头; 第二,清理范围距火场边缘5o,这是余火复燃最危险的地段,确保沿火线至火烧迹地3o-5o处无火、无烟、无气; 第三,载量超过1ot/h的细小可燃物地段、站杆及倒木等重型可燃物多的地段,是清理重点,要用风力灭火机沿火场边缘将可燃物吹向火烧迹地,或者用耙子、铁锹往火场内方向刨出2宽生土隔离带; 第四,枯树根、泥炭层等可能出现暗火的地方,一定要用余火巡检仪仔细巡查,用水浇或土埋,彻底清理。” 最后一点,余火清理完,你组织人撤离之前,一定要先通知我来火场验收,我确认没问题,你们再撤离。” 胡卿民是领导,宏观上把控没问题,但在专业上自然做不到他这么细致。 李章也做不到,但执行能力肯定没问题。 “三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完成任务,我拿人头保证,决不出任何纰漏。” 靳枫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忙。 李章程为人慎重,做事严谨,有他留下来,靳枫能放心不少。 等胡卿民也离开了,他才转身看向鹿鸣。 鹿鸣正举着相机拍摄火场远景,他转过身来,镜头刚好对着他。 她犹豫了半秒,按下了快门。 “你拍什么?” “风景。”鹿鸣知道他不喜欢上镜,迅速把相机收起来,放进相机包。 “烧成这样,黑乎乎的一片,有什么好拍的?”靳枫最后看了一眼火场,转身把她手中的相机包提过去。 “……”什么才是好拍的? 有故事的,能让她屏住呼吸的,能震撼心底最深处那根弦的,她就会控制不住想去拍,仿佛这是她作为人的一种本能。 三样他都占全了。 鹿鸣看了他一眼,匆匆转移视线。 心,微颤。 两个人并肩离开,走向停车的地方。 袁一武已经在车上,等他们上车以后,启动车子,眼睛瞟向后视镜。 后座上的男女,分别靠着两个车门,一个坐着,一个单脚蹲着,各自看向车窗外,像陌生人一样。 车厢里的气氛静得有些诡异。 “三哥,屁股不能坐,你就趴着呗,三嫂趴你身上这么久,你现在趴回去也是应该的。你可以趴她腿上……” 袁一武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双用眼神就能把他揍趴下的眼睛,只好闭嘴。 鹿鸣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看向旁边趴在车窗上的男人。 “我坐前面去吧。” “不用。”靳枫转身,直接趴了下来,双腿放在车椅下面。 他们之间隔的距离堪比银河,足够他这样趴着。 鹿鸣微不可察地再往车窗的方向移了移,视线落在他头上,双眼瞬间睁大。 男人后脑和头顶精短的黑发,明显能看到被火烧过的痕迹,发尾焦黄。 她张开手掌,轻轻碰了一下,能感觉到被烧焦的头发断裂。 “不要摸。”他扣住她的手腕,抓在手里,放在脸旁的椅子上,双眼紧闭,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男人的手有些粗糙,虎口的茧甚至有些扎人,宽大有力的手掌,像老虎钳一样夹住她纤细洁白的手臂。她抽了一下,抽不出来。 不久,她听到了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鹿鸣怕吵醒他,不敢乱动,也没把手抽出来。 他一开始只抓住她的手,侧头趴在椅子上,露出半边脸。睡着以后,他一点一点地侵犯她的领地。 先是把头枕在了她腿上,没多久,空出来的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环抱住她的腰。 他睡得很沉,鹿鸣靠在椅背上,后来也睡着了。 车子到了小森林门口,两个人都没醒过来。 袁一武停好车,回头看到一对睡姿暧昧的男女,捂住嘴偷偷地笑。 他没有叫醒他们,用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轻手轻脚地下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三哥睡姿很骚气吧? 这次三哥可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睡着了。 再悄咪咪地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三哥喜欢夹着被子睡觉,小鹿公主自求多福吧~ 第2o章 暮色四合,晚烟升腾。 鹿鸣醒来的时候,身旁座位已经空了,车厢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推开车门下车。 车头处站着两个人,靳枫在打电话,袁一武站在旁边等候。 “三哥,我试过了,张小雄那熊儿子手机打不通,还是我去吧,反正我要回火场,下午扑火的时候,我们那个分队也是从火源附近开始的,我对那一块熟。” 袁一武自告奋勇,回头见到鹿鸣,嘴角一弯,笑得贼眉鼠眼。 分卷阅读27 “三嫂你醒啦?” “……”鹿鸣有些尴尬,还好靳枫没有回头,她自动隐身。 “三哥,纵火犯一定是趁乱逃跑了,要想抓到,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你就留在家里好好养伤吧。” 靳枫电话一直没拨通,没再继续打。 “三哥我给你看样东西。”袁一武把手机递给他,上面是他和鹿鸣在车上睡觉的照片。 “……发给我,你手机里的删掉。”靳枫拍了一下他的后脑,“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好嘞。三哥再见,三嫂再见。”袁一武笑着跑回车上。 靳枫目送车子离开后,才转身看向鹿鸣。 “要不要先上去洗个澡?” 鹿鸣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确实脏兮兮的,但没有衣服,她洗了穿什么? “不用了。” 她刚要开口说回客栈,手机接二连三响起信息提示音。 袁一武发来好几条语音信息: 三嫂,我三哥的背烫伤了,非常非常严重,就跟开水烫过的猪肉一样,不信你马上掀开他的衣服看看。 他不愿意去医院,所以,你要给他抹药啊,这是你的任务,我们可没空。 绝对服从命令,是你自己说的哦。 要是留下疤,他就讨不到媳妇啦,你是不是真的想做我们三嫂啊? …… 鹿鸣很不喜欢听语音信息,费半天劲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这几条信息她听懂了。 她放的是外音,靳枫自然也听到了。许是尴尬,他背过头去。 信息播放完,他才回过头来,“你别理他。我去换身衣服,送你回客栈。” 鹿鸣直视他的眼睛,“我有点饿了。”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静默了好几秒,才问她,“想吃什么?” “西红柿意面。” “……”还真是亘古不变的口味。 他把她手中的包又拿过去。 鹿鸣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小森林。 靳枫上楼去换衣服,她在一楼原木长桌前坐下来,拿出相机,翻看照片。 这一组无比珍贵的照片,是她用命换来的,她看着看着,心情无比舒畅。 鹿鸣忽然觉得,如果今天在火场,他们不幸没有活下来,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想到父母会因为她的离开难过而不安,她好像没有什么遗憾。 一个人在临死之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能和自己唯一爱的人在一起,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这种幸福感,足以抵消对死亡的恐惧。 他们没有死,活着当然是美好的,可她不确定,她将来是否还能有今天这种幸运,生命的最后一刻,有她最想看到的人陪在身边。 鹿鸣想起,苏格拉底面对死刑判决时说的那句话: 现在分手的时候到了,我去死,你们活着;究竟谁过得更幸福,只有神知道。 …… 靳枫下来的时候,换上了一套灰色运动服,视线掠过正埋头看相机的女人,见她这么专注,没打扰她,直接进入厨房。 他打开冰箱,拿出鸡蛋、西红柿和碱水面,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鹿鸣听到厨房里有声音,放下相机,走到厨房门口。 天色彻底暗下来,厨房里灯光柔和。 男人宽松休闲的运动服外面,套上了一条格子围裙,正专注着打鸡蛋。 不久前,他们还在火场历经生死考验,他们差点成为山火中带脂肪的可燃物,那种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的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对比那种恐惧,眼前这一幕,让她感觉特别温暖,宁和。 鹿鸣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激动,走到他身后,环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背上。 “嘶……”男人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僵直。 “对不起,”鹿鸣倏地放开了他,意识到他的背伤得不轻,移到他身旁,“很疼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 “皮糙肉厚,没事。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很快就好。” “我帮你吧。” 鹿鸣撂起衣袖,看着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不知从何处下手。 他看了她一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把她逼退了回去。 鹿鸣瞥了瞥嘴,认怂。 在他眼里,她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什么都不懂,只会越帮越忙。确实如此,她到现在都只会煮泡面。 鹿鸣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因为是晚饭,靳枫也没做太复杂,西红柿意粉加了鸡蛋,简单炒了两个小菜。 吃饭的时候,他刚坐下,立马又站了起来。 不用问她也知道,他坐着不舒服。 两个人各自吃着面。 鹿鸣用叉子叉了几根粉,转动叉子,把粉都绕到了叉子上,才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 她专注着吃面,绕一口,吃一口,没听到他的声音,偶然抬头,发现他身前的盘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你肚子是个麻袋吗?”她没见过吃饭比他更快的人了。 “嗯,直接倒进去就可以了。哪像你,怎么还是这种吃粉的方法?”靳枫把她的盘子端起来,“已经冷掉,我去热一下。” “……”鹿鸣双手捂住脸,无声地笑。 她这种吃粉的方法,还是他教的,后来一直没改掉这个坏习惯。当然,她基本只在一个人的时候吃意粉。 靳枫把热气腾腾的意粉端回来,手里多了一双筷子。 他站在她身前,直接用筷子夹起一口面,送到她嘴边。 他送得又急又有力,她的嘴巴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吃下他喂的这口面。 她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告诉他让她自己来,第二口面马上又送过来了。 鹿鸣愣怔住,抬眸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解释原因:“我不想再拿去热第二次,为国家节省电力资源。” “……”鹿鸣乖乖地吃他喂的面。 他做什么事的速度都非常快,在他的投喂下,一盘热气腾腾的意粉没几分钟就被塞进了她肚子里,确实比她自己吃有效率多了。 “我来洗碗,你去洗澡。”鹿鸣把他手中的餐盘端过来,快步跑去厨房。 靳枫站着没动,目送她的背影进入厨房,听到水流哗哗的声音,很快就是噼里啪啦,陶瓷餐盘坠落在水泥地板上碎裂的声音。 他抚额,无声苦笑,转身去找出扫帚和簸箕,提着去厨房。 女人正蹲在地上,捡碎片。 “不要捡,我来扫,小心划到手……”他话还没说完,她手已经被碎瓷片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往外冒。 靳枫把扫帚和簸箕往旁边一扔,一个箭步跨到她面前,蹲下来,直接含住她流血的手指,用力吮吸。 “……”鹿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 分卷阅读28 下,咬牙屏住呼吸。 他舌尖抵住她手指划破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像发电机一样不断地传出电流,涌遍她全身,最终压向她的心脏。 他吮吸许久,才抽出来,确认伤口不出血了,随手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拿出一片创口贴,撕开胶带,贴在她手指上。 “这八年,你是怎么生活的?没饿死,没得破伤风,真是个奇迹。” “……”鹿鸣脸又红又烫,“叫外卖啊,温哥华有很多美食行业的华人创业者,我跟他们都很熟。” “是吗?那你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厨师,还是快递小哥?”靳枫随口问道。 “……”我没有男朋友。 鹿鸣嘴张了张,话堵在了胸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篝火晚会上,她被问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现代快节奏的时代,像她这种年纪的女人,一直单身,用八年的时间来忘记一个人,这样的人一定有问题,不是生理就是心理。 她不想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也不想承认她是一个只能靠回忆度日的怂货。 她一直努力,想要挣脱过去套在她身上的枷锁。 可很多事都不受她控制,她也不知不觉就沦落到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无法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所以她一直回避这个问题。 靳枫见她沉默,意识到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无声地站起来,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扫拢,扫进簸箕。 扫完以后,他提出送她回客栈。 “我给你抹药。”鹿鸣盯着他的眼睛。 靳枫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别处,“一会儿我会叫袁一武过来。” 他受伤的不只是背部,还有臀部,所有接触到岩石的地方,他现在都感觉火辣辣的。让他在她面前光着身子,他怕自己扛不住,把她也剥光了。 鹿鸣有些矛盾,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你先去洗澡,身上汗水黏糊糊的也不舒服。等袁一武来了,我就回去。” “……”靳枫没再反驳,上楼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1、 昨天有读者问到“三分扑,七分清”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森林火灾明火扑灭以后,只完成了三分任务,还有七分任务是在清理余火阶段,一般的火灾留下灭火队伍3o的人力,大的火灾要多达5o。留下来做些什么,上一章三哥已经很详细地说明了。火场清理以后,一般还要留人守火场两到三天。 为什么这么复杂,因为除了明火,还有暗火,尤其是地下火。 上次还有读者不理解,为什么不用水,很多森林都是在山上,哪来的水? 2、 所以,森林火灾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烧起来就是很大面积。然而,因为远离城市,大部分人知道城市里的建筑消防员,但很少人知道森林消防。 去年五月份,去新疆,进入荒漠地带,火车上全都是沙子,路过白杨林,看到那些种树的人,觉得很感动。所以想写这样一个故事。 这么冷门的题材,谢谢你们愿意看。虽然背景你们不太熟悉,但我觉得其实没关系,爱情是相通的,我会让三哥和小鹿公主多撒点糖,让你们喜欢上这个故事,了解这一群人。 觉得难熬的时候,想想有这么一个群体,他们那么艰苦,却不为人知,然后就觉得,生活在城市里的我们,受的那点委屈,实在算不了什么。 3、 来做个选择题:你们希望谁来帮三哥抹药? a鹿鸣b三哥c袁一武d小呦e大鹏 第21章 鹿鸣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备注名是o15的号码。 打过去,无法接通,再打过去,关机。 她坐在楼下等,隔几分钟打一次,都是关机。 楼上的水流声停止以后,鹿鸣犹豫片刻,起身,直接上楼。 靳枫正走下楼梯,只穿了条休闲长裤,上身赤裸,手上拿着t恤衫,正准备往身上套。 “别穿了,我来给你抹药,袁一武的电话打不通。”鹿鸣与他平视。 他人比她高很多,但她站的台阶比他高好几级,直接把他手上的t恤衫脱下来,继续往上走。 “……”靳枫能料想到袁一武的电话打不通,那小子巴不得鹿鸣留下来。 鹿鸣走到卧室门口,发觉没人跟上来,转身看向他: “放心,我没喝酒,不该看的地方不会看。还有,你不想知道,我今天在森林里听到了什么吗?” “听到了什么?”他快步上楼,走回房间。 他身上哪个地方她没看过?她都不介意,他还介意什么?他应该能忍住,不对她做什么越轨的事。 靳枫脱掉身上的衣服,趴到床上,全身赤裸,只在臀上盖了一条浴巾。 鹿鸣在门口等着。 门没关,她听到床凹下去发出的声音,才转身进入房间,走到床沿坐下来。 鹿鸣看着他的背,一脸愕然。 他整个背被烫伤,通红一片,被刮伤的地方血肉模糊,简直不忍直视。 这得多疼啊?! “疼吗?我给你吹吹。”鹿鸣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俯身靠向他的背。 “……”靳枫身体僵住,侧头看向女人。 余光瞥见,她脸上挂满了水珠,澄澈晶莹,仿佛清晨森林里面,随处可见的露珠。伤口被丝丝缕缕的风吹拂着,清凉舒爽得像晨风轻抚脸盘的感觉。 他不是第一次受伤,做森林消防,身上挂彩是常有的事,他早就习惯。 靳枫没觉得背上的伤口有多疼,却突然感觉胸口胀痛得厉害。 “你就别浪费水资源了。”他抬手敲了敲床头柜,“先抹左边那瓶,治外伤,缠纱布,再抹右边那瓶,治烫伤。” 鹿鸣回过神来,床头柜上有两个茶色的玻璃瓶,瓶盖已经打开。 “好。”她把药瓶拿起来,用棉签涂抹在被刮破的地方。 缠纱布的时候,他右手撑在枕头上,她往前移坐到他面前,把纱布一圈圈绕在他左边肩膀,前胸和肩胛骨上。 这个过程,对男人是一种煎熬,每次她靠近他,他心脏收缩一次,她离开,心脏刚松弛下来,她又靠过来。 绕完左边,再绕右边,煎熬再重复一遍。 缠好纱布,他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涔涔,趴在枕头上,咬紧牙关。 “治烧伤、烫伤的土方药,味道有点冲,你忍着点。”他低声哼哼,吐字有些不清晰。 “你用过吗?效果怎么样?”鹿鸣闻了一下,气味果然很刺鼻。 “老昆用过,那次他浑身大面积烧伤,给他抹的就是这种药,效果不比医院的药差。” 鹿鸣把金黄色近乎透 分卷阅读29 明的药液倒在手掌上,放下药瓶,双手合十,把药匀到两个手掌上,再把双掌覆在他被烫伤的地方,轻轻按压。 “……”靳枫不知道是药的效果,还是她手冰凉,她双手贴着的地方,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舒爽感。 她不断地把药倒在手上,再把两个手掌贴到他背上,大概是怕他会痛,没有揉动,只是轻轻按压。 她从肩膀往下,背,再抹双腿,最终到了最尴尬的环节,臀部。 靳枫觉察到她停顿了片刻,刚想说他自己来,臀上的浴巾被掀开,一双冰凉的手,摸索着按在了他臀上。 “……”靳枫呼吸猛然一滞,双手抓紧床单,咬紧牙关。 “你们那个应队长,抓到了几名偷伐者?”鹿鸣闭着眼睛,感觉他身体有些紧绷,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 “十五名,加上逃走的纵火犯,十六名。” “不对,我在北山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到了东山,召集偷伐林木的人,我数过,有十六名。所以,包括纵火者在内,总共应该是十七名。” “嗯,这是很重要的线索。”靳枫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才发现,她眼睛是闭着的,两边脸颊红得像两团火在烧。 靳枫扭着脖子,一手支着侧脸,手肘撑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专注给他抹药的女人。 “对了,有个男人,就是怂恿纵火犯以及主导偷伐的那个人,我记得他的声音。” “……”靳枫有些意外,她能说出这么多细节。 以前她是个非常胆小的人,不相干的事,能不馋和就不掺和。 他有些矛盾,既想让她置身事外,又希望能尽快将纵火偷伐的罪犯绳之以法。 “还有,那个主导犯对纵火犯提到了‘绞杀榕’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不是指某个人。” “是一个偷伐林木组织的头目,”靳枫沉思片刻,结束了话题,“你说的这些,我会向支队上级汇报。要不要你出面指证,到时候看情况。” “好。” 鹿鸣回头去拿药,打开眼睛,发现男人在偷看她。 他像个做错事被抓个现行的小孩,无声地把头转回去,趴在枕头上,不再动。 鹿鸣深呼吸,又倒了几次药。 最终,从他的背,一直到脚跟,全身上下都抹上了药。 “先不用穿衣服,晾一段时间,让药充分吸收,等完全干了以后再穿衣服。有扇子吗?” 鹿鸣对烧伤治疗方法大体还记得一些,起身,四处翻找了一遍,找到一把蒲扇,回到床边,轻轻地在他背上扇动。 “鹿鸣……” 他突然轻唤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嗓口不知道是因为干,还是被什么堵住,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靳枫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这样可以起到固定作用,把他整个人固定在床上不动。 他怕一动,他马上就会做出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被剥光的三哥,什么也不能做,谁来抱抱他? 第22章 房间里很安静,四处弥漫着浓浓药香,温度悄然提升,仿佛被火炉加热。 “抹的药好像干了,我去外面等你。”鹿鸣感觉燥热,扇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快步离开了房间,一口气跑到楼下。 她右手摸了摸左边胸口的心脏部位,左手摸了摸右边的胸口,两边好像一样的,都没有心脏跳动迹象。 被她强行按压许久的心脏,失去了正常跳动的功能,心房早已缺血,血缺氧。她深呼吸两次,心脏才重新正常跳动起来。 楼上,靳枫换好衣服下来,提出送她回客栈。 鹿鸣不敢一个人走夜路,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靳枫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个人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小镇的夜晚很宁静,满天的星,触手可及,照得人心中敞亮。 鹿鸣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这么灿烂的星空了。 靳枫侧头看她,她眼里溢满了光,眉梢和嘴角都微微上扬。 他记得,她以前她很怕黑,怕走夜路,没有路灯的地段,她会下意识地靠向他,抓住他的手臂,现在却兀自走着。 他回过头来,看前方的路,尽量放慢脚步。 鹿鸣侧头看他。 银色月光下,男人的侧脸异常英俊,轻抿的唇,饱满而性感……她想起火场上两人双唇紧贴的画面,脸又红了,匆忙别过头,看前方。 不巧的是,她看前方,他又转头看向她,似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觉察到他在看她,转头看他时,他已经回头看向前方。 …… 这段夜路,在两人你看我时我不看你,我看你时你又不看我的切换中,变得有些暧昧,当然,没有在小森林里的时候那般危险。 终于到了客栈门口,还好,相安无事。 靳枫暗暗舒了一口气。 鹿鸣随口问他:“这么黑,你一个人敢回去吗?” “不然呢?又来在做钟摆运动,你把我送回去,我再把你送回来?” “……” 鹿鸣不由回想起,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确实干过这样的傻事,嘴角上扬的幅度不知不觉拉大。 “早点上去休息。”他转身面对着她,双手负在背后。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像山一样傲然挺立在她眼前,声音却是低沉温柔的,黑眸里缱绻的幽光,神秘,迷人。 鹿鸣仰望着他,不觉想起了镌刻在脑海中的昆仑山。 从小森林第一眼见到他,她就觉得,他和记忆中那个男人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法,却说不上来。 现在终于感觉到不一样在哪里。 从前的他,如一阵劲风,狂放不羁,无拘无束,带给她强烈的冲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他像一场劲风袭过,她的心被灌满,转眼又空了。 她什么也没抓住,心里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恐惧。 她从小就想过,她喜欢的男人,应该像磐石一样,坚定不移,贯彻始终,像山一样,目空一切,傲然挺立。 后来遇见的确实他这样的,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她一直没找到确切的答案。 现在的他,更接近她想象中喜欢的男人形象。只要她往前走一步,就能把抓住他的手,抱住他,甚至……她却站着没动。 因为她就要离开了,她生命的轨道,早已铺好。 没有他。 鹿鸣张了张嘴,想让他也早点回去休息,晚上不要再去忙工作上的事,感觉这是女朋友才有的权利,说出口的是很陌生的客套话: “今天在火场,谢谢你。我先上去了,再见。” 鹿鸣不等他说什么,迅速转身,进入客栈,快步上楼回房间。 分卷阅读30 第一件事,她没有去洗澡,把旅行箱拿出来,把所有挂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装进箱子里面,一边打电话,订回温哥华的机票。 明天她带着行李,去一趟森警支队,如果他们需要她去的话,然后直接踏上返程。 必须要快,不能拖,不然……鹿鸣有点害怕,至于怕什么,她说不上来。 收拾好东西,她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去洗澡,把相机包也提了进去。 “咚”!她刚进入浴室,听到外面的有声响。 有人?! “啪!” 鹿鸣迅速把浴室的灯关掉,手摸索着去洗水台上找防身的武器。 她怀疑,她回来之前,已经有人躲在她房间。 一定是她突然回来,他来不及躲藏,直接往上跳,悬空躲在了进门走廊天花板下面,通道狭窄,手脚撑在两边墙壁,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不掉下来。 鹿鸣觉得奇怪,她在外面房间的时候,这个人为什么不直接对她下手,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 靳枫……她意识到,这个人知道他们俩一起回来,特意等他离开以后才动手! 浴室的门传来“嚓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撬门。 鹿鸣找到一个通马桶的皮搋子,藏身到门后,用肩膀顶住门,双手紧紧握住皮搋子的木柄。 —— 靳枫离开客栈后,没回小森林,去附近理发店,剪了头发。 在理发店遇到了阿牧,两人理完发,他让阿牧开车送他去森警大队。 “三哥,”阿牧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他,“你做了这么久的核桃饭,就不打算留个名吗?” “你去买鸡蛋,一定要知道鸡蛋是哪只母鸡下的?”靳枫反问道。 “这怎么能比啊,你又不是母鸡,你是雪豹,是王者,为什么在一个女人面前这么小心翼翼呢?” 阿牧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手机铃声响起,接了电话。 “北小姐问哪里有最快回市区的车?等我回来再说。” 靳枫坐在副驾上,不知道是抹了药没什么效果,还是阿牧的电话让他有些燥,他感觉浑身不舒服,左脚踩在座椅上,右脚踩在车上,双手撑着椅背,支撑身体的重量。 “对了,三哥,北导让我问问云杉,核桃饭是怎么做的,她说想学。是你直接教她,还是你先教会云杉,我请教云杉,然后再教北导?” 靳枫左手支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埋头思忖片刻,“不用教她。” “为什么?”阿牧更不解了,“就因为怕她知道是你做的核桃饭?” “不是,没那么多为什么。”靳枫很确定,鹿鸣如果知道雪鹿核桃饭是怎么做的,她就不会吃了。 车子到了森警大队,靳枫下车,让阿牧先回客栈。 “三哥,我就在门口等你吧,云杉跟我说你受伤了,小武小雄他们几个今天估计都累了,你这边有什么事我来。” 从支队走回小森林至少要一个小时,靳枫没再推辞,转身进如森警大院内,直接上楼去办公室。 办公室内。 胡卿民正在打电话,看到他出现,大吃一惊,挂断电话,很严厉地批评他: “你小子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来看看,火场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靳枫站在办公桌前的椅子背后,手臂搭在椅背上。 “明火你们都已经灭了,守在火场的人,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纵火犯逃逸在外,追踪线索断了。” “那十五个人在哪?我来审。” “不用那么着急。”胡卿民见他一直站着,也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怀疑这些人和老靳的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这件事你不能插手,你一插手,你和老靳的关系就会暴露。” 靳枫皱眉,胸腔内憋着一口气。 “老靳是被人陷害的,不管我跟他什么关系,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老靳的为人我很清楚,他在环林局干了这么多年,做了多少事,我们都知道,他是被人陷害,可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我们说了不算。你也要为你自己的前途打算,你小子还想不想成个家?我看那个北鹿挺好,你上点心,现成的好姑娘摆在你面前,可别错失了啊。” 胡卿民绕到办公桌前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推着他往外走。 “……”靳枫咬牙,眉宇皱成了川字。 “你也知道疼了?”胡卿民立刻放开手,“被裸石烫得不轻吧?赶紧回去。审讯的事情,我另外安排人。” “先让他们每个人录一段话,越快越好。”靳枫决定不让鹿鸣直接出面。 “这个当然没问题。” 靳枫被胡卿民轰出了办公室,再次回到阿牧的车上。 “什么?受伤了没有?有没有……”阿牧赫然转头看向靳枫,后半句话没有问出口。 靳枫大脑经过两秒的反应,迅速起身,把阿牧往外推,跨到驾驶座上,自己来开车。 阿牧还没坐稳,车子已经飚了出去,风驰电掣般飞到了客栈门口。 靳枫跳下车,奔入客栈,前台还来不及看清人是谁,他已经跑向楼梯。 他知道鹿鸣住哪间房,可跑到她房间门口,门打开,里面没人,房间里面凌乱不堪,明显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北鹿?”靳枫站在门口,朝空房间内大吼一声。 因为是旅游淡季,住客不多,整层楼只有两个房间住了人。 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开了,程子涛出现在门口,“她在这里。” 靳枫拔腿跑过去,一口气跑到房间门口,一眼看到床上坐着个女人,裹着披毯,头发凌乱。 “我回来的时候,听到她房间里有人在打斗,把门踹开,看到……” 靳枫不等程子涛说完,一步跨入房间,把门关上,反锁,把他关在了门外。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坐在她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鹿鸣正愣神,突然感觉到后背有热度,耳边吹来热风,回头。 两个人的脸瞬间贴在了一起。 他宽大厚实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长臂把她整个人紧紧地圈住,不停地加力,仿佛要把她嵌入他这堵肉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放心,走不了,没把小鹿公主成功推销给三哥之前,不会让她走的~ 三哥:老子昨天受伤了,所以没干什么,你们都别小看我!你们作者说了,下周内一定让我们吻上,真的吻那种,不是蜻蜓点水,骗你们的是小狗! 小仙鱼多帮我撒点花,留点言哦,不然以上说的都不算,没动力,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 第23章 鹿鸣又回到了小森林,这一次,连人带行李都被搬过来了。 晚上在客栈 分卷阅读31 ,她其实没吃什么亏。 浴室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个又瘦又矮小的黑色身影朝她扑过来,她用皮搋子捅向他的肚子。 许是肚子被皮搋子捅狠了,黑色身影推开她,捂住肚子。 鹿鸣用皮搋子朝他两边肩膀各捅了一下,被他一手拽住,往前一拉,再往后一推,把她推翻在地,转身去拿洗水台上的相机包。 鹿鸣急了,相机里面有最新拍的照片,是她拿命换来的,决不能让他拿走。 她迅速爬起来,去抢他手中的相机包。 两个人你抢我夺。 虽然对方是男人,但体型瘦小,鹿鸣在野外跑得多,手脚麻利,力气也不小,死死地抱着相机包,又踢又咬。 混乱中,鹿鸣踢到了他两腿间,他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她趁机跑向门口,大喊救命。 黑色身影很快爬起来,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鹿鸣头往后仰,他穿的是连帽卫衣,没有戴口罩,从他的脸型她能断定,他就是纵火的那个男人! 他拖着她往房间里退,鹿鸣抬脚用力踹门,尽量弄出大的声音。 幸运的是,程子涛从外面回房间,经过走廊,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用力踹门。 门一开,程子涛还没进来,黑色身影转身跑向窗户,从窗户爬了出去。 她住的是二楼,楼层不高,最终还是让他跑了。 …… 鹿鸣半躺在床上,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靳枫又气又心疼,“下次遇到这种事,你首先要做的是逃命,不是跟他抢东西,万一对方拿枪动刀,你还有命吗?” “……”她紧紧地抱着相机包,只他看着,不说话。 鹿鸣忽然想起什么,抱着相机包,跳下床,把行李箱打开,翻了半天,最后蹲坐在地上,眼泪哗啦滚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不见了,被他偷走了……” 《呦呦鹿鸣》那张照片不见了! 靳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心疼,一肚子的气瞬间没了。 她的性格他最清楚,能让她感兴趣的人和东西不多,一旦喜欢一样东西,就宝贝得跟命一样,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这种小孩子的脾性,竟然一点都没变。 这让他想起,他曾经也是属于她的 靳枫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喜悦,只是,转眼又变得惆怅。 现在和以后呢? 他走到她身前,连人带包,一同抱回床上,“不管是什么东西,丢了就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靳枫递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鹿鸣喝了一大口水,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偷我的照片,拿我的相机呢?” “什么照片?” “我以前拍的一张照片。” 鹿鸣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是她八年前给他拍的那张裸照。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她觉得没什么,可现在他们什么也不是,她有些难以启齿。 靳枫也没继续追问,拿着手机拨电话,接连打了两个电话。 “你先睡,我出去一趟,那个人了受伤,肯定跑不了多远,要抓到应该不难。一会儿云杉会过来,还有支队的两个人。” 鹿鸣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到了门口,忍不住叫住他。 “靳枫……”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小心点。” “好!”他嘴角瞬间上扬,转身离开了房间。 鹿鸣疲惫至极,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鹿鸣下楼,只看到云杉,正坐在原木长桌前,埋头写什么东西。 “你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饿了没有?想吃什么?”云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转向她,冲她微微一笑: “还是核桃饭吗?这次不用等三天,食材都是现成的。就怕我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会有点手生。” “一段时间没做?”鹿鸣不解。 “对啊,你第二次来的那天之后,我就没来过这里了。” 核桃饭不是云杉做的,那她和程子涛这段时间吃的核桃饭是谁做的? “他呢?”鹿鸣一路走下来,没看到靳枫。 “我哥吗?他昨晚没回来。他说有个朋友在,让我过来帮忙照顾,好巧,原来这个朋友就是你。” 云杉笑望着她,看她的眼神充满好奇。 “就这两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成为他这么亲密的朋友的?还可以睡他的房间。我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他那个收不到信的心上人身上呢。” “……”鹿鸣含糊过去,注意力被“收不到信的心上人”这个说法吸引。 她没来得及问,靳枫打来电话,让她远程听十五个偷伐林木罪犯的声音。 云杉起身,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示意她去做饭了。 鹿鸣点头,仔细听电话里的声音。 “我偷伐林木,盗窃国家森林资源,猪狗不如……” 每个人都是同一句话开头,后面是一些保证不再犯之类的话,一直念,直到她能确认不是她在森林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才停。 辨声结束,鹿鸣确认,这十五个人里面没有主犯。 “纵火犯抓到了吗?”挂电话之前,鹿鸣忍不住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这两天你就留在小森林,不要出来。” “……”鹿鸣想问为什么,电话里面有人在叫‘三哥’,汇报工作上的事,“好,你先忙。” 她挂了电话,想了想,不用问其实也能想到,如果有人知道是她报的火警,很有可能会打击报复她,再发生类似昨晚的事。 可她想不通,昨天上午报的火警,晚上就有人找到了她住的客栈,消息走漏得未免也太快了,除非是熟人,早就知道她住哪里。 鹿鸣把她身边的人都想了个遍,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她懒得再费神,去洗刷完,回到大厅,路过云杉坐过的座位,旁边有一个收纳盒,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密密麻麻竖着排列的信。 上面放着两封没有封口的信,信纸是摊开的,上面好像抄的是一首诗。 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克制内心的好奇,瞄了一眼诗的内容: 愿我所做的一切 能给我们的孩子 一片蓝的天空 草字头的那种蓝 蓝得让人晕眩 是没有被雾霾使用过的蓝。 …… 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有日期,就是最近不久。旁边另一封也是诗: 我抬头看山 却看到了你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有落叶的地方就有树 每一棵树都是我给你的应许时光 冷杉的时光 松树的时光 分卷阅读32 白杨的时光 总之 我给你的时光全是木字旁。 …… 鹿鸣有些意外,这两首诗都是她以前写的,为什么云杉会抄这些东西? 她想看看信封上的地址,听到脚步声,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 “饿坏了吧,鸳鸯核桃饭做好了。” 云杉端着两份核桃饭,兴致勃勃地走到长桌旁,一份放到她面前,自己端着一份,坐到对面。 鹿鸣看着眼前深红色的核桃饭,一点食欲也没有。 “为什么颜色这么深?” “我加了红枣,红枣补血,适合女性。你先尝一下。” “……”鹿鸣现在能确定,之前的核桃饭不是她做的,不知为何,心中又喜又忧。 她尝了一口,便吃不下了,又觉得不礼貌,硬着头皮,把整份核桃饭吃完了。 “这下我哥没话说了,他那么肯定,说你不会吃我做的鸳鸯核桃饭。看吧,全都吃完了。” 云杉两眼放光,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她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抄写。 鹿鸣瞄了一眼,她在抄写她刚才看过的两首诗,她问她是不是在练字。 云杉笑着摇头,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解释。 “我哥一直往这个地址寄信,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突然不寄了。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都抄一首诗,有时候还不止一首,放抽屉里。我偷出来抄一遍,把他的放回去,再把我抄的寄过去,说不定哪天那个人就收到了呢。” “……”鹿鸣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无意间从张小雄口中知道,云杉和靳枫其实不是亲兄妹,她一直帮他照顾被烧成植物人的父亲。 云杉应该是喜欢他的。 鹿鸣心里堵得慌,让她自己去忙,不用留在这里陪她,便上楼回房间去了。 后面两天时间,鹿鸣什么地方也没去,一直留在小森林里,大部分是她一个人,有时候云杉在。 她要么在房间里用电脑修图,要么看书,饿了就随便找点东西吃,晚上忙到半夜,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爬上床睡觉。 靳枫一直没回来,只是偶尔打电话过来。 这样刚好。 鹿鸣暗自庆幸,她在离开之前,不用面对他,也不用想他的未来有云杉这么好的女人相伴,她是不是应该为他高兴。 她一点都不高兴,可找不出不高兴的理由。 鹿鸣偶尔会想到那些信,他是给谁寄信?会是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你们觉得,三哥给谁寄信?好没悬念啊,有点想写悬疑文了~ 第24章 一直到了第三天早晨,鹿鸣被饿醒,下楼去找吃的,发现厨房里有人。 鹿鸣闻到一股浓浓的酒香,饥饿让她反应有些吃钝,也忘了那些乱七八糟让她头疼的事情。 她走到他身后,探头往前看,“是酒酿圆子鸡蛋羹吗?” 锅里的小圆子已经煮到浮起来,他倒入米酒酿,再去打鸡蛋,神情非常专注,似乎没觉察到旁边有人。 “往后退一点,有热气。”靳枫想把她拽开,手上有东西,直接用手臂把她推到一旁。 “……”鹿鸣突然不知道哪跟筋搭错了,就想和他对着干,等他转身去拿东西,又靠过去,挤到灶台前。 “我来,我也会。” 她一手端起装了蛋液的碗,一手拿筷子,有模有样地搅动,搅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准备把蛋液倒进锅里。 靳枫按住她端碗的手,拿了一把勺子,塞进她手里。 “蛋液要用勺子淋。” “为什么?这样直接倒进去不是更快吗?” 她嘴上这么问,手还是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蛋液,刚要倒进锅里,手又被他抓住。 他抓住她拿勺子的手,把蛋液均匀地淋在已经煮开的米酒酿上面,黄色的蛋花棉絮一样,在上面铺了一层,很漂亮。 鹿鸣懂了,直接倒进去,就不有这么漂亮的絮状的蛋花。 他站在她身后,两只手分别抓住她的两只手,慢慢地淋着蛋花。 两个人身体没有紧贴,偶尔不小心碰到,触电了一样闪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很烫。 淋完蛋液,他松开了她的手,去拿糖和桂花,让她把火关掉。 “我来加。”鹿鸣像个在大人面前逞强的小孩,放下空碗,又把他手中的糖和桂花抢过来。 问题是,加多少,她不知道。 他也不说。 鹿鸣等了半天没声音,只好回头看向他。 他似乎也站得脚酸,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的灶台上,俯身前倾。 她身体随之往后仰。 两个人视线双双勾住,唇瓣似有似无地刮擦过,鼻尖也不可避免地摩擦。 摩擦是会发热的。 厨房不大,锅里冒着热气。 锅里的热气,他身体的热度,以及摩擦产生的热……鹿鸣是耐寒体质,耐不了这么多的热,感觉要窒息了。 她余光瞥见手中的佐料罐,举到他面前,晃了晃。 “加多少糖啊?” “想吃甜的,就多加点。”靳枫站直身体,去旁边橱柜拿碗和勺子,离开了厨房。 鹿鸣加了两勺糖,搅拌几下,尝了一下,感觉不够甜,又加了两勺,再搅拌……手中的糖罐和勺突然都被夺走。 “你自己想吃多甜你都不知道?”靳枫把半罐糖直接倒进了羹里面,搅拌两圈,把羹倒进一个大瓷碗,端着出去了。 鹿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呆愣了几秒。 她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吃甜的,还是喜欢不甜的。好像甜也可以,不甜也没所谓。 说穿了,她就是不喜欢做选择,这是她最大的毛病。 酒酿圆子鸡蛋羹很甜,她也饿,吃了一碗又一碗。 靳枫没吃多少,用调羹舀一勺放进嘴里,一直含着,平常吃东西很快的人,一碗羹半天都没吃完,不时停下来,给她盛。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只聊了他这几天在忙什么。 火场已经清理完,留守火场的人也全部撤离。因为发现得早,这次火灾没有造成很严重的损失,最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偷伐林木的十五个人都受到了惩罚,只是,主犯没有抓到,纵火犯也逃脱了。 靳枫脑海里还在不停地转,离开玉仑河的每一条线路,他们都安排了人,没有道理抓不到人。 除非有人偷梁换柱,把他带出了玉仑河!谁有这么大本事? 靳枫看向对面的女人,“买了什么时候的票?” “……”鹿鸣低头,声音同时低下来,“明天上午的。” 靳枫嘴角抽动两下,“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今天我有空,陪你去。” 鹿鸣脑海 分卷阅读33 里飞速闪过一系列的画面,峡谷桃花,高山滑雪,沙漠徒步,极速漂流……他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 只有一天时间,她选哪样? 她都想选。 “算了,等你做决定,黄花菜都凉了。”靳枫替她做了选择,“带你去一个地方。” 早餐已经吃完,靳枫去洗碗,让她上楼去准备要带上的东西。 鹿鸣想不到有什么要准备的,除了相机。 她在房间转悠了两圈,想到了一样东西。 鹿鸣把行李箱打开,翻找了半天,从最底层搜出一条半新不旧的蓝色披毯,上面是孔雀开屏的手工刺绣图案。 她想披上,又不敢,便收拢搭在手臂上,提上跨包和相机包,跑下楼。 靳枫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看到她下来,走过来,“东西给我。” 他换了一身蓝色休闲运动装,颜色和她翻出来的披毯颜色同色系,如果她披上了,看起来很像是情侣装。 鹿鸣把相机包给他,自己提着斜跨包,悄悄地把披毯塞进包里。 “我来开车吧。你前两天才抹过药。” “不用,山路难开,路线你也不熟。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靳枫把她的包放在后座上,直接上了驾驶座。 鹿鸣没再坚持,上了副驾座。 车子很快上了盘山路,沿着山崖行驶。 一轮巨大的红日冉冉升起。 鹿鸣坐在车内,看到红日,瞬间屏住了呼吸。 她想起,那次,他们去峡谷看桃花,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她脑海里一直记得那一幕,一轮巨大的橘红色的月亮,从青色山峦背后升起。 此后,她看到过无数次的月亮,却只记住了那一次。 天空湛蓝,洁净,光亮,悬挂在天空的红日,仿佛一枚徽章,镶嵌在她心底。 今天的红日,日后她估计想忘也忘不掉了。 鹿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轮最纯净质朴的红日,心里边快乐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好了,出发,终于要kiss了~ 你们希望三哥和小鹿公主在什么场合kiss呢?可以多选~ a峡谷桃花b高山滑雪c沙漠徒步d极速漂流 第25章 车子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下车,开始走山路。 山路十八弯。 一开始,鹿鸣抱着相机,不停地拍摄,最大的收货是,拍到了野生的苏铁和银杉。 后来,她几次差点掉进山谷,靳枫把她的相机“没收”了,挂在他脖子上,他牵着她的手,敦促她专心走路。 他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把她的小手钳住,不管她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刚才那只一定是雪豹,要不是你抢了我相机,我早就拍到了。”这句话,鹿鸣嘀咕了一路。 “你们布设的红外相机里,不是已经拍到很多雪豹的照片和视频?” “那可不一样,那种守株待兔的拍摄,没什么感觉。”在野外邂逅一只雪豹,这是她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他们走到了一处小溪旁,她停了下来, 靳枫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笑,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眉眼和嘴角都荡漾着浅淡的笑。 她的笑,仿佛有一种香味,沁人心脾,比酒酿圆子鸡蛋羹的香还浓郁。 靳枫转移视线,跨过小溪,习惯性去拉她的手,意识到路很好走,把手收回,继续往前走。 “你刚才拍的苏铁,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裸子植物,曾经和恐龙一同称霸地球,你知道吗?” “知道啊,所以,苏铁有‘植物活化石’之称,在中国,所有的苏铁品种都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有些种类已经濒临灭绝。苏铁外形美丽,叶片坚韧,优雅高贵,民间有铁树‘辟邪’的说法,所以盗挖野生苏铁现象屡禁不止。” “不止,一场森林大火,可以烧毁无数种野生苏铁这样的名贵植物。银杉更不容易,你知道为什么取名银杉?” 鹿鸣侧头望着他,央求道,“我说对了,你把相机还给我好不好?” “……”靳枫专心走路,假装没听到。 “在1955年的时候,世界植物界一度认为,银杉已经灭绝。后来中国的植物学家,钟济新教授无意间在广西桂林发现了类似油杉的苗木,鉴定后确认是银杉,轰动了整个世界植物界。科学家给银杉取名的时候,很头疼,后来发现,银杉翠绿的线形叶背后,有两条银白色的气孔带,微风吹过,便能看到一片闪闪的银光,所以中文名就确定为银杉。” 女人越说越兴奋,两眼放光,不知不觉把手抽了出来,双臂张开,身上的披毯,像孔雀开屏,异常耀眼。 靳枫愣怔住,这是很多年前他送给她的一条披毯,她还保留着?! 他当时送给她,是给她“下战书”的。 你不是公主吗?就算你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老子照样把你追到手! 她当时拿到披毯,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塞进了包里,因为当时她旅途已经结束,决定回北京了。 efkuany,”她念了一串他听不懂的词,卖了个关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如果说对了,我就不要相机了。” “说错了,不给,说对了,也不给。”靳枫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这是耍无赖。” “你是无赖?” “……”鹿鸣忍不住笑了,这是他以前经常说一句话。 他在和她耍,她说他耍无赖,就等于说她自己是无赖。 旁边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鹿鸣也不卖关子了,继续解释: “刚才我说的是银杉的拉丁学名,里面包含两层意思,cathaya是属名,即银杉属,对应的中文是‘华夏’,中国的古老的简称。argyrophy-1是种名银杉,中文是‘银色的叶’。所以,这个拉丁学名意味着,银杉目前只分布在中国,属于世界幸存至今的唯一属种,是中国国宝级的重点保护植物。” 她说的,他其实都知道,只是不知道拉丁学名这鬼玩意儿。 苏铁,银杉,雪豹,白唇鹿……野生动植物成了两个人共同的话题,这是他们重逢两个月来,说话最多的一次。 几经辗转,跋涉,他们终于到达了峡谷。 峡谷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峦,苍天大树高耸入云,这些树应该都在这里安营扎寨数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在暗色调的背景中,一树粉红的桃花,孤立在峡谷中央,与世无争地怒放,绚丽夺目。 鹿鸣裹着披毯,站在桃花树下,看着桃花,一时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了。 分卷阅读34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桃花?”她转身,正面对着静立在身后的男人。 靳枫嘴角一抽,“你能问个新鲜一点的问题吗?” “……”她想起来了,类似的问题,她已经问过一次。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从小几乎是一个以山为家的人,做过护林员,曾经还是户外登山高手。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看桃花?”鹿鸣朝他走近一步。 不知道是因为早晨吃了太多酒酿圆子鸡蛋羹,里面的米酒酿分量虽不多,但她还是有些亢奋,想靠近他的欲望变得有些难以抑制。 “想看就去看,不需要理由。”靳枫往后退了一小步。 鹿鸣眼帘垂下。 当时不记得是在哪本书里,她看到一张峡谷桃花的照片,觉得很美,迫切地想在现实生活中看到。 十九岁以前的她,很孤独,生活除了课本,参考书,有趣的经历乏善可陈。 除了父母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在她自己,渴望去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可又胆怯,优柔寡断,出行的计划做了无数个,往往在临行前的最后一秒全盘否定。 如果不是那年认识了他,峡谷桃花这种事,只会成为她想象中的画面,永远不会变成现实。 她当时随口说了一句,“等我们有时间,去峡谷看桃花吧。” “为什么要等?想去就去。” 他的性格和她完全相反。 他从来不做计划,想到什么,马上去做,不管最后能不能做成。在他的字典里,只有他想不想做的事,没有他能不能做的事。 其实他当时应该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并不确切知道哪条峡谷有桃花。她想看,他就带着她去找。 爬了很多座山,走得筋疲力竭,她最后还得他背着她走。 最终,他们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一条峡谷,看到了峡谷里的桃花。 鹿鸣永远都不会忘记,看到桃花的那一刻,屏住呼吸的感觉。 后来,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当她特别想做一件事,最后做成了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 那次去峡谷看桃花的经历,几乎改变了她的性格。 心里有个什么念头,她会及时抓住,如果是她特别想做的事,她会排除万难去做,并且不等有时间。 过去的八年,她依然很孤独,但生活总体过成了她想要的样子,除了感情。 以后呢? 鹿鸣已经训练出新的思维习惯,尽量不去想以后。 “你有没有想过我?”鹿鸣心里有根弦被突然拉紧,把她的双脚拉上前走了一步。 如果她足够勇敢,这才是她分别八年后再次见到他,最想问的问题。却只有在看到桃花的时候,勇气才被,一度被他认为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竟然成了拯救他的一根稻草。 诗里藏着她的声音,她的笑容,还有她的身体。 抄写诗歌的时候,他能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她就在他身边。他会想起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在森林里度过的时日。 后来太忙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山火发生的时候,他不能有半点分心。 于是,他制定了想她的守则。 想她的时间,仅限于每天晚上睡觉前,抄写一首诗歌的时间。 他把心割下来,浸泡在只有她的时空里面,每一个细胞都可以疯狂地想。 想完以后,他再把心复原,去做该做的事。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守则是必须遵守的,这是一种自律。 靳枫无法用语言表达这么复杂的变化过程,只能沉默。 鹿鸣钻不到他心里去,以为他不想,有些失望,嚅嗫道: “我好像……”常常会想。 她越强迫不想,越控制不住,只能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就没力气想了。 这种话,说出来有什么意义?只能烂在心里。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吧,晚上早点休息。” “……”鹿鸣摇头,想到她明天就要走了,她又感觉到了那种大限将至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会激发她体内一股潜藏的力量,暂时把她从盔甲一样的壳中抽离出来。 鹿鸣无所顾忌地看着他,心里有一股冲动,想冲上去,想抱他一下。可双脚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动。 她心里难受,突然转身,跑到树底下,双手合成喇叭状,对着空旷的山谷大喊: “喂!我要走啦!再见!”鹿鸣连喊三句,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声音在峡谷里回荡,响彻天际。 回声是空谷中灵魂的声音,她把灵魂留在了这里。 这样似乎能给她一点安慰。 “回去吧。”她声音有些嘶哑,转身,撞上他的视线。 靳枫凝视着她,没有动。 山风吹来。 桃花树的花瓣,骤雨一样急急地掉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的蓝色披毯,仿佛洒落的牛奶被风吹着晃动,更像是孔雀未张开的屏。 女人明眸黯然,片刻前,荡漾在她身上各处,眼底、脸颊、嘴角乃至黑发间的光彩,瞬间消失了。 靳枫心口抽痛,几步跨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他。 她像个水晶球跌落在他怀里。 他小心翼翼地接住,双臂像羽翼般团团把她包裹住,手中提着包掉落在地,目光掠过女人的唇,锁住她的眼睛。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不时划过他的胸口。发丝那么柔软,只是轻轻地划过,为何像千金重锤般砸在他心脏处,压得他几乎要窒息? 鹿鸣也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 她喜欢被他抱着,仿佛只要他把她抱在怀里,她就会感染他的性格。 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性格,像风一样自由,不受这个世界的羁绊,那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一面。 两人身体紧贴,视线缠绕成了死结。 她感觉到他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传来春雷般的巨响。 这是她迷恋的声音和节奏。 靳枫俯身靠向她,直视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异常灼人,鹿鸣心开始乱了。 她差点忘了,他的怀抱还有一种功能,能扰乱她的思绪,不管平时多理智,多冷静,到了他怀里,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她,闪亮得像一只奔跑的野鹿 分卷阅读35 ,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声音,能感觉到最强劲的风掠过心尖带来的震颤。 “恨过我吗?”他声音低沉,暗哑,清凉,像山谷里的风回旋过脸庞的感觉。 “你找过我吗?”她反问他。 “找过。” “找了多久?” “很久。” “……”鹿鸣眼泪差点滚落下来,心不受控制地颤抖。 靳枫看着她眼底涌上来又被逼退的液体,心剧烈震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张口咬住她的唇。 几乎是同时,她踮起脚,仰头,把唇贴向男人的唇。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三哥和公主鹿总共会有五个宝宝,大鹏,小呦,苏铁,银杉,小红豆。 这些是小名,大名你们来贡献一下智慧吧,不然,我又用最懒的方法取名了~ 第26章 cu1iao/ 文字首发无弹窗 男人抿住她的上唇,放开,舔了一下她的下唇。 带着戾气的舌,撬开她微阖的唇,怒兽一般往前狂奔,闯入她嘴里,捞住她的舌,细细地品尝,像在咀嚼酒酿圆子鸡蛋羹里面的糯米圆子。 鹿鸣呼吸很快变得急促。 他吻得越来越用力,仿佛饥饿许久的雪豹,不受控制地品尝美味的猎物。 疼。 鹿鸣皱眉,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 他按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一上一下,一手往上滑,勾住她脖子,另一只手落到她的脊背上,把她的身体用力按向他。 他像是一只被困了许久的猛兽,突然被放出牢笼。 长久以来,那个连想到名字都会让他颤抖的女人,变成一股残忍的力量,把他体内所有的兽性都逼了出来。 他疯狂地撕咬着她的唇舌。 血腥味。 鹿鸣眉皱得更厉害了。 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并不排斥。 甚至……她迷恋他这种野兽一般直接赤裸地咬吻。 压抑许久的心,被他撕开了一道口子。 鹿鸣感觉心脏像被挤爆的气球,填充在里面几乎让她窒息的闷气,全都释放出来。 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臂膀,随着男人炙热的舌在她口中搅动的力度,指甲越抠越深,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山洪爆发。 一场地震般的战栗来临。 天空,大地,山川,河流,树木,青草,桃花……都在颤抖。 …… 包里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回荡在寂静空旷的山谷里。 狂热也没有。但冲动持续的时间很短,思忖片刻之后,她说出口的还是那句老话: “我还没想好呢,妈,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好不好?” “你们要是不想去什么地方玩,又不想回北京,我跟你爸就去温哥华,陪你们过年吧,妈妈实在太想你了。” “千万不要!”鹿鸣头皮发麻,“妈,你别折腾了。你心脏不好,爸爸不是说你不能坐长途飞机的吗?再说,圣诞节的时候,我回去看你们了呀。” 鹿鸣好言好语,终于把她妈妈说服,挂了电话,心累极了。 人呢? 她环视四周一圈,靳枫正趴在悬崖边缘,相机镜头对准v型山谷对面峭壁裸露的岩石。 雪豹?! 鹿鸣跑过去,在他旁边趴下来。她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你拍到雪豹了吗?” “自己看吧。”他声音里有情绪,很复杂,似是不悦,又像是懊恼,站起来把相机递给她,自己走到一边去了。 鹿鸣接过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一只雪豹立在山巅,像个王者一般俯视大地,似是在搜寻猎物。 她抬头仰视站立在旁边的男人。 他俯视着山谷,身材高大颀长,表情神秘、霸气、隐忍,真的像极了雪豹这种美丽而濒危的大型猫科动物。 “回去吧。” 他突然转身,伸手拉她起来,什么也没问,只看了她一眼,把她的相机拿过去,装进相机包,让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安静。 —— 回到小森林,靳枫没有下车,看向副驾座上的女人。 “你上去休息,我出去办点事。” “是不是去支队?我不用一起去吗?” “不用。我先去一趟火场,再去支队。” “今天晚上又不回来吗?”鹿鸣听出他好像是这个意思。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她,“晚上你一个人怕不怕?” 她刚想说怕,他下一句堵住了她的开口的机会。 “怕的话我再让云杉来陪你。” “不怕。”鹿鸣转身推开车门,提着东西跳下车。 靳枫去了一趟火场。看一看火灾后的现场,能让他冷静。 只是,冷静会让他想起那些平常刻意不去想的事情。 他的两个父亲,一个含恨而终,一个被火烧成了植物人,留给他一副沉重的枷锁。 他该如何卸掉这幅枷锁?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快马加鞭,解决所有的问题。 靳枫理清思绪,平静下来。 他回到支队,夜幕已经降临。 办公室内,胡卿民和应龙正在聊着什么。 “这次山火幸亏有目击者,不然,未成年儿童玩鞭炮引发森林火灾,估计就这么蒙混过去了。一定要严查,哪个王八羔子,竟敢这样胡作非为。” 胡卿民义愤填膺,右手握拳,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分卷阅读36 “火灾发生的时候,有人见过这个王八羔子,不是别人,正是……”应龙身体前倾,低声说了个名字。 靳枫走进来,他们的讨论停止。 “什么人,可以直接说出来。”靳枫人虽然平静,胸腔内莫名窝着一股火,声音比平常高了半度。 应龙当然不会说出来,站起来。 “大队长,那我先去忙了,那十五个偷伐罪犯,我会继续盯着,挖掘更多线索,尽快找出主犯。” 胡卿民挥了挥手,让他先走,又招手,让靳枫坐下来。 “昆伦,你都受伤了,这段时间多休息,后面火因调查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多想,都是为了工作。” “不是他。”靳枫语气笃定,“我用人头担保,绝对不是他。” 胡卿民脸上的笑容僵住,“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是谁?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们,就跟他们每次在生死关头,相信我能带领他们成功突围一个道理。” 胡卿民沉默半晌,才叹息道: “说实话,每次扑火战斗,看他那么卖命,我也不相信他会纵火,或许这次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这样,这次火因调查还是你去负责,毕竟你是负责森林消防的队长,防火、扑火,火因调查,都属于你的职责。” 靳枫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语气缓下来,“大队长,你放心,不管查到是谁,我都会秉公处理。” 胡卿民这才放下心来,叮嘱他注意养伤,才离开。 靳枫打了个电话,把张小雄叫到了办公室,让他坐,他自己仍然站着。 张小雄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三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呢?” “没事。”靳枫趴在长沙发上,让他坐下,“牛皮糖吃完了吗?” “……”张小雄呆愣地看着他,脖子像折了一样,低下了头,“三哥,我想我应该离开这里了。因为我,你一直被大队长说。这次还因为我受了伤。对不起。” “离开以后去哪?又去跟那些人鬼混?”靳枫声音陡然变得严厉,“你就没什么其他话跟我说?” 火灾发生的时候,张小雄刚好就在附近,和前去扑火的大部队汇合,直接参加扑火。 袁一武在火源附近找到鞭炮纸,顺腾摸瓜,找到了这家鞭炮作坊,老板指证,张小雄最近去他们那里买过这种鞭炮。 靳枫知道,这些都是表面,张小雄不可能是纵火的人,但想听他亲口解释,没想到他又说要离开。 “如果你这个时候走了,就等于直接承认是你纵火,即使事后查明了真相,你也会被人扣上这顶帽子。就和你以前的遭遇一样。即使你现在已经远离毒品,在别人眼里,你还是摘不掉瘾君子的标签。” 张小雄双手捧住脸,弯下腰,半天没出声。 靳枫起身,倒了杯水给他。 chapter19 张小雄直接用手臂抹掉眼泪,接过水杯。 “谢谢三哥。”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每一次逃避,都会给你未来的人生添一笔债,最后你会被债压死,寸步难行。” 张小雄叹了口气,他已经觉得是这样了。 曾经他的人生多风光。 原本他只是一个木工,后来做家具生意,赚了很多钱,房子,车子,老婆,儿子,一下子都有了。 后来染上了毒品,钱没了,妻离子散,所有的一切都像流水一样,怎么流进来,又怎么倒着流回去。 他风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来巴结他,他落魄了,那些巴结过他的人都当他是狗屎,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队里这帮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还把他当人看。 如果不是靳枫帮他戒毒,让他留在消防队,他可能早就死了一千次了。 从头再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犯过错的人,即使什么也不做,一旦出了什么事,也会莫名其妙被人怀疑。 张小雄想起来就绝望,也很气愤。 “三哥,我是去买过鞭炮,但我真的没纵火。” “那山火发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 “我……三哥……我……”张小雄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靳枫让张小雄先回去,他在办公室里,忙到十点来钟,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是鹿鸣,他大脑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敞亮,危险。 铃声停止之前,他接了电话,“怎么还没睡?” “我都还没吃晚饭,怎么睡?” “你先随便找点吃的填肚子,我马上回家。” 靳枫把桌上的东西胡乱整了一下,关掉电脑,快步往外走。 —— 回到小森林,靳枫直奔厨房。 鹿鸣正在厨房内忙碌,灶台上一片狼藉,锅炉里热气腾腾。 她右手拿着勺,不断在锅里搅动。 “你在煮什么?”靳枫探头往里看,闻到一股酒味。 锅里面的不知道是汤还是水,上面漂浮着一些圆圆的球状物体,大小各异,形状不一。 “酒酿圆子鸡蛋羹,”名字太拗口,她念得有些费力,“为什么我加了那么多东西进去,还是那么稀?” “你没加生粉收水。” “生粉是什么?”她站着身体,很疑惑地看着他。 靳枫伸出去拿生粉的手缩了回来,盯着她看了两秒,回答:“生粉就是,你们女人化妆的时候,打底用的粉。” “那个我有啊,我去拿。”她放下勺子,转身就跑。 鹿鸣跑到门口,觉着不对劲,吃的东西里面怎么可能放化妆品?! 她折回来,走到他旁边,他正往羹里面加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一边搅动。 “怎么不去拿了?”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以前只听说过贾宝玉吃胭脂,原来小森林里面有人吃粉底。” 他放下手中的勺,回头看向她,“贾宝玉是谁?” “我前男友,”她背靠着门,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大舅二舅三舅他们妹的混账儿子。” “……”他嘴角一弯,那不就是他吗? 酒酿圆子鸡蛋羹终于上桌。 鹿鸣看着自己第一次煮的酒酿园子鸡蛋羹,不得不承认,她煮得那是相当的糟糕。 歪瓜裂枣的圆子,就跟天打雷劈了一样。 她真担心,这些煮熟的圆子会突然觉醒,联合起来把她暴打一顿,怪她把它们捏得太难看了。 既没有看相,还难以下咽。 她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却被靳枫吃得一口都不剩,他那表情,要不是她尝过一口,她会误以为她是被埋没的新一代食神。 她这个假食神,折腾了一晚,最后吃的 分卷阅读37 是他煮的面圪塔。 那么大一锅,她吃的一口都不剩。 靳枫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饿了半辈子的饿死鬼一样。 鹿鸣刚吃完面,周笛打来电话。 “honey,温哥华下雪了,你要多穿衣服啊,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温哥华下雪,关她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直接说你想后面的话。”鹿鸣倚在厨房门口,拿着手机讲电话。 靳枫站在灶台前,双手撑着灶台边缘,眉头紧皱,似是在研究,怎么收拾这幅鬼子进村扫荡过的狼藉。 “你说对了,我是奸,有人是盗,都给你遇上,你怎么那么幸运啊?不会是因为受了神山昆仑的庇护吧?” 鹿鸣站直身体,追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温哥华的公寓失窃了,周笛今天去她的公寓拿照片,发现暗室有人闯入过的痕迹,及时报了警。 “现在能确认,其他东西都没丢,只丢了《呦呦鹿鸣》那张照片,电脑上的备份也不见了。” “什么?”鹿鸣声音陡然抬高,“我随身带的那张也被偷了。” “那这张照片就没有了?”电话里,周笛声音微怒,“照片获奖,你不让展出,美国自然博物馆那边展出照片没多久就撤了,他们电子档都没有留。” 鹿鸣手握拳,看着灶台前的背影发呆。 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就这么没有了,她心痛不已。 背对着她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她,似是想起什么,嘴角抽动两下,却什么也没说,又转回身,继续洗碗。 “没了就没了,再拍其他的,你一定能拍到更好的作品。”周笛生性乐观,反过来安慰她: “火中的雪豹,被烧毁的森林,还有那些森林消防员,greenars《绿色战神》,这个主题就非常棒。” “那是拿命换来的。”鹿鸣都不敢再去回想当时的情景。 “天气预报说,玉仑河马上会下雪,我在想,你要不再多留两天,拍拍雪中的雪豹?反正有钟宇修这个挡箭牌,你迟点回温哥华惊不着你北京的鹿太后。” “我已经买了票,明天的。” “那就没戏了。”周笛声音低下去,转眼又高上来,“对了,你拍的那个男人是谁啊?看他身形,怎么那么像《呦呦鹿鸣》里面的男人转过身来的样子?” 鹿鸣按住电话,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转身离开厨房,上楼回房间。 不出她所料,她一说出在玉仑河遇见了靳枫,电话里立刻传来周笛的尖叫声。 尖叫之后,就是一顿数落,不满她现在才跟她说。 “所以,你们上床了没有?”周笛的八卦才能,不输于她的口才。 “没有。” 鹿鸣现在能确定,沙漠篝火营会那晚,她和靳枫肯定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因为她多么矜持,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君子。 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知道。 电话里,周笛清了清嗓子,拉开了又一轮宣讲她周氏爱情观的序幕。 “鹿小姐,你放眼看看,能让你一丝不挂的男人有几个?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男人有本事做到了。” “……”鹿鸣想了想,还真就这么一个。 “爱情是什么?爱情不过一个一字。找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让你心甘情愿一丝不挂,一生一世。” “嗯,有点道理。”鹿鸣忍住不笑。 周笛说话有时候口无遮拦,没羞没躁,但也经常出口就是金句。 “但那是理想,现实很骨感,大部分爱情都是,三心二意,四分五裂,七上八下,然后**不离十,凑合着过吧。” “你最近是不是在研究股票?怎么全都是数字?” “老娘还没说完,打断我干嘛?”周笛把话题扯回来,“能谈得了恋爱的两个人,通常都是一个臭不要脸,一个假装矜持,假装矜持的这个不能太过,臭不要脸也是有尊严的。” “我跟他都不是。” 鹿鸣觉得,八年前的他们可能是这种组合,但现在,两个人都变了。 “说说看,你们是什么特别人类?” “他以前像风,说来就来,但现在,像一座山,不轻易动。” 鹿鸣想起峡谷桃花底下的那个吻,如果不是她情绪波动,他应该不会这么做。 “他是山,山就在那里,你是鹿,用你的四条腿走过去不就是了?” “你有四条腿吗?” “在床上,男人女人不都是用爬的吗?”周笛在电话里放声大笑。 “……”鹿鸣感觉脸火辣辣的,探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 两边脸已经红透,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周笛大概又被劈腿了,无心去约会,在电话里噼里啪啦,给她传授了很多经验,怎么暗示,怎么挑逗男人。 “可惜程子涛那小奶狗了,老娘还真觉得对不住他,把他当猴耍了。” “你觉得对不住他,那就以身相许,报答人家。他肯定比你那些不靠谱的炮友强,不会三心二意,你不需要再四分五裂、七上八下,下半辈子只需对他一个人一丝不挂就行。” 鹿鸣把她的话全部还给她。 chapter2o 周笛气得咬牙切齿,“行,调戏我,我祝你今晚失身成功。” 挂了电话,鹿鸣莫名有些紧张,最后一晚,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她翻出睡衣,洗了个澡,早早地爬到床上睡觉。 门突然被敲响。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紧张,她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 门没有反锁,直接被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一双手臂抱着一床被子,没有声音,被子直接移到床边,被子散开,铺在了她身上的那床薄薄的被子上。 从下午开始,天气确实在变冷。 “天气降温,多盖点被子。”靳枫把被子铺好,退到离床有一段距离才站定,“除了照片,还有没有丢其他什么重要东西?” “照片就是最重要的东西……”鹿鸣闭嘴了,都已经丢了,也没必要再让他知道那是他的照片。 如果让他知道,她偷拍了他的裸照,还拿去参赛,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那天就说了,东西丢了就丢了,人在就行。早点睡。”他转身离开。 “等等。”鹿鸣坐起来,意识到身上没穿衣服,又躺下去,“晚上你睡哪?要去支队宿舍住吗?” “今天不去了,就睡家里。”靳枫说完,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房间。 前两天晚上事情多,他都在支队,最后一晚,他再忙也要回来。 鹿鸣看着门重新关上,双手紧紧抓住裹在身上的披毯。 身上裹了披毯,外面盖了两床被子,压 分卷阅读38 在她身上的重量不轻,她身体抖却得更厉害了。 这种重量感,让她感觉,像是有人压在她身上。 睡觉的时候不穿睡衣,裹条披毯睡,是认识他以后养成的习惯。 这几年就这么睡过来了,也没觉得怎么样,今天晚上好像特别难熬,浑身不对劲。 她脑海里闪过峡谷桃花树下,两个人激烈拥吻的画面。 鹿鸣上齿咬住下唇,屏住呼吸,心底却有个清晰的声音: 她想接吻,想做爱。 …… —— 另一个房间内。 靳枫脱掉身上的衣服,把缠了两天的纱布扯掉,去洗了个澡,身上只裹了条浴巾,回到房间,扯掉身上的浴巾,直接铺在床上。 他刚躺下去,身体像弹簧一样又弹了起来,回头一看,白色浴巾上留下了血印,背上的伤口淋了水,又裂开了。 无奈,他把药翻出来,趴在床上,一只手抓了一把药,反手往背上抹。 他想起晚上在办公室和张小雄谈话的事,怀疑他有事瞒着他。 靳枫拿出手机,给袁一武拨了个电话,一手抹药,一手拿着手机。 “三哥,不要叫我给你抹药啦,我都睡着了。”电话里的人哈欠连天,装得跟真的一样。 “袁一武,你给我仔细回想一下,你们那天到了火场以后,去扑火之前,张小雄在做什么?” “三哥,你是不是又自己给自己抹药啊?”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很不满的语气: “为什么不让三嫂给你抹药?你是因为她才受伤的啊。” “少废话,仔细想,想不出来别想睡觉,罚你负重跑十公里。”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儿,似是在仔细回想,不到一分钟,又传来声音: “我们在指定地方准备扑火的工具,张小雄扛着一个风力灭火机离开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五分钟。” “所以,那五分钟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靳枫用毛巾擦掉手上的药,换另外一只手拿手机,腾出来的手抓了药,抹另外一边背。 “三哥,自己抹药,只能抹两边,中间是抹不到的,你躺在那么烫的岩石上,还被三嫂压着……” “不要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想现在就想去负重跑?” “我想想,对啊,我确实不知道,扑火之后,他说家里有事,急急地就走了。”电话里突然传来欢呼声: “三哥,下雪了,好大的雪啊!太好了,今年过年,不会有山火了,我们不用扑火了!” 靳枫三两下就把药抹完了,爬起来,光着身子走到窗户边。 果然下雪了。 他看得很专注,没有听到电话里袁一武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电话已经挂断。 —— 鹿鸣被自己心底那个可怕的声音搅得心神不宁,一直没睡着。 数羊,数星星,能数的东西都被她数了,只差没把《金刚经》搬出来,可都没用。 手机铃声响起。 鹿鸣看到来电显示是袁一武,没接电话就能想到,他为什么给她打电话,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电话。 “三嫂,不得了了。”电话里,袁一武声音里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惊恐。 “怎么了?”鹿鸣惊坐起来,“是他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在家里没去支队宿舍吗?” “你是说三哥吗?我知道,就因为他在家里,我才担心啊。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先去洗澡,让我等会儿再打。我让他别洗,洗了澡,把纱布拆掉了,谁再给他包扎啊?” “……”鹿鸣心里一紧,她就知道是这件事。 “可是,我刚才又给三哥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太痛了,他晕倒在浴室里。我想去看看,可是下雪了,好冷哦。” “三更半夜的,你别乱跑,我去看看。”鹿鸣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 “三嫂,你记得先去他房间,把他的衣服拿上啊。我怕三哥没穿衣服,被你看光了,就没人要他啦。” “……”鹿鸣被袁一武这张嘴折服了,不知道他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还有,三嫂,一会儿能不能帮我个忙啊?再给三哥抹一次药呗。你不给他抹,我就得跑过去。这两天清理余火,可把我给累死了。” “我知道了。” 这家伙,明明最后一句话才是他要说的,拐弯抹角绕了这么一大圈,也不嫌累。 挂了电话,鹿鸣开始紧张,就好像要去赴一场大考。 她起身下床,翻出一套冬天的睡衣穿上,把披毯裹在外面,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有些暗,她朝着有光的房间走过去,走到门口,发现门没关。 房间里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射出来。 透过门缝,鹿鸣一眼看到,雪花飘落的窗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一丝不挂。 她瞬间呆愣住,浑身的血液往上冲,大脑有片刻的晕眩,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鹿鸣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按住狂跳的心脏,手心里转眼爬满了汗。 她站在门口,看着窗户边男人赤裸的背影。 他看雪,她看他。 这一幕,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个时候,她手里有相机就好了。 她甚至想,现在返回房间去拿,还来不来得及? 在她思想挣扎之际,窗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鹿鸣瞳孔瞬间睁大,心脏跳到了嗓口。 当他转到她能看到他身前那片幽暗的丛林,高耸的白杨,她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捅进她身体,把她整个人刺穿了。 心脏停止跳动,呼吸也停止。 鹿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转身,像喝醉酒了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自己房间。 —— 靳枫站在窗前,刚要转身,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按了接听键。 “三哥,我刚才给三嫂打电话了了,她有没有去给你抹药啊?” “……”靳枫一惊,迅速转身,余光瞥见,门口闪过一个身影。 他随手捞起旁边椅子上的一块毛巾,围在身上,抬头看向门口。 已经什么也没有。 “你少管闲事。我不在的时候,你多留意一下张小雄,他有什么动静,随时向我汇报,明晚我就回支队。就这样,早点睡。” 靳枫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身上裹着的浴巾也扯掉,扔回椅子上,重新趴回床上,闭眼睡觉。 难受。 他已经憋到连母蚊子都想操的地步,可惜,冬天蚊子少。 靳枫半睡半醒中,隐约听到什么地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以为地震了,迅速跳下床,裹了件睡袍,跑出房间,一口气跑到鹿鸣睡的房间,用力 分卷阅读39 敲门。 敲了两下,他直接把门拧开了。 房间里,女人正在用力推床,看样子是想把床从一面墙移到另外一面,看到他出现,停下来,向他解释。 “睡觉的时候,床要南北方向放,头朝南或朝北睡觉,人体顺着地磁南北方向,可以产生生物磁化效应,使生物电加强,有利于器官机能调整,对身体健康有利。” “……”靳枫一头雾水,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帮她把床换成南北方向,靠墙摆好才离开。 鹿鸣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刚换了个方向,她还是睡不着。 不只睡不着,脑海里还会轮番浮现那些乱七八糟的景象。 峡谷桃花树下,男人忘情地咬吻。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啊哈,原来肋骨就是排骨!嗯,妈咪喜欢吃椒盐排骨,我喜欢吃糖醋排骨,爸比快来让我们吃掉!” 她拽着刚在床沿坐下来的爸爸,作势咬他。 靳枫怕痒,被小红豆挠得头皮发麻,直喊:“三姐饶命!女侠饶命!” 小红豆女侠缠得口水直流,怎么会饶他不吃? 鹿鸣听到“三姐”这个称呼就想笑。 苏铁和银杉是龙凤双胞胎,性格都像爸爸,又狂又野,银杉对于比哥哥苏铁晚五分钟出生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家里三个女的,她非得以大姐自居。 鹿鸣这个千年老二,又成了二姐。 小红豆性格像妈妈,不争不抢,别人叫她三姐,乐坏了,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称呼。 靳枫被挠急了,看了鹿鸣一眼,嘴角一弯。 “小红豆,排骨不在我这,在你妈咪身上,快去咬她。” “啊?真的吗?”小红豆终于停下来。 “绝对是真的,上帝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一个女人,你妈就是上帝从你爸我身上取下的肋骨变的。” “哦,太好了,妈咪,我来吃你啦!” 鹿鸣瞪着一旁偷笑的男人,却无可奈何,小红豆饿狼一样扑过来,她不得不全力应付武力全开的三姐女侠。 第27章 窗外,鹅毛大雪满天飞,月色笼罩下的雪,泛着幽蓝的光。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喉结上下滚动,性感至极。 “移床。”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还愿意留下吗?”他黑眸闪耀着光,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鹿鸣张了张嘴,嗓子像被胶水黏住,发不出声音。 “明天一定要走?”他继续追问。 “……”鹿鸣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心底涌出一股风,冲破了黏住的嗓子,“今天不是还在么?” 他黑眸里的火和光都瞬间消失,揽着她腰的手也松开,紧盯着她,许久才开口: “如果有两个选择,就必须要寻找一个逻辑点,倾向一边。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得妥协,放弃另外一个。这是你最不擅长的事。” 他声音里明显能感觉到哀伤和无奈,却干脆利落,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鹿鸣,既然我已经不是你的选择,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制造选择的机会。”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久,女人眼帘无声地垂了下去,沮丧得仿佛一个被大人识破诡计的小孩。 鹿鸣爬到房间半中央的床上,躺下来。 折腾了这么久,她浑身疲惫,连手指头都不想再动,没多久便睡着了。 第二天,鹿鸣很早就醒了,不是被早起赶飞机的闹钟吵醒,而是被窗外照进来的白光刺醒的。 她下床,身上只裹着一条披毯,走到窗户前,看向窗外。 大雪下了一整晚,还没有停的迹象,银装素裹的世界,纤尘不染。 阿牧打来电话,因为暴雪,出行不安全,从玉仑河到市区的车,全部停开,车次什么时候恢复,要看天气情况,建议她取消预订的机票,免得误机。 她要坐飞机回温哥华,必须先坐车到市区。 临近春节,飞机票很紧张,她如果取消了今天的航班,很有可能过年之前赶不到温哥华了。 鹿鸣心急如焚,穿好衣服,跑下楼。 门口停着一辆越野车。 靳枫从车上跳下来,上身穿着天蓝色的冲锋衣,里面只穿了一件t恤,下身穿的是牛仔裤,整个人显得英姿勃发,酷劲十足。 “上去去拿东西,送你去机场。” “……好,谢谢你。”鹿鸣松了一口气,迅速跑回楼上。 靳枫跟在她身后,帮她把行李箱提下来,转进后备箱,坐在车上等她。 鹿鸣匆匆跑去洗浴室刷牙,简单洗了把脸,连妆也没化,直接跑回车上。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今天不用去火场了吗?”她看向转动方向盘的男人。 “不会,不用。”他言简意赅,似乎很吝啬多说几个字。 他腾出一出手,把旁边一个保温杯递给她。 “早餐”。 “……”鹿鸣双手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核桃饭,颜色没有那么深,一如既往放了两朵三色紫罗兰。 大冬天的,哪来的紫罗兰花? 鹿鸣想问他,见他一副不想跟她说话的表情,忍住了。 去机场的路上,他们几乎没开 分卷阅读40 口说话。 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开车上面。 路况很不好,积雪的山路很滑,如果不是他车技好,好几次转弯的时候,他们差点掉下山崖。 鹿鸣把核桃饭都吃完了,吃最后一口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伤感。 她以后还能吃到这种味道的核桃饭吗? 她之前还想学,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她在烹饪上毫无天赋,就算她学了,肯定也做不出这种味道。 到了机场,他把她的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没有送她进去。 两个人站在车尾,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都没有看对方,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身上的积雪越来越多。 靳枫注视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进去吧。” 他没等她开口,迅速转身,走向驾驶座,上车,把车开走。 一气呵成。 鹿鸣目送车子离开,抬头看天空,雪落在眼睛里,凉凉的,没多久就热了。 没有选择,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她长舒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进入机场大厅,换登机牌,过安检,拖着行李,走到登机口候机区。 鹿鸣找了一排没人的座位坐下来。 登机时间还早,她拿出一本,打发时间,依稀听到很低的啜泣声。 她四处张望,发现和她同一排最里面靠玻璃窗的位置坐了个男人,上半身弯下去,双臂抱着膝盖,肩膀不时耸动。 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走到他旁边,把纸巾塞进他手里,没说什么,回到座位上,过了几分钟,听到有人说话。 “姐,你也今天走吗?” 鹿鸣听着声音很熟悉,转头一看,才知道,刚才哭的人是程子涛。 “对啊,你怎么还在这里?”鹿鸣有些意外,她记得他很早就订了机票,“不是早就走了吗?” “我改签了。”程子涛苦笑,手里拿着纸巾包不停转动,“我不想回家。” “……”鹿鸣没问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口的煎熬,或许这就是他刚才哭的原因。 候机口很安静,人不多,在这种背景衬托下,两个沉默的人,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不算太熟,却又不陌生,性格都偏内敛,共事两个月,除了工作上,一同外出布设红外相机,拍摄雪豹相关的事,私底下其实鲜有比较深入的交流。 “你觉得男人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就是金钱和女人吗?” 程子涛视线看向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小时候,我们家没钱,我爸对我妈很好。现在有钱了,家却早没了,我爸有了更多的女人,估计早就不记得我妈。她被埋在了一棵梨树下,梨树能活三百年,她只活了三十年。” 程子涛话匣子被打开,滔滔不绝。 “我爸常说,男人要么像他那样,金融大腕,有钱,可以用钱砸死任何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人;要么当官,有权有势,让有钱的人来巴结。我说我想做个种树的,他骂我是个怂货,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程子涛说着说着,自顾自笑了。 “他那算什么狗屁金融大腕?就是空手套白狼,骗股民的钱。” 他看起来有些舒畅了很多。 鹿鸣只是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 “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很牛逼?” 鹿鸣被他问住,不知作何回答。 程子涛一脸自嘲,继续自问自答: “当我伸手向我爸要钱的时候,我就是个傻逼。我鄙视他,更鄙视我自己。我能怎么办?我也想改变啊,可为什么那么难呢?” 程子涛声音里充满了沮丧,但有人在眼前,他没有像一个人的时候那么放任,反而笑了。 “那次,我爸又把我骂了一顿,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一个女朋友,证明我不是个怂货。然后就认识了你和周笛。事实证明,我就是个怂货。” 程子涛声音低了下来,表情痛苦,仿佛在挣扎着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这个怂货没有勇气留下来种树,只能回去跟我爸学空手套白狼的骗术,有一天成为我自己讨厌的人,有钱,有女人。可当我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鹿鸣看着他又弯下腰去,只是,这次没有抽泣声音。 她轻叹了口气,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 “姐,借你肩膀靠一下好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 鹿鸣回想他刚才的那番话,不由得想起八年前的自己。 高三毕业后那段时间,她同样迷茫,困顿,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想改变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渴望顺从自己的心,去做想做的事,却又胆小怯懦。 “其实,你比我强多了,一个能说出草木富即国富的人,能怂到哪里去?至少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种树,我很长一段时间,完全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知道不想做医生。我要是做了医生,把剪刀缝在病人肚子里的人,肯定是我。” 程子涛破涕为笑,把眼泪抹掉,坐直,看向她。 “我那时候喜欢看一本书,《麦田守望者》,里面有一段话: ‘我将来要当一名麦田里的守望者。有那么一群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玩。几千几万的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我呢,就在那混帐的悬崖边。我的职务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来,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说孩子们都是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跑。我得从什么地方出来,把他们捉住。我整天就干这样的事,我只想做个麦田里的守望者。’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时候就想做个守望麦田的人,问题是,哪来的麦田让我守啊?” “这本书我高中的时候也看过,现在不喜欢看了。” “确实,这种书能触及到你心里的痛点,让你暂时好受一点,却不可能教会你具体该怎么做,就像一种止痛药,治标不治本。前面的路该怎么走,走多远,最终通向哪里,还得用自己的双脚一步步去丈量,没有任何捷径。” 程子涛点点头,表示认同。 “程子涛,”她很严肃地看着他,“你可以在嘴 分卷阅读41 上认怂,给自己心理减压,但行动上不可以。” 她不记得在哪看过一句话,可又忘了具体内容是什么,只能自己编排: “职业没有高贵之分,只是选择不同。选择种树,做你喜欢的事,淡泊宁静,与世无争,不代表你就是个怂货。相反,做金融大腕,有很多钱,很多女人,也不一定就是成功。这取决于你自己想要什么,你的价值观是什么,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鹿鸣说这话,心里其实是忐忑的。 她不知道这样说对他有没有意义,会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她性格中有一种特质,能看到所有事情背后的合理性。 在现代社会,主流价值观就是推崇金钱,没几个人会去种树,井然有序的安稳生活,有它的社会价值,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虽然她心底会有置疑的声音,这种生活是不是欠缺点什么? 每当她决定顺应大流,过这样一种生活的时候,她会觉得压抑,血液里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渴望一种自由不羁的旅途,一种更加惊险刺特别好。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姐。” “你去哪?还没开始检票。”鹿鸣看了一下登机口,工作人员安静地站着。 “我去改签国内的机票,不回加拿大了,躲着也不是办法。我决定回家,跟我爸好好谈谈。” “……”鹿鸣也站起来。 她那样瞎掰几句,他就想通了? “姐,有没有发现,我们每次都是在机场才能这样说话?”程子涛笑道,“希望还有机会再和你这样聊天,但不是在机场。” “以后我们还可以通电话。” 也许是因为在程子涛身上看到了以前自己的影子,鹿鸣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排斥他了。 与程子涛寒暄告别之后,她重新坐下来,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鹿鸣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一个声音: “你守护你的麦田我守护你。” 她已经没有麦田可守,说要守护她的人,八年前他们就已经走散。 没想到他们还能重逢。 短暂重逢之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鹿鸣感觉胸口像被什么利器刺中,尖锐冰冷的疼痛迅速扩散,让她无法呼吸。 眼泪像突然被拧开的水龙头,地流下来。 鹿鸣匆忙用书挡住脸。 许久,她才缓过气来,机场大厅里响起广播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这一章,原本是他们刚到玉仑河那天就聊的话题,感觉你们不会喜欢,所以往后移了。但鹿鸣的经历,我觉得还是值得看的。不知道你们是否迷茫,或曾经迷茫过,你们是怎么度过来的? 三哥你这是在干嘛?为什么要送走小鹿公主?其实不想的对吧,是想等着她自己留下来是吧?这个时候自尊能吃吗?还不快来,再不来,你们家鹿要被人拐走了!!! 第28章 去温哥华的航班,因为下暴雪,被取消了。 鹿鸣双手捧着书,捂住脸,害怕自己笑出声来,被人当成神经病送进医院。 大概没有一个乘客像她这样,航班取消,还这么开心,比她的摄影作品第一次拿奖还要开心。 这种开心,很像她小时候,不愿意早起上学,突然收到暴雨台风……各种黄色紧急警报,全市学校停课时的心情。 鹿鸣拖着行李走出机场,伸手拦的士。 一辆不是的士,外观很熟悉的车开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落下,驾驶座上坐着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不说话,也不下车帮她搬行李。 车顶上面积雪已经很厚,她有些疑惑,难道他没走,一直在这里等着? 鹿鸣自己拖着行李箱走到后备箱,车盖已经打开,她把行李箱搬进去,盖上车盖,跑到车前面,上了副驾座。 靳枫启动车子,脑海停止去想,登机口,男人趴在女人肩膀上的情景。 他其实已经离开了机场,准备去市区办事,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给航空公司打了个电话,咨询去温哥华的航班会不会因为下雪延迟。 航空公司说不确定,让他等消息。 他就把车开回了机场,去登机口找她,便撞见了那一幕, 靳枫没去跟她打招呼就回到了车上,一直呆坐到了现在。 “前段时间,跟你一起上山拍摄雪豹的那个男人,回加拿大了没有?”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是说程子涛吗?没有,他改签国内的机票,回深圳了,我刚才还在机场碰到了他。我们……” 鹿鸣刚想说他们在机场 分卷阅读42 聊的事情,感觉他语气有点酸,转头看向他。 “你去登机口找过我吗?” “没有。”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走的?” “现在。” “……”鹿鸣还以为他在吃醋,原来空欢喜一场。 “去哪?” “去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雪小一点,应该就有航班了。” 鹿鸣看着车窗外,大雪像扯棉絮一样,满天飞舞,似乎没有小下来的迹象。 “你跟他什么关系?”靳枫之前一直没去想这个问题。 现在回想一下,她拿命去保护那个男人,两个人每天上山下山,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他都舍不得碰的女人,就这么便宜一个小白脸?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脚下用力一踩油门,车子迅速飚了出去。 旁边的女人歪着头,盯着他看,半天没吱声,脸上是玩味的表情。 车子突然加速,猛然晃动一下,她坐直,双手抓住安全带。 “你别误会,我是在为你着想,怕你被人骗。现在的男人没几个心思单纯,他们挖空心思就想骗女人上床,新鲜感一过,又换一个。像你这种玩不起的女人,最好远离这种男人。” “草木富即国富,”鹿鸣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她感觉他还是有点吃醋的,“你听过这句话吗?” 靳枫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春秋管仲效法《周礼》提出的一个理论,草木富即国富论,提倡奖励植树的人。” 这次,轮到鹿鸣意外了。 “你看过《周礼》?” “老靳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跟我提过,后来就翻了一下。” “讲什么的?”鹿鸣饶有兴致,想知道一个讨厌看是什么样。 “《周礼》原本叫《周官》,里面关于森林职官分工非常精细。中国人工造林传统起源于周朝,周朝的森林政策,保护天然林与提倡人工林并重。可以说,周朝的兴盛,得益于这部《周礼》。” 鹿鸣脊背坐直,她不只是意外了,可以说是非常刮目相看。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靳枫把话题扯回来。 “炮友。”她随口把周笛经常的用词搬出来。 “……”男人差点喷血,迅速打转方向盘,脚踩刹车。 靳枫把车子停在路边,下去抽了根烟,回到车上,没再开口说话,专注着开车。 他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也不去接。 “不接电话吗?”鹿鸣把他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 “开车怎么接电话?” 鹿鸣扯了下唇,看到来电显示是云杉,接了电话,放外音。 “云杉,是我,你哥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你找他有什么事?” 电话里的人停顿了几秒钟,许是很意外,接电话的人是她。 “是这样的,我搭阿牧的顺风车来市区买年货,他现在有事走不开,说我哥也在市区,方不方便来接我一下?” 鹿鸣看向靳枫,眼神向他确认,怎么回复。 靳枫把电话拿过去,问云杉在哪,接完电话,调转车头,去接人。 “你把我放前面路口,旁边有家经济型酒店。” “跟我们回镇上,明天有航班再送你过来。年底人杂,住酒店不安全。”靳枫没有在她说的路口停车,直接开了过去。 鹿鸣想想有道理,刚要说“谢谢”,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旁边的男人兀自下车,走进旁边一家小店。 鹿鸣看店名,情趣用品店……她吞咽了一下嗓子,收回视线。 他回到车上,扔给她几个盒子,全都是避孕套。 鹿鸣大跌眼镜,脸红到了脖子根。 “你干什么?” “女人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指望男人自觉,”他继续开车,看向前方,“不知道你炮友尺寸,让他自己挑。” “……”鹿鸣想笑,又笑不出来,把避孕套装进包里,“谢谢你关心,多少钱,我转给你。” “先转十个亿吧。”他念了一串数字,让她转账。 鹿鸣把号码记下来,感觉像是手机号。 她一直不知道他手机号,之前给他打电话,打的是支队办公室的座机。 她拨了一下,他的手机响了,立刻挂断,犹豫几秒,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输名字的时候,存了备注名: 倒卖qq用品的疯子。 “可以先赊账吗?我卡里现在没那么多钱。” “自己打个欠条。” 鹿鸣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一笔一划地写到: 今欠玉仑河森警大队森林消防队队长昆伦避孕套购置款十亿圆整,我承诺凑足十亿就一次性转账还清。特此说明。 署名,北鹿。 最后注明日期,把欠条递给他。 他接过去,瞄了一眼,退还给她。 “注明用途,用于和炮友约会,防止梅毒、艾滋病等性病传播,危害社会。” “……”鹿鸣突然有些反胃,想吐。 瞥见车上有水,她拿起来喝了一口,把胃里的不适感平复下去,咬咬牙,把他说的用途加了上去,扔给他。 靳枫让她折好,把他的钱包掏出来给她,让她把欠条装进去。 她刚打开钱夹,他似是回想起什么,迅速把钱包和欠条都夺了过去,塞进上衣贴心的口袋里。 他动作虽快,她还是看到了,钱夹里面夹着一张长头发女人的照片,穿着露肩的礼服裙。 但她确定,不是云杉。 鹿鸣心里有一丝丝抽痛。 车子停在了一家大型商场门口,云杉提着大包小包,四处张望,看到他们的车子,立刻跑过来,人和东西都上了后座。 云杉向她打招呼,鹿鸣也回头冲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东西都买完了?”靳枫没回头,看向后视镜。 “没有呢,墨鱼还没买,这里的墨鱼太贵了,我们去干货市场,那里的便宜很多,比这里质量还好。” “你买墨鱼做什么?”靳枫启动了车子。 “不是你喜欢吃吗?阿牧说,你前段时间经常来买,没空的时候还让他捎带。” “以后不用买了。” “为什么不买?”鹿鸣脑子一热,回头看向云杉,“我们一起去买吧。”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墨鱼是啥东西,只知道他说不买,她就想买。 “你知道墨鱼是什么?”靳枫侧头看了一眼。 “鱼。” “错,墨鱼不是鱼。” “那是什么?”鹿鸣是带着虚心请教的姿态问他的。 “天上飞的。”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鹿鸣被噎住,鱼还能在天上飞? 云杉在后面笑,耐心向她解释。 “别听我哥瞎扯,墨鱼就是乌贼 分卷阅读43 ,会喷墨的那种,好像是贝类,不是鱼。墨鱼干很好吃的,就是太贵,平常可以不买,过年的时候一定要买的。不然就没有过年的气氛了。” 鹿鸣脑海里正一团黑,自行脑补墨鱼喷墨的画面,没什么好感,肯定也不会吃。 到了干货市场,还是云杉自己去买了。 靳枫拿着手机,把一个未接来电号码存进通讯录,备注名字的时候,他思虑半晌,嘴角一弯,迅速打入: 欠cz的母蚊子。 鹿鸣想起刚才看到的照片,看向旁边的男人,没话找话。 “云杉这么漂亮,这么贤惠,肯定会有大把的男人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夹里。你说是不是?” “当然。”他侧头看向窗外。 雪越下越大,满天飞舞的雪花,把世界变成了一个万花筒。 “你看他们多有眼光,你的眼光怎么那么俗啊,就会放一些坦胸露乳的女人照片。” “坦什么?”靳枫收回视线,把钱夹拿出来,打开。 照片上的少女,纯真,宁静,神秘,有少女独特的美,像个公主。 她穿了一件孔雀蓝公主裙,侧身对着镜头,俯身弯腰,似是在采摘什么东西。 齐腰黑发垂落到远离镜头的一侧,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 靠近镜头的这一侧,露出抹胸裙领口以上的胸,光洁的肩膀,白嫩的脖颈。 照片以外……埋藏在少女安静外表下火一般的热情,扑面而来。 靳枫记得,那天她从北京一个宴会上溜出来,飞到西部昆仑山脚下的小镇去找他。 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最后回到他当时做护林员负责巡视的那片森林。 她在认真地采一朵三色紫萝兰,摘下花,自己把花戴到头上,他当时觉得太美了,拿了她的相机给她拍下了这张照。 他拍完照,走到她面前,什么话也没说,抱着她变化,笑得那么开心,忧伤得那么彻底,最后归于平静,仿佛把一切精心打包,深藏在心底。 有人走向车子,鹿鸣匆匆把视线收回。 云杉提着新买的东西,重新回到车上,发现车厢里异常安静,前面并排坐着的两个人,互不搭理,各自看向窗外。 “哥,我们回去吧。”云杉打破了沉寂。 “好。”靳枫回过神来,启动迅速车子。 雪天路滑,车子开得很慢。 转了几个弯,上了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两边有很多高档商场。 经过一家大型家具城,靳枫想起未办完的事,迅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开向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车。 “你们在车上等我,我去办点事。” “哥,你是去见秦昭昭吗?”云杉脊背瞬间坐直,看起来很惊慌的样子,“我陪你一起去,那个女人,老是揩你油,对你心怀不轨。” “云杉,你还是别去了,没准你哥他乐意,你去了还得耗费能量做灯泡。” 鹿鸣直接把照片上坦胸露乳的女人和这个素未谋面的秦昭昭划上了等号。 靳枫听出她话里有话,但绝对不会想到,她连她自己的照片都没认出来,以为她只是在计较给她“赊账批发避孕套”的事。 那个秦昭昭,确实不好对付,如果不是为了追查主犯和纵火犯的下落,他根本就不想招惹她。 “那就一起上去,家具城里面有暖气。”他这么一说,云杉立刻就下了车。 鹿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得慌。 还没见面就讨厌一个人,这是不成熟的表现,她又不是小女孩,怎么能这样? 淡定,沉稳,大气。 鹿鸣自我心理建设一分钟,下车,跟随他们进入家具城。 他们一进入大厅,立刻有一个穿黑色工作服套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 她显然已经认识靳枫,用手里的无线通话器,向她们的领导汇报什么。 汇报完毕,她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打招呼,态度谦恭有礼: “昆队长,您这边请,秦小姐在开会,但听说您来了,她把会议往后延,特意腾出时间来见您,她说您是自己人,必须得见。” 她的潜台词傻子都能听懂,秦小姐只见男士,女士止步。 “麻烦你转告秦小姐,我今天是特意带家人来拜访她。那是我妹,她认识。”靳枫朝鹿鸣扬下巴: “她是我未婚妻,脚底抽风,喜欢乱跑,刚回来不久,所以秦小姐没见过。” “……” “……” 鹿鸣和云杉同时看向他,他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 也许他是为了工作需要,她们很默契地没有点破。 工作人员小姐同样也睁大了眼睛,似是很意外,但还是如实向领导汇报,很快得到回复: “秦小姐说,我们家具城刚来了一批家具,都是上好的材料,她知道云杉小姐喜欢烹饪,说要送云杉小姐一套橱柜,现在就可以去橱柜专区挑选。” 她没说明,她们小主是打算同时见靳枫和他的“未婚妻”,还是只见他一个。 云杉当然听出是想支开她,本想直接拒绝,但怕耽误靳枫的正事。有鹿鸣在,她觉得秦昭昭会收敛一些,便跟着工作人员去橱柜区了。 她们一走,很快有人出现,领他们坐电梯上楼,带他们去见秦小姐。 他们在五楼欧式家具这一层下了电梯,沿着走廊,弯弯绕绕,转了好几个弯,最终进入一家装饰风格很奢华的店里。 说是店,其实更像一套房子,全景式地陈设各类家具,床,沙发,茶几,柜子等等。 工作人员去里面的房间,出来以后,红着脸解释: “秦小姐和她男朋友在里面,她男朋友不习惯见陌生的女性,所以只能请这位小姐在客厅里等。” 靳枫刚要发作,鹿鸣按照他的手臂。 “行,我 分卷阅读44 就在这里等。”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作的女人,见招拆招的本事不小,见个面,让员工来回通报这么多次。 她倒想看看,他们这位神秘小主,还有些什么招数。 当然也好奇,靳枫什么时候换口味了,能把这种女人的照片放进贴心的钱夹里。 靳枫强忍火气,跟随工作人员进入里间。 房间很大,视野非常开阔,透过整面墙的落地窗,能看到近处市区的车水马龙,还能看到远处巍峨的青山。 白色雪花把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连接成一个整体。 临窗的组合沙发上,背对着门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穿着西装,带着宽边帽,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露肩的酒红色礼服裙。 靳枫走到沙发区,在男士旁边纵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发现所谓的“男士”,是一只很大的玩具熊。 “三哥,你看我‘男朋友帅’吗?”旁边的女人笑咪咪地看向他。 “叫昆队长。”靳枫纠正她,直接进入主题: “秦小姐,前几天玉仑河同时发生山火和偷伐案件,主犯和纵火犯在逃,有人看到你的车那天出现在玉仑河镇上,请你把当天的行程详细说一遍。” 茶几上有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秦昭昭身体前倾,礼服裙已经低到尘埃里的领子继续下沉,春光毫不吝啬地外泄。 靳枫随手捞起茶几上的一本家具产品画册,挡在身前,往后靠向沙发,翻阅手中画册。 秦昭昭拿起酒瓶倒酒,倒了满满两杯,递给他一杯。 “昆队长陪我喝完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靳枫把酒杯推开,“不好意思,我们森林消防员工作时间,不能抽烟,不能喝酒,这是军队纪律。” “今天你不是带家人来拜访本小姐的吗?” “不是都被你挡在了外面?”靳枫驳回去。 秦昭昭莞尔一笑,把他的那杯酒喝了一大口酒,把两个酒杯同时放下,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行,你是祖国栋梁,人民公仆,配合你的工作,是我的义务。我说。” 她把那天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我们山月谷森林氧吧马上要重新对外开放,忙得要死,要不是因为从玉仑河去那不用绕道,我跑那破地方做什么?” “你们山月谷的森林防火设施建设过关了?哪个消防单位检查的?” “……那肯定。”秦昭昭端起酒杯,一口气把剩余的酒喝完,“对了,你不是要查主犯和纵火犯的下落吗?说说看,我能做点什么?” 靳枫翻阅画册的手停顿片刻,很快又继续。 “确实有个忙需要你帮。给你们供应木材的那些林场,我需要他们所有伐木工的录音,要求不高,按照我提供的材料,念一小段录下来就行。” “昆队长,你这是要累死我啊?那么多林场,每个林场多少个伐木工啊,一个个录下来,猴年马月才能录完?” 秦昭昭细长的瓜子脸,浓妆艳抹得像个奶油蛋糕,由于要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强行被扭成了好几瓣,成了苦瓜。 “你一边录一边发给我,如果在所有人录完之前,我们就抓到了人,你就不需要继续,年前完成了,大家都可以安心过年。” “好吧。我能问一下,抓到了人,我能有什么好处吗?三哥,不是,昆队长请我吃顿饭总可以吧?不知道您那位脚底抽风、喜欢乱跑的未婚妻会不会有意见?” 从他们进入家具城开始,秦昭昭就躲在暗处观察。 在她眼中,鹿鸣一身的禁欲气息,林间小鹿一样清新,跟她眼前这个野性的男人完全不搭。 他是雪豹,雪域高原之王,跟她这种母豹子般的女人才是绝配! 秦昭昭心里愤愤不平,起身,坐到熊的另一边,更靠近靳枫,笑着调侃: “外面那个女人,你确定你喜欢的是这一款吗?” “不,”靳枫嘴角一抽,峻峭的眉峰微挑,“不是喜欢,是爱。没有这一款那一款的说法,她是唯一。” 他把手中的画册扔回茶几上,起身准备离开。 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靳枫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发信人,把手机装回口袋。 “欠cz的母蚊子?”秦昭昭也站了起来,笑着把这个奇怪的备注名念了出来,“不看看信息内容吗?” “不用。”靳枫绕过沙发,快步离开了房间。 外面客厅里已经没人。 靳枫走出店门,走到另一条廊道上,进入安全通道,打开信息: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地下车库。” 他回了一条信息,让她别轻举妄动,迅速跑下楼梯,一直跑到地下车库层才停下来,四处张望。 鹿鸣应该就在附近,但他看不到人。他找了个藏身处。 有一辆货车正在装载货物,最后一件家具装载完毕,车门关上,车子开走。 鹿鸣从货车平行的另一辆车后面走出来。 靳枫看到她人,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拽住她的手腕,“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鹿鸣被他拖进商场,视线落在两个人的手上,脑海里闪过那张照片,迅速把手出了出来。 “你没看到我信息吗?” “你听到他的声音,为什么不进去告诉我?”靳枫手中被抽空,索性拽住她的手臂。 “怕打扰你们的好事。” “……”他抓住她手臂的手猛然一用力,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松开了手。 鹿鸣不理会,转身上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昨天都在问cz是什么意思,估计没人能想到,还是等着三哥来告诉你们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昨天是三哥吃醋,今天轮到小鹿公主吃醋了,坦什么露什么……小鹿公主你不愧是博士,脑洞惊人啊!! 鹿:不好意思,我不是博士。还有,你们知道是少女鹿的照片,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3o章 两个人并肩上楼。 鹿鸣回想起,她在楼上全景式家具店的客厅里等待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有人在附近谈话。 “他去哪了?” “你问我?我哪知道,我还想找他呢。” “你当我傻子?一定是你杀人灭口!” “放你娘的狗屁。” “……” 两个声音中,她听出,其中一个,正是十五个偷伐林木之外跑掉的主犯。 鹿鸣追到廊道里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她给靳枫发了信息,顺着声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追到地下层,没有追到人,不小心迷了路,找来找去,发现了一个隐秘仓库。 有人在仓库前装载家 分卷阅读45 具,其中一件,她感觉眼熟,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她躲在暗处,用手机录了个视频。 鹿鸣详细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把视频打开给他看。 确实很模糊,靳枫也没看出什么来,问她:“你听到两个声音,另外一个声音是谁?” 鹿鸣犹豫片刻,说了一个名字。 他表情有些震惊,惊了两秒,很快恢复镇定。 “先上去吧。”靳枫没再追问。 他们回到原来的全景式家具店,秦昭昭也在,有客人在看家具,来头应该不小,她亲自在做导购。 秦昭昭视线移到鹿鸣身上时,定住了几秒,若无其事地移开,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冲靳枫笑了笑,继续招待客人。 靳枫和鹿鸣在店外走廊等了大概十来分钟,秦昭昭送走客人,过来向他们打招呼。 “三哥,这位是?” “北鹿。”鹿鸣不等靳枫胡扯,自报家门,“没我什么事,你们继续聊。” 她重新回到原来的座位坐下来。 “秦小姐,把今天来过你们家具城的木材供货商名单给我一份,你给他们每人打个电话,放外音,现在就打,就在这里。” 这次,靳枫没有再依秦昭昭的无礼要求,到里间谈话。 秦昭昭笑了笑,答应了,掏出手机打电话,打了一轮,没有他们要找的那个声音。 “还要继续打吗?”秦昭昭拿着手机晃了晃。 靳枫还没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有人打进来。 秦昭昭注视着靳枫,随手按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秦小姐,你今天有什么贵客,这么忙?我们有一批新的木材,质量绝对上乘……”声音突然断了。 “哎呀,手机没电了,真是烦人。” 鹿鸣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迅速站了起来。 靳枫对这个声音也有些耳熟,“秦小姐,我们一起到你的办公室,你按照我的指示,给刚才打电话进来的人打回去,约他到家具城来。” “昆队长真是执着,没问题啊,”秦昭昭看向鹿鸣,“她就不用一起去了吧?” 鹿鸣这次没有置身事外,“秦小姐,我是目击证人,协助他们抓到罪犯,是我作为公民的义务。你也一样。” “……”秦昭昭瞥了瞥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靳枫和鹿鸣对视了一眼,并肩跟在秦昭昭身后。 到了办公室以后,靳枫让秦昭昭用座机,把刚才打电话进来的人约过来,接电话的人却不是刚才那个声音,虽然很像,但鹿鸣还是听出有差别。 她用眼神把这个信息传递给靳枫。 “问他们是谁。”靳枫低声命令秦昭昭。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你们老板吗?他姓什么来着?”秦昭昭揉着太阳穴,似是在努力回想。 “是的,秦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马上就过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电话挂断,秦昭昭一脸歉意地看向靳枫: “昆队长,我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问题。你也知道,我跟木材商直接打交道的其实不多,这些事平时也都是我下面的人在做。你放心,你们接下来要我做什么,我一定配合。” 靳枫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没出声。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抓到了人,他自然就会清楚。 靳枫让秦昭昭和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办公。 为了防止她和来的人勾结,给对方泄露消息,他拿走了她的手机,电脑也没让她打开,桌上的电话移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 靳枫和鹿鸣坐在靠窗户边的沙发上,可以同时看到秦昭昭的动静,和窗外楼下来往的人。 秦昭昭倒也配合,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班椅上,双手十指交叠,手肘撑在两边扶手上,眼睛盯着桌上的一份文件。 鹿鸣也拿了份报纸在看,余光瞥见,秦昭昭眼前桌上的文件一直没动。她带的流苏耳坠特别长,侧着头,手指不停地玩弄流苏耳坠,眼睛却很不规矩。 确实,秦昭昭一直在偷看靳枫。 帅,实在是太帅了。 这是她做梦都想着的男人。 秦昭昭心中很气,怎么都想不明白,靳枫怎么会看上鹿鸣那样清汤寡水一样的女人? 要身材也没身材,要长相,也就这样。性格,除了冷,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还不如云杉那丫头,温柔又贤惠,还做得一手好菜。那样的女人才是男人心目中做老婆的绝佳人选。 “三哥……”秦昭昭刚开口,被躲在窗帘后面的男人打断,“别说话。” 靳枫一直注视着窗外的动静,没多久,家具城侧面露天铁楼梯走上来两个男人。 鹿鸣也起身,看向窗户外。 铁楼梯有五层,楼梯上的两个人走到第四层,准备上第五层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似是发现了什么,转身往回跑。 “他们怎么不上来了?”鹿鸣转头看向靳枫,再看向秦昭昭,“他们肯定知道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会不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 秦昭昭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胡说,三哥你也看到了,我什么都没做。” 靳枫脑海里想到一种可能。 “最好不是你,如果是你走漏了风声,后果是什么,你自己应该知道。”他抓着鹿鸣的手,跑出去追人。 “你带上她干嘛?把她放这里,我又不会吃了她。”秦昭昭在后面喊道。 靳枫回头看了鹿鸣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她继续往前跑。 他们跑到侧楼梯,人还在五楼,底下一楼,有两辆车子同时启动,冲入大雪中,开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他们有两个人,一定是发现了我们在追他们,故意分开,该追哪一个?” 这种情形,是鹿鸣最痛苦的时候。 她脑海里浮现他们在楼梯上交头接耳时,一个昂首挺胸,应该是领导,另外一个不断点头,显然是在听领导下命令。 鹿鸣大脑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上次山火发生的那天,主犯唆使纵火犯,也是这样一种情形。 还有那个声音,她咬牙,闭上眼睛,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个声音,最后定格: “我记起来了,我和程子涛去森警大队接受森林消防知识培训那天,离开的时候,听到你和电话里的人在吵架。偷伐和纵火主犯的声音,正是那个声音!” “东山林场,孙东启!” 靳枫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再看向鹿鸣。 孙东启不是善类,要抓到他没那么容易,中间会生什么变,他现在也无法预料,带上她留肯定不安全。 “我去橱柜区找云杉,你忙完以后来找我们。”鹿鸣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扯他后腿,转身要走。 分卷阅读46 “我让阿牧马上来接你们。”靳枫拿出手机拨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鹿鸣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嘴角抽动半天,挤出三个字: “小心点。” 靳枫心尖一软,走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不认识自己了?傻瓜。” “……” 不知道是他说话的热气喷吐在她耳边太烫,还是那句“傻瓜”太有冲击力,鹿鸣心旌荡漾得厉害,脸瞬间也红了。 待她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他已经走远,回头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找云杉。 所以,他钱夹里的那张照片是她?八年前她是那个样子吗?坦胸露乳……鹿鸣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她收到一条信息,靳枫把云杉的手机号码发给了她。 鹿鸣给云杉打了个电话,转身去在橱柜区,找到了她。 云杉并没在挑选橱柜,只在旁边坐着干等,看来她对秦昭昭送她橱柜这事也没什么兴趣,见她来了,立刻起身,追问她靳枫的事办得是否顺利。 “我哥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云杉一脸担忧,“不行,我得叫阿牧快点过来,去帮我哥。” “你哥已经打过,阿牧肯定快到了,他到了我们就先跟他离开。” 鹿鸣想起靳枫最后看她的眼神,她知道他现在担心什么,她们离开,他才会心无旁骛。 云杉思索半晌,觉得她说的有理,把手机放下了。 橱柜专区有其他客人,有人朝她们走来,神色有些异常。 “我们先换个地方再说。” “也行,这里是公共区,恐怕有摄像头……”云杉话音未落,被人捂住了嘴,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转眼失去了知觉。 鹿鸣走了两步,察觉到云杉没跟上,转身,发现云杉已经被一个穿着导购员工作服的男人拖到橱柜后面,用刀抵着脖子。 他朝旁边的落地橱柜甩了下脖子,低声命令:“不想她死,自己钻进去。” “好,我进去,你们别乱来。” 鹿鸣慢慢地走向橱柜,足有一人高,柜门已经打开,她双手踹在上衣口袋里,一只手摸索着,给靳枫发了条信息。 她按下信息发送键,刚好走到橱柜门口,后脑被人一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鹿鸣和云杉被转进橱柜,有客人下单,指定要这个橱柜。 橱柜连同里面的两个人,很快被人抬着离开。 第31章 靳枫与鹿鸣分开后,快速跑下一楼。 他的车刚好就停在附近,跑到车旁,迅速跳上车,打转方向盘,往右,驱车开往东山林场方向的车。 车里面的人是孙东启,靳枫和这个人打过交道,有印象。 车身打直以后,他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发信人,他嘴角一弯,迅速打开信息。 救云杉。 靳枫盯着手机屏幕,脊背发冷,大脑空白了好几秒,他晃了晃脑袋,强行扯回思考状态。 手机铃声响起。 靳枫按下接听键,放外音,电话里传来秦昭昭教训人的声音: “为什么秦中流来了这么久,没人通知我?” “那个……那是因为……因为……”电话里的人说话的人吞吞吐吐,战战兢兢,显然是她底下的员工: “秦先生不让我们通知您,说谁去通报,就灭了谁家祖宗八代。秦小姐,那可是秦家二世祖,谁敢得罪?” “行了,都给我滚下去,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汇报。” 秦昭昭训完话,才开始讲电话: “三哥,没事,秦中流就是个纸老虎,我去找他要人,好歹我是他妹,他不敢不给面子。云杉小姐和你的林间小鹿都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追人。” “秦昭昭,我警告你,她们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靳枫大吼一声,挂断了电话,迅速拨打另外一个电话,打给森林公安机关的应龙。 电话打了两次,终于打通。 “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极其冷淡。 “应龙,现在是公事,不要在这个时候感情用事。”靳枫先打了预防针,才转入正题,“我现在已经找到主犯,就是孙东启,你马上带人来东山林场……” 靳枫话还没说完,被电话里的人很粗暴地打断:“你以为你是谁?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做事,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 “……”电话里响起盲音,靳枫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靳枫气得把电话往旁边一扔,眼睛紧盯着前方。 他是该返回救云杉,还是继续追人? 孙东启已经知道自己被盯上,肯定会跑路。这次让他跑了,下次要抓到他,没那么容易。 这是公事。 秦中流只是对他个人不满,不过是想威胁他,到他这里找痛快。 这是私怨。 靳枫以最短的时间理清思路,双手握紧方向盘,脚用力往下踩油门。 —— 大雪纷纷,寒风呼啸,漫天雪花,柳絮一样飘舞。 一辆装载着家具的大货车,乌龟一样缓缓爬行在积雪的公路上。 层层叠叠的家具中间,有一排高柜,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还有低低地的啜泣声。 “咚咚咚”的几声巨响,其中一个落地橱柜门被踹开了。 鹿鸣从里面爬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暗想,幸亏这材料够差,不然,凭她这点力气,能踹开才怪。 她循着啜泣声传来的方向,找到云杉被关的柜子。他们一定是趁她们晕过去,把她们分开关进了两个柜子。 “云杉,你在里面吗?” “在,在呢,北鹿姐,你还好吗?” 那次,她们聊天,无意间聊到了年龄的话题,云杉和她同龄,比她小两个月,当时就改口叫她姐了。 “我很好,你往左边躲,我把门踹开。” “好。” 等云杉移到一边以后,鹿鸣抬脚,用力踹向柜子另一边门。材料依然够差,几脚就踹开了,没有伤到云杉。 两个人头发衣服都很凌乱,各自理了理。 “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云杉嘟哝了一句。 “我们先坐下来,想一想。” 鹿鸣拉着她,靠边坐下来,脑海里回想起事情的经过。 她们先被关入橱柜里,被当做货物,送到了车上,在外人眼里,她们没有被绑架,而是还在家具城。 所以,这个人肯定不是秦昭昭,虽然看她不顺眼,但没必要整这么一出,坏自己的名声。 鹿鸣意识到,有人在针对靳枫,这个人很有可能从他们进入家具城就注意到他们了。 “你哥得罪过什么人?” “多 分卷阅读47 着呢,”云杉无奈地笑,“我哥那样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原则性又强。” “现在还是这样?”鹿鸣还以为他现在改变了。 “为什么说现在还这样?他以前不这样吗?北鹿姐,你以前就认识我哥?” “……”鹿鸣匆忙把话题扯开,“在他得罪的人里面,能和秦昭昭扯上关系的都有些什么人?” 云杉仔细想了想,拍了下脑门,“秦中流,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大魔头?” 她讲起靳枫和秦中流之间的过节。 很多年前,在一场森林火灾中,靳枫因为救另外一个女孩,没来得及救出秦中流的亲生弟弟,秦中流一直怀恨在心。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更大的死结。 秦家做木材生意发家,经过三十年的发展,现在的秦家大业集团,在整个西部赫赫有名。 他们在玉仑河开发了一个什么山月谷森林氧吧,靳枫检查的时候,发现他们森林消防不过关,禁止他们对外开放,秦中流说他是公报私仇,跑到上面去投诉他,最后还是大张旗鼓的开业了。 “后来呢?” “没多久就发生了火灾,还闹出人命,死了好几个学生。我哥当时气不过,把秦中流揍了一顿,没想到,把他的左耳打坏了。” “……”鹿鸣听得心惊胆战,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他的都过是什么惊心动魄的生活? 云杉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解释: “其实,我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脾气有时候是大了点,可他的心是好的。他去医院看过秦中流,还登门道过歉。只是,他这个人公私分明,山月谷森林消防不合格,他坚决不同意他们对外开放。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了。但我听人说,他们最近好像又开业了。” “应该是绕开了他这一关。”鹿鸣脊背开始发麻,“秦昭昭是怎么你认识你哥的?” 她问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她也想不明白,她怎么老惦记着那个女人? “英雄救美呗。”云杉无奈一笑。 秦昭昭在昆仑山迷了路,冻得半死不活的,被靳枫救了,从此就盯上了他,卯足了劲追他,还跑去森警大队门口堵过人。 “难怪支队的人说,等他的都是单身漂亮女人。”鹿鸣恍然大悟。 “还有谁是吗?”云杉笑问道。 “……”鹿鸣低头看脚下。 云杉在旁边讲秦昭昭的一些事情,她漫不经心地听着。 鹿鸣想起靳枫钱夹里她的那张照片,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吗? 天气很冷,她心里却莫名有些热。 “秦昭昭那个女人简直没脸皮,说要我哥对她负责。我在想,我哥救了谁就得对谁负责,那要他负责的人可以排满整个昆仑山了。” “他们两个在山里面呆了多久?” “有好几天。但我相信我哥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要怎么样也是秦昭昭那个女人赖着我哥。” “你哥当时在昆仑山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巧救了她?”鹿鸣刚热乎了的心,突然凉下来。 “……”云杉突然捂住嘴,摇头,似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 鹿鸣心有些堵,也没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问云杉,秦昭昭和秦中流是什么关系。 “有点像我跟我哥的关系,别人眼中是兄妹,其实没有血缘关系,只不过同一个姓。” “你跟你哥的关系?” 云杉脸微红,点点头,但没有解释太多,只简单带过。 大体就是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故事,然后都来争女人生的儿子是他的。 靳枫就是这个被争的儿子,争到最后,他有了两个父亲。 鹿鸣想再问,为什么靳枫现在变成了昆伦,云杉岔开了话题: “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我跟我哥关系很简单,他就是我哥。他们复杂多了,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有人说秦昭昭其实是秦中流的父亲秦大业的小情人。” “所以,秦中流和秦昭昭之间有矛盾?” “秦中流一直看秦昭昭不顺眼,不过,她能力强,是做生意的料,秦家的家具生意本来已经和木材生意一样,成了日薄西山的产业,到了她手里起死回生了。现在是除了地产业以外最赚钱的一门生意。秦中流没什么大的本事,山月谷森林氧吧被他整得乱七八糟,据说他父亲秦大业不满,所以秦昭昭现在也开始参与这件事了。” “明白了。”鹿鸣摸清了这几个人的关系,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底。 整个车厢内塞满了家具,车子突然一阵颠簸。 鹿鸣和云杉被急刹车的惯性推着向前扑倒,摔倒在地。 两个人被摔得龇牙咧嘴。 鹿鸣脸贴着地板,想要爬起来,无意间看到,旁边一排衣柜后面,有一个座椅很眼熟。 黄花梨木昆仑座? 鹿鸣的爸爸很喜欢收藏黄花梨木家具,她也耳濡目染了解一些。 她对这把黄花梨木椅子印象深刻,是因为椅背后面有昆仑山浮雕。 她迅速爬起来,跑到衣柜后面,把周围的东西搬开,她想起在家具城隐秘仓库前看到的那件稀有家具,应该就是这把昆仑座。 据她爸爸解释,昆仑座全世界仅此一把,拍卖价格上亿。 为什么会出现在秦昭昭的家具城里? 鹿鸣回头,想把这个发现告诉云杉,发现云杉脸色苍白,以为她是闻不惯这种木材的气味,让她到旁边坐着休息。 鹿鸣围绕椅子转了一圈,在椅背后面蹲下来,手指抚摸着椅子后面的昆伦山浮雕,又仔细辨认了一番。 她仔细闻了闻,并没有闻到特别明显的香味,怀疑是赝品。 鹿鸣记得,她爸爸提到过,海南黄花梨都具有降香黄檀这个树种独特的香味,但也有许多的“变味”,有的甚至是臭味。 海黄的香味并不像沉香那样浓密而且香味持久,只有新切面或者封严的杯子、罐子才好闻到;一旦新切面暴露在空气中,不久香味就慢慢淡去。 车厢内内光线暗淡,鹿鸣打开手机,用手机屏幕的光,照着椅子上的花纹,仔细分辨。 没有千奇百怪的“鬼脸”,也没有有密密麻麻的“鬼眼”,和像“虎皮”一样的纹路。 海黄的花纹、纹路、线条有许多种形式,不是所有的海黄都有“鬼脸”和“鬼眼”。海黄的花纹有粗有细,但都很清晰,不显乱。 这把椅子的木纹,很模糊,也很凌乱。 绝大部分的海南黄花梨材质表面都能比较容易打磨出荧光,扫腊后什么荧光感,半透明琥珀质感,温润如玉感都出来了。这把椅子完全没有。 鹿鸣最终确定,是假货! 她发现,除了有浮雕的椅背,其他部分都不是黄花梨木材质。 鹿鸣 分卷阅读48 用手机拍了一些细节照片,回到云杉身边,她头趴在膝盖上,脸色依然苍白。 “是不是不舒服?” 云杉摇摇头,没有说话。 鹿鸣没再和她聊昆仑座真假的事,现在不是追究这把椅子是真是假的时候。 她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她们应该怎么脱身。 她们两个现在落在秦中流手里,虽然没见过这个秦中流,但已经见识到这个人卑劣的手段,一定会把靳枫往死里整。 靳枫现在还有公务在身,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抓住孙东启。 第32章 鹿鸣和云杉从货车上下来以后,被人带到了山月谷森林氧吧。 其实是建在山上的一个集休闲娱乐和养生为一体的会所,占地面积不是一般的大。 鹿鸣心中感叹,这要砍掉多少树,才能打造这样一个森林氧吧? 她和云杉被关在了不同房间,她刚坐下来,有人来敲门。 “没反锁。”她觉得好笑,这些人到底是绑架还是招待客人? 门被推开。 秦昭昭走进来,把门关上,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一双细长白腿交叠,点燃了一根烟,兀自抽了一口,隔着烟雾,看向鹿鸣。 鹿鸣正侧头看向窗外,被大雪覆盖的青山,像裹了一层纱,特别美。 秦昭昭对她有敌意,她们在家具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她也不会正眼看她。 “我跟秦中流交涉过,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我退出山月谷森林氧吧,他愿意放你走。我不是不可以退出,但有个条件。” 秦昭昭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表明她此行的立场: “我要你马上离开,以后都不再踏入玉仑河半步。” 鹿鸣回头看向她。 “秦小姐,你不会退出的。即使我离开,他也不会接受你,你知道这一点,像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赔本的生意?” 秦昭昭冷笑一声,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根烟抽完,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眼看向她。 “你是不是觉得,三哥一定会选择救你?你可能不知道,他和云杉从小一起长大,你跟他那点事真算不了什么。对男人来说,这种露水情缘,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鹿鸣看着对面对一切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女人,半晌,淡然一笑。 “如果只能救一个,他会救云杉的,我知道。” “……”秦昭昭交叠的双腿放下,瞬间坐直了脊背。 不是应该伤心绝望,痛苦不堪的吗?为什么她跟个没事人一样? 秦昭昭很快放松下来,恢复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重新拿出一支烟,点上。大风大浪的场面她经历得多了,什么人她没见过? 这个女人,就是在装! “爱情是自私的,你能这么无私大度,可见,你这只小鹿也不见得有多爱他。既然这样,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 “我离不离开,什么时候离开,是我的自由,这事好像不归你秦小姐管。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应该去找你那个秦哥哥,放我们出去吗?” 鹿鸣站起来,俯视对面的女人。 “秦小姐,我提醒你一句,我和云杉是在你们的家具城,被关进高柜,当做货物运出来的。如果警察调查我们的下落,只会看到我们还在家具城,我们出了什么事,警方只会把责任算到你头上。” 秦昭昭把烟蒂挤灭在烟灰缸,也站了起来。 “你还真是天真,这种小事,你觉得我会让警察来介入吗?你现在自作聪明,到时候来买单的是三哥。秦中流会怎么对付他,你很快就会看到。” “……”鹿鸣心里一凉。 秦昭昭冷笑一声,扭动袅娜身姿,款款走向门口,走到门口,停住,没有回头。 “不对,北小姐不是无私,是自私。你比谁都清楚,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最终不可能在一起。你就是跟他玩玩而已。没有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所以他不救你,选择救云杉,对你没有任何打击。” 秦昭昭说完,迅速拉开门,转眼消失在门口,门被重重地摔上。 鹿鸣胸口闷痛,像挨了一记闷拳。 —— 东山林场。 大雪还在下,地上的雪越积越厚,他身上已经全部是雪。 林场里面有一间大厂房,里面有很多工人在加工木材,电锯的声音“呲呲”作响,空气里充斥着木屑的气息。 靳枫潜伏在一堆木材后面,理清前后的过程。 雪天路滑,他开着车追踪孙东启,不敢用全速,好几次差点被甩掉,又追上。 兜兜转转,他从市区一路追到了这里,看着孙东启跑入大门里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孙东启是故意把他引过来的,很有可能是受了秦中流的指使。 应龙会不会带人来林场支援,是未知数。 从玉仑河到这里的路已经被大雪堵住,森警大队的人想来也来不了。 他现在返回已经来不及,当然,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中途放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靳枫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可能的情况,走向木材加工厂,进入开着的大门,走到中央,朝四周扫视一圈。 诺大的空间,上下两层,全堆满了木材,多是一些半成品。 “昆队长,你是来我们林场指导森林消防工作的吗?欢迎啊。”二楼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靳枫微微抬眸。 栏杆边站着一个人,双手撑着栏杆,又黑又黝的脸上爬满皱纹,像被小孩抓乱的麻绳搅在了一起,看起来狰狞可怖。 正是孙东启。 “孙东启,你知法犯法,纵火,偷伐,要是不想下半辈子把牢底坐穿,你现在就跟我去自首。”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今天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大门!” 孙东林连击三掌,从四面八方的空隙,走出来几十个的男人,向靳枫围拢。 这些人应该是林场长年干体力活的伐木工,个个体型彪悍,满身肌肉,手里还操着武器,铁锨,铁锄,铁锤,长斧……甚至还有电锯。 “兄弟们,就是这个人,仗着自己吃公家饭,剥夺我们发财的机会。山是大伙的,树也是大伙的,他有什么权力断我们的财路?是男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砍了他!” “打死他!” “让他还我们山,还我们林子!” “……” 在孙东林的煽动下,这一群伐木工,各个情绪激昂。 靳枫双手握拳,往后退到一边墙角,大脑迅速运转,思索对策。 “兄弟们,还不快上?” 孙东启一声令下,怒火中烧的 分卷阅读49 村野莽汉,同时奔向靳枫。 “谁敢再向前一步?”靳枫突然低吼一声。 他气场太强大,全场的人都被这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震慑住,几乎所有的人都定住脚步,除了几个胆大继续往前走。 靳枫站在原地不动,丝毫不见惊恐慌乱神色,目光如冷刃,在人群中扫过。 被他视线触及的人,明显表现出恐慌。 “你们想不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的木材产量大大提高,并且源源不断?” 他这么一问,一直往前的几个人也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打着赤膊,浑身肌肉健壮,面目看起来凶神恶煞。 肌肉男咬牙切齿说道:“快说,说不出什么好办法,我王大柱今天第一个踩死你。” “好,王大柱,就是你,”靳枫朝他走近一步,“打赢我,我就告诉你。” “……”王大柱轻蔑地冷哼一声,把手中的斧头往旁边一扔,双手握拳,快步冲上来。 王大柱身强体壮,一拳砸过来,跟铁锤一样重。 靳枫身体后仰,躲过一拳,还没站稳,腹部被挨了一拳,倒抽一口冷气,五脏六腑地动山摇一般震动。 他屏住一口气,迅速往后退两步,稳住身体,抬脚踢向他的腰。 王大柱用手臂去挡,却挡了个空。 靳枫没有踢他的腰,临时收回,踢向他的双腿。 王大柱力气大,但反应不快,被他一个横扫退踢倒,仰翻在地,爬起来,再次摆开对阵的架势。 两个人旗鼓相当,几个来回,都受了伤,但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这样单打独斗,靳枫当然不担心。 他只怕这些心思单纯的伐木工,会被心术不正的孙东启蛊惑,变成愚民。 “你们都愣着干嘛?大家一起上啊,砍死他!”孙东启在二楼怒吼。 他显然看出靳枫故意拖延时间的心思。 “谁敢上,我先砍了他。”王大柱回头看向二楼,朝孙东启的方向吼道,“孙老板,你有本事现在就把工钱结给我们,没本事就闭嘴。” “砍不到树,没货卖,我拿什么给你们结工钱?就是他多事,只要你们今天除掉他,我保证,以后这整片山林都是我们的,你们跟着我一定会发大财。你们看看秦家就知道了,秦大业现在家大业大,从前也跟你们一样,就是个砍树狩猎的。” 刚刚平息下去的众怒,眼看又要被孙东启重新煽动起来。 “蠢货。”靳枫的声音不大,可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你们跟着这样的老板,没饿死,算你们本事大。” 靳枫转了半圈,看向身后的人,不等孙东启反驳,继续说道: “森林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是国家的,国家的财产,最终还是用之于民。我们森警和森林公安都没有权利霸占一山一木,我们只在做一件事,就是我刚才说的,怎么让你们的木材产量大大提高,并且源源不断。” 靳枫给他们讲计划性采伐,林木种植,讲历史上几个特殊年代,森林滥砍滥伐的后果。 众人手里的武器纷纷扔到了一边,甚至有人坐下来,听得很认真。 这些伐木工,本质都很淳朴,他们懂的不多,见识也少,能做的只是力气活,想要的不过是凭自己的力气挣点钱养家糊口。 在靳枫通俗易懂的讲解下,他们似乎明白了,森林不是永远砍不尽的,只有一边砍一边种才能保证一直都有树砍。 不只是他们有,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有。 如果让火烧了森林,那他们自己也没得树砍了。 这样的情形,落在孙东启眼里,是灾难性的,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虽然也知道,林场经营不善,工人对他意见很大,可他完全想象不到,底下这个操天野地的男人,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孙东启决定最后一搏,叫来几个心腹,低声耳语了几句,让他们下楼,暗中行动。 他同时谋划,万一行动失败,他自己怎么撤离。 人群中,靳枫正谈到兴头上,觉察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几股强有力的旋风,四面八方同时朝他袭来。 四根粗壮的圆木,分别被两个壮汉用肩膀扛着,从他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撞过来。 速度之快,他完全来不及避开。 靳枫及时反应过来,双手挡住其中两根圆木,抬脚把身前撞过来的圆木往旁边一踢。 身后还有一根原木,继续撞向他的背。 第33章 东山林场,一阵骚动过后,很快回复宁静。 被孙东启煽动闹事的伐木工,被一一送上了森林公安的车,孙东启窜逃以后,被靳枫及时发觉,在雪中树林里追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捉拿住,扭上了车。 车子启动前,靳枫走到副驾座门口,敲了敲车窗。 玻璃落下来,坐在副驾座上的人,却并没有把头转向他。 “谢了。”靳枫也只说了两个字,摆手示意司机把车开走。 他被四根圆木同时袭击的时候,双手挡住两根,抬脚踢开一根,王大柱及时站出来,帮他挡住了从身后袭过来的第四跟圆木。 没想到,又有四根更粗大的圆木向他和王大柱撞过来。 其他人都不敢站出来,眼看他们就要被撞成肉饼,应龙带着一批森林公安及时出现。 “别以为你抓住了孙东启,我就会原谅你。”应龙看着车前方,声音比雪风还冰寒半分,带着一丝悲凉和哀伤: “不管你做什么,靳老师都不会再活过来。还有,以后偷伐盗猎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靳枫回过头来,看向他,“我要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他出事的时候,我被困在昆仑山里面,你以为我想看到他出事?” “你不想看到他出事,可他一出事,你就做回了昆伦。”应龙冷哼一声,用刀子般的眼神剜向靳枫: “识时务者为俊杰,是啊,扑火英雄的儿子,当然比一个惨遭诬陷的环林局局长的儿子光荣得多。” “……”靳枫刚要反驳,手机铃声响起。 他想起鹿鸣和云杉,以为是秦昭昭打来的电话,立刻接了电话。应龙当然不会等他解释,让司机启动了车子,把车开走了。 “昆队长,别来无恙啊?”电话里的人不是秦昭昭,却是一个男声,“有种,马上到山月谷来,你要是敢报警,你的小树和小鹿都会被冻死。” “我当然比你有种,秦中流,她们少一根寒毛,我剁你一根手指。” 靳枫挂断电话,迅速跑回车上,驱车前往山月谷森林氧吧。 —— 鹿鸣和秦昭昭谈话不久,她和云杉被人拖到了雪地里,绑在一棵树上。 雪越下越大, 分卷阅读50 两个人几乎快变成雪人的时候,靳枫出现了。 一个身穿黑色西服保镖一样的男人,牵着一匹马,拿着一把斧头和一把弓箭,走到靳枫身旁。 靳枫站在平底中央,望着分别被绑在两课大树树干上的两个女人,黑眸几乎能喷出血来。 他手机铃声响起,这次换成了一个陌生号码。 “秦中流,有本事你冲着我来,你这样对两个女人,算什么男人?”靳枫对着电话怒吼。 “我算什么男人?我就不是人。你能把我怎么样?”电话里的人,完全一副无赖的口吻: “你是男人,你有本事,那你去救她们啊。很简单,砍一棵树,救一个人,射杀一只鹿,再救一个人。” “秦中流!” “别急,还没说完。为了给你节省时间,你旁边就有一棵云杉树,我还给你准备了一匹马,山月谷森林氧吧有很多野生动物,应该也有鹿吧。要是没有鹿,你就看着你那只林间小鹿被冻死吧!” 电话被挂断。 靳枫接过黑衣保镖手中的斧头和箭。环视四周一圈,果然看到了一棵云杉树,圆锥形的树形,针状树叶,很容易辨认。 云杉树是他养父靳栋梁最喜欢的书种,给他女儿取名靳云杉,出事以后,直接去掉了姓,随母姓改成了云杉。 昆仑山脚下那片被烧毁的树林,就有无数棵云杉树,很多都是靳栋梁亲自栽种的。 这是一种能够耐受很多类型贫瘠土壤的树种,从沙地到寒冷、潮湿的土壤,甚至沼泽地都可以生存。 如果在肥厚的土壤里栽种,还可以抵挡风沙,而且根系牢固,可以充做防风林。 玉仑河的山上,有很多野生的东方云杉,有的已经存活了四百多年,山月谷森林氧吧横空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被砍掉了多少。 因为他一直反对,秦中流更对他恨之入骨,现在明显借机故意来报复他。 “哥……不要砍……爸爸……会……难过的……”寒风中,传来云杉瑟瑟发抖的声音。 靳枫转身,视线从云杉身上,移到旁边鹿鸣身上。 她却并没有看他,侧头看向远处。 “你们两个要说话,不要睡着,我会想到办法。”靳枫冲她们低吼一声,上马,策马奔向森林深处。 如果真的要砍树,他肯定不会砍这棵,一看就是上百年的野生东方云松。 鹿呢? 他对鹿这种动物,天生就缺乏抵抗力,听到鹿鸣叫的声音,心旌就会荡漾,心坎最尖锐的地方都是软的。 让他猎杀一只鹿,还不如杀了他自己。 雪花簌簌飘下,砸在他头上,脸上,身上,他第一次感觉到选择的痛苦。 生不如死。 鹿鸣回过头来时,平地上已经空了。 旁边,云杉低声啜泣的声音也停下来,“北鹿姐,你说,我哥会砍树杀鹿吗?” “不会。” 云杉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对她出奇的冷静有些诧异: “你不怕吗?那个秦中流,心狠手辣,尤其看不起穷人,为富不仁,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人。我们在他眼里,死不足惜。” “你哥会想到办法的。”鹿鸣这一刻有些恨自己无能,一直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 秦昭昭来找过她之后,她也想过,是不是她答应离开,以后不再出现,秦昭昭真的就会出面,来帮靳枫对付秦中流? “嗯,那倒是。”云杉自从靳枫出现以后,心安了很多: “我爸出事那会儿,我妈病倒了,没多久也离开了,我当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学也没上下去。幸亏有我哥在,我才挺过来。” “你爸什么时候出事的?” “八年前。” “……”鹿鸣一惊,这是不是就是靳枫没来赴约的原因? 她问云杉,八年前她爸出了什么事,她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没具体说明,只说被人诬陷。 没多久,秦昭昭带着人出现,让人给云杉解绑。 “太好了,一定是我哥想到什么办法了。”云杉冷得直打哆嗦,也难掩喜悦。 “是啊,云杉妹妹,你哥确实想到了救你的办法。”秦昭昭背对着鹿鸣,站在云杉面前,笑望着她,双手抱在胸前: “他们送你下山,有人会开车送你到昭阳家具城,你就自由了。今天没招待好你,让你受这种委屈,实在抱歉。等你下次再来,我再好好弥补。” “北鹿姐呢?为什么只送我下山?” “因为,他选择了救你这个妹妹呀。”秦昭昭转身看向鹿鸣,“北鹿小姐,是不是很失望?” 鹿鸣侧头绕开她,看向云杉,“回去好好休息,别担心,我们一定还会想到办法的。” 云杉看起来有些犹豫,似是不知道该不该先走,最终牙一咬,跑过来,抱了她一下,迅速放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下山。 “你不好奇,三哥是用办法救了云杉?” 鹿鸣看向秦昭昭,“肯定不是砍树。” 面容姣好的女人,穿着貂绒大衣,里面一袭长裙,高跟鞋在雪地里走不稳,只能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用他自己,换走了云杉。”秦昭昭嘴角挂着讥诮嘲讽的笑,“可见,他愿意用生命去救的女人,不是你。” 鹿鸣有些担心,他最后一步棋都用上了,接下来,他自己该怎么脱身? 她再次看向秦昭昭,“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我离开,再也不来,你就出面,去跟秦中流交涉,放他走?” 秦昭昭抱在胸前的手臂突然松开了,很意外地看向她,显然对她这样的反应很不理解。 “现在已经晚了,”秦昭昭往后退,下巴上扬,“想拿我当你示爱的工具?你凭什么?有本事你自己去救他啊!” “……”鹿鸣紧盯着她的眼睛,确定,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真心想救人。 秦昭昭手一挥,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上来,解开了鹿鸣身上绳索,押着她,回到森林氧吧里面一栋疗养中心。 四合院式的疗养中心,典型的中式园林设计,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韵致。 鹿鸣没有心情看风景,她被带到一个宽大的客房内,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外面,就是花园。 花园里,靳枫被绑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上身赤裸。 鹿鸣瞬间明白了,是拿他自己交换,让他们绑住他,放了她,她才能回到室内来。 她转身看向秦昭昭,“你们不能这么对他,快放了他,他会冻死的!” “这话还用你说?”秦昭昭脸色冷得跟冰一样,“秦中流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杀鹿,要么冻死。” 鹿鸣这才发现,靳枫对面不远处的草地上,就放着一个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鹿。 小呦? 鹿鸣大吃一惊, 分卷阅读51 小呦怎么会在这里? 小呦后面两条腿站不平,总有一条是缩起来的,受到惊吓,走路就一跳一跳的。笼子里的小鹿也是一走一跳。 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又下雪,她看得不是很清楚。 “这叫什么选择?根本就是强人所难。”鹿鸣怒视着秦昭昭。 “那也没办法,现在事情就这样。动点脑子吧,说服三哥,不就是一只畜生?” “她不是畜生,也是一条命!” 秦昭昭耸了耸肩,冷笑道: “能抵得过一条人命吗?别以为秦中流是说着玩的,他这种没长心肝的无耻之徒,说得出,做得出,再耗下去,三哥不会被冻死,也会被冻伤。说服不了他,你可以自己杀了鹿,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秦昭昭说完,离开了房间。 鹿鸣转身走到玻璃窗前,四周看了看,玻璃窗是封闭的,她根本出不去。 窗前有一把支好的□□,枪口穿过一个小洞,刚好对着玻璃窗外的小鹿。 鹿鸣朝外面挥了挥手,靳枫明显看到她了,却故意侧头看向另一边,用后脑对着她。 室外气温已经是零下度,她被绑在在山头,穿着羊绒大衣都快被冻成冰棍,他现在没穿衣服,背上还有伤! 鹿鸣看着棉絮一样的雪花落在他身上,感觉那不是雪,分明就是冰冷的刀片,一刀一刀在割着他身上的肉,却痛在她心上。 她该怎么办?人和动物,该怎么选? 鹿鸣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选来选去,感觉整个人都要分裂。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在房间里心急如焚,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让她这样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比让她自己在外面受冻还痛苦。 鹿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怎么也止不住,到后来,她只能背对着他。 第34章 鹿鸣拿出手机,翻看里面的照片,这是眼下唯一能让她冷静下来的办法。 她翻来覆去的看着,翻到今天在昭阳家具城拍的黄花梨木昆仑座的照片,快速滑动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脑海里想起一些事情。 余光瞥见,花园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鹿鸣迅速转身。 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敞开的羊绒大衣里面,白色衬衫,红色马甲,黑色西裤,头发往后梳得油光闪亮,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戴了金戒指,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镜。 这身不伦不类打扮,明明是在拼命彰显自己是个儒雅绅士,溢出来的却是骨子里的那种土豪公子哥的气质。 这个人应该就是秦中流,双手叉腰,在靳枫面前来回走动。 他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保镖,一个给他撑伞,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弓箭,显然还没有放弃逼迫靳枫杀鹿的意图。 鹿鸣急了,用力拍玻璃墙,外面的人纷纷看向她。 靳枫用眼神安慰她,让她别担心。 她不担心才怪,起身跑到门口,门应该从外面被锁上了,怎么拉也拉不开。 鹿鸣只能又转回来,秦昭昭也出现在了花园里。 玻璃墙外。 “秦中流,你别玩过火,他可是森林武警,是军人!他出了什么事,你老爸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罩不住你!” 秦中流冷哼一声,不理会秦昭昭,走到靳枫面前,伸手让身后的人把弓和箭给他。 “秦中流!”秦昭昭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秦中流一把推开她,把箭架在弓上,举起弓箭,拉满弦,对着靳枫。 靳枫冷眼看着他,“是男人,把里面的那个女人和鹿都放走,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嘭!” 秦中流手中的箭射在了靳枫头上,把弓扔回给身后的人,冲上来,一拳打在他脸上。 “你狂什么狂?拽什么拽?今天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玩死你。” 靳枫嘴角破了皮,口里一股血腥味,脑海里却闪过峡谷桃花树下,吻她的那一幕,整个人热血沸腾,嘴角不觉上扬。 秦中流被他这种反应激怒,又架上弓箭,转过来,对准笼子里的小鹿。 “你敢!”靳枫双手握拳,身上的绳索被他绷紧,“你杀鹿就是杀人,想变成杀人凶手,你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秦中流把箭突然指向秦昭昭,“这个贱人死了,弓上只有昆队长你的指纹,我们都是目击证人,警方会相信谁呢?” 秦昭昭往旁边一闪,脸色煞白,无意间看到玻璃间内鹿鸣向她挥手,像是找到了救星,立刻让人把鹿鸣带过来。 “让她来做什么?”靳枫一个人不怕,怕的是把鹿鸣扯进来。 “她有话说,怎么能不让她进来?” 秦昭昭当然不会承认,她担心秦中流真的一时冲动,一箭把她给毙了,多个女人在,至少可以分担风险。 “来了也好,多一个更好玩了。”秦中流举着的弓箭暂时放下,又开始踱步绕来绕去。 鹿鸣被带到花园里,没有跑到靳枫面前,却挡在了关着鹿的笼子前。 “啧啧啧,昆队长真是艳福不浅啊,这么多女人替你担心。可惜,没一个真心啊。让她杀一只鹿,有这么难吗?” 秦中流视线掠过鹿鸣,移到秦昭身上,“破点财消点灾,这么简单的事,能做到的人却不愿意做。” 鹿鸣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她推想的果然没错。 秦中流不只是在为难靳枫,还有个目的,给秦昭昭施压,逼她放弃某些东西,很可能就是这个森林氧吧。 “秦小姐这么聪明,别说放弃一个森林氧吧,就是放弃所有的财富,她都愿意。” “谁说的……”秦昭昭话一出口,立刻止住,用咄咄逼人的目光怒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也没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我今天不小心迷路,在秦小姐的秘密仓库,看到了一样东西,你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秦昭昭扫视了一圈花园内的人,视线最终落在鹿鸣身上,静默半晌,“我肚子不舒服,北小姐可否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她不等鹿鸣同意与否,转身离开了花园。 鹿鸣没有直接跟上去,看向靳枫,笑道: “秦大少爷,我得谢谢你啊,帮我教训这个放我鸽子的前男友。嗯,好像是八年前的事了,要不是这次来这里旅游撞上,我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 她朝靳枫走近一步,收住笑容,用一种报复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该不会觉得,我对你还有意思吧?忘了告诉你,我马上要结婚了,我未婚夫**,学历高,全世界最顶尖的2o所公立大学之一的名校,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博士研究生。最重要的一点,他不 分卷阅读52 花心。” 靳枫定定地看着她,黑眸里眼神复杂。 她的视线从靳枫身上掠过,在秦中流身上定住。 “秦大少爷,你觉得我会这么蠢,为一个伤害过我的男人弄脏自己的手吗?别说杀一只鹿,踩死一只蚂蚁我都嫌多余。” 鹿鸣说完,不等秦中流有任何反应,快速转身,重新进入别墅里面。 秦昭昭还等在门后面,鹿鸣一进来,她一把拽着她,进入廊道尽头一个空房间内。 “什么东西?” “黄花梨木昆仑座。” “什么?”秦昭昭的表情,像是并不知情。 鹿鸣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把屏幕对着给: “不管是秦中流故意陷害你,还是有其他隐情,现在的情况是,全世界唯一的一把黄花梨木昆仑座今天从你们昭阳家具城的仓库里搬了出来。” 秦昭昭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 “这把全世界唯一的黄花梨木昆仑座,八年前曾经出现过,据说是一个高官贪污受贿的脏品,价值上亿,后来莫名消失了。我知道你们家具城的这把是假的。但不管真假,我拍的照片足以证明,椅子在你们家具城出现过,如果是真的,你就有行贿高官的嫌疑;如果是假的,说明你们家具城卖假货。” 秦昭昭脸色苍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不相干的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小姐这么聪明,应该懂得,这很有可能就是秦中流给你下的套,逼你放弃森林氧吧。只不过借我们来推你一把。” 鹿鸣不等她回答,向前逼近一步: “秦小姐,如果你不同意,你可能被反贪局调查,被消费者协会调查,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但只要你同意放弃森林氧吧,你只是失去了这一样。秦中流得到了森林氧吧,出口气,就不会再为难三哥。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秦昭昭瞪着她,一双狭长丹凤眼,目光锐利,仿佛一把刺刀,恨不得刺死她。许久,她终于松口。 “我可以放弃,但我有个条件,你马上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鹿鸣嘴角抽动两下,“好。” 她先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靳枫不用再考虑护着她。 鹿鸣离开以后,秦昭昭双手举起旁边的一个青花瓷花瓶,用力砸在了地上,花瓶碎了一地。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秦昭昭发泄完,打了个电话,进来一个人,牵着两条凶狠彪悍的狼犬,让它们闻了闻鹿鸣坐过的地方。 牵狗的人似是有些担心,“秦小姐,阿黑和阿灰还没完全驯化,出了人命,万一警察找上门来,会不会不太好?” “深山野林,遇上野狼,野狗,野猪……哪一样不会吃人?废话少说,放狗追人!” 人和狼犬离开后,秦昭昭才收拾好表情,重新回到花园内。 “为什么就你一个人?”靳枫没看到鹿鸣,直觉感觉,她一定对秦昭昭说了什么,秦昭昭才让她提前走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呗,”秦昭昭嘴角掠过一丝厌恶,脸上却挂着笑,“人家有高大上未婚夫,当然要早走,赶回去结婚了吧。” 靳枫听到这样结果,心中反而大喜,看向秦中流,“如果不想你们秦家大业今天就崩盘,最好现在就放我走。” “我操!”秦中流被他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嘴里念念有词: “山月谷森林氧吧森林消防系统建设不合格,贿赂公职人员通过检测,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任对外开放……原来如此啊,能干的秦小姐就是这么搞定事情的。” 秦昭昭脸色煞白,呆呆地看着被绑在树干上的男人。 为什么那个女人对付她的办法,这么像他对付她和秦中流的手段?就好像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事情。 他当时不拿出来,明显是怕有义的女中豪杰。深山老林里实在太不安全了,管理森林氧吧这种事,就该我们男人来做。” 秦中流说话之际,已经有人拿文件和笔过来,送到秦昭昭面前,让她签字。 拿到签完字的文件,秦中流走到靳枫面前,脸色很眼神阴鸷。 “姓昆的,还记得你揍我的那一拳吧?托你的福,我现在左耳听不到了。我刚才好像听到谁说了八年,这是个好数字,今天我就送你八拳,希望你有福消受。”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指一勾,身后的一个黑衣保镖上前。 “秦中流,你太过分了!”秦昭昭要上来阻止,被人拉住。 靳枫还在担心,鹿鸣和秦昭昭离开了一段时间,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她会不会出事。 黑衣保镖一拳打在他左耳上,仿佛千斤顶砸下来,砸破了一个蜂窝,无数蜜蜂在他耳边嗡嗡嗡鸣响。 此后,黑衣保镖的重拳铁锤一般,一左一右轮番打在他两边脸上,下颚,耳朵,头上。 最后一拳,他大脑各项功能运转仿佛也停止了。 奇怪的是,他心里的感觉依然很清晰,疼,暖,甜,很复杂的感觉,一直以来横亘在他胸口,挥之不去。 靳枫咬紧牙关,挨完了八拳,等缓过气来,大脑恢复意识,重新睁开眼睛,直视着秦中流。 “森林氧吧不管属于谁,森林防火设施建设完全不合格,以前我不知道我不管,现在我会管到底。整改通知书马上就会下来,限期整改没有达到要求,我一定会查封!” 秦中流瞠目结舌,大概也被他身上的正气震慑到,被打得半死不活,没说一句求饶的话,还记得这些破事,冷“哼”一声,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 秦昭昭给靳枫送了绑,要扶他,被他推开。 靳枫径直走到铁笼子前,把铁门打开,里面的鹿似是被吓到了,趴在最角落里不动,他把鹿抱了出来,起身准备离开。 “三哥,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秦昭昭一脸不 分卷阅读53 悦,挡着他的去路: “你浑身都是伤,也不能再受冻了,要走至少得过了今晚再离开。” “秦小姐,你不是一直记得你欠我一条命,要找机会还给我?现在我们扯清了。” “你就不想知道她跟我说了什么?”秦昭昭不死心。 “你对她做了什么?”靳枫反问她。 “她求我救你啊,说她愿意把你让给我,不然我为什么放弃森林氧吧那么大一块肥肉,秦中流愿意收手?我能对她做什么,让她等你几分钟,她都不愿意,急着走了。” “绝对不可能。” 秦昭昭这个女人他太了解了,金钱在她眼里才是一切,其他都是调剂品。男人要么成为她赚钱的工具,要么是她生活的调剂品。 他既不是她的工具,更不可能成为她的调剂品,她怎么可能为了他放弃一个森林氧吧? 靳枫确信,一定是鹿鸣做了什么,再有他曝光的那些照片,临门一脚,秦昭昭才被迫服软,吐出嘴里的肥肉。 天已经黑了。 外面还在下雪,积雪的森林很难辨别方向,她一个人在森林里…… 靳枫不敢往下想,绕开秦昭昭,抱着小鹿离开。 出了森林氧吧的区域,他把小鹿直接放了,加快了脚步。 第35章 靳枫从森林氧吧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幸亏有月亮,白色的雪,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能让他大体分辨出林间的路。 经过好几个分叉口,他发现一个规律,每个分叉口朝左边的方向,总会折断三根树枝。 鹿鸣小时候习惯用左手,她母亲硬是把她的习惯改变了,大概觉得左撇子不是件好事,所以她左右手都能用。 但在下意识的情况,她会用左手。 有了这么明显的记号,靳枫找到她,容易了许多,但也费了一番波折。 记号有时候断了,有时候把他带回到已经走过的路,有时直接走到了悬崖边缘,甚至还走到了一片公墓。 兜兜转转,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已经走到玉仑河辖区内的山林。 山风吹来,靳枫依稀听到有人在唱歌。 abigbigor1d it'snotabigbigthgifyou1e□□e butidodofee1 thatitootooi11issyouuch issyouuch 我已经是个大女孩,在这个大千世界里 如果你已经离开我,不是什么重大的事 但我真正地感受到,我一定会很想念你,很想念你 …… ih□□eyourarsarounar1ikefire buheniopenyeyes you'regone 你的手臂环绕着我,温暖得像火焰飞舞 但当我睁开眼睛时,你却已经匆匆离开 同一首歌,唱完一遍,又开始从头唱。 每次唱到“你已经离开我”、“我一定会很想念你,很想念你”,声音就低了下去。 靳枫循着歌声,继续寻找。 一路上,他发现了一只被撕破的长靴,袜子,还有半截牛仔裤,跟着这些破衣物,他走到一棵大树底下,仰头,终于找到了唱歌的人。 女人裹着一条被撕得破烂不堪的披毯,头发凌乱,双臂抱膝坐在高高的树杈间,侧头枕在膝盖上,双眼紧闭,嘴唇被冻得发紫,一张一翕,还在唱着歌。 许是把掉下来,她腰上有一根藤条,把她自己绑在了树干上。 靳枫看到她这幅模样,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独自一人,在下雪的森林里,还被某种凶残的野兽追击,她是怎么度过这一整晚的? “鹿鸣。”靳枫叫她,她没反应。 他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上了树,在她面前的树枝上坐下来。 鹿鸣听到声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有理会,继续唱歌,她坚信,一定会有巡山的人听到歌声,然后发现她。 她只是不敢再奢望,靳枫能找到她,因为怕失望。 就像过去的八年里,她去过无数个地方,常常幻想,他们会不会在某个地方不期而遇。 最终都以失望告终。 她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有一双手,轻轻地抹掉她眼睛底下冰凉的东西。 森林里夜晚的温度实在太低,她后来连哭都不敢哭了,眼泪来不及去擦,很快就会结冰,弄得她很难受。 他没有直接扫掉眼泪结成的小冰块,那样会扯掉她的睫毛。 他只是用手覆在她脸上,用他的体温,把碎冰融化掉了。 鹿鸣终于打开了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一是少女心最好的滋养品,而少女心是爱情的沃土。 不管多老的女人,在宠爱自己的男人面前,永远都是少女。 鹿鸣悲哀的发现,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一副死气沉沉、老气横秋的样子,到了这个男人面前,她不经意间就做回了少女。 鹿鸣推开他,坐直脊背,发现他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全都是伤,胸口一滞。 “你疼不疼?” “疼。” “那怎么办?” “回家 分卷阅读54 躺着,你给吹吹就好了。如果能……”他嘴角抽动两下,没说下去。 “……”鹿鸣忍不住想笑。 这一段时间,她总体感觉,他变了很多,变得沉稳了,更像个成熟的男人,但身上还是有过去少年的心性的影子。 脸皮厚,没脸没臊,老爱捉弄她,占她便宜,自己偷着乐。 他把她身上的藤条解开,拉着她的手,让她在前面,他走后面跟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爬下树。 爬到主干分叉的地方,靳枫直接跳下了树,站稳后,朝树上的女人张开双臂。 “跳下来,我接住你。” “……”鹿鸣犹豫了一下,跳了下去。 如果是平时,稳稳地接住她,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可他大概忘了现在浑身是伤,接住她以后,女人跳下来的冲击力,让两个人同时往后倒。 “啊!”鹿鸣吓得闭上眼睛。 男人双臂紧紧环抱住她,两个人像扭在一起的两股绳,迅速从山坡上滚下去。 停下来的时候,鹿鸣睁开眼睛,男人躺在雪地上,她趴在他身上,两个人浑身都是雪。 他凝视着她,眉眼和嘴角都含着笑,脑海里浮现熟悉的一幕。 那年,也是突然下暴雪,他们护林队进山清除挤压林木上的雪,她跟着去了。 清完积雪,他发现女人看着雪景在发呆,很专注的样子。他抓起一个雪团突然砸过来,刚好砸在她脸上,雪球在她眼前炸开成粉末,四处飞散。 “你等着!”她双手在雪地上捧起一大把雪,压成一个雪团,用力砸向他的脸。 他往旁边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又一个雪团朝她飞过来,结果,砸在了她臀上。 女人气炸了,立刻又攒了个雪团,同样砸向他的臀。 又落了空。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雪球,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各处,她招架不住,更没有还手的可能,最后躲在了树后面。 “哎哟,疼死我了,不跟你玩了。” 她走到一棵树后,坐下来,趁他看不到,抓了个雪球,藏在身后,双手揉着脚,得直叫唤。 “怎么了?崴到脚了吗?”靳枫跑过去,在她身前蹲下,仔细检查,一边给她揉脚。 “是啊,好疼呢!”她一手拉开他的衣领,把准备好的雪球直接塞进他脖子里,一溜烟跑了。 靳枫这才意识到上了女人的当,起身把雪团掏出来,几步追上女人,从身后抱住,从山坡上,仰身往后倒,一直滚到了山坡底下。 也是现在这样,他躺在雪地上,她趴在他身上。 明明雪是冷的,他身体却烫得跟火一样。她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哭笑不得。 “电视剧里面,这个时候女主应该脱光了,用身体给男主降温。” “应该是反着来的吧?”她看出来他就是故意在逗她玩,反过来打趣他,“一般都是女主体温太低,男主脱光了给女主暖床。” 他把她推开,真的开始脱衣服,把她吓得直接推倒,用身体压住他,不让他动。 之后,他吻住了她。 …… 眼前,女人趴在他身上,环视四周,小脸表情严肃庄重。 雪花落在她身上,像给她扑了一层粉。女人两边脸蛋红扑扑的,像两个西红柿,他看着就想咬一口。 鹿鸣正沉浸在美丽壮观的雪景中无法自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她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课文,似乎就是眼前这番景象。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世界都是白色,被雪覆盖的连绵山脉,仿佛银蛇蜿蜒,成为一个闭合的圆形舞台。 他们躺在小山坡上,仿佛正处在舞台的中心,乃至整个世界的中心。 “为什么让我救云杉?”他双臂抱住她的腰,“你是不是觉得你成了我的选择,我会和你一样为难?还是你误会了什么?” “……”鹿鸣嗓口堵住,发不出声音。 她想反问他,为什么会选择云杉,但这个问题实在太残忍,她问不出口。她相信,他当时选择的时候,一定也很痛苦。 鹿鸣不得不承认,她害怕被他来选择,所以宁愿主动退出,让选择不存在。 当她知道他选择救云杉,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太多失望,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心里那种凉凉的感觉,她无法否认。 靳枫放开一只手,捏了一下她冻得通红的脸。 “让云杉先离开,是因为她是我妹,我必须要救她。你不一样,”她脖子突然受力,头被他拉下来,两人额头靠在了一起: “鹿鸣,你不是选择,你是我的一部分。活,我们一起活,死,我们也一起死。”他声音轻柔得像风,低低的,仿佛雪花落在脸上的声音。 鹿鸣心里一热,唇上同样一热。 第36章 鹿鸣的唇,被男人炙热的唇,严严实实地裹住了。 他双手钳住她的腰,翻身一滚,把她压在身下。 她瞬间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变得急促。 男人的舌,毫不犹豫地打开她微阖的齿关,在她唇齿间狂天狂地,肆无忌惮,猛吸她口中的氧气。 鹿鸣感觉她像一个戴着氧气罩的高危病人,突然被摘掉了氧气罩,呼吸不畅,大脑缺氧。 他抱着她又翻转半圈,她重新趴在了他身上,呼吸通畅了许多。 鹿鸣抓着他双臂的手滑到他头上,想要捧着他的脸,手刚碰到,他嘴角一抽,似是很疼。 她手弹开,不敢在碰他的脸,任他继续吮吸她的唇。 没多久,他又翻转过来,夺回主导权。 天高地远。 白茫茫的世界里,只见两个缠在一起的黑影,翻来覆去,滚动不止。 …… 两个人在雪地上吻了许久,似乎都忘了他们受了伤。 靳枫担心她会冷到,主动停下来,放开了她,站起来,双手撑着膝盖,蹲在她面前。 “上来,我背你。” “你的背受伤了,脸也受伤了,我现在很重的……啊!” 她话还没说完,他往后退半步,靠近她,宽大的手掌直接覆在她臀上,把她按在他背上,起身就走。 他脸青鼻肿,身上肯定还有别的地方受伤。昨天她离开以后,他们一定没少折磨他。 鹿鸣趴在他背上,很不安,却又不敢动,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你是怎么出来的?”她歪着头,只能看他的侧脸,虽然挂了彩,但并不影响他的英俊。 靳枫简单说了在森林氧吧拍到的违规照片,问她,“你跟秦昭昭说了什么?” 鹿鸣也讲起黄花梨木昆仑座的事情。 靳枫听着就笑了,也只有这个 分卷阅读55 女人,被人困在车厢里,还有心思分辨真假黄梨木家具。 她讲完昨天的事,他脑海里已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整个过程理清了。 秦中流和秦昭昭窝里斗,争夺山月谷森林氧吧。 他去昭阳家具城找秦昭昭,追查纵火犯下落,刚好撞在了枪口上,更不巧的是,还带着她们两个。 他去追孙东启之际,秦中流把她们两个随运载家具的货车,带出了家具城。 货车里面有黄花梨木昆仑座,是凑巧,还是秦中流故意为之,他现在还不得而知。但由此暴露一个关键信息,靳栋梁被诬陷的事,很有可能与秦家有关。 靳枫没想到,鹿鸣会利用黄花梨木昆仑座,来逼迫秦昭昭,向秦中流屈服,放弃森林氧吧。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当年靳栋梁的事处理得很低调,没有出现在主流媒体,知情人不多。 “对了,什么高官贪污,我其实是瞎掰的,那则新闻我根本就没看过,不记得是听谁讲了一点边边角角的信息。” 靳枫没接话,转移了话题,让她唱歌。 他晃了晃脑袋,头有些晕,需要她的歌声来转移注意力。 “唱什么歌?” “就刚才那首,说你很想我。” “……我什么时候说我很想你?那是歌词里唱的。”鹿鸣当然不会承认,她每次想他,做的就那么几件事。 唱歌,比如艾密莉亚的这首《bigbigor1d》,曾经红遍全球,现在古老得几乎已经没人再唱。 洗照片,洗完又剪掉,洗她拍的任何一张照片,唯独不洗他的照片。 最能治愈她的,当然还是扛着相机去野外拍摄。 “不唱这首,那唱上次那首。沙漠篝火营会那晚唱过的。” “你想听这首吗?” “都行。” 上次唱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电影插曲《atifor》,那是悲剧,她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唱那首歌。 鹿鸣决定还是唱这首。 seethefirst1eaffa11g it\'sa11ye11oandnice it\'svery1doutside 1iketheayi\'fee1gside 我看见第一片落叶,是那样金黄而美好 外面是如此地寒冷,如同我内心的感受 …… outsideit\'snorag andtearsarefa11gfroyeyes hydidith□□etohappen hydidita11h□□etoend 如今外面正在下雨,眼泪从我眼中滑落 这一切为何要发生,又为何要匆匆结束 鹿鸣还没唱完,他突然停下来,停了几秒,又继续往前走。 “鹿鸣,”他声音有些嘶哑,脚步也有些虚,“有没有后悔,跟我在一起过?” “没有。” 鹿鸣不知道,他是听懂歌词了,把歌词表达的意思直接套在了她身上,还是因为昨天她在秦中流面前拿钟宇修做挡箭牌,撇清关系的事。 她和钟宇修其实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只是这件事涉及到别人的隐私,她不知道从何解释。 她说的也是实话。 他们刚分开的时候,她确实很痛苦,也觉得委屈,甚至恨过他。她鼓起所有的勇气,抛开一切顾虑,想和他在一起,结果却落了空。 这件事对她打击确实很大,甚至不相信爱情。 后来,她慢慢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却无法再开始新的感情。 年少时经历过太美好的爱情,不一定是件好事,年轻的羽翼太过轻薄,承受不住太重的负荷,往往走不到一起。可又因为太美好,太深刻,此后的经历都会觉得淡然无味。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同样适用于爱情。 但事实上,他一直无处不在。 她做了很多事,去了很多地方,依然发现,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她是最快乐的。 那种劲风肆虐般的爱,一辈子只有一次。 一次就够了。 再多一次,她怕她的心脏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可如果一次都没有,她会觉得她的人生太荒凉。 鹿鸣侧头看向他,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 “让我下来,我自己走吧。”她担心他体力不支。 “不要乱动。”他托住她臀的宽大手掌,捏了她一下,用的力气还不小。 “……”鹿鸣脸红耳臊,不敢再动,“你呢?你后悔过吗?” “嗯。”他的回答,让她很意外,也让她胸口闷痛。 靳枫确实是后悔的。 他不是后悔跟她在一起,而是后悔那年让不擅长做选择的她,做出那样冲动的选择。 如果重来一次,他希望所有的选择都由他来做,所有的后果也由他来承当。 或许正因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其他任何事情,他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决断,唯独面对她,他变得慎之又慎。 如果她今天真的走了,他以后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吗? 不能。 他突然确切听到心里的那个声音。 把她留下来! 这个一直他被压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靳枫感觉心底猛然吹出一股强劲的风来,浑身充满了力量,不由加快了脚步。 背上的人没再唱歌,似乎睡着了,他轻声叫唤她一声。 “鹿鸣。” “嗯……好困……”她嘟哝了一句。 靳枫没再叫她,背着她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累的时候便扶着旁边的树,站着歇一会儿。 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差不多中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小森林。 靳枫背着女人靠近床的那一刻,和她一同倒在床上,整个人像散架了,怎么也动不了了。 看着女人一身的泥土,想把她叫醒,让她去洗个澡,推了两下,怎么也叫不醒。他只能把她的鞋子外面的衣服脱了。 雪水融化,渗透到了里面的衣服,他用毛毯包裹住她,摸索着把她里面的衣服也脱了,给她盖上被子。 他坐在床沿,打了两个电话,安排了几件重要的事情,一边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靳枫讲完电话,衣服也脱完了,忘了旁边有个女人,把被子一拉,眼睛一闭,转眼就睡着了。 鹿鸣被困在森林里一整晚没敢睡,被他背着,趴在他身上,感觉很温暖,没多久她便安静地睡着了。 分卷阅读56 她睡得很沉,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 高原雪山上,她追拍一只雪豹,却和雪豹……雪豹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靳枫。 而这一次,一切好像更真实,她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也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他连同被子把她抱着,不停地拧搅,许是以为他只是抱着被子在睡觉。 她自己也一样。 夹着被子睡觉的习惯,她当然不陌生,她和靳枫都有。 所以,现在两个人都把对方当成了被子? 鹿鸣一惊,立刻就醒了,发现她已经回到小森林,睡在床上。 她确实被一个人抱着。 准确来说,是两个人相拥而眠,因为她也抱着他。 鹿鸣抬头,看到靳枫真的就睡在她旁边,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什么情况? 男人浓眉下的双眼紧闭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鼻息粗重,喷出来的热气洒在她额头上,脸上,她渐渐感觉眩晕。 他长臂把她紧紧地箍住,看起来很痛苦,很焦躁,却极力克制住,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老婆……我……难受……” “……”鹿鸣听到这句话,心开始砰砰砰乱跳。 这种场景,她当然不陌生。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半夜里都会发生这种事,一开始她以为他是生病了,吓得赶紧打急救电话,差点闹出笑话。 后来才知道,他是身体某个部位胀得难受,想跟她做那个什么。 现在怎么办? 鹿鸣脑海里自动生成两种选择: 第一种,拒绝。 理由:他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再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天一亮就得去赶飞机。 第二种:接受。 理由:他昨天不是还在别人面前说她是他未婚妻吗?就当假戏真做,一次也行,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以后不用再见面,也不用觉得尴尬。 两种选择的理由都在逐条增加,两边抗衡的力量始终不相上下。 第37章 鹿鸣还没得出结论,无意间听到他的□□声。 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虚弱? 摸了一下他的脸,她吓了一跳,怎么会那么烫? 鹿鸣掰开他圈着她腰身的双臂,下床,在房间里四处翻了一遍,找到了一个温度计,回到床上给他凉体温。 四十一度! 她吓得赶紧把他扶起来,“靳枫,你生病了,我马上找人送你去医院。”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眯眸看着她,俊脸烧得通红,摇摇头,“不去。” “不去也得去。”鹿鸣直接拽他下床。 这个人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刀枪不入,更不会生病,生病了也不吃药,坚决不上医院,这个恶习竟然一点没改。 她拽了半天,反而被他拽回床上,趴在了他身上,他闭上眼睛继续睡。 鹿鸣气得咬牙,挣扎着爬起来,给袁一武打了个电话。 “什么?三哥生病了?我马上就过来。”听电话里的声音,袁一武应该正在训练场上。 靳枫把她手中的电话抢过去,威胁他:“袁一武,你要是敢中途离开,我打断你的腿。继续训练。” 他把电话挂掉,塞进枕头底下,拽着她的手腕,把她近。 “去打盆水,拿个湿毛巾来。”许是说话急了被呛到,他咳嗽了两声,“厨房里有生姜,红糖,葱头,你先……算了,你全扔进水里煮,煮好了叫我下去喝。” “……”鹿鸣看他说话那么利索,跟平日里好像没什么分别,一时不知道他到底严不严重。 他不愿意打扰袁一武他们训练,可他要是不愿意去医院,她一个人死抗也抗不过去。 无奈,鹿鸣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先打了冷水,用打湿的冷毛巾给他冷敷,进行物理退烧,然后去厨房煮那个什么生姜红糖葱头水。 煮好以后,她直接端了上来。 靳枫睡着了,但睡眠很清浅,她一来他就醒了,坐起来,伸手要去接她手中的碗,伸到一半,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没力气,喂我。” “……”刚才不是还能吼人?现在端个碗也端不动了? 病人为大,鹿鸣看着手中的碗,不打算跟他理论,拿起调羹,在碗里面搅动几下,舀了一勺,吹冷,喂给喝。 他喝了一半,让她把剩下的一半喝下去。 鹿鸣赶紧摇头,这么难喝的东西,打死她都不会喝的,她最讨厌吃生姜了。 靳枫二话不说,把她手中的碗夺过去,灌了一大口。 鹿鸣以为他想通了,不再让她喝,没想到,他放下碗,把她拉进怀里,让她躺下来,头枕在他手臂上。 他一只手搂住她,连同身体把她紧紧夹住,控制住她的双臂,另一只手按住她的下巴,低头靠向她。 “你……想干嘛……嗯!” 她的唇被他堵住,嘴里源源不断地流进又甜又辣的液体,在他的逼迫下,她大口大口地吞咽。 鹿鸣喝完一口,他抬头的间隙,呼着气,“啊,好辣!辣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见他又灌了一大口,她简直要哭了。 “我不喝。” “……”靳枫瞟了她一眼,不理她,继续用嘴强行灌。 这个时候的男人,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简单粗暴地重复刚才的流程,直至把大半碗的生姜红糖葱头水一口一口全部渡她喝完,才放开她。 靳枫倒头躺下,两条手臂枕着头,看着女人小脸通红,微微张开嘴,两只手在嘴边使劲煽动,无声地笑了。 “过来躺下,再睡会。”他朝她伸出手。 “不了,我去隔壁睡。”鹿鸣往床尾移动了一点。 他突然坐起来,拽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拉过去:“你怕我吃了你吗?没看我正生病?” 鹿鸣扑倒在他身上,他宽大厚实的手掌钳住她的腰,抱着她转身躺下来。 两个人又像她醒来之前一样的睡姿,面对面侧躺着。 鹿鸣像僵尸一样干挺着,一动不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男人倒是一脸轻松,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她感觉从山月谷森林氧吧回来后,他对她的态度好像突然就变了,此前似乎要竭力做一个正人君子,对她也客客气气的。现在有点像八年前他们谈恋爱时那种随意的感觉。 “不睡觉,看我干什么?”头顶上突然传来男人低沉性感的嗓音。 “没有看你,我已经睡着了。”鹿鸣答非所问,忽然想到了秦昭昭,反问他,“你今天早上才来找我,那昨晚是不是留在森林氧吧里了?” “……”靳枫闭着的眼睛突然打开,低头 分卷阅读57 看着女人的头顶。 她这是什么逻辑?他会瞬移吗?也不知道是谁绕出这种鬼打墙一样的路线,让他找了一个晚上才找到她。 他懒得跟她解释,嘴角上扬:“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放心,我肯定不会为了男人争风吃醋,那么无聊的事,我才不会干。” 鹿鸣想到他跟那个秦昭昭在森林氧吧里住了一个晚上,心里还是堵得慌,自己没意识她说话的语气没有以往那么温和,甚至有点酸。 靳枫听着她一副“我在吃醋但是打死我也不会承认”的说话口吻,忍不住在她头顶上吻了一下,想再追问她,楼下传来车子鸣喇叭的声音。 “三哥,我是训练结束才来的,你不许打我啊。”楼梯上传来袁一武的声音。 鹿鸣慌了,用力推开他,他却抱得越紧。 “没吃醋,你提秦昭昭做什么?这么讨厌她?” “……”鹿鸣慌得不行,“我看到她确实挺讨厌的,所以瞎编了一个故事吓她,顺便让她向秦中流低头,放弃森林氧吧,回来的路上就跟你说过了。” 她上来的时候,门没反锁,边掰他的手,边说了一堆的废话。 在袁一武推门进来之前,她终于挣脱了他,迅速跳下床,把床头柜上的碗重新端在手里,坐在床沿,装作给他喂药的样子。 “三哥,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袁一武像一阵风一样飘进来。 他身后跟进来三个人,李章程,云杉,还有张小雄。 幸好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靳枫生病一事上,纷纷问他要不要紧,都没发现鹿鸣神色有些慌乱,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生怕被人发现。 “昨天我们问应龙,他也不知道你离开东山林场后,去了哪。三哥,你这两天去哪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像被人打得很重?到底是谁?” 袁一武叽里呱啦放了好几响连珠炮。 云杉坐在鹿鸣身边,好几次要张嘴开口说话,最后都忍住了。 靳枫回来就给她打过电话,叮嘱过她,在森立氧吧发生的事,不能让这群人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火爆的性子,要知道靳枫被被这么对待,一定会去找秦中流算账。 “我昨天去了东山林场,你们不都已经知道了?之后陪她在附近转了一圈,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没什么大碍。” 靳枫轻描淡写地带过,让鹿鸣下去下去,云杉陪她一起下去。 她们两个下楼以后,靳枫坐起来,背靠着床头,半躺着。 “袁一武,你现在就去把达哇接过来,你们两个今年还是跟我们一起过年。” “啊?哦,可是……”袁一武顿时惊慌失措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 “小武,赶紧去吧,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啊。”李章程笑着打趣他,把他推向门口,“别怕,人家达哇妹妹正等着你去呢,就是不说而已。” 张小雄站在床尾,一直很安静。 袁一武离开以后,靳枫才看向他,“昨天你跟孙东启去昭阳家具城做什么?是找你弟张小松吗?孙东启唆使他去纵火,他现在是逃犯,你到现在还想帮他隐瞒什么?” 张小雄低下了头,沉默良久,才抬起头: “三哥,如果不是我,我们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小松也不会为了钱受制于孙东启那个混蛋。我会把他找回来,带他去自首。” “这件事不能急,他现在肯定已经不在玉仑河,孙东启也是受制于人,这个人早就把他弄走。” 张小雄身体站直:“是谁?” “你还想擅自行动?”靳枫目光威严,把他逼退了一步,“该怎做我心里有数,你先回去,有张小松的动静,马上汇报给我。” 张小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靳枫示意李章程把门关上,脑海里闪过两个人影,秦中流,秦昭昭,很有可能就是这两个人中间的一个。 “三哥,你都生病了,好好休息几天吧。队里的事,一切正常。” 靳枫摇摇头,表示没事,问起这两天队里的情况。 李章程一五一十向他汇报。 孙东启已经认罪,承认是他策划了春节前的这一起纵火偷伐事件,在起火点放了烟花,伪装成是未成年儿童玩烟花导致森林火灾。 上一次高压线脱落引发的火灾,不是人为,但他趁火灾发生时,临时起意,组织人去偷伐林木。没有被抓到,尝到了甜头,所以才有了这一次人为纵火。 “判决还没下来,至少应该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吧,东山林场现在已经查封。只是,那些伐木工该怎么办?” 李章程忧心忡忡。 “被孙东启挑唆犯过案的,统一送到劳教所去改造,接受一段时间教育。其他人,按国家规定,由新接管东山林场的负责人补偿,王大柱必须留在林场,只要他不主动离开。” “这样就妥了。只是,纵火的人,还是跑了。真的是张小松?”李章程停顿片刻,“这么说来,纵火这件事,张小雄没有参与。他们两个看起来长得差不多,难怪被人误解。” 靳枫揉了揉太阳穴,“你关注一下他的情绪,牛皮糖没有了提醒我去买。” 李章程眼眶突然就湿润起来。 “三哥,你对我们还真是上心。只是,对自己也上点心吧,虽然不知道你离开东山林场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现在这样,一定没少遭罪。” “少废话,有件事你马上去安排。山月谷森林氧吧森林防火系统建设不合格,你给他们下一个限期整改通知,最紧急的一定要在这场雪融化前完成,其他的,最迟也必须在清明节防火期之前完成。” “可是,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归我们管,山月谷森林氧吧范围扩大到了玉仑河相连的市,森林防火检查也归到他们的责任范围去了。我说他们怎么又对外开放了,原来整了这一出,直接绕过我们了。” “不管在哪个责任范围,一旦发生森林火灾,烧的就是这大一片森林。” “确实是,三哥你放心,这件事我和胡大队长再商量一下,看怎么和他们沟通解决。” 李章程想起鹿鸣,思虑半晌,还是把担忧说了出来。 “那个北鹿,都要离开了。以前她就看不上咱,现在她一个留学生,学历高,家境好,人长得又漂亮,还是有名的摄影师,三哥你就不要白费心思了。云杉对你那么好……” 靳枫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让他先回支队。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靳枫头有些沉,躺下来,却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回想起梦里的情形。 女人被他翻来覆去,他动作激烈,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塞进他身体里。 …… 靳枫感觉浑身燥热,底下某个不服软的家伙,又开 分卷阅读58 始硬气起来。 多少年了,他只能在梦里对她为所欲为,现在她就在眼前,为什么他还是只能在梦里胡作非为? 爱情到底是个东西? 心被偷了,灵魂出了鞘,身体也骗不了人,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再属于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吞噬了。 他上辈子一定是操了母蚊子。 第38章 鹿鸣洗完澡,云杉已经做好了晚饭。 短短一两个小时,她竟然做了一桌的菜,色香味俱全。不止如此,还熬了一锅生姜红糖葱头水,只有汁水,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过滤掉了。 对比一下,她之前煮的葱头水,什么东西都直接放进去乱炖,简直就像给猪吃的食物。 “北鹿姐,我已经把饭盛好了,你给我哥送上去吧,天气太冷,他这次又伤得不轻。” 云杉说这话的时候,靳枫已经走到了楼梯拐角口,探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好。”鹿鸣起身,端着托盘,走向楼梯。 他嘴角一弯,迅速折回房间,重新躺下来。 鹿鸣端着托盘进来,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在床沿坐下来,看了一眼安静得躺在床上的男人,眼睛是闭着的。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自言自语:“怎么还是很烫?” 她手要离开的时候,停顿了几秒,食指落下,看着男人这张浮雕一般的俊脸,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指腹在他又浓又黑的眉毛上轻轻滑过。 她怕弄醒她,刚要拿开手,手腕被他扣住。 鹿鸣意识到他是醒着的,有些慌,像是做坏事被抓了正着,把手抽出来。 “你醒了?那坐起来,吃点东西。” 靳枫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手掌覆在自己额头上。 “头晕,难受,你喂我。” “……”鹿鸣犹豫了几秒,一声不响地扶着他坐起来,给他背后垫了个枕头,把托盘上盛了白粥的端起来,喂给他吃。 喂了一半的时候,他问她,“你饿不饿?” “饿,但我自己来。” 她把已经伸到他嘴边的调羹转了个方向,塞进自己嘴里,把碗里剩余的半碗粥自己用调羹吃完了。 “你是喂我,还是喂你自己?我都还没吃饱,你自己全吃了。” “……”鹿鸣看着空空的碗,再看向他一副饿死鬼的表情,“你不是问我饿不饿吗?我以为你吃饱了,就自己吃了。” 靳枫想笑,但要装出病恹恹的样子,只好忍住。 “我问你饿不饿,那是客套话。你要是饿,可以在楼下吃一点,你又不是病人,要躲在房间里吃饭?再去盛一碗来,我还没吃饱。” 鹿鸣想想他说的有道理,答应了,把另外一个碗里端起来,递给他。 “你先把这个什么水喝了吧。” “生姜红糖葱头水,祛风寒,治感冒。”他没接碗,装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喂我。” “……”他真的有那么严重吗?该不会是故意捉弄她吧? 鹿鸣有些起疑,但想到他昨天又是挨冻,又是被打,最终还是打消了疑虑,喂给他喝。 之后下楼,又盛了一碗粥,喂他吃完。 鹿鸣把碗放下,跟他商量,能不能抽个时间,再送她去机场。 “你看我病成这样,能开车吗?你要是不怕我把车到山谷里去,今天我就送你去。”靳枫很久没这样耍无赖了,心里莫名感觉很痛快。 “那还是不用,等你好了再说吧。” 鹿鸣看看时间,已经是傍晚,天色暗了下来。 夜里没路灯,雪天山路又滑,他还生病,她找死才会让他今天送她。 “那你好好休息,我下去吃饭。”她起身离开。 “……”靳枫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又好像没什么理由,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想起来,下去跟她们一起吃饭,又想起刚才装得那么严重,这么快就下去,也不太合适。听到有人敲门,他以为她又回来了,迅速把被子一拉,蒙住了头。 来的人却是云杉,她走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哥,你好点了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就一点小感冒。”靳枫听到是她的声音,扯下被子,坐了起来,问她昨天有没有受伤。 云杉摇了摇头,笑望着,“哥,我没事的。” “傻笑什么?”靳枫伸手去拿烟。 “没什么,就是高兴。”云杉匆忙低下头,她眼睛有点湿,怕被他看到。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既开心,又难过。 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她能感觉到。 他这个人认定了什么,没有人能改变,她也知道。 她无论如何是挤不进他心里去的。 现在,他心里的这个人就在眼前,她曾经有过的那么一丝幻想,像火星子一样,没燃就灭了。 这么多年,她仗着他跟她同姓了几年靳,就以妹妹的身份赖在他身边。 她其实也没有奢望什么,能做他的妹妹,和他扯上点关系,她都觉得开心。 “哥,北鹿姐让你救我,是不想让你为难怎么选择。她真好,还那么勇敢。” 云杉一直都在想,能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现在亲眼见到,发现确实如此。 靳枫把手中还没点燃的烟放下,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哥你也不差啊,所以你肯定能留下她的。” “……”靳枫没说话。 云杉思虑半晌,清了清嗓子,“哥,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云杉把昨天和北鹿在昭阳家具城受威胁,一同被关进衣柜,搬到货车上,后来在车厢里面看到黄花梨木昆仑座的事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他听。 “哥,先不要告诉北鹿姐,这件事跟我爸有关。我怕她会多想。我爸连累了你……” “连累谁?我是你哥。”靳枫打断了她,起身下床,“不要再胡思乱想,你去准备过年的东西,她应该会留下来过年。”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今年过年肯定很热闹。我去多准备一些菜。”提到做菜,她兴奋得像个小女孩。 “好。”靳枫暗暗舒了一口气。 云杉小时候其实很开朗,后来经历了家变,人就变得多愁善感,他这个人比较粗条,不知道女孩子家整天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这个做哥的应该怎么安慰她。 后来他就教她做菜,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迷上了。 两人一同离开房间,边走边聊,到了楼下,鹿鸣正在收拾桌子,看到他下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靳枫让她陪他去趟医院,也不等她答应还是拒绝,人已经走向门口。 鹿鸣更诧异了,他之前不是不愿意去 分卷阅读59 医院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该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云杉接过她手中的碗筷,推着她离开。 “北鹿姐,我来收拾,你陪我哥去医院吧,难得他主动提出要去医院。车子昨天阿牧开回来了,就停在外面,你的东西还在车里,我没敢动,怕摔坏你那些相机镜头。” “好,谢谢你。”鹿鸣没理由不答应,也上了车。 去医院的路上,靳枫接到一个电话,他放了外音。 鹿鸣听出是秦昭昭的声音。 “昆队长,有人猎杀家犬,我们有两只家养狼犬没了,这事归不归你们管?你们保护野生动物,家养动物就可以随便猎杀吗?” 秦昭昭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秦小姐,这事你应该找森林公安,盗猎偷伐归他们管,我是负责森林消防的。” 靳枫开始打太极。 “不过,据我所知,山月谷森林氧吧每次举办狩猎节,猎杀的很多濒危野生动物,都算到了你们家养狼犬头上。我们还在讨论,是该追究主人的责任,还是追究动物的责任。” “昆队长你忘了,山月谷森林氧吧已经不是我的了,要追究责任,也是追求秦中流的责任。” “在昨天以前,还是你的。昨天我老婆被狼犬追踪,差点出事,这么凶残的家养狼犬,如果不除掉,会对人造成威胁,还会破坏生物链。你说该除还是不该除?” “……”电话里没声音,对方显然吃了哑巴亏,含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他老婆? 鹿鸣脸红得不行,却不敢转头去看他,回想起昨晚被狼犬追踪的可怕经历,现在都心有余悸。 她没想到,原来是秦昭昭故意放狼犬追她。 所以,他让人把两只狼犬都猎杀了? 鹿鸣虽然觉得有些残忍,毕竟动物是受了人的指使,但心里还是挺解气的。 她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眼睛盯着前方,专注着开车。 一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到了医院,靳枫把车子停好,让她坐着别动。他下车,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座这一边,打开车门,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嘛?”鹿鸣很不解地看着他。 “看医生,打疫苗。”他抱着她下车,用脚把车门关上,往医院门口走。 “……”所以,不是她陪他来医院看医生,是他特意送她来打疫苗? 可她好像也没那么严重,被狼犬追踪,咬住了她的脚,她当时把靴子挣脱了,脚被狼牙划破了皮,但伤不是很重,不影响走路。 在这样民风淳朴的小地方,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样抱着她,成何体统? 鹿鸣一路解释,让他把她放下来,没用,他抱着她挂号,缴费,一直到医生办公室,才把她放下来。 医生给她做了例行检查,处理伤口,打了防犬疫苗,他又把她抱回车上。 这次,她也懒得多费口舌,心安理得地让他抱了,反正来来往往的人她都不认识。 上车以后,鹿鸣才想起,他也是个病人呢! 鹿鸣刚要说服他去看医生,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接完电话,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直愣愣地看着车前方,半天没吱声。 第39章 鹿鸣接到了航空公司的电话。 因为连续暴雪,航班还没有恢复,很有可能,年前都没有飞加拿大的航班了。 这意味着,她只能留在玉仑河过年了。 “发什么呆?出什么事了吗?”靳枫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颊,把呆愣中的女人拉回神。 鹿鸣用手捂住脸上被他弹过的地方,不疼,只是有些痒,他以前老爱这样做这个动作,像大人逗小孩一样。 “阿牧的客栈过年开业吗?” “不开。” “还有没有其他客栈?” “没有。” “那我过年我没地方去了。” 她回头瞪着他,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都怪你,昨天让你送我到酒店,你把我们带到那个什么昭阳家具城,闹了半天,我现在被滞留在这里,没地方住。” “天高地远,海阔云深,”靳枫学着她以前说话的口吻,嘴角含笑,“怎么可能容不下一只小鹿。” “……”鹿鸣扬手捶他的肩膀。 少女时代,她喜欢读诗,抄诗,甚至写诗,现在自己都觉得酸。 奇怪的是,那些诗句,明明意境很美,从他嘴里念出来,都成了段子。她自己听起来都想笑。 “你怎么不是咬我,就是捶我?一点都不像小呦,”靳枫收起笑容,表情严肃了些,“有个地方,倒是可以收留你。不过,费用不低,有可能……” 赔上你的一生。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怕把她吓住。 “哪里啊?不会是专门收留流浪动物的地方吧?” 鹿鸣心里在想,他说的地方会不会是小森林? “算是吧。金丝猴,小黑熊,大猩猩,都有。” 靳枫把袁一武、张小雄、李章程那群人替换成相应的动物。 他不知道应龙会不会来,但还是加上了他,连同云杉和达哇两个女孩子也一同算上:“有可能还有美洲狮,树,月亮。” “有雪豹吗?”鹿鸣想到过年能看到这么多动物,片刻前失望的心情瞬间就被兴奋代替了。 靳枫侧头看了她一眼,她一直把他和雪豹联系起来,那他算不算雪豹? 他回答的却是,“会有一只鹿。” “是小呦吗?”鹿鸣越发疑惑了,他不带着小呦过年吗? 提到小呦,她心情瞬间黯淡下来。 “昨天在森林氧吧里那只鹿,是小呦吗?” 靳枫盯着女人的眼睛,半晌没说话,他意识到,她完全把他的话当真了,真以为她要和动物一起过年。 他被这个女人的智商折服了,真怀疑她学历是不是造假的。 “你怎么看到雪豹就以为是大鹏,看到鹿就以为是小呦?以后等你生了孩子,是不是看到孩子都觉得是你的孩子?” “……”鹿鸣瞥瞥嘴,她是这样的吗? 车子缓缓行驶在积雪的马路上,马路两边都是森林,渐渐的,出了森林,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鹿鸣发现,这不是回小森林的方向,他们这是要去哪?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赫然看向旁边的男人。 “你没看医生,你还在发烧呢。” “……”靳枫把车子停下来,推开车门,拽着她的手。 “你要干嘛?”鹿鸣弓着腰,被他拖着从驾驶座这边门下车。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拉着她往山坡上跑,一口气跑到坡顶。 鹿鸣喘着气,一个雪团突然砸过来,刚好砸在她脸上,雪球在她眼前炸开成 分卷阅读60 粉末,四处飞散。 男人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脸上浮现大雪初霁般的笑容。 “你又偷袭我!”鹿鸣双手在雪地上捧起一大把雪,压成一个雪团,用力砸向他的脸。 他往旁边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又一个雪团朝她飞过来。 这一次,砸在了她臀上。 “……”鹿鸣气炸了,立刻又攒了个雪团,同样砸向他的臀。 又落了空。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雪球,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各处,她招架不住,更没有还手的可能。 “我脚疼死了,不跟你玩了。”鹿鸣突然蹲下来,攒了个雪球,藏在身后。 “伤口疼?刚才在医院怎么不说?”他跑过来,在她身前蹲下,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是啊,被狼犬咬了怎么可能不疼?”鹿鸣边说边抱起雪球,直接扣在他头上,起身就跑。 靳枫晃了晃头,细碎的雪粒子,四处飞散。 他忍不住笑,这女人就不能换个套路? 可他明明知道她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躲一下? 他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喜欢看她在他面前任性耍赖的样子,很可爱,像个小女生。 靳枫跑去追她。 鹿鸣双手捧着一个雪球,刚站起来,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一股向后的力量拖着她往后倒。 “啊!”鹿鸣吓得把雪球一扔,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他们沿着山坡,往下飞速滚落。 风在耳边呼啸。 两个人像扭在一起的两股绳,从山坡上一直滚到山脚下的平地上。 停下来的时候,鹿鸣才睁开眼睛。 男人平躺在雪地上,她趴在他身上,他凝视着她,眉眼和嘴角都含着笑。 鹿鸣没想到,他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玩这种刺,捂住嘴,偷偷地笑。 “笑什么?”靳枫提着鹿鸣的行李箱进去。 “没笑,三哥,你们俩怎么一起感冒了?云杉姐不是说你们去医院了吗?”袁一武起身走过来要帮忙。 靳枫让他坐下,冲对面那个女孩摆摆手,“达哇,你好好看着袁一武,别让这个小疯子到处撒野。” “……”达哇头埋得更低了。 鹿鸣发现,袁一武不时地偷看达哇,嘴角抽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那种局促不安的神色,很少出现在他这个脸皮三尺厚的小屁孩身上。 靳枫推了一下她,让她一起上去换衣服。 两个人上楼,回到鹿鸣住过的房间。 靳枫把她的行李箱提进来,从衣柜里翻出他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去他睡的房间换衣服。 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了,心想,昨晚他们都睡在一起了,他还要多此一举吗? 靳枫直接脱掉身上的衣服,光着上半身,正准备套上干净的衣服,身后的女人转身看向他,匆忙又转了回去。 靳枫见状,想想还是不挑战她的承受力了。 “我去隔壁换衣服,你换好了自己下楼来。”他走向门口。 鹿鸣看着他背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想叫住他,他已经拿了干净的衣服,光着上半身,离开了房间。 手机铃声一直在响,鹿鸣从包里翻出手机。 电话是钟宇修打来的,她走到床边坐下来,接电话。 “呦呦,我看电气预报,玉仑河那边一直下暴雪,你在那边还好吗?”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我很好的,就是,我可能年前回不了温哥华了,因为下大雪,机场封航。” “那你在那边有住的地方吗?吃饭怎么解决?国内餐饮服务行业,一般到年底就没什么人营业了。” “有的,我有朋友在这边。” “朋友?你这些年都没在国内生活,怎么会有那边的朋友?要不,我去接你吧,我让朋友开自己的专机过去……” “不用!”鹿鸣不等电话里的人说完,打断了他,“这种天气,飞机出行太危险。宇修哥,我说的朋友,就是他呢。” 电话里的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感叹了一句,“这次,我该陪你一块去的。” “不用,我一个人能行,以前不也是这样?”鹿鸣换了个手拿手机,手心里已经爬满虚汗,“我妈那边……” “放心,我知道怎么跟她说。” “太谢谢你了,我也会给钟叔叔打电话的。你好好陪徐娜过年吧。” “我跟徐娜……”钟宇修没有把话说完,“呦呦,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过完年,有了航班,我就回去。宇修哥,新年快乐,再见。” “嗯,新年快乐。” 鹿鸣挂了电话,仰身往床上一倒,躺在床上左滚半圈,又滚半圈,整个人兴奋得跟中了□□一样。 她跳下床,换好衣服,跑下楼。 靳枫已经在楼下,坐在原木桌旁,命令袁一武练习写自己的名字。 “三哥,以后你想揍我,能不能换个理由?”袁一武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在换台。 换到动画片《熊出没》播放的频道,他停了下来,把遥控器放回桌上,很不情愿地拿起纸和笔。 “不想写名字,写十五的月亮吧。”鹿鸣插了一句,走到桌旁,在达哇身边坐下 分卷阅读61 来。 “三嫂你乱说话,我不理你了。”袁一武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藏语里,达哇是月亮的意思,袁一武喜欢达哇,她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他们,就感觉到了。 “哥,把这碗生姜红糖葱头水喝了吧。”云杉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端着一个托盘,看到鹿鸣,笑道: “北鹿姐也有,我刚才听你也咳嗽了,一定是不适应这么冷的天气吧?” 袁一武在旁边起哄,“云杉姐,我也要喝,达哇也要。还有吗?” “都有,我熬了一大锅呢,自己来端。”云杉把托盘上的碗放到靳枫面前的桌上。 靳枫把他面前的碗推到了鹿鸣身前,“你先喝。” “……”鹿鸣闻到刺鼻的味道,眉头皱紧,看着热气腾腾的水,简直要愁死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好找借口推辞,端起碗,一口闷下去。 袁一武端了两碗,一碗给达哇,一碗留给自己。 云杉又端来一碗给靳枫,看着他喝下去,才笑道: “哥,那我先回去了,年夜饭的食材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新鲜蔬菜,可以当天去采摘。今年除夕,我就不来了。” 达哇一直没开口说话,突然一把抓住云杉的手,仰头看着她,使劲摇头。 云杉拍拍她的肩膀,“达哇不怕,小武在,还有小鹿姐姐,她会陪你,给你讲故事的。” 袁一武也看向云杉,又看看鹿鸣,嘴角抽动两下,什么也没说,端着碗继续喝生姜糖水。 靳枫放下碗,“我开车送你回去。” 云杉要拒绝,靳枫已经拿上车钥匙,走向门口,回头看向鹿鸣,“北鹿姐,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我哥马上就回来。” 鹿鸣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云杉,为什么除夕你不来了?” 云杉没解释,只冲她微微一笑。 鹿鸣明白了,靳枫所谓住满动物的地方,就是小森林,他是要留她在这里过年。 她在这里过年,云杉就不来,她这不是鸠占鹊巢了? 袁一武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嫂,云杉姐一直和她姥姥姥爷住的,你别多想啦,快来教我写字吧。” “好,那你以后不许叫我三嫂,叫老师。” “哦,好吧,三嫂老师……不是,小鹿老师。”袁一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把头埋得更低了。 云杉转身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向她解释: “小武说的对,北鹿姐,往年都是这样的,我也只是准备,真正的主厨是我哥,你别多想啊。” “他做的菜我吃过,没你做的好吃。你要不来,我就去下馆子。” 鹿鸣觉得,不能因为她来,破坏了他们往年过年的气氛。 云杉含糊两句,没确定说来还是不来,告辞离开了。 第4o章 云杉离开后,鹿鸣重新坐下来,把遥控器移到达哇面前。 达哇原本看起来有些不高兴,拿起遥控器,换到播放电视剧的频道,安静地看电视,但始终不说话。 鹿鸣把袁一武的名字,拆成一笔一划,分开来教他。 没多久,达哇许是困了,趴在桌上睡着了。 “真没出息,一看电视就睡觉。”袁一武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达哇身后,把她抱了起来,送她上楼回房睡。 鹿鸣跟上去,把达哇安置在云杉准备好的客房。 离开的时候,袁一武留了一张床头壁灯没有关,给她盖好被子,才出来。 回到楼下,袁一武向她解释: “三嫂,你千万别误会啊,达哇不说话,不是因为你。那场大火,把她嗓子烧坏了。后来经过治疗,她可以说话,但声带受损,医生说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声音。达哇觉得她的声音像鸭公一样,很自卑,所以就不开口说话了。” “那她怎么跟家人沟通?”鹿鸣无法想象,一个人会说话的人,像哑巴一样一直不说话,会有多难受。 “她没有家人,她是德勒大叔捡来的女儿,德勒大叔和昆伯伯一起种过树,后来在山火中牺牲了,她就又回到了福利院。过年过节的时候,三哥会让我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鹿鸣嗓口哽住,眼泪一下就涌到眼眶边缘。 “那场大火,三哥因为救了达哇,没来得及救秦中流的弟弟,一直被秦家人为难。” 袁一武似乎知道了什么,声音不稳: “三哥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昨天一定被欺负了。秦中流那狗日的孙子,就不是个人,下次让我看到,我揍死他!” “你揍一个给我看看?”靳枫从门口走进来。 鹿鸣讶异,看了下时间,他离开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 靳枫走到袁一武身后,拍了一下他脑袋。 “有本事,你把十五的月亮写出来。” “写就写,谁怕谁!” 袁一武拿起笔,“唰唰”几下,在纸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里面写上15,递给靳枫,一脸得意的表情。 靳枫不理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又换到了《熊出没》动画片频道。 “小武,达哇识字吗?”鹿鸣这次没像上次那样替他解围。 袁一武点点头,“达哇的字写得可漂亮了,每一个字都像一幅画。拿出去参加书法展还获了奖。” “她不愿意说话,你不认识字,你们怎么交流,十五的月亮怎么圆起来?” 鹿鸣的话,袁一武听得似懂非懂。 靳枫敲了敲袁一武前面的桌子,“你还想不想上瞭望台?你连字都不会写,不能做记录,永远都上不了瞭望台做火情侦察员。所以,你必须学会写字。” 袁一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眼珠一动不动。 他怎么会不想呢?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他能带着达哇,登上瞭望台,他们一起看十五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还很亮,就像达哇的眼睛。 “别担心,我来教你,一定能学会的。”鹿鸣把拆好的字拿过来,“今天我们就学一个字,袁。” “好,我听三嫂的,三哥继续看你的熊二吧,想不明白,有人会喜欢这么二的熊。” 鹿鸣和靳枫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不作声。 这是一个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鹿鸣想起他们一起照顾大鹏和小呦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他们莫名有一种为人父母,儿女双全的幸福感,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大鹏和小呦到底谁雌谁雄,只是被他们这对奇葩“父母”单方面决定。 她喜欢雪豹,喜欢儿子,“大鹏那么彪悍健壮,百兽之王,就是我儿子。” 他喜欢鹿,喜欢女儿,“小呦这么可爱,乖巧灵动,就是我女儿,是 分卷阅读62 爸爸的小情人。” 鹿鸣伤心的是,她“儿子”大鹏最后一次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找他们,于是,他们开始在小呦这里争宠。 靳枫在他那一堆兄弟里面,一直是老大,鹿鸣从小到大是个沉默的人,在人群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想尝尝做老大的滋味。 他们两个开始争,每次争到最后,都争到了床上,又撕又咬……始终没有结果,于是,老大的位置就让给了小呦。 鹿鸣不甘示弱,抢走了第二的位置,靳枫在家被迫排行老三。 靳枫喜欢熊二,因为她是老二。 …… 鹿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看向靳枫,“三哥是这么来的?” 靳枫瞄了她一样,没回答,视线转向电视,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 他那眼神明显对她不满,这么简单的问题她还要问? “三嫂,你说‘三哥是这么来的’,是什么意思?”袁一武笑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们写字。” 鹿鸣想着,用什么办法,教袁一武写“袁”字。 “你刚才不是说,达哇写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幅画,你也可以。你想象一下,我们把袁拆成三部分,你能想到什么?土下面有个口,口下面的衣服没有领子和帽子。” “我想起小时候,我们家小孩多,只有一条裤子,出去的人才能穿,不出去就只能光着屁股,有一次,扫盲组的人来我们家里,我老爸就把我们塞到一个个洞里,就像穿了衣服。” 袁一武撑着脑袋,绞尽脑汁,嘴里嘀咕着。 “扫盲组怎么没把你扫进学校?”靳枫插了一句。 “我爸不知道从哪弄来诊断书,证明我是个智障,去不了学校。”袁一武还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鹿鸣默不作声了,终于知道,袁一武为什么会一个字都不认识。 中国的汉字,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故事,他这个“袁”字,原来有这样的故事。 她有些心酸。 不过,这样一来,袁一武倒是记住了怎么写“袁”字。 鹿鸣想用同样的办法,继续教他写“武”字,但他一直记不住。 没多久,袁一武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呼噜声还不小。 靳枫显然早就见怪不怪,推了一下他。 “上楼去睡,趴在这里睡,是不是想冻感冒?” “呼噜声”立刻停止。袁一武“蹭”地站起来,扔下两句“三哥晚安,三嫂晚安”,迅速往楼上跑,转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估计是我教的方法不对,没有,变得也有些沉重,原本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早点睡吧,多盖床被子,明天再喝两碗生姜红糖葱头水,祛祛风寒。” 靳枫站直身体,退到了门外,把门带上,口袋里的戒指盒,终究没有拿出来。 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在雪地里的时候,可惜他没带戒指。 靳枫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自己房间。 房间内,鹿鸣同样站在门口,思想斗争许久,鼓起勇气,把门拉开,门口已经没人。 她长舒了一口气,把门关上,背靠着门,发了会儿呆,才去洗刷,爬上床睡觉。 鹿鸣躺在床上,夹着被子,翻来滚去睡不着,被子被她揉成了一团,夹得越来越紧。 无奈,她爬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周笛拨了个电话。 “鹿公主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电话里的声音很慵懒,似是在睡觉。 “你今天怎么没出去?从良了?” “我在思考人生,被程……”电话里的声音顿了一下,“被人说了一顿。” “程子涛吗?他说你什么了?” “不是,就一个小兔崽子。”周笛声音提高,似是有些急,话锋一转,问起她和靳枫怎么样了。 鹿鸣三言两语把他们现在说不清道明的关系说完了,明明就在眼前,彼此之间却又好像横亘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电话里的人静默三秒,给了一个劲爆的结论: “什么都别管了,先把他睡了再说,反正你老妈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以后你回到北京,她肯定就把你管得死死的,就你这性格,你想再睡他,难!” “你是在助纣为虐吗?”被周笛这么直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她有些不安。 “我这是在摆渡一个无助焦虑的灵魂。友情提醒一句,别怀孕啊,当然,如果你想再来一场生米煮成熟饭的戏码,那你就大胆接种。” “……” 鹿鸣听到电话里的人在打哈欠,问她最近的情况,聊了几句,结束通话。 放下电话,鹿鸣夹紧被子,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数星星。 如果数到偶数睡着,就在一起,如果是奇数……她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第41章 另一个房间内。 靳枫打开了房间所有的窗户,冷风簌簌地往房间里灌。 他躺在没有铺好的床上,身上衣服也没脱,用掌心按摩着脖子。 窗外又开始下雪,雪花敲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想起八年前,那个下暴雨的下午。 他把她的披毯当伞撑开,两个人躲在这样的“伞”下,在雨中奔跑,回到森林木屋,两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鹿鸣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裙子,湿透的布料,贴在她身上,跟没穿衣服 分卷阅读63 一样,少女的身体,像刚刚熟的水蜜桃,从上到下散发出迷人而诱惑的气息。 他拼命地转移注意力,把体内的躁动按压下去。 森林小木屋只有一个房间,她要换衣服,外面在下雨,她不让他去外面。 结果,他就失控了,走到她面前,拽着她裙子的衣领,往两边一扯。 裙子被撕开,少女白嫩光滑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两座海拔高度适中的山峦,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平,那一瞬间,他体内的兽性全都被逼了出来。 靳枫控制不住,低头吻她,一边吻,一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光,抱着她,走向低矮的木床。 “痛,好痛……”女人咬牙叫痛的声音,犹在耳际。 “忍一下。” “可是我真的很怕痛,下次好不好?” “……”开弓的箭还能回头吗?他没忍住,继续往前冲。 冲破防线的那一刻,女人咬住他,许久,才放开他, “痛死我了……你这个混蛋……” “……” 靳枫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少女当时的表情,嘴角一弯,侧身躺着,把被子抱在怀里,紧紧夹住。 坦白来讲,第一次真没什么快感,她什么都不懂,他也没经验,被荷尔蒙掌控的年纪,迫不及待想品尝禁果,根本不懂得照顾她的感受。 最混蛋的是,完事之后,他感叹了一句,“老子下辈子都不想跟处女做爱了。” 把她气哭了,说他嫌弃她不懂,然后死命地追问他跟多少女人上过床。 靳枫趴在床上,忍不住笑。 他当时要是有经验,也不至于把她弄得那么痛,甚至连避孕套都不会用,被他戳破了。把她吓得心惊胆战,害怕会怀孕。 他后来每每想起整个过程,就觉得过意不去。如果时间能倒流,他希望他当时能多点耐心,温柔一些。 可惜没有如果。现在呢? 靳枫不敢往下想,浑身燥热。 一整晚都被过去的回忆填满,他没怎么睡,天还未亮,习惯性地就醒了。 起床以后,他去叫醒袁一武,回支队。 除夕前的一段日子,除了常规训练,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 往年春节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今年下雪,他和胡卿民商量过,只要保证每个岗位有人轮流值班,让大部队休息三天。 “三哥,不是都下雪了吗,今年过年肯定不会有山火了,让我睡会儿懒觉好不好?”袁一武嘀嘀咕咕,怎么也叫不醒。 “算了,你今天就开始休息,吃完早饭,你开车带她到支队来。”靳枫不打算继续白费力气,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上次扑火,袁一武带领的小分队立了功,队里已经批准他今年可以多休几天年假,刚好可以让他陪达哇,跟着鹿鸣学写字。 “她是谁啊?”袁一武眯着眼睛,自问自答,“哦,三嫂,我知道了。把小呦接回来是不是啊?” “……”靳枫没解释,他是想带鹿鸣去买衣服。 下楼之前,靳枫去了鹿鸣住的房间,门依然没反锁。他走到床头,看着沉睡中的女人,忍不住笑。 她也是夹着被子睡,这个习惯,他都忘了,是她从他这里学会的,还是他被她影响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本子,上面了写了很多数字。 2o11,1998,3333,1822……2o11和333都被划掉,这是什么意思? 靳枫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给她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没多久,鹿鸣就醒了,抬手摸摸额头,她感觉还有温度,但她不确定,是她做梦,还是他真的亲了她。 她昨晚数了一整晚的星星,每次数到偶数的时候,她发现她都没睡着,数到奇数的时候困得要死,差点睡过去,把自己掐醒,继续数。 现在她也忘了,她睡着的时候,到底是数到偶数还是奇数。 鹿鸣决定,什么也不想了,过去,未来,统统都不想,一切顺其自然。 她起床下楼,袁一武和达哇已经围坐在桌前吃早餐。 “三嫂,你快来吃早餐,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支队,三哥等你去跟他约会,他说带你去市里买衣服,还去看电影。” “……”鹿鸣对袁一武的话表示怀疑,“好啊,先去支队接小呦。” 袁一武冲她呵呵笑,趁达哇转头看向鹿鸣的时候,把他碗里一个鸡蛋塞进她碗里,埋头继续吃面。 鹿鸣走进厨房,锅里有粥,有热的馒头,还有鸡蛋。 吃完早餐,袁一武开车,带上她和达哇一同去支队接小呦。 到了森警支队,他们进入大院,宽阔的训练场上,积雪已经被清除干净。 他们三人去炊事班,远远看到,靳枫带着一个中队的人,从一条山路跑回来,每个人身上都扛着一个很大的包。 队伍跑到大院训练场上,集合,列队,报数,完毕。 靳枫开始讲话,强调放假期间轮流值班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听他的意思,虽然放假,所有人也要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队伍解散以后,似乎有人知道鹿鸣在附近,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起哄。 “三嫂,我们三哥在这里。” “三嫂,快把我们三哥领回家,好生伺候呀。” “三嫂,要让我们三哥累趴下,多让我们放几天假,三天假不够啊。” “……” 靳枫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把这群混账小子一一轰走,让袁一武和达哇把小呦抱回家。 大院里没什么人,很安静。 鹿鸣躲在角落里,没有听到起哄声了,才探出头来,被杵在眼前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男人一身的汗,手上拿着脱下来的军服,身上又只穿了一件黑色t恤。 “我先去换衣服,你是去车上等我,还是跟我去趟宿舍?” 鹿鸣想跟他去宿舍看看,又不知道怎么应付他手下的那些兵,正犹豫不决,他给她做了决定,直接牵着她的手,拉着她去车上等。 靳枫住的是单间,空间小,突然出现个女人,那种逼仄感,容易让人心生邪念,他现在意志力直线下降,怕把持不住,今天就把她给办了。 可他还没求婚,这个环节不能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草率。 鹿鸣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靳枫去而复返,焕然一新出现在她身旁。 男人褪下绿色军装,换上了蓝色冲锋衣,看上去既有少年人的明澈清爽,又有成熟男人的沉稳内敛。 两种极端的风格特质,在他身上融为一体,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鹿鸣愣怔着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转移视线,问他现在去哪。 “帮我买衣服。”他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事我不 分卷阅读64 懂,女人应该擅长。” “……” 事实却刚好相反。 他们去了市区,车子停在一家大型商场门口。 下车以后,靳枫拉着她先去了一家男士服装店,买的还是冲锋衣,只不过换了个颜色,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 鹿鸣觉得过年穿冲锋衣太不喜庆了,给他买了一件呢料大衣,他好像很喜欢蓝色,大衣也选的是蓝色。 付钱的时候,两个人争执了许久,最终还是他付了。 然后开始逛女装店,从一楼,逛到三楼,没给她买到一件衣服。 鹿鸣意识到,他来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给她买衣服,拿他自己当幌子。 这种专卖店,衣服特别贵,动不动就好几百,甚至上千上万,她知道消防员的工资肯定不高,他又死活不让她自己刷卡。 这是一个次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这种场合,她的选择综合症就会发作。 四楼是餐饮店,他们从三楼最后一个女装店里出来,站在楼道里。 鹿鸣脑海里塞满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但就是不知道选哪件好,很苦恼地看向他。 “还是不买了吧,我带了很多衣服。” “过年要辞旧迎新,怎么能不买新衣服?” “……”鹿鸣不好意跟他实话实说,她从小就没有过年的概念。 她妈妈是个工作狂,从一个小医院的护士长,不停考,一路升,奋斗了四十多年,最终成了一所三甲医院的院长。 事业上的女强人,婚姻似乎总会有些波折。她现在的爸爸,并不是亲生的,是她妈妈第二任丈夫。 她印象中的春节,很小的时候,被她妈妈带在身边,在医院里值班。 再大一点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家里。 再后来,她去国外留学,过不过年,都没什么区别。 她半天不说话,靳枫直接拉着她返回,去了几家已经逛过的店,买了一件斗篷款呢料大衣,一条针织裙,一双靴子,颜色都以中性色为主。 鹿鸣看着他挑的这些衣服,发现颜色和款式都是她喜欢的。 最后去了一家内衣店。 鹿鸣不愿意进去,被他强行拉进去,理由还是辞旧迎新,外面的衣服要换新的,里面的也要新的。 可怕的事情来了。 内衣必须要试穿才知道合不合适,冬天穿的衣服多,脱起来又不方便,鹿鸣索性就留在试衣间里,让导购员把内衣送进去,试了一款又一款。 靳枫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了下时间,她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他耐心本来就不怎么好,导购员又拿了两款内衣,试衣间门一开,他把导购员手中的内衣拿过去,人跟随内衣挤入试衣间内。 鹿鸣身上只穿了一家内衣,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男人,瞳孔圆睁,迅速把挂钩上的披毯拿下来,裹在身上,瞪着镜子里的人。 虽然两个人在一起过,但在她清醒的时候,这样不穿衣服站在他面前,还是很考验她的承受力。 靳枫扫视了一眼试衣间内随处可见的内衣,三下五除二,三七二十一,把他认为不好看的全扔回给门外的导购员,只留下最后一件。 “就这件,穿上我看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鹿鸣脸被热蒸汽熏过一样,又红又热。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换上了内衣,“好了。” 靳枫转过身来,看向镜子。 女人上身近乎赤裸,只穿了一件黑色蕾丝内衣,浑身散发一股性感魅惑气息。 他周身的血液瞬间往下狂涌,汇聚到小腹,他屏住呼吸,“就这件。”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逃出了试衣间。 鹿鸣想笑,却笑不出来,心里隐约泛起一丝酸楚。她换回自己的内衣,穿上衣服,走出试衣间。 靳枫已经买好单,不只这一款,相同尺寸,他让导购员另选了一款红色,两款肉色。总共四款。 他这是又要搞批发么?鹿鸣忍不住腹诽,忽然想起,他批发的那几盒避孕套还在她包里…… “真就这么怕做选择?”返回的路上,靳枫开着车,问她。 “嗯,小事懒得费神纠结,大事怕负责任。所以,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那为什么能勇敢地选择做野生动物摄影师,不做医生?这就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鹿鸣没有回答,转头看向车窗外。 这个选择,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得到的和失去的,是否能划等号,她到现在都无法确定。 也许要用一生的时间来证明,她的选择是错的。 第42章 除夕前的几日,小森林里的人各自忙碌。 云杉带着达哇,打扫小森林的卫生,准备过年。 鹿鸣帮不上什么忙,家务活这种事,她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也毫无天赋。 每次好心帮倒忙,不是把房子搞得水漫金山,就是捅破某个地方,自己光荣挂彩,然后把其他人吓得心惊胆战。 为了众生安宁,云杉每次搞卫生之前,都让达哇陪她看电视,达哇手脚勤快,做家务活特别细心,这等于要浪费一个劳动力。 鹿鸣洞悉了这一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给她们添乱了。 于是,她便扛着相机,去雪地等候,拍摄雪中森林里的雪豹。还找到了新的地点,布置了一批红外相机。 开始她一个人出行,后来袁一武跟着,应该是受了靳枫的指使,担心她一个人出入森林不安全。 晚上,她教袁一武认字,写字,但进展及其缓慢。 “袁一武”这三个字,卡在了‘武’字,怎么都教不会。”十五的月亮"倒是学得很快,教一遍就记住了。 靳枫超级忙,除了指挥消防队突击队的特训,放假前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因为人多,他们几乎很少单独相处,每次碰面,也只是短暂的交流,以眼神交流为主,口头上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 转眼到了除夕这日。 靳枫上午去了趟支队,下午终于彻底放假,回来便开始准备年夜饭。 鹿鸣上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袁一武在贴对联,达哇在厨房里帮忙,却没有看到云杉。 她前脚刚回来,李章程和张小雄也来了,边摞衣袖,边说要帮袁一武贴对联。 “不用啦,两位大爷去看电视吧,我去叫达哇来帮我,三三老师你去厨房给三哥打下手呗。” 袁一武给她发明了一个新称呼,让他不要叫三嫂,叫老师,他一开口就是三嫂老师,情急之下,改成三三老师,之后就一直这么叫了。 李章程楼上楼下转了一圈,问袁一武,云杉怎么不在,视线迎上刚回来的鹿鸣,冲她打了声招呼,显然已 分卷阅读65 经明白了缘由,没等袁一武回答,便和张小雄去厨房帮忙。 靳枫在厨房里忙碌,却不许他们踏入厨房半步,他们只好去开电视看了。 鹿鸣放下东西,去厨房帮忙,刚好袁一武把达哇叫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她和靳枫。 灶台上鸡鸭鱼肉摆得满满的,靳枫洗菜、切菜,炒菜,鹿鸣从他身后,走到他左边,从他左边绕到右边,却插不上手。 “别杵在这里,上楼去洗澡,换新衣服,饭好了我叫你。”靳枫说话的时候,手中的活没停。 “……”鹿鸣感觉她像个废物一样,云杉在的话肯定就不一样了,心情瞬间沮丧到了极点。 觉察到她有情绪,靳枫关掉煤气灶,把锅里炒好的菜装进盘子里,把锅放回灶上,转身看向她。 “云杉可能会晚一点过来,她每年都吃两顿年饭,中午陪她妈妈娘家那边的亲戚,晚上再过来这边吃饭。” “现在已经傍晚了,如果是往年,她肯定早就在这边,帮你一起做饭。”鹿鸣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你觉得我是在安慰你吗?不是,我其实希望她不来,至少不要一个人来,她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考虑找个人。我们不是也一样?”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一种满怀期待的光。 鹿鸣被他这么盯着,有些心虚,避开了他的视线,把一堆蔬菜搬到洗水台里面,开始瞎整。 “我来洗,厨房里油烟重,你不想那么早洗澡,就去跟他们打牌吧。”靳枫探头往厨房外吼了一声: “袁一武,你对联贴好了没有?过来凑个脚。” “打牌是吧?没问题,楼上楼下我都贴完了。”袁一武和达哇收拾好东西,去找牌。 靳枫把手擦干,架着鹿鸣的肩膀,不容她争辩,强行把她推出了厨房,推到原木长桌前坐下,转身回厨房。 四个人打对桌,李章程和张小雄,她和袁一武两两对桌。 鹿鸣看向达哇,想让她来,话还没说出口,达哇使劲摆手,又跑去厨房了。 这种人和人直接面对面的形式,鹿鸣只在小的时候见过亲戚朋友们玩,只能硬着头皮上。 李章程心思缜密,非常稳妥,张小雄看起来漫不经心,牌技却一流,总是出其不意,袁一武性子急,又毫无城府,心思都挂在了脸上。 结果毫无悬念,几轮打下来,她和袁一武一局都没胜。 “三三老师是女的,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好歹让一让,给点活路啊,太过分了!” 袁一武气得直叫嚷,“三哥,你快来救场啊,我们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要都死翘翘了。” “小武,几天不见,有长进啊,都会四字成语了。”李章程边洗牌,边笑道。 “屁嘞,袁一武这猴孙子,我刚看过他的练习本,到现在都只会写袁一,不会武,整天在想姑娘呢。”张小雄在旁边打趣他,朝厨房努了努嘴。 “要你管”袁一武吓得蹿起来,拍了一下张小雄,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确认没人出来,才坐下来。 李章程哪壶不开提哪壶,唱起来了《敖包相会》: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袁一武双手交叉挥舞,示意他别唱了,结果歌声没停,反而越大了。 达哇端着一盘菜出来,听到歌声,偷偷看了一眼袁一武,两边脸红得像两个红喜蛋。 “三哥,”袁一武冲厨房大吼一声,“快来报仇,你的人被他们欺负啦。” “什么叫三哥的人被欺负了?我们就不是三哥的人了吗?”李章程玩起了咬文嚼字的游戏,“云杉也是啊。” 鹿鸣听到后半句,感觉有些闷,放下手中的牌,找了个借口,溜出来透气。 她一离开,李章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小武,这几天,北鹿小姐有没有真的变成我们三嫂啊?” 袁一武似乎没听懂,看着他,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张小雄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他的意思,三哥跟她有没有睡一个房间。” “没有。”袁一武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李章程和张小雄对视了一眼,显然都很意外。 “那看来,这个三嫂,八字都还没一撇啊。”张小雄感叹。 “不是没一撇,是根本撇不下去。”李章程一脸担忧。 “不会的,”袁一武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好几次听到三哥在他房间里嘀嘀咕咕,什么嫁给我,我会把你当宝贝,往死里宠,吧啦吧啦。三哥喜欢她,他们肯定会结婚的。” “那就更惨了,咱们三哥一撇一捺都刻进了心里,那个北鹿却什么事都没有。真是太不公平了。” 李章程表情和声音都变得严肃起来,沉思半晌,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们得想办法,把云杉叫过来,不然,到时候三哥两头空。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统一战线。” 张小雄不置可否。 袁一武越发不解了,使劲摇头。 他只知道,三哥喜欢这个三嫂,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他叫云杉三嫂,会被他说,叫这个三嫂,一次都没说过。 他想起大火扑灭后的那天,他开车送靳枫和鹿鸣回小森林,在车上拍下他们的一张照片。 靳枫抱着鹿鸣的腰睡觉,头枕在她腿上,她没有拒绝,说明她也是喜欢他的。 两个人互相喜欢,怎么会八字还没一撇? 李章程打断了他的思绪:“既然他们一直都分开睡,那今晚我们也得想办法避免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办法?” “今天是过年,这种气氛,最适合发生浪漫的事故了。”张小雄毕竟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人,“要么就别让三哥喝酒,要喝就得让他醉得什么也干不了。” “对,不喝肯定不行,我们三个轮流敬三哥,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一个人酒量拼不过他,三个人一定要把他灌醉了!” 袁一武听着李章程和张小雄你一句我一句,像商量扑火大事一样认真,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他想反对,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们,索性起身去厨房做帮厨去了。 鹿鸣从小森林出来后,问了路人,打听到云杉的住处,便找了过去。 没想到,她在云杉家附近的小树林里,遇见了应龙。 鹿鸣抄的是林间小路,躲在路旁边一棵树后面观察了一会儿。 雪地上杂乱的脚印,显示他应该在附近徘徊了很久,偶尔停下来,看向云杉家的方向,最后一次,似是下定决心,迅速转身,准备离开。 鹿鸣从树后走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见到她,他显然很意外,也有片刻的慌乱 分卷阅读66 ,似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北鹿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执行公务,巡视森林,只是路过……”应龙急着解释。 “森林公安巡视森林是职责,真是辛苦了,可今天是除夕,偷伐盗猎者不要过年吗?”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人没有时间概念,他们专挑这种特殊节假日,趁人不备的时候作案。” “应队长,你喜欢云杉。”鹿鸣没有用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是介意她是昆队长的妹妹吗?” 应龙一直针对靳枫,她第一天在森警大队接受森林消防培训见到他,就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能猜到,云杉肯定也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结。 “不是你想的那样。”应龙显然不打算和她解释,转身准备离开。 “如果你走了,那我就去告诉云杉,你喜欢她,在她住的地方偷偷地看她。” “不要!”应龙赫然转身,一惯庄重严肃的表情,颓然下来,声音也没有以往那么有底气: “她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大过年的,她也不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 “……”鹿鸣不知为何,突然很感动,眼泪差点蹦了出来。 暗恋这种事,美丽而孤独,敢于投身其中的人,都是勇敢而值得敬佩的。 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不告诉她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鹿鸣说完,应龙犹豫半晌,竟然答应了。 她心中一喜,迅速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第43章 鹿鸣拿出手机,给云杉打了个电话。 “云杉,是我,你哥让我来找你,让我们想办法,把应龙请到家里一起去过年,我刚才来的路上遇见了他,但他不理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电话里,片刻的沉寂后,传来云杉笃定的声音,“有。你等我五分钟,我换好衣服马上下来。” 鹿鸣挂了电话,应龙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最后无奈一笑: “北鹿小姐,你拿我的弱点威胁我去小森林,在云杉面前又拿说服我做借口,其实是想她也一起去,一箭双雕。真不愧是海归博士,你要是对我们的森林有什么企图,一定是个高智商罪犯。”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我是希望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过个年,毕竟这种机会很难得。还有,我不是博士……” 鹿鸣想想,觉得没解释的必要,止住了。她没想到,出来透口气,能把这两个人都请到小森林去,心情愉悦。 戏演全套,应龙先离开了,继续去附近“巡视”森林。 云杉下来后,鹿鸣和她一同去找他。 找到他之后,云杉把她父母搬出来,应龙作为她的师兄,答应过她父母要好好照顾她,所以要陪她去小森林过年。果不其然,几句就把他说服了。 三人一同出现在小森林,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靳枫。 饭菜都已经上桌,他正准备出来找鹿鸣,看到应龙和云杉同时出现,有些惊讶。 “云杉来了,太好了,我们正准备去请你。应队长也能来,真是难得啊。我们昆仑五兽终于又能一起过年了!八年了啊!” 李章程声音有些。” 袁一武 分卷阅读67 站起来,把自己的碗伸到豆腐包下,用筷子把豆腐包刮走了,快速塞进自己嘴里,狼吞虎咽,像怕被人抢走一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片刻前的尴尬也悄然化解了。 吃完饭,应龙说还有事,匆匆离开了,看起来一秒都不愿意多停留。 他离开以后,氛围轻松了许多。 袁一武和张小雄守在电视机前,抢遥控器,李章程安静地坐着,不时看向桌前忙碌的几个人。 云杉和达哇收拾桌面,鹿鸣要帮忙,被靳枫拉住,推向楼梯。 “怎么还没洗澡换衣服?快去洗澡。”到了楼梯口,他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补充了一句,“今天过年,要乖,不然不给你压岁钱。” “……”鹿鸣听着他像哄小孩的话,满是宠溺的意味,脸红得不行,悄悄看了看四周,还好,都在等着看春晚,没注意他们,匆匆上楼去了。 她洗完澡,从里到外,都换上了靳枫给她买的新衣服。不知为何,她整个人都很兴奋,长到这么大,年也过了这么多,这个年,她感觉是最不同的。 生活上,她一直是个很随意的人,越简单越好,简单到每一个日子都像白开水。 生活确实需要一点仪式感,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留下一些特别的记忆。 鹿鸣再回到楼下,靳枫正在给袁一武他们派发红包。 李章程和张小雄都把红包收了起来,袁一武当场就把红包掏出来数:“哇哇哇,我要发大财了。” 云杉和达哇从厨房里出来,也拿到了红包,但没有她的。 靳枫发完红包:“小雄,你去给留在队里过年的人送些菜过去。李章程你去看看阿梅她们母女,顺便也给她们带点过去。云杉,我送你回去。” “三哥,我和阿梅……那个什么,你误会了,”李章程支支吾吾,脸涨得通红,“我能再留会儿吗,等小雄送菜回来,我们一同走。云杉不用走了吧?往年她不是也会留在这里陪达哇?” “不,小雄去队里送菜,顺路把我送回家就行晚上有小武在,达哇不需要我陪。” 云杉边说边穿上羽绒服,套上围巾,拿上包,笑着对他们说了新年祝福,转身走出了小森林。 鹿鸣想叫住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开口。 靳枫上楼去洗澡,袁一武和达哇在后屋花园里堆雪人。 李章程在张小雄耳边悄声叮嘱了几句,张小雄不断点头,似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鹿鸣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到小森林外面,云杉已经上车,正要关上车门。 她把门挡住:“云杉,能不能留下来,晚上陪我们一起守岁?” 云杉迅速把头偏向一边,好一会儿,才转过来,挤出一丝笑容,“不了。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她声音听起来确实很疲惫,静默片刻,看向鹿鸣。 “我哥一直很辛苦,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很想有个家。北鹿姐,如果你能给他一个家,我会很感。你和三哥……” 张小雄欲言又止,似是酝酿许久,才挤出最一句话:“我们都希望,三哥能幸福。” 鹿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愣在原地,张小雄上车,把车开走,李章程什么时候走出来,她都不知道。 “北鹿小姐,你和三哥以前的事,我最清楚。说心里话,我一直觉得你对三哥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想玩玩而已。” “……”鹿鸣赫然看向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李章程来了个转折: “现在,我知道你对他也是真心的,但让你不顾一切为他留下来,也很难。你有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在感情上,三哥其实和小武一样,都是一根筋的人,掉进去就出不来。他这么好的人,没理由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他需要的人生伴侣,应该像树一样,种在一个地方,就不会轻易再转移。所以,北鹿小姐,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清楚,你们要不要在一起。在一起了,就不要轻易松手。如果不能,就不要对三哥承诺你做不到的事,比如婚姻。” 鹿鸣心里苦笑,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整个晚上,他们都在灌靳枫酒。 春晚已经开始,袁一武和达哇踩着时间回屋,叫他们一起去看电视。 他们这场特殊的对话也中断了。 几个人围着炉火,说说笑笑,吃着云杉买的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一边看开场的歌舞表演。 鹿鸣对看春晚没什么兴趣,想起要给家里打电话,便上楼去了。 靳枫刚好洗完澡,换上了新衣服,正要下楼。 两个人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碰见,看着对方,脚步双双停住。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衫,领带折叠着,拿在手上,似乎正在研究怎么戴领带。 鹿鸣穿着红色的斗篷款大衣,一黑一红,很经典的新郎新娘装的配色。 靳枫向前一步,走到她面前,原本想说的是,你穿红色很漂亮,说出口的却是: “你的红包,我放在你枕头底下了,压岁的。” “好,谢谢,我去给家里人打电话,他们在楼下,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儿就下来。” 鹿鸣把脑海里新郎新娘这种荒诞的念头掐灭,加快脚步,走回房间。 “不用急,你慢慢来。”靳枫冲着 分卷阅读68 她的背影说道。 “……” 鹿鸣关上房门,背靠着门,脑海里交替出现云杉、张小雄和李章程,心里很乱。 第44章 鹿鸣给家里人打完电话,没有下楼。 想起靳枫说枕头底下有红包,她趴在床上,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果然摸到一个很大的红包。 她拆开,红包里面一叠人民币,和另外一个红包,里面的红包也是一叠人民币。 鹿鸣粗略数了一下,两个红包的数额分别是52o和1314,全都是崭新的纸笔,应该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 她坐在床沿,看着两个红包,呆愣许久,才重新装好,放回枕头底下,下楼去了。 一楼大厅里,张小雄已经回来,和袁一武正在玩牌,没有看到李章程,达哇在看电视,靳枫在门口打电话。 她找了空位坐下来,和达哇一同看电视。 靳枫瞥见一个红色身影下来,结束了通话,回屋,在鹿鸣旁边坐下来。 “三哥三嫂,打牌不?”袁一武随口又叫回了习惯的称呼,“有三嫂在,我们今天一定能打破三哥不败的记录。” “是吗?”靳枫随手牵着鹿鸣的手,拉着她在长桌边坐下来,他自己走到她对面坐下来。 “那是肯定。张小雄你说是不是?” 张小雄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四个人又打对桌,鹿鸣和靳枫一队,一局又一局下来,袁一武和张小雄一次都没赢过。 鹿鸣不时走神,好几次出错了牌,都被靳枫扭转了局面。 最后一副牌结束,袁一武趴在桌上,“三哥你太厉害了……” 他侧脸贴在桌面上,眼睛盯着沙发上睡着的达哇,“唉,算了,认输,认输,不玩了。” 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袁一武悄悄下了桌,把达哇抱回楼上去了。 张小雄也开始打哈欠,看了下时间,“三哥,我也要去瞭望塔换班了。你和小武明天就不要去了,反正我没什么事,睡哪都一样。” 靳枫看了一眼鹿鸣,点了点头,叮嘱他,一定要特别注意有烟花燃放的地域。 春节期间,玉仑河并没有完全禁烟花爆竹,这种盛大的节日,在这种中小城市,还很难推行全民禁烟火的政策。 送走张小雄,靳枫把前后两个门都关上,反锁,直接走到鹿鸣身后,俯身,从后面抱住她,吻她的头发。 鹿鸣感觉到头上火一样的热气,呼吸一滞,闭上了眼睛,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还看电视吗?”头上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她摇了摇头。 靳枫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打横把女人抱起来,大步走到楼梯口,按下开关。 整个大厅瞬间寂然无声,漆黑一片。 “鹿鸣……”他的声音,低得像小提琴低音区域的弦波动的声音。 “嗯?” “吻我。”他脚步加快,却依然等不及。 “嗯。” 她双臂攀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住他。 唇齿碰触的一刹那,鹿鸣感觉到男人抱着她的手在颤抖。 两个人呼吸变得急促。 两颗心脏,在黑夜中剧烈跳动,仿佛一同在合跳一支舞。 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不远,靳枫却从来没觉得,这几步路这么遥远,时间这么难捱。 他必须强行控制大脑不发出的荒诞指令,立刻放下她,撕了她的衣服。 他抱着她回到房间,用脚把门踹上,把她放下来,随手把门反锁。 鹿鸣双脚着地,踮起脚。 黑暗中,男人把身上穿了不到几个小时的西服迅速脱掉,双臂撑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吻她。 男人用身体把女人抵在门上,不受控制用力,似是要借这门的力量,把女人嵌入他身体里。 两个人的吻一直没有停。 鹿鸣被他掣肘在狭小的空间内,柔软的小身板,被他烙铁一样滚烫硬实的身体不断碾压。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欲望之火。 她也不是什么信女,一直矛盾的心情,这一刻,被她强行按了暂停键。 鹿鸣沉溺于眼前热烈唇齿交缠,身体已经代替理智做了决定。 今天不想未来,只顺从自己的心。 两个人吻了许久,终于断开,隔着黑暗,看着对方,胸腔起伏剧烈。 鹿鸣攀着男人脖子的手臂被他掰开,他抓着她的两只小手,贴着他的身体,往下滑,一直滑到臀部才停下。 他身上衣服不知何时,已经悉数被脱掉。 她身上的衣服也只身下里面贴身的保暖衣,和里面的内衣内裤。 男人身前那棵高耸的白杨,仿佛被火烧过的,隔在两人之间,召唤着她。 “老婆,”他嗓子像被火烧过,有些干,但依然有磁性,“摸我。” “……”也许是两人分别时日太久远,这些话,鹿鸣听着很熟悉,也知道意思,却有些不知所措,手臂环抱着他,掌心贴在他臀上,没动。 他们彼此凝视对方。 视线胶着片刻,看到她眼底那一丝局促不安,他嘴角一弯,没再为难她,一条手臂挟着她,大步走向床边。 这个笨女人,在没被他开启开关之前,总是放不开,这一点,完全没变。 靳枫决定还是按传统的方法来。 鹿鸣重心下移,视线刚碰触到他身前丛林的风景,虽然是在黑暗中,她还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身体挨到床的那一刻,鹿鸣迅速去拉被子。 男人欺身压住她,她把被子用力一扯,盖在了两个人身上。 鹿鸣被他压得喘不过起来,两边小脸涨得通红,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像是故意的,没有用手臂支撑他身体的重量。 他吻了一下她的唇角,炙热的唇滑到她耳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语道:“看到红包了没有?” “嗯。” “喜欢哪个?”他要咬完耳垂,继续往下,啃她的脖子。 “……”鹿鸣被他不轻不重的啃咬弄得浑身又酥又咬,“都……喜欢……” “愿意给我哪一个?” 鹿鸣紧闭的双眼打开,强行聚拢被他搅乱的思绪。 “大的……留给我……小的给你……” “为什么?” 他终于不压着她了,一条手臂撑在她身旁的床上,另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胡作非为,闪着火的黑眸,紧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最近穷,缺钱用。”鹿鸣移开视线。 “撒谎。”他的手已经到了禁地边缘,却没有闯入,一直在徘徊。 “……”鹿鸣被他弄得她很痒,张了张嘴,转而咬紧牙关。 “两个都要给我。”他在她耳边命令道,变相地挑逗她,“我想在你身上去做,春天对樱桃树 分卷阅读69 做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知道她身体的每一个秘密,曾经被他造访过无数次的圣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女人微眯的眼睛,渐渐失焦,额前的一缕头发,被汗浸湿,黏在额头上。 这场两个人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她已经溃不成军。 鹿鸣心里不服,推开他的手,侧身一滚,用被子裹住自己,把男人拉倒下来,侧头去吻他的眼睛,鼻子,唇。 樱桃树因为春天而绽放,春天因为樱桃树而夺目。 他是她的春天,她是他的樱桃树。 她把他所做的事,以牙还牙,在他身上施展。 …… 靳枫看着女人认真的模样,似是要极力证明,她并没有忘记他身体的秘密,心中一形和国王说的一致,王后逐件脱掉衣服,最后赤身裸体地站在他眼前,美若天仙。盖吉吞咽嗓子,声音惊动了王后,她抬头,看到了躲在暗处的盖吉,气得全身发抖,却一言不发。第二日,王后召见盖吉,听完盖吉的说辞,她说,盖吉,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杀死坎特勒斯,占有……” “我”字没江口,鹿鸣迅速把头一偏,“不讲了,我忘了。” “……”靳枫愣怔住,心里一阵刺痛。 她怎么会忘记? 她喝醉了酒都能讲,盖吉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杀死坎特勒斯,占有王后和整个王国,二是就在王后面前杀死他自己。 这个故事,她不是特意讲给他听的吗? 她希望他成为她的王,像盖吉杀死愚蠢的国王、占有王后和整个王国一样,冲破一切世俗的阻拦,娶她! 男人像突然受了什么刺,变成一种催化剂,靳枫身体某个部位几乎要炸开,整个人失控了。 第45章 鹿鸣意识模糊之际,感觉到手指一凉,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物。 戒指? 男人不知何时,又把枕头底下的戒指拿出来,一边吻她,一边往她手指上套戒指,却始终没套上。 只要她把无名指往戒指上靠,他轻而易举就能套上去。 鹿鸣脑海里闪过两个声音: “北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不要对三哥承诺你做不到的事,比如婚姻。” 她把他手中的戒指拿过去,握在掌心,手臂攀住他的脖子,继续吻他。 他却把头一偏,炙热的吻,被迫中断了。 许久,靳枫抬头,俯视看着身下的女人,素净洁白的脸颊,像两团火,双唇更是鲜润饱满得诱人。 他胸腔内的火,却已经熄灭了。 他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鹿鸣同样凝望着他,男人漆黑眼眸里,眼神很复杂,震惊,痛苦,绝望,最后归于平静,低眸不再看她,从她身上无声地滑下来。 床尾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鹿鸣脑海里反复闪过他刚才的眼神,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复杂痛苦的眼神,心脏抽痛,裹着被子,爬到床尾,跪在他旁边。 “怎么了?”她小声翼翼地问他。 他穿好裤子,把衬衫套在身上,随便扣了两颗扣子,转头看向她。 “没什么,今天是我喝多了,犯浑,跟你没关系,你别想多了,早点睡。明天如果我没空,让袁一武和达哇带你去附近逛逛。” “……”鹿鸣眼泪"哗"地滚下来。 他越表现得平静,她越觉得难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耐心地帮她擦眼泪,却偏过头去,似是不想再看到她,静默良久,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春节快乐,晚安。”他说完,起身就走。 “……”鹿鸣伸手去抓他的手,他速度太快,她抓了空,眼睁睁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 窗外,夜空中烟花绽放,璀璨而华丽。 她心里却荒凉,冷寂。 这一晚,鹿鸣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手里一直握着戒指。 天快亮的时候,她实在困得不行,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靳枫已经去瞭望塔换张小雄的班,执勤去了。 初一初二两天,她没有看到他。 袁一武和达哇带着她参加了当地过新春佳节的一些传统活动。很热闹,她也尽量专心投入,心底却始终空荡荡的。 之后,袁一武假期结束归队去了,小森林里只住着她和达哇。 一直到三月初,大雪开始融化,航空公司打来电话,飞往温哥华的航班已经恢复。 鹿鸣下定决心离开前,突然接到了森警支队胡卿民的电话。 三月二十六日是全国中小学安全教育日,每年他们都会派宣传小组,到各个中小学去进行森林防火教育宣传。 今年三月,他们准备搞一个公益性质的森林防火摄影展的活动,希望她也能参与,用她的一些作品,扩大影响。 鹿鸣答应了,因为时间赶,她回加拿大洗照片来不及,他们给 分卷阅读70 她提供了当地一个摄影协会的工作室和设备。 考虑到规模不大,她没有让周笛从加拿大赶过来帮忙。达哇没有回福利院,留下来给她当助手。 整个三月,她和达哇都在忙摄影展的事。 森警支队负责这次宣传活动的人是李章程,袁一武和张小雄偶尔也会出现,却始终没见到靳枫。 鹿鸣再次见到靳枫,是三月二十六日,摄影展开展的这一天。 原本他们也见不到,因为一开始他没来。 展览馆设在当地的一家美术馆内,开展当日,各个学校派出一些老师和学生代表,分批来参观,森林消防队宣传小组的人,对他们集中进行宣讲。 效果却差强人意,从来的少得可怜的人数就可以看出,很少人把森林消防当一回事。 李章程站在展览馆一端的小展台下,扯着嗓子讲森林的历史,森林对人类的重要性,森林火灾的危害……底下的人听得直打哈欠。 当然,也有少数的几个人,很认真地听,记笔记,甚至提问。 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小女孩站起来,问: “叔叔,我叫杨小萌,《绿色战神》那张照片是真的吗?不会是ps的吧?如果是真的,我们想看看看那个最帅的叔叔。还想看看那个拍照的小姐姐。” 这个问题,把全场几乎要睡着的学生兴致都勾了起来,都吵着要看靳枫本人。 靳枫和鹿鸣因此被强行拉到了展览馆,往展台上一站,像两棵树一样,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当然,很明显,引人注目的是靳枫,不是她。 李章程把讲演稿拿给靳枫,让他发挥一下高颜值效应,进行宣讲。 靳枫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演讲稿,迅速卷成卷,拿在手里,面对着台下的学生,清了清嗓子: “我只讲三点: 第一,不要玩火,尤其在森林里,发生森林火灾,不要顺风逃生; 第二,不要偷伐林木,采伐必须按照计划来,不能滥砍滥伐; 第三,不要盗猎,要保护野生动物,比如雪豹,鹿。他们都是人类的朋友,有一天也许是他们救你。 违反这三点的人,全都要抓起来,甚至要坐牢。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记住了!” “……” 那些原本坐得歪七斜八的学生,突然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个个情绪高涨,坐直了脊背,回答的声音整齐响亮。 “不光你们自己要记住,回去还要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让他们也记住。知道吗?” “知道!” “知道!” “……” 靳枫大手一挥,“那就好,你们可以回去了。” 李章程每一场宣讲差不多讲一个小时,他三分钟搞定。 鹿鸣想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低头的时候,刚好迎上她的视线。 两个人视线对接了几秒,双双移开。 “大哥哥,要是做到了呢?有什么奖励啊?”提问的杨小萌又站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奖励?”靳枫反问她。 “这个,是秘密,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哦。”杨小萌走上舞台,走到靳枫身边,让他弯下腰来。 靳枫当然不知道小女生的心思,俯身,双手撑着膝盖,等着她的答案。 结果,杨小萌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看向众人: “看到了吗?做到了,就可以亲大哥哥。所以,你们都要跟我一样,不玩火,发生森林火灾不要顺风逃生,长大了不偷伐,不盗猎。还要让家里的大人知道。记住了吗?” 杨小萌年纪虽小,却像个大人一样,站在舞台上,对着这么多人,丝毫不见胆怯和紧张。 其他小女生也吵着要上来亲大哥哥,被杨小萌挡了回去,一次只能亲一个人。 她下去以后,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上来,走到鹿鸣身前,仰头看着她,“小姐姐,把你耳朵凑过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鹿鸣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蹲下来,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小男孩嘟着小嘴巴,正要亲她,被靳枫一把抱开 “等你长大了,做到了那三点再来说你的秘密。”他显然早就看出小男孩想复制杨小萌的那一套。 小男孩手舞足蹈,叽里呱啦表示抗议,在场的人都被他逗笑。 整个展览馆内,氛围热闹起来,学生们的热情高涨,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过来,大部分都是指名要靳枫回答。 杨小萌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们被火灾困住的时候,是怎么逃生的。 靳枫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重点讲火灾发生时,卧倒避险的一些要点。 鹿鸣却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从他原本已经逃出去开始讲,却跑过来救她,被大火困住,后来幸亏有只雪豹,从山顶推下一颗巨石给他们踮脚,他们爬上了峭壁上凸出的裸石。 他们在滚烫的裸石上,一直等到大火熄灭,才躲过一劫,他的背因此烫伤。 整个过程,她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小时候,我爸爸做菜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被油锅里的溅出来的油烫到了手,痛得我掉眼泪。如果当时没有他,没有那只雪豹,我们没有爬上裸石,我早就死了,死之前还要被火烧,像油锅里被煎的肥肉。你们想象一下会有多痛。” 许是她亲临了现场,感受太深刻,讲得细节很逼真,所有的人都听得入神。 整个展览馆内鸦雀无声,后来,有啜泣的声音。 鹿鸣一讲完,整个馆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站了起来,一堆小孩子跑上来,有的抱着鹿鸣,有的抱着靳枫。 杨小萌最新跑上来,抱住靳枫,眼睛都哭红了,肿得像两个桃子,一边哭一边说: “大哥哥,我好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是因为你太勇敢了。你要好好的哦,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 “……”靳枫低头看着小女生,扯了扯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批学生回去以后,口口宣传,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主动要过来,宣讲会场场爆满。 原本只计划一天的活动,不得不延长,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到四月一日才结束。 结束的这一天,鹿鸣和靳枫同时离开展览馆。 她没有回小森林,他也没有回支队,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半山腰的那座寺庙里。 他转身要离开,鹿鸣诧异他的反应,似是明明对这个地方很熟,却不愿意和她一同进入。 “我想进去看看。你如果忙的话,就先走吧。” “我在外面等你。”靳枫知道她快要离开了,有些话,他酝酿了许久,必须在她离开前对她说。 “那就一起进去吧。” 鹿鸣主 分卷阅读71 动拉着他的手,踏上阶梯,走向寺庙大门。 第46章 鹿鸣只上了两级阶梯,靳枫松开了她的手,坚持在外面等她。 无奈,她只能自己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 有一个小和尚让她求支签,她说不用,他直接拿着签筒晃动几下,掉出来一只木签,上面刻着八个小篆字: 心有劲风,呦呦鹿鸣。 她问小和尚是什么意思,他的解释让她摸不着头脑: “天命不可逆,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顺心而为,否则,你身边的人,会有人遭天谴。” “……”鹿鸣吓得赶紧付钱走人,小和尚却坚持不要,她只好把钱扔下,跑了出来。 靳枫在路口等她,见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鹿鸣讲了求签的事,他表情有些无奈:“别信他,我认识他,他是故意弄的。” 她紧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反应过来,那八个字,说的不就是他们两个? “你怎么会认识寺庙里的人?” “……”他没有回答,转身继续往前走,长腿迈出的步伐又大又快,似是不愿意多停留半秒。 鹿鸣一路小跑,气喘吁吁,一直追到山顶,才追上他。 靳枫俯视着整个玉仑河小镇,伸手把风,风吹在手心,他感觉却是麻木的,不知道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 风从哪个方向来 轻轻将我摇晃 吹黄了麦田,吹绿了森林 三色紫罗兰漫山开遍 独不见,你归来 …… 他强行掐掉脑海里的声音,不等她继续追问,先开了口: “早点离开这里吧,回加拿大,回北京,都行,不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胡队长要是再找你做什么事,不要再答应他。” 胡卿民邀请她参与三月中小学的森林消防宣传教育,是故意找借口留下她,想撮合他们两个,显然早就看出他们俩特殊的关系。 鹿鸣侧头看向他。 男人英俊的侧脸,能看到黑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她从袁一武描述中能想象到,他这一个月是怎么拼命地工作,疯狂地加大特训强度,把底下的那些人都累得哭爹喊娘,他自己就更不用说。 “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把自己累成这样?你是在怪我吗?”她知道,除夕那天晚上的事,对他打击一定很大。 可她能怎么办?明明不能和他结婚,还要欺骗他吗?就算张小雄和李章程不说那些话,她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那年,她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和他约好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把生米煮成熟饭,她妈妈反对也没有用了。 结果,她没等到他出现,去找他也找不到人,而她妈妈却气得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这样的经历,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遍。更何况,她妈妈说过……她的思绪被他打断。 “没有,我没有怪你。”靳枫转身,向她走近一步,“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你已经不属于我的这个事实。” 除夕那天晚上,他原本信心满满,他们会重新恢复男女朋友的关系。却没想到,她始终没有打算一直留下来。 他现在回想,她来玉仑河之前,其实就已经决定了以后的路。 她未来的人生,已经没有他。 这个惨重的事实,几乎在那一瞬间,把他悉心操练了八年的信念摧毁。 过去的八年,她不在,他却始终坚信,她一定会再回来,回到他身边。 他有一天可以再抱着她,迎风而立。 他们会在风的殿堂里肆意狂吻,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所有改变现状的努力,不管多艰苦,都是有希望的,他们一定还能在一起。 事实却相反,她回来了,终究还是要离开。 这一个月,白天忙,他没时间想,一到晚上,他就会失眠,无处可去,就在寺庙里,对着青灯古佛,理清思绪。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才接受她终究要离开的事实,决定放下的那一刻,心突然就空了,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不再抱任何希冀,以后的人生了无牵挂,也不会再痛苦。 这样也好,以后他在面对山火的时候,就不会恐惧。 在认识她之前,他并不怕死,认识她之后,却有了恐惧。 他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也害怕她没有了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人理解她,她该多寂寞?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他。 “以前,你总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在自己周围画上一个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的‘魔法屏障’,只有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有幸闯了进去。” 他目视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的。 “为了不伤害别人,你总压抑自己的需求,想要却无法拥有的,你只会逃避,随便拿一件事当寄托。这样时间长了,你连正常的情绪反应都不会了。这样的结果,你的心不只和其他人疏远,和自己都会失去联系,和一架被遥控的飞机没什么区别。” 鹿鸣呆呆地看着他,裹在心脏外的一层厚厚的壳,仿佛被什么重重地在敲打。 很痛。 可她知道,只要再忍一忍,壳敲碎了,就有风吹进来,有阳光照进来,她就不会窒息了。 敲打却突然结束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嘴角抽出一丝浅笑。 “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应该感到开心,你终于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做的决定是对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世界的人,就像小呦和大鹏不属于同一个物种,跨物种之间怎么能谈感情?” 他转头看向她,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一脸郑重的表情。 “说直白点,你我都不是对方的良配,你应该找一个精致的男人,不是我这种糙人。我也应该找一个更实在的女人,没有你那么多幻想,至少自己会做饭。所以,离开吧,不要再来,我也不会再找你,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 他的话,平静而温和,声音不大,却像冷风,呼啸着灌进她的心脏,变成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鹿鸣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冷,心这么痛,强行把泪腺遏制住,眼睛又干又涩。 她看着他,想解释,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挤出一个字: “好。” 两个人对视许久,他先转移了视线,“那走吧。” 跟来的时候一样,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等前面的人绕过一个弯,鹿鸣突然浑身无力,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间,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飚了出来。 在海地的传说中,尸体在巫术复活之后会 分卷阅读72 变成僵尸,他们虽然没有生命,却能和活人一样生活和工作。 没有他,她以后的人生,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鹿鸣对这样的未来很恐慌,却没有勇气走向他。 这一个月,她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不伤害任何人,又能和他在一起。 答案是,没有。 鱼肉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真理。 鹿鸣蹲在地上,等眼泪流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继续往前走,绕过弯,靳枫在前面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她,看到她出现了,转身继续往前走。 到了分叉路口,他才停下来,等着她走近。 “现在是四月清明防火期,森林消防队会比较忙,你走的时候,我可能没办法送你。我让袁一武送你。” “不用了,你忙他也要忙。我坐汽车去市区。”鹿鸣忽然想到一件事,“前两天晚上,达哇好像躲在房间里哭,我问她什么事,她说想她爸爸,你让袁一武抽空回去看看她。” “好。” “再……你……”鹿鸣想起他说以后都不要再见,她也没立场让他不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轻叹了口气,“我走了。” “嗯。” 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小森林,走了几步,加快了脚步。 靳枫站在岔道口,看着女人往前移动,瘦小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视野之内,他突然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 他紧咬住牙关,仰头看天空,想把眼泪强行逼回去。 对森林消防员来说,水是世界上最珍贵之物,山火发生的时候,他常常幻想,雨从天而降。 没有雨,有露水也行。 没有露水,哪怕泪水也好。 都没有。 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男人,这一刻,终究没忍住,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泻而出。 他记得,她来的那一天,天空很蓝。此刻,天空灰得像铅一样,沉重,压抑。 等眼泪流得差不多了,他吃力地转身,走回支队。 …… 鹿鸣离开玉仑河的这一天,刚好是清明节,天气有些干燥。 汽车穿过山坳马路。 和来的时候一样,她透过车窗,又看到了半山腰的路上,那片移动的橙色果园。 他们似乎也看到了车,和车里面的她。 “三嫂,看这里!”袁一武蹦跳起来,挥动双手,扯着嗓子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马路上的车,只有最前头的那个人,脚步停了下来,却仰头向上看,脊背挺直,身姿挺拔如松。 他停了不到三秒,继续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车速越来越快,最终把橙色果园抛在了后面。 鹿鸣一直回头往后看,他不用再回头,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他却始终低着头。 她看了很长一段路,脖子都扭酸了,什么也看不到了,才回过头来。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 司机破口大骂:“神经病,找死啊!” 有人敲车门,车门打开,跑上来一个年轻女孩,抱着一个大包,气喘吁吁地跑到鹿鸣身前,把包扔给她,不等她问是什么东西,转身跑下车去了。 鹿鸣打开,包里面全都是信,看起来有些眼熟。 她抽出一封,信封上盖着北京的邮戳,地址竟然是她们家搬家之前的那个地址,收信人写的都是她改名以前的名字,鹿鸣。 这些信,真的是寄给她的。 可这个地址和这个收信人,根本就不可能收到这些信。 鹿鸣拆了一封信: 我不想你 山是你,树是你 所到之处,所见的之物,都是你 你就在我身边 我还需要想你吗? …… 她心中又喜又痛,又拆了一封: 想你的守则 第一条,只能晚上想 第二条,每天只能想一首诗的时间 想你的时候 我把心割下来 泡在装着你的蜜罐你 疯狂地想念你 白天再把心装回去 专心工作 …… 时间最近的几封,是摄影展结束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一天写的,字迹飘忽无力,仿佛一个梦游的人无意识中写下来的字。 鹿鸣发疯了一样,拆了一封又一封,整个包里塞满了信,脑海里充斥着同一个声音,不同的语调,开心的,悲伤的,抓狂的,绝望的,平静的。 “你不回来,我守护的青山再美,也是荒凉。” “我行过很长的路,爬过无数的山,走过许多的森林,却只爱过一个林间鹿一样的你。” “天高地远,海阔云深,我对世界一无所求,只想要一个你。” …… 这些话,像复读机刻录下来了一样,反复在她脑海里播放。 鹿鸣看着这些信,心里萌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第47章 半山坡上。 靳枫拿着地图,正查看巡视路线,分析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李章程站在旁边,一会儿看地图,一会儿看他,终于忍不住,问他: “三哥,我们已经巡视了大半个上午,走过了这么多墓地,没有发现火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的问题。” 事实上,他们准备工作已经做了大半个月。 春节后,靳枫突然变成了工作狂魔,这是整个支队的人都知道的恐怖事件。 清明防火季很早就开始了,他们按照名单,清点了整个玉仑河往生人口的坟墓,大的墓区重点派人守护,零散的墓地责任到各家各户。 护林小组一家一户上门宣传,清明节上坟,禁止用烛火,禁止放炮竹,更不能烧冥币纸钱。 工作量大到惊人。 甚至,他还派人去专门卖冥币等用品的店铺打过招呼,搞得不少人破产,对他们支队怨声载道。 清明节这一日,森林消防队四个机动巡逻队,从凌晨四点就开始进山,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来回巡视。 没想到,在半路上还是遇见了鹿鸣乘坐的车子。 袁一武那傻小子,到这个时候还叫"三嫂",李章程当时吓得胆战心惊,忙把那傻小子支开,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可一路过来,靳枫看起来很平静,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工作照忙不误。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三哥,要不,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我们能做。”李章程把他手中的地图拿过来。 靳枫思绪停顿了半秒,又把地图抢过来。 “山月谷森林氧吧防火系统整改情况怎么样了?” 李章程皱眉,“这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他们从年前一直拖到现在,森林消防水池倒是在弄了,防火公路和消防通道等阻隔系统建设一直拖拖拉拉,不知拖到什么 分卷阅读73 时候才能竣工。防火林还没影,他们要求往外砍掉公共区域的树,在砍掉的地方重新栽种防火树种。” “这不可能,防火林属于他们森林氧吧工程必须具备的防火系统建设,只能用他们内部的面积,不能占用公共面积,更不能砍树。” 靳枫在地图上画了个圈,“这附近还有公墓,我们分开两队,我带人去山月谷,你们继续沿着这一条线路巡视。” “三哥,还是我去山月谷吧,现在森林氧吧是秦中流在管,他肯定在。你回去休息吧。” “他就是玉皇大帝,老子今天也要去。他在我还不能执行公务吗?现在火烧眉毛的时候,我怎么回去休息?” 靳枫让他别再啰嗦,把巡逻队分成两队,他只带了三个人,其他人都留给了李章程,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两队人各自分开行动。 —— 鹿鸣乘坐的车子直达机场。 到了机场门口,车上的人66续续开始下车。 她呆坐着没动,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大包。 鹿鸣猜想,这些信应该是云杉让达哇给她送过来的,云杉一定也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 云杉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在为靳枫着想。 可她呢?她是这样胆小又自私。 如果她留下来,他们一定就会幸福吗? 爱情可以浪漫,可生活是现实的,未来漫长的人生,她有能力为他分担生活中的辛劳吗?她连饭都不会做啊。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横亘着危险而又错综复杂的问题,横亘着天堑鸿沟一样的距离。 这一路过来,她思想斗争了一路,无数次萌生念头,想叫司机停车,可每一次都被相反的理由说服,一次次把冲动压了回去。 “小姐,机场已经到了。你下车吗?”前方驾驶座传来司机的声音。 “我下车,马上。”鹿鸣回过神来,起身,把包斜跨在肩膀上,准备离开。 转身的时候,发现她座位旁边有几张红色纸币,捡起来一看,是□□……不对,这么薄,是冥币? “司机大哥,车上好像有人买了冥币,玉仑河不是很早就出了通知,今年清明节禁止烧纸钱的吗?” 司机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委婉地告诉她,这些冥币,是从她身上斜跨包里掉出来的。 “本来在玉仑河的时候,我就想说,但想着反正你要离开了,也许别的地方有别的规矩,中国人嘛,到底还是传统的,百善孝为先,想着往生的亲人,也没错。” “不是我的……”鹿鸣突然惊住。 难道是达哇的? 达哇一直想上月亮山,给她爸爸上坟,烧一些纸钱,甚至还央求袁一武,去跟靳枫说情,通融一下,被拒绝以后,很不开心。 她离开的这一天,靳枫让云杉去小森林,看着达哇,她会不会借来给她送信的时候,偷偷跑去月亮山给她爸爸上坟?所以准备了这些冥币? 鹿鸣打开包,四处翻了翻,果然翻出好几叠冥币,还有一些小小的纸衣服之类的。 她脊背瞬间发冷,翻出手机打电话,习惯性地按了1号键,电话还没打通之间,她想起这是靳枫的号码,吓得赶紧按掉,再打给给袁一武。 袁一武的电话打不通,张小雄,李章程,这几个人像约好了一样,电话集体无法打通。 他们应该是在山里面,信号不好。 她又打给云杉,关机。 鹿鸣只能再次拨12119,接电话的却不是玉仑河森警支队,而是分管隔壁市镇森林的支队。 不是火情,只是疑似有危险,对方她说完以后,说话的语气有些敷衍,似是觉得她在大惊小怪。 清明节不是每一个地方都禁烛火,就像司机说的,很多人觉得这是传统礼仪,是孝顺,所以不应该禁止。 无奈,鹿鸣硬着头皮,打给靳枫。 幸运的是,他的手机有信号,铃声响了两下,电话就接了。 “有事?”电话里的声音很熟悉,语气却疏离陌生得让她怀疑,她打错了电话。 “嗯,有的。”鹿鸣把私人感情抛开,把达哇包里发现冥币的事,详细说了,但没说是给她送信。 “好,我知道了……”电话里突然传来信号被干扰呲呲的噪音,有人在汇报,有山火发生。 鹿鸣隔着电话,听到靳枫在讲无线对讲机,什么启动预案,紧急扑火,服从命令,注意安全之类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突然挂断了。 鹿鸣不知道是他忘了他们在通电话,直接去忙了,还是手机信号不好。再打过去,手机已经无法接通。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寺庙求的那只签。 “天命不可逆,顺心而为,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否则,你身边的人,会有人遭天谴。” 虽然靳枫说了小和尚是在瞎说,可她现在还是感觉很不安,心七上八下的,仿佛感应到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鹿鸣开始后悔,为什么选择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万一他心情不好,不小心走神,出了事怎么办? 她突然哪里都不想去了,温哥华、北京,她都不想去,至少在知道他安全之前,她不能离开! 车上已经坐满返程去玉仑河的乘客,她没有下去,直接在车上补票,原路返回。 鹿鸣给钟宇修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应付她妈妈那边,再准备给周笛打电话,她先一步打了进来。 “鹿小姐,鹿大摄影师,有件事,今天必须告诉你。不然,我怕你以后知道了,会后悔,怪我这个朋友没跟你说。” “什么事?你快说。”鹿鸣突然直觉感觉,是和靳枫有关的事。 “上次你公寓被盗,警方调查了几个可疑人物,其中一个,就是你公寓附近那家超市老板,你还记得吧?” “四川大叔?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只是一直很关注你,还用一个本子记着,你每天做了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开始以为他是跟踪狂,后来发现不是。” “为什么?大叔人很好,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你知不知他爱人娘家是玉仑河的?这意味着什么呢?”周笛没有直接回答,话锋突然一转: “还有你的作品《呦呦鹿鸣》获奖的事,一获奖就有人邀请你回中国拍摄雪豹。你别的地方都没去,就去了玉仑河,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鹿鸣大脑有些乱,她确实没想过,这些事有什么联系。 “现实很残酷,很多人散了,就再也见不到,没有那么多偶然,也没有那么多浪漫的久别重逢,这些偶然和重逢背后,一定有人在默默地深情付出。”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亲爱的,如果你这次真的走了,确定你真的 分卷阅读74 不会后悔吗?我告诉你啊,如果你走了,老娘立马跑到玉仑河去追男人。这样我也不算是抢好闺蜜男人的女人,反正你不要了。我不介意他被你睡过,男人有点经验是好事,我不好处男这一口。” “你走开,“鹿鸣又气又想笑,“谁说我走了?我不走。” “什么,你不走?不早说,害老娘白操心。”周笛在电话里骂骂咧咧几句,挂断了电话。 鹿鸣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树,想起了很多以前忽略的问题。 乔森教授是美国人,雪豹迷,经常来中国西部,他会不会认识靳枫,甚至对他非常欣赏? 会不会是乔森教授看到了《呦呦鹿鸣》的照片,认出照片上的男人是靳枫,告诉了他? 云杉说靳枫有半年没寄信,算起来刚好是她获奖的时候,他知道她在加拿大,所以没有再往以前那个地址寄信? 最关键的一点,会不会是他让乔森教授邀请她来拍摄雪豹专题片的? 可四川大叔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记得,那天她去超市买东西,他提到玉仑河发生森林火灾,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 如果是希望她来,应该多说说玉仑河有多好、多安全才对,怎么会在森林火灾发生的时候特别提到这个地方? 鹿鸣脑海里一堆的疑问。 第48章 山月谷森林氧吧。 靳枫接到鹿鸣的电话以后,跑去山月谷附近德勒大叔的墓地查看,没有发现达哇,又回到了森林氧吧。 他一出现,森林氧吧里的工作人员像撞鬼了一样,远远地绕开了他。 他没再走主道,转入一条林间小路,有一个清洁工阿姨,见到他,神色立刻变得慌张,转身要走。 靳枫加快脚步,挡在她面前:“阿姨,这里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是他态度谦恭有礼,清洁工阿姨年纪大一些,有是非观念,心地也善良,所以没有像其他人直接无视他,四周看了看,低声道: “我瞧着那女孩,好像是德勒家的闺女,德勒跟我家老头一起种过树,我认识他。那时候可把那闺女宝贝的,跟自己生的一样,整天让她骑在脖子上,背着她满山跑哇。可怜的孩子,现在就剩她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坐他们的车到这里来。小伙子,你应该力气大,快去救人吧。” “她在哪里?” “在月亮山,他们不让人靠近,我也只听到了声音,轰隆隆,轰隆隆,我的天啦,跟打雷一样啊,好吓人的。” 阿姨显然也受到了惊吓,肢体动作和表情很夸张,最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我这么大年纪了,真是没见过有这么坏的人啊。” 阿姨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捂住了嘴,又松开,拍了拍自己的嘴: “哎呦诶,你瞧我这老太婆,又多嘴了,你可别说在这里见过我啊。我要走了,我儿子说来接我的。他要是知道我乱说话,可又要骂我了嘞。” “好,谢谢阿姨,您小心慢走。” 靳枫目送她离开,转身往月亮山跑,用对讲机呼叫支队在附近巡山的人。 袁一武离得最近,听到说达哇可能出事了,吵着一定要跑过来救人。 他们两个从不同的方向,几乎同时到达月亮山。 月亮山属于公共区域,山月谷森林氧吧有许多树被砍到,太占空间,很多被搬过来堆在了这里。 悬崖前,一辆红色的小车,被横七竖八的滚木压着,车身破损不堪,车尾已经压扁。车子驾驶座附近上有血流下来。 靳枫视线扫过地面上毫无章法的车印,脑海里瞬间闪过车子四处乱撞的画面,胡乱堆放的圆木原本就不安全,明显被车子撞到,圆木横七竖八地砸下来,压到了车子。 袁一武绕到驾驶座车门这个方向,看到一个手掌趴在车门上,似是在拍车窗求救,突然被滚木砸到,晕了过去,手上全是血,手腕上有个月亮吊坠的原木手链。 “达哇!”袁一武大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在颤抖,“三哥,那个手链是我送给她的,没错,是她,就是她,我要去救她!” 袁一武哭喊着要跑过去,被靳枫拉住。 “先不要乱动,你要是动了哪根不该动的圆木,达哇还有救吗?等查清楚情况再说。” 袁一武含着眼泪看着他,无奈地点点头,没敢再往前。 靳枫绕着四周,仔细查看了一圈,试图寻找突破口。 他们从最外围堆积的圆木着手,把没有压着车的圆木先搬离,腾出了车旁的狭窄空间,他们终于能靠近车了。 “达哇,你听得到我吗?”袁一武大吼,却不敢敲车门,只不停地朝车里的人挥手。 车里面的人毫无反应,头趴在方向盘上,侧脸对着车窗,眼睛紧闭,额头上还在滴血。 最后几根压在车身上的巨大滚木,相互交错压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井字,车里面的人刚好在井字的中心,驾驶座的车门上也交错压着两根滚木。 不管先动哪一根,都有可能让其他滚木移动,压到车里面的人,并且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靳枫看着这样的情形,眉头不觉又皱成了川字。 袁一武也看出来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三哥,怎么办?她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啊?” 靳枫当机立断,“把车门锯开,你锯门,我把压在车上的圆木托起来。” “车门上这两根这么粗,还被其他的压着,这么多根,太重了,三哥你一个人怎么托得起来?” 袁一武几乎绝望了。 “所以你动作必须快。”靳枫鼓励他,让他把工具拿出来,准备动工。 他上衣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他按下通话键,传来张小雄的声音: “三哥,我这边的一处公墓又发现了火情,附近都是易燃的可燃物,有3-4级的东风,还有被困人员需要撤离,人手不够,李大哥那边也发现了火情,他说让小武带人来支援我们。” 靳枫单手抚额,眉间川字皱得越深。 最可怕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每年的清明节,虽然发生的多是小火,但着火点多,他们森林消防队扑完一处,又转移到另一处,跟打游击战一样。今年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竟然还是避免不了。 “小雄,袁一武现在无法去支援你,我会和胡队长商量,从支队总部调人支援你,在大部队到达之前,你先把人员撤离,救人要紧,再扑火。你们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量力而行,明白吗?” “好,三哥,我知道了。” 靳枫用对讲机和胡卿民商量人员怎么调配,安排完以后,把对讲机放进工具包,走到车门旁 分卷阅读75 ,双手十指交叉,双臂合抱住压在车门上最底下的一根粗大的圆木。 他刚要使力,一群黑衣人突然向他们围过来,为首的是秦中流。 “昆队长,我有新的火情汇报,就在离我们森林氧吧不远的一个私人墓地。这火,你们是救还是不救啊?” “你瞎啦?没看到我们正在救人吗?”袁一武看到这个人就不爽,说话的语气自然很恶劣。 “袁一武!”靳枫喝住他,反问秦中流,“秦大少爷意见呢?你觉得我们应该先救人还是先救火?” “当然是救火!你们森林消防员不救火,还能干什么?” 秦中流双手揣在裤兜里,脸上一副"我是人中之王,你们是下贱人等,所以你们生来就应该为我服务"的表情。 “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不赶紧去救火,如果火烧到我们森林氧吧来,损失多少,我要你十倍赔偿。” “秦中流,你心里应该有数,如果去年你按照我们下的森林消防整改通知,尽早完成整改任务,附近墓地的火是烧不到你这里来的。别说附近一个墓地起火,就是你自己脑子抽了,放一把火,把火灭掉也不是难事。” 靳枫说完,冲袁一武甩了下头,示意他开始锯门。 “你他妈的脑子才抽了……”秦中流暴跳如雷,大概知道自己理亏,咬咬牙,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等等,“秦中流朝他们走近两步,“昆队长,你不就喜欢救美人,称英雄好汉吗?我帮你,看我给你带了这么多人,救一个丫头片子,不在话下。你跟你的这位小兄弟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救火。这样总归两全其美了吧?” 靳枫扫视了一眼秦中流身后十来个人,这个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肯定不是救人那么简单。 “行,难得你有这份心,月亮山属于公共风景区,不是你们的私人地盘,你们这样乱堆乱放,扰乱公共安全秩序,已经不是道德问题,是违法行为。麻烦让你们的人把那一堆圆木搬回你们森林氧吧的区域范围内,现在就搬。” “……”秦中流被噎得无话可说,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两手往前一挥,示意后面的人上去"帮忙"。 靳枫放开抱住的圆木,大步走向车尾,把车挡在身后,直视着黑压压逼近的人。 “谁敢过来,先过我这一关。” 黑衣人继续往前走。 “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袁一武开始慌了。 这些人明显仗着人多,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只有两个人,以少胜多不是不可能,可现在他们急着救人。 “三哥,怎么办?” “嘭!” 袁一武话音刚落,突然一声枪响。 人群中有人腿被打中,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谁敢再向前一步,我打死他。”从人群后面传来女人声音。 虽然是女人,声音不大,却能听出一股玩命的狠劲。 所有想围过来"帮忙"的黑衣人,迅速转身,看向身后的女人。 黑色短款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马靴,高马尾,这个一身西部牛仔装扮的女人,正举着一把长柄猎qiang,对着黑衣人,qiang口左右扫动。 “三……” 袁一武看到鹿鸣,淡然,两手却紧握成拳,手心里开始冒汗。 鹿鸣也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视线交错两秒,她迅速移开,举着□□,一步一步往前走。 黑衣人显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动给她让道。 鹿鸣走过人群,快速转身,继续用枪对着身后的人,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靠近车尾两米左右的地方才停住。 “干活。” 靳枫把呆愣中的袁一武唤回神来,表情严肃,双臂再次合抱住车门上最底下的那根圆木,屏住一口气,往上一提。 呈井字形压在车身上的一堆圆木纹丝未动。 “三哥,我来托,你来锯门……”袁一武话还没说完,被靳枫瞪了一眼,声音低了下去。 鹿鸣余光瞥见,身后的男人蹲下去,显然是在拼命用力,却许久未起来,他脚下的泥土已经凹陷下去,她能感觉到空气都开始紧绷。 离他们不远的那一群男人,个个人高马大,却没有人来救人。 鹿鸣只怕他们会突然上来好心做坏事,她手中的□□,子弹并不多。 她从机场返回到玉仑河,听达哇提起过,她爸爸的墓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附近,便在半路下了车,准备拦车到这里来。 幸运的是,她拦到了一辆自驾车,车主是个驴友,在牧云客栈住过,认识阿牧。 鹿鸣大体说了事情原委,驴友倒挺仗义,把她送到了森林氧吧。 驴友显然也知道秦中流这号人物不好惹,他不方便直接出面。 但他认识很多野生动物保护巡逻队的朋友,在山月谷附近森林有驻点,他帮她联系了附近的一个驻点,没有人,但借到了一把□□,还教了她怎么开枪。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达哇还经常跟她提起,她爸爸喜欢月亮山,原本想葬在月亮山上,却没能如愿。 她堵了一把,没有去附近墓地找人,直接来了月亮山,没想到堵对了,刚好遇上了秦中流威胁靳枫他们的那一幕。 秦中流来回踱步,最终,把所有的人都召回去了,不知道是真被她手中的□□吓跑的,还是有其他原因。 他们一走,鹿鸣手脚同时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qiang,稳住自己,调整呼吸。 这是她第一次开qiang,手脚现在还在发抖,如果打偏了,出了人命,她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可如果不开枪,那般人肯定不会轻易罢手。 她想起来依然后怕。 身后传来电锯锯门的声音,她回头,视线刚好落在靳枫身上。 他咬紧牙关,脸涨得通红,额头、脖子、手臂上的筋非常明显地突出来,几乎要爆裂,两脚踩着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 他把一根粗大的圆木抬起来,等于同时承受六根圆木的重量! 鹿鸣眼泪突然就蹦出来,跑过去,想要帮他一起抬。 他赫然看向她,用眼神警告她,不要靠近,微微甩了下头,示意她去看看达哇。 鹿鸣忍住眼泪,走到驾驶座旁边,车门已经被袁一武锯开,他探身进去,把浑身是血的达哇抱起来。 达哇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袁一武,似是害羞,视线转向旁边的鹿鸣。 “小鹿姐姐……”她没有发出声音。 鹿鸣熟悉这个嘴型,是在叫她。她们一起准备摄影展的那个月,达哇 分卷阅读76 用纸笔跟她交流,有时候也用唇语,但就是不愿意发出声音。 “达哇别怕,我们都在呢,你不会有事的。”鹿鸣找到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 “疼……” 袁一武抱着达哇,头和身子已经出来,脚好像被什么卡住。 鹿鸣探头往里,仔细查看她的脚,驾驶座附近全部是血,凭她本科阶段硬塞进大脑的那点医学理论知识,也能确定,达哇这条腿已经保不住了。 达哇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拼命摇头。 “三哥,怎么办啊?”袁一武看向靳枫,哭喊道。 靳枫却看向鹿鸣,艰难地吐出一个字,“锯。” 鹿鸣脸色煞白,她连手术刀都不敢拿,要这样直接锯掉活人的一条腿? 靳枫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袁一武,突然一声低吼,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手中抱着的圆木举起来,把六根积木同时往车尾方向一推。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压在车身的圆木全都被推开了。 可怕的是,车子突然向前移动。 袁一武抱着达哇,被迫往前走动。鹿鸣快速反应过来,同样往前移动。 “快刹车!” 靳枫大喊道,同时跑向车头,双手撑在车头引擎盖上,把车子往后推。 鹿鸣一边走动,一边探身进入车子里面,把手刹拉住。车子往前移动的速度慢了一点点,可依然在移动。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下坡,底下就是悬崖,坡度越来越大,车子根本停不住! “车子发动机是开着的,刹车也坏了。” 鹿鸣确认了两个更可怕的事实,脊背冷飕飕的。 “快锯,一定要把她抱住去!”靳枫冲他们大喊。 鹿鸣脑袋是懵的,可依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忙乱中,袁一武含着眼泪,把达哇敲晕了,把电锯开动。 “我来。” 鹿鸣接过电锯,手和身体在发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找到达哇的脚被卡住的地方,最大限度地保留腿骨,把电锯从脚踝处按下去。 …… 袁一武把达哇抱出去,把她也拉着往后倒下去。 鹿鸣余光瞥见,车头突然往下一沉。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靳枫和车子同时从悬崖坠落下去。 人呢? 鹿鸣双眼圆睁,两颗玛瑙一样黑亮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跑出来,她挣扎着坐起来,晃了晃头,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没有人,他掉下去了,这么高的悬崖,他怎么能活命…… 鹿鸣意识到这个事实,大脑仿佛被卡主的机器,停止了运转。 她看着悬崖的方向,呆若木鸡,依稀听到他在叫她,人像木头一样,连滚带爬往悬崖前移动,被袁一武及时拉住。 她怎么也动不了。 鹿鸣看着悬崖,心脏仿佛突然裂开了,裂到一半停止,再被电锯一分为二锯开,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被锯成一小片一小片,被风吹向悬崖,最终消失。 她喉咙里突然涌出一股滚烫的液体,张口狂吐不止,浓浓的血腥味蔓延。 鹿鸣吐完,抬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49章 鹿鸣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院,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许是睡得时间太长,反应有些迟钝,心脏是麻木的,没有知觉,大脑也像老化的机器,运转得很吃力。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许久,想起的第一件事,是靳枫从悬崖上坠落下去的那一幕。 他死了。 这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像冰冷的刀片,一下一下地切割着她麻木的心脏,破碎的心脏,仿佛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毛巾一样用力地拧着。 许久,她感觉到了痛,剧痛,越来越痛……痛到最后,连呼吸都困难了。 她紧咬下唇,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他,眼泪顺着太阳穴无声地下流来,很快打湿了枕头。 鹿鸣转头看向窗外,窗台上有好几个盆栽,里面种着花,花的外观看起来很眼熟,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三色紫罗兰的花瓣构造,像一个女人在低头思考,看到她,就看到了你。 她心中一喜,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果然是三色紫罗兰。她如获至宝,抱住花盆,恨不得把这些花都抱起来。 鹿鸣电脑灵光一闪,想起一个地方,这一刻,她迫不及待地想马上飞到那个地方!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有了力量。 她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四周看了看,发现她住的是一个单人病房,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是洗浴间。 她的行李箱也在。 鹿鸣把衣服找出来,洗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了衣服,内衣内裤是他年前给她买的,外面的一套运动短裙,是八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给她买的。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色运动上衣里面一件圆领t恤,底下是蓝色短裙,蓝色运动鞋,梳着高马尾……鹿鸣忍不住又哭了。 他以前老说她穿的衣服太老成,不像个少女,一口气给她买了很多小女生穿的衣服,离开他以后,她几乎再没穿过,却走到哪,带到哪。 “一个了不起的男人,有一种了不起的本能,能把他的女人宠成少女,不管她年龄几何。这个了不起的男人,当然就是我。” 鹿鸣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立刻又笑了,心里却很酸。 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家庭原因,她的少女心,一直是沉睡的,遇见他以后才被激活。 如果没有他,她从来不知道,做一个少女是什么感觉。 鹿鸣有些饿,房间里有冰箱,奇怪的是,她在里面找到了一份新鲜的雪鹿核桃饭,应该是袁一武他们为了安慰她,特意做的。 她一口气把核桃饭全吃完了。 收拾妥当,离开前,鹿鸣习惯性拿上披毯,刚要裹在身上,犹豫了几秒,把披毯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单肩大包里。 从医院出来,鹿鸣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山脚下。 她沿着山路,兜兜转转,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找到了那片"世外桃源"。 一片火烧迹地,最外围种上了各种各样的树,形成闭合的围栏,围住了中间的一大片三色紫罗兰花地。 如果不仔细看,没有人知道,这里会藏着这样一处独特的风景。 这里发生过森林火灾,地理位置又偏,应该也很少有人来。 那天,她和靳枫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她心里太难过,没有回小森林,一个人在山上转悠,无意间找到了这里。 鹿鸣一直觉得奇怪,整个冬天,他都在给她做雪鹿核桃饭,哪来的三色紫罗兰? 原来秘密在这里。 要保持一年四季都有 分卷阅读77 花开放,除了选择一年四季都可播种的一年生品种,还要考虑温度、土壤、通风、日照等各种条件。 山脊上地势高,日照和通风都好,火烧迹地土壤必须经过处理,才不会太贫瘠。 他花了多少心思,来打理这片花地? 那天发现这个地方以后,她挣扎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没有留下来。 鹿鸣一直想努力做到,不为做过的事后悔。可她现在很后悔,和他重逢以后,没有好好和他在一起。这个遗憾永远没有机会弥补了。 如果她再勇敢一点,果断一点,结果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鹿鸣轻叹了口气,把披毯铺开,垫在花丛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仰躺下来,看着天空。 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 四月的风,带有一丝料峭春寒,但并不冷。 她闭上眼睛,感受风吹过脸盘的感觉,温暖,柔和,像是他在吻她,不知不觉,又想起看过的那些信。 风从哪个方向来 轻轻将我摇晃 吹黄了麦田,吹绿了森林 三色紫罗兰漫山开遍 独不见,你归来 …… 现在她回来了,他却永远回不来了。 鹿鸣鼻子一酸,转移注意力,自己在心里写了一首对应的诗: 风从哪个方向来 轻轻将我摇晃 吹远了天空,吹阔了大海 雪鹿核桃饭溢满舌尖 鹿鸣时,劲风来 …… 她突然睁开眼睛,对着天空大喊,“混蛋!流氓!骗子!” 说他是骗子,好像不合适,他一直挂在嘴上的那几句话: “我没来,你不许动。”他没来,她已经动了。 “我没死,你不许死。”他做到了,她还活着。 鹿鸣心中刺痛,闭上眼睛,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声音在头顶处停止,似是有人在俯视着她,之后,在她头顶方向的空地趴了下来。 “鹿鸣。”熟悉的声音,被风灌进耳朵里。 鹿鸣交叠在小腹上的两只手,猛然握紧了拳头。 她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像他真的就在她身边。 这怎么可能?!她太想他了,所以通灵了? 可她是个无神论者,相信科学。 “想我吗?”男人熟悉的声音,再次像风一样拂过她耳边。 “想,很想,很想。”她自然而然地回答。 “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快乐,很快乐,很快乐。” “还喜欢我吗?”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她像个智能机器热一样,答案是她大脑里的程序,接到指令,自动回答。 鹿鸣突然很希望,世界上真的有通灵这回事,甚至希望这种超自然的事情能发生在她身上。 “那好,我们重新在一起吧。这是我非常郑重做的决定,不需要你做任何选择,也不需要你承担任何责任。” 他不等她开口,继续说道: “我一直担心,你会给自己套上沉重的枷锁,怕你被压垮,总希望你能把自己从心灵桎梏中解脱出来,却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有一天成了你的枷锁,带给你烦恼,逼得你要在我和你最在乎的亲人之间做选择。我活该受到惩罚。” 声音停顿了半秒,似是在做一个痛苦而艰难的决定: “现在,我们重新开始。你不想结婚,那就不结婚。你要和别人结婚,弄一个幌子,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快乐的,哪怕只是今天,没有未来。如果有一天,我又成了你的桎梏,不能让你快乐,你尽可以一脚把我踢开。” 男人声音低沉,轻缓,如管弦乐器奏出来最动听的曲调,突然停止了。 鹿鸣鼻尖喷过来一阵热气,似是他靠了过来。 她唇上突然一热。 男人熟悉的唇抿住了她的下唇。 重重吮吸一番,炙热的舌,打开她微阖的齿关,闯入她嘴里,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温度。 鹿鸣呼吸瞬间停滞。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把她团团笼罩住,伴随着三色紫罗兰浓郁的花香,沁入她的心脾。 这不可能! 她确信,她一定是在做梦。 就像她经常梦见和一只雪豹人兽结合,雪豹突然变成了他。所有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都会在梦里肆无忌惮地发生。 可现在这样的梦境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她能听到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身体的温度,他呼吸的节奏,他的每一个动作,也都非常清晰真实。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把这个梦做下去。 鹿鸣紧握成拳的手中渐渐松开,双手摸索着,捧住他的脸,轻抿了一下他的唇,并不灵巧的舌,跟随他的引领,进入他的口中。 她像一只好奇的小鹿,闯入一片陌生的森林,左碰一下,右撞一下,甚至去逗弄他的舌,引诱他来追,他碰到她,她立刻逃跑了。 如此反复。 她感觉好玩极了,不知疲倦地继续。 …… 鹿鸣听到了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她的心跳也开始变得急促,脉搏快得像被施了高压。 紧密交织的唇瓣突然断开了,耳边响起男人闷哼声。 “鹿鸣,我是真的受不了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极度压抑而痛苦,似是隐忍许久,“我想做爱……每天都在想……” “……”鹿鸣一惊,越发觉得这梦真实得不可思议。 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拒绝,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也想……很想……很想……” 靳枫呆愣住,难以置信,她这种人能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她是不是以为,她是在做梦?不相信他还活着? 靳枫突然起身,跨过她,转了个身,头和脚方向变得和她一样,欺身压住她。 他一条手臂撑在她身旁的披毯上,身后摸了摸她的脸。 “鹿鸣,睁开眼睛。” “不!”她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把他的手掰开,贴着她的身体往下滑,一直滑到她胸前,“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 靳枫手触到女人柔软的山峦,身体猛然一震。 女人身体越来越软,几乎跟水一样不成形了,细长的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头顺势往上抬起。 “吻我。” “……”靳枫嗓子发干,呼吸通道像被什么堵塞住,呼吸很艰难。 他是该先叫醒她,还是继续? 理智告诉他,要先叫醒她,向她解释一切,身体却不受控制,几乎又要炸开。 他低头吻住她,一边开始脱衣服。 中断的吻很快又继续,越发炽烈。 他衣服也脱得很急。 八年多了,他是真的 分卷阅读78 过够了没有她的生活。 两个人吻了许久,男人裸露着上身,在她窒息之前,放开了她。 鹿鸣沉浸在与男人高涨,义无反顾,就如那次,他们一同携手去峡谷看桃花。 几番辗转,跋山涉水,他终于笃定有力地闯入她的世界。 第5o章 鹿鸣感觉身体仿佛被穿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不觉想起他们被困在火场里,被火烘烤的那一幕。他们像是火场里的可燃物,火势已经无法阻挡,只能任其燃烧。 许是冲击太大,她一直紧闭的眼睛也终于打开了。 熟悉的俊脸,连绵青山一样的浓眉,日月同辉般的黑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他同样凝视着她。 两个人凝望彼此,如同他们进入峡谷,看到桃花的那一刻,双双屏住了呼吸。 “靳枫?”鹿鸣忍不住叫他。 “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黑眸凝视着她,眼神迷离得仿佛隔了一层纱,俯身在她耳边呢喃低语,"宝贝,别叫我停下来好吗?我停不住了。” “……”鹿鸣终于相信,他还活着,喜极而泣,抱住他的腰,拼命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靳枫哭笑不得,她抱得实在太紧,他不想停,可也动不了了。 “鹿鸣,“他双臂撑在她身旁两侧,低头吻住她的眼睛,把她的眼泪吻掉,在她耳边低语: “相信我,这不是人鬼情未了,我没死,还活着。原因,我们能不能做完再解释?” “我没死,你当然不许死……”鹿鸣脱口说道,说完,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靳枫倒抽一口冷气,这女人一定是属狗的。 他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笃定说了一个字,“好。” 他低头,双唇再次紧紧锁住她的唇。 这个吻,温柔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化掉。 她化成了水,紧抱住他腰的手自然而然放开了。 男人终于能动了,薄唇顺着女人光滑细嫩的脖颈继续往下亲吻,和身体双管齐下,彰显他操天野地、狂天狂地的存在。 …… 这一刻,靳枫同样是亢奋的,有些难以自制。 八年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念,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生那么漫长。 他把他的望眼欲穿,付诸在了身体上。 近乎忘乎所以的时刻,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坠落悬崖的那一幕,满腔狂躁的火不知不觉化作文火,低头吻她,很温柔。 当你意识到,死亡终有一天会结束一切,你的心会变得柔软,会对自己爱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温柔起来。 你会挣脱世俗名利的羁绊,抛下一切顾虑,只想和你最爱的人在一起。 毕竟,人终究是要死的。 经历了生死劫难,两个人似乎都达成了这个共识。 鹿鸣同样回以温柔。 他时而温柔似春风,时而狂放热烈得像一只奔跑的雪豹,带来最强劲的风。 起初,她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鹿,在雪豹的驱赶追逐下,渐渐地,她闪亮得像一只奔跑的鹿。 呼吸越来越艰难,明明很痛苦,可她却很迷恋。 某一刻,她感觉到一种万念俱灰的悲哀,下一刻,她又感觉至死般的快乐。 四月的野外,气温虽不是很高,但也不冷。 鹿鸣看着他额上的汗滴落下来,有的滴在她身上,有的落在了旁边的土壤里,冒着热气。 他们四周都种满了三色紫萝兰,微风吹来,带着男性力量炙热的汗水,三色紫罗兰荡荡的香气,泥土纯朴厚重的气息,糅合在一起,在她与他之间氤氲飘摇。 湛蓝的天,不知何时变成了紫红色,如一张紫罗兰编织的巨网,繁华绮丽,铺天盖地地撒下来,仿佛一张棉被,将他们严严实实地盖住。 天这般高,地如此远。 整个世界变得雍容闪亮,一种魅惑的,诱人的闪亮。 渐渐的,时间和空间扭成了一团,变得虚幻。 人仿佛浮在了半空,无法落入实地。 天与地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 汹涌澎湃的浪潮,仿佛文火慢炖之后的一锅浓汤,芳香扑鼻,又暖又甜,再经热火烘烤过,变得滚烫,急急地淹过来,把他们的血都煮沸了。 …… 许久之后,风停了,四野里一片寂静。 鹿鸣打开眼睛,环视四周,仿佛大梦初醒,眼前的一切都似真似幻。 裹在两个人身上的披毯,在形,咬咬牙:“我要是知道后来的事,我那晚直接把戒指收了,先把你睡了再说。” 靳枫赫然看向她, 分卷阅读79 “要这么说,沙漠篝火营会那晚,我就应该睡了你。傻子才拒绝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鹿鸣扬手捶了他一拳,“谁投怀送抱了?我才没有,那天晚上我喝醉了。” “嗯,你是公主,确实不会干这种事,“靳枫也平躺下来,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三更半夜在我的房间来来回回移床。” “……”鹿鸣又羞又恼,抓住他的手臂,直接咬下去。 这男人,当时装得跟正人君子一样,现在来找她秋后算账。 靳枫也不推开她,任她又捶又咬,嘴角、眉眼间都是笑。 她那叫什么咬?母蚊子咬他一口还要吸点血,她比母蚊子还要怂,几乎就把他含在嘴里。 被她含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心猿意马了。 鹿鸣放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心脏都被吓得破了?” “到底是谁吓谁?你一睡就是一个星期,怎么弄都弄不醒,医生说你有可能醒不来,一醒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跑到这里来。我才被你吓破胆。” 靳枫回想起从悬崖下掉下去的情形。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全是她那双悲伤绝望的眼睛,他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死亡。 也许是这种恐惧,都很快控制了局面,也加入他们。 森林消防队经过三天三夜的战斗,才把明火和地下火都扑灭。 接下来三天,余火清理阶段,靳枫医院火场两头跑。 一直到鹿鸣醒来的头一天,火场的人才全部撤离。 昨晚,靳枫在医院陪床,给她念诗,好几次感觉她要醒了,最终还是没醒。 一大早,他去找医生,了解她的情况,回到病房,发现她不见了。 靳枫急疯了,楼上楼下跑了个遍,没有人见过他描述的女人,却听到有人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学生,拦的士离开了医院。 他跑回房间,发现她行李箱里少了衣服,冰箱里的核桃饭没有了,窗台上的三色紫罗兰盆栽也被动过。 他立刻想到,她可能知道了这个地方,应该来了这里。 靳枫跑过来,发现她果然在。 “混蛋,流氓,骗子,“靳枫侧身看着她,“八年了,我费了那么大劲,高大上的形象你怎么就没记住?” “……”鹿鸣沉浸在他的讲述中,还没回过神来。 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逆转。 “达哇怎么样了?” “她有点麻烦。先回家再说。”靳枫不只是怕她会冷到,更怕他自己会经不住诱惑,再把她推倒。 靳枫穿好衣服,让她先等一下。 他从披毯里出来,转身背对着她, 鹿鸣彻底清醒过来了,想起大白天的,他们这么放肆,眼下光溜溜的,到底还是有些难为情。 靳枫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再转回来,用披毯给她围成一个闭合的空间,转头看向别处。 鹿鸣心中一暖,在披毯里面迅速穿好衣服。 靳枫把东西收拾好,该带走的垃圾带走。 他想起那次,她说到炮友,他一气之下买了一堆避孕套扔给她,没想到她一直放在包里,今天派上了用场,嘴角不由上扬。 女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欠条还作数吗?上面好像注明了,那些东西是专门给炮友用的。” 男人把她往怀里一扯,长臂揽着她的腰,低头直视着她。 “当然作数,十个亿避孕套购置款,我给你一辈子的时间,身体力行,血债血还。” “……”她不说话了。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三色紫罗兰围绕的那一小片地,他们的伊甸园。 鹿鸣想起《圣经》里,《创世纪》亚当和夏娃的故事: “亚当没有遇见配偶帮助他。上帝使他沉睡,他就睡了。上帝取下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一个女人,领到他面前。亚当说: ‘这是我骨中的骨 肉中的肉 她是我的女人 她是从我身上取出来的。’ 因此,男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和,二人成为一体。 当时亚当与夏娃赤身裸体,但二人并不觉得羞耻。” 鹿鸣仍记得,最后高氵朝的那一刻,依稀听到他在她耳边说: “宝贝,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鹿鸣不知道是因为野外寒冷,还是这句话太戳心,她控制不住地在发抖,身体微颤了一下。 他当时趴在她身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窝,紧紧地抱着她,身体同样不受控制地在颤抖。 他们曾是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被驱逐了八年后,身与心的契合,让他们重新回到了伊甸园。 靳枫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再松开,把手伸向她,一手提着她的包。 “回家吧。” “好。” 她看了他一眼,把手放进他手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两人十指自然而然交叠,并肩离开了三色紫罗兰花地。 鹿鸣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就好像一直悬浮在空中的一片羽毛,终于落到了实处,心底响起笃定有力的声音: 你的所在,便是心的归处。 天高地远,愿与劲风同行万里,不问归期。 第51章 雨越下越大,雨帘变成雨幕,一幕一幕充斥在天地间。 山间小路上,一对男女在雨幕中奔跑。 鹿鸣躲在披毯下,不时抬头看看头顶 分卷阅读80 上被男人用双臂撑开的披毯。 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她身上的衣服也湿了,但没有雨直接落在她头上,头发还是干的。 回到小森林,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直奔浴室。 鹿鸣冷得牙齿打架,脱衣服的手也变得很不利索。 靳枫一一打开浴霸,花洒,浴缸水龙头,一边放热水,一边拿着花洒对着她淋,在她周身都淋了个遍。淋得差不多了,他把花洒扔进浴缸里。 “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你不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吗?”鹿鸣看着他穿着湿衣服准备离开,似乎完全忘了他自己。 靳枫看向她,把衣服脱掉,光着上半身,俊眉微挑。 “你是在邀请我跟你洗鸳鸯浴吗?” “……”鹿鸣还没回答,他把裤子也脱了,浑身近乎赤裸,绵软的底裤被高高撑起来,像个帐篷。 她脸热辣辣的,迅速转身,背对着他,钻进已经放满热水的浴缸里面,上面飘着新鲜的花瓣,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她以为他会把底裤脱掉,也到浴缸里来,余光瞥见,他身上已经裹了一条浴巾。 靳枫俯身,双手撑在浴缸边缘,在她唇角上吻了一下:“把湿衣服脱下来,我拿去放进洗衣机。” 鹿鸣在被花瓣覆盖的热水中,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拿给他,最后的内衣内裤,她有些犹豫。 “里面这些,我自己用手洗吧……” 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她手中夺了过去,转身就走,也没再提鸳鸯浴的事情。 事实上,她也不反对,甚至,还有点期待。 鹿鸣被自己越来越疯狂的念头吓了一跳,憋了一口气,迅速往下滑动身体,钻进了水里面。 再浮上水面的时候,浴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开始认真洗澡,把香皂抹在身上,浴缸里越来越多的泡泡。 这样一洗才知道,她背上,脚上,手臂上,甚至头发里面,浑身都是泥土。浴室地板上已经铺了一层泥土。 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几乎是在泥土里打了一战。披毯似乎只是一个幌子。 鹿鸣背靠着浴缸边缘,搓手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脑海里不时闪过两个人在山上三色紫罗兰花地里,意识到她没穿衣服,水也换了,没有花瓣覆盖,迅速坐起来,双臂环抱住身体,交叠放在膝盖上,挡住身前不能见光的风景。 靳枫暗暗调整呼吸,无声地走进来,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又转身离开。 门再次被关上。 鹿鸣松了一口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现在的他,应该和流氓扯不上关系了。 洗完澡,从水里出来,鹿鸣用浴巾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离开了浴室。 到了楼下,饭已经做好了。 男人躺在吊床上,双臂枕着头,看着窗外发呆,似是在想什么。 外面还在下暴雨,除了雨声,整个世界很安静,好像依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鹿鸣走过去,推了一下他,“你也去洗个澡吧。” 靳枫回过神来,见她头发是湿的,发尾还在滴水,眉头一皱,起身,推着她坐到椅子上,翻出一个吹风机。 “不用吹,我都是让头发自然干的。” “因为你是小懒虫。”靳枫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波动她的头发。 “……”她想要继续催他去洗澡,吹风机已经发出声音,热风吹在她头上。 鹿鸣不吹头发,确实是嫌麻烦,因为长头发,吹起来很费力,她又习惯晚上洗头,洗完没干就想睡觉,第二天起来,头昏昏沉沉的。 她知道这个习惯不好,但就是改不掉。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次都是他给她吹干头发,才让她上床睡觉。 “以后不要晚上洗头,别仗着自己现在年轻,乱来。以后年纪大了,犯头痛病,你后悔都来不及。” “不是有你吗?”她抬头,扭着脖子笑望着身后的男人,“等你洗完了,我也帮你吹。” 她一副"占了小便宜想要偷着乐,结果全挂在脸上"的表情,靳枫嘴角一抽,笑容从嘴角到眉眼都溢满了。 “好。” “还有,你要教我做饭。第一样,我要学做核桃饭,放三色紫罗兰的那种。” 吹风机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弯腰靠近她。 “我那天说的是气话。你当真了?” “哪天啊?说了什么气话?是说你要娶个会做饭的女人吗?我当然当真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所以,我要学会做饭。” 鹿鸣摸了模头发,差不多干了,催他去洗澡。 他把吹风机收起来,装进盒子里:“等吃完饭再洗,我再炒两个蔬菜。” 鹿鸣想起上次从火场回来,他受伤那么严重,怕她饿着,非得吃完饭才去洗澡。她这个人又不太喜欢强迫别人,就随他了,后来 分卷阅读81 发现他伤得那么重,想起来就很不安。 “靳枫,“她抓住他的手臂,站起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感情需要两个人共同发力,不能只是你用力往前,我却拼命后退。” 她不等他拒绝,直接推着他走向楼梯口。 “现在就去洗,被雨淋湿了,洗个澡才舒服。要炒什么菜,我先去洗菜,切好等你来炒。” 靳枫见她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没再推辞,上楼洗澡去了。 鹿鸣进入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很多蔬菜,胡萝卜和洋葱她认识,其他的她都叫不出名字,她不知道他要炒什么,索性把这些蔬菜全搬出来了,开始洗菜。 一样一样洗完,再开始切,切洋葱的时候,她摸了一下眼睛,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太专注,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靳枫洗完澡,换上家居服,在门口倚靠着门梁,已经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女人专注地洗菜切菜,还有一道奇怪的工序,摆菜。 他一直没想明白,她为什么把切好的蔬菜排成一个圆形,不同的种类分开放,像是一个大饼,被切成一块一块。 他数了一下,总共有五块:紫甘蓝菜、洋葱、韭菜、胡萝卜和芜菁。 她摆完以后,还用刀把这些菜整理齐,最后在中心摆上切好的胡萝卜。 这简直就是一个艺术品! 他终于忍不住走到她身后,双臂撑在灶台上,把女人圈在灶台之间,仔细看着蔬菜摆成的圆圈。 “你这么摆,有什么规律吗?是不是按照下锅的顺序?” 女人立刻就笑了,看起来有些羞涩。 “我都不认识这些菜,怎么炒?你还没教我呢。” “那为什么把白色的分开?”靳枫指着芜菁和洋葱,“橘色和紫色你没有摆在一起,为什么?” 他捡起一小片甘蓝菜和红萝卜,像玩骰子一样摇着。 “你不觉得这两个颜色放在一起不搭,冲突太强烈,看着让人不安?” 鹿鸣对颜色、光线非常敏感,也很在意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没有刻意研究怎么摆放这些蔬菜,只是随手就这么摆出来了。 “确实。”靳枫是瞎说,他这种糙汉完全不懂这些。 “现在可以炒了吗?你教我吧。” 她眼睛有些红,长睫毛上还有晶莹的水珠,切过洋葱的手也红得像胡萝卜,靳枫看着心疼,在她唇角上亲了一口。 “你不用学,不是每个女人都必须做厨房里的女人,你的舞台,是在更广大的天地间。” 他不等她辩解,强行把她推出厨房。 “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把你宠坏,最好宠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笨女人,这样就没有其他人要你了。你要是什么都会,以后还轮得到我娶你吗?” “……”鹿鸣很久没听到这种抹了蜜一样的情话了,感觉像喝了味道醇厚甜美的酒酿,整个人都飘飘然,晕乎乎的。 她被他推到厅堂里,坐在沙发上,他把电视打开,屏幕上正播放《熊出没》。 她看动画片,男人在厨房里忙碌。 鹿鸣不时看向厨房,厨房的门是关着的,她想进去帮忙也不可能。虽然觉得很幸福,却也有一种似有似无罪恶感。 吃饭的时候,她又提起学做核桃饭的事,这次他终于答应了,条件是,她做了必须吃。 她以为他是怕她因为自己做的难吃,所以先封了她的退路,满口答应。 “自己做的,只要能熟,就算难看得像一坨屎,我也会吃下去。不然,以后有了小孩,你不在家,谁做饭给他吃?” “……”靳枫听到后半句,胸腔里仿佛猛然塞进一团火,心口热得半天开不了口。 他感觉自己像风一样,生来就没有家,来无影,去无踪。 他梦里常常出现的世界,要么是冰天雪天的高原,要么是黄沙漫天的沙漠。 这一刻,在小森林里,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鹿鸣要洗碗,他说好,让她站在旁边,他洗,她用干毛巾擦干。这次她铆着劲,双手紧紧地抓着碗,终于没有送走一个碗。 收拾完厨房,两个人看了会电视。 天色不早不晚,外面下着暴雨,他们出去不方便,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们。 靳枫把前后门都关了,把电视也关了,抱着女人上楼。 鹿鸣双脚腾空的那一刻,心瞬间悬到了嗓口。 “我们这是……”鹿鸣从他炙热的眼神里,想到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心不受控制地怦然急速跳动起来。 男人低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特训,练习基本操作技能。” “……”鹿鸣差点笑出声来,把头埋在他臂弯下面。 第52章 鹿鸣被男人抱着回到房间,他把她放在床上,让她平躺下来。 他把房间的窗户都关上,拉上窗帘,大步走到床边,窸窸窣窣,把上面的衣服脱了,把裤子也直接脱了。 许是光线暗淡,鹿鸣胆子大了些,没有闭上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脱衣服。 他也直勾勾地看着她,显然完全不介意如此坦露在她面前,被她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审视着。 仅仅只是这样看着,鹿鸣感觉心尖发痒,仿佛有人用一片羽毛,轻轻地在她心尖上一下一下划过。 清冷的空气变得炙热。 男人爬上床,欺身压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做别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眉头微皱,似是不满意她穿着衣服。 他把她拉起来,一声不响地脱掉她身上的衣服。 鹿鸣把被子扯过来,盖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连同被子,同时倒下去。 她平躺在床上,他压着她,用手臂撑着身体,减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 两个人只是这样躺着,都没动,眼睛凝视着对方,仿佛透过一双眼睛就能进入对方的身体里,直至灵魂深处。 对视良久,鹿鸣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拉近。 “是不是不能叫你靳枫了?你喜欢我叫你什么?三哥还是昆伦?” “随你。”靳枫抓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掌心摩挲,“那把黄花梨木昆伦座有关的高官贪污事件,主角就是靳栋梁,我的父亲。但他是被诬陷的,他是个好人。” 他一直想告诉她这件事,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当然应该向她坦白一切。 “那年,我们约好去民政局,我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第二天去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沙尘暴,一个雪豹盗猎团伙的头目,一直活跃在昆仑山附近,大鹏就是被他伤的。我追着他进入昆仑山里面,出来的时候,老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变成了昆伦,错过了你。” 鹿鸣刚要开口说话,他按住 分卷阅读82 她的唇,“听我说完。” 她点了点头,继续听他讲述那年的事情。 他被困在昆仑山里面,与沙尘暴斗智斗勇,解救被困住的雪豹,除了大鹏,还有另外一只母雪豹,和两只刚出生不久的雪豹宝宝。 大鹏果然是有灵性的,帮助他一同对付沙尘暴,在他和沙尘暴最后决斗的时候,大鹏突然腾空出现,抓住沙尘暴,叼着他进入了传说中的死亡谷,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靳枫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他们,后来发现了秦昭昭,把她救了出来。 他出来以后,靳栋梁已经被关押,他还没来及见到他,就传来他畏罪自杀的消息。 “那为什么你会变成昆伦?” “因为我确实不是老靳亲生的,具体什么情况,现在应该只有老昆知道,我在昆仑山里面,昆仑北麓荒漠林发生火灾,他被烧成了植物人,一直没有醒过来。” “……”鹿鸣震惊住,虽然当时也想过,他很有可能遇到了什么事被耽搁了,却没想到,他遭遇了这么大的打击! 他撑着身体的双臂突然放开,身体的重量悉数压在她身上,双臂紧紧地环抱住她。 “鹿鸣,那天我说的话虽然是气话,但都是事实。今天我说的话,也是……”他话还没说完,她主动吻住了他。 鹿鸣当然懂他的心思,他不想给她任何压力,给她随时抽身而退的自由。 这不正是她以前对待他们感情的态度吗? 她突然有些气,不知道是气她自己自私,还是气他太了解她,双脚勾住男人的腿,推着他翻转半圈。 他平躺下来,她趴在他身上,低头俯视着他。 鹿鸣脑海里浮现八年前的一些事情。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她毫无悬念地被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录取,作为一个学霸,读书这件事,她从来没费过什么神。 在外人眼里,她出身好,学习好,什么都好,人生顺风顺水,应该无忧无虑才对。 确实,除了六岁以前,她亲生父亲的遭遇,她没遭受过什么大的磨难。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很压抑,想做很多事,却始终没有勇气。 她时常觉得,她未来来的人生一眼能看到头,生活毫无波澜,就像一个洞,等着她这只小鹿掉进去。 高考结束后,未来大局已定,作为奖励,父母同意她一个人跟团去新疆旅行,那是她第一次离开父母那么长时间。 那次随团出行去沙漠徒步,她因为专注于拍照,跟旅行团走散了,她迷了路,误打误撞闯入了荒漠林里面,结果遇见了靳枫。 当时因为他救了大鹏,抽不出身送她下山,她在他的森林小木屋里住了一个晚上。 原本她第二天就要回北京,到了酒店,发现身份证不见了。 她有了这个借口,没和旅行团一同返回北京。 鹿鸣后来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把身份证落在了小木屋里。 靳枫第二天去酒店找她,原本是要还她身份证,却不知为何,找了小呦做借口,把她带回了小木屋。 此后,他每天来找她,让她给小呦喂东西。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是在追她。 鹿鸣知道他有这个心思后,两个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在他的陪伴下,她所有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他都陪她去做了。 虽然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但她很清楚,他们之间不可能,拿到了身份证,买了机票,她准备回北京。 就像那天,她在机场见到因为对未来彷徨而哭的程子涛,那年,同样是在机场,一个少女躲在机场的卫生间里哭。 那个哭的少女就是她。 她想到未来要顺从她妈妈的意愿,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她很憋屈,也很恐惧,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哭完以后,准备离开,打开卫生间的门,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抬头一看,是靳枫。 他只看了她一眼,拽着她的手,往外跑,没有送她去登机,把她拉回车上,载着她,去了沙漠。 他们站在风口,迎风而立。 风实在太大,她屏住呼吸,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知道未来要去哪,就让风带着你奔跑。” “如果有一天,你做一件事,。 她看着他,却不敢告诉他,拍到他背影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屏住了呼吸。 他似乎懂了她的眼神,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突然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环抱住她,低头吻住了她。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 凶猛而温柔,霸道而细腻,毫无道理,又像是水到渠成。 鹿鸣一开始恐慌至极,挣扎,推搡,却完全没用。 他吻得很凶,极其霸道,完全不讲理,也像是憋了许久,有些失控。 后来,她没再反抗。 鹿鸣也不知道为何,吻着吻着,人就平静下来,难过的心情烟消云散。甚至,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快乐。 他们吻得很投入,那种冲破禁忌带来的惊心动魄的感觉,此后她再也没有经历过。 那天她又没走成。 不久,她住进了他的森林小木屋。 这种不理性的事情,完全不是她这种理智的人会做出来的,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身上。 …… “在想什么?”男人把呆愣中的女人拉回现实。 “我在想,为什么我会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 他嘴角一弯,“我是这块石头?” 鹿鸣摇摇头,“不是你,是我自己。那次,我们被困在山月谷,秦昭昭说对了,我不是无私,是自私。我比谁都清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信心我们能走到一起,我不敢抱任何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八年前是这样,我当时跟你在一起,其实是借机发泄一种叛逆;年前遇见你,我还是这样,没有想过跟你结婚,只是想跟你玩玩而已。心理学上一个词,叫未竟之事,我只在完成一件未竟之事。” 这些话,鹿鸣一直憋在心里,这一刻说出来,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你掉下悬崖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全身心投入过我们的感情,为我们的未来全力以赴。我始终是一个旁观者,更像一棵墙头草,你这边力量大,我就靠向你这边,反之,我就顺其自然,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如果再这样下去,等我死的 分卷阅读83 时候,我一定会后悔。” 鹿鸣抱着他的脖子,“活在当下,不惧未来,这次我要全力以赴,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我要和你在一起,现在,未来,都要和你在一起。” “……”靳枫凝视着女人清澈如水的眼睛,瞬间,不像是开玩笑,眉头一皱:“大清早的,做什么早餐?昨天我说的话,你当耳边风了?” “……”鹿鸣不理他,继续把他推开,坐起来穿衣服。 他话说得好听,但她还是要学会做饭。 她把学会做饭,当成挑战未来的第一步。 男人怀里空了,习惯性趴在床上。 如果是平时,他也早就起来了。 清明节大火的战斗刚刚结束,张小雄和李章程发现的两处火情,责任人很容易找到,都是墓地往生者的后人。 山月谷森林氧吧的大火,森林消防队连续忙碌近一个星期才彻底把火扑灭,胡卿民让所有人都修整三天,特训也不许他继续搞,怕累着底下的兵。 在爱护兵这方面,胡卿民做得确实很到位。 他掉下悬崖,把胡卿民也吓得够呛,生怕他哪里伤到撞到,非让他和其他人一同休息三天。 以前害怕休假,因为她不在身边,一停下来就会想她。 可现在,这三天,他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和她呆着。 当然,也很难只是光呆着,他感觉他像个斋戒许久的僧人,突然还了俗,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昨天在山上他就没控制住,回到小森林,他们吃了午饭,晚饭没吃,从下午开始,整个晚上,两个人几乎怎么没停。 每次做到筋疲力竭,睡了一觉,醒来又继续。 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他真是没法再忍受没有她的生活。 他想要在睡觉前随手把她揽入怀里,她的头枕着他臂弯的重量,让他觉得踏实,她的长发铺在他身上刺得他痒痒的,他却无比喜欢。 他突然觉得累了,很孤独,没有她,他一无所有。 只有她在的时候,他浑身才有使不完的劲。 现在,他又想做了…… 靳枫把头埋在枕头底下,臀上突然一热,被一只小手拍了一下。 她在拍他? 两个人做爱的时候,她的手都不敢乱动,现在敢这样赤裸裸地拍他? 靳枫把枕头拿开,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一手撑着床,一只手又在他臀上拍了一下,他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 鹿鸣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倏地把手收回来,回头看向他,小脸通红,但明显能看到一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我不是君子但也要报仇"的倔强表情。 “你也摸了我,又捏又掐,还那么用力,整个晚上都是这样。我就轻轻拍一下,不是,两下。”她一本正经地辩解道。 鹿鸣当然不会承认,她最初就是被他充满野性和力量的臀吸引住的。 她一开始喜欢他,一半是喜欢他操天野地、狂天狂地的性格,一半是着迷于第一眼看到他的背影。 所以,她也不敢否认,一见钟情,与色相无关。 但似乎又不仅仅如此,性格糙野,背影好看的男人多的是,可在他之后,她都不想看了。 她穿衣服的时候,他趴着不动,她以为他睡着了。 男人身上光溜溜的,被子也没盖。 这男人,好像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即使是抱在一起聊天,他也不穿衣服,还非得把她的衣服也剥光了。 她跟他完全相反,她总喜欢在身上裹着什么东西,感觉这样安全。不对,应该说她也喜欢他那样直接,但她没这个勇气。 即便是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近距离地看过他的臀,更不敢去摸。 她穿好衣服,好奇心太盛,鼓起勇气,在他臀上拍了一下,那种手感让她很兴奋,也很刺激,忍不住又拍了一下。 “你再睡会儿,我先下去了。”鹿鸣见男人 分卷阅读84 一直看着她,面子有些挂不住,起身准备离开。 她刚站起来,手腕一紧,被男人大手扣住,往后一拉。鹿鸣整个人又跌回床上,压在男人背上,他仍然趴着,侧脸贴着枕头,薄唇轻抿,黑眸凝视着她的眼睛。 “老婆,我背受伤了,你给我抹药。这次不要用手,疼,“他声音低沉性感,充满魅惑的磁性质感,“用嘴。” “……”鹿鸣差点忘了这一出,那次他被裸石烫伤,她给他抹药,早就摸遍了他。 最终,她没有下楼做早餐,重新爬上床,跪在他身旁,注视着眼前男人豹子般的身体。 他背上的烫伤已经好了,颜色有点深,刮伤也愈合,伤口长出来的新皮肤,颜色却很浅。最深的是那些不知何年何月,在何处,因为何故留下的疤痕。 天然的配色,仿佛神的手笔,用他自己的生命着色,最终成就了眼前这幅最精美油画。 鹿鸣饱享着眼福,心却刺痛得厉害,俯身,就如他亲吻她一样,从他的肩膀,脊背……一直往下亲吻。 靳枫趴在床上,女人的吻四处扩散,仿佛林中清凉的泉水在背上缓缓流淌。 他没等她吻完,已经按捺不住,起身抱住她,吻住了她,一边脱她的衣服。 鹿鸣心里苦笑,她的衣服白穿了。 …… 又一次筋疲力竭之后,鹿鸣倒头睡过去,睡得很沉。 她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空了。 窗帘已经被拉开,窗户也打开,风吹着窗帘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太阳照进来,一屋子都是温暖明媚的春光。 某一刻,她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她赖了会床,伸了个懒腰,爬起来,穿好衣服,洗刷完,下楼。 鹿鸣还在楼梯上,就闻到底下厅堂里飘来浓浓的香味,很熟悉,是酒酿的香味,加快脚步,跑下楼梯。 长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男人端着一个青花瓷汤碗从厨房里走出来。 “起来了?正准备去叫你。”他看了她一眼,甩了下头,示意她坐下来。 “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做?”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给她盛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 “有些事必须一起做,比如,晚上一起睡觉,一起做梦,早上一起醒来,中间穿插特别操作训练。早餐这事,不用你管。” “……”鹿鸣脸微红,埋头吃早餐,忽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我的号码你存的是欠cz的母蚊子?cz是什么意思?” “操作,不是说了很多遍?”靳枫把手机拿出来,把备注名修改了,把手机屏幕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你的手机不用改,贩卖qq用品的疯子,骗子,混蛋,流氓……随便你怎么叫。” 鹿鸣忍不住笑,看到屏幕上"老婆"两个字,心微暖,也拿出手机。 只是,想到没多久就要回北京,还是没有勇气直接改成"老公",被她妈妈看到了,会气得吐血。 她想了想,最终改成了"小森林",把屏幕给他看,随口吐露心声: “小森林就像你的心,是我爬过千山,涉过万水,唯一想住进去,再也不要离开的地方。” “……”靳枫一。不能仅仅用开心来形容,太单薄了,应该是一种狂喜,也夹杂着一丝心疼。 这次他掉下悬崖,是真的把她吓坏了。 “为什么那么急?”他低眸凝视着她,"等我把时间安排好,去北京一趟,见过你父母再说……” “不要!”鹿鸣急急地打断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你不是说……反正,不用,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鹿鸣,你在担心什么?怕你妈会对我有偏见,不接受我?做母亲的关心女儿的终身大事,是人之常情。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她不会同意的,“鹿鸣垂下眼帘,长睫毛扑闪着,“那次她知道我偷了户口本,气得住进了医院,怎么也不肯见我。” “后来呢?”他抱着她腰的双臂紧了紧。 “后来,我跟钟宇修订了婚,她才肯见我,但始终对我很冷淡。我去了加拿大,又骗了她,硕士研究生没有打算继续学医,本科还修了别的专业。这些一开始都是瞒着她的。她知道以后,很生气。但后来也知道没办法,接受了我换专业的事,条件是,我必须答应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跟你一起,不然,她就会……” 她妈妈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她再和靳枫在一起,她这辈子都不再认她这个女儿,并且会把靳枫当成敌人来对付,不惜一切代价,让他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这些话,鹿鸣没有说出口,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我当时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真的不想继续学医,我知道我做不了医生。所以就答应她了。” 靳枫按住她的后脑,把她抱在怀里,脸 分卷阅读85 贴着他胸口。 “你答应她是对的。以后,只要她不对你怎么样,别的都是小事。她是你妈,你不要直接跟她起冲突,这样只会让她更恨我,因为我抢走了她唯一的女儿,并且这么优秀。” “可我不想再离开你。”她抹掉眼泪,推开他,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和钟宇修订婚,只是为了做给父母看的。他也跟我有类似的问题。我跟他一开始就达成了共识,我们都是自由的。中国这种订婚仪式,给亲戚朋友摆摆酒席,根本就不具备法律效力。你是不是介意这个?” “我不介意。”靳枫用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水珠,在她额上啄吻了一下: “我说过,就算你要跟别人结婚,我们这辈子都不能结婚,我也不介意,只要你心里的人是我。乐观一点想,你妈妈比我们年纪大,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到时候我们再结婚也不迟。” “万一她活到一百岁,我们也六七十岁了呢?现代医学发达,人的平均寿命提高,百岁老人多的是。” 鹿鸣这个人生性悲观,总喜欢把最不好的一面也想到。 “那就想别的办法。你要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改变你妈妈的观点,我会让她接受我。” “可是……” “不用再可是,“他没给她机会再可是,脑补各种可能,“以前犯过的错已经没办法再扭转,但我们不能再冲动,重蹈覆辙以前的错误。其他事以后再说。” 他把她手中的户口本拿过去,拉着她上楼,把户口本放回去,才下楼,上车。 靳枫把车开往医院的方向。 一路上,副驾座上的女人很安静。 鹿鸣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静默不语,从兴奋的顶点,跌落到失望的谷底,情绪大起大落之后,有些疲惫。 “在想什么?”靳枫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在她头顶上揉了揉,把她的头发揉乱了。 “不许揉我头发,不许把我当小孩。”鹿鸣有些恼,推开他的手,把头发理顺。 他没再揉头发,打开手刹旁边的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棒棒糖,推了她一下。 “给你。” “……”鹿鸣又气又想笑,但还是接过了棒棒糖,把包装纸剥掉,放进嘴里。 有点甜,有点酸,还有点,跟她此刻的心情很像。 她专注着吃糖,没再去想他们结婚的事。 “想不想回昆仑山?” “好啊。”她转头看向他,“你那么忙,能抽出时间吗?” “我不是国家总理,不用日理万机。”靳枫没说他刚好要去昆仑山办事,打转方向盘,“你最迟什么时候要回去?” “五一吧,一般我们春节没回家,五一就必须回家,不然我妈又要炸了。” 鹿鸣忽然意识到,她去年十二月就来了玉仑河,到五月份,就是半年了。 耗了这么久,他们昨天才在一起,她想想就觉得亏。 “亚洲雪豹保护联盟举办一系列的交流活动,就在离昆仑山不远的城市,他们给我发了邀请,我之前没打算去,如果我们回昆仑山,刚好可以去看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靳枫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雪豹不是拍完了吗?” “这件事,其实永远都没完。”鹿鸣想起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遍的计划,叹了口气。 车子已经进入医院,靳枫找了个停车空位,把车停好。 两个人各自下车,找到达哇住的病房。 快到病房的时候,他们就听到袁一武的声音。 “吃饭咯,达哇乖,今天一定要好好吃饭。” “……” 门没有关紧,虚掩着。 透过门缝,能看到房间里面,袁一武在摇动病床尾端的一个手柄,床头渐渐升高,达哇原本躺着,最后变成半躺着。 高度升得差不多了,袁一武停下来,把床上的折叠桌子打开,横在达哇面前。 达哇神色憔悴,眼睛始终闭着。 袁一武把一盒一盒的菜打开,放在折叠桌上,坐起床沿,推了推她,她也没什么反应。用调羹舀了一勺白米饭,送到她嘴边,她却根本不张嘴。 “达哇,能不能吃一口?求求你了,你不吃,怎么好起来啊?”袁一武欢快的声音,又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声音。 达哇摇了摇头,眼睛还是闭着的。 袁一武气得把碗放回折叠桌上,趴在床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小孩一样抽泣着。 哭了一会儿,起身,抹掉眼泪,又把饭菜端起来,继续哄她吃一口。 …… 靳枫敲了敲门,拉着她进去。 “三嫂?不对,三老师。”袁一武看到鹿鸣,两眼瞬间放光,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眼角还挂着眼泪。 靳枫走到他身后,“谁说不对?就是三嫂。” “哦,真的吗?太好了!早就该这样,改来改去,累死我了。三嫂,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个星期,我们三哥可是吓得魂都没了。我们扑火的时候,他还走神呢……” “闭嘴!”靳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医生怎么说?”鹿鸣不想再提她昏迷的事。 她在沉睡中,一直在做梦,他们所有经历过的事,都在梦里反复经历,最后都是,他让她早点离开,以后不要再见面。 她始终不愿意离开,也知道,只要她醒了,梦里的一切就会结束。 如果现实中他已经不在了,她宁愿留在梦里。 这或许就是她没受什么伤,却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袁一武正解释达哇的情况。 达哇不吃饭,也不怎么配合治疗,伤口恢复很慢。 最严重的问题,她拒绝和任何人交流,始终闭着眼睛,原本就不愿意说话,现在也不把想说的话写出来。心理医生根本就不能跟她交流。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后果会很严重。 鹿鸣在另一边床沿坐下来,让袁一武把手中的碗递给她。 “三哥,秦中流那个混蛋,他不是人……” 靳枫打断他的话,“先出去再说。” 他们两个男人出去以后,鹿鸣看着达哇,脸色比身后的白色墙壁还苍白,整个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不停地抹眼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对于病人来说,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你要坚强,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话。 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就这么没了一只脚,还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怎么好起来?怎么坚强? “达哇,我是小鹿姐姐,谢谢你那天给我送信,我跟三哥都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送那些信,我可能已经走了。我现在决定不走了,就算走了,也会回来。” 达哇睫毛闪了两下,眼睛还是紧闭着。 “你的 分卷阅读86 脚是不是还很疼?要是疼,你就说出来,哭也没关系,这样心里就好受一些。”鹿鸣抓住她的手: “我最怕疼了,那次在火场里被大火困住,还没被火烧到,我就吓哭了。如果被火烧到,我一定忍受不了那种痛,我跟三哥说,如果火烧到了我们,让他把我打晕。要不,你也让小武把你打晕,要是太疼的话。” 达哇鼻翼动了一下,两边眼角,流出两行眼泪来。 鹿鸣喜出望外,往前移坐了一点。 “达哇,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是真的吗?” 她紧盯着达哇紧闭的眼睛,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第55章 鹿鸣等了许久,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达哇一直在流眼泪,却始终没有打开眼睛。 她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往下说: “达哇,你上次跟我说,你想学画画,把你想说的画出来,我一直记在心上。等你好了,你就可以去学画画了,学费你不用担心,我和三哥,还有小武会想办法的。” 达哇轻轻摇了摇头,把头转过去,用后脑对着她,显然不想再听她说这些。 鹿鸣见状,有些不知所措。 达哇心里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了。她在月亮山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鹿鸣起身,把达哇身上滑下来的被子往上拉,盖好以后,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靳枫双臂撑着栏杆,俯身看着楼下,袁一武站在旁边,正对着他,不停地在说着什么,情绪看起来很,松开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别急,这种心理创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 “……”鹿鸣心里很难受,如果她那天不走,达哇不去给她送信,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袁一武背靠着栏杆,面对着病房的方向,满脸愁容。 “三哥,我不想再让达哇回福利院了,以后我来照顾她。可是,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能留在消防队了?” “你怎么照顾她?不工作,哪来的收入?你要她跟着你喝西北风?离开消防队的事,不要再提。”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袁一武急得直挠头。 “可以考虑先结婚,你们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再解决住的地方,在她生活能自理之前,请个人照顾她。” “就我这点工资,能请到什么人?”袁一武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全都是他解决不了问题,这一刻才意识到,他以前都是在混日子。 “我来想办法……”靳枫的话被人打断。 “我照顾她!” 走廊另一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笃定而清晰,似是考虑良久,郑重做好的决定。 云杉朝他们三个人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到鹿鸣身边停下来。 “北鹿姐,达哇的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让她去月亮山的,她想去看看德勒大叔,我觉得没错,但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还拿了我那些东西。” “……”鹿鸣看着云杉的眼睛,一时判断不出,她说的是真的,还是为了隐瞒什么。 云杉提到达哇给她送信的事,靳枫和袁一武显然都不知道。 袁一武看起来很兴奋: “三嫂,达哇那天真的去找过你?那你不就可以证明,达哇没有去月亮山?我就知道,秦中流那卑鄙小人,一定是在污蔑达哇,也不知道他哪只狗眼看到达哇在德勒大叔坟上烧纸钱?” 靳枫看了鹿鸣一眼,站直身体,再看向袁一武:“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没听云杉刚才说,达哇想去月亮山看德勒大叔?” 他原本也觉得奇怪,鹿鸣都已经坐车离开了,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达哇有危险,原来达哇去找过她。 他估摸了下时间,达哇应该是去找过鹿鸣之后,再去月亮山的。 鹿鸣有些矛盾,最终还是把发现达哇包里有冥币和纸衣,才怀疑她要去月亮山扫墓的事情说了出来。 袁一武听他们这么一说,转眼又变得颓丧,趴在栏杆上不说话。 “达哇有没有烧纸钱,现在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烧了纸钱,违禁是要受处罚,但不代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火是她引起的。这件事,李章程会去调查。” 袁一武点了点头,用手臂在眼睛上用力抹了一下,“三哥,你放心,我能撑住,我一定会让达哇好起来。” 靳枫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云杉,“达哇拿了你什么东西?” “……”云杉迅速低下了头,用手指碰了一下鹿鸣,显然是在请求她,不要泄露她的秘密。 她不回答,靳枫又看向鹿鸣,刚要开口问,达哇给她送什么东西,他手机铃声响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支队打来的电话,立刻就接了电话,挥手示意袁一武先回病房去。 袁一武去病房以后,云杉把鹿鸣拉走,转到另一条偏僻的走廊上去了。 “北鹿姐,那些信,我哥是不知道的。你能不能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不告诉他可以,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特意让达哇给我去送信对不对?你也没想到她送完信以后会去月亮山。现在她出了事,你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很自责,所以才想来照顾她。我说的对不对?” “……”云杉呆愣住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那天鹿鸣离开,云杉心情一直很矛盾,她不是没有过私心,甚至想过,鹿鸣走了更好,意味着她还有机会留在他身边。 可挣扎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自己明明知道这些信都是寄给鹿鸣的,却不让她知道,如果因为这一点,让他们分开了,她一辈子都会内疚。 就算她因为他们错过彼此,得到了自己爱的男人,可他并不爱她,他一辈子都不幸福,她能幸福到哪里去? 云杉的心思,鹿鸣最能理解,因为懂得,所以心怀感恩。 她眼眶有点热,上前抱住一下云杉。 “云杉,谢谢你。你放心,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达哇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疏忽,我也有错。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她,一定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云杉眼泪哗啦滚下来,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难过。 “好。不过,我其实不是因为你才让达哇去给你送信,是因为他是我哥,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最亲最爱的的人。他有多爱你,我最清楚。我不想他下半辈子,白天忙工作,晚上想你想得发疯,要躲在寺庙里才能暂时把你放下,寻求片刻的安慰。他这 分卷阅读87 么好的人,没有理由受这样的折磨。他一出生就被抛弃,从来没有享受过正常的家的温暖,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云杉停顿片刻,声音和表情都变得严肃: “北鹿,请你记住,如果你对我哥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是再离开他,我一定会把他抢走,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介意。” “好,我记住了,我现在也郑重告诉你,我会对他好,也不会离开他,你抢不走他,他是我的。” “……”云杉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眼泪和笑容。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打断了她们的秘密谈话。 靳枫打完电话,没看到她们,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她们躲在这个角落,抱在一起哭哭啼啼,有些意外。 他一出现,两个女人像是达成了共识,放开对方,相视一笑。 “没做什么,达哇的事,我们伤心难过,互相安慰一下。”鹿鸣含糊过去。 “是啊,哥,北鹿姐,我去看达哇,你们两个也去忙你们的事吧。”云杉逃命一样,匆匆离开。 鹿鸣目送她离开,主动把手伸向旁边的男人。 “我们去买菜?” “先去一趟支队,我去找李章程,有点事。”靳枫握住她的手。 两个人十指交叠,契合得天衣无缝,并肩离开。 回到车上,靳枫启动车子之前,看向副驾座上的女人。 “不打算跟我说吗?” “不说。女人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全告诉男人?你就别问了。” “……”靳枫扯了扯唇,没再追问,启动了车子。 鹿鸣想起达哇的事,忍不住问他: “山月谷森林氧吧的山火,起火原因真的是因为达哇在德勒大叔坟地上烧纸钱引起的?” “根据我的推断,应该不完全是。具体情况,我去支队,看看李章程调查的情况。” 鹿鸣回头看向他,有些意外,为什么这次火因调查李章程成了主导?他们似乎连基本情况都不让他知道。 果然如此。 到了支队以后,她跟随靳枫去了他们的办公室。 胡卿民和李章程在谈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两个一进来,他们立刻就停止了讨论。 “小鹿来啦?好好好,太好了,来,请坐,坐。”胡卿民对她很热情,称呼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起身亲自招呼她,给她煮茶倒茶。 鹿鸣和靳枫胡卿民对面的沙发上并排坐下来,她双手接过茶杯,“谢谢胡队长。” 胡卿民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茶壶盖,指了指靳枫,笑道:“应该谢谢我的不是你,是他。” 靳枫没接他的话,看向正在办公桌前埋头整理文件的李章程,叫他也过来。 李章程似乎急着离开,一脸歉意:“三哥,我约了隔壁支队的人,再去一趟山月谷森林氧吧。” “昆仑,“胡卿民把茶杯放下,“考虑到你和秦中流的关系,上级领导一致认为,后续山月谷森林氧吧火因调查,你不宜出面。其实啊,这件事现在本来就不归我们支队管,李章程也只是协助他们调查。你就让他去吧。” 靳枫双手捧着茶杯,眼睛盯着茶水里面的茶叶,绿色的茶叶像一座森林。 “我只说三个疑点:第一,达哇根本不会开车,她怎么会在一辆刹车被损坏的车里面?第二,当天是东风,德勒大叔的墓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西侧,风只会把山月谷的火吹向德勒大叔的墓地;第三,最关键的一点,这次先出现地下火,后来才出现地表火和树冠火,德勒大叔不可能躺在棺材里烤野味。” 胡卿民和李章程面面相觑,显然都很意外,靳枫没去现场调查,却了解得这么清楚。 “这三点提的好,李章程你要记住,协助调查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他们。行了,赶紧去吧。不要耽误正事。” 胡卿民挥挥手,示意李章程先走。 李章程离开以后,胡卿民要给鹿鸣倒茶。 他是领导,她怎么能让他给她倒茶?鹿鸣抢先把茶壶端起来,给他斟茶。 “看,小鹿多懂事,有些人怎么就对领导一点都不客气?那次说我不该邀请你办摄影展,还跟我急。我找借口把你留下来,还不是为了他?气得我真想揍他。” 胡卿民笑着数落靳枫的罪状,眼神里却有一种父亲般慈爱的光。 “谢谢胡队长。他就是这样的暴脾气,你别理他。” 鹿鸣和胡卿民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和靳枫有关的事,却把他这个当事人直接忽略不计。 每次他一插话,胡卿民都把话题转移了,很明显,是不想他过问这次火因调查的事。 他一提出要去一趟昆仑山,胡卿民举双手赞成。 靳枫口头交接了队里的一些事情,便拉着鹿鸣离开了。 第56章 从支队出来,鹿鸣和靳枫去了一趟超市,又去了菜市场。 两个人买了一堆东西,回到小森林,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鹿鸣跟着靳枫钻进厨房里,准备学做核桃饭,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生核桃仁不够,你先剥些核桃。”靳枫翻出一袋核桃,拿了一颗递给她,“知道怎么剥吗?” “当然知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鹿鸣虽然没剥过核桃,但凭常识也能想到,"把外面的壳去掉就行了。” “没吃过猪肉的人怎么就一定见过猪跑?”男人嘴角微微上扬,脸上一副"你这不是废话"的表情,"你要怎么把外面的壳去掉?” “……”这个问题,鹿鸣还真没仔细想过。 她食指和拇指捏着核桃,举起来,仔细研究核桃的构造,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核桃壳不是一般的硬,用手应该是剥不开的。 “有铁锤吗?”她记得橱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有一个工具箱,不等他回答,她自己翻出来,找到了一把铁锤。 鹿鸣把核桃放在灶台上,双手握住铁锤的木柄,对准核桃,用力敲下去。 “嘣!” 一声巨响,灶台上的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像集体在跳草裙舞。 靳枫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剥个核桃而已,需要这么大阵仗,惊天地泣鬼神?! 确认她没砸到自己,他也没说什么,继续剥他的核桃。 铁锤砸下去,砸偏了,没有把核桃壳砸开,却把核桃砸跑了。只见女人手里拿着铁锤,低头弯腰,在厨房里四处找那颗消失的核桃。 “跑冰箱底下去了?”她单膝蹲在地板上,脸几乎已经贴着地面,眯着眼睛看向冰箱底下的缝隙,伸手要去拿。 “小心有电。”靳枫把她拽起来,“掉了就掉了,再砸,不是,再剥另外一颗。” “ 分卷阅读88 不行,不能浪费粮食,核桃很贵的。”鹿鸣亲自去买了才知道,核桃真是不便宜,那么大一颗核桃,绝对不能浪费。 她坚持要把冰箱底下的核桃拿出来。 无奈,靳枫只能放下手中的核桃,把冰箱移开。由于他们今天刚刚大采购回来,冰箱里面新装满了东西,还有鸡蛋之类的易碎品。 他们不得不先把冰箱里面的东西整出来一部分,他再把冰箱移开。 “找到了!”女人看到核桃,捡到宝一样,俯身把核桃捡起来。 结果,发现只是核桃壳,里面是空的,核桃仁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女人拿着空壳,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靳枫什么也没说,把冰箱移到原位,两个人把东西装回去,大半个小时过去了,核桃饭还没开始做。 核桃饭的工序并不复杂,如果是平时,这半个小时候的时间,靳枫已经把所有的工序完成,只等饭出锅了。 旁边女人偷偷看了他一眼,一脸不安的样子,像是捣了蛋怕被人骂的小孩。 男人倒是面色如常,把她手中的铁锤拿走。 “核桃我来剥,你把核桃仁捣碎。” “哦,好的。”鹿鸣也怕再把核桃砸跑,浪费粮食,又浪费时间,不再逞强了,乖乖地捣核桃仁,看着男人剥核桃。 他拿了一颗核桃,十指交叠,把核桃放在两手中间,用力一压,打开手,核桃壳一分为二。 这次,轮到鹿鸣目瞪口呆了。 这男人力气要不要这么大?! 鹿鸣脑海里闪过他们在床上的画面,他力气确实不小。 他喜欢用一条手臂箍者她的腰,另一只手,宽大的手掌托着她的tun,单膝跪着,另一条屈着的腿可以自由活动,踩着床或墙之类的支撑物,这样可以借力,他使的力全作用到她身上了。 有时候动静实在太大,她不只担心她那小身板会被他直接拆散架,更担心整个床都会塌了。 …… “你这是在捣核桃仁,还是要喂鸡?” 鹿鸣正想得入神,想着想着,不觉面红耳热,心跳加速,突然被男人打算思绪。 “……”她低头一看,砂锅里的核桃仁很多都掉到了桌面上,地上也有一些。 “刚才在想什么?”男人弯腰,低头凑过来,柔声问道,随手拨开她的头发,往她耳朵里用力吹了一口热气。 鹿鸣肩膀一缩,感觉像被无数只小虫在轻咬一样,浑身很痒。 “没想什么……嗯!”她话还没说完,头被男人掰过去,面对着他,双唇被他咬住。 靳枫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想什么会脸红,会偷偷地笑,还深呼吸?傻子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她这些微小的变化,对他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鹿鸣被男人推着往后退,她听到他用脚踢门的声音,反锁,转眼,她被男人厚实高大的身体顶在了门板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厨房啊! 男人吻了许久才放开她。 “你在挑逗我。”他声音哑然,黑眸里尽是没有烧尽的火,胸膛起伏得厉害。 “我……哪有。”鹿鸣觉得很冤,声音却低了下去。 她想的那些事,到底让她有些心虚,可他怎么知道?他是她肚子里的虫吗? 靳枫放开了她,让她靠着门别动,他把剥好的核桃仁全部放进钵里面,三两下就捣碎了。 再去淘米,像正常煮饭一样加好水,把捣碎的核桃仁放进去。 “米和核桃仁的比例是1o:2,或者1o:3,加一小勺酱油,再加少许味淋。” 他一边做,一边解释,加好调料后,没有按下电饭锅煮饭键。 “这么简单啊,“鹿鸣恍然大悟,舒了一口气,伸手要去按开始键,“我学会了,我来煮。” “没好,还要加墨鱼。”靳枫扣住她的手,把泡在水里的墨鱼干沥干,“墨鱼干泡水1个小时,沥干,加入蒸料,用中火蒸4o分钟。” 他看向她,把后续的工序一并讲完: “墨鱼干蒸好以后,可以切成丝,也可以切成沫,放入碗中加入腌料拌匀,腌制一下,再放入装米和核桃仁的锅里面,正常煮饭就行。” “能不能不放墨鱼干?我不喜欢吃。”鹿鸣听到各种时间,已经开始头晕,想到墨鱼就是乌贼,浑身不舒服。 “那就不是雪鹿核桃饭,就是普通的核桃饭,谁都会做。” “……”鹿鸣背靠着门,不说话了。 他把墨鱼干放火上蒸以后,又去做别的,洗菜,切菜。到了时间,把墨鱼干切成细碎的粉末状,腌好,放入锅里,才按下开始键。 液晶小屏幕上亮起了红色指示灯,显示倒计时的时间。 靳枫转身看向女人,“今天就学这么多,多了你也记不住。我再炒两个菜。你去搜一下墨鱼的资料,了解一下。你答应过,做了就要吃。” 鹿鸣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上楼把手提电脑搬下来,坐在厅堂里查看墨鱼的资料。 “墨鱼像鱼类一样遨游,但并不属于鱼类。没有鱼类的基本特征,比如骨骼、鱼鳞、鱼鳍等。生物学家把似鱼非鱼的墨鱼归为贝类。可外貌与螺丝、贻贝等贝类大相径庭,没有或单或双的贝壳。四不像的墨鱼,无类可归。” 鹿鸣看着这些资料,想到了她自己。 她常常在想她是什么样的人,悲观的还是乐观的,现实的还是浪漫,想来想去发现,她好像也不属于任何一类。 “墨鱼是一种很奇特、很神秘、且傲娇的动物。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之后,墨鱼爸爸和墨鱼妈妈就会失去食欲,十天内相继死去。一个月后,墨鱼宝宝才能从卵孵化成幼儿。也就是说,墨鱼一生都无法见到自己的父母。这是一种很孤独的鱼,生长完全依靠自己。” 鹿鸣看着看着,眼泪不觉就流下来了。 “墨鱼胆子很小,很敏感,受到惊吓,会喷墨逃走。游泳姿态很有意思,是喷水倒着走的。墨鱼浑身上下都是宝。有资料记载,墨鱼‘入肝补血,入肾滋水强志’,可以说是女性内调最好的食材。养血、通经、催乳、补脾、滋阴,从经期、孕期起到哺乳期,墨鱼默默地守护女人的一生。” …… 鹿鸣看完资料,把电脑合上,看向厨房里忙碌的男人,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在核桃饭里面加墨鱼了。 他加的不是墨鱼,而是他自己。 雪鹿核桃饭凝聚着他对她悉心的守护,对她深入骨髓的理解,和过去八年多的思念。 吃饭的时候,鹿鸣一直很安静,把她的那份核桃饭饭吃得干干净净。 靳枫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担心她因为不喜欢墨鱼,连带核桃饭也不喜欢了。 吃完饭, 分卷阅读89 鹿鸣让他坐着歇会儿,她把碗筷收拾好,独自洗了,擦了,没有摔破碗。 回到厅堂,男人又和昨天一样,把前后门都关了,抱着她上楼。 “今天没下雨,有人来了怎么办?” 大白天的,他们这样好像太放肆了,鹿鸣脸又红又烫。 “来了就自助吃闭门羹,吃完自己回去。”他说的理直气壮。 “……”鹿鸣不说话了。 回到房间,一如既往,他们赤条条地抱在一起。 “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好不好?你一直都没跟我讲过。”鹿鸣脑海里只有一些零星的信息。 “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讲的。”靳枫把女人的嘴直接封住。 他不喜欢回顾过去,只往前看,朝前走,更何况现在抱着个女人,他只想做爱。 “……”鹿鸣双臂举过头,被他一只手压在头顶枕头上,身体同样被他的高大滚烫的身躯严严实实压住,不能动。 她感觉她像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不过,也有不同,压着她的是昆仑山。 男人一如既往得很凶吻,能动的那只手,在她身上又捏又掐,肆无忌惮,并且,专挑地势高的地方。 鹿鸣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晃了晃头,他放开了她,薄唇滑过她的脸颊,咬住她的耳垂,重重地吮吸。 她浑身像被电击了一样,酥酥麻麻的,连脚趾头都是麻的。 鹿鸣还没缓过气来,一股热气随着男人炙热的she钻进她耳朵里。 她一口气堵在了嗓口。 他钻进的不只是她的耳朵,还有另一处峡谷深壑,翻腾倒海般四面冲撞。 第57章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入房间内,洒在床上相拥而眠的男女身上。 时间的脚步轻缓幽然,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慢得像没有时间。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沉睡中,只有两颗风的心,在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偶尔传来凉风吹动纱帘发出的响声,鹿鸣听到沙沙的声音,醒了,打开眼睛,一眼看到男人的头顶。 他埋首于她胸前沟壑间,呼吸出来的热气,很有节奏地喷在她两侧丰软之上,长臂环抱住她的腰,抱得很紧,似是怕抱得太松她就会跑了一样。 鹿鸣十指插入他的头发,精短的黑发,一根根竖着,像他的人一样顶天立地,她用指腹在发尾上摩挲,痒痒的,但她很喜欢。 “睡着了吗?” “嗯。”他声音有些慵懒,却异常性感,带有磁性。 “睡着了还能嗯。”她忍不住笑,"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听你睡觉,看你的心,呼吸你的呼吸。” “……”鹿鸣不知道他是不是抄诗抄多了,不会写诗,也不吟诗,但有时候用词特别奇怪,却很有意境。 “老婆,“他突然抬头,嘴角完成弧度,似是有什么意外发现,“你在诱惑我。你耳朵也这么敏感吗?亲一下,碰一下,反应那么大?” “不许说这些。”鹿鸣放开他的头,双臂挡在脸上。 靳枫调整了姿势,侧躺在她身旁,把她搂在怀里,拨开她挡住脸的手,低眸注视着她。 “想知道,你现在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鹿鸣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也好奇,自己有什么变化。 “以前,像棵卷心菜,这里打开,那里又卷上,怎么弄都弄不平。现在,像朵三色紫罗兰,随风摆动的样子,特别勾人,叫床的时候,像小呦的声音……” “不许说出来!”鹿鸣脸红到了脖子根,用力捂住他的嘴,“我们聊点别的吧,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你真的是被雪豹养大的吗?” 靳枫推开她的手,“谁告诉你的?我其实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思绪跌进深井一样的记忆。 他小时候,一开始跟着昆榆林。 昆榆林自己也是山林野汉子一个,对他采取的是放养态度,随便他怎么折腾。所以他从小性格很野,无法无天,受不了束缚。 他也经常听到周围的人议论他,说他是昆榆林从昆仑山捡来的野孩子,甚至有人说亲眼看到他跟一堆小雪豹睡在一个窝里,吃过母雪豹的奶。 大部分人把他当成怪物,对他很防范,似乎很怕他突然兽性大发,甚至变成野兽吃人。 家长都不让自己的小孩靠近他,除了那些跟他一样好动,胆子大,不太听大人话的小孩。 等他到了上学的年纪,靳栋梁出现了。 不知道靳栋梁和昆榆林是怎么达成共识的,他从昆榆林捡来的野孩子,变成了靳枫,成了靳栋梁的儿子,跟着他从农村进入城市生活。 刚到靳家的时候,云杉还没出生,云杉的母亲对他敌意很重,在靳栋梁面前,对他很好,是个贤妻良母,靳栋梁不在,他就经常被骂是野种,有时候连饭也吃不上。 他从小野惯了,很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更不爱学习,常常偷偷跑回去找昆榆林,每次被靳栋梁发现,拖回来打个半死。 靳栋梁是军人出身,脾气很硬,采取的是棍棒教育,打人一点都不手软。他也是个暴脾气,从来不服软,他们这对不正常的父子,硬碰硬,动不动就杠上了。 他始终没有融入靳家,也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方式,高中毕业,他不想考大学,跑去找昆榆林,做了护林员,靳栋梁气得吐血。 后来,靳栋梁被诬陷贪污受贿,在看管期间畏罪自杀,云杉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受了刺他到现在都没整明白。 就像他小时候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昆榆林要把他送给靳栋梁,甚至还怀疑过,昆榆林是因为太穷,把他卖给了靳栋梁换钱用。 他很平淡地讲述这些经历,她却听得心都揪起来了,终于理解,为什么云杉会说,他从小就没享受过正常家庭的温暖。 她知道他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把那个过程中体会到的心酸和痛苦都过滤掉了。 鹿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爬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厚实的胸膛上,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还这么想吗?”她忍不住问他。 “现在不会了,老昆不是贪财的人,老靳也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不听话,云杉比较乖巧,他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着。他为什么收养我,可能有他的理由,但从没跟我说过。” 他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惆怅。 “老靳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在林业领域非常专业,写过很多文章。三北防护林和长防林建设期间,他都做了 分卷阅读90 不少事。” “你小时候他打你,你不恨他?” “他打我,大部分是因为我读书不用心,虽然是被他压着读完中学,当时觉得特别难熬,可现在回想起来,也幸亏有他这样压着,不然我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很有可能窝在小山林里,一辈子做一个护林员。如果是那样,我们的未来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这一点,鹿鸣很认同。 她虽然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骨子里一半感性,一半理性。八年前,即使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但不得不承认,她也会考虑现实的因素。 “你有两个父亲,还得在农村和城市这两种环境来回折腾,我小时候也是,为什么你的性格那么野那么狂?我却做不到呢?我们两个性格几乎是两个极端。” “我平衡能力强,能驾驭两个性格不同的父亲,也能在不同的环境中切换。你这个小怂包,还是单纯的环境适合你,最好不需要你做任何选择,不然你迟早会纠结死。” “……”鹿鸣埋头,他怎么就那么了解她? “你也有两个父亲?”靳枫还从来没听她说过。 “对啊。” 鹿鸣回顾了一下她的成长过程。 总体来说比较顺,只是她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波折。 她妈妈最开始也选择了爱情,和她亲生父亲自由恋爱结婚,两个人同在一个医院上班,一个主治大夫,一个护士。 后来,她妈妈不断上升,她父亲不是没有努力,也一直在寻求改变,但许是性格原因,敏感又内向,害怕竞争,承受不了压力,更不愿意低头求人,结果始终原地不动。 他们家变成了女强男弱的家庭。表面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天,她亲生父亲带着她,开煤气灶自杀,才发现他其实一直很压抑,问题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被抢救了过来,亲生父亲却死了,她母亲既痛苦又很气,恨他作为男人软弱无能,又很她自己没有兼顾好家庭和事业。 后来,她妈妈选择了现在的丈夫,一个爱她更多,一直等着她的男人,对她也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 “难怪你妈这么反对我们在一起。她一定担心我会步你亲生父亲的后尘。”靳枫感叹道。 鹿鸣抬头看向他,“你不会。” 男人俊眉一扬,脸上是一种"那是当然"的自信。 以前她不确定,甚至也有过类似的担忧,但现在非常肯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以一个边缘人的身份长大成人,所以他可以在不同的环境中切换自如。 两个父亲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没有让他变成敏感软弱的人,反而让他的性格融合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属性,他既能像风一样自由不羁,也能如山一般沉稳可靠。 有些人会被挫折和不公平的命运击倒,比如她亲生父亲,有些人却不会,比如他。 甚至,在她印象中,他过得自由自在,想做就做什么,甚至敢于选择森林消防员这样高危的职业,承担一份社会责任。 “如果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一起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样?”她是不是也会和他一样勇敢自信? 他思索半晌,嘴角一弯。 “你应该会勇敢快乐一些,有可能我们会早恋,说不定我会把你带坏。也有可能,我们不会认识,我小时候看到小女孩就讨厌。” 靳枫想起小时候,云杉一口一个哥哥,处处向人炫耀,她有个哥哥,他嫌弃得要死,总是想把她甩掉,她却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她妈妈要是说他什么,她总是站到他这一边。因为有她在,她妈妈对他态度虽然一直没有好转,但也没有他刚来他们家的时候那么恶劣了。 靳枫抱紧她的腰,额头顶着她的额头。 “我倒是很希望,现在的我能穿回到八年前,认识当时的你,能像现在这样爱你。” 鹿鸣想象了一下他说的情形,如果现在的他遇见当时的她,他们还会分开吗?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是那样,我们很有可能根本就不会认识。就算认识了,也不会有下文了。” 靳枫眉头微皱,细细一想,确实如此。 八年前的他,不知天高地厚,才敢去追她,不会去想两个人有没有未来。 现在的他,在掉下悬崖之前,时时刻刻都想着,和她在一起了就不再分开,要么就不在一起。说到底,这是一种贪婪。 他在佛前坐了一个月,都没有想明白,“死"了一次,切身感受到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才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因果,没有过去的我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我们的出身,父母,成长环境,以及我们的经历,一点一滴把我们打磨成现在的样子。我们所有经历的一切,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值得感恩。” 靳枫推着她平躺下来,凝视着她的澄澈如水的星眸。 “我记得你以前给我念过几句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这是最悲伤的一首诗,生与死,相聚和离别,这些都是大事,我们人这么渺小,根本就控制不了,同生共死根本就不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不说死后的事,只说活着的事。” 他声音越来越低沉,暗哑,停顿片刻,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鹿鸣,我爱你,执鹿之手,与山偕老,这是我一生最大的愿望。” “……”明明是那么动听的情话,鹿鸣却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她勾住他的脚,借力把他推倒,两个人翻转半圈,她在上,他在下。 “如果我没回来,你是不是真打算出家做和尚?” 鹿鸣质问他,表情严肃,不等他开口,低头咬住他的嘴,很用力地咬,解气了才放开他。 “以后不许说让我踢开你,也不许再说死。我不喜欢你像个得道高僧一样,看淡一切,对一切都不在乎,有也行,无也行。我就喜欢你操天野地、狂天狂地的混样,只想听你说,往死里操就是往死里宠!” “好。”他语气笃定。 男人舔了舔自己的唇,吻掉她嘴角的血丝,放开她,注视她的黑眸,眼神坚毅。 “如果你没回来,我不会出家做和尚,我会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想做还没做的事情上,我要让森林消防在防的阶段发挥最大效力,山火越来越少,最好没有人因为救火而牺牲。我要推动中国建立与欧美国家旗鼓相当的职业消防体系,吸引更优秀的人才。” 他嘴角一弯,话锋一转: “我整天想操女人,佛祖怎么会收留我这种俗人?你不回来,生理问题怎么解决,确实是个大问题。” “你打算怎么解决?” “白天工作,晚上念经。” “…… 分卷阅读91 ”鹿鸣凝视着男人英俊的脸,心里又一阵抽痛。 “怎么,有本事把我推倒,没本事自己坐上去?”他交缠的画面。 从三色紫罗兰地那次开始,鹿鸣都不记得这两天他们到底做了多少次,她之前还笑他,幸亏他批发了那么一堆的避孕套。 但他体力再好,也不能像个永动机一样,持续发力,偏偏他就是这样,每一次都异常劲烈。 他们两个在床上,基本都是他主导。原本她在上面,没多久,他就嫌她慢吞吞的,力气不够大,不带劲,又把她推到了。 男人似是觉察到她在看他,突然打开了眼睛。 “还累吗?”他眯眸看着她。 “睡了一觉,好多了。” 他起身,光着身子下床,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一捡起来,开始穿衣服,也不背着她了,在她面前他完全不介意赤裸。 从艺术的角度,他雄健结实的身体,可谓鬼斧神工一样的雕塑,从上到下,每一处都堪称完美。 鹿鸣也不移开视线了,只是在看到最关键部位时,还是会脸红心跳,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想看,又不好意思,不看,又觉得亏。在看与不看之间,她还是看到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全然不同,却又能如此完美地契合。 一想到男人用这样致命的武器,在她身体里掀起不亚于一次世界大战一样的惊心动魄,她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张照片,你没穿衣服。”鹿鸣现在终于敢坦白说出来,“还获了奖,可惜丢了。” “丢了再拍。人不是在你面前?”他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她这一边的床沿坐下来。 “可大鹏不在了。” 鹿鸣想起来就觉得遗憾。 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相同的两张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独一无二的瞬间。 “要找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揉捏,“清明山火结束后,张小雄有了张小松最新的线索,已经根据线索去找他了。” “对,差点忘了,我带的那张照片被张小松拿走了。如果找到了他,照片就能拿回来了。” 鹿鸣也不敢抱太大希望,只是有些好奇: “张小松为什么要偷我的照片?我跟他以前完全没有交集。就算他怪我不该报火警,也应该是打击报复我本人,不是偷我的东西。” “照片里应该有他想要信息,准确来说,是送他离开玉仑河的人需要的信息。具体什么信息,找到张小松本人自然就能知道。” 鹿鸣想想也是,没再想照片的事。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昆仑山?” “等达哇出院以后再去,要先把他们安顿下来,袁一武一个人肯定搞不定。你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离五一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是要等达哇好一点再走,她现在这样,我也很担心。” 靳枫紧盯着她的眼睛,想再问她清明节那天达哇送什么东西给她,沉思半晌,最终还是没问,起身准备离开。 “要是还累,你再睡会儿。我去做晚饭,好了叫你。” “不要,我也要起床。我想准备种菜,先把周围的空地怎么用规划一下。”她裹着被子,找衣服,发现衣服放在凳子上,推他一下,“帮我拿下衣服。” 他看了一眼衣服,又看向她,“我是怎么穿衣服的?男女不是应该平等吗?” “……”他要来扯她身上的被子,鹿鸣吓了一跳,抓紧身前的被子,连同被子一起跳下床,跑去拿衣服。 凳子离床有一段距离,她还没够得着拿衣服,发现动不了了,回头一看,被子另一端被男人抓住,往后一扯。 鹿鸣浑身一凉,低头一看,身上光溜溜的,飞奔到凳子前,抓起睡裙,按在胸前,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瞪着男人。 “你不是先下去做饭吗?” 他把被子往回收,放回床上,侧身往床上一趟,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腿上,手指不停敲着,视线定在了她身上,嘴角含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你不是要学做饭吗?等你穿好衣服,我们一同下去,晚上教你做西红柿炒蛋。以后不要用洋葱炒蛋。” 靳枫想起她被洋葱辣得流眼泪的样子,又气又想笑。 鹿鸣抓紧衣服,要这样直接在他面前坦露,她不得不认怂,她还是很难做到他那么自然。 她用牙齿咬住睡裙,把身体关键部位遮住,先穿了内裤,再穿了内衣,最后把睡裙打开,挡在他和她之间。 睡裙穿在她身上的同时,她转过身来,背对着他,把睡裙的腰带绑好,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男人也没说什么,盯着她,半晌才起身,走到她面前,把伸向她。 鹿鸣把手放在他手里,两个人并肩走出房间。 到门口的时候,他侧身,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老婆,你皮肤很好,不白不黑,身材也不错,不胖不瘦,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摸起来很有手感,看起来很有质感。要谢谢你妈,生出这么一个宝贝,让我这么有福。” “……”鹿鸣脚步顿住,与他对视,看着他一脸坦荡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什么叫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不就是他这样? 下楼以 分卷阅读92 后,他们把一楼前后门打开。 靳枫去厨房做饭,鹿鸣坐在厅堂里,随便拿了一张纸,在纸上画平面规划图。 在小森林生活了几个月,附近的环境她已经了然于心。 鹿鸣把图画好,拿去厨房,问靳枫意见。 “前面有一条溪,可以在这里挖个鱼塘,引入溪水;左边的菜园子我们用栅栏围起来,可以种菜,也可以种三色紫罗兰;右边都是树,我们就留着;后边院子里种葡萄,我想要搭一个很大的葡萄架,夏天我们可以在葡萄架下面乘凉。你觉得怎么样?” 靳枫正在切西红柿,放下手中的刀:“这么改动,工程不小,短时间里肯定来不及。” “是哦,那还是算了,就种点花和菜吧,这地方我们又不能长住。”鹿鸣把白纸放在灶台上,准备用笔划掉,被他按住。 “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我以前看到一幅画,一栋很大的林中别墅,前面是鱼塘,周围都是森林,天空很高,视野很开阔,当时就觉得特别喜欢。” “比利时画家reneagritte的画?”他把她手中的笔拿过去,打了个大大勾。 “你怎么知道?”鹿鸣很差异地看着他,她好像没对他说过,他也没有看画展的习惯。 “你喜欢什么样的地方我怎么会不知道?”靳枫放下笔,搂着她的腰,“你喜欢,我们就把这块地买下来,造这样一栋林中别墅。” “买下来?怎么可能?” 鹿鸣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想想也知道,玉仑河不是大城市,但也是旅游城市,地价肯定不便宜。 “不会便宜,但也不会太贵,在我能力承受范围之内。” 靳枫向她解释,这里原本要开发成度假村,刚刚竣工不久,附近有山发生了山火,火势蔓延到度假村,烧毁了大片的树林,和一部分新建的房屋。 开发商亏了一大笔,跑路了,这里成了一片荒地,政府找不到接手的人,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阿牧开过饭店,咖啡馆,来到玉仑河,把这一片荒地承包下来,改头换面以后,变成了现在的玉仑河文艺村,再分租出去,收取租金。 出面做这件事的人是阿牧,云杉打理一些事务,他父母留给她一笔钱,她参股投资了一些,所有的创意和构思,其实都是靳枫友情提供的。 阿牧这个人很仗义,除了云杉占股,也给他分了一些干股,所以除了工资以外,他还有额外的收入。 “老昆的医药费可以报销,除了日常生活,我没什么其他开支,所以钱你不用担心。原本刚来的时候我就想买下来,但考虑到你有可能要留在北京,毕竟你父母在那边,就打算缓一缓。既然你喜欢这里,我们就买下来。” 他不等她开口,按住她的嘴,示意等他说完。 “买下来,并不是要求你以后就在这里定下来。你可以和以前一样,加拿大,北京,非洲……想去哪就去哪,不用考虑我,你什么时候想来就来,退役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退役之后,如果我受不了你不在,我会跟在你屁股后面,你想甩也甩不掉。”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 “等你父母年纪大了,需要我们照顾,我们可以卖掉这里,去北京买套小一点的房子,位置偏一点也没关系,反正你会开车。你妈妈可能不想看到我,给你住就行。如果我们有孩子,可以跟你一起留在北京,也可以跟我留在这里。等老人都走了,我们再决定要不要来这里定下来。” “……”鹿鸣愣怔住,一堆话堵再嗓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们分别的八年多时间里,他花了多少时间来计划他们的未来?他几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每一种可能想都有她的存在,甚至还有他们的孩子。 “所以,你想怎么规划就怎么规划。随便你怎么折腾,我来买单……” 鹿鸣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踮起脚,主动吻住了他。 很用力地吻。 对于未来,她也想过无数种可能,可都是没有他的,因为不敢去幻想,她还能再和他在一起。 她唯一不敢去幻想的有他的未来,再次遇见了他,是不是将变为现实? 未来有无数种,我只爱有你的那一种。 鹿鸣听到心底的这个声音,很触动,双手捧住她的脸,反被动为主动,加深加重这个吻。 第59章 接下来的几日,小森林处处洋溢着暖暖甜甜的幸福味道。 白天,他们上午去医院看达哇。 鹿鸣给她读诗,讲故事,甚至讲荤段子,收效却甚微。 达哇依然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只是没有再一直闭着眼睛,眼睛盯着某个地方,呆若木鸡,一盯就是几个小时,怎么叫都没反应,像个梦游的人。 下午,他们打理菜园子。 靳枫先用锄头翻土,把一整片地都翻了一遍,再分成许多一畦一长方形畦的小块,每一畦用来种不同品种的蔬菜。 之后就交给鹿鸣去折腾,他找来手指粗的竹竿,插成栅栏,用绳子绑起来,把菜地围了起来,不时看向来来去去的女人。 她穿着干农活的衣服,青色棉布衣服,系着头巾,打着赤脚,在菜地里跑来跑去,挖坑,撒种子,培土,浇水……对一切事情都兴致勃勃,一看就是从小在城里闷坏的小孩。 他们两个各忙各的。 靳枫不时听到女人嘀咕声: “三哥,这一畦种甘蓝吧,颜色好看。” “好。” 没多久,她已经准备种甘蓝了,临时又改变主意: “三哥,我们还是种辣椒吧,你喜欢吃。” “行。” 再过一段时间,辣椒苗有了,云杉托人送过来的,她又改了注意: “三哥,你觉得种小番茄怎么样?夏天用山泉泡一下,跟冰镇的一样,很好吃的。” “……”靳枫被这个女人折服了,在这种小事也要纠结半天。 他其实怀疑,她知不知道这些菜长什么样? 他不能说"随你",最终解决的办法只能是,他走到她身边,明确告诉她,甘蓝、辣椒、小番茄都可以种,每一样种一畦,分别种在那里。 可到后来,她想种的菜还是很多,丝瓜、南瓜、冬瓜甚至西瓜……什么瓜她都想种,地却不够了,她又在纠结。 靳枫专门给她辟出角落一块地,想种没地方种的,全种在这里,森林有混交林,菜地为什么不可以有混交菜? 问题解决了,女人高兴得跟吃了蜜一样,忙不迭地去种菜种瓜了。 白天忙忙碌碌,他都依着她胡闹。 一到晚上,女人早早地 分卷阅读93 就被男人抓回床上,糖炒栗子一样,翻来覆去爆炒,直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才相拥睡过去。 沉浸在这样静谧安宁的生活,人没有了时间概念。 虽是短短几日,鹿鸣却时常有种错觉,一恍一惚间,他们已经过了一生一世。 在城市里,每一分每一秒都紧绷,这里的时间却完全是松弛的。 树叶变得慵懒,仿佛不会按分按秒变绿,而是按月,两三个月绿一次,甚至按年,每年绿一次。 枝杈上的鸟儿,拢了翅膀小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让人误以为是它们不会飞的。 天空很蓝,也很慢,慢得让人认不出那是头顶上的天空。 鹿鸣喜欢这样又蓝又慢的天空,不像北京的天空,被雾霾闷得心肝肺都坏了,灰沉沉,病恹恹的。 她时常幻想,如果时间停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可时间这个不知疲倦的老小孩,根本不会停止,依然稳步向前。 他们的菜园终于"竣工",鹿鸣也勉强学会了做雪鹿核桃饭。 最值得庆祝的,达哇也终于出院。 袁一武死活不愿意让达哇再住在小森林,要自己找房子,最终,云杉姥姥姥爷的一处旧宅,离小森林不远,低价租给了他们。 云杉为了照顾达哇,又开始了两边跑的生活。她几乎没有再来小森林,要送什么东西给他们,或拿什么东西,都让袁一武跑腿。 鹿鸣联系了加拿大的一位心理学专家,远程为达哇进行心理治疗。 原本她和靳枫商量,把专家请过来,只是费用太高。 专家也认为没必要,治疗不是短期内就会有收效,必须做长远打算。如果有必要,等达哇身体条件好一些了,可以带她去加拿大,北京也行,医疗水平也不低。 把达哇安顿好,时间已经是四月下旬,他们终于启程,踏上了去昆仑山的旅途。 从玉仑河到昆仑山不算近,但也不远,他们没有选择飞机和火车,而是自驾。 鹿鸣一开始担心会影响他的工作,但这一段时间,他只偶尔去一趟支队,其他时间处于半休假状态。 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们森林消防员有假休是好事,说明没有山火。 当然,她也知道,很大一个原因,是清明节山月谷森林氧吧的山火之后,胡卿民为了靳枫着想,不希望他参与后续的火因调查。 秦中流是个大麻烦,靳枫回避也未尝不是好事。 鹿鸣隐约感觉,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一天,他们起了个大早,一切准备妥当后,迎着初露的晨曦,驱车出发了。 两个人穿着情侣装,都是天蓝色的冲锋衣,车后备箱里,还准备了户外野营的装备。 鹿鸣想到他们计划要做的那些事,就特别兴奋,甚至有一种去度蜜月的感觉。 按照他们的行程计划,去昆仑山之前,他们先去见他的一个朋友,在昆仑山北部的一个城市,参加亚洲雪豹保护组织举办的活动,离昆仑山不远。 “你的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也去参加这个活动?男的女的?”最后半句,鹿鸣不知为何,随口就问出来了。 专注着开车的男人,对她随口问出的那句感兴趣,却故意卖关子: “见到了人,你自然就会知道。” “这么神秘?就不能先透漏一点信息吗?”鹿鸣越发好奇了。 “你认识。” “我认识?” 鹿鸣仔细想了想,他有什么朋友是她认识的? 她只知道,李章程八年前就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她应该也见过他,但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再给点别的线索,“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谁,“我见过吗? “没有。” “没见过我怎么会认识?” “……”靳枫嘴角一弯,没解释,一手扶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去按车载音箱的播放键。 空灵舒缓的音乐,流水一样在车厢里流淌: hereistandbressanoneapthesky我站在布列瑟侬的星空下 aretheyshgoverbrenner远在布雷纳的你 andupontheotherside是不是也能看到它们的眼睛 youou1dbeaeetsurrender如果你心甘情愿放弃 itgotheotheray我只有走上另一条路 andytrai1ard火车将载着我继续旅行 thoughyhearou1dsure1ystay但我的心却不会片刻相离 …… 鹿鸣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听得这么入神。 她有些意外,马修连恩这首《布列瑟农》旋律这么慢,他竟然没有睡着,以前他都喜欢摇滚之类劲爆的音乐。 野生动物摄影,除了用光和影创造唯美的画面,更吸引她的是故事。 讲故事的手段很多,除了摄影,音乐同样也在讲故事。 “据说,马修·连恩写这首《布列瑟农》,是因为当年加拿大政府出台了一个‘驯鹿增量’计划,为了让数量锐减的驯鹿迅速繁殖,大量捕杀狼。可事实上,驯鹿数量锐减,是因为人类过度捕杀,却把罪责推到狼身上,变相来捕杀狼。” 这个故事,让她想到了雪豹。 “现在,雪豹也有类似的遭遇,你说,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这个问题,你可以留着和我那位朋友讨论,“靳枫转到另一个话题,“你不知道,马修·连恩写这首歌,不只是因为狼,还有另外一个故事?” “不知道。什么故事?” “他给绿色和平组织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个人相爱,后来女孩要去意大利佛罗伦萨学艺术,他要去德国慕尼黑加入一支摇滚乐队。他们有一次约会,选在佛罗伦萨和慕尼黑之间的一个城市,就是布列瑟农,一个非常优美的小镇,周围都是乡村,山谷中有钟声回响,山羊在牧场漫步,远处能看到白色的高原雪山。” 鹿鸣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了,他们就像音乐创作幕后故事中的男主和女主,玉仑河就像他们的布列瑟农。 “后来呢?” “后来就有了这首歌。”靳枫没有往下讲他们的分别。 在相聚的时候,讨论离别,是对生命的一种浪费。 靳枫对这首歌感情很复杂,在她不在的那些年里,这首歌像心灵止痛剂,现在他突然不想听了。 他换了一首欢快的音乐 分卷阅读94 。 车子已经出了森林区域,灌木丛,进入灼热而炫目平原。 黄色平原上,有几只野羊,在一望无际的背景衬托下,显得又小又白,仿佛幕布上的几个小圆点印花。 远处葱绿的灌木丛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大点。 鹿鸣仔细一看,灰色的大点是一只狼。 “三哥快停车,我要下车。”她迅速拿出单反,换上最好的镜头 “……”靳枫看了她一速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路边。 车子刚停稳,鹿鸣迅速跳下了车,朝灌木丛奔去。 靳枫也看到了狼,想叫住她,又怕惊动狼和野羊,只能跑步追上她,拽着她矮着身子,轻手轻脚钻入灌木丛中,找到藏身处,与狼保持了一段距离。 许是觉察到身后有动静,狼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们的方向。 鹿鸣心中一喜,来不及支三脚架,趴在地上,双手举着相机,镜头对准狼,按下快门。 蓝天,白云,平原,野羊,狼,定格在画面中。 她拍了三组,野羊最先消失,在狼追上它们之前就跑了,最后只剩下一只孤狼,站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望着远方,静立许久,朝远处的地平线飞奔离去。 鹿鸣坐起来,看着狼离开的方向,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低头看向平躺在草丛中的男人。 “我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靳枫没有问是谁,一把将女人拽进怀里,长臂圈着她的腰,翻身一滚,迅速压住她。 他与她对视了一眼,低头吻住了她。 女人奔跑的样子实在太酷了,他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挠得他简直抓狂! 第6o章 男人用力吮吸她的唇,炙热滚烫的舌撬开她的牙关,钻进她嘴里,肆意驰骋。 鹿鸣怀疑他吃了火药,吻得这么凶猛。 没几下,她就被他吻得舌根发麻,眉头微皱,推了他一下。 靳枫也觉察到他太过。 “不是鹿叫,是鹿鸣。” “鸣不就是叫的意思吗?” “……”鹿鸣不知道这是他的幽默,还是外国人对汉语文字匪夷所思的理解方式,笑道,“乔教授您好,您叫我鹿就行。” “好的,鹿,你拍的照片,thefai1y,我在美国自然博物馆第一眼看到,就特别的喜欢,有雪豹,有鹿,还有昆,你们真的就是一家人。” “谢谢乔教授,照片的中文名叫《呦呦鹿鸣》,取自我们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里面的一首诗《小雅鹿鸣》。” “我知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对不对?” “对。” 鹿鸣很意外,乔森教授竟然能把诗背下来,虽然只背了一小节,很吃力地咬文嚼字。 “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调皮地耸了耸肩。 “大体讲的是,原野上有一群鹿,在欢快地鸣叫,吃艾蒿,主人宴请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这是一幅人与人,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画面,有家的寓意。”鹿鸣向他解释。 “太精彩了,所以说,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幅野生动物摄影作品。如果人类能像对待宾客朋友一样对待动物,那就好了。” 鹿鸣刚要接话,被靳枫抢了过去:“你们一定要杵在路边讲话吗?” 车子停在路边,他们站在车尾,两个人相视一笑,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 “走,鹿,我们去里面,卓玛和格桑,姐姐妹妹两个人,准备好了,扎西德勒。”乔森教授说道最后,两手一挥,做出热烈欢迎的手势。 “好。” 三人并排穿过马路,靳枫牵着鹿鸣的手,他在中间,与乔森教授边聊边走,问起他在昆仑山附近雪豹研究调查的情况。 他们进入一条巷道,转了两个弯,一直走到尽头的一处铁门前才停下来。 铁门是打开的,门口站着两个扎着长辫子、穿长裙的女孩,高一点的是红裙,旁边那个是橙黄色长裙,颜色都很鲜亮,胸口镶钻,下摆绣着亮片。从服饰就能看出,她们应该不是汉族人。 她们应该就是乔森教授提到的卓玛和格桑姐妹。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他们一来,她们齐声说藏语的"欢迎",很热情地迎接他们进入院内。 院子里放着一张木床,上面有一张小桌子,靳枫和鹿鸣坐一边,乔森教授坐另一边。 卓玛和格桑姐妹俩没有上来坐 分卷阅读95 ,一个站着,一个在忙碌。 鹿鸣感觉有些奇怪,她们没有说当地的话,这地方和藏北地区隔了一座昆仑山。 靳枫后来告诉她,她们不是当地人,曾经是藏北地区南部草原牧场的牧民。 穿橙黄色长裙的那个女孩,声音像黄鹂鸟一样,婉转清脆,眼睛在靳枫身上掠过,匆匆低下头,脸红得像熟透的西瓜瓢。 乔森教授在旁边介绍,她是妹妹格桑,年纪还小,不到二十岁,有些害羞。 姐姐卓玛到底年长,招呼他们入座,端茶倒水,还把准备好的葡萄、哈密瓜之类的水果端上来,礼节很周到。 靳枫和乔森教授还在聊着一些事情。 卓玛安顿好以后,站在格桑旁边,看向靳枫:“阿萨哥哥,达哇在玉仑河好不好?听说她出事了,要不要紧?” 卓玛大概意识到鹿鸣在,和她们还不熟,立刻指着她们两姐妹解释: “小时候,我和我妹妹格桑,还有达哇,我们几个见过,都受过德勒大叔的照顾,我和格桑是另外一个巴依老爷养大的,就是我们的养父,他现在不在了。我结婚了,这就是我的家,欢迎你来做客。” 她汉语说得很好,但还是能听出有些吃力,和汉族人讲普通话有很大区别。 “达哇跟我说过,她有个姐姐,原来是你,这么漂亮能干的姐姐,她经常跟我说很想姐姐。有空你们去看她,她现在……” “她现在很好。”靳枫把她的话接下去,“在她叔叔扎西面前,你就说她很好。” 卓玛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没再追问达哇的情况。 鹿鸣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达哇受伤的事情。 她后来才知道,德勒大叔去世以后,他的弟弟扎西以达哇叔叔之名,要收养她,其实是想侵吞德勒大叔留给达哇的那点钱,并且对达哇很不好,甚至想霸占她。 达哇显然受过惊吓,找到靳枫,哭着喊着求他送她去福利院,最好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他后来去了玉仑河森警支队,便把她带过去,送进了当地的福利院。 “昆,我跟你说的事,怎么办?我们想培训卓玛和格桑姐妹两个在野外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雪豹,卓玛同意了,格桑不愿意。” “不是,不是,不是,是扎西……”格桑使劲摆手,显然不太会说汉语,脸涨得像紫葡萄。 卓玛在一旁解释,达哇离开以后,扎西又把主意打在了格桑身上。开始想收养她做女儿,卓玛结婚以后,有能力照顾妹妹,没有同意。现在格桑长大了,扎西也不知道从哪找到门路,有了点钱,自称巴依老爷,要娶格桑做妻子。 鹿鸣从她的解释里,没有听明白,这与乔森教授培训她们布置红外相机有什么冲突。 乔森教授表情变得沮丧,像个小孩一样向鹿鸣诉苦: “我们想要找当地的牧民,配合我们做雪豹的调研,德勒大叔在的时候,他很支持我们,现在,要找到合适的人,太难了!” “阿萨哥哥回来这里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雪豹被他们……”这句话,格桑说得很流利,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么多雪豹被他们怎么了?”靳枫追问道。 格桑头几乎低到尘埃里,声音也跟蚊子一样低,“让我姐姐说。” “我妹妹胆子小,你们别介意。”卓玛笑了笑,把话接了下去: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这里有人看到雪豹出现,扎西叔叔说,有雪豹吃他的羊。” 靳枫皱眉:“有没有证据?” 卓玛点点头,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有的,有一次,死了不少山羊,他报警了,森林公安和野生动物保护的专家来查看过,说有雪豹粪便和毛发,山羊也确实是被咬死的。” “后来怎么样?”靳枫对这个话题显然很感兴趣。 “后来,我们这里专门管理野生动物的部门,允许他配了猎qiang,如果再出现雪豹捕杀家畜的情况,他就可以开qiang射杀雪豹。” “……”鹿鸣脊背突然一凉。 靳枫又向她们了解了一些细节。 看看时间,他们还要去山上转一转,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等等……”格桑突然站起来,看着靳枫,却说不出话来,用手抓着卓玛的手臂,不停地摇晃,显然想让姐姐帮她说出口。 “阿萨,听说你们要来,格桑特意学了一支新舞,你们看她跳完再走吧。”卓玛看向鹿鸣,像是特意征求她的同意: “不用太久的,如果不让她跳,你们走了,她就会一直跟我唠叨,我会被她烦死的。” “格桑的舞,跳得很好,昆,鹿,我们看完吧。晚一点上山也没事。”乔森教授率先坐了下来。 靳枫看向鹿鸣,她却没有看他,直接坐了下来,他犹豫片刻,也坐了下来。 卓玛开始唱歌,曲调很欢快的一首歌,《格桑花》: …… 绿绿的牧场,哺育和梦想 还有我那心爱的情郎 我是你心中的那朵美丽的格桑花 你就是我的思念里唯一的牵挂 雪域的风寒下,我什么都不怕 遇上你,是我一生幸福的哈达 …… 格桑合着节奏,翩翩起舞,见到生人害羞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姑娘,跳起舞来,整个人光彩照人,美丽小巧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灿烂的笑容,视线不时地在靳枫身上掠过。 靳枫视线一直在乔森教授和鹿鸣两个人之间来回,双手有规律的击掌,和他们一同拍着节奏。 鹿鸣却没有看他,一直笑望着格桑,直到她整支舞跳完。 “好看,好看,格桑,一定要教我,我要在广场上跳,和阿姨们比赛。”乔森教授站起来,用力鼓掌,看起来很兴奋。 受到夸奖,格桑笑得合不拢嘴,看向靳枫,喘着气问他:“阿萨哥哥,我跳得好看吗?” 靳枫点了点头,却看向鹿鸣,“老婆,你喜不喜欢?” 格桑脸上的笑容转瞬间僵住,怒视着鹿鸣,显然在等着她的答案。 鹿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知道,不管她说好看,还是说不好看,都解不了格桑的气。 第61章 最终,还是乔森教授及时为她解了围。 “鹿是摄影师,她不懂欣赏舞蹈,我说好看就是好看。格桑,一定要教我啊。”乔森教授显然很懂女人的心理,也闻到这三个人之间一股奇怪的醋酸味。 卓玛也及时把话题扯开,"你们现在去山上,阿萨离开这么多年了,认识路吗?等我们家的巴依老爷回来,让他给你们带路吧。” “不用,我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再去山上。那件 分卷阅读96 事,要拜托你们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可以,请介绍别的朋友帮我好吗?” 乔森教授语气诚恳,说完,向卓玛作揖。 卓玛看向格桑,显然知道她妹妹在生气,没直接回答好还是不好,送他们出门,问他们去山上要多久,如果时间早,晚上来他们家吃饭。 从卓玛和格桑姐妹家出来,三人回到车上。 乔森教授坐后座,探头看着靳枫,笑着打趣他: “昆,想不到你是妻管严啊。就这么一点时间,不秀恩爱都忍不住吗?明明知道格桑对你有意思。这个时候你就应该闭嘴。我还以为把你叫过来,卓玛和格桑就会答应我。” 他说完,立刻坐会车椅,背往后靠着。 鹿鸣扭头看向他:“乔森教授,你放心,我有办法说服格桑的。实在不行,我们就想别的办法。” 靳枫双手紧握方向盘,专注着开车,余光看了一眼副驾座上的女人。 这女人一直不看他,像是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听她这么一说,才发现她是在吃闷醋,他嘴角不由上扬。 “总之,你就是不想你的昆,施展一点点美男计,是不是?”乔森教授直戳本质。 “……”鹿鸣转回身,坐直身体,心里忍不住感叹,有这样一个"中国通"外国友人,是件幸福而可怕的事。 乔森教授笑得很开心,“鹿,你怎么不问我,是怎么认识昆的?” 鹿鸣正准备问,他已经自问自答了。 “去年,我听说玉仑河出现了雪豹,开心得不得了,就跑过去。可他不让我进山,说森林防火期,谁都不许进山。还要我考什么考试。我看都看不懂,怎么考得过?” “那怎么办?”鹿鸣兴致也来了。 “我偷偷地进山了,结果气死我了,他竟然跟踪我,把我抓了起来,还怀疑我是偷伐盗猎的坏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美国了,陪我孙女去自然博物馆看摄影展,看到了呦呦鹿叫那张照片。” “呦呦鹿鸣,不是鹿叫。”靳枫纠正他。 “都一样的意思嘛。”乔森教授很不服的语气,“反正就是thefai1y那张照片。” 鹿鸣双臂环抱着肚子,忍不住笑。 “我一眼就认出是昆,偷偷用手机拍了下来……” “你手机在哪?照片还在吗?”鹿鸣兴奋地看着他。 “对不起,不在了。我跑回中国来,给他看,说我知道拍照片的女人在哪,让他陪我进山去拍雪豹,我就告诉她。可这个坏蛋直接把照片删了,然后自己查到了你在加拿大。” “再后来呢?” “再后来,没后来了啊,他还是不让我进山。他知道你在加拿大又不干嘛。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就让他们给你发了个邀请,和我们一同来拍雪豹。结果你又把我气死了,收到邀请三个月都没动静。” “……”鹿鸣没再继续往下追问,看了一眼旁边专注着开车的男人。 她那三个月的心情,很煎熬,现在才知道,他知道了她在加拿大,心情并不比她轻松。 乔森教授倾身向前,看向鹿鸣:“鹿,后来你为什么又突然答应回中国了?” “那个,我,就是……想回来了,没什么原因。” 乔森教授显然对她的答案很不满意,转头看向靳枫。 “昆,你后来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 “没有。”靳枫声音干脆利落。 “不可能。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要被你们两个气死了。” 乔森教授用力往后一靠,佯装生气的样子,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鹿鸣和靳枫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不作声,她看窗外的风景,他看向前方,继续专注着开车。 为什么她会因为一次分手表演,受到触动,最终选择回来?可回来了,一次又一次准备离开,最终却离不开? 为什么他知道了她在加拿大,想尽各种办法,了解她现在的生活,甚至几番辗转,找到了她公寓附近超市老板的联系方式,却并没有直接联系她? 靳枫一直不明白,他委托那位四川大叔,让她知道玉仑河发生了山火,是想告诉她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要来。 她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谁能相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时间就像一片荒野,你在这里,我回来了,相遇和重逢,不早不晚,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久别之后,如果最终还能走到一起,用千载难逢来形容,也豪不夸张。 他们像是同时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双双回过头来,看向对方,不用开口说一个字,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各自在想什么。 可惜有外人在,不然,这种情形下,车子会停下来,他会吻她。 她也是。 “唉,我这个大灯泡啊,照得好辛苦。”乔森教授突然睁开眼睛,很应景地感叹了一句,“拆一座庙,也不毁一桩爱情。昆,鹿,你们结婚,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好,一定。”这次,靳枫回答得很快,声音很响亮。 鹿鸣也点头答应。 越野车在石子路上颠簸了很长一段,开到路的尽头,在山脚下停下来。 三人下车,徒步上山。 乱石嶙峋的山路,只够一人同行,乔森教授走在前面,鹿鸣走中间,靳枫走在后面。 他们边走边聊,谈论一些雪豹相关话题。 鹿鸣从谈话中了解到,乔森教授是最早一批得到中国政府批准,进入羌塘无人区,开展雪豹及其他野生动物研究的外国人。 不只是中国,尼泊尔、巴基斯坦、蒙古国等大部分地区的雪豹分布情况,他都考察研究过。他写的书和研究的野生动物,遍布全世界各地。 “乔森教授,您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些事呢?”鹿鸣一直有这个疑问。 “第一次到中国西部,粗狂的高地,黄褐色的平原,大风呼啸,高山上覆盖着白雪,我看到了一大片的藏铃羊,那一刻,我,却很郑重。 “我非常确定,我的选择是对的,我这一辈子只做这一件事,希望能为这个星球留下一些珍贵的荒野碎片,守护那些无比美丽的野生动物。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雪豹。我好像觉得我生来就如此,这是写在我基因里与生俱来的使命。” 鹿鸣浑身一震,仿佛胸腔里有个洪钟,突然被敲响,巨浪一般的音波在她身体里扩散。 “鹿,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对雪豹这种神秘美丽的大猫, 分卷阅读97 有特殊的感情。”乔森教授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有没有想过,为雪豹的保护做点什么事情?还是决定和昆一样,选择去守护森林?” 鹿鸣回头看了靳枫一眼,他一直紧跟在后面,专心走路,不时伸手护着她。 “我还没想好。”鹿鸣说的是实话。 她必须承认,她没有乔森教授这么高尚的情怀与奉献精神,骨子里虽然爱自由,但也渴求安稳。 她虽然也迷恋雪豹这种动物,但按照她的计划,离开加拿大回北京之前,先去玉仑河拍摄雪豹,完全最后的心愿。 之后她就回到父母身边,选择一个普通的男人结婚,生子,做一份普通的工作,过安稳的一生。 她觉得,过去八年的自由生活,已经足够她未来平淡的人生去回味,比起大部分一直安于普通生活的人,她已经足够幸运。 她想问靳枫,为什么没有继续留在昆仑山守护雪豹,而去从事森林消防员。 乔森教授突然加快脚步,蹲在前面两块巨石之间,突然站起来,在原地转圈,双手握拳,举在胸前,脸涨得通红,看起来异常愤怒。 鹿鸣和靳枫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们又猎杀了一只雪豹!”乔森教授像个小孩一样,泪流满面,咬牙挤出一句话。 鹿鸣和靳枫跑到两块巨石之间,中间确实有一摊血,有细碎的毛发,但没有看到雪豹的尸体。 她有些诧异,乔森教授怎么知道死的是雪豹? “来看这里。”乔森教授绕过巨石,在巨石后面不远处,一处堆积的碎石间,翻出一个红外相机。 果然,相机里面有一段视频。 一只受伤的雪豹,被人追,许是已经精疲力尽,倒在巨石间,雪豹被追踪的人拖走。视频应该是晚上拍的,光线很暗,看不清人的脸。 靳枫用手指沾了血,仔细研磨,再闻了闻,得出结论: “死的时间应该在二十四小时内,尸体肯定没那么快处理,应该还在盗猎者手里。” 乔森教授擦掉眼泪,鼻子通红。 “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吗?看到没有,情况越来越恶劣了。可这事我不能插手,只能靠你们去抓到那些混蛋了。” 他不等靳枫说什么,看向鹿鸣: “鹿,我真的很羡慕你们是中国人,六七百万年前,雪豹诞生于青藏高原地区,在所有雪豹分布国中,中国的雪豹栖息地面积占全球雪豹总数的约6o,拥有雪豹的数量也占到全球雪豹总数的6o,是不是很值得骄傲自豪?” 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小孩一样的表情。 “但其实不多,现在野生雪豹的种群数量估计在385o到7ooo只,栖息地减少、并且破碎化,非法盗猎、报复性猎杀、以及食物减少等等,太多威胁了,从1972年开始,雪豹一直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等级。我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加入保护雪豹的行列。” “……”鹿鸣看着这个高高瘦瘦的老头,感觉他像个虔诚的布道者。 她完全不受震撼,是不可能的。 乔森教授把两块巨石间的毛发收集起来,表情凝重,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摊血,转身,无声地继续往前走。 靳枫用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下血迹,最后和鹿鸣一同用手挖泥土,把血迹掩埋了。 处理完毕,他们才去追乔森教授。 追上以后,三人继续边走边聊。 他们在附近几个红外相机布置点查看完毕,收集了数据,忙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才返回。 第62章 三人从山上下来,靳枫驱车原路返回。 到了镇上,乔森教授要忙着准备参加亚洲雪豹保护组织举办的活动,还有别的事要忙,他们便先把他送回了酒店。 “我们去哪?还去卓玛格桑姐妹家?” “嗯。”靳枫把车顺直,看了她一眼,"我找卓玛了解一些事情。” “你不用向我解释,“鹿鸣猜到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但我感觉,她很顾忌她妹妹格桑,就算她知道扎西的一些事情,她也不一定会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我来稳住妹妹格桑,你去找姐姐卓玛谈事情。” “好。” 两个人意见达成了一致。 靳枫脚踩油门,加快了速度。 这是一个夹在昆仑山北部和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之间的西部小城,森林覆盖率也远不及玉仑河,黄昏时分,空气雾霾很重。 马路两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被浑浊的空气重重围裹,光线昏黄,亮得有些吃力。 不多久,他们重新回到了卓玛格桑姐妹家。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招待他们。 卓玛的丈夫和两个孩子都不会讲普通话,也都很害羞,两个小孩连上桌吃饭都不敢,端着碗,拉着爸爸躲到房间里去了。 和白天一样,院子里只剩卓玛格桑姐妹俩招待他们。 鹿鸣随便吃了点东西,放下碗筷。 “格桑,今天下午你跳的那个舞,特别好看,能不能教我?” “我为什么要教你?”格桑扬起下巴,脊背坐得笔直,看着鹿鸣的眼神,直刺刺的,毫不掩饰不喜欢她的态度。 “我学会了,回玉仑河可以跳给达哇看,她特别想你们,看到舞蹈,就等于看到了你们。” 这个理由,格桑显然勉强能接受,视线移到鹿鸣的相机包上。 “教你可以,我要你给我拍照。” “不行……”靳枫刚开口,被鹿鸣拉住,“好,不过,现在是晚上,光线不好,我白天给你拍,今天晚上你先教我跳舞吧。” 靳枫看向鹿鸣,原来这就是她的办法。可他知道,她只拍动物和风景,不喜欢给人拍照。 他们俩隔桌对坐,鹿鸣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她没问题。 卓玛显然明白了他们的用意,笑着对格桑说:“格桑,你带路去广场上,那里人多,你不是经常在那边教人跳舞?” 格桑点点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了一眼靳枫,迅速起身,也不等鹿鸣,直接跑出院子。 鹿鸣只能快步追上去。 卓玛的丈夫回到院子里,夫妻俩交流了几句,靳枫听不太懂,大体知道意思,孩子已经睡着了,卓玛让他去门口看着,如果有人来,叫提前通知他们。 “扎西大叔经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们家,你不知道,格桑和两个小孩经常被他吓哭。偏偏他又爱往我们这里跑。” 卓玛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解释,话锋一转: “阿萨,那个姑娘,真的是你的妻子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分卷阅读98 “以前她不在玉仑河,刚回来没多久。这次突然带她来见你们,没提前跟打招呼,实在抱歉。” 靳枫原本其实没打算来找她们姐妹俩,只因为乔森教授有求于她们,希望他出面,他才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抱歉的,格桑已经长大了,早点让她知道,死了这条心,是好事。只不过,白天的时候,你也太直接了,女孩子家,脸皮薄,她可伤心了,你们一走,躲在房间哭了一下午。” “有你在,我相信很快她会好起来,以后也会遇到对她好的人。”靳枫等卓玛收拾完碗筷,让她坐下来,转了个话题: “扎西大叔家里的羊,经常被雪豹袭击?次数多吗?” “多,每次都死好多只羊,他哭天喊地的,怪可怜的,他们也是看他可怜,所以给了他特权,配了□□。可是……” 卓玛突然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雪豹专挑他们家的山羊?雪豹从山上下来,最新去的应该是山脚下的牧场,他们家的牧场,不是最靠近山的位置。” “每次雪豹捕杀家畜,他用□□捕杀的雪豹,都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作为他损失家畜的补偿呗。可是你想想,雪豹毛皮、雪豹骨等等都很值钱,浑身都是宝啊。” 靳枫听她这么说,心迅速往下沉。 “最近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行动反常?” “最近雪豹下山袭击家畜的事情到没有听说,但扎西大叔经常把山羊赶到山上去,说是找到了肥沃的草地。昨天,格桑经过他的牧场,发现又出现被捕杀的山羊,但她说没有看到雪豹。以前每次雪豹袭击家畜,必定会闹出很大动静的。” “扎西大叔有没有发现格桑?” “格桑说没有,她吓得赶紧跑回来了,但她前脚刚到家,扎西大叔后脚就来了,我旁敲侧击问了他几个问题,感觉他应该只是怀疑有人出现他的牧场,但不知道是格桑。” “这件事,你们不用再管,就当不知道。以后你们要长期在这里生活,不要得罪小人。” “是啊,所以,我们也不敢报警。听乔森教授说你要来,我就高兴坏了,可以告诉你。只是,格桑在的时候,我不好说,怕她不高兴,她想亲自告诉你,可今天下午生气了,又不愿意说了。” 靳枫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门口。 卓玛显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阿萨,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吧。格桑和小鹿妹妹回来,我就说你去见以前的朋友了。小鹿妹妹看起来也很聪明,格桑为难不到她,你放心去好了。” “晚上你给她准备个房间。” “好,没问题,一切有我呢。” 靳枫离开没多久,鹿鸣和格桑就回来了。 格桑气冲冲地往竹席上一坐,冲鹿鸣大吼:“你真笨,怎么教都教不会,还要跟我学什么跳舞。我不教你了。” “……”鹿鸣被噎得说不话来,她确实没什么舞蹈天赋,连节拍都踩不准。 “格桑,小鹿是客人,你不可以这么任性。”卓玛坐到格桑身旁,看向鹿鸣,一脸歉意,“我妹妹从小被我惯坏了,实在不好意思。” 鹿鸣感觉到了,她一直觉得她的情商不高,这个格桑,简直没有情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直接表现在脸上,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 奇怪的是,她并不讨厌她,反而觉得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安全。 格桑四处张望,没有看到靳枫,问卓玛:“姐姐,阿萨哥哥呢?” 鹿鸣竖着耳朵,想听卓玛怎么说,她一进来就发现靳枫不在院子里,也没有收到过他的短信。 卓玛的解释,他去看朋友,她当然不信,一定和下午在山上发现雪豹的血迹和毛发有关。 他会不会有危险? 鹿鸣突然很不安,起身,走向门口,被卓玛叫住。 “小鹿妹妹,阿萨很快就回来,他让你先睡,我去给你准备房间。这里晚上治安不太好,你一个女孩子不能随便出去。” “……”鹿鸣只能止步,折回来,却坐立难安。 格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卓玛让她先去睡觉。她进屋的时候,问鹿鸣,明天什么时候给她拍照。 “等他回来以后。”鹿鸣随口答道。 “你是给我拍照,又不是给阿萨哥哥拍照,为什么要等他回来?”格桑理直气壮,“你答应过我的,不许反悔!” “好。” 鹿鸣无奈,只能答应,让她先去睡,明天早上,天一亮,光线好的时候就拍,不管他回不回来。 格桑这才满意地进屋去了。 卓玛的丈夫原本一直在门口守着,关了院门,也回屋去了。 鹿鸣把院子铁门的门栓推开了,担心他进不来。 卓玛进去了一趟,下来让鹿鸣进屋睡觉,说已经准备好了房间。 “卓玛,你先去睡吧,我等他回来就进屋去睡。”她现在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客人在这里,我这个主人怎么能去睡?”卓玛坐下来,笑望着她,“鹿,想不想知道阿萨小时候的事?” “好啊。”鹿鸣在她对面坐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张小桌子。 这种床上放一张小桌子的摆设,有点像北方人的习惯。她有点不习惯。 “小时候,我们这一群没爹妈的孩子,都喜欢跟着阿萨。他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但特别勇敢,很讲义气,长得又好看,女孩子都喜欢他。后来,他去了城里,只偶尔回来看我们,每次都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 鹿鸣有些好奇,“他小时候没去城里之前,不是有父亲吗?” “你是说昆伯伯吗?阿萨叫他老昆,不叫阿爸,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有人说,阿萨是老昆和昆仑山里的一个女人生的,有些人又说不是。” “他从来没见过他妈妈?” “没有。有些人说阿萨是一只母雪豹生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阿萨,因为雪豹在藏语里叫‘萨’,这个你知道吗?” 鹿鸣点了点头,听着卓玛讲靳枫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不时看向门口。 她们两个在院子里边聊边等,到了半夜,靳枫也没回来。 四月的天,晚上气温很低。 鹿鸣当心卓玛陪着她,会感冒,只能和她一同进屋,回房间。 房间不大,布置很温馨,红木床很古典,她和衣躺在床上,连鞋子都没脱。 天快亮的时候,半睡半醒中,鹿鸣听到门开了,很快又关上。 门栓被拉上的声音,彻底把她从半睡半醒中来回清醒状态。 她睁开眼睛,靳枫就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 房间没开灯,光线很暗,可她依然看到,他嘴唇破了皮,嘴角有血丝,似是和人打斗过 分卷阅读99 。 两人对视不到两秒,她像弹簧一样弹坐起来,扑向他,他也几乎是在同时,搂住了她。 唇瓣紧密交织。 他们像野兽一样撕咬,扯掉彼此身上的衣服。 衣服只脱了一半,他推着她倒下去,用膝盖拨开她一双细长的腿。 鹿鸣的背挨着床的瞬间,他已经进来了。 她的身体被定住,仿佛被钉在了床上。 他用他的热,熨烫她的冷。 她用她的软,包裹他的硬。 …… 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第63章 鹿鸣听到敲门声,心瞬间跳到了嗓口,双眼圆睁,小手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腰。 “鹿,快起来,给我拍照。”是格桑的声音。 “……”鹿鸣想回答,嘴被男人封住,开不了口。 这么睁开眼睛,她清楚地看到了男人英俊的脸,浓黑的眉,眼睛却是紧闭的,依然在吻她,那种专注投入的模样,太撩她的心了。 他身体定住片刻,很快动起来,合着他惯有的节奏,笃定有力,谱写成一首时而: “姐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阿萨哥哥只喜欢格桑梅朵,而不喜欢鹿呢?花多漂亮啊,鹿是动物,怎么会有花好看呢?” “……”卓玛词穷了。 雪豹吃山羊、岩羊等很多动物,但没听过喜欢吃花的雪豹。 爱情就像食物链,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有可能喜欢其他的人,一环一环扣下去。 两情相悦的人,比濒危的野生动物还稀少,如果有了,只能成全,怎么能拆散? 卓玛不知道格桑是不是从她的沉默了明白了什么,也变得沉默了,神情木木的,像失了魂。 靳枫和鹿鸣下来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卓玛也不敢再打扰她,起身去招待客人,把准备好的早餐端出来。 鹿鸣坐在桌旁,想去跟格桑打声招呼,被靳枫拉住,卓玛也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去打扰她。 围坐在桌旁的三个人,也没说话。 鹿鸣和靳枫喝了碗奶茶,吃了点面食,便准备离开。 格桑 分卷阅读100 似是突然醒过来了,走到鹿鸣跟前,问她:“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吗?” 鹿鸣知道是拍照的事,点点头:“算数。” “我知道山上哪里有格桑花,我想去那里拍,可不可以?”格桑只跟鹿鸣说话,靳枫就坐在旁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了。 “当然可以。”鹿鸣满口答应。 格桑转身就往门口走,卓玛怕她出事,当然也跟过去。 鹿鸣和靳枫跟在他们姐妹后面。 格桑果然把他们带到了后山上,长满格桑花的地方。 鹿鸣取出相机,把镜头对准格桑。 一开始,格桑很不自然,站在花丛间,傻傻地看着她,眼神直直的,脸上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 她想了个办法,让卓玛和昨天一样唱歌,格桑跳舞,靳枫在旁边配合卓玛打节拍。 格桑穿的还是昨天那件橙黄色长裙,还戴了头饰,看起来依然是精心装扮过的。 跳舞的格桑,又恢复了昨天欢快的模样,鹿鸣围绕她36o度抓拍,给她拍了一组照片。 拍完照,格桑依然在跳舞,旁若无人。 鹿鸣拍照的时候,从镜头里就看到,她哭了。 卓玛提议:“我送你们下去,就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儿吧。” 鹿鸣朝花丛中翩翩起舞的少女挥了挥手,轻声说了句"再见",转身走下山。 靳枫最后看了一眼格桑,没有说"再见",直接转身离开,大步追上前面的女人。 卓玛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停车的地方,看着他们上车。 车子启动前,靳枫落下车窗:“卓玛,扎西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他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 “我听说了,一大早就有人来告诉我,扎西被森林公安带走了,手上还戴着镣铐。阿萨,谢谢你啊。” “谢什么?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吗?听说你在部队表现很好,在玉仑河也当队长了。比在这里强多了。” 卓玛不等靳枫接话,向他承诺,她们会接受乔森教授的培训,布置红外相机,并且长时间进行维护,为雪豹研究小组采集数据。 “卓玛,辛苦你们了。”靳枫朝她挥了挥手,转身坐正,准备关车窗。 鹿鸣朝驾驶座车窗外的人挥手:“卓玛,告诉格桑,我会给她寄照片的。” “……”卓玛似是很意外,等反应过来,朝他们挥手,车子已经启动。 车速越来越快,已经看不到卓玛的身影。鹿鸣却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格桑在追他们的车,追了很远都没有停下来。 他们的车子也没有停下来,转了个弯,绕到另外一条路上。 车厢里很安静。 靳枫把车速减慢,看向旁边的女人,“不问我,昨天去哪了?” “不想问。”鹿鸣感觉心累,侧头看向他,“你的妹妹们还真多啊。能不能先预告一下,还有几个?” “……”靳枫看向前方,不说话,专注着开车。 从小到大,他的女人缘就没断过,上学前是这样,上学后非但没少,反而更多了。 学校里女孩子何其多啊! 上高中的时候,还有女生为了他,打得头破血流,他因此被班主任找去谈话,他自己觉得莫名其妙,因为根本就不认识她们。 这一点,鹿鸣也想到了,心里其实很骄傲。这个被那么多女人觊觎的男人,最后被她得手了,成了她的独家占有,她怎么能不骄傲? 可她感觉还是有点酸,灌了醋一样,也很气,又觉得好笑,想起一首很老的歌,轻声哼唱起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唱的什么破歌?”靳枫腾出一只手,把车载影响打开。 车厢里响起熟悉的音乐。 第64章 再次听到马修连恩的《布列瑟农》,鹿鸣沉默了。 车后座上,横着一个长条状的立体木箱,她一上车就看到了,不用问也能猜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鹿鸣转头看向旁边开车的男人,视线落在他破皮的嘴角。 “昨晚你是不是去找扎西那些人了?” “嗯。” “发生了什么事?” 靳枫简单讲了昨晚事情的经过。 他从卓玛家离开,给当地的森林公安打了报警电话,里面有以前和他一同追踪雪豹盗猎者的兄弟,他们对扎西也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 之后,森林公安来了两个人,和他一同去扎西家的牧场。 三个人在牧场蹲守。上半夜没什么动静,后半夜的时候,牧场里突然出现一只凶猛的野兽追捕家畜。 追捕家畜的野兽,远远看过去,只看身上的斑纹,确实像是雪豹,但体型没有那么高大彪悍。 森林公安要去营救家畜,被靳枫阻止了,一直等到枪声响了,野兽倒了下去,他们冲了出去。 靳枫最先把扎西擒住,两名森林公安逮住了他另外的几个同伙。 扎西一开始哭天喊地,哭诉雪豹又来袭击他的羊,死了那么多羊,他又白养了。 靳枫走到野兽身旁,刚要蹲下去,扎西一头撞向他,把他撞得眼冒金星,嘴角也破了皮。 扎西躺在地上被枪猎杀的野兽上面,怎么也不肯挪开。 他一个瘦小干老头,不搞偷袭,当然不是靳枫的对手,他把他提起来,几下就拆穿了他的把戏。 所谓的雪豹,是一条披了雪豹皮毛的家养猎犬。 森林公安把整个牧场搜了一遍,找到了一具被剥皮的雪豹,内脏都取了出来,里面放了防腐剂,尸体已经风干。 扎西不承认那是雪豹的尸体,说是他养的家畜,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具体是什么类型的家畜。 森林公安请了当地一个野生动物研究机构的动物学家过来,确认就是雪豹,死亡时间至少有一年以上。 鹿鸣听到这样荒诞的事情,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人兽冲突,在牧民当中普遍存在,她没想到,有人利用人兽冲突,想出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来制造冲突,为他们恶意猎杀雪豹寻找合理借口。 实在是太可怕了! 靳枫继续解释:“昆仑山附近经常有雪豹出现,袭击牧民的家畜,这种事确实发生过。扎西一开始猎杀雪豹,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畜不被捕杀。” “他的家畜被雪豹捕杀,他因此有了持枪的特权,报复性猎杀雪豹,获得了补偿。尝到了甜头,后来性质就变了,没有雪豹来袭击家畜,他便制造被袭击现场,为他主动猎杀雪豹做掩饰。是这样吗?” “结果确实是这样,过程比你想象得更复杂。除了训练家养猎犬撕咬家畜,再制造雪豹捕杀家 分卷阅读101 畜现场,猎杀雪豹。根据卓玛提供的线索,可以推断,他曾经把家畜赶到山上,引诱雪豹捕杀,他再反过来猎杀雪豹。” “……”鹿鸣突然感觉一股阴森森的寒风吹过来,脊背冷飕飕的。 她想起一件事:“昨天在山上,我们发现雪豹的血迹和毛发,你们搜到的雪豹尸体,是那只吗?” “不是。山上那只死亡时间就在这两天。” “这只风干的雪豹尸体做什么用? “家养猎犬披着雪豹皮袭击家畜,被枪击倒,取下雪豹皮,重新批回风干的雪豹尸体上,留着备用,以防有人突击来查看。” “时间长了,容易败露,寻找新的备用尸体,会不会就是山上那只?”鹿鸣越想越觉得恐怖,“你觉得,山上死的那只雪豹,还能不能找回来?” “如果没有被发现,被猎杀的雪豹,会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不同渠道,流到市场上。流转不出去,随便埋在某个地方。森林公安会继续审讯扎西那些人,看看他们会不会交代。” 鹿鸣气得胃疼,不敢去想,还有多少只雪豹,因为这种方式被猎杀,却不为人知。 扎西和达哇的父亲德勒大叔,难以置信他们是亲兄弟,本是同根生的兄弟,最终却走向完全相反的路。 “扎西是德勒大叔的亲弟弟,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起初因为贫穷,经受不住诱惑;后来因为贪婪,被欲望挟持,最终走上不归路。” 鹿鸣胸口堵得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贫穷和贪婪,一个客观因素,一个主观因素,人性中的恶念最容易被这两种因素也好了很多。 “是你想吃吧?中午卓玛不是做了糖醋排骨?她是特意为你做的,他们自己不吃这些。” 鹿鸣想到卓玛,忍不住问了一句:“该不会她小时候也喜欢你吧?” 卓玛这种性格稳重的女人,喜欢一个人,只会埋藏在心底,绝对不会像格桑这种小女孩,什么都写在脸上。 “你见到的雪豹都是大鹏,见到的鹿都是小呦,见到的女人都喜欢你男人。你是不是觉得属于你的东西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是啊,“鹿鸣笑着唱起了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靳枫目视车前方,一手紧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找出一根棒棒糖,用牙齿把包装扯掉,直接塞进女人嘴里。 越野车已经开出市区,进入郊外,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飞奔。 远方,天与地交接处,巨龙一般横卧的高原雪山,映入眼帘,雪白的山顶,在阳光照射下,白得刺眼。 昆仑山。 那一瞬,鹿鸣呼吸仿佛停止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她忍不住落下车窗,探头看向前方,脑海里闪过八年前,他们爬昆仑山的情景。 他们从青藏公路经过的昆仑山垭口进入昆仑山,附近东西两侧有玉虚峰和玉仙峰,海拔6ooo米以上,终年银装素裹,云雾缭绕。 他们爬上玉虚峰高耸巍峨的雪山峰顶,昂然屹立在群山之上,白云缭绕,如若仙境。 她见到了闻名遐迩的昆仑六月雪。 他们在山顶况要轻一些。 成年雪豹个体头体长约1-13米,尾长约o8-11米,肩高约6o公分,体重3o-5o公斤。 他背上还背了一个大包,里面装了一些干粮、水之类的食物,和其他的一些户外装备。 准备妥当,他们开始爬山。 昆仑山北坡属暖温带荒漠,四月天,山底下气温还算暖和。 随着海拔上升,温度越来越低。 所经之处,多是干燥剥蚀的基岩山地,几乎没有植物生长,一些沟和岩屑上堆散生有垫状驼绒藜,红沙、合头草荒漠。 他们经过一片死水塘,一群藏羚羊低头在死水塘吃着水草。 鹿鸣取出相机,拍了一组照片。 靳枫在旁边找了个地方休息,看着女人专注着拍摄。 她拍完以后,走到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2oo8年,大熊猫和藏羚羊成为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你还记得吗?” “嗯。” “受到广泛关注后,保护大熊猫和藏羚羊的人增多,2o17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调整了这两个物种的保护级别,都不再是濒危物种。” 鹿鸣停顿片刻,抬头看天空。 “雪豹对于青藏高原山地生态系统,正如大熊猫之于西南山地,藏羚羊之于藏北高原。你说,雪豹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也不再是濒危物种?” 靳枫看了她一眼,视线移到旁边的木 分卷阅读102 箱上面,许久没有开口。 第65章 靳枫注视着木箱,许久,回了一个字:“难。” 鹿鸣对他这样的回答,并不觉得意外,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这种心情,很像她小时候,幻想着做麦田的守望者,结果发现,成长就是纯真溃烂的过程,代表纯真的麦田,在现实里没有存在的空间。 没有了麦田,她这个麦田守望者自己也就不存在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从始至终,做一个至纯至真、至情至性的人? “你觉得呢?”他反问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确实难。”鹿鸣轻叹了一口气。 比起大熊猫和藏羚羊,雪豹行踪隐秘,生存的环境多在林线以上的雪域高原,环境极其恶劣,常人难以忍受,要研究雪豹的生活习性、分布规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从上个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经过几十年的起伏,国际雪豹保护如火如荼,全球保护计划都出了四个,但中国的参与度低。 近些年,国内虽然涌现了不少研究和保护团队,但彼此之间的沟通协作不够,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像一盘散沙。 雪豹这样的大型肉食动物,保护意义是全国甚至全球层面的,而与雪豹发生直接关联的,却是当地居民,不管是面对人兽冲突的威胁,还是参与雪豹调查或救助。 雪豹保护区之外的公众,能参与的比例并不高。常常是有心,也力不足。 可问题是,当地居民对雪豹保护的认知和态度,很不乐观。像卓玛这样,能够主动配合乔森这类科研人员的当地居民并不多。甚至还存在很大一部分像扎西这样的牧民,面对人兽冲突,只会采取报复性猎杀。 人兽冲突,这是一个让专家和当地居民都很头疼的问题。要解决,涉及方方面面,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事。 不只这些,还有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随着人类生存条件的改善,雪豹生存环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食物大量减少,都造成严重威胁。 靳枫注视着旁边的女人,听着她一层一层分析下来,小巧的脸,面色凝重。 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严肃深沉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这是另一个自己,虽然她是个女人。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靳枫向她移坐了一点,更靠近她。 “我们中国在物种保护方面,其实很有经验的,我刚才提到的大熊猫和藏羚羊,就是最好的例子,雪豹的保护,可以从大熊猫和藏羚羊的研究和保护历史中,借鉴成功的经验。” “比如说?” “我觉得第一步应该做的,是让更多的人了解雪豹,引导大家对雪豹的正确认知和态度,尤其当地的牧民。人兽冲突会长期存在,但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严重,由雪豹捕食造成的家畜损失,大概只占当地牧民家畜总数的1~3,个别地方会超过12。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雪豹栖息地遭到破坏,食物减少,这两者又和人的活动分不开。缓解当地牧民的恐慌,让他们在保护雪豹过程中收益,直至让他们爱上这种美丽而神秘的物种。只有内心珍爱的东西,他们才会努力去保护。” “所以,需要更大的传播力度。” “对,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大熊猫,藏羚羊在国内一些影视作品的推动下,也被更多人熟知。但知道雪豹的人,非常少。比如,我们可以把大鹏和小呦的故事拍下来,我相信很多人会被震撼到,影视作品的传播是最大最广也最快捷的。知道的人多了,自然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入进来。我们还可以开发一些雪豹相关的周边产品,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获得的收入,可以再回馈雪豹保护的公益事业上。” 鹿鸣把脑海里构思的整个故事生动地讲述出来,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 靳枫听她讲完,注视着她的眼睛,“这八年,你都在想这些?” “对啊。”鹿鸣自然而然地点头,“还有很多呢,我们还可以成立一个雪豹保护公益组织,把国内其他雪豹保护机构联合起来,信息共通,资源共享。” “想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去做?” “……”鹿鸣瞬间哑了,关于雪豹保护公益组织的具体计划,话到了嘴边,被吞回了肚子里。 这些事,她经常睡觉前想个不停,想起来就很兴奋,整个人热血沸腾,可到了第二天,热情又被残酷的现实冷却。 所有的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她能想象到会遇到哪些困难,光是她妈妈这一关,就不可能过得了。 还涉及到资金问题,这不是商业电影,而是纪录片,很少人会愿意投资。 她也很清楚她性格的弱点,一个人做事没问题,但不善于沟通,不喜欢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摄影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但拍摄纪录片,需要群体共同完成, 鹿鸣越想越觉得头疼,把思绪扯回现实,决定先把眼前重要的事完成。 “我们走吧。”她爬起来,转身就走。 靳枫意识到戳到她的软肋了,笑了笑,站起来,把双肩包背上,提着木箱,跟着在她身后。 巍峨高山背景衬托下,女人并不高大的背影,显得尤为娇小。 他快步追上她,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脸上表情很沮丧,不久前高谈阔论时,眉眼和嘴角都荡漾着的笑容,完全看不到了。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他问一句,她"嗯"一声。 他们中途休息了两次,补充了点食物和水。 随着他们往上爬的高度越来越高,北坡的暖温带荒漠,渐渐过渡到高山荒漠,气温越来越低,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靳枫担心她体力会吃不消,没有爬到雪线的高度,他就叫停了。 她不肯,要继续往上爬。 “还没到雪地,我们来都来了,一定把他送上去。”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靳枫看着她两边脸被冷风刮得通红,强行把她拉住: “尸体埋在雪地里,不是件好事。以前,我在山顶也发现了一只风干的雪豹尸体,死了很长时间,被雪覆盖,我把尸体从雪地里挖出来,迁移到了雪线以下。” “……”鹿鸣没再坚持,意识到,原来他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眸,她感觉心微微有些疼,像被冷风刮着的疼。 靳枫环视四周一圈,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 “就这里吧,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好。”他把东西放下,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折叠的铁锨,跪在地上,开始挖坑。 鹿鸣要过来帮忙,他坚持不让,她只好在旁边看着,不时给擦额头上的汗,递工具。 坑 分卷阅读103 挖好以后,他把提过来的木箱放进去,大小刚刚合适,再把土填进坑里面。 不久,平地上多了一个土堆。 “《红楼梦》里面,黛玉葬花,昆仑山上,昆伦葬雪豹。这个情节可以出现在《大鹏和小呦》的故事里。你觉得怎么样?” 鹿鸣边说边拧开瓶子里的水,浇在他手上,让他把手上的泥土洗掉。 “你不是让大鹏和小呦在故事里谈恋爱?把大鹏葬了,你这个故事也没拍的必要了。” “你不懂,悲剧更有震撼力,让人记忆深刻。” 靳枫洗完手,用纸巾擦掉手上的水,站直身体,视线聚焦在女人身上:“鹿鸣,不要浪费你的才华,天赋不可辜负。” “……”鹿鸣嘴角扯了扯,却没有再扯出一个字来。 忙完一切,两个人找了片视野开阔之地,一同坐下来,目视远方,眺望无边无际的荒漠。 他们依稀可以看到塔克拉玛干沙漠,夹在昆仑山与沙漠之间,有小面积的绿洲和城市,小得让人心生恐惧,仿佛地图上掉了一块玉,随手就可以拿掉。而黄色的沙漠却像掉在宣纸上的一大片颜料,往周围迅速扩张。 “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老靳陪我爬上昆仑山,比现在的高度更高,看得也更远,那天,他又跟我说,他要在昆仑山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之间造一片人工林。从昆仑山流出的河流,只有少数水量较大,有利于灌溉,大部分流出山以后很快就没入塔克拉玛干沙漠。他希望中间有一片森林。” “就是你当年守护的那片荒漠林?” “对。他说了很多年,我一直当他是痴人说梦。可那天,我随口说了一句,想造就造,别老是说以后。” 靳枫心里猛然一阵刺痛,他不知道,是不是他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害了靳栋梁。 鹿鸣站起来,极目远眺,极力想找到那片荒漠林,可视线范围之内,哪里还有树的影子,几乎全都是沙漠! “不用看,已经烧光了。” 靳枫同样站起来,脸色和声音都变得沉重。 “老靳组织人造林以后,有地产商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想打造一个高端旅游度假村,提出了一个很漂亮的主题,绿色沙漠城。” “这怎么可能?他们就不怕沙尘暴一来,度假村变成沙漠吗?”鹿鸣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有人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但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这确实是块风水宝地,被那些贪婪成性的地产商看中,也不足为奇。 昆仑山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史上具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古人称昆仑山为中华"龙脉之祖"。旅游度假村如果建成了,一定会很有吸引力。 “老靳会不会就是因为坚持在这块地上造荒漠林,才被人陷害?” “……”她的问题,靳枫无法回答。 他始终坚信靳栋梁是被人陷害的,但没有证据,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荒漠林被烧毁了,度假村为什么没建起来? 如果这里有一个度假村,他至少能找到怀疑的对象,再一步步去追查。 “这个问题,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我现在想说的是,那天老靳对我的说一些话,我一直记得。” “他说了什么?” 靳枫目视前方,脑海里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山一般沉稳坚毅,如他一惯的表情: “人在一生中,有两件至关重要的事,一是认识真正的自己,接受并与之和谐共处;二是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珍惜并用心守护。大部分人穷其一生都做不到这两点,有些人是从未去尝试,有些人努力过,却有太多的无奈,最终不得不割舍。” “真正的自己与自己真正爱的人结合,往往能创造伟大的传奇。但任何一个时代,活成传奇的人永远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不得不过着平凡的一生。如果有机会不平凡,一定不要浪费这样的机会。没有这样的机会,也应该努力去创造机会。除非本真的自己,与生俱来有一颗安于平凡的心,这样的人同样是少数。” “一个人在十八岁以前,可以活得随心所欲,因为年轻就是资本,自由和犯错是年轻人的特权;十八岁以后,依然可以活得随心所欲,也可以犯错,但不得不牺牲一部分自由,犯错的成本也会越来越高,这是成长的痛苦。牺牲的这部分自由,一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这是成长的快乐。” …… 靳枫转身看向鹿鸣,把这些话一一转述给她听。 鹿鸣听着听着,有一种醍醐灌顶的豁然,原本有些漂浮虚空的心,仿佛突然压下来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这些话,我当时并不明白,因为还处在肆意妄为的年纪,为了自由,可以放弃一切,荣誉名利,物质财富,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直到遇见你。你离开以后,我常常梦见那只从山顶迁移下来的雪豹尸体。” 鹿鸣浑身一凉,不由打了个冷战。 靳枫靠近她,抱住她的腰,“冷吗?要不要下去?” 她摇了摇头,“不是冷,是有些难受。原来是因为我,你才离开昆仑山的。” 他以前就对她说过,在他心里,昆仑山是雪豹的来处,也是雪豹的归宿,和他一样。 所以,她能理解,他为什么要把昨晚在扎西牧场发现的这只风干的雪豹尸体送到这里来。 这个地方对他这么重要,等同于他的故乡,她却无形中把他驱逐出去,成为漂泊的异乡客。 “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会一直留在这里守护雪豹,过着简单自由的生活?” “是,你让我失去了自由,也让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让我认识真正的自己,也找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 他语气笃定,抱紧了她,停顿片刻,声音继续从她头顶传来: “老靳说的那些话,简单用老子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所有人都是矛盾的,内心始终会有冲突,都必须在对立激荡中达到和谐。” “我不喜欢这种冲突,太煎熬了。其实就是胆小,怯懦。我知道。” “你看起来弱小,却在关键时刻,爆发力惊人。第一次在山月谷,你能让秦昭昭屈服,第二次,你逼退了秦中流那么多人,在达哇遇到危险的时刻,勇敢果断。” 鹿鸣要反驳,那都是被逼无奈,被他按住头: “如果你喜欢简单的生活,能安于平凡,我们就平平淡淡;如果你很想做,也是你喜欢做的事,那就勇敢去做,不要压抑自己。你要相信,当你想做一件事,全宇宙的力量都会汇聚到你身上,你有多弱小,就有多强大。” “我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分卷阅读104 “……”鹿鸣片刻前冰凉的身体,被他这么抱着,瞬间感觉到温暖,心里充斥着一股力量,“我好像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几乎是同时放开对方,对视一眼。 寒风中,高山荒原,两个蓝色身影再次紧拥。 他低头吻住了她。 第66章 下山返回途中,鹿鸣健步如飞,像卸下了千金重担,浑身轻松畅快。 靳枫看她兴奋得像个小孩,不得不紧紧拽着她的手,还得时常提醒她,注意脚下的路。 平常话不多的女人,突然像变了个人,一路讲下来,讲她的各种想法和计划,一直没停过。 到了山脚下,手机有了信号,鹿鸣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直奔主题:“周笛,我决定了,我要准备雪豹摄影展,要把《大鹏和小呦》的故事拍下来,还有上次说的那个计划,我也要做。” “什么计划?”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睡觉,声音含糊不清,反应也有些迟钝。 “上次我们讨论过,发起成立一个保护雪豹的联盟,名字我都想好了,一个很好的名字。” “哦,那个啊,我还以为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明天再说吧。” “不能明天再说,必须现在说。”鹿鸣头上开始冒汗,她身上还穿着羽绒服,山底下温度高,她也顾不上脱。 “三更半夜,就不能让我先睡会儿觉吗?” “不能,听我说完你再睡……推我干嘛?”鹿鸣看向身后的男人。 “上车脱衣服。”靳枫拉开车门,把她推进车里面。 这几个字,像兴奋剂,把电话那头萎靡不振的女人立刻催醒了。 “你们这是要车震了吗?” “……”鹿鸣抚额,把他们上昆仑山,刚从山上下来的事简单解释给她听。 她还没说完,驾驶座上的男人侧过身来,给她脱衣服,她随口说道:“我自己脱。” “又不是没脱过。”靳枫直接把她身上的羽绒服剥下来。 鹿鸣配合他转动身体,忽然意识到,她在电话,没挂断,却一直没听到声音,问道:“周笛,你怎么不说话?” “你们都脱衣服了,我还说什么?你说的那事回头再说吧。” “不行,“鹿鸣当然知道她是故意在捉弄她,“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电话里传来周笛魔性的笑声。 “说吧,你想到了什么名字?”周笛终于正经了些。 “雪与鹿。”鹿鸣看向旁边开车的男人,脑海里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雪地里,他们吻得地动山摇,漫山遍野地翻滚。 暴雨中,他们吻得天昏地暗,回到小木屋,她浑身湿透,衣服直接被他撕掉,那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 晨曦初露,他们在沾满露水的森林里奔跑,她跑不过他,被他抓住,他把她托抱起来,抵在树上,肆意撒野。 …… “为什么叫雪与鹿?”电话里传来周笛疑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雪豹和鹿,它们是食物链相连的两个环节。”她当然不敢直接说,名字和雪雨露这三种水有关。 发生火灾的时候,最缺的就是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靳枫才那么喜欢雪天,雨天,甚至有露的清晨? “别给我解释那些深奥的,不过这个名字我觉得可用,可以傍大款,更符合你‘中国的珍妮古道尔’的称号了。” “对,差点忘了,珍妮·古道尔成立了根与芽组织,那我还是换个名字吧。” “别换,雪与鹿,就用这个。”周笛很坚持。 “那好。你继续睡吧,我已经讲完了。”鹿鸣准备挂电话。 “等等,你刚刚说的雪豹摄影展,拍纪录片,确定吗?这事我以前跟你建议了很多次,你不是都没答应?” “此一时彼一时。” “但我得提醒你,摄影展一旦在国内巡回展出,你老妈就会知道你不是在拍花花草草,而是在拍雪豹这些危险的野生动物。” “先不管,等她知道了再说。” “哟,你什么时候吃了豹子胆,连圣母皇太后都不怕了?”周笛在电话里打趣。 鹿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许是乔森教授说的那些话刺的魔力坚不可摧啊,行,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马上准备回中国,到时候北京见。先好好享受你的悠长假期吧。” “……”就这么几天,还悠长假期?! 鹿鸣心里苦笑,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驾驶座上专注着开车的男人。 “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靳枫心里盘算着时间,他要办的事,等她离开以后再去也不迟,就这么几天时间,他们当然不能浪费。 鹿鸣想了想,她想要做的那些事,属于重要但不紧急,不是急一下就能完成的。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 “先把你的正事办完,再过我们的悠长假期。你来这边,不可能只是为了见乔森教授,说服卓玛和格桑帮他们研究小组布置红外相机,顺便把扎西送进去吧?” “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在昭阳家具城看到的昆仑座?”靳枫没有再隐瞒。 鹿鸣点了点头,“那把昆仑座,除了刻着昆仑山浮雕的椅背是真的黄花梨木,其他部分的材料都不是。” “昆仑山浮雕的工艺,是祖传的木雕技术,只有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老昆,一个是他的叔叔,我们都叫他昆二爷,小时候昆二爷也教过我,但我没那个耐心。” “你爸躺在医院里,现在只剩下你说的昆二爷,你是要去找他吗?那我们马上去。” “不急,昆二爷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已经失去联系很多年。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男的女的……”鹿鸣顿了一下,换了个问法,“什么朋友?来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男的。”靳枫转头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嘴角含笑,“玩极限户外的,大多是男的,寺庙里的和尚也都是男的。” 鹿鸣一惊,她下山的路上跟他讲的那些,他全记在心上了? 她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一个是把极限户外运动与保护雪豹结合,另一个是把藏传佛教文化与保护雪豹结合。 可惜只停留在想的阶段,因为她自己离这两样都很远,想得再多再完美,却无从切入。 他们离开昆仑山 分卷阅读105 ,驱车到了附近的一个镇上。 靳枫看了下时间,不早不晚,他们没吃中饭,晚饭时间又还早。 “饿不饿?” “有点。”鹿鸣看到路边一家小餐馆,很多人在排队,在买一种有飞盘那么大的圆饼,感觉很有趣,“我们也去吃那个大饼吧。” “馕,不叫大饼。” “……”鹿鸣抿嘴不说话。 靳枫把车停好,刚要推车门,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越野车,与他们的车隔了一辆车,推车门的手收了回来。 他对这辆车不陌生,他们去昆仑山之前就已经开始跟踪他们的车。他绕了道,把那辆车甩掉了,才去昆仑山。现在竟然又跟上他们了。 “怎么了?”鹿鸣觉察到他一直坐着不动,回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下车。”靳枫决定先观察对方有什么动静再说。 两个人各自下车,靳枫让她去里面找座位,先坐下来休息,他在外面排队。 鹿鸣进入小餐馆以后,靳枫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打通。 黑色越野车里面的人一直在车上,没有下来,但显然也一直在观察他。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轮到了他,买了馕,他进入餐馆里面。鹿鸣坐在靠角落的一张桌子,朝他挥手。 靳枫大步走过去,把她对面的椅子拉到她旁边,两人坐在一排,靠得很近。 鹿鸣腰上一热,他搂住了她的腰,她脸立刻就红了,轻声道:“饭店里这么多人,你坐对面去吧。” “不去,离你太远了。” “……”他非但没坐对面,把两个人的椅子并在一起,贴着她坐了,鹿鸣面红耳燥,刚要推开他,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有人跟踪我们,如果他们进来动手,我对付他们,你马上开车走。” 他话音刚落,鹿鸣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两个黑色身影,在临窗的一张空桌上坐了下来。 她拿了菜单,眼睛看着菜单,脑子里却回想起昨晚和卓玛在院子里等他的情形,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鹿鸣低声说道,不等他说什么,伸手招呼服务员过来点餐。 服务员刚好在给临窗的桌子点餐。 服务员兴致勃勃地给他们推荐了几样当地特色菜,他们都没要,反过来问服务员,有没有白切鸡。显然没有。 最终,他们让服务员炒两个清淡的口味的菜,上两碗米饭,没再开口要其他的。 服务员过来,问鹿鸣和靳枫要吃点什么。 鹿鸣一口气把刚才他们谈论到的菜都点了,靳枫看着她,也没阻止。 服务员自然很开心,满口答应下来,离开之前不忘拍下马屁:“能吃是福,先生,太太,你们一定是有福之人,尤其太太您,身材还这么苗条。” 鹿鸣说了声"谢谢",让他们早点上菜,他们赶时间。 靳枫的手机铃声响起,响了两声,服务员离开之后,他接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耳朵上,没有说话,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开口: “张队长,你确定扎西交代的信息是准确的?如果货真的是在无人区,我马上派人去堵截。” 靳枫挂了电话,立刻又打出去一个电话,通知电话里的人,马上去无人区,堵截雪豹盗猎者和他们的货。 他打完电话,服务员开始上菜,没多久,66续续把菜都上齐了。 鹿鸣双手举着一张馕,张口正要咬,旁边男人侧头,张嘴咬馕饼的另一端。 两个人隔着一张馕饼,四目相对,几乎同时咬下去。 第67章 鹿鸣愣怔住,看着一馕之隔的那张俊脸,用眼神询问,有这样吃馕饼的吗? 男人咬了一口,坐直身体,若无其事地吃着,嘴里的吃完了,侧头又去咬女人手上拿着的馕饼,一边给她盛饭,夹菜。 鹿鸣悄悄地看了看周围,一开始有人看着他们,后来就见多不怪了,各自收回视线,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聊天的聊天,没再把他们当一回事。 他们点了一桌子的菜,两个人共同把一个馕饼吃完后,开始吃饭。 鹿鸣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问他,“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哪个张队长?” “昨晚和我一同蹲守扎西牧场的森林公安队长,就是他把扎西带走了。” 靳枫声音不大不小,从玻璃杯反射的画面能看到,门口那两个黑衣人正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讲话。 “扎西招了那只雪豹尸体的下落?”鹿鸣继续问道。 她已经听出,他刚才打电话就是故意讲给那两个黑衣人听的,继续配合他演戏。 “嗯,不过已经落到了收货的人手里,他们知道最近森林公安查得严,会在各条高速公路收费站设置检查点,所以只能穿无人区。” “如果他们出了藏北无人区,想再抓住他们,几乎不可能了。” “他们常走的那几条路线,我知道,现在派人去抄近路堵截,问题不大。” “差点忘了,你是最早一批纵穿藏北无人区的,不对,好像是横穿。我也想去,但是害怕,万一去了回不来了……” “不会,有我在,你去了哪里都能回来。” 鹿鸣笑望着他,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边吃边聊。 天色暗了下来,饭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和临窗的那一桌。 鹿鸣听到他们叫服务员买单,买完单,便离开了小饭店,服务员也跟着出去了,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吃饱了没有?”靳枫抓住她的手,冰凉,手心里是汗。 鹿鸣点了点头,悄声说道:“饱了,早就吃不下了。” 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两个人还真是好耐心,一直等到现在才有出去。 靳枫给她到了杯水,招手让服务员来买单。 服务员进来,算账,付钱,找钱,在找给他们的零钱里面,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还没进展,他们在找别的东西,好像是雪豹。 靳枫看完,迅速把纸条揉成一团,“他们不是扎西的同伙。” 鹿鸣一愣,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看出来这一点。服务员写在纸条上这句话,她也看到了,但没看出什么端倪。 他们走出饭店,黑色的越野车已经不在了。 回到车上,鹿鸣仔细回想了下,那两个黑衣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一直无动于衷,确实不像是对扎西的货感兴趣的人。 如果这些人不是扎西的同伙,那他们是谁? 她片刻前松弛下来的心,又紧绷起来。 靳枫启动车子,一只手操控方向盘,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刚才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他们在饭店的时候, 分卷阅读106 他接到的电话不是什么张队长打的,而是鹿鸣拨的电话。 “他们跟踪我们,我就想他们是不是扎西的同伙,我这样想,你肯定也会这样想。” 鹿鸣想起当时的情形,发现那两个人是在跟踪他们,她很紧张,但有他在旁边,她很快就冷静下来,趁服务员点餐的时候,按下手机快捷键1,他一接通,她就挂了电话。 她把手抽回,让他两只手握方向盘。 “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打电话是假,但说的话都是真的。打电话安排人去堵截收货人,也是真的。” 靳枫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他接了电话,播放外音。 电话里的人向他描述审讯扎西的结果,和他之前在电话里说的相差无几。 扎西三天前在后山猎杀了一头雪豹,没有搬回自己的牧场,藏在一个隐秘的树洞里,收货的人会定期去树洞查看,有货直接带走,定期分账。 森林公安赶到树洞,里面已经空了,扎西为了减轻罪责,主动交代收货人不能从正常路走,就会带货穿无人区。 他们已经按照他的提议,派人去无人区堵截收获人了。 “你后面的电话,就是打给他们的吗?然后他们用你的假设,套出了扎西的真话?再反过来验证了你的假设。” “差不多。” 鹿鸣想起应龙曾经说她的智商高,现在看来,旁边这个男人智商更高。 鹿鸣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扎西的同伙?也是因为他们知道了扎西的货出现在了无人区,却没有动静?” “不完全是。”靳枫回想起服务员和那几个人的对话,“白切鸡是粤菜,他们口味清淡,来这边的时间应该不长,如果长了应该会了解一些当地的特色菜。他们跟扎西没什么关联。” “所以,他们有可能来自南部沿海地带?”鹿鸣灵光一闪,“黄花梨木多产自海南,离得很近,他们会不会是冲着黄花梨木昆仑座来的?他们也想找昆二爷?” 靳枫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一弯:“聪明。他们应该会继续跟着我们,到时候我们再试探一下。” 知道了他们的来路和目的,鹿鸣紧绷的心,又稍稍松弛了一些。 靳枫打转方向盘,把车子停在旁边一家旅馆门口。 两人各自下车,靳枫从后备箱取出他们的行李箱,鹿鸣提着相机包,并肩进入旅馆内。 登记入住的时候,前台问他们是不是来度蜜月的,旁敲侧击地想了解他们是夫妻还是未婚。 他们没回答,拿出各自的身份证。前台自然懂了,问他们要几间房。 “一间。” “两间。” 他们两个异口不同声。 鹿鸣不想他多浪费一个房间的钱。 他显然怕她觉得不好意思,尤其刚才前台那一番盘问。 前台笑了笑,解释道: “不是我八卦,是有时候会有人来查房,都是搞突击,常常把我们弄得措手不及,这里地方虽小,但我们是正规经营的旅馆。我就给二位安排一个标间吧。” 他们也没再多说什么,登记完,拿着钥匙上楼。 四合院式的旅馆,中间有天井,木质的楼梯,很古典,他们沿楼梯上了二楼,穿过走廊,找到了他们的房间。 房间门一开,南北贯通的房间,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昆仑山。 虽然房间很小,除了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靠墙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电视机,其他几乎就没什么了。 浴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同样很小,没有浴缸。 靳枫皱着眉头,似是嫌房间太小,鹿鸣倒是觉得喜欢。 两个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鹿鸣先进来,靳枫把行李放下,没有跟进去。 “不用换了,挺好的。”鹿鸣几步就走到了床边,回头看向门口的男人"你不进来吗?” “我去买东西。” “……”鹿鸣脸微红,他上次批发的避孕套,最后一个今天早晨在卓玛家已经用完了,“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先洗澡。你淋浴的时候,用桶把水接着。” “我知道的。”他洗澡不用淋浴,但知道女人跟男人不一样,所以要求她淋浴,尤其特殊生理期的时候。 她洗澡的时候,花洒底下放一个桶,接着一部分水,他用来洗澡洗头,再洗衣服。 “把门反锁,我回来,敲门之前会先给你发信息,其他人敲门都别开。” “好。” 靳枫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了,这个旅馆安全性不差,附近有便民警务室,便离开了。 他一走,鹿鸣打开行李箱,找出睡衣,去浴室洗澡。 她洗完澡出来,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她打开信息,是几句诗: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 署名一个字,枫。 仓央嘉措的诗,她当然不陌生,立刻打开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仿佛一棵参天大树,矗立在门口。 靳枫进入房间,把门反锁,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没有穿内衣,蓝色丝质睡衣很薄,不透明,但依然能看到她胸前两座高高耸立的山一般的轮廓,头发用毛巾盘起来,露出光滑的脖颈,皮肤牛奶一样白。 “洗澡吗?衣服我已经放浴室了,我给你洗头。”鹿鸣把愣神的男人换回思绪。 “好。” 靳枫把外面的上衣脱了,扔回床上,牵着她的手,两人直接进入浴室。 浴室里面有一个水桶,里面装满了水,洗水台上放着一个脸盆,同样装好了水,旁边放着毛巾和洗发液。 这情景他很熟悉,他们在小森林住的这段时间,每天她都会帮他准备好一切,他洗澡之前,她给他洗头。 他洗澡的时候,她用手给他洗内裤,还有她自己的内衣内裤,其他的衣服都放在一起用洗衣机洗。 靳枫走到洗水台前,手撑着洗水台边缘,弯腰,头对着脸盆,把头发浸湿在水里。 鹿鸣把洗发液挤在手上,搓了搓,他头从水里出来以后,她把手上的泡泡抹到他头上,用指腹揉搓他的头皮。 没揉几下,男人突然一手抱住她的腰,手掌滑到她臀上,用力掐了一下。 “你又掐我。”鹿鸣用指甲用力挠了一下他的头皮。 “你又挠我。”他又掐了一下。 “是你先掐我,我才挠你。”她不挠了,但男人的手一直不规矩,不只掐她的臀,另一只手,滑到她胸前,又揉又捏。 鹿鸣浑身燥热,不得不加快速度,给他洗完头,用水把泡沫冲掉,把干毛巾裹住他的头。 男人扯掉毛巾,把她拽进怀里,自己移到 分卷阅读107 了她身后。 鹿鸣双手撑在洗水台上,脚下一凉,睡裙的下摆被他撩上来。 他一只手箍住她的腰,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摸到髋骨处,突然顿住,在她耳边低语: “没穿?还不承认你在挠我,我被你挠得身和心都是痒的。” “……”鹿鸣确实没穿内裤,这是第一次,就被他抓了正着,被他又掐又捏了这么久,大脑早已经不能正常运转,“我们……先回床上……嗯!” 鹿鸣突然被他往前一推,咬紧牙关。 惯性太大,她条件反射一般,一手撑着溪水台,一手趴在镜子上。 男人的一只手,几乎是同时,也趴在了镜子上。 第68章 鹿鸣嗓子发干,心仿佛跳到了嗓口,堵住了呼吸。 撑在洗水台上和镜子上的双手微微在发抖,用的力气太大,指关节泛白。 许是刺中走出来。” 鹿鸣没有往下说,如果她没有和他重逢,云杉是不是会更快地恢复? 靳枫吃东西一向很快,吃完以后,给李章程打了个电话,询问他离开的这几天,支队里的情况。 “三哥,你就不要人在曹营心在汉,在昆仑山多玩几天。队里一切正常。达哇有云杉陪着,我们有空也会过去看她们,这两天情况好多了。” “山月谷森林氧吧清明火因调查结果出来没有?”靳枫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电话里的人支支吾吾,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含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会不会出什么问题?”鹿鸣听到了李章程的声音,感觉有些不妙。 靳枫给袁一武打电话,电话却无法接通,刚要给张小雄打电话,有人打电话进来。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立刻接了电话。 “阿牧,联系到鸡冠头了吗?” “今天早上联系到了,他 分卷阅读108 还在昆仑山附近,带了一个登山队。他今天在滑雪场,东晴山滑雪场,他女朋友在那里工作。我把滑雪场地址发给你。” “好,谢谢你。”靳枫刚要挂电话,电话里的人让他先不要挂。 “三哥,你找鸡冠头,是有什么事吗?他以前跟应龙关系好,你现在去找他,如果是有求于他,他肯定会刁难你。” “我心里有数。” 他们的对话,鹿鸣自然也听到了,等他挂了电话,向他解释: “我昨天说的那两件事,不是非得马上就要解决。要先找到合适的人。如果那个鸡冠头跟你有过节,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他了。” “有问题就应该马上解决,越往后拖,就越难解决。鸡冠头是国内排名前十的职业登山运动员,他们活动的地方,就是雪豹出没的地方。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鹿鸣想想也是,没再反驳他,打算见到那个鸡冠头再说。 他们把东西收拾好,下楼,退房,驱车出发,出了镇以后,进入盘山路。 靳枫按照阿牧给的地址,大概经过一个小时左右,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进入滑雪场里面,门卫拦住他们,问他们来做什么。 靳枫没说来找人,说是来训练,还说出了一个叫阿东的名字。 门卫显然认识这个阿东,让他们进去了,还给了他们滑雪场内的平面图,告诉他们去哪里可以找到阿东,怎么走。 滑雪场不是一般的大,并且多是上坡路段,越往上走,气温越低。 周围很安静,空气清新,阳光照射下,雪道上像渡了银,闪闪发光。 “累不累?”靳枫见她爬得气喘吁吁,眼睛倒是光彩熠熠。 鹿鸣摇了摇头:“东晴山滑雪场,这个名字起得真好。” 她想起杨万里的一首诗: 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最爱东山晴后雪,听起来很美,但放在这个时代,并不值得爱。”靳枫想起很多年前的经历,面色有些凝重: “很容易让人想到,全球气温升高,高山积雪融化,引发一系列的灾难。” 鹿鸣侧头看了她一样,刚要问,他是不是也经历过,一个黄色身影突然从山坡上滑下来,带来一阵疾风,从他们中间"嗖"地掠过。 黄色身影沿着雪道,左右盘旋,最后一个回转,停下来,看向他们。 “哟,这不是三哥吗?什么风把你从玉仑河,吹到这里来了?”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靳枫拉着鹿鸣,往后走,把距离拉近只剩大概十来米,停下来。 鹿鸣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叫他鸡冠头了,他的发型就是一个鸡冠,挑染成了银色。 “我看到新闻了,你们登山队从南北两侧双跨珠穆朗玛峰成功,登山队1o人全部成功登顶,其中5人进行了南北大跨越。恭喜你,阿东。”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你比龙哥更早登上珠峰,龙哥比我早,我比你们晚了十来年,有什么好恭喜的?” “只有你坚持下来了,你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鸡冠头冷笑一声,“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女朋友要做一个雪豹保护联盟,想和你们登山队合作,你们登山训练途中,顺便帮他们布置红外相机,拍摄高山雪地的雪豹……” “没兴趣。”鸡冠头直接打断他,“你们是祖国的栋梁,想做英雄,我这种小人物,就自己玩玩,没那种精神。” 鸡冠头手上的撑杆着地,准备要滑走,突然又停下来,看向靳枫: “敢不敢跟我比?你赢了,我就接受你们的邀请。你输了,马上走人,以后不要来骚扰我。” “好!”靳枫松开鹿鸣的手,往前走了几步,直视着鸡冠头:“你说话算话。比什么?” “登山,你们这种大忙人,肯定没那么多时间;滑雪,你不可能比得过我。跟你比这两样都没意思。” 鸡冠头往前滑动,滑到鹿鸣身边停下来。 “这就是三嫂吗?既然是三嫂的事,她当然要一起来参与。” 鹿鸣上前一步:“我同意” “不行!”靳枫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三嫂都不怕,三哥你怕什么?”鸡冠头跳下滑雪板,“放心,我会挑一项二位能共同参与的极限挑战项目,不会为难你们。” 鹿鸣和靳枫对视一眼,两人达成共识,没再推辞。 他们跟随鸡冠头,离开了滑雪场,驱车前往比试地点。 第69章 青山巍峨,苍翠的深山老林中,藏着一条一条幽深的峡谷。 鹿鸣和靳枫被鸡冠头带到了玩急速漂流的高山峡谷,一条顺着天然地形建成的漂流水道,坡度陡峭,几乎成9o°,像一个倒立的u字。 漂流船从倒u的左边入口上升,到达最高顶,再直线飘下,溅起来的水花,像一张巨大的网,几乎能把两边的山都网住。 鹿鸣只是看着,就已经恐惧得连脚步都迈不动了,脸色煞白,两只手紧握成拳,在颤抖。额头上开始冒汗。 去滑雪场的路上,她想过,鸡冠头会不会要她在雪道上滑行,如果要这样刁难,她可以尝试一下。 她以前跟靳枫去过高山滑雪场,他还教过她滑雪,可惜她胆子太小,一直不敢滑,学了很久,也只是会一点皮毛,盘旋、回转那些高难度的动作,她一个都不会。 从滑雪场出来,到了峡谷,她又想,鸡冠头肯定是要跟他们比急速漂流。 这个她也接触过,但都只是在稍有坡度的漂流水道上,速度不会快到离谱,有靳枫在,她也觉得没问题。 她没想过,鸡冠头会用最难的一招,直接来个一锤定音。 靳枫抓住她的手,要把她手展开,却怎么也打不开,只能把她整个拳头握在手心里。 “怎么样?三哥三嫂还要继续玩吗?”鸡冠头双臂抱在胸前,双腿叉开,眼神傲慢,声音明显带着一种嘲讽和鄙夷。 “阿东,你一定要这样?明明知道她没玩过户外极限。你是根本就不愿意,还是怕跟我比?” 靳枫的。 跟靳枫比登山和滑雪,他并不占优势,他很了解靳枫 分卷阅读109 ,如果他想做一件事,基本没有他做不成的。 靳枫如果真想赢他,他今天舒服不到哪里去。 从他们出现在滑雪场开始,他就观察过他旁边的女人,冷冷的,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就是那种学霸,乖乖女之类的,小时候有父母罩着,找个男人有男人罩着。 他确信她绝对不敢从那么高的地方急速漂下来,所以才会想出这一招,没想到她还真敢上。 问题是,他真心不想做他们那些什么破事。所以,他必须赢! “怎么比?”鹿鸣打断了他的思绪。 “比时间,比浪花大小。”鸡冠头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三哥知道,我们以前玩过。如果想要安全,上行和转弯的时候,速度尽量慢,但下行的浪花就会小,用时自然也长。” “我们两个人,你是不是应该也有两个人?”鹿鸣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容易,我马上找个人来。”鸡冠头打电话,临时找人。 鹿鸣被靳枫拉到一旁,“我们可以换个人,不一定非得他。” “不,我就要找他,你也说了,他是极限户外的佼佼者,要找当然就找最优秀的人。他优秀,在极限户外领域就会有号召力。如果他发起号召,会有一大批的极限户外爱好者加入到雪豹保护行列。我们要联合他们这个群体,让他们爱上雪豹。” “……”靳枫看着她明明害怕得要命,还死不认怂,一时心疼,却不知道怎么说服她。 “快换衣服吧,我可以的。如果我要是害怕,“鹿鸣靠近他,悄悄地说道,“我就闭上眼睛,反正你能控制方向。” 靳枫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像是捡了个大便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没再推辞,只能依她。 他们去准备区,套上橙色的安全服,她把长头发绑成高马尾,准备妥当,回到入口处。 鹿鸣看到鸡冠头身边的女人,竟然是秦昭昭,大吃一惊。 这个女人,怎么会横空出现在这里? 秦昭昭和鸡冠头也换上了安全服,两个人正聊得火热,见他们过来,她立刻迎上来。 “三哥,别来无恙啊?”秦昭昭脱下礼服裙,换上休闲运动服,熟女秒变青春少女,也没有以前傲慢了,主动向鹿鸣打招呼: “北鹿小姐,你好,好久不见。” 鹿鸣想起去年的事,对她热络不起来,简单回了一句:“你好。”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靳枫看到她,直觉就想到,山月谷森林氧吧一定陷入麻烦,她故意躲开,怕秦中流把她扯进去。 “这是什么话?难道只许你们来度假,我就不能吗?”秦昭昭看向鸡冠头,“他们登山队有一次活动,我还赞助过呢。” “是啊,昭姐是金主,你想来,随时可以来。下次来,记得提前通知,我好去接你。”鸡冠头对着秦昭昭客套了一番,转头看向鹿鸣: “我们昭姐平常也没怎么玩过户外,这样刚好,公平。我们两两一组,你们先上,还是我们先来?” “你们先吧。”鹿鸣想看看他们急速漂下来是什么情况。 鸡冠头和秦昭昭走到入口处,登上漂流船,有工作人员给他们扣安全带,告诉他们应该注意的事项。 准备妥当,他们的船进入倒u型水道,开始向上。 速度一开始比较慢,越往上越快。 鹿鸣眼睛盯着漂流船,问旁边的男人:“秦昭昭会不会是在躲秦中流?怕被他拉下水?” “这说明,山月谷森林氧吧清明失火,秦中流闯了大祸,如果要追究责任,他这么精明的人,肯定会推倒以前的负责人头上,森林防火系统在她手上就不过关。” “这是好事,为什么今天早晨,你给李章程打电话,他没有具体说现在什么情况?”鹿鸣想不明白。 “达哇也有错,她可能真的烧了纸钱。”靳枫推断应该是这样,不然袁一武不会一直不给他电话。 “不管鸡冠头答不答应,漂流完,我这边的事先放着,我回北京以后,会和周笛去想办法。你早点回玉仑河去,我回北京。” “你不是还想把藏传佛教与雪豹保护结合?我们从藏北,去一趟拉萨,玉仑河那座寺庙的方丈,大部分时候在拉萨这边,认识这边很多佛学界人士。” “这次就不去了吧,时间来不及,我们去了也不能马上解决问题。”鹿鸣说的是实话。 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这种传统理念,是保护野生动物不可或缺的。 西部地区,佛教氛围浓郁,如果能把藏传佛教结合到野生动动物保护中,用信仰的力量,把当地居民拉入保护项目中,应该会起到更好的效果。 具体怎么结合,鹿鸣想过很多方法,但都觉得不可行。 甚至有时候怀疑,她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现代人,信仰缺失,依靠信仰的力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正谈论着,突然听到女人尖叫的声音,是秦昭昭的声音。 鸡冠头和秦昭昭坐的漂流船,正从倒u型漂右边流水道直线漂下来,准确来说,不是漂,是直接从上往下垂直坠落。 漂流船坠落过程中,激起巨大的水浪,尖叫声一直从顶点,持续到漂流船着地。 没多久,鸡冠头扶着秦昭昭出来,一边笑,一边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慰她。 秦昭昭脸色白得像吸血鬼见光时候皮肤的颜色,有点瘆人,两只脚像受不了力,几乎是在被鸡冠头拖着走。 “你们还要上吗?我看算了吧,就当我嘴贱。”鸡冠头显然从秦昭昭身上,看到了鹿鸣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肯定比她更惨。 “当然要上。记的你答应我们的事。”鹿鸣拉着靳枫的手,走向入口处。 “秦昭昭有点恐高,她应该也没闭上眼睛。”靳枫现在也不拉她后腿,既然决定上,就全力以赴: “船下落的时候,你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垂直坠落的时间不会太长,忍一下就过去了。” “好。”鹿鸣两只手习惯性握紧拳头。 他把她的手掰开,“抓住我的手,不要怕用力。” “……”鹿鸣看了下她自己的指甲,这会儿有点后悔,留那么长的指甲。 每次他们两个在床上,最后的时刻,他会失控,咬她的唇,啃她的脖子。她也会失控,指甲几乎抠进他肉里。他背上,肩膀上都有被她抓伤的痕迹。 他们坐上船,准备妥当之后,靳枫启动了开关。 船进入左边水道,渐渐往上。 “速度可以再快一点。”鹿鸣觉察到他开的速度很慢。 “太快了,下降的时候,惯性太大。放心,除了速度,浪花大小是关键。” “水道这么狭窄,船的行驶路线几乎是固定的,下落速度快,浪花才会大 分卷阅读110 吧?” “不是,s形路线前进,浪花会大一些。”靳枫控制着速度,上行的过程,速度适中,稍稍加快。 转弯以后,船身平直行驶了一段,第二个转弯处,他停止加速。 鹿鸣看不到下落的水道,船头突然下降,像是行驶在桥上的车,桥身断了,车子突然往河面掉。 那一刻,她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恐,迅速闭上眼睛,紧咬住牙关,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 船坠落的速度不是慢慢加快,而是突然加到最快,失重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起初,她还能感觉到水花溅落在她身上,冰凉冰凉的,渐渐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知觉。 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但她能感觉到背后男人的体温,掌心同样是热的,柔软的,却是有力的。 第7o章 漂流船已经停在了出口处,鹿鸣仍然紧闭着眼睛。 靳枫侧头看她,发现她上齿紧咬着下唇,许是太用力,能见到血丝,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漂流船滑落的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声音,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又抠进了他肉里面。 他嘴角一弯,推了她一下。 “鹿鸣,我们已经下来了。” 鹿鸣听到声音,才缓缓打开眼睛,长睫毛扑闪了两下,意识到,高空急速漂流已经结束。 靳枫把两个人身上的安全扣一一解开,扶着她下船。 鹿鸣两条腿有些僵硬,根本迈不动,靳枫直接把她抱起来,走向更衣室。 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身体腾空的那一刹那,双臂习惯性地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更衣室里没人,靳枫把她直接抱进了男更衣室,把她放下来。 两个人各自换好衣服,他又把她抱出来,走向出口。 出来以后,鸡冠头正在等着他们,秦昭昭却已经不见了。 鹿鸣看到鸡冠头,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是在比赛,让靳枫放她下来。 她双脚刚着地,转身朝鸡冠头走了两步,脚步不稳,差点跌倒。 靳枫往前大跨一步,从她身后扶助了她。 “我们赢了吗?”她回头看了一眼靳枫,再看向鸡冠头,“至少我没吓得尖叫。” “确实,你们的时间比我们长一点点,但浪花比我们大,三嫂还真是好样的。”鸡冠头由衷发出赞叹。 他显然也被她折服了。她敢上去漂下来,表现得还很镇定,确实是他没想到的,秦昭昭都差点被吓破胆。 “那你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们的邀请了?”鹿鸣忍不住追问道。 “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吧。”鸡冠头打太极。 “为什么要回头说?答不答应,现在就给句话。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像是征服过珠峰的人吗?” 靳枫没有三顾茅庐的耐心,做事一向喜欢速战速决。 “我想知道,那年,你为什么要解散登山队?就因为遇到了一次雪崩?你明明知道,你是登山队的核心人物,你一走,龙哥也走了,整个队就散了。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受?我早就不把你们当兄弟了,没有义务为你们做那些破事。” 鸡冠头的话,让靳枫陷入了沉默。 鹿鸣虽然不知道他们当时经历了什么,从他脸上沮丧的表情,能感觉到,他不愿意回顾过去的事。 她抓住他的手,“既然他不愿意,我们就走吧。” 鹿鸣不等他开口,拉着他就走。 鸡冠头看着他们离开,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爽,快步跟上去。 他们的车停在山脚下,三个人无声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周围环境清幽,一开始很安静,走了许久,远远能听到水流声。 不远处,一条宽阔的河从高处往下流,江水雄浑有力地拍打着两岸的山体。 靳枫看着湍急的水流,拉着鹿鸣走到岸边,停下来。 河谷两岸,陡峭的山体向上延伸,山坡上林木苍翠,昂首挺立,直指湛蓝的天空。 高山兀鹫乘风飞翔,越过森林,飞往高空。 靳枫仰头,环视着四周一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鸡冠头的问题: “因为,除了白色的雪山,我想看到更丰富的色彩,去更多的地方,蓝色的天空,绿色的森林,黄色的高原,青色的岩石。” 他声音不大,鸡冠头站在离他们四五米开外的地方,但还是听到了,显然没听懂,脸上表情有些懵。 鹿鸣却听听懂了,走到他和鸡冠头之间的空地,充当他的"翻译",解释道: “雪山为什么会崩,可能是偶然,但还有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全球气温变暖,连北极的冰川都大量融化,6地上的高山积雪,也逃不过厄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雪山崩了,还怎么登山呢?” 她的解释,在鸡冠头听来,就像个笑话,因为这事离他太遥远,关他屁事。 鸡冠头勾唇一笑,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鹿鸣无视他这种反应,问他:“你们征服珠峰是为了什么?” 鸡冠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应付了一句:“没想过。就是喜欢。” “是啊,你做一件事,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纯粹就是为了征服而征服,为了登上山顶的那一刻,俯视大地,享受一览众山小的快感,哪怕只是短暂的。这没错,对你个人来说,意义重大。但如果实现个人理想的同时,能对国家,对社会,甚至对整个人类带来益处,是不是会更有成就感?” 鸡冠头站直了身体,对眼前这个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女人,另眼相看了。 “在我心里,你们是非常了不起的一群人,勇敢,执着,富于冒险精神,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雪豹的栖息环境是极限户外的象征,你们活动的领域,就是它们长年出没的地方。你们有大量的机会接触到雪豹,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鹿鸣停顿片刻,转身看向两边山体之间的河流。 “雪豹广泛活动在西部大大小小的山脉之中,主要的集中地,青藏高原及其周围的亚洲高地,被称为亚洲水塔,是长江、黄河、澜沧江等大江大河的发源地,养育着数十亿人。所以,保护雪豹及其栖息地,意味着对这些水源地的保护。” 鹿鸣再次转向鸡冠头:“阿东,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期待有一天,我们能成为合作伙伴。” 她不等他回答,回到靳枫身边,“我们走吧。” 靳枫与鸡冠头对视了一眼,等了三秒,对方没有出声,他拉着她的手,掉头就走。 他们一开始走得很慢,鹿鸣刻意拽着他往后,放慢脚步,等着身后传 分卷阅读111 来鸡冠头的声音,可一直到山脚下,都没有等到。 回到车上,鹿鸣有些失望,费了那么大劲,白折腾了。 靳枫启动车子前,手机铃声响起,接了电话。接完电话,他迅速启动车子。 “他们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找到那只雪豹了吗?”鹿鸣脊背瞬间坐直。 “对,我们现在去见张队长。” 鹿鸣沮丧的心情,瞬间一扫而光。 “太好了,找到以后,我们是不是还要送到昆仑山?” “不用,这只不一样,尸体没有风干,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可以给雪豹研究人员做研究用。” “对,可是,“鹿鸣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如果我死了,就把遗体捐出去,做研究。” “……”鹿鸣心脏像突然被狠狠地插了一刀,痛得眼泪直接滚了下来,一口气堵在嗓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靳枫觉察到她的异常,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抹眼泪,意识到他说错了话,腾出一只手,从旁边纸盒里抽了一抽纸巾,递给她。 她没接,转头看向车窗外。 “老婆……” “别叫我。”鹿鸣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很难过,也很恐惧,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打了草稿吗?说得那么精彩。” “别拍马屁。” “我头发脏了,回旅馆你给我洗头。” “自己洗。”鹿鸣像吃了火药,一肚子的气。 “阿东那种人,自由随性惯了,不是你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把他几十年建立的价值观改变。但你今天的话,他多少肯定是听进去了一些。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正常的。做什么事,不能急。” “不要你管。”鹿鸣嘴上这么说,火气小了一些,但还是气,也害怕,哪天他真的死了,她怎么办? 她上医学院的时候,也解剖过尸体,一想到他要被人解剖,她整个人就很不安。越想越觉得难受,眼泪刚停下来,转眼又开始掉个不停。 靳枫有些慌,没想到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就戳破了她的泪腺,只能耐心哄她。 “老婆,别哭了好不好?我不会死的……” “人都会死的。”鹿鸣声音不稳。 “你活着,我保证不死。” “你是上帝吗?上帝都不能决定谁死谁不死,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我又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想不到?你不用安慰我,让我哭死算了。” “……”靳枫不说话了。 女人哭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他,“我这么难过,你就不会哄我一下吗?” 靳枫又气又想笑。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无理取闹的样子,平时理智得跟机器人一样的女人,不讲理的时候,还挺可爱的,索性陪着她一起无理取闹。 “不会,我又不是上帝,怎么能决定你哭还是不哭,什么时候哭,怎么哭?我又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想不到?你不用我安慰,那就让我憋死算了。你要哭死,那我就憋死,陪你一起。” “好啊,那你就继续憋。”鹿鸣转头看向车窗外,忍不住笑,眼泪自然而然收住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厢里安静下来。 鹿鸣情绪发泄完,心情舒畅了很多。 越野车疾驰在空旷的原野上,她的思绪有些杂乱。 她想不通,一个人的时候,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从来不会哭,可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的现在,好像没怎么变。 鹿鸣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起,她会很依赖他,所以才那么恐惧他会死。 可她很清楚,他的职业属于高危性质,生死常常就是眨眼之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她该怎么办? 她视线掠过后视镜,无意间发现,后面有辆车子跟着他们的车。鹿鸣定睛一看,是昨天的那辆黑色越野车! 第71章 鹿鸣看向靳枫,他显然也知道有人跟踪他们,但依然很镇定。 “我们还去找张队长吗?”她坐直脊背,双手抓住绑在身上的安全带。 “去,他们对雪豹不感兴趣,我们去找张队长,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好。”她想问他要不要乔森教授,他应该很想看到找回来的雪豹,转念一想,觉得还是没必要。 靳枫手机铃声响起,接了电话,却没说话,直接把他的手机递给她。 “找你的,鸡冠头。” 鹿鸣有些意外,鸡冠头为什么找她? 她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喂,你好。” “三嫂,我可不想做怂货啊,你们走那么快,是要强行把这顶帽子扣我头上么?” “不会的,你很厉害,怎么会是怂货,我才怂,胆子都吓破了。”鹿鸣现在都不敢再去回想那个过程。 电话里传来鸡冠头的笑声,笑完以后,解释他打这个电话的目的: “没什么其他事,就告诉你,这是我手机号,有什么事你直接给我电话。以后只要我鸡冠头能做的事,你尽管吩咐,我们这些糙爷们,没读过什么书,做得不好,你只管骂。” “不会做不好,都是你们能做的事。谢谢你,阿东。” “别客气,三嫂,一会儿把你的手机号发给我,下次我就直接打给你了,那就这样,你们先去忙,再见。” “再见。” 鹿鸣放下手机,盯着黑了的手机屏幕,不敢相信,鸡冠头竟然答应她了! “现在开心了没有?”靳枫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过去,“不开心,要不要我继续哄?” “……”鹿鸣歪着头看着男人,原来他刚才是在哄她开心,可她现在想不起来,她刚才为什么不开心了。 这一刻,她是真的很开心。 她一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现在竟然能说服别人,接受她的想法。这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鸡冠头……这名字真难听,他不是叫阿东吗?” “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外号,他喜欢,觉得有个性。” “哦,好吧。他们以后登山过程中,顺便布置红外相机,可以拍到雪线以上的雪豹视频,研究雪豹分布规律,在它们经常出没的领域,人工投递食物,雪豹就不需要再下山猎食,袭击家畜,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人兽冲突。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真是太好了!” 靳枫只是听着她,没插嘴,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自己却不知道,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这个女人,竟然这么容易哭,又这么容易笑。 在外人面前,她只有一种情绪,那就是没情绪,可见,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压抑着的。 分卷阅读112 他们分开的这些年,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听过跳蚤的故事吗?” “没有,跳蚤,多恶心啊。”鹿鸣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恶心不恶心,听完故事再下结论。有人做过测试,跳蚤能跳的高度是它身体的4oo倍。把跳蚤放进杯子里,它能轻而易举跳出来。如果在杯子上面放一个盖子,它往上跳,撞到盖子,多撞了几次,它会调整往上跳的高度,控制在杯盖以下。即使把盖子拿掉,它也跳不出杯子,因为它跳的高度不会再超过杯盖。那些你认为做不到的事,很有可能是你给自己加了一个杯盖。所以,不要给自己设限。” 鹿鸣一向对这种所谓的励志故事不感兴趣,可从他口中讲出来,尤其刚刚经历鸡冠头的事情,她好像能接受了。 “把我跟跳蚤比,你就不嫌脏吗?” “不嫌,脏也是我身上的跳蚤。” 鹿鸣发觉这男人情话说得越来越自然,出口就是,常常带着一股泥土气息,忍不住笑了,想起张爱玲小说里的一个比喻,转头看向他。 “你像个瓶子。” “为什么?” “药瓶啊,里面装满了药,用来医我的。” “……”靳枫嘴角一弯,余光掠过后视镜。 跟踪他们的车还在,他双手握紧方向盘,脚踩油门,加快了车速。 “你不是想再试探他们一下吗?”鹿鸣当然也看到了跟踪他们的黑色越野车,“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刚好我有些饿了。昨天那个馕,我还想吃。” “早上不是吃过?” 靳枫嘴上这么说,知道这女人喜欢一样东西,永远都会喜欢,视线已经开始搜寻路边的饭店,找到一家有馕饼摊的,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 他们下车,进入饭店,刚坐下,昨天那两个人又跟进来了。 鹿鸣觉得好笑,他们当他们是傻子?还是他们自己太傻?就不能换两个人,改变一下穿着打扮,再换辆车?这样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哥,刚才跟你打电话的人,是昆二爷吧?他怎么说?”鹿鸣又和昨天一样,开始陪着他演戏。 “不是,是他孙女。” “他孙女?不会又是暗恋你的什么妹妹吧?” 鹿鸣手撑着头,手肘支在桌面上,看着靳枫,余光能瞥见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那两个人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明显表现极大的兴趣。 靳枫没说话,端起杯子喝水。 “昆二爷身体怎么样?”鹿鸣把话题扯回去。 “还不错。” “黄花梨木昆仑座上面的昆仑山浮雕,他是帮谁雕刻的?” “他没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他前段时间去拉萨转山,现在还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吃完饭出发,应该能在昆仑山垭口碰上他。” “吃完饭我们不是要去见张队长吗?我想看看那只雪豹。”鹿鸣表情凝重,声音也低了下来,“如果你一直留在这里,这两只雪豹也许都不会死。”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再改变,不要再费神去想。以后不是有你?一名守护者,力量总是有限;一名传播者,能带来无数名守护者,会带来巨大的改变。” 鹿鸣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红,端起桌上的杯子喝水。 对面桌上的两名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少了一位。 鹿鸣与靳枫对视一眼,她在桌子底下伸出两根手指,再收回一根。 服务员上了菜,这次他们只点了两菜一汤,很快吃完,买单,重新回到车上。 只有一名黑衣人回到黑色越野车上,继续跟踪他们,另外一名已经不知去向。 “他们果然是为了黄花梨木昆仑座来的。那个人应该是去昆仑山垭口了吧?如果他没看到人,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他们又没见过真正的昆二爷。”靳枫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他放了外音。 他是给卓玛打的电话,让她想办法,找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两个年轻壮汉,去昆仑山垭口。有可疑人物出现的时候,如果人多,就不要现身,如过人少,就让那两个壮汉把老头绑架带走,想办法把可疑人物甩掉。 卓玛虽然是女人,执行力很强,在当地认识的人也多,要演这样一出戏,自然不难。 他们在电话里谈完正事,靳枫准备挂电话,鹿鸣把电话拿过来。 “卓玛,格桑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她啊,“卓玛似是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告诉了她实情,“你们走了以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你住过的那间房,一直不愿出来。” “那她没吃饭?” “不知道吃了没有,一开始门没反锁,我把饭送进去了,出来以后,门就反锁了……格桑?”电话里,卓玛声音突然变了,“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电话声音晃动,突然传来格桑的声音:“鹿,我的照片呢?” “照片要等我回去才能洗出来,没那么快。”鹿鸣有些惊讶,她警惕性是有多高,一听到卓玛跟靳枫通电话,立刻就下楼了? “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寄给我?” “过两天我回北京,到家洗出来我就给你寄。” “能不能寄一张阿萨哥哥的照片给我?” “……”鹿鸣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没有照片。”靳枫在旁边说道,“只有一张,不是被你弄丢了?” 鹿鸣还没开口,电话里的人显然听到了,直接问她:“鹿,阿萨哥哥的照片怎么会被你弄丢了?你怎么那么笨呢?一定要找回来。” “格桑,那张照片,就算找回来了,也不能给你。”这一点,鹿鸣当然不会退让。 “为什么?你怎么能那么小气?阿萨哥哥人都给你了,他的照片为什么不能给我?”电话里传来格桑的哭喊声。 “因为,那张照片,他没穿衣服。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不能收藏这种照片。以后你遇到喜欢你的人,你可以收藏他的照片。” 鹿鸣很耐心地解释,生怕触怒了电话里的小女孩。 格桑没有再大声喊叫,却仍能听到啜泣声,一边嘀咕: “可是,我只想要阿萨哥哥的照片啊,别人的我才不要。阿萨哥哥人走了,再也见不到了,照片也不给我,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呢?” 格桑的声音越来越轻,应该是被人送到楼上去了,电话里传来卓玛的声音: “小鹿妹妹,真对不起,我妹妹太任性了。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安慰她的,她也能挺过来。小孩子,过段时间就想通了。” “希望是这样,那你好好照顾她。” 鹿鸣有些后悔,不该多嘴,问起格桑的情况,把电话还给了他。 靳枫叮嘱卓玛,让去的人注意安全,便挂了电话。 分卷阅读113 第72章 他们的车刚进入市区,还没来得及去见张队长,靳枫接到了一个电话。 鹿鸣隐约听出,电话里的人是应龙。 靳枫接完电话,脸色变得凝重,显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他临时改变了行程,给张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雪豹尸体直接捐给研究机构做研究用,扎西后续的事情,让他一并处理,他不再参与。 “是不是张小雄出了什么事?”鹿鸣直觉想到了这一点。 “事情有点复杂,张小雄去找他弟张小松,想带他回去自首,约了见面地点,到了才发现,应龙一直跟踪他,张小松以为张小雄出卖他,对应龙先开了枪,张小雄挡了枪,混乱中,应龙对张小松开了枪。” “所以,现在他们三个都受伤了?” “应龙没有,张小雄和张小松兄弟俩都受伤了,应龙去追张小松,让我去一个护林员家接张小雄,送他去医院。” “这个时候,应龙不是应该先救张小雄吗?救人和抓人,哪个更重要……” 鹿鸣想到那次,靳枫也面临抓孙东启和救她与云杉的两难选择,他选择了抓人,声音小了下去。 “应龙这样做也没错,张小松这次如果逃了,要再抓到他没那么容易。他知道我在这边,已经把地址发给了我,我们现在去救张小雄。” “也是,希望张小雄没事。” 鹿鸣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些跟踪他们人,他们应该只是对黄花梨木昆仑座感兴趣,和张小松应该没关系。 靳枫看了她一眼,“不然,我先送你去机场,你今天就回北京?” “……”鹿鸣心脏有一种被割裂的痛,“能不能先去接张小雄,送他去医院以后,你再送我去机场?” 他有工作在身,她当然知道不应该给他添加一层顾虑,但这样猝不及防的分别,让她很难受。 靳枫思虑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比她更不希望这么早分别。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现在能多待一分是一分,多一秒是一秒。 “把张小雄送进医院,我自己去机场,你去找应龙吧,张小松有枪,他一个人不一定能抓住他。” “好。” 靳枫双手握紧方向盘,加快了车速。 越野车疾驰在广阔的原野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车厢里氛围变得有些沉重。 应龙把张小雄安顿在一个护林员家中,不到一个小时,他们驱车到达目的地。 没想到,事情又有变。 护林员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巴被东西堵住,张小雄早已不见踪影,地上满是血迹。 靳枫把护林员解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把他抓走了,只留了个手机。说你们来了,让我给你们。” 桌上放着一个老式的黑色手机,鹿鸣看了一下牌子,是诺基亚很老的一款直板手机。 对方显然料到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到了这里,电话铃声响了。 靳枫迅速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很好,是个爽快人,“对方的声音是经过变声的,听不出男人还是女人,“知道我是谁吗?” “抓走我兄弟的人,就是我的仇人。”靳枫不想跟他废话,“他现在在哪?”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声,“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绞杀榕,你不是一直想抓我吗?” “……”靳枫俯身,捡起地上的一个烟蒂,仔细看了烟蒂,闻了闻,把烟蒂给鹿鸣。 鹿鸣也闻了一下,这个气味她不陌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闻过。 靳枫朝她竖起两根手指,她猛然想起,她在饭店的服务员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应该是那两个跟踪他们的黑衣人抽过的烟。 “你们抓错了人,你们要抓的人不是他。”靳枫无法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就是绞杀榕,但显然有某种关联。 “我不管他是谁,你们想救他,就拿照片来换人,除了照片,还有那个摄影师的相机,底片要一起给我们。” “不可能!”靳枫怎么会让鹿鸣一同去涉险? “啊!”电话里传来张小雄惨叫的声音,“三哥……你们不要来……” 声音突然中断,似是人被敲晕过去。 “我告诉你们,不许报警,只能你们两个来,来不来,你们自己决定,三个小时后,看不到照片和相机,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等等,“对方要挂电话,靳枫匆忙叫住,鹿鸣给他做了个手势,伸出一个手指,他明白要拖延时间,“相机不在摄影师身上,要先回家去取,坐飞机,最快也要一天。” 电话里的人静默半晌,答应了:“好,就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给你们电话,告诉你们怎么找到我们。” 电话挂断,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冷寂。 鹿鸣很快反应快来,开始发愁:“最后一张照片在张小松手上,应龙什么时候能抓住他,是个未知数,我相机里底片也没有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至少争取到了一天时间,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我们先上车。” “好。” 靳枫与护林员交谈了几句,因为他们的事,惊扰到他,向他表示歉意。 “您别客气,昆仑山附近山林地区的护林员,没有不知道您的。能帮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靳枫嘴角抽动两下,没说话,转身拉着鹿鸣离开。 护林员把他们送到门口,一直送上车,让他们有事随时找他。 上车以后,鹿鸣问他:“回到这里,有没有回到家的感觉?这么多认识你。” “没有。”靳枫很直接地否定。 “你还是喜欢玉仑河?” “我喜欢有你的地方,我只在你身上找到了家的感觉。”他说得很自然,就像脱口而出的话。 鹿鸣心里一暖,凝视着男人的侧脸,半晌没出声。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自称绞杀榕的人,应该没见过照片。张小松从你这里偷了照片,为了自保,没有给他们。他没有偷到相机,这个绞杀榕以为底片还在你相机里。” 靳枫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加拿大那边公寓失窃,该不会是张小松找人做的吧?他还挺聪明的,知道绞杀榕要照片,他把其他的备份都毁掉,只留一张在他自己手里。” “照片给了他们,他在玉仑河就没命了。绞杀榕幕后指使他纵火,不会留活口。”靳枫脑海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办法: “照片能不能再拍?既然他们没见过照片,我们就以假乱真。” “不是不可以,“鹿鸣记得照片上的每一个细节: “一模一样的照片肯定是不可能,但临时摆拍,背景相同 分卷阅读114 ,光线条件接近,这些可以做到,人也可以满足,雪豹和鹿,我用长焦镜头,景深叠加后期合成,整张照片内容应该可以还原9o。” “足够了。”靳枫调转车头,“我们去昆仑北麓荒漠林。” “……”那不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鹿鸣莫名形。 天空下着小雨,落在树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脚踩在沙土上,同样发出沙沙的声音。 鹿鸣现在能想到,原来当时荒漠林里,除了她,还有一只雪豹,一只鹿,和一个男人。 她想象着男人干完活,一身的泥土,发现下雨了,一时兴起,直接把衣服脱了,想让雨水把身上的泥土冲刷掉。 赤身裸体的男人,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享受着雨水打在身上畅快淋漓的舒爽,因为太过专注,没有觉察到旁边有一只雪豹和一只鹿出现。 他更没想到,少有人光顾的荒漠林,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拍下了他的背影。 “你知不知道,有些土著人,不愿意拍照?”靳枫显然和她想的是同样的事情,也在回顾当年的情形。 “知道,他们认为拍照会把他们的灵魂摄走。” “我现在也这样认为,那年,我的灵魂应该是被你摄走了。我扑过那么多山火,唯独你那"咔擦"一声擦出来的火,怎么都扑不灭。” 鹿鸣抚额,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聊起那年他们经历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达荒漠林。 他们下车以后,看到被烧毁的荒漠林,一片颓败的景象,触目惊心。 鹿鸣清晰地记得,八年前的荒漠林,也见不到葱绿茂密的景象,林木很稀疏,但放眼望去,至少能看到绿色。 现在,黄色的沙土上,竖着一些被烧焦的树桩,远处依然是昆仑山,可几乎已经看不到绿色的影子。 有人预言,若干年后,世界上那些漂亮的风景,都将只能在照片里看到。 在科幻片里,千仓百孔的地球,已经出现过无数遍。 而现实生活中,预言似乎已经慢慢开始变为现实了。 鹿鸣心里一阵刺痛,甚至开始怀疑,数码相机后期合成技术,能还原当年的景象吗? 旁边的男人同样面色凝重,拉着她的手,在已经不成林的荒漠林中穿梭。 他们试图找到一处能拍出当年那种效果的地方。 第73章 兜兜转转,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一处只看到绿色,看不到黑色焦木的地方 最终,他们回到原来拍照的地方。 靳枫移栽了一些树,临时布置了一个类似的荒漠林场景。 这么一折腾,他满头大汗,身上沾满了泥土,这一点倒是贴合了原来的情形。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黄昏时分,光线明暗基调刚刚好。 鹿鸣选好镜头,往后退,退到合适的距离,停下来。 靳枫原本面对着她,等她站定以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开始脱衣服。 鹿鸣看着他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掉,扔到旁边,直至身上一丝不挂,双臂高举,可天空并没有下雨。 虽然隔得很远,她还是能看到他背上的伤,双手举起相机,突然落了下来,再举起,又落了下来,反复了好几次,始终找不到感觉。 鹿鸣急得抓狂,一手拿着相机,一手叉着腰,走来走去,像困兽一样团团转。 靳枫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她:“把你的披毯拿给我。” “好。” 鹿鸣走回停车的地方,从车里面拿了披毯,再返回来,走到男人身后,把披毯打开,从他身后向前围裹,把他腰以下的部分都遮住了。 她连同披毯,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裸露的背上。 “伤口还疼不疼?” 她看着就觉得疼,看着就会想起他们被山火围困,想起他被秦中流那些人暴揍,想起他坠落悬崖……所有这些,都是她不想记住的。 “伤口早就好了,都过去好几个月的事情。”靳枫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是不是觉得太假,拍不下去?” “嗯。”鹿鸣如实承认。 她不喜欢的东西,她不想拍,眼前的景象,她永远都不想再看到。 “那就不拍。” “不行!没有照片,怎么救张小雄?”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去找张小松,和应龙两个人,一天时间应该能抓到他。” “如果抓不到呢?”鹿鸣心里急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调整一下,肯定能拍的。” 靳枫思虑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掰开她的手,把披毯在腰间打了个结,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不用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我去搭帐篷,你自己再调整一下,什么时候能拍了,我们再拍。” 鹿鸣点点头,感觉有些疲惫,直接盘腿在地上坐下来,看着男人忙前忙后。 他上身赤裸,小腿以下也光溜溜的,蓝色的披毯裹在他身上,像条半裙,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举起相机,抓拍了几个镜头。 靳枫搭好帐篷,在帐篷旁边不远处的空地上,铺了一块帆布,把吃的东西拿出来,让她坐过去吃点东西。 “不想动。”鹿鸣索性躺在了地上,等着他来抱她。 靳枫走到她旁边,俯视着她,没有蹲下来抱她,嘴角一弯: “是不是现在就想让我帮你脱衣服?” “……”鹿鸣弹簧一样弹跳起来,乖乖坐到了帆布上,端起罐装的八宝粥,兀自吃了起来。 靳枫在她旁边坐下来,也拿起一罐八宝粥,侧头看向她:“那次山火之后,黑乎乎的一片,为什么你愿意拍?” 鹿鸣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次看到你们,很受震动。可现在,只感觉到压抑,不想拍。但我还是要拍的,张小雄还等着你去救他。” 靳枫随手揽住她的腰:“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只愿意看到真实的,美好的东西,和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害怕面对虚假、丑陋、与人性恶的一面。” 鹿鸣心坎突然被什么击中,却莫名感动一阵恐慌,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其实我也知道,这是小孩才有的权利,只接受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避而远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在潜意识里,你一直拒绝长大,也对这个世界刻意疏远,因为只有在 分卷阅读115 你自己的世界里,你才能保有这种纯真。这没什么不好,你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不变。”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 “鹿鸣,如果你不愿意进入成年人的世界,那就不进入,继续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我来做你和这个世界的桥梁。以前我就说过,你守护你的麦田,我来守护你。现在,我仍然想说,我守护我的森林,并守护你。你的麦田,可以安放在我的森林里面。” “……”鹿鸣凝视着男人英俊的脸,视线有些模糊,“可是,我害怕有一天,你和这个世界紧密连接的时候,身上的野性会消失。野性和纯真,本质是一致的。” 她放下手中的八宝粥,站起来,环视四周一圈,想象着,当人类还是类人猿或猴的动物时,纵跃攀援在树林里,森林就是一个乐园。 人类从森林中得到了野性,在向文明社会过渡中,学会了理性。 文明程度越高,理性的旗帜也举得越高,曾经是森林综合体中一员的人类,从森林中获利最大,最终却恩将仇报,成为森林的最大破坏者,陷入无休止的发展与财富的争夺中,身上野性荡然无存。 还有多少人会把温情的目光投向森林,与野生动物们目光交接,在心里把他们当做人一样平等对待? 鹿鸣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靳枫站起来,把她拽进怀里,“又在给自己设置非此即彼的选择题了?我看你是欠操作,既然你不想拍,我们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啊!” 鹿鸣双脚腾空,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扯住他腰间的披毯。 男人单手把她挟着,大步走向帐篷。 鹿鸣脑海里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把她挟进森林木屋的。 她想到照片还没拍,心里有些慌,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想拍也拍不了了。 男人走到帐篷前,入口是打开的,他把她塞进帐篷里,身上的披毯,被她一同扯进帐篷内。 鹿鸣转身的时候,男人一丝不挂的站在帐篷前,她愣怔住,眼睛睁得很大。 还好,他没在外面停留太久,弯腰钻进帐篷内,把帐篷入口的拉链拉上,扣上扣,欺身压过来。 他又拉又扯,三两下就把她身上的衣服脱掉了。 不像往常在小森林的时候会盖给被子什么的,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遮盖物。 他把她拉起来,两人面对面跪坐着。 两个人双双赤条条地坦露在彼此面前。 帐篷顶上有一盏小灯,橘黄色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上,像秋天的红叶染了一层霜,红得发白,更像怀旧电影里的那种视觉效果。 靳枫看着女人胸前起伏有致的山峦,嗓口发干,呼吸变得不畅,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双手捧着女人一侧山体,咬住山巅的那一颗黑色葡萄。 鹿鸣被他咬住,身体猛然一颤,身体不稳,抓住他的肩膀,才稳住身体。 第74章 鹿鸣想起小时候吃葡萄的情形。 她不会直接把葡萄去皮,咬开两半,吃完葡萄肉,最后把葡萄籽吐出来。 这样太简单了。 她只在葡萄一端咬掉一小口,舌尖刚好可以抵触到里面的葡萄籽,有一种硬硬的触感,和柔软的葡萄肉对比,感觉很特别,然后再慢慢地吮吸,葡萄汁源源不断地被吸入口中。 一颗葡萄,她可以吃很久。 眼下,男人似乎在重复她小时候吃葡萄的整个过程,每一个环节都不落下。 同时,还用他宽大的手掌揉搓养给予葡萄营养的山峦。 他从此山,到彼山,时而埋首于山间河谷,这样跪坐的姿势,让她想起那些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前往圣地的路上,永不知疲倦。 鹿鸣感觉他在用的唇舌,销她的魂,蚀她的骨。 她的身体像高原雪山,被高温炙烤,渐渐融化,成了水。 她很快受不了了,心跳剧烈,呼吸急促,抱着他的头,把他推开,侧头枕在他肩膀上,借力稳住身体,微微喘息着。 靳枫单手搂住女人的腰,搂得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滩水,腾出一只手,在旁边摸索着。 “你在找什么?”鹿鸣其实很想躺下来,身体被他这样箍住,倒不下去。 “避火罩。” “……”鹿鸣微微转动头,额头趴在他肩窝里,挡住视线,免得笑出声来,她也生怕她的眼睛不受大脑控制,往底下看。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锡纸包装盒被他用嘴撕开的声音。 她手上突然一湿,多了样东西,凉凉的。 “帮我戴上。” “啊?”鹿鸣瞬间就慌了,“我不会,也不敢……” “不会可以学,“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哑哑的,别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熟门熟路的事情,怕什么?” 鹿鸣就这么轻易被他蛊惑了,心想,不能给自己设限,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 一开始,她还是胆小。 仍然趴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摸索着,穿过他的丛林,找到他那棵树,她的手像爬树一样,爬到顶端,然后直接把手中软软湿湿的东西往下套。 “……”靳枫倒抽一口冷气,上身突然往后倒,单手撑在身后,稳住身体,牙关紧咬。 鹿鸣趴在他身上,同时往后倒,赶紧抬头,看着男人痛苦的表情,吓得不行:“怎么了?伤到了吗?” 靳枫摇头,眯眸看着她,眼神迷离,嘴角一弯:“这么简单粗暴直接,真不像你的风格。” “我没有,我是很小心,慢慢对准了才弄上去的。” “你这样是戴不上去的。”他亲了一下她的唇角,声音哑然,“有正反区别,你要看着。” “啊?好,我再试试。”鹿鸣脊背坐直,长舒一口气,面色庄严肃穆,像要即将奔赴战场的勇士,前往最恐怖惊险的战场。 靳枫看着就想笑,这么点小事,至于这么……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他也不再能看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女人转身,正面对着他身体某处,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形成一座森林。 他看不到她在森林里面做什么,只感觉到她一双手不停地在倒腾。 如果不是知道她确实不会,他一定觉得,这个女人是撩人高手,故意把他撩得万箭穿心,烈火中烧,很痛苦,却又很畅快。 好几次,他差点被她倒腾得卸甲败北。 这个漫长的过程,随着她抬头,一声"好了",终于结束。 女人一脸自豪地看着他,兴奋得像是研究出了一项重大发明: “确实没那么难,把正反弄清楚,对准了,不让 分卷阅读116 你那个什么乱跑,这样就可以了。以后……” “以后我自己来。”靳枫怕了她。 “为什么?我都会了,以后我帮你戴。” “……”男人不说话了,侧头看向别处,低声吐出三个字,“坐上去。” “好啊,这个没问题,我已经会了。”她轻而易举地坐上去了。 下来的时候,鹿鸣想起他们急速漂流的情形,仿佛又进行了一次急速漂流,这次是她一个人,她从九十度的漂流水道顶端,直接滑到水道底端。 男人脊背突然坐直,双手紧紧的钳住她的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的眼神,短兵相接,仿佛两个火头,从不同方向燃起,最终烧成一团。 月色如洗,旷野之内,静谧幽然。 整个天地间,只有帐篷内这一独立的世界,波澜壮阔,地动山摇。 …… 翌日,晨曦初露时分。 靳枫睡觉比较警醒,听到风声,立刻就醒了,打开帐篷的活动门,一眼看到,东边地平线,整个半边天际的云,仿佛被即将升起来的朝阳烧红了。 他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女人,想叫她起来看日出。 “老公,让我再睡会儿好吗?我不想动,骨头都散架了。”女人低声嘟哝着。 “……”靳枫第一次听到她叫他"老公",还是用撒娇的语气,他骨头都酥了,脸上溢满璀璨容光。 想起昨晚,他对她那样狠,他不忍心再叫醒她,把她移到旁边,让她继续睡,自己爬起来,走出帐篷。 他出去没多久,鹿鸣眼睛闭着,习惯性地找男人的怀抱,却扑了空,于是就醒了。 她一眼看到,男人背对着她,走向远方,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他伸出左手,五指张开,身体随着手掌对着的方向移动,移到面对着雪山高原的方向,停下来。 鹿鸣看到他身上光线的变化,知道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迅速把相机翻出来,把披毯裹在身上,跑去给他拍照。 太阳出来的那一刻,他伸出右手,掌心微微转向东边的方向。 一手拿风,一手探光。 从他的手势,和他染满一身的绚丽夺目的霞光,她知道,今天是南风,阳光会很灿烂。 天光万里,风和景明。 鹿鸣按下快门,十张连拍,把这一瞬间拍了下来。 靳枫听到"咔擦"声,转过身来,女人一惊,把头别向一旁,忽然感觉身上凉凉的,低头一看。 “啊……”她双手捂住口鼻,背转身对着他。 她没穿衣服! 她只顾着跑,抢光拍照,身上的披毯早已不知去向,她却全然不知。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脚步声。 披毯从她身后,把她围裹住,不只她,把男人也裹在了里面。 “拍了什么?我看看。”男人从她肩膀处探头到前面,一只手把披毯抓住,按在她胸前,一手去按她手中的相机。 两个人一同看回放。 照片里,男人置身荒漠林,远处是雪山高原,身上依然没穿衣服,身姿洗练挺拔,像一棵树,高高直立,耸入天际。 鹿鸣灵光一闪:“有了,就用这张,大鹏和小呦的照片,我还有。” 她要去拿电脑,被他拽住:“老婆,我们两个都没有拍过一张照片。” “等我把照片处理完,再拍。” “等什么,就现在,要不了几分钟。” “……” 鹿鸣想了想,答应了,现在光线是最好的,这么好光影条件,可遇不可求,她其实八年前就想过,如果他们两个同时放进这个背景里,那该多好! 两个人裹着披毯,像蚂蚁一样移动,他把相机三角支架支好,她调好自动连拍等待的时间。 要抢时间,裹着披毯行走不便,他直接把披毯扯掉,扔在一旁,拉着她,往前跑,跑到他刚才拍照的位置,停下来。 他们手牵着手,他在左,她在右,他伸出左手,拿风,她伸出右手,探光。 随着"咔擦"一声响起,这一瞬间,被永远定格。 “咔擦"声连续不断,还没有停止,他突然转身抱住她,两人相拥热吻。 第75章 若干个小时后,鹿鸣和靳枫离开了荒漠林,驱车去救张小雄。 鹿鸣把靳枫一手拿风一手探光的照片,与另外两张照片,一张雪豹,一张小呦,通过修图软件,景深叠加后期合成在一起,修了细节,看上去与《呦呦鹿鸣》的照片极为相似。 带走张小雄的人提前来了电话,得知他们已经拿到相机和底片,把张小雄所在的地点告诉了他们,并特别交代,摄影师必须亲自带着相机和底片去见他们。 靳枫一开始不同意,电话里一如既往传来张小雄惨叫的声音。 鹿鸣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她去,但救人要紧,极力说服了靳枫,同意她一起去。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郊外的一家农场。 有人等在马路边,看着他们下车,用他自己手中的手机打通了靳枫手里的手机,确认要等的人就是他们,领着他们穿过一片菜地。 靳枫始终牵着鹿鸣的手,不是平时十指交叠的牵手方式,他宽大的手掌,几乎把她的小手全拢在里面了,握得很紧。 菜地边缘的一片空地上,有一栋两层楼的民房,他们被带到二楼一个房间内。 房间不大,靠墙站着四个黑衣人,不像是菜农,倒像是保镖、打手之类。 里面有一张圆桌,桌上摆放着一些的菜,酒,旁坐着一个光头男人,不紧不慢地吃菜,自斟自饮。 他们一进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酒瓶,做了个请的姿势,“来,先吃点东西。” “我兄弟呢?”靳枫不理他这一套。 按照他和鹿鸣来之前商量好的,他们先用相机和底片,换走张小雄,再见机行事。 如果顺利,他们两个再一同离开。 最坏的打算,靳枫挡住这些人,鹿鸣伺机逃走。 “我要先看相机和照片。” “不行,先放人!”靳枫坚持这一点。 “他妈的,敢跟老子谈条件?”光头站起来,似乎要炸了。 “不放人可以。”靳枫拉着鹿鸣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解释: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找这张照片,照片上的秘密,现在只有我知道。就算你们拿到相机,把底片毁了,如果我要捅出这个秘密,也是眨眼之间的事。” 鹿鸣一惊,这不是应该她来说的台词吗?他们来之前商量过,她以摄影师的身份懂技术的优势,来跟他们谈条件。 “我凭什么相信你?”光头坐了下来。 “凭照片里的人是我。”靳枫直视着桌对面的人,“你觉得,天底下有什 分卷阅读117 么秘密,能逃过亲临现场人的眼睛?” 光头脸上表情显现出犹豫的神色,食指一勾。 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走近,两人低语了几句,说的是他们听不懂的方言。 黑衣人很快走出去,显然,他们背后还有人,光头应该是让他去打电话。 不到一分钟,黑衣人去而复返,又在光头耳边低语两句。 光头看向靳枫:“你确定要放你的兄弟?他们两个,必须留下一个,如果放走你那位兄弟,你这位漂亮妞儿就要留下。” “好,“鹿鸣不等靳枫说什么,答应了他,“相机在车上,他兄弟受伤,我把他送回车上,再把相机拿过来。” “他妈的,你们耍我?为什么不把相机一起拿过来?”光头气得暴跳如雷。 “因为我们要确认兄弟上车,看着他离开,相机和底片才能给你们。”鹿鸣并没有隐瞒这个真实意图。 光头又开始犹豫了,这个人看起来徒有其表,不像是个有主意的人。 “如果你们害怕他们两个都跑了,我们所有的人可以一起去停车的地方,把我兄弟送上车,同时陪她去拿相机。”靳枫在旁边提议。 离车子近的地方,如果他们动手,他拦住这些人,鹿鸣可以上车,和张小雄一同离开。 张小雄为应龙挡了一枪,又被这些折磨,受伤肯定不轻,能不能开车是个问题。 光头没有答应了,打了个响指,又进来一批人,差不多十来个人,清一色的壮汉,体型彪悍。 其中两个人把张小雄拖了进来,他脸上全都是血,上衣被剥掉了,中枪的地方在腰部,绑了纱布。 “人你们已经看到了,最好都给我老实点。你们两个,陪她去车上拿相机。” “不是她,是我们两个。”靳枫抓紧鹿鸣的手,他是不会放手让她一个人单独行动的。 光头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又加了两个人,朝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去车上拿相机。 鹿鸣和靳枫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四个黑衣人,从两层楼民房出来,再穿过菜地,返回到马路上停车的地方。 她在车里翻找,拿到相机,离她最近的黑衣人走过来,要夺她的相机。 靳枫移步档子她面前,把手机拿了过去,直视着黑衣人。 他身形高大,眼神犀利,黑衣人显然不敢来硬的,往后退了一步,很不耐烦地催促他们返回。 一行人再次回到二楼的房间。 “相机在我手里,我要看着他上车,车子离开。否则,你们见不得人的秘密,今天就会曝光。” 这次,靳枫语气强硬,不给他们转圜的余地。 光头这次也没再犹豫,答应了,让两个人把张小雄送到车上,这两个人回来以后,靳枫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张小雄打过来的,确认他已经上车,把车开走了。 靳枫接电话的时候,左手在手机键盘上敲了两下。 “现在总可以把相机给我了吧?”光头敲了敲桌子。 靳枫把相机放在桌面上,用力往前一推,相机滑到了对面,光头伸手按住,把相机拿起来,给身后的黑衣人。 同之前一样,黑衣人拿着相机离开了,没多久就返回来了。 鹿鸣心瞬间跳到嗓口,心中暗暗祈祷,他们身后的那个人,不管是绞杀榕还是其他什么人,千万不要发现照片造假。 她的祈祷,上帝显然听不见,光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对准她。 其他人也掏出枪,对准靳枫。 “你们什么意思?”靳枫并没有掏枪,神色淡定,声音也不见丝毫慌乱。 “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要的是真照片,你们拿假的来糊弄我们,当我们是傻子吗?” 鹿鸣脊背瞬间发冷。 《呦呦鹿鸣》那张照片,是黄昏时候拍的,而现在以假乱真的这张,是早晨拍的,太阳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产生的影子,方向刚好相反。 这个细微的差别,她跟靳枫提到过,他当时没说什么。 这么小的细节,他们怎么会发现?她还刻意模糊了影子,除非这个人,和他们一样,亲临过现场。 鹿鸣想到的这些,靳枫当然也想到了。 他往旁边移了一步,挡在了鹿鸣前面,直视光头:“所以,你们想怎么样?” “把她留下,你去把张小松抓回来,用张小松和他身上的照片来换人。” 靳枫一惊,他们知道张小松逃走了?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反对,视线移到桌面上。 “八年前,昆仑北麓荒漠林,不止我,雪豹和一只鹿被拍进照片,还有一个人,同样在照片里面。这个人,就是你们口中的绞杀榕。照片是证据,我是目击证人。” 他不等光头插话:“我说的目击证人,是我能证明,绞杀榕当时没有杀人,也没有猎杀雪豹,他是无罪的。” 靳枫目光再次逼向光头: “你去告诉他,盗猎偷伐,罪确实是不小,但比起杀人罪,还有很大救赎的空间。如果他不想把自己逼上绝路,马上放我们走。” 光头的手机响起,他迅速接了电话,很快把电话交给靳枫。 靳枫拿着电话,先开口:“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思考。过了这一分钟……” 他的话被对方打断。 “你很聪明,你说的提议很好,如果你想救她,你必须这么做。不过,是在你抓到张小松,把人和照片都送过来以后。抓到张小松,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去追他的人,不就是你以前的兄弟?” “……”靳枫听不出对方的声音是男是女,声音经过变声处理才传过来。 他为什么会知道应龙去追踪张小松? 靳枫脑海里闪过一个细节,昨天他们去找张小雄,在护林员家里找到了一个烟头,烟的味道与跟踪他们的那两个黑衣人抽的烟味道一样。 他和鹿鸣演戏,把其中一个人骗去昆仑山垭口。 张小雄和张小松兄弟俩约好见面的地方就在附近,很有可能被那个黑衣人撞见,等应龙去追张小松后,他就把中枪的张小雄带走。 所以,追踪张小松拿照片的人,和跟踪他们找昆二爷,追查黄花梨木昆仑座相关背景的两拨人,受雇于同一人。 绞杀榕。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想多久?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过了这一分钟,你身后的女人必死无疑!” 电话里声音,带着一股狠厉。 “我可以去抓人,也可以出面给你作证人,但必须先放她走。”靳枫继续坚持这一点。 “嘭!” 房间里突然一声枪响。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子弹从什么地方来,目标是谁。 第76章 随着枪声响起,鹿鸣 分卷阅读118 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刹那间,她被人推到桌子底下,背上压着一个人。 靳枫护在她背上,两个人同时明白了,刚才那一枪,是对着鹿鸣开的。 “如果你不去抓人,我随时一枪毙了她。”电话里继续传来狠厉的声音。 说话的人,显然就在某个地方窥视者他们,房间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我答应你。”靳枫让鹿鸣蹲着不动,缓缓站出来,把电话递给光头。 “早就该答应,废难么多事。”光头伸手去拿手机,够不着,他往前移了两步。 靳枫突然拽住他的手,往后一拉,光头脚步不稳,一个趔趄,往前倒。 靳枫反手一转,把光拉转半圈,背对着他,用手臂箍住他脖子,几乎在同时,把他手中的枪夺下,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光头显然是个怕死的人,吓得赶紧命令手下:“别开枪,千万别开枪,谁都不许开枪!” 他对着手机大吼:“老大,救我啊!” “一群蠢货!”光头手中的电话里传来骂人的脏话。 靳枫转头对着电话,义正词严: “我再重申一遍,我可以去抓人,也可以出面给你作证人,但必须先放她走。你不放心,可以派这些人跟着我去找人。不管能不能找到人,我都会再回来见你,相机里面没有你要的底片,必须还给我们。如果你现在就想杀人,先死的一定是你们的人!” 鹿鸣蹲在桌子底下,听到他这个时候还记得相机,眼泪差点就滚出来。 她这个人怀旧,这个相机跟了她很多年,但这种情形,她已经不敢再奢望相机能要回来,只要人没事就好。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被靳枫凌厉的声音震慑到。他身手有多快,所有的人也都见识过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电话里的人,没再出声,显然明白,如果他继续坚持,很有可能手下这些人都会临阵倒戈。 靳枫让鹿鸣出来,靠着他的背,他拖着光头,挡住她。 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移动。 到了门口,靳枫迅速转身,面对着房间里的人,把门堵住。 他背后,鹿鸣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 她跑出民宅,穿过菜地,跑上马路,沿着车辙延伸的方向,使劲地往前跑。 靳枫接到张小雄电话的时候,用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了两下。 这个细节,只有站在他旁边的鹿鸣看到了。 他们来的路上,路过一个路标,上面写了2k几个字,他显然是提醒张小雄,把车停在路标附近。 鹿鸣朝路标的方向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她终于看到他们的车了,一口气跑到车旁。 张小雄在驾驶座上,许是失血过多,人因为已经晕了过去。 “张小雄,你醒醒?”鹿鸣想要叫醒他,却怎么叫不醒。 无奈,她只能把他拖下来,把他架在肩膀上,半扶半拖地把他移到了后座位上,她回到驾驶座上。 后面很快有车子追了上来,鹿鸣迅速启动车子,用力往下踩油门,车子狂飙了出去。 车后座上,传来张小雄痛苦的□□声。 鹿鸣很清楚,子弹还在他体内,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可后面的车紧追不舍。 她要想个办法,把他们甩掉。 她忽然想起昨天那个护林员,临走的时候,他给他们留了他的手机号码。 鹿鸣给他打了个电话,把她现在的情况简单描述了一遍,把她的想法直接告诉了他: “我把我现在的地址发给你,我们找个中间的地方,我们的车昨天你见过,你想办法去找一辆类似的黑色越野车来,我们在约定的地方碰头。” “没问题,我今天放假,正准备出去玩,刚好租了一辆黑色越野车。”护林员很爽快地答应了。 鹿鸣挂了电话,很快收到了护林员现在所在的地点,她通过导航,找了个中间地点,把碰头的地址发给他。 这一番忙碌,她开车受到了影响,后面的车离得更近了。 鹿鸣放下手机,双手紧握方向盘,脚一直往下踩油门,车速又很快上去,把后面的车甩在了后头。 可没多久,后面的车也提速,两车距离又拉近了。 张小雄的□□声越来越大,鹿鸣咬紧牙关,把油门踩到底。 后面的车上,坐着四个彪形大汉。 开车的人正在接电话,向电话里的人保证,一定活捉那两个人。眼看车距又拉开了,他骂了一句脏话,继续加速,追上一点,距离又被拉开,反反复复。 没多久,前面的黑色车转入一个岔道口,进入丛林路。 他们也跟着转弯。 在丛林路里兜兜转转,前面一个岔道口,突然多了一辆黑色越野车,两辆车看起来一样,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驶去。 车子急刹车声音响起,到底追哪辆车,车上四个人意见不一。 “这个女人,是个摄影师,搞艺术的人习惯用左手,追左边的车。”副驾座上的人提议。 “万一她知道我们这么想,故意不走左边,转右边呢?”后座上的人反驳。 司机无意间瞥见,有一辆车,后车玻璃上,被一块蓝色的布挡住,两眼突然放光,迅速打转方向盘,车子转向左边岔路。 “就追左边那辆。这几天,我跟踪过他们,那个女人一直带着一块蓝色的布。” 这个理由,没人再反驳。 丛林路很快到了尽头,又上了公路。 两辆车又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距离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直进入到最近的一个镇上。 黑色越野车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后面的车子仅仅晚了不到两分钟,也在旁边停下来,四个车门同时打开,车上四个人各自下车,跑到黑色越野车旁。 司机把驾驶座的门拉开,发现开车的竟然是一个男人,车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你他妈的跑什么跑?有病啊?” “对啊,我确实有病,所以才来医院看医生。”他很无辜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我?” “没事你挂一块布在车上干什么?谁给你的那块布?” “我捡的,太阳大的时候,可以挡太阳。是你们的吗?那我还给你们。” “不对,没那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那个女人,伙同这个人,故意使障眼法,两个人掉包了。”四个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人想到了这一点。 司机气得咬牙,把车上的男人拽下来,四个人拳打脚踢,逼问他那个女人开车去哪了。 地上的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却一直叫冤,不知道他们找的女人是谁,坚持说他没见过什么女人。 最终,四个追车的人无功而返。 分卷阅读119 等他们的车走远了,地上的人才爬起来,在附近找了公用电话亭,拨了个电话。 “小鹿姐,他们走了。” 电话另一头,鹿鸣已经把张小松送到了医院,急救人员把病人推进了手术室,她站在走廊里接电话。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需要,知道我是一名护林员就行了……嘶!” 鹿鸣听到电话里的人倒抽冷气的声音,显然受了伤,问他:“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要不要紧?你赶紧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对了,我刚才听到那四个人里面有个人接电话,答应立刻去无人区一起去抓人。我猜你男朋友应该也去了。” 你们的车,我先开着,我把车开过去,让他开回来。” “……”鹿鸣胸口一阵闷痛,她也猜到他们会逼着靳枫去找张小松。 “你能不能帮我跟着他们?不用靠近他们,就看看他们要做什么,随时告诉我情况。” 这个时候,她不能把张小雄一个人放在这里不管,她一个女人跑去无人区,能做什么? 可她又不放心,担心靳枫会有危险。 没想到,护林员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他正有这个意思。 鹿鸣在电话里千恩万谢,让他能找到人最好,找不到人,就把车开回来,她把医院地址告诉了他。 挂了电话,她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隔一段时间,鹿鸣就跑去走廊上,可以看到门口车子开进来的地方张望,幻想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突然开了进来。 可每一次都只是幻想。 —— 郊外农场民宅内。 鹿鸣离开以后,靳枫估摸着时间足够她跑出去,找到张小雄开走的车,把光头放开。 他们显然怕他再突然动手,用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只有他一个人,他已经没什么顾忌,让他们绑了,一行人开了两辆车,去往无人区。 无人区这么大,怎么找,这些人像无头的苍蝇。结果他们发现,这里面最了解无人区的人是靳枫。 “把所有人分成四组,分别去藏北无人区、可可西里无人区、阿尔金无人区、昆仑山无人区,不熟悉路的,最好找当地牧民带路,给点路费,对他们客气点。” 靳枫的提议,他们一开始持将信将疑的态度。 光头问他怎么分组,他要跟哪个组,去哪个区。 “随便。你们先挑选,剩下没人去的,我去。”靳枫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正是光头和其他人的想法。 可可西里无人区这些年已经被炒得火热,得到政府重视,安全系数应该比以前提高,所有人都想选这一组。 昆仑山无人区,没人愿意去,稍了解昆仑山的人都知道,昆仑山里面有个死亡谷。于是,带了昆仑山名字的无人区都没人愿意去。 最终,光头把所有人平均分成了四组,他和另外两个人,加上靳枫,四个人去昆仑山无人区。 这种安排,在靳枫预料之内。 他其实堵了一把,张小松为了逃命,会选择去昆仑山无人区,而应龙也是个不怕死的人,一定会追踪到底。 结果,他赌对了。 他们驱车进入昆仑山无人区。 在里面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接到了应龙的一条信息,很短,只有四个字: 昆伦流沙。 “他找到人了,在流沙地。”靳枫盯着手机。 话一出口,其他三个人都被吓得脸色苍白,尤其是光头。 光头让开车的人把车停下来,看向靳枫:“那个,既然你对这里很熟,你去接应你那个朋友吧,把人抓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靳枫只看了他一样,二话不说,推门下车。 他一下车,车子立刻调转了方向,往回开,车速快得跟被鬼在追一样。 事实上,这里离流沙地不远,车开过去要不了多久。 靳枫没再指望他们,迅速往流沙地奔去。 到了流沙地,远远地就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快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啊。”靳枫听出,这是张小松的声音。 “你别动,你越动,沉得越快!”这是应龙的声音。 靳枫跑近了一些,远远看到,他们两个都被困在了流沙里面。 张小松胯以下已经陷入黄沙里面,应龙半条腿也已经被沙埋了。 他一出现,张小松手舞足蹈,朝他大吼:“先救我,快救我,我知道绞杀榕是谁,照片也在我这里。” 他手上果然拿着一张照片。 张小松这么一动,下沉的速度猛然加快,流沙转眼到了腰,他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哭。 靳枫试着走近他们,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他已经能感觉到脚下的沙子不稳,便趴在沙地上,往前爬,用手在前面探路。 他爬到四五米的地方,手掌往前一按,半条手臂马上被沙覆盖了。 “别再往前走。”应龙阻止他,流沙已经没到他的大腿处。 靳枫没听他的,身体往旁边滚动一段距离,停下来,再用手探试,继续往前爬。 “张小松,把照片扔过来,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绞杀榕把你害得这么惨,你就不想警方把他抓住吗?” 靳枫一边往前爬,一边试图说服张小松。 张小松摇头,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他显然离流沙的中心点更近,沙子已经到胸口,说话有些吃力。 第77章 靳枫伸手覆在沙地上,轻轻一压,手掌又沉了下去。 他再往旁边滚动,围绕应龙和张小松转,继续探试,慢慢靠近,但始终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张小松显然已经绝望了,流沙已经淹没到他的脖子,下巴已经挨到黄沙,他举起来的手,把照片抛了出去。照片落到了应龙伸手能够得着的地方。 “绞杀榕,是个……”一阵狂风吹来,掀起黄沙,瞬间把他的声音吞没。 眨眼的功夫,张小松沉入流沙,不见了。 此时,应龙半个人也已经陷入黄沙里面。张小松沉下去的那一刻,他别开了头,仰头看向天空。 天这么蓝,云这么白,风轻轻地吹。一切都这么美好,他却马上要失去。 他心里是平静的,只是有一点遗憾,好像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完。 最大的遗憾,他没有吃到那个像树一样的姑娘亲手做的核桃饭。 应龙瞥见靳枫,还在一点点靠近,惨然一笑。 “别再试了,没用。” “你给我闭嘴。”靳枫朝他吼了一句,“如果你早点给我信息,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你这个人什么时候能爽快点?” 分卷阅读120 应龙不理会他,催促他快走,他现在已经后悔,不该在最后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 他不怕死,但有求生的本能欲望。 远处突然黄沙漫天,靳枫回头一看,一脸黑色的越野车朝他们飞奔过来。 鹿鸣? 他吓了一跳,车子停下来,从车上跳下来的一个男人,是昨天那个护林员,他松了口气。 “昆大哥,我来帮你,是小鹿姐让我过来找你的。” “你别过来!你就站在车旁边,去车上找找,后备箱里有绳子。”靳枫伸手阻止他,一眼看到了车后玻璃上的那块蓝色披毯,心中一喜,“先把那块披毯扔过来。” “好!”护林员打开后车座的门,把里面那块蓝色披毯拿出来,用力抛给靳枫。 披毯被风一吹,刚好落在离靳枫不远的地方,他伸脚一勾,勾到了披毯。 靳枫一手抓住披毯一角,另一只是拿着中间,把披毯当绳索一样,在空中绕了几圈,用力抛给应龙。 应龙抓住了披毯的另一端。 靳枫用力拉扯披毯这一端。 应龙被拉出来一点,可这一动,流沙流动速度突然加快。 靳枫顾不上了,直接爬起来,用力拉,把应龙从黄沙里面拔了出来,拖到了他身边。 可怕的是,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一大快面积的黄沙往下凹陷。 “抓住绳子!” 千钧一发之际,护林员抛给他们一捆绳索。 靳枫用披毯拉应龙的时候,护林员从车后座翻出一捆绳索,把一端绑在了车尾。 靳枫把绳索往应龙身上绕了两圈,再往他自己身上绕了一圈。 他们脚下的沙已经凹成一个坑,周围的的沙像浪一样涌过来,眼看就要被淹没。 车子启动,急速往前飞奔。 他们被车子及时拉出了沙坑,拖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两个人同时回头看,身后的沙坑早已经被填满。 一眼望过去,广阔无垠的沙漠,像飓风侵袭过的大海,风平浪静,完全看不出,不久前,一个大活人被黄沙掩埋。 他们对望了一眼。 靳枫没说话,把应龙手中的披毯拽过来,抱在怀里,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不让人碰一下,贴着他身体的,还有一张照片。 应龙无奈一笑:“是她的吧?想不到,她间接救了我一命。” 靳枫把身上的绳索扯掉,扔给应龙:“你还会笑?” 应龙把绕在腰上的绳索也拿掉,嘴角抽动两下,挤出两个字:“谢谢。” 靳枫原本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么别扭的感谢,又坐了下来。 “你要真想谢谢我,给一个解释,这么多年,你横看我不顺眼,竖也看我不顺眼,我是怎么招惹你了?就因为老靳的事?” “多着呢,你说我不爽快,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做人狂成你这样,谁会看你顺眼?如果你懂得收敛,不得罪那么多人,老靳也不会出事。” “你一直这样认为的吗?”靳枫声音里有一丝无奈,没再辩驳什么。 “这只是借口。” 应龙声音低了下来,许是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整个人觉得疲惫,索性仰躺下来。 再次看到湛蓝的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发现,以前计较的那些事,好像都不是事了。 “在老靳心里,虽然你不受管教,你还是他的儿子,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只是他的学生,一个外人。” “你要成了他儿子,你还能喜欢云杉?你想乱伦?”靳枫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下。 应龙"蹭"地坐起来,直接踹回去:“你好意思说这事?云杉心里怎么想的你不知道吗?她喜欢……” “她是我妹。”靳枫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有种,就把她追到手,偷偷摸摸的喜欢,算什么本事?” “……”应龙顿时像个泄气的皮球,蔫了下去,又躺下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气。你出现的地方,永远是领袖一样的人物。以前玩户外的时候,你永远冲在最前面。到了部队,你又什么都是最好的。我考大学,你也考大学。明明就不爱读书,你凑什么热闹?就不能让我有一项比你强吗?” 应龙不得不承认,在靳枫面前,他始终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凉感,很压抑。 最气人的是,他喜欢的女人喜欢他,可他却装傻,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思。这种人,他看到一次,就想揍一次!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是他在生死关头,唯一能想到可以求救的人。 靳枫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以前也想到过,应龙故意刁难他,在心里其实是认可他,这应该算一种很奇葩的欣赏方式。 等他说完,见他沉默,他才开口: “我小时候,老靳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我知道他说的就是你。他那么多战友,很多战友都想把自己的儿子送过来给他教,他只收了你这一个学生。” 应龙嘴角抽动,却说不出话来。 “云杉不一定就不喜欢你,她是个女孩子,也不是那么开朗的人,你又一本正经,怎么破冰?不止她,袁一武、张小雄,包括李章程,都很怕你,觉得你太优秀了,从来不犯错误。我活到快三十岁,一直在犯错,连谈个恋爱,也是跌跌撞撞。” 靳枫手撑地,站了起来:“但我不后悔,过着这样一种不断试错的人生。” “昆大哥,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小鹿姐肯定很担心你。”车上传来护林员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这一场"和谈"。 应龙也站了起来,看向靳枫:“老靳的事,其实不完全是你个人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最好的时代,同样也是最坏的时代。个人的错都推到时代头上,这不合理。抓到绞杀榕,沙尘暴,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绞杀榕是个……”应龙重复张小松最后的那句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先上车吧。”靳枫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某个女人。 分别不过半日,他感觉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了。 靳枫开车,车速自然很快。 他们的车开进医院门口的那一刻,刚好被站在医院大楼走廊内,一直朝门口张望的鹿鸣看到。 她刚要跑下去,手机铃声响了。 鹿鸣电话也不顾上接,直接按掉铃声,朝楼梯口飞奔,快速下楼梯。 她走到一楼,只看到应龙,心突然就凉了。 “他人呢?”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在抖。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张小雄我来照顾,我会带他回玉仑河……” “好,谢谢你。” 鹿鸣不等他把话说完,打断了他,继续往外跑。 她一口气跑到车 分卷阅读121 旁,停住,却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里面没有她想看到的人。 靳枫看到她的脚半天不动,只能从驾驶座下来,倚靠着车门。 两个人隔着一辆车,凝望着对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靳枫绕过车头,走到副驾座旁边,打开车门,推着她上车,关上车门,再回到驾驶座。 车子重新启动,离开了医院,开出了小镇,一直开到无人的旷野才停下来。 车子刚停稳,两个人几乎同时,抱住对方,寻到彼此的唇。 鹿鸣感觉到唇上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眼泪直接滚了下来。 靳枫察觉到脸上有湿湿的液体,很烫,心尖一颤,重重吮吸了两下女人柔软的唇瓣,推开她,把照片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她。 鹿鸣却没有看照片,视线落在他手臂,脖子,甚至胸口磨破的地方,眼泪没止住,流得更凶了。 她抱住男人的脖子,再次咬住他的唇,用力地咬着。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转人间,倾盆大雨砸下来,把整个天地填满。 靳枫想起他们分别后,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下午。同样下着雨,他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摸索着把车座椅往后移动,双手钳住女人的腰,把她抱过来,坐在了他腿上。 鹿鸣不知为何,情绪很。 两个人之间毫无遮拦,连那一层薄薄软软的透明胶状物也去掉了,这种直接贴肤的触感,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你这么软?软得一塌糊涂。”男人一手搂着女人的腰,一手搭在头上,遮住眼睛,嘴角却上扬得厉害。 “为什么你这么硬?硬得荡气回肠。”鹿鸣自然懂得他在说的什么,把问题抛回给他。 她抬头看向男人的脸,“你是怎么找到照片的?张小松人呢?”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去追踪张小松的过程中,经历了些什么。 靳枫大体讲了无人区发生的事情,张小松和应龙被流沙困住,他怎么救他们,轻描带写提了一下。 他把手拿开,注视着女人的眼睛:“护林员是你让他去找我们的吗?老婆,你真是我的福星。” 靳枫现在想起来也后怕,如果没有护林员及时赶到,没有她的披毯,应龙必死无疑,他也很有可能出不来了。 鹿鸣点了点头,很快又摇头:“准确来说,他是因为你的影响力,才愿意帮我们的。种什么善因,就结什么善果。” 她把座椅旁边的照片拿起来,把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察看了一遍,确定有问题的地方,就是地上的影子。 “八年前,你真的在荒漠林见过绞杀榕?” 靳枫摇了摇头,“没有,你后期合成以假乱真的照片,他一眼看出是假的,说明他出现过,所以才知道真假照片的区别,我借机发挥。两张照片有什么不同?” “就是有没有他自己的影子。八年前,我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是黄昏,太阳在西边,影子朝东,如果绞杀榕真的出现在荒漠林,应该藏身在西边,这样他的影子才会拍进照片。那天下了小雨,虽然是太阳雨,但影子很淡,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他人可能被树挡着,我看不到。” “他应该在我后面,我也看不到。如果不是他自己费尽心机地找这张照片,我根本想不到他出现过。这个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其实,你拿不出真照片,他应该松了一口气,证明你这里已经没有留底。只要把张小松手里的照片毁掉,就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这样一张有影子的照片能作为证据吗?”鹿鸣对此表示怀疑。 “他不一定是想用照片作为证据,应该是怕照片泄露秘密。结果他自己暴露了这个秘密。不止如此,这几天他派人追踪我们,既想要张小松手里的照片,又想知道昆二爷的下落,说 分卷阅读122 明八年前,他也和老靳被陷害的事有关联。” “确实。”鹿鸣点点头,表示认同,“可是,他当时为什么要出现在荒漠林?出现了又什么也没做?” 靳枫沉思半晌,双手捧住她的脸:“也许,他是要来杀我,因为你出现,拍照发出声响,他来不及下手,所以跑了。” “……”鹿鸣脊背冒冷汗,脑海里又冒出个疑问,“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到这张照片的?我一直不在国内,也很少在网上发私人照片。”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张小松没有直接说出绞杀榕是谁,这条线索断了。我让应龙去排查所有接触过这张照片的人,顺藤摸瓜,应该能找到这个人。” “那昆二爷呢?你能找到他吗?如果找到他,就能知道订做黄花梨木昆仑座的人是谁。” “需要时间,昆二爷像个隐士,可能躲在深山老林某个角落里,长年看不到人,除非他主动来找你。这些事你不用管,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鹿鸣瞬间坐直,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到旁边副驾座上。 他们两个忘我投入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一次,她不敢接,他竟然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她差点忘了要打回去。 铃声响了好几下才接通,没有想象中那种暴跳如雷的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呦呦,你在忙吗?打了你好几次电话都不接。” “妈妈,我……” “你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你已经回国。玉仑河,三月二十六号,中小学森林消防安全教育日,摄影展,雪域之王,绿色战神……这些我都看到了。那个昆伦,就是靳枫吧?” “是的。” 鹿鸣不知为何,竟然松了一口气。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这种事情总让她疲惫不堪。 从今以后,她要真实地活着。 电话里许久没再传来声音,这种寂静,隔着电话线,也让她感觉到不安。 “妈妈,你还在听电话吗?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不用解释,我今天必须看到你人,你如果忙,没空回北京,我现在就去玉仑河找你。” “不不不,我有空,我马上订机票回北京。” “那好,有话我们见面再说。” “……”鹿鸣"再见"都还没说出口,电话已经挂断。 她电话打完,靳枫已经用手机给她订好了机票。 “下午六点的航班,行李都在车上,现在去张小雄病房拿包。还有点时间,我们去买点东西,我再送你去机场。” 鹿鸣倾身去看他的手机,“你订了两张?” 她又惊又喜,也很紧张。 他们回到张小雄的病房,他已经醒了,哭得泪流满面。 应龙坐在床旁边一张靠背椅上,起身抽了一抽纸巾递给他,又坐回去。 “你别太难过,要怪只能就怪我,是我太心急。如果我不出现,也许他真的同意跟你回去自首。” “不,“张小雄抹掉眼泪,声音平稳下来,“小松一直没有同意跟我回去。我也是骗他的,我跟他说,只要他告诉我绞杀榕是谁,让他把手中的照片转交给我,我就给他准备一笔钱,让他去云南。” 靳枫和鹿鸣进来,他们两个谈话没有停止。 “三哥让我有了小松的下落,就给他电话,我去昆仑山垭口见他的时候,犹豫了,没有给三哥打电话。” 张小雄背靠着床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转头看向靳枫。 “三哥,小松的事情,我没有尽到全力,线索在他这里断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下半辈子,我不会再做别的,我就留在消防队,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我为什么要罚你?”靳枫拉着鹿鸣在床沿坐下来,“我之前就说过,你想走,没问题,消除别人对你的偏见,随时可以走。现在你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不需要因为内疚留下来。” “不是,“张小雄想坐起来,无奈伤口剧痛,又躺了回去,“小松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都是我害的。如果我没有走错路,家具店就不会亏损,欠下一堆债,他也不会被孙东启盯上。” 张小雄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一想到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活活被黄沙掩埋,心就钝痛不已。 “在消防队,我们做的事是最辛苦的,赚的钱是最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感觉以前像在地狱里,很煎熬,现在虽然没有天堂的感觉,但心里很平静,像在修行。三哥,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我不是因为内疚留下,而是真心想留下来。” 张小雄看起来很疲惫,说话有气无力。 “那好,别再胡思乱想,先把伤养好。”靳枫让他扶着他躺下来。 张小雄点了点头,闭上就睡着了。 第79章 靳枫起身,拉着鹿鸣的手,准备离开。 “我们要回北京一趟,等张小雄伤势稳定后,你们两个先回玉仑河。” “你们去吧,我会照看好他。绞杀榕的事情我也会继续追踪下去。”应龙这么平和的说话语气,鹿鸣有些意外。 她去包里找东西:“我这里有张照片,要不先给应队长吧……” “不行。”靳枫把鹿鸣的手按住,黑眸瞪着她,眼神凌厉,显然不满她把他的裸照送人。 应龙在旁边笑道:“你那破照片,我又不是没看过。以前在水库里游泳,你不就是光着身子的?” 靳枫看向他:“我光着,你不是也光着?” 两个人同时看向鹿鸣,意识到她是女人,双双闭嘴了。 “你有空给袁一武打个电话。我来之前,去过你们支队,看他一脸颓丧的样子,估计是达哇的事让他不开心。具体什么情况,他没跟我说。” “行。有什么事,给我电话,爽快点。” “你快走吧。” 鹿鸣感觉,他们两个和之前好像不一样了,那种剑拔弩张的对立关系悄然消失。 靳枫拿了她的包,两个人并肩走出病房,他一边拨打电话。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张小雄让你打过来的吧?能不能别再来烦我?” “不是,他受了重伤,正躺在医院里,他弟弟张小松死了。”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他们活该。” “小桉,小雄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个人,我以人格向你担保,他不会再变成以前那样,带着孩子回来吧。你一个女人,带着小孩在外面也不安全。如果你真的完全不在乎他,当初也不会主动来找我,让我把他带进消防队。这几年,他在队里表现很出色,也打算一直留下来,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电话里依然安静,许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昆大 分卷阅读123 哥,我很害怕,你不知道他以前多混账,把别的女人直接带到家里来,对我拳打脚踢。我已经受够他了。” “这是以前,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对你,我第一个不会绕过他。你在外面这样漂着,小孩也到了快上学的年纪,你还想他跟着你再进一次传销窝?你再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不还是小雄?你再好好想想,等他伤好了,我让他去接你们娘俩。” 电话里啜泣声停止了,声音变得平稳了些。 “谢谢你,昆大哥,你是个好人。除了你,谁还会管我们这些破事。你放心,我会再认真考虑。” “那好,等你考虑好了,不管是什么结果,都给我个电话。” “好。” 靳枫挂了电话,他们已经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各自上车。 这次,鹿鸣没再打趣他,又是哪个妹妹,从他们谈话的内容,她已经大体知道,这个叫小桉的女人,应该就是张小雄的女朋友,准确来说,前女友。 启动车子之前,靳枫给她讲了张小雄这些年的经历和变化。 在他们这群兄弟当中,张小雄是最具有商业头脑的人,原本他们两兄弟都只是孙东启林场的伐木工人。 张小雄最先跳出来,学了几年木工,自己做家具,再后来,开了家具店。 西部地产的急速发展,带动了很多产业,其中就包括家具行业。没几年,他们就开了好几家分店。 钱来得太快,张小雄膨胀得也快,他开始吸毒,私生活混乱。 张小雄的女朋友陈桉按,怀孕三个月,差点被打得流产。 两人原本都准备结婚了,陈桉按受不了张小雄,主动跟他分手,离开之前,她来找过靳枫,希望他能劝劝张小雄。 靳枫知道劝也没用,但还是去见了张小雄,刚好那次遇上张小雄吸毒过量,差点丧命,救过来之后,还是老样子,并且刻意躲着靳枫。 好景不长,张小雄因为吸毒,健康每况愈下,也没有精力好好打理家具店的生意,更不会再去钻研木工技术。家具店一家一家倒闭,到最后,全部关掉了,还欠了很多债。 张小雄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来找靳枫,在他的帮助下,成功戒毒,加入消防队,训练体能,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但始终没有定下心留在消防队,一直想着要离开,东山再起。 张小松跟着他哥,从一个老实巴交的青年,变成家具店分店的老板。 家具店没有了之后,他又回到了孙东启的林场,但比张小雄更迫切地想再开家具店,尝试过几次,一直亏损。 “你知道,在森林里面,最忙碌、最勤劳、最善于过冬的是什么动物?” 鹿鸣想了想,“应该是松鼠吧。” “对,每一只成年松鼠,会收藏储备七百升或更多的食物,埋放在他们的窝里面,或附近某个地方,准备过冬。但事实上,他们根本吃不了那么多松果或其他食物。冬天过去,春天来临,一只松鼠所享用的食物,是储备粮食的十分之一,其余十分之九都吃不完。” “你是说,张小雄和张小松兄弟俩就像两只松鼠?拼命地争取财富,最后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没了。” 靳枫脑海里闪过张小松陷入流沙之前那一幕,整个人被一种无力感笼罩,背往后一靠,目视前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放下来的手,习惯性去找女人的手。 鹿鸣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接住他的手,五手插入他的之间,掌心交叠。 “你已经尽了力,至少应龙没事,张小松最后应该也放下了,不然不会把照片交出来。” “太晚了。何止是他们两个,除了那些真正得道的高僧,能做到放下一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大部分人都像松鼠,拼命地追求金钱,地位,权势,以为这样就会获得安全感,过得幸福,事实上,这种美好的愿望,等同于建立在流沙上的一所宫殿,外表富丽堂皇,风一吹就倒。一场火灾,一场地震,一切转眼就会消失。除了天灾,还有各种疾病。幸运的,健康平安活到老,死亡这个终点站,也将收回所有。” 鹿鸣有些震惊,她是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么伤感的话。 她手指夹紧他的手,“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之前对阿东说的那些话,一部分是对的,我不想继续留在登山队,留在昆仑山,一开始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少年时代,喜欢征服,后来发现,追求征服的快感,与追求金钱、名利一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我突然就厌倦了。” 靳枫停顿片刻,想起那只雪豹: “那次在昆仑雪山发现风干的雪豹尸体,突然感觉到恐惧,就好像看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孤零零地死在雪山上,没有人知道。从那一刻开始,我才开始去思考老靳说的那些话,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后来就遇见了你。” 靳枫侧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出那句她并不陌生的话: “天地无涯,海阔云深,我对世界一无所求,只想要一个你。” 两人对望一眼,他侧身靠过来,吻住了她。 众生皆苦,我们都是苦海中挣扎的松鼠。 需要种下多少善因,才能结出这样一颗善果,有一个人,愿意陪你在苦海中沧海桑田,游向彼岸? 无论多少,他都愿意。 她也是。 这个吻,一如既往地凶猛,势不可挡。 鹿鸣忽然想起,他们只是在停车场,头往后仰,断开了两人粘在一起的唇。 “你不是还要给袁一武打电话?” “马上。” 靳枫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恐慌,嘴角一弯,片刻前那种沉重的心情也一扫而光。坐直,拿起手机拨电话。 铃声响起,响了许久,才接通,传来袁一武有气无力的声音。 “三哥……” “袁一武,你这几天在瞎忙什么?我之前打过好几个电话给你,为什么不接?也不回过来。是不是队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快说。”靳枫从他的语气就能感觉到,一定发生了什么。 许是憋了许久,袁一武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咽咽地哭了,边哭边解释: “山月谷森林氧吧清明失火,火因调查结果出来了,他们把责任全推到了达哇身上,说火灾是因为达哇烧纸钱引起的,秦中流亲眼看到她点了火,还有其他几个工作人员。火烧到了氧吧,达哇害怕事情暴露,所以偷了车要逃跑。结果撞车,断了脚,受到刺激,精神失常,所以也不再追究她的责任。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是谁胡编乱造的调查结果?”靳枫气得脸色都变了。 “就那个什么调查小组啊。李大哥提出反对意见也没用 分卷阅读124 ,他只是协助调查。” “让李章程把所有调查的证据搜集,我马上回去。” 靳枫挂了电话,看向鹿鸣,意识到,他刚才还准备陪她回北京,去见她家人。 “你先别跟我去北京,我妈现在肯定在气头上,你去了,她会更生气。我先回去跟她解释,你回玉仑河,处理完达哇的事情,队里有假了再来北京找我。” 她的提议,他无法反驳。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 经过一个土特产店,靳枫停好车,他们去店里买了一些核桃、红枣,再去玉器店给她父母各买了一份礼物。 到了机场,登机手续办完,换好登机牌,靳枫拉着鹿鸣,把送她到登机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突然抱住了她。 “鹿鸣,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不是自私,不管你妈说什么,都不要自责,你没有错。” “我知道。” “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解决所有的问题。” “好……我等你……”他抱得有些紧,鹿鸣喘不过气来。 “不要想我,我也没空想你。” “嗯。” 他终于松开她,在她额头上啄吻了一下,掉头就走。 鹿鸣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提着挎包和相机包,转身进入甬道内,走向飞机入口。 第8o章 鹿鸣回到北京,时间已经有些晚。 她本想自己悄悄打的回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航班信息。 结果,她一走出机场大门,就看到钟宇修和她妈妈鹿晓茸站在一辆白色私家车旁,两人正聊着什么,不时朝门口张望。 鹿晓茸一袭丝质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一件浅蓝色针织披风,在夜风吹拂风下,很飘逸,大波浪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淡妆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很年轻,根本不像一个六十岁退休的女人。 钟宇修身形高大,眉目俊朗,气质清逸,一身黑色西装,淹没在夜色中,穿着打扮和他这个人一样很低调,没有一般**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看到她出来,两个人终止了谈话,鹿晓茸不等她走近,转身开车门,上了后车座。 钟宇修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拉杆箱,问她:“累不累?” “不累。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很久了吗?”鹿鸣虽然做过无数心理建设,此刻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鹿阿姨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今天回来,一定要来接你,我就陪她来了。你回北京怎么不先跟我打个电话?” “……”鹿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从上飞机开始,她就有些魂不守舍,这一路她都在想,怎么向鹿晓茸解释她和靳枫的事,这些事都忘了。 “先上车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钟宇修拖着行李箱,走到副驾座旁,开了车门。 鹿鸣有些犹豫,但又害怕坐后车座,最终还是上了车。 钟宇修走向车尾,把行李箱放入后备箱,回到驾驶座,驱车离开机场。 鹿鸣一上车就转身,看向鹿晓茸:“妈妈,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不饿,气饱了。”鹿晓茸侧头看着车窗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 “妈妈,你的裙子很漂亮,在哪买的?我也想要一条。” “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鹿晓茸背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疲惫,像是不愿意再说话。 “……”鹿鸣上齿咬住下唇,坐正,脊背挺直,双手紧紧抓住安全带,看着后视镜。 钟宇修显然感觉到她们母女之间的异常,双手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打圆场:“鹿阿姨这两天刚忙完一台手术,很累,你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鹿晓茸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和钟宇修聊起了手术中的一些专业问题,滔滔不绝,一点都不想是很疲惫需要休息的人。 聊完以后,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宇修啊,你和呦呦订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直叫我阿姨啊?打算什么时候改口?” “妈……” 鹿鸣忍不住又转过头去,刚开口,就被鹿晓茸打断: “没问你,你又不需要改口。钟首长,你一直叫他爷爷,以后你们结婚了也不用改。” 钟宇修很小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是被他爷爷钟连生养大的。钟连生特别喜欢鹿鸣,就像鹿晓茸特别喜欢钟宇修。 “对不起,鹿阿姨,我有记忆来就没叫过妈,可能不太习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和呦呦的事情,等我回国安顿好了工作再考虑吧。” “你工作的事,你爷爷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军区医院。本来你和呦呦可以来我这边,但我已经退休了。她现在自己翅膀硬了,也不需要我操这份闲心。” “摄影师也挺好的,呦呦喜欢,就让她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吧。” “摄影师是挺好的,不好的是骗人这件事。明明说只是拍一些风景,花花草草,树木之类的,怎么就拍雪豹去了?是嫌我心脏太好了吗?” “妈,这些事我们能不能回家再说?” “怕什么,宇修又不是外人。” “……”鹿鸣憋着气。 他们两个继续聊,她插不上话,索性不再说话,专心看车窗外的夜景。 这个时间段,不堵车,他们很快进入中环。 钟宇修把她们送到小区门口,接到一个电话,鹿鸣从电话里听到,是徐娜的声音。 钟宇修和徐娜交往过一段时间,钟连生知道徐娜是酒吧驻唱歌手,气得吐血,强行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 那段时间,刚好鹿鸣和靳枫的事情被鹿晓茸知道,他们也分开了。 钟连生和鹿晓茸把他们两个像鸡和鸭赶在一起,凑成一对,还在酒店里办了订婚宴,才放他们两个去加拿大留学。 钟宇修接完电话,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鹿鸣让他有事先去忙。 “这么晚,能有什么事?你北叔叔做了夜宵,刚才呦呦不是说要吃夜宵,我来之前就让他做了,现在应该好了,一起上去尝一下。” 鹿晓茸显然也听到了钟宇修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他和徐娜的事她也知道,时不时提醒鹿鸣,要提防这个混过酒吧的女人。 “没什么事,刚好我也饿了。徐娜刚才打电话,听说我回国,让我帮她一个亲戚做手术。” 钟宇修解释得很详细,说完,拖着行李箱,让她们走在前面,他跟在她们后面,进入小区。 鹿鸣有些意外,他以前不会在家长面前提徐娜,她也跟他说过,他和徐娜的事情不用告诉她。 钟宇修留下来吃夜宵,鹿晓茸显然气消了一些,没再像之前一样,不搭理鹿鸣。 她和钟宇修聊天,主 分卷阅读125 动把鹿鸣拉进来。 他们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楼盘,绿化很好,经过一个花坛时,鹿鸣无意间在花坛里面看到一种小小的花。 她走过去,仔细一看,发现不是三色紫罗兰,是忍冬,有些失望,转身快步跟上他们,坐电梯上楼。 到了他们住的楼层,像是感应到有人来了一样,他们家的门开了。 “北川河,你女儿北鹿回来了,快来给鹿公主接驾。” 鹿晓茸和北川河再婚以后,没有再要小孩,原本鹿鸣随她姓,为了表示对他这个父亲的认可,她去加拿大之前改名,特意让鹿鸣随他姓。 “嗯,小女儿回来了,大女儿抬头不见低头见。”北川河站在门口,笑望着她们,“这下可好,我又可以左拥右抱了。” “想得美啊你。”鹿晓茸在北川河面前,总有一种年轻少女的感觉。 北川河是鹿晓茸医学院的老师,大了她十来岁,但一点也不显老,整天笑呵呵的,简单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黑框眼镜,典型的学者打扮。 鹿鸣每次看到他,就感觉像看到了国宝大熊猫,心情也特别好。 她走到他身边,笑问他:“爸爸,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肯定是你想吃的。”北川河拉着她进屋,压低声,“你妈没说你什么吧?你别跟她计较,她更年期呢。” 鹿晓茸当然听到了,气得直叫嚷:“这死老头,从我嫁给他开始,就说我更年期,说了二十年。宇修,你说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钟宇修淡然一笑,没说什么,直接把行李放箱提去鹿鸣的房间。 他们住的是三房两厅,南北通透,采光很好,装修现代简约,色调明丽清新。 客厅很大,除了主卧和鹿鸣的房间,其余全部打通,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有吧台,各种时尚元素随处可见。 鹿晓茸是个外向型的人,紧跟潮流,喜欢结交各种人,经常约好友到家里来做客。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浑身充满时尚气息的人,思想却很顽固,也很强势。 鹿鸣最怕跟她讲理,因为她的观点就是理,如果跟她意见不一致,非得把你说服,接受她的观点。 北川河是个很随性的人,什么都依她,鹿鸣原本会反抗,但发现反抗无效,后来索性就沉默,尽量避免和她有分歧。 鹿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喝水。 北川河做了椰汁香芋,她很喜欢吃,冰镇的椰汁和热气腾腾的香芋混合在一起,又冷又热,吃起来口感很特别。 鹿晓茸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等钟宇修放完行李出来,让他一同来吃点东西。 “老北,你怎么又做这个?我都说了,冷的和热的不能混合在一起吃,吃了会拉肚子。你煮点绿豆汤不就行了?” 鹿晓茸是医生,肚子里有一堆的健康守则。 鹿鸣也不跟她争,三两口把一碗椰汁香芋吃完了,端起水杯,继续喝水。 北川河自然也不会反驳她,笑望着她: “鹿晓茸,你肚子是纸糊的?偶尔吃一次,拉个肚子,就当促进新陈代谢。减肥药不就这个道理?” 他给钟宇修盛了一碗,也给她盛了一碗。 钟宇修埋头喝完了,鹿晓茸没喝,只喝了白开水,看向鹿鸣: “你在路上,不是要等回家说吗?说说看,你是怎么在同一块石头上摔两次的?” “现在客人在,说这些事干嘛?小孩子,要鼓励教育,你老是打击她,她表现再优秀,你也觉得她不够好。老婆,你是个无底洞啊。” “小孩子?都奔三的人了,还小孩子。你看看她那些同龄人,哪一个不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幸福?她有什么?学医学不好,半途而废,订婚八年都没结婚……” 鹿晓茸忽然打住,意识到,不应该在钟宇修面前提靳枫的事。想到钟宇修和那个徐娜还有联系,更觉得糟心。 “宇修,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代我向老首长问好,改天我们一家人去你们家看他。” “好。”钟宇修把水杯放下,起身准备离开。 “呦呦,你去送宇修下楼。人家大老远把你接回来,你也得热心一点,别什么事都不冷不热的态度。” 鹿鸣原本打算回房间了,听她这么一说,便主动提出送他下楼。 钟宇修答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厅。 第81章 下楼以后,钟宇修没有立刻上车离开,转身看向鹿鸣。 “呦呦,我们好像有半年没见了,陪我去旁边公园走走好吗?” “徐娜不是找你?我妈这边,暂时应该没事了,你去忙吧。等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再说说我们解除……” “我有话对你说,和徐娜,和你妈,都没关系,“钟宇修打断了她,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半年前就想对你说,你突然决定接受邀请去拍雪豹,所以没来得及说。” 鹿鸣想了想,她刚好要和他说清楚解除婚约的事,虽然只是个仪式,他们自己都没当回事,但终归还是一个问题,越早解决越好,便答应了。 两个人沿着街边马路,边走边聊,聊起这半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钟宇修进去买了两杯饮料,出来的时候,发现鹿鸣正拿着手机发短信。 鹿鸣在机场的时候,给靳枫发了一条信息,很简单: 我到了。 他没回,应该是在忙。 她和钟宇修聊天的时候,收到了信息,没有打开看。 鹿晓茸从小对她要求特别严,尤其待人接物,和人聊天过程中,不管谈论什么事,都不能看手机,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所以忍住了。 钟宇修去小店买东西,她才打开看,也很简短: 我没想你。 鹿鸣看着就想笑,回了一条: 想你才怪。 见钟宇修两手各端了一杯饮料从门口出来,她匆匆又发了一条: 晚点电话。 鹿鸣不等他回复,把手机放进牛仔裤口袋,伸手去接钟宇修递过来的饮料,随口说了声"谢谢"。 钟宇修连同她的手和饮料一同握住:“呦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 鹿鸣一惊,把手抽出来,饮料也没拿,很惊讶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一直这样的么?宇修哥,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徐娜……” “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徐娜?我都说了和你妈,和徐娜都没关系。”钟宇修意识自己情绪有些失控,把饮料放入她手中,声音低下来,“我们先去公园。” 他转身就走,脚步有些快,鹿鸣拿着饮料,来不及喝,追了上去。 到了公园,她才追上他,他在门口等着她。 两人并排进入公园内,中间隔着两三米的距 分卷阅读126 离。 这是cbd中心区的一个公园,来来往往都是附近上班的年轻人,成双成对比较多,偶尔经过某个角落,有情侣在接吻。 他们沿着公园小路,在里面弯弯绕绕,走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各自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来。 一如既往,各坐两端,中间隔着整条长椅的距离。 鹿鸣喝了一口饮料,先开了口: “等我妈这两天气消了,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们俩的事,以后我们也不用再在他们面前演戏了。钟爷爷那边,他年纪大了,我跟我妈说说,先不告诉他也行。” 钟宇修摇了摇头,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你觉得你能跟她说清楚吗?我爷爷是军人,身强体魄,年纪虽然大,心脏应该比你妈还要好。你就不怕她再进医院?” “……”鹿鸣酝酿许久的话,一大半被堵了回去,咬咬牙,挤出一句,“我要试试。” “不用再试,人命关天,你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只管自己,不管家人。呦呦,你还记得去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吗?” 钟宇修起身靠近她移坐了一些,把手中的饮料放到另一边。 “你说你想回家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也不想他们一直为你担心。你还说,回国以后,如果我们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另一半,我们就真的结婚。” “那天我喝多了酒。”鹿鸣眼帘垂了下去,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到。 她自己知道,喝酒其实只是一个借口,她当时已经绝望,觉得她和靳枫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她当时想的是,如果人真的都要完成结婚生子的终身大事,人生才算完整,那钟宇修是最合适的人选,与其再去适应一个陌生人,不如选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不管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都听进去了。不管这半年你经历了什么,都已经过去。和从前一样,你每一次归来,我都会接你。” 钟宇修侧身,面对着她: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深山老林,终究要回到这个世界来,面对所有的一切。父母,小孩,责任,义务,生老病死,后半生要经历的种种,我都陪着你,你也陪着我。” 鹿鸣被他吓到了,一脸错愕的表情,但很快反应过来。 “那次在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和靳枫在一起了?后半生陪你的人也不应是我,是徐娜。” “我刚才也说过,过去半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过去半年发生的事是过去了,但还会继续,我回来了,也还会再去找他,我跟他不可能再分开。我妈那边,我会想办法。” 鹿鸣不等他再说什么,站了起来,“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钟宇修站起来,伸手去拉她,却抓了个空。 昏黄的路灯下,她瘦小的身影越来越小,与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公园里很安静,晚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随着呼吸,钻进他胃里。 钟宇修感觉胃像灌了铅,一直往下沉,又胀又痛。由于工作繁忙,常年饮食不规律,他有很严重的胃病。 可这一刻,比胃痛的是心。 半年前,她决定去拍雪豹,他其实是很开心的,在他看来,这是她和过去做最后的告别。所以没有陪她去。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也不愁这点时间。 却没想到,她去了一趟玉仑河,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变得果断,无畏,却很陌生。 她以前很少用手机,更不会站在马路边发信息。 她今天还笑了,对着手机。 钟宇修不知道是胃痛和还是心痛,只觉得浑身难受,又坐了下去,往后靠向椅背,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半年前他陪她去了玉仑河,事情会不会和现在不一样? 或者,如果他早一点对她说今天的话,她是不是先接受了他? 钟宇修想了许多种可能,现实却是最残酷的一种,独自坐了一会儿,平复了情绪,起身,原路返回。 和来的时候相反,换鹿鸣在门口等他,他来了以后,他让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距离越拉越大。 回到小区门口,鹿鸣察觉他脸色不太好,问他:“能开车吗?要不我给你叫代驾?” “能,不用。”钟宇修挤出一丝笑容,“你早点上去,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过两天我来接你,老头一直说想见你。” “不用来接,我们自己过去。你要去军区医院报道,适应新单位,应该很忙的。” “那好,你先上去。” “你先走,等你走了我再上去,是我送你呢。” 钟宇修不再说话,她对他永远是这么客气,只能上车。 鹿鸣目送他的车开走,一直到看不见了,才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没有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她有些失望。 这么晚了,他还在忙什么? 鹿鸣忍不住给靳枫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做什么,转眼就收到了回信,两个字: 想你。 第二条接踵而至:可以打电话了吗? 她还来不及回复,电话已经打进来。 “没在家里?” “没有,刚从公园回来。 “这么晚,一个人跑去公园做什么?” “不是一个人,和钟宇修。” 电话里安静了一秒,才传来声音,“不要急着跟你妈说我们的事,先让她接受你的工作。等她缓过来了,再看要不要说我们的事。” “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什么都要你教。”鹿鸣把话题扯回去,“你就不想知道,我和钟宇修去公园做什么?” 电话这头,靳枫还在支队办公室里,桌上堆了一堆的资料。 “去做什么?”他本来忍住了没问,她主动提起,他的大度也装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对男人了解太少?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得三更半夜,还得在公园里?” 他话里浓浓的醋酸味,让她感觉,他那些"妹妹"们带给她的憋屈,终于舒坦了。 “人家是正人君子,哪像你。” “我不是正人君子,但只在你面前流氓。正人君子耍流氓才可怕。” “……”鹿鸣没打算继续让他酸下去,“我跟他说,我会跟我妈说清楚,我和他没什么关系,订婚也是骗他们大人的。” 靳枫听到这个解释,喜忧参半,沉思半晌,最终还是理智占了感情的上峰: “我刚才说了,不要急,先解决你工作的事。我们的事,等我解决完达哇的事情,我去北京找你,我来想办法。” 鹿鸣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好,周笛已经来北 分卷阅读127 京,我先和她准备摄影展。达哇的事情怎么样了?” 靳枫扫视了一眼桌上的资料,面色凝重:“火因调查结果已经出了文件,重新调查,需要再申请,我先搜集证据。” 他没直接说,这个问题比较麻烦,他回到玉仑河,还没见到胡卿民,显然是刻意躲着他。 靳枫看了下时间,胡卿民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他今天必须要见到他。 “你早点回家休息,我出去办点事,明天再给你电话。” “好。” 鹿鸣猜到他要去找胡卿民,但没问,挂了电话,回家去了。 第82章 玉仑河,森警支队,单身宿舍。 胡卿民坐在双层铁床下面一层,双手撑着床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对面滔滔不绝的男人。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书桌,桌上摆满了各种文件,a4白纸,上面画满了各种箭头和其他标识,还有一本黑色大开本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胡队长,你看,这些是山月谷森林氧吧里的员工的证词。” 靳枫把文件递给他,指着划线的地方解释: “他们看到达哇出现的时间,地点,每个人都说的不一样,有的互相矛盾。德勒大叔的坟离森林氧吧有一段距离,达哇如果要给他烧纸钱,肯定是在坟前,不可能去氧吧里面,那些人是长了千里眼,可以看到达哇?分明就是在撒谎,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达哇。”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见过达哇?你当时在现场?他们可以出来散个步,偷个懒,休息一下,有无数种可能看到她。” “好,就算是这样。如果火源地点是在德勒大叔坟的位置,坟在森林氧吧东边,那天吹的是西风,坟上的火难道会一百八十度转弯,逆风自己跑到森林氧吧?” “山火发生时,风向多变,从西风变成东风,不是没可能。” “不可能,你看这些天气预报资料,清明节前后两个星期,几乎没有吹过东风,更别说清明节那天。还有,达哇没有驾照,月亮山坡度不小,她怎么可能把车子开上去?车子长翅膀了吗?” “也许她是因为太恐惧,想逃跑,虽然没有驾照,胡乱也可以开一段距离。”胡卿民抚额,头疼得厉害,遇到这样抠细节的人,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疼。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胡卿民突然转移话题,他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靳枫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他平时不住这边。 “我去你们家找过,你不在。这间宿舍,队里一直留着,你还能去什么地方?” “我可没有躲你,你才去昆仑山几天,我以为你没那么快回来。你怎么不多陪陪小鹿?女孩子要多哄,多陪,你小子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对人家上心。” 胡卿民故意东拉西扯,顾左右言它。 “你要真想让我有更多时间去陪她,就马上签字,同意我重新调查的申请。不需要队里其他人,我一个人就行。解决完这件事,我马上调休去北京。” 胡卿民脸色沉下来,把他推过来的申请推了回去。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这件事不是我们支队负责,我签字有个屁用啊?这件破事,所有人躲还来不及,你巴巴地凑上去,嫌自己命太硬是吧?” “确实硬,掉下悬崖都摔不死。所以,这件事不可能这么糊弄过去。”靳枫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我不准。这件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你给我好好把训练搞上去,这几天你不在,那些人又懒散了。还有你那个什么森林消防员职业培训方案,上级也批准了,你现在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这些事先缓一缓,先把这件事解决,拖得越久,想再找证据,推翻之前的结论就越难。” “嘭!” 胡卿民大怒,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怒视着他。 “谁是领导?我都说了不准,你听不懂吗?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你的宿舍去,明天按时起来带队训练,不得有误!” 靳枫也火了,“蹭"地站起来。 “胡队长,正因为你是领导,我才坐这里跟你解释这么多。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去重新调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真凶?”胡卿民气得咬牙,“什么真凶?达哇也只是过失纵火,现在没有要她承担任何责任,她还获得了一大笔补贴,你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这些好处?” “达哇是过失纵火,但有人是蓄意谋杀!给点好处就要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这样的好处不要也罢。” 靳枫把桌上的文件收起来,包括那份申请,抱着所有东西,转身就走。 胡卿民在后面大呼,“回来,你给我回来。” 靳枫忽然意识到,胡卿民如果签了字,万一出了什么事,要一起承担责任,这件事已经不可能通过正常程序来解决,他没必要连累他。 他没有回去,离开房间,直接把门关上了,回到宿舍,已经快是半夜。 靳枫冲了个澡,躺在床上,习惯性拿起手机。 他想给鹿鸣打个电话,刚拨出去,意识到时间不合适,又觉得这事还没有眉目,告诉她只会让她瞎操心,立刻又按掉。 他把手机放回去,闭上眼睛睡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天快亮的时候,他就爬起来,准备去带队训练。 —— 清晨,北京。 鹿鸣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很早就起来了。一醒来就忍不住看手机,没有信息,没有未接来电。 这种感觉真不好,她忍不住写了个便签条,贴在显眼的地方,提醒自己: 少看手机! 鹿鸣想起,昨晚她回到家里,鹿晓茸没有再对她进行教育,让她早点回房休息,说今天带她去几个地方。 她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去刷牙洗脸。 厨房里,北川河正在做早餐。 阳台上,鹿晓茸已经跑完步回来,正在做伸展运动。 她给他们打了招呼,两个人显然都很意外,她这么早就起来。 鹿鸣洗刷完,从厕所出来,早餐已经做好了。 “吃饺子咯……”北川河拉长声音吆喝,“正宗东北饺子,山川河流出品,品质保障,不好吃,也要吃下去。” “不好吃你给我跪键盘。”鹿晓茸笑着从阳台跑进来,跑到餐桌前,坐下来,等着饺子上桌。 饺子是她的最爱,鹿鸣虽然不太喜欢吃,但以前为了讨好她,一直假装喜欢吃,今天她突然不想装了,跑到厨房里。 “爸爸,还有其他什么吃的吗?” “没有了,你不是也爱吃饺子?来,今天让你吃个痛快,量保证够。”北川河端着一大盘饺子去餐厅。 分卷阅读128 鹿鸣打开冰箱,翻找了一下,有一袋面包片,她拿出来,装进碟子里,放进微波炉里面热。 “呦呦,你在干什么?”鹿晓茸听到微波炉转动的声音,看向厨房,“快来吃饺子啊。” “等会儿,马上就好。”鹿鸣等三十秒倒计时结束,端着面包片去餐厅,坐下来,准备吃。 鹿晓茸看着面包片,皱眉,把盘子直接端到一边。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一点常识都没有,微波炉有辐射,隔夜的东西吃了也不健康,有新鲜的饺子为什么不吃?” “妈妈,我不太喜欢吃饺子。面包片我看过包装了,还在保质期内。我又不是孕妇,偶尔用一下微波炉没关系的。” 鹿鸣把盘子端回来,拿了一片面包,准备吃。 鹿晓茸倾身向前,隔着桌子,把她手中的面包夺走,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就算你不喜欢吃饺子,面包没过期,你也应该吃有营养的新鲜饺子。你想吃面包,我们今天去超市买。我们家不缺这点钱。” 她不是商量的语气,非常笃定,不容任何人拒绝。 鹿鸣看着垃圾桶里的面包,半天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动筷吃饺子,心里很憋屈。 餐桌上气氛凝滞,带着一股□□味。 “咱们呦呦不喜欢吃饺子,那就不吃,我去给你下碗鸡蛋面,马上就好。”北川河起身要去厨房,被鹿晓茸叫拉住,重新坐下。 “这么多饺子不吃完,煮什么面?不觉得浪费吗?”鹿晓茸看向鹿鸣,妆容精致的脸,表情异常严肃。 “自由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一个人不可能只做她想做的事。北鹿,你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还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你看看你,多大点事,又上纲上线了。”北川河给她们娘俩各夹了一个饺子,一边打圆场,“都别说话了,先吃饺子,一会儿冷掉就不好吃了。” 鹿鸣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饺子,慢慢地吃着。 只要她服软,鹿晓茸就会气消,这已经是规律。 这一次也不例外,鹿晓茸脸上很快又布满笑容,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送进她碗里。 “呦呦,告诉妈妈,你平常都拍的些什么东西?”鹿晓茸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多。”鹿鸣现在没什么心情说这些。 “很多是多少?我在你的微博上看到,你拍的都是一些动物,这样能赚钱吗?你还是要找个正经职业,摄影可以当做一个兴趣爱好,但不要花太多时间在上面。” “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微博?”鹿鸣问出口以后,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鹿晓茸想知道什么,办法多得很。 她小时候连日记都不敢写,只敢摘抄一些诗,即使她自己写的,她也会瞎编一个作者名字,免得她看到了又瞎猜。 “旅居海外知名华人野生动物摄影师be1da,我随便搜到的,你可别欺负我是老人,不会玩微博。” 北川河放下筷子,看向鹿晓茸: “我说你真是闲的,我给你找个地方去坐诊,发挥你的余热,让你呆在家里,不止你会憋出病来,我们也跟着遭殃。” 鹿晓茸不理会他,把话题扯回去: “呦呦,我昨晚考虑过了,你已经长大,有选择的自由。那好,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如果你想跟他在一起,你就先回加拿大,拿到医学博士学位,毕业以后,去医院找份稳当的工作; 第二,如果你不想做医生,一定要做摄影师,那就跟他分手,找一个能给你提供安稳生活条件的男人,钟宇修就是最好的选择,你们尽快完婚。” 鹿鸣急了,使劲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把吃了一半的饺子一口塞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 因为吃得太急,她差点噎着,脸涨得通红,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才缓过气来。 鹿鸣在脑海里反复掂量鹿晓茸说的那两个选择,头皮发麻。 这让她怎么选? 第83章 鹿鸣看向鹿晓茸,嘴角扯了半天,没扯出一个字来。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 “你慢慢考虑,不用马上答复我。我先带你去几个地方,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鹿晓茸继续吃饺子。 “你要带呦呦去哪里?女儿刚回来,你就让她休息几天,见见朋友,年轻人有自己的圈子,你这个老太婆就不要掺和了。” 北川河朝鹿鸣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忙自己的。 鹿鸣原本还有些好奇,鹿晓茸会带她去哪几个地方,听她给出那两个选择,按照以往的套路,一定是带她去一些有教育意义的地方,说服她接受她的安排。这种事已经有前车之鉴。 鹿鸣想起来就有些发怵,感绪激动,鹿晓茸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吃饺子。 北川河趁机把她推回房间,关上门,把她推到床边坐下来,拉了张椅子,自己也坐下来。 “呦呦,你也知道,你妈这个人太要强,年轻的时候忙惯了,现在刚退休,突然闲下来,肯定不喜欢,需要一段时间过渡。听爸爸的话,别跟你妈怄气,知道吗?” “我知道。” “你妈只有你这么个女儿,她是把你当心尖肉一样疼。你去国外这些年,她经常想你想得整 分卷阅读129 夜睡不着,总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昨天知道你要回来,兴奋了一天,还非得要亲自去接你。” “……”鹿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觉得胸腔窒闷,像溺水的人,快要窒息的感觉,“爸爸,我妈她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吃早餐的时候,她很想直接告诉鹿晓茸,她不回加拿大学医,也不会跟靳枫分开,但很怕她一,那些病人都把她当神一样供着。” 北川河看了下时间,站了起来。 “到你妈吃药时间了,我去看着她,她总觉得她没病,不愿意吃药,非得我压着她。你去见周笛吧,让她有空来我们家吃顿饭。上次在加拿大,是她招待我们,我们也要招待她,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我会跟她说的。” 鹿鸣也站起来,仰望着眼前这个并不高大的男人,很想上前抱一下他,说声"谢谢",可她这个人一向不太会直接表达感情,尤其对亲人,最终只是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她长舒了一口气,找到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打开一看,却不是靳枫的。 周笛给她发了个地址,让她有空的时候去找她,她们昨晚已经通过电话,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约好见面的时候再谈一些细节。 鹿鸣调整了下情绪,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化妆。 手机放在床上,她不时地瞟一眼,心里暗下决心,如果她化完妆出门之前,电话还不响,她就三天不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力太强大,影响到了千里之外的男人,电话最终还是响了。 不过是在她离开家,下楼到地下室车库,把车开出来以后。 鹿鸣没有立刻接电话,把车开出了一段,停在路边,才按了接听键。 “是不是在等我电话?” “没有。”鹿鸣矢口否认,电话里传来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像是在跑步,“你们在训练吗?这个时候你打什么电话?” “我跑在前面,距离够打一个电话。有什么话,想我之类的,抓紧时间说。但我没想你,没空。” 鹿鸣忍不住笑:“我想你才怪,我也没空,今天约了周笛谈工作。” “那就好。” “昨晚你去见过胡卿民没有?达哇的事情,他答应你申请重新调查了吗?” “一切顺利,不用担心。你去忙你的,我不跟你说了,他们已经追上来。” “……”鹿鸣还想继续问,电话已经挂断,紧接着收到一条短信: 虽然没空想你,但一直在倒计时,等待可以想你的时间到来。 鹿鸣嘴角弯的弧度太大,几乎都合不拢了,反复看了好几遍,才回了一条: 我也是。 发完信息,她把手机收起来,重新启动车子,驱车去往目的地。 —— 靳枫收到信息,正站在一条山路上,虽然信息只有三个字,却缓解了这两天见不到某个女人的焦躁。 他把手机收起来,眺望远方。 山风吹来,林涛滚滚,连绵青山,仿佛一条蜿蜒的卧龙。 “在这呢,三哥,应队长找你。” 李章程领着一队人跑过来,每个人背着一个森林消防员平时扑火时的工具包,个个都跑得大汗淋漓,身上的绿色军装几乎都湿透了。 应龙跟在队伍后面,穿的是绿色森林公安制服,跑到靳枫面前停下来,喘着气。 靳枫让李章程带着队伍继续跑完剩下的路程,直接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回支队大院,然后解散,各自去忙别的事。 等队伍跑开以后,靳枫才看向应龙:“有人让你来做说客?” “胡队长是给我打过电话,不过……”应龙没直接说,是因为接到云杉的电话才特意跑过来找他。 他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面向山谷并排站立:“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去看看达哇,不知道能不能吃到核桃饭。” “云杉也给你打过电话?”靳枫嘴角一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是不喜欢吃核桃饭?她在小森林开私厨,你一次都没去过。” “是啊,以前在小森林,所以不想吃,现在是在达哇住的地方,所以想吃,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嘴硬吧。”靳枫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了,转入正题,“既然你来当说客,就称职一点,可以开始了,我洗耳恭听。但提前告诉你结果,不管你说什么,达哇的事我都会管到底。” 应龙无奈地摇了摇头,侧头看向靳枫。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种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我看着就气?明明气,却回过头来又讨厌自己,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所有的人都不敢做的事,你却顶着枪口上,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靳枫眉头微皱,和他预料的劝说他放弃的话,出入有点大。 “我不是在夸你,我也必须告诉你,你这样做欠妥的地方: 第一,达哇现在无法与人交流,她这个当事人如果不配合,你后面的事会很难做; 第二,秦家的背景,相信你也很清楚,你一个小小的武警,还有老靳这个‘污点’,跟他们对抗,等同于以卵击石; 第三,就算山火主要责任人不是达哇,但她也有错,真正的责任人是不是秦中流现在无法确定,即使是他,他最多也就进去个几年,甚至,几天就会出来,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而达哇会一无所,甚至,连带你也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甚至财力; 第四,这件事以后,你未来的路会更难走,理由刚才说过,秦家一定不会让你好过,你在特警队当侦察兵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事,你应该不会忘记; 第五,你考虑过鹿鸣没有?你们之间的差距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你再惹上这一堆麻烦,她父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你这样一个看不到前途的男人? 我就说这么多,你仔细考虑一下,你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靳枫没有回答值还是不值,眺望远方,陷入了沉思。 第84章 应龙分析的这些,靳枫不是没有考虑过,也预料到会出现哪些问题。 但每一次分析考虑之后,得出的都是同一个结论,他无法忍受恶人逍遥法外,无辜者背黑锅这样的事! “不管值不值,我都不会放弃。所以,你不用再劝我了。”靳枫笃定 分卷阅读130 下了结论,转身看向应龙: “我现在不只是要调查真正的火因,有人蓄意谋杀,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这已经是刑事案件,凶手不可能进去个几年或几天就能出来,不管他是谁。” “你要怎么查?你一个森林消防员,没有权力调查刑事案件。” “我实名起诉,以原告身份参与,总有愿意主持公道、负责刑事案件的人。” “比如我。” “……”靳枫赫然看向应龙,"你确定?” “作为森林公安,有刑事执法和行政执法职能,必须秉持‘以警为荣、以林为业’与‘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理念,保护森林及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 “你是李章程附体了吗?”靳枫嘴角一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也有一丝担忧,"你就不怕得罪秦家的人?” “你能做到的事,我为什么做不到?” “那好,我们分工,我继续搜集物证,你可以直接出面,审问当天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人,这件事不一定会有结果,大部分人肯定已经被封口,但审问的过程要走一遍,一定可以发现很多新的问题。” “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讨论这些事?我刚才说核桃饭……” 应龙话还没说完,被靳枫打断: “走吧,带你去吃云杉做的核桃饭,顺便看看达哇,她虽然不愿意沟通,但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多去几次,她也许慢慢就愿意配合我们了。” “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谈论案件的一些细节。 —— 北京,王府井。 鹿鸣停好车,按照周笛发过来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咖啡吧,进门,临窗的座位上,有个女人朝她挥手,“这边。” 鹿鸣走过去,在她对面空位上坐下来,很意外地打量她。 标志性的烟熏妆不见了,化了很淡的妆,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素雅,短发也长长了很多,接近披肩的长度,还剪了个齐刘海,看起来像个日本女人。 如果不是声音很熟悉,她刚才一下没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周笛。 鹿鸣微微皱眉:“你这是受什么刺怀,梦想,你已经有了,我个人特别相信,但你别忘了,你不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富豪千金,自己砸钱,想怎么自我满足就怎么搞。眼球时代,引起关注,是生存之本。” “不行就是不行。”鹿鸣坚决不同意。 周笛看起来有些生气了,把手中的文件往茶几上一放,背往后一靠,双手抱在胸前。 “不就是个背影吗?谁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该不会是吃醋,怕被别的女人的看到了,对你男人起色心?你也太小气了吧,真不像个新时代的女性,更不像个摄影师。” “这是雪豹主题展,当然用雪豹的照片做宣传海报,我们是要让人了解雪域之王,雪豹,不是他这个人。” 周笛有些无奈,轻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个公主,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用他的照片做推广,是我的主意吗?是投资人的意思……” “什么?你把照片给他们看了?你哪来的照片?” “我,手机里随便拍了一张,不清晰的啦。”周笛含糊过去,把话题扯回去: “总之,他们都觉得这张照片有噱头,能够引起关注。如果这个摄影展引起轰动,我们后面拍摄《大鹏和小呦》的纪录片,资金问题就能解决。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雪与鹿’联盟,这种公益组织也是要砸钱的。”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啊,你去拍一些商业的东西,给大品牌、大明星拍专题,凭你的技术,足够吸金了。有了钱,随便你怎么操作。” “……”鹿鸣听到"操作"这两个字,无端被空气呛了一下,咳嗽两声。 “感冒了吗?”周笛起身坐直,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没,呛到了。”鹿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能不能再找找其他投资人?” “行吧,我再试试。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要是怕他不同意,可以先和他商量一下。” “不用跟他商量。”鹿鸣能够想象到,靳枫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她想用,他肯定不会反对;如果她不想用,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她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啧啧啧,“周笛连连咂嘴,“从你脸上那一抹绯红已经看出你们两个是什么情况了。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 “你自己呢?刚才不是说要骗无知少年程子涛?我记得在玉仑河的时候,有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你说被人说了一顿,这个人就是程子涛吧?我觉得你们俩有戏。” 周笛笑了笑,没说话,她也无法形容,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个早熟的人,高中就谈恋爱,第一次感情以男朋友劈 分卷阅读131 腿结束,从此以后就不再相信什么爱情了。 这么多年的经历更让她觉得,男人和女人之间,谈情伤心,只谈身体反而容易,合则聚,不合就散,不要牵扯太多。 准确来说,再没有男人能入她的心。 不动心,就不会伤心。所以,她后来再经历男人劈腿、脚踏几只船这种事,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爱情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在她身上,她早就接受这个事实。 周笛瞄了一眼手机,没有收到微信,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往下,看向鹿鸣。 “程子涛这种男人,应该不会喜欢我这种女人。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鹿鸣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这个看上什么男人,一定要追到手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次发给我的语音信息里面,就这样说了,“周笛清了清嗓子,模仿程子涛说话的语气: “周笛,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你看看你交往过的那些男人,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肤浅,他们只是在玩弄你,根本就没用心对待你,你就看不出来?不停重复同样的事情,有什么意思?你就没有想过,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你的价值在哪?” 她说完,把手机拿起来,翻出这条信息,播放了一遍。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以前也想这么说,怕你生气。”鹿鸣如实坦白,她对周笛第一次感情经历也了解一些。 “你其实一直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们俩刚好相反,我用自我封闭的方式自我治愈,你选择征服男人来报复伤害过你的人。这是两个极端,都是不健康的。” “那你说,怎么样才是健康的?” “找一个真心对你的人,像没有受过伤一样去恋爱,结婚,生子。当然,如果你是不婚主义者,那就止于恋爱。” “……”周笛想说她天真,却止住了。 她已经习惯这种随性的生活方式,也没有觉得不妥,什么人生理想,未来,价值,她从不去考虑这种虚幻的东西。 只是被程子涛这么一个小屁孩说了一顿,她心里有些不爽。 她更不明白的是,从那以后,她好像真的有些疲惫,对男人没什么欲望了。 是她以前错了吗?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社会,像踩了风火轮,节奏快得让人眼睛都不敢眨,眨一下,一个潮流就过去了。 世界瞬息万变,变得最快的就是人心。 既然什么都抓不住,那就什么都不抓,怎么开心怎么来。 她已经看透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从一而终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古董一样的存在。 为什么一定要说是男人玩弄女人?反过来,不可以说是女人在玩弄男人? 既然男人对女人可以不忠,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第85章 鹿鸣很少看到周笛这么安静,似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 她想起很久没有程子涛的消息,春节前在机场碰面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问周笛,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加了微信,应该一直有联系。 “他好像很忙,什么并购,上市,股价,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偶尔还会念叨他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等他有一定积累了,他就去沙漠里种树。” 周笛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他一个加拿大留学生,不做金融大鳄,要去种树,这个时代竟然还有这种蠢蛋。我怎么发现,你们两个有点像啊?” “周小姐,你这是变相在骂我蠢是吧?我们两个蠢,你为什么还要靠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见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也是。”周笛收起脸上的笑容,没有再开玩笑: “你们这种蠢人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就是,那些被我们这些聪明人嗤之以鼻的事情,你们却一本正经地对待。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们这样的蠢蛋,我们会对这个世界更失望;有了你们,我们一边嘲笑你们,一边在心里等着看好戏,看你们能折腾出什么事来。说真的,我希望你们能折腾出很大的动静来,大到足以撼动我们这种内心麻木的聪明人,用铁的事实告诉世人:看吧,你们都说我们蠢,但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 她的话,鹿鸣当然明白。 “这是不是就是这些年,你不回老家享福,陪着我折腾的原因?我就说呢,我拍的东西也不值几个钱,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还有经纪人。你却当得心安理得,你不一样蠢?” “你滚,老娘颜值天下第一,智商第二!智商第一让给你。” “不止,还有一个天下第一。”鹿鸣笑道。 “什么?” “脸皮厚度。” “……”周笛捂住嘴,笑得前俯后仰。 两人说说笑笑,在咖啡厅坐了一上午,中饭也是咖啡厅吃的。 下午,鹿鸣作为东道主,陪她逛了北京的一些著名景点。 一直到天黑,华灯初上时分,鹿鸣把周笛送回酒店,两个人才分别。 鹿鸣开着车,在城里瞎转悠了一圈,才转向回家的方向。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又找地方停了车,给靳枫打了个电话。 他已经着手准备重新调查达哇的事情,应龙也会参与,她放下心来。 鹿鸣没跟他说鹿晓茸给她出了难题要做她选择的事,只提了她和周笛开始准备摄影展的事。 两人没聊多久,知道他在忙,她便挂了电话。 他这一忙,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的时间,鹿鸣也很忙,一边和周笛筹备摄影展的事,一边应付鹿晓茸的各种催婚。 转眼到了六月底,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这一日周六,鹿鸣一大早接到了云杉的电话,才知道靳枫出了事。 吃早餐的时候,她有些心神不宁。 鹿晓茸和北川河在谈论怎么过周末。 “钟首长邀请我们去他们郊外的别墅,那边环境好,有森林,空气清新。我想着我们反正没什么事,就答应他了。” “都哪些人啊?要都是些老头子老太太,呦呦去了会很无聊吧。”北川河对鹿晓茸去哪都拉上鹿鸣的习惯,颇有微词。 没想到,这次例外。 “那倒是,呦呦你就不去了。宇修应该也不去,你们有空去看看房子,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楼盘,现在房价涨得很快,越早定下来越划算。” “……”鹿鸣瞬间就懂了,鹿晓茸又在给她和钟宇修制造"独立空间"。 她想也没想,立刻就答应了。 鹿晓茸和北川河对望 分卷阅读132 了一眼,显然对她这么爽快的答应,都很意外。 “那行,我们去两天,可能明天下午回来,如果明天太晚,就星期一早晨回来。这两天没人管你们,你们年轻人自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一定要按时吃饭啊。” “我会的,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去玩吧。” “你会什么?会做饭还是会煮面?”鹿晓茸别了她一眼。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会做,你做过几顿饭?”北川河把她堵了回去,看向鹿鸣,“宇修会做饭,你给他打打下手。不愿意做,你们两个就去外面吃。” “好。” 早餐吃完,把他们两个送走,鹿鸣立刻订了去玉仑河的机票。 订完机票,准备行李,她不敢带行李箱,只往挎包里装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忙完以后,她坐在床沿,思考着怎么说服钟宇修,再帮她圆谎。 她还没打过去,钟宇修给她打过来了。 “呦呦,你在家吗?” “在,宇修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就在你家门口,先开门。” 鹿鸣一惊,跑出去开门。 门一开,钟宇修提着大包小包进来,直接走进厨房,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鹿鸣跟着走到厨房门口,咬咬牙,“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得去玉仑河一趟。” 钟宇修正把买回来的东西往冰箱里装,手突然顿住,许久,又继续,没有回头看她。 “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这个忙,我帮不了。”他果断拒绝,语气有些冷硬。 “为什么?”鹿鸣急了,走进厨房,站在他旁边: “我爸妈这两天不在,如果他们打电话来问起我,你只要说我在就行。他们不会发现的。以前我们不也这样过?” 钟宇修转身,直视着她:“我现在后悔了。” 鹿鸣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不明白,他今天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呦呦,你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吗?你们分开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来找你,你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让自己掉价,主动去找他?这次是这样,以后呢?是不是每次都要你去找他,我来给你圆谎?这种事我不会再做,也请你自己看清楚现实,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 钟宇修一向是个话少的人,却一口气说了一大段。一惯温文尔雅的人,从眼神,到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犀利。 鹿鸣沉思半晌,决定把实情告诉他。 “今天事出紧急,关系着一个小女孩未来的人生,我必须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希望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钟宇修听到这么近乎哀求的声音,心一顿一顿的痛。 这两个月,她总是说在忙,他难得有机会见到她。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见她,她却千里迢迢,赶着去见另外一男人。 可他能怎么办? “真的是最后一次?”钟宇修语气软下来。 “真的。” “好,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徐娜,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准确来说,是徐娜骗了我。所以才有后来的事,你不是幌子,她才是幌子。” 鹿鸣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听他说这些事情。 “宇修哥,这些事,能不能等我从玉仑河回来以后再说?我已经订好了机票,现在要去赶飞机。” “……”钟宇修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让她去拿行李,他送她去机场。 鹿鸣一溜烟跑回房间,只提了一个包,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家。 —— 玉仑河,森警大队。 例行的体能训练已经结束,队伍集合,列队,报数。 与以往不同,这次组织训练的不是靳枫,是李章程。 靳枫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最后一个报数,他的声音辨析度太高,所有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袁一武站在他旁边,冲回过头来的人大吼:“看什么呢?三哥只是暂时站在这里。他还是中队长,以后还要升大队长呢!” “可三哥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队伍里有人发出疑问。 这里面除了袁一武,其他人并不知道,靳枫突然被降职的原因,包括李章程和张小雄。 “行了,今天训练就到这里,解散!”李章程及时把队伍解散了,走向队伍后面,靳枫站的方位。 靳枫降职,李章程升任中队长一职,还兼了指导员的职务。 这个事实,让袁一武很不满,看到他来,拉着靳枫要离开。 “三哥,“李章程快步挡住了他们,“小武,你这是做什么?打算不理我了吗?” “他不敢,“靳枫把袁一武的手推开,踹了他一脚,“问你话呢,别一副谁欠你五百万的表情。” 袁一武把李章程拉到一边,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问道: “三哥调查山月谷森林氧吧的事,是不是你偷偷告诉胡队长的?一定是!不然,怎么会他突然被降职,你立刻就升中队长了呢?” 李章程往后看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靳枫,急得满脸通红: “我怎么会告三哥的状?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三哥还在调查这件事。山月谷森林氧吧清明火因调查,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上面已经出了文件。三哥从昆仑山回来的时候,我还问过三哥,该怎么办,他说让我别再管。” 李章程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月,靳枫会经常不在支队,上级以玩忽职守的理由,把他降职了。 靳枫打完电话,朝他们走过来,看向李章程。 “李队长,我出去一趟。” “三哥……”李章程听到"李队长"这三个字,脊背都是麻的,“你要去做什么?又要去山月谷吗?” “不是,我去一趟医院,老昆的事。” “三哥,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想去哪,他管得着吗?你赶紧去,我看着他。” 袁一武拽着李章程的手臂,用身体挡住,不让他靠近靳枫。 靳枫哭笑不得,把他直接拽开,向李章程详细解释了情况,才离开。 第86章 靳枫从森警支队出来,驱车去了一趟牧云客栈。 车子停在门口,云杉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挎包,从客栈里面出来。 靳枫迅速推开车门,跳下车,大步走到云杉面前。 “哥?” “你在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阿牧这里的股,你不能退?”靳枫伸手去她的包拿。 云杉迅速往后退,把包抱得更紧了。 “哥,昆伯伯的医药费要全部自费,已经一个多月了,每天花费那么大,你不是还要拿钱去请律师?你哪来那么多钱?”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你的钱不能动。” “昆伯伯的药不 分卷阅读133 能停,我现在又不需要用什么钱,先拿去缴费。你就这么把我当外人吗?” 阿牧从客栈里面出来,把准备好的一个牛皮纸袋交给靳枫。 “三哥,那事,就算了呗。那就是个无底洞啊,砸再多的钱,有可能都是打水漂。钱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人,你和应龙,都是大有前途的人,现在他受处分,你被降职,你说你们图什么?” “这事我会看着办,你把云杉的钱拿回去,她的股份不能动。”靳枫举着牛皮纸袋,对着云杉晃了晃: “我暂时还能撑着,你别多事,我去医院缴费,你去看看达哇。我晚点到。” 靳枫重新回到车上,驱车离开。 阿牧看着云杉,伸出手,“先给我吧,我就说三哥不会同意。你非得让我折腾。” 云杉刚要反驳,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包便被阿牧拿走了。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云杉接了电话。 “北鹿姐,你会来吗?” “我已经到了,先去看达哇,你在哪?你哥为什么会突然降职?是不是因为达哇的事?” 电话这头,鹿鸣已经到了达哇住的房子门口,一边接听电话。 “你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鹿鸣等着她解释,电话已经挂断。 她去过支队,又去了小森林,都没有看到靳枫,猜想他有可能在袁一武和达哇住的地方,便直接过来了。 鹿鸣敲了敲门,门没有关严实,一敲就开了。 院子里,达哇坐在轮椅上,轮椅前面两米外,袁一武蹲在椅子上,这好像是他的习惯,不坐椅子,老是蹲着。 “达哇,什么瓜不能吃?”袁一武手里拿着一本趣味智力竞猜画册,照着念,“回答出来有奖。” 达哇低着头,视线盯着虚空,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袁一武自问自答:“当然是傻瓜!” 自问自答完,他还得自己傻笑,使出浑身解数要逗达哇笑,她却无动于衷。 “什么蛋不能吃?”袁一武继续问。 再继续答:“当然是笨蛋!” 再继续笑。 …… 袁一武反复自问,自答,自笑,达哇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鹿鸣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看得有些心酸,不忍心再看下去,清了清嗓子。 “三嫂?”袁一武大吃一惊,从椅子上跳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鹿鸣走到达哇身边,蹲下来,笑望着她,“达哇,我是小鹿姐姐,你好些了吗?脚还疼不疼?” 达哇把头转来转去,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寻找视线的落脚点,但就是不与她对视。 “达哇,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鹿鸣把带过来的一些画笔,颜料和画画专用纸拿出来,放在旁边桌子上。 达哇视线扫过桌上的东西,很快又移到别处去,没有开口说话。 袁一武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她坐下。 “三嫂,你先歇会儿,三哥去医院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不用,让他去忙,我等云杉过来,回头再去找他。” 她话音刚落,云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北鹿姐……你来了?” “嗯,你这是从哪来跑过来?” “牧云客栈那边,我刚才去阿牧那里拿钱……”云杉看了一眼达哇,止住了。 这些事,他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提,怕她有心理负担。 “你去阿牧那里拿钱做什么?”鹿鸣却继续追问道,“肯定和达哇的事有关吧?既然这样,那就应该让达哇都知道,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能承受。” 云杉有些犹豫,袁一武又搬了把椅子过来,让她们聊着,支队里有事找他,他先去一趟。 鹿鸣让他先去,等他一走,便让云杉把这两个月的事情详细跟她说说。 云杉前前后后,把这两个月大小小的事都说了。 “大体就是这样,我哥和应龙两个人,三天两头往山月谷跑,他们重新追查达哇被人迫害的事。没多久,昆伯伯就出事了,这个我电话里跟你说过。” 早晨鹿鸣还在北京,接到云杉的电话,哭着告诉她,昆榆林遭匿名人举报,曾与贪污受贿的高官靳栋梁来往密切,原本作为扑火英雄享受的医疗补贴,突然被撤掉了。 靳枫也一再被处分,甚至被降职。 他们分开的这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靳枫在电话竟然一字未提! “补贴被撤掉,还有可能恢复吗?” 鹿鸣也知道,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如果没有补贴,靳枫那点工资,估计就只能填这个洞了。 云杉摇了摇头,脸上表情凝重。 “估计很难。我哥以前在特种兵部队,表现很出色,后来也被人举报,他跟我爸的关系,就被特种兵部队开除了。所以,北鹿姐,你劝劝我哥,我们抗争不过他们,让他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再查下,我怕他会有生命危险。他已经被人偷袭过两次了。” 云杉虽然也顾忌靳枫,他跟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不要让鹿鸣知道这些事,但她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之前我让应龙去劝他,结果,还被他说服,跟他站一条战线。现在只有你能劝住他了。” 云杉看了一眼达哇,轻叹了口气。 “达哇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能做的只是好好照顾她。公道自在人心,不在于赢那一口气。赢了又能怎么样?秦中流那样的人,我相信老天爷总有一天会看不下去,用雷劈死他!” “你怎么不给老天爷打个电话,让他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鹿鸣背对着门坐着,听到这个声音,心里莫名激动,回头看向门口。 靳枫也看向她,迎着她的视线,从门口走进来,一直走到她身边,才把视线移开,看向云杉,用眼神责备她,为什么要多事。 云杉有些惧怕他这种眼神,缓缓站了起来,头却低了下去。 “哥,对不起,我打电话……” “云杉是给我打过电话,但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跑过来的,给达哇送点东西。”鹿鸣拉着云杉重新坐下来。 “我差点忘了,达哇要吃药了,我去拿药。”云杉刚坐下,又站起来,跑进屋里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突然变得安静。 鹿鸣和达哇坐在一棵大树底下,靠墙有一个花架,三色紫罗兰花开得正盛,初夏的风吹来,带着一丝暖热,夹杂着浓郁的花香。 靳枫环视整个院子一圈,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不知道是花香太浓,还是思念太盛,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立刻冲上前,抱住她,吻她。 这一刻,鹿鸣同样是激动的,胸腔里积郁了许久的想念,突然 分卷阅读134 潮水一样涌上来。 两个人却都没有动,对望许久,也都没有说话。 风吹动桌上的纸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才把两人从无形的漩涡中拉出来。 靳枫收回视线,拉了椅子,也在达哇前面坐下来。 “达哇,你不用说什么。只听我说就行,如果我说得没错,你就听着,如果我说错了,你眨两下眼睛,或者摇头。” 达哇低着头,眼睛盯着看着地面,没有反应。 “清明节那天,你带着冥币和纸衣,先去给鹿鸣送信,再去的月亮山。” 鹿鸣一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云杉有那些信的事了。 靳枫停顿了一下,看了鹿鸣一眼,从她脸上的表情,确认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也是无意间听应龙提到,云杉抄了很多诗,随便说了几首,都是他抄给鹿鸣的。 鹿鸣去而复返,除了救达哇,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这样就不难猜到,达哇是去给她送信。 靳枫观察达哇的表情,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讲。 “你带过去的冥币和纸衣,都落在了装信的包里,但一直到了月亮山才发现。你打算下山,再去买一点,下山路上,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的一个休闲区,里面有人在烧烤,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发生了争吵,最后动起手来,有人把烤炉推翻,里面的炭火没有熄灭,引发了地下火。所以,那才是真正的火源点。” 鹿鸣很惊讶地看着他,听着他的描述,像是亲眼见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你见到这些,很害怕,跑下山。你去找卖冥币和纸衣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又买了一些冥币和纸衣,回到月亮山,在德勒大叔坟前烧掉。你把火灭掉了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有人把你打晕。等你醒来,你就在月亮山悬崖前的车里面了。” 达哇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睛,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第87章 达哇一开始只是流眼泪,许是太绪压抑着才不好。”鹿鸣倒了一杯水,等达哇吐完以后,端给她喝。 “……”云杉站直,呆愣地看着鹿鸣,为什么她的态度和他一样? 达哇吐完以后,喝了口水,许是太疲惫,背往后靠,闭上就睡着了。 云杉拿了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鹿鸣和靳枫几乎同时起身,对望一眼,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彼此用眼神达成了一致意见,先回小森林。 靳枫让云杉好好照顾达哇,有事随时给他电话,一手拿着鹿鸣的包,一手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云杉没有留他们吃饭,目送他们并肩走出院子的门,一时有些茫然,她把鹿鸣叫过来,是对还是错?她能说服靳枫吗? 从达哇住的地方离小森林有一段距离。 鹿鸣好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靳枫也没有主动开口向她解释。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林间路上,一路沉默,一直回到小森林。 一进门,鹿鸣转身看向他:“发生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多事?不就是达哇的事?等问题解决了告诉你也不迟。”靳枫反过来责备她,“你没事跑过来做什么?不怕再把你妈气出病来?” “靳枫……”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靳枫打断了她的话,他当然能想到,是云杉给她打过电话,继应龙之后,又招来一个说客。 “我小时候,德勒大叔给我讲过很多丝绸之路的故事,他对昆仑山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丝绸之路南道,古西域三十六国的历史非常了解,三十六国是胡杨林集群之国,森林文化独特,后来,大片的胡杨林被砍伐,塔里木河断流。” 靳枫脑海里浮现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身影,心中刺痛。 “老靳要造昆仑北麓荒漠林,德勒大叔比老昆还积极。从三北防护林,到长防林,到老靳的这个‘理想国’,昆仑北麓林,他一生都在种树,护林,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最后被山火烧死……” 靳枫视线有点模糊,没有继续说下去。 鹿鸣把他的话了接下去: “德勒大叔一生孤苦,达哇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鲜亮的色彩,他最宝贝的女儿,怎么能被恶人如此践踏?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靳枫赫然看向她,“你不反对?” “我想反对,但我不想看到反对之后的结果。弱小者受了不公平的对待,无力反抗,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以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钱和权能为他们摆平一切,没有什么能约束他们,继续为所欲为,更多的人成为他们的受害者。这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长此以往,为善的人越来越少,沉默的明哲保身的人越来越多,为恶者越来越猖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一生平安,这些都成了华丽的笑话。为什么丧的人越来越多,就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无力改变什么,索性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原本心存善良,也变得冷漠无情。生活在一个感觉不到温暖的世界,和生活在地狱有什么区别?” 靳枫凝视着女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鹿鸣想象了一下,不觉打了个冷颤,把思绪拉回来,仰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人人缄默的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我是个胆小的人,我自己做不到,你能做到,我怎么能拖你的后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可以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不管结果如何,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肯定会后悔,后悔没有反对你。”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后悔,“靳枫扣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相信我,我有把握做到。” “……”鹿鸣看着男人英俊的脸,深邃黑眸里,眼神坚毅笃定,心底残余的丝犹疑和不安,消失了。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男人低头靠近她,吻住她的唇,双臂把她托举着,抱起来,大步走向楼梯。 鹿鸣双脚腾空,双臂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与他唇齿缠绵。 分别两个月,两个人都有些压抑。 他抱着她走到楼梯转角处,高大的身躯,把女人抵在墙壁上, 分卷阅读135 唇瓣暂时断开,腾出双手,迅速脱掉身上的t恤,古铜色的皮肤,瞬间坦露在空气中。 男人裸露的脊背,中间凹下去,仿佛一条山谷,两边肌肉坚实,像两座山脊,长臂一张一合,两座山脊合拢,山谷消失,整个脊背仿佛在进行地壳运动。 鹿鸣抱着他脖子的手臂松开,下意识地触摸到男人滚烫的脊背。 靳枫感觉到她指尖丝丝缕缕的冰凉,仿佛夏日的凉风,女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像极了三色紫罗兰浓郁的香,沁入心脾。 他小腹一紧,一股热浪,从底下扑腾上来。 地下火变成了明火。 靳枫有些按捺不住,意识到这还是楼梯,抱着女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完楼梯。 一进入房间,他把门踢上。 鹿鸣又被他抵在了门上。 他脱掉她身上的衣服,看到女人黑色的内衣包裹着的圆润,一口咬住,双手绕到她背后,去解钩扣。 男人咬得很用力,鹿鸣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浑身乏力。 “还没解开吗?”她感觉他的手在背后摸索打圈,显然又没找到。 鹿鸣刚要说她自己来解,他直接把她的内衣扯断了,抱着她几步跨到床边。 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窸窸窣窣。 后面的衣物还没脱完,他用膝盖拨开她的腿,直接闯进来。 鹿鸣呼吸顿住,像突然站在了风口,好几秒才喘过气来。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咬住她的耳垂,放开,在她耳边呢喃: “老婆……我想死你了……” “……”她何尝不是? 两个人都憋得太久,酣战许久都停不下来。 最后爆发的时候,山崩地裂。 …… 鹿鸣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幽暗。 两个人的裤子没脱全,各穿着一条裤腿,这情景,有些惨不忍睹。 她想爬起来,把剩下的脱掉,刚一动,男人覆在她胸前的手,移到她臀上,把她拉过来,按向他的身体。枕着她脖子的长臂,把她上半身卷过来,贴在他身上。 鹿鸣被他两条手臂紧紧地锁住,丝毫不能动弹。 “明天几点的飞机?”头上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如果他们回来早,明天下午到北京就行,回来晚,我也可以晚一点。” 鹿鸣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心底隐隐有一丝担忧,不知道钟宇修能不能挡住鹿晓茸,毕竟不是在加拿大。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靳枫想起他们分别的两个月,每次通电话,他说的含糊,她也很含糊,确定她有事瞒着他。 鹿鸣抬头看向他,没有再隐瞒他:“我妈可能动了手脚,我的摄影展在北京估计是办不成了。” “她有这么大本事?”靳枫低头看向她,“应该有其他人。” “钟宇修的爷爷。这两个月,他们来往很勤,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周笛找的那些人,原本有意向赞助摄影展的,都打退堂鼓了。” “那就再等等,达哇这边的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说,实在不行,我打算先回加拿大。我妈要我选,要想跟你在一起,就回加拿大完成医学博士学位。我想了想,本科也熬过来了,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个选择是什么?如果你想做摄影师,就跟我分开?” 鹿鸣点了点头,有些无奈。 靳枫把她头额上掉下的头发顺到耳后,推着她平躺下来。 “或者……” 鹿鸣或者没有说完,男人咬住她的唇,重重地吮吸了一下,松开。 靳枫俯视着身下的女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伤感。 鹿晓茸给出的两个选择,他其实能理解,作为母亲,她希望女儿将来的生活有保障。 他原本就达不到她的标准,现在每况愈下。 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也会觉得恐慌,不知道他的坚持,会不会最终把她推给别人。 鹿鸣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悲伤,忍不住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咬了一口。 “林中别墅我不要了,摄影展我也暂时不办了。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突然意识到,从前的我太理想化了,我需要给自己注入接地气的新鲜血液,该怎么做,我已经想好。这个时候你千万别跟我说,为了我好,要跟我分开。” “不会,“靳枫捏着她的下巴,“你还有第三个选择,跟我在一起,做你想做的。” “……”鹿鸣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愉悦。 两人对望一眼,他再次咬住她的唇,这次没有再放开。 不久前刚熄灭的火,又开始烧了起来。 第88章 夜风丝溜溜地吹入房间,吹得窗帘嗤嗤作响。 鹿鸣感觉身旁的男人睡着了,拨开他揽着她腰的手,悄悄下床,翻出手机,没有看到未接来电,她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微信,鹿晓茸在朋友圈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在郊外游玩时拍的照片,她一条一条点赞,留评。 钟宇修发了几张图片给她,是他做的菜,她把照片发在朋友圈。一如既往,刚发出去,就收到了鹿晓茸的点赞,留评。 其中一条评,她看了惊讶得差点笑出声来: 郊外风光甚好,本钻石级宝宝乐不思蜀,决定多留一天,星期二打道回府,家里那两个小年轻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鹿鸣回了一排点头憨笑的表情。 发完微信,她把手机调成震动,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来。 男人睡得很沉,豹子般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熟睡的俊脸线条流畅,五官轮廓分明,刀削出来的一样,挺括的鼻梁,带着一种倔强的神气,紧抿的唇,嘴角含着一种婴儿般的纯然和固执。 鹿鸣看得入神,想象着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在那么多人的反对声中,依然坚持着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可再艰难,他从未向她流露半点怨言,心微疼。 一个人要坚持一件事不容易,更难的是,在外界噪杂如洪流的反对声中,还能坚守本心。 她忍不住微微起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待要躺回去,男人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脊背。 靳枫睡觉本就警醒,她起来他就醒了,见她在看手机,就没去打扰她,她躺回来之后,感觉她一直在看他,现在还偷偷地亲他。 他嘴角一弯,睁开眼睛,撞上女人星眸,泛着喜悦的光,娇俏素净的小脸略显羞涩。 “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明天不用走……啊!” 鹿鸣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男人双臂举起来,把她翻了个身,趴在了他身上。 他双臂 分卷阅读136 把她紧紧地箍着,两个手掌在她脊背上像熨斗一样来回熨烫,一个向上,按在她脖子上,一个向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臀上。 他又开始他那一套了"酥麻神功"了,把她当棉被一样,揉,捏,掐……配合他灼热的眼神,她浑身每一个细胞很快酥麻难耐。 鹿鸣被他这么抱着,感觉像贴在油锅里煎炸的鱼。 “老公……明天……我们去做什么……” 鹿鸣声音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发出不连贯的弹跳声。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老婆,继续。”他把她脖子往下一按,她的唇几乎贴在了他唇上。 “嗯?” “亲我,吻我。” “……”鹿鸣咬住他的唇,偷偷地亲当然没有光明正大的咬刺,行动会更方便。” 鹿鸣原本还想去找胡卿民理论,现在想想,他作为支队领导,其实也不容易。 “胡队长真是用心良苦,你这么坚持,他肯定很矛盾,顶着上面的压力,把你降职,看起来是执行命令,实际是在帮你。” 他们的车经过达哇住的院子,鹿鸣灵光一闪:“要不,我们把达哇也带过去吧。” 靳枫急刹车,转头看向她,眉头微皱。 “春节的时候,我记得袁一武说过,做梦都想带达哇去瞭望塔看月亮,今天天气很好,晚上应该有月亮。达哇不愿意敞开心扉,昨天我们刺滋润一下,她说不定就感动了,接受了袁一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靳枫思忖半晌,拿出手机,给李章程打了个电话,详细解释情况。 按照规定,非火情侦察人员,不能上瞭望塔。 他带上鹿鸣,她是摄影师,可以找个拍摄野生动物的理由。可要带上达哇,就必须向上级领导请示。 电话里,李章程慌得很。 “我的三哥啊,这中队长的位置,我只是暂时给你替着,你还真不把自己当领导了?这事你做主就行,不用跟我说。队里今天没什么其他事,我让小武马上去找你们。” “好。”靳枫挂了电话。 他们各自下车,鹿鸣去敲门。 云杉来开门,见到他们,有些意外,听到说要带达哇去瞭望塔,袁一武一同去,她当然也同意,让他们先进来。 “昨天你们走了以后,达哇没多久就醒了。今天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画画。” “真的吗?”鹿鸣快步进入院子。 达哇伏在桌上,很专注,连他们进来,也没有被惊扰到。 云杉指了指屋内,示意她去准备东西,让他们两个自己找地方坐。 鹿鸣没坐,悄悄地走到达哇身后,探头去看她画了什么。 纸上画着很多猴子,各种各样搞怪的表情,有一个特别滑稽,蹲在椅子上,她差点笑出声来。 达哇显然觉察到有人,立刻抓过来一张白纸,把画遮住了,脸涨得通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鹿鸣,似是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鹿鸣郑重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无声地向她承诺,一定不告诉任何人。 “三哥,三嫂,我来啦。”袁一武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过来, 转眼,一个绿色身影,箭一般飞进院子里,气喘吁吁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达哇回头看向他,和他的视线撞上,像是做贼心虚,神色有些慌乱,迅速转后头,趴在桌子上。 “达哇,你怎么了?脚又疼了吗?我给你揉揉。”袁一武飞奔到达哇身旁,蹲下来,二话不说,要给她揉脚。 达哇使劲地推开他,不让他碰她的脚。 “怕什么,三哥和三嫂又不是外人……” 一阵风吹来,把桌上盖着画的白纸吹掉了,袁一武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画上的猴子,瞬间呆愣住。 达哇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桌子,慌得把画纸翻过来,用力把他推开。 袁一武没留神,被她推翻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 鹿鸣忍住没笑,别过头去。 靳枫见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傻子一样,“袁一武,把你写的火情侦察报告拿过来,再出错,今天你别想去瞭望塔。” “哦。” 袁一武终于回过神来,爬起来,进去里面拿东西,偷偷地瞄了一眼达哇,仍然不敢相信,她画了那么多猴子。 达哇等他离开,匆匆忙忙把桌上的画纸收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抬头看向鹿鸣。 鹿鸣蹲下来,与她平视。 “达哇,小武今天带你去瞭望塔,那个地方很高,可以看得很远,晚上还可以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你开不开心?” 达哇两眼突然放光,似是很兴奋,转眼又黯淡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走咯,可以出发咯。”袁一武背着一个大包出来。 云杉在后面叮嘱他,要记得按时让达哇吃药,什么药吃多少,她已经写好,让他不要搞错。 “好嘞,云杉姐,你今天放假一天,也去约会吧。” “……”云杉脚步顿住,停在门口,没再往前走,看着院子里的人忙碌着。 鹿鸣从袁一武手里接过包,让他把达哇抱上车,他犹豫了几秒,照做了。 等他把达哇抱走,靳枫把轮椅折叠起来,提着放进后备箱。 鹿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回头看向云杉,走到她身边。 “北鹿姐,我哥的事,你跟他说的怎么样了?”云杉其实已经预料到会是什么情况。 “你别担心,你哥他一定能挺住,你看,有应龙帮他,胡队长表面不帮,但暗地里其实也在帮他。” “……”云杉有些想不通,自己爱的男人遭受磨难,她竟然能这么平静,这是什么样的爱? “你就不怕他出事吗?” “怕。”鹿鸣如实坦露。 她看向门口,靳枫正站在驾驶座旁边,但没有上车,显然是在等她,再转回头看向云杉。 “不能因为怕,就霸占他,他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更属于他自己,属于社会,属于国家,属于时代。他决定要坚持的事 分卷阅读137 ,我无条件支持他,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解决所有的问题。” “……”云杉似是听得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懂,却无力再反驳。 她目送着鹿鸣走出院子,一直走到车旁,她和靳枫隔着车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很默契地各自上车。 车子开走了,院子空荡荡的。 云杉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守在他身旁这么多年,始终只能是妹妹。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等于一。 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相爱,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更强大的整体,在满是荆棘的人生路上,共同进退,所向披靡。 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她有一种释然。 可不知为何,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云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和孤独。 未来的她,该何去何从? 第89章 他们的车停在最近的山脚下,四个人下车,开始走山路。 袁一武背着达哇走在前面,靳枫一手扶着扛在肩膀上的轮椅,一手牵着鹿鸣,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跟在他们身后。 “三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四个人,像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四个?”袁一武像吃了兴奋剂,一路上话多得很。 “那你是猪八戒,还是沙和尚?”靳枫时不时接他的话。 “猪八戒是张小雄,李大哥是沙和尚。我是猴子,当然是孙悟空,三哥是唐僧,那些女妖精都想吃,达哇是嫦娥,三嫂是什么呢?” 袁一武停住脚步,思索片刻,笑道,“三嫂是白骨精。” “你确定吗?”鹿鸣觉得她够不上白骨精,这三个字的新解,白领骨干精英,很早就有了,她当然知道。 她想起来的路上,靳枫让她检查袁一武写的火情侦察记录报告,里面夹着一份情书,她已经背下来了,一字一句念出来: 你是天上的月亮 我是地上的猴子 地上的猴子想捞天上的月亮 月亮害羞躲了起来 这可急坏了猴子 猴子使劲地蹦啊跳啊,大叫:月亮,快出来吧 月亮就出来了,又大又圆,好美 猴子又想去捞月亮 月亮害羞又躲起来了 …… “不是不是,三嫂不是白骨精。” 袁一武听到这么没水平的情书,吓得赶紧求饶,也不敢看背上达哇是什么表情,回头看向鹿鸣,用讨好的语气改口: “唐僧只对女儿国的国王动过心,所以三嫂就是女儿国的国王。”袁一武最喜欢看西游记,对里面的剧情不陌生。 “这还差不多。”鹿鸣不逗他了。 想到他写的那份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的情书,她就想笑。 就像她小时候听到的那个故事,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说,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说……袁一武的情书也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虽然像小学生写作文凑字数,也没有任何技巧,但她觉得写得很好。 几个月前,袁一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能写出这样一份情书,还可以记录火情侦查报告,确实不容易。 袁一武背着达哇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感觉达哇应该听懂了这是写给她的情书。 达哇低头看着袁一武,原本只是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悄悄地往上移了一点,抓住他的肩膀,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身体一直往后仰,生怕靠得太近。 鹿鸣拉住靳枫,悄声说道:“我脚有点酸,我们走慢一点点吧。” 他腿长,不管平地还是山路,走起来都跟飞一样。 “我背你。” 靳枫以为她走累了,把轮椅放下来,单手提着,把背上的包换到了前面,屈膝弯腰,让她趴到他背上来。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背?我不累,我可以走。”鹿鸣拒绝没用。 他往后退了一步,和以往背她的时候一样,宽大的手掌直接覆在她臀上,把她按在他背上,起身就走,但走得没之前快,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鹿鸣抱着男人的脖子,歪着头看他的脸:“你听懂了啊?听懂了还背我?” “我怕你眼馋,老是看达哇。” “我是想看她听到袁一武写给她的情书,有什么反应。希望她今天能开口,说出清明节那天她看到的。” “你不用担心,就算她不说,我们查了两个月,搜集到的证据,也能推断出那天事情发生的过程。” 鹿鸣想起昨天在达哇的院子里,他描述的那些情形,脑海里有很多疑问。 “山月谷森林氧吧里面有人在烧烤,再发生争吵,你怎么知道达哇会看到?” “从假设的结果逆推出来的,假如达哇真的在德勒大叔坟前烧了之前,就有几个问题: 第一,冥币和纸钱从哪里来? 玉仑河专门出售冥币和纸钱的那条街,在清明节之前就已经被我们关停了,但不排除有些人私底下继续出售。 达哇给你送过信,冥币和纸衣落在包里,她想起来之后,肯定想再去买。我查过这些冥币和纸衣,纸衣折叠的工艺很复杂,只有山脚下一个老太太叠得出来。 达哇给你送完信,去月亮山,可以不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她但下山去老人家的路线,刚好经过氧吧里的一个休闲区。 休闲区虽然被火烧过,但因为是地下火,从地下蔓延,后来才烧到地面上,所以休闲区很多痕迹还在,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除了人的血迹,还有动物的血迹,其中就包括鹿。 第二,秦中流怎么会找上达哇? 他肯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她。达哇经过休闲区,很有可能被他看到,才有后面一系列嫁祸达哇纵火的事情。” “达哇应该是烧了冥币和纸衣,所以即使心里委屈,也不敢说出来,她可能觉得自己有错。我们得想办法让她跨过这个心理障碍。” 鹿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达哇是违禁烧纸钱,也是受害者,她说出来,也还需要有其他人证吧?” “问题就在这里。应龙把氧吧里几百名员工,一个一个问讯,要么说没看到,要么说看到达哇烧了纸钱,然后开车逃跑,矛头一致对外。” “……”鹿鸣虽然能理解,他们是在自我保护,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实在让人心寒。 他们没再聊这个话题,聊起其他一些轻松的事情。 边走边聊,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达目的地。 瞭望塔建在高山之巅,金属塔架上面,有个小小的瞭望室,旁边配有阶梯。 与瞭望塔相隔1oo米左右之处,有一个几间连在一起的木屋,是瞭望员休憩和吃饭的食宿室,同时兼做仓库。 袁一武和达哇比他 分卷阅读138 们早到一点,正和执勤的两个瞭望员一起在吃饭。 靳枫拉着鹿鸣进来的时候,两个瞭望员表情很惊讶。 “看你们这表情?我说了吧,我和三哥是搭档,来接你们的班。”袁一武一脸自豪的表情,看向靳枫: “三哥,他们说我在吹牛,不信我能当瞭望员。你帮我作证,我行不行?” 其中一个瞭望员回过神来,招呼他们坐下,另一个给他们盛饭。 “可是,三哥来做瞭望员,不是大材小用吗?队里是不是弄错了?” “不,你们这样想就错了,瞭望员的工作非常重要,没有大材小用的说法。森林消防工作没有大小之分,都必须同等对待。” “对对对,三哥说的对。那,你们是从今天就开始吗?我还以为你们过两天才来。” 袁一武看了一眼达哇,解释道: “我们提前来,想先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我是第一次做瞭望员,一会儿交接工作,你们别嫌我烦啊。” “交接给我。”靳枫看了下时间,“走,现在就上瞭望塔,我们先看看周围的情况。” 他让鹿鸣留下,先吃点东西,他和两名瞭望员上离开了小木屋。 鹿鸣环视一圈,小木屋内很简陋,除了一个小厨房,一间仓库,还用布帘隔出来一个房间当卧室用。 她看过袁一武练习的火情侦察报告,专业性很强,除了观察火情和及时报警,还要观测气象。 一个瞭望塔,有3到5个瞭望员,轮班驻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她虽然经常出入森林,但会在城市和森林之间切换。瞭望员长时间生活在高山上,等同于与世隔绝一样。 鹿鸣不知道,靳枫要做多久的瞭望员,想到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她突然有些恐惧。 袁一武觉察到她脸色不对,问她:“三嫂,你在看什么?吃饭吧。这饭菜是简陋了些,但还是能填饱肚子。” 鹿鸣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米饭看起来有些硬,应该是比较粗糙的米,菜也很简单,一碗蔬菜,一碗豆腐,一个咸鸭蛋被切成了很多小块。 她鼻子有些酸,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袁一武不停地给达哇夹菜,一边在讲,他们队里的一些趣事,心情看起来很好,完全没有因为要困守在这里而受影响。 有个瞭望员回来,把袁一武叫了过去,说是靳枫让他一起去看看。 小木屋里只剩下了鹿鸣和达哇两个人。 达哇埋头吃饭,鹿鸣吃不下,放下碗筷。 “达哇,小鹿姐姐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达哇手中动作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碗。 “你一定觉得很难过,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脚,那些坏人还要诬陷你,说是你放的火,还骂你是神经病。” 达哇拿着碗和筷子的手,微微在发抖。 “你也一定很绝望,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能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你肯定也自责,如果你没有去给你爸爸上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鹿鸣起身,移坐到她身旁。 “可你再难过,再绝望,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受,让我们大家都担心你,尤其是小武,你看他多努力啊,为了你,学会了写字,还可以来做瞭望员。而那些伤害你的恶人,做了坏事,却不用难过,他们很有可能还会继续让别的女孩变得和你一样,甚至连命都没有。” 达哇抬头看向她,一双大眼睛水一般清澈,像两湾山泉,浸泡着两颗黑玛瑙一样的珠子,眼神很复杂。 “小鹿姐想办请你帮的忙就是,帮助三哥,让那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们没有机会再害更多人。你现在可以做到这件事,只要你再勇敢一点,再坚强一点。” 达哇看着她,半晌,突然扑进她怀里,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第9o章 达哇哭得很伤心,鹿鸣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鹿姐姐……”达哇吃力地叫出声。 她声音很沙哑,低得几乎听不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使劲扯着脖子,捡着一丝空隙才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在。” “我……是不是……做错了?阿爸走的时候……钱都留给我了……他没有钱,不能买吃的,会饿着……也没钱买衣服,会冷的……那边一定很冷……我不想阿爸挨饿受冻……他是最好的阿爸……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不能唱歌,不能跳舞,我好难过……我想阿爸……我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好多坏人……我好怕……阿爸什么时候带我走……” 达哇哭得肝肠寸断,情绪太激动,又开始干呕。 鹿鸣眼泪也控制不住,无声地往下掉,用脚把旁边的垃圾桶移到达哇身旁。 达哇对着垃圾桶,张口就吐,把午饭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桌上有一瓶矿泉水,鹿鸣拧开瓶盖,把矿泉水倒在瓷碗里,端给她喝。 达哇就着碗,大口大口地吞咽,一口气把一碗水喝了下去,喝完水,人突然安静下来,眼睛盯着虚空,又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鹿鸣用纸巾帮她抹掉眼泪和鼻涕,把她额头上的汗擦掉,扶着她两边臂膀,把她掰过来,面对着她。 “达哇,你刚才说的话,你阿爸如果能听到,他肯定会很难过,因为你是为了他好,才犯了错。但谁不会犯错呢?小孩不懂事会犯错,大人很懂事也会犯错,错了就错了,改不了也没关系,只要不再犯同样的错,就是进步。我们都是在不断地犯错中一点一点进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达哇盯着虚空的视线,缓缓移动。 鹿鸣终于能对上她的视线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把我妈气得住进了医院,差点酿成大错?还有,我上大学的时候,考试通不过,还得重修。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我给一个病人开错了药,害得他上吐下泻。” 达哇嘴角微微上扬,黯淡的眼底,多了一点光彩,扯了扯唇。 “……阿爸他能听到……我说话吗?”她声带受损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齿轮彼此碾压发出的声响。 “你希望他听到,他就能听到,你想他对你说什么,他就会对你说什么。” “我想让他告诉我,他有钱用吗?有衣服穿吗?” “他会告诉你,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饿着,也不会让自己冻着。你看,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还给你留了钱?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阿爸不是死了吗?” “死亡不是结束,对你阿爸来说,他只是累了,需要安息,只要你记得他,他就 分卷阅读139 不会消失,只是换一种形式陪伴你。他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你的记忆里,你的梦里。他能感觉你的痛苦和你的快乐,你痛苦,他也痛苦,你快乐,他也会快乐。” 达哇低下头,静默许久,才抬起头来。 “小鹿姐姐,那天,我看到那个坏人了,他和别人在打架。” 达哇把清明节那天,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休息区时看到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两个执勤的瞭望员回来,达哇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立刻就闭嘴了。 他们两个已经交接完,靳枫让他们提前下山,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达哇却不再开口说话了,任鹿鸣再怎么追问,她只是点头,摇头,不愿意出声。 鹿鸣知道,她对自己的声音不自信,尤其害怕被袁一武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刚才那两个瞭望员,其中一个说话的声音,特别像袁一武,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达哇,小武对你好不好?” 达哇用力点头,脸上表情看起来有喜悦,也有难过。 “想不想跳舞给他看?上次我和三哥去昆仑山,见到了卓玛和格桑,她们很想念你,格桑还教我跳了一支舞,让我教你跳。” 达哇指了指自己的脚,拼命摇头。 “没关系,我们把节奏放慢一点,并且,你可以不用站起来。等你学会了,可以给小武一个惊喜。你阿爸知道你又能跳舞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鹿鸣没有教她格桑跳的那支舞,节奏太快,动作也太难。 她用手机搜出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敖包相会》,凭她对歌词的理解,编排了一些简单的动作。 达哇很有舞蹈天赋,很快就学会了。 鹿鸣从包里找出一条裙子,给她换上,把她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给她上了点妆,推着她离开了木屋。 瞭望塔底下有一块平地,鹿鸣打开手机,准备播放音乐。 达哇看起来有些紧张,上齿紧紧咬住下唇。 音乐声响起前,靳枫正在瞭望塔上瞭望室内,对袁一武进行口头考核。 “火情初步报告,要告知后方指挥部的信息主要包以下: 第一,瞭望塔名称,瞭望员姓名; 第二,发现火情的时间,精确到秒; 第三,火情的位置,包括水平方位角、垂直角、到瞭望塔的水平距离; 第四,估测火的种类; 第五,火场大小,烟雾基部两侧立位角及差角、烟雾基部宽度; 第六,烟雾特点,包括颜色,是浅灰、中灰、深灰还是黑,烟型,是大烟柱、小烟柱、散烟还是断断续续的烟,烟雾的状况,是直上、高飘还是低飘; 第七,天气条件包括风向、风速、能见度。 还有其他一些补充信息,包括火情日期,送报单位,实际着火位置,火灾实际面积和火的种类;火灾扑救情况;火灾扑灭日期和时间。 扑火过程中随时观察并报告林火移动方向,火灾扑灭后,也要继续观察火场情况,是否复燃……” 袁一武突然停住,因为听到了歌声。 靳枫自然也听到了歌声,原本还要继续问他怎么判断火情,看他魂都已经飞走了,想想后面一起执勤,有的是时间,让他出去了。 袁一武转身就跑,几步跑到瞭望室外面,一眼看到瞭望塔底下,有人正在跳舞。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来哟嗬 …… 达哇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天边,一轮圆月挂在了树梢上。 云彩,雨水,海棠花儿……这些意象,她坐在轮椅上,用手的动作,扭腰,配合面部表情,眼神,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了。 最后一个高氵朝动作。 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起身之前,双手借轮椅使力,双脚做金鸡独立的动作,在惯性带动下,原地转圈。 鹿鸣编排的舞蹈动作只有一圈,她转动过程中,装了义肢的脚往外甩,不断提供转动的力量,双手平衡身体,竟然一直没有停。 达哇身上的裙子,裙裾摆动,头上的辫子也在飘荡,整个人像蝴蝶一样在翩翩起舞。 袁一武说她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确实如此,太美了。 鹿鸣看得都惊呆了,靳枫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她都没觉察到。 靳枫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走。 达哇转了很多圈,体力透支,想停下来,却一时收不住,心里很恐慌,轮椅离她有一段距离。 她快要摔倒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轮椅就在她身后。她借手的力量,落坐在轮椅上,双手在胸前收住,整支舞蹈圆满结束。 达哇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袁一武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她前面,手被她抓着,也不知道抽出来。 达哇发现她还抓着他的手,倏地放开了,双手紧紧地抓住轮椅,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袁一武蹲下来,找她的眼睛,笑道:“跳得真好看。” 达哇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用眼神确认,真的吗? “真的。”袁一武没有再笑,很认真的表情,“这是我看过的,跳得最好的舞。” 达哇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走,我们去上面看月亮。” 袁一武转过身来,不等她答应还是拒绝,直接把她背起来,把轮椅折叠起来,一手提着,走向瞭望塔旁边的斜梯。 达哇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会摔下去,又担心他同时背她,还要提东西,会吃力,双脚晃动两下,急得喊出声来。 “放我下来。” 袁一武已经走到斜梯前,听到她说话,脚步太突然停住,很激动,感叹道:“真好听。” “……”达哇这才意识到她发出声音了,却已经收不回来,不知如何是好,把头埋在他背上,紧闭着嘴巴,不出声,也不敢动。 袁一武踏上梯子,一口气跑到瞭望塔上面,把轮椅打开,让达哇重新坐上去。 达哇坐着,他蹲下来,两个人视线不小心碰上,像触电了一样,双双看向天空。 “月亮好美,真好看。”袁一武这个时候真后悔,应该多读点书,就不会只懂说这两句了。 “真的吗?”达哇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难过,“月亮好看,我却不好看。” “不是不是,“袁一武像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急着解释,“你就是月亮,月亮有多好看,你就有多好看。” 达哇立刻又笑了,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捂住口鼻。 袁一武把她的手掰开,“ 分卷阅读140 不对,你比月亮好看,你会跳舞,月亮不会,你会说话,月亮不会。” “可是,我没有脚了……”达哇头埋得很低,声音也低得像蚊子在哼。 “我就是你的脚。” 达哇抬起头来,却不敢看他,视线有些模糊,她抬头往上看,把眼泪逼了回去。 “你想去哪,只要对我说一声,脚啊,我要去那里,我马上就带你去。”袁一武跟随她的视线转动。 “……”达哇想起来的路上,鹿鸣念的那几句,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笑,袁一武自然就乐了,撞着胆子,抓住她的手,没再放开。 她也没抽出来。 两人牵着手,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皓月。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果然很美。 第91章 达哇和袁一武牵手看月亮的画面,被鹿鸣用手机拍了下来。 她只拍了他们的背影,拿着相机屏幕看了许久。 鹿鸣有些遗憾,因为走得匆忙,她平时走到哪都随身携带的相机包,这次没带。不然,会拍得更好看。 “你拍人,只对人的背影感兴趣?”靳枫拉着她进入木屋内。 “人对着镜头,表情就会不自然,拍出来不真实。拍背影就不会。你不觉得背影可以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吗?”鹿鸣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要真实的,我给你看一张世界上最好看的照片。”靳枫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最好看的照片,不是《呦呦鹿鸣》吗?”鹿鸣半信半疑地接过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他们两个在车上睡觉的的照片。 她靠着椅背,靳枫一大半身体趴在车座椅子上,双脚着地,头枕在她腿上,双臂环抱着她的腰。 “这是袁一武拍的吧?拍得还挺好的。” 鹿鸣记得,这是春节前,他们从山火现场回来,在车里睡着了。历经生死劫难,两人这样相互抱着安静睡着的画面,确实很感人。 她看照片的时候,靳枫装了一壶水,放在炉上烧,把带过来的枕套、床单和被单一整套都换上。 换完床单,水热了,他倒了一盆热水端过来,他们带了洗刷用具过来,他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过来,让她洗脸洗脚。 鹿鸣洗完脸,他用同一盆水洗脸。 她洗脚的时候,他也搬了把椅子过来,跟她一同洗。 脸盆很小,他的脚特别大,挤得她脚都没地方放,准确来说,是他故意在挤兑她的脚。 他挤她,她也去挤他,你来我往,两个人像两个小孩在玩水,弄得地上都是水。 最终,还是鹿鸣认怂,不跟他闹了,担心把水盆给打翻了。 房间里只有一盏吊灯,橘色灯光下,女人的脚,又白又嫩,靳枫看着心痒,弯下腰,把她两只脚捧在手心里,轻轻地揉搓。 鹿鸣被他揉得浑身发痒,感觉像是有虫子在咬她的脚底,笑着求饶。 “你不想知道达哇说了什么?”鹿鸣赶紧搜刮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她会痒死。 “她说什么了?”靳枫拿了干毛巾,把她脚上的水擦干了,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两只手仍然捧着不放开。 “你的推测,和她描述的情况基本一致,她发现没有冥币和纸衣,就打算下山去买,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休闲区,看到有人在打架。达哇说的那个坏人,就是秦中流,她说那个人的弟弟在山火中烧死了,因为你救了她,而没来得及就他弟弟。秦中流当时和另外一个男人好像在争什么。” “女人。”靳枫之前也猜到了这一点,“达哇还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在里面?” “她没说,但秦中流确实发现了她,瞪她的眼神很凶。她应该是吓坏了,脚发软,人呆在原地不动,最后听到旁边有个声音,让她快跑,她才使劲往山下跑。她买了冥币和纸衣返回山上,绕了远路,离森林氧吧很远。她烧完纸钱,离开之前,把余火熄灭了。起身准备离开,还没转身就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车子里面,车子已经启动,一直往前开,前面有悬崖。她不会开车,但知道要刹车,但脚刹和手刹都是坏的,她只能拼命转动方向盘,应该就是这样乱撞,把堆放在周围的圆木撞塌,圆木把车子压住,她也被砸晕。可她因祸得福,没有掉下悬崖。” 鹿鸣想起,达哇讲述这些经历的时候,好几次停下来,忍不住干呕,每次要停顿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靳枫把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达哇说的这些,对你们有用吗?”鹿鸣见他沉思不语,追问道。 “当然有用。秦中流和另外一个男人争的女人,提醒达哇让她跑的人,他们就是人证,我们要找到这两个人。” “怎么找?” “秦中流私生活混乱,经常和一些女明星艺人闹绯闻,这是一个方向。能够提醒达哇,让她跑,说明这个人心地善良,事情发生以后,他应该不会继续在森林氧吧待下去,清明节以后的离职员工,也是一个方向。有了这两个方向,后面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 “……”鹿鸣看着他信心满满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靳枫捏了一下她的脚:“为什么不管我们怎么磨,怎么求,达哇就是不开口,你一来,她就开口了?” “因为我用了美人计。” “是吗?”靳枫峻峰一样的眉,微微上扬,“那我来领教一下,你的美人计。” 他穿上拖鞋,把她抱回床上,让她平躺着。 他半躺在她身旁,一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手抓住她的两个脚踝,贴着她腿,往上滑。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视线像被胶水黏住了。 男人的手,掌心灼热,仿佛烧红的烫,在她身上游移,从她的脚心,到脚踝,到小腿,来回摩挲,揉捏。 鹿鸣的脚心很怕痒。但她咬住唇,强忍着,如果她说痒,他就越挠得起劲,这个男人的脾性她已经很了解。 男人见她没反应,放开她的脚踝,翻身压住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 “老婆,我知道你的美人计。” “……”鹿鸣被他压得喘不过起来,自然也说不出话。 “你有一种共情能力。”男人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你能钻到别人心里去。” 鹿鸣被他压得几乎要断气,用腿一勾,双手推着他平躺下来,反过来压住他。 “你的心在哪?我钻一下看。”鹿鸣忽然有点生气,以牙还牙,咬住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咬了一口。 “嘶……”靳枫倒抽一口冷气,“你还用钻?三百年前你就已经驻守在里面。” “那我怎么不知道 分卷阅读141 ,这两个月你在想什么,做什么?如果云杉不打电话给我,你是不是真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以后才告诉我?” 鹿鸣想到一个事实,心情忽然变得黯然。 “如果以后我们不得不长期这样,两地分开,我们身边发生的事,对方都不能参与,时间长了,感情会不会慢慢就变淡了?” “你会?我不会。” “我有点害怕。”女人眼神里满是担忧。 “这是我的问题,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靳枫长臂环抱住女人,“给我一年时间,从去年我们重逢那天开始算起,如果这一年,我没有解决该解决的问题,我们就分开,我不再霸占你。” “……”鹿鸣听到"分开"两个字,如五雷轰顶。 她气得挣脱他的手臂,迅速从他身上滑下来,背对着他侧躺着,把被子一拉,夹住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靳枫知道她生气了,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脑海里细细思索着,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怎么解决所有的问题。 山月谷森林氧吧几千名员工,清明节以来离职员工有多少,不是一个小数目。 秦中流交往的圈子,不说全中国,全世界都有,跟他有关联的女人,一个个查下去,也会耗不少时间。 他现在虽然自由了很多,但只有他和应龙两个人,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昆榆林的医疗保险问题才能解决,他才有可能恢复原职,经济上有保障,才能去说服鹿晓茸。 靳枫一直都训练乐观的思维方式,遇到任何事情,朝好的方面想,他到现在依然坚信,他能给她第三种选择,她可以跟他在一起,他有能力让她做她想做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因为距离问题,感情慢慢变淡。 可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女人需要陪伴,需要呵护,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在她身边,什么要她自己去解决,要他这个男人有什么用? 他需要时间解决问题,她需要他的陪伴,他该如何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他猛然又想到靳栋梁的事情,这件事他总感觉像雾里看花,像是要明朗了,可总有一些事情扯不明白。 靳枫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起身下床,把他们洗脚的水盆端出去,把水倒在一棵树底下。 他把水盆放在门口,拉上门,转身去瞭望塔。 瞭望室里面有一张床,达哇应该在里面睡了,袁一武站在外面观测台上,伸了个懒腰。 靳枫走上楼梯,让他进去先睡会儿。 “三哥,我不用睡,你去陪三嫂吧,今天晚上我来守,明天张小雄就过来了。” “我守上半夜,下半夜你来守。现在天气热,要二十四小时监测。”靳枫现在心烦意乱,回去肯定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生气的女人,让她先睡会儿也好。 袁一武争不过他,便进屋,在地板上临时铺了张草席,直接躺上面睡了。 靳枫在观测台上来回走动,守到半夜,袁一武起来以后,他才下来,回木屋。 他脱了衣服躺下来,旁边女人突然翻身,钻进他怀里,被她夹住的被子也松开了,她拉扯着被子,盖在他身上,把她自己的头都蒙住了。 靳枫感觉胸膛上湿湿的,扯开被子,低头一看,女人满脸都是泪水。 她睁开眼睛,瞪着他,却不说话。 靳枫看着她双眼红肿,心一阵钝痛,抱住她,把她的眼泪吻掉。 “老婆,我想过了,如果我们的感情变淡了,我再加点油盐酱醋,把味道调浓一点,你喜欢吃甜的,我就加多点糖。如果还不行,你就一脚把我踢开,自己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女人哭得更凶了,抱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堵住他一张一合的嘴,用力咬,把他的嘴唇都咬破了。 鹿鸣咬完以后,顾不上擦掉唇上的血,质问他: “是谁说这个世界只有因果,没有如果?你说那么多如果,是想气死我吗?你直接说我们的感情不会变淡不就得了?以前你不是很狂吗?现在怎么就这么讲道理了?” 靳枫这下被女人惹毛了,拇指在她唇上用力一抹,把血丝抹掉。 “话题是你起的,你心里已经有标准答案,你还问我干什么?我看你是欠操作。” “……”鹿鸣转眼又被他推倒躺下,两条手臂被他一只手举起来,按在头顶枕头上,两条腿也被他一条腿压住。 她身上的衣服,三两下就被他扯掉了,他自己只脱了上衣,裤子还在身上。 男人黑眸锁住她的眼睛,毫不客气,直刺刺地闯进她身体里。 第92章 第二天一大早,鹿鸣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她接完电话,整个人像跌入冰窟窿,从发丝到脚尖都是冷的。 这个电话,把她原本打算晚上尽可能晚一点回北京的计划,往前提了。 靳枫给张小雄打了个电话,让他和另外一个瞭望员提前来瞭望塔换班执勤,等他们到了以后,他上瞭望塔交接工作。 鹿鸣把东西收拾好,袁一武推着达哇过来,待靳枫交接完,四个人原路返回。 和昨天一样,袁一武背着达哇,靳枫肩上扛着轮椅,单手牵着鹿鸣,背上背着包,他要被她,她坚决不肯。 走完山路,到了山脚下停车的地方,袁一武把达哇抱上后座,鹿鸣坐副驾座,靳枫把轮椅放入后备箱,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后座上,达哇情绪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袁一武嘴巴很会说,时常把她逗得捂着嘴笑。 一路上,他们一个在叽里呱啦地说,一个无声地笑。 鹿鸣和靳枫都没怎么讲话。 把达哇送到家以后,靳枫让袁一武回支队一趟,向李章程汇报一下工作,他送鹿鸣去机场,她已经把机票改签了。 到了机场门口,鹿鸣让他不用下车,她自己进去。 靳枫抓住她的手,柔声问道:“还在生气?” “没有,只是不想每次都搞得凄凄惨惨戚戚,又不是不再见面。”鹿鸣说的是实话。 她其实自己都想不明白,昨晚到底生什么气。 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要变淡,过去八年,他们了无音讯,早就淡得找不到一丝痕迹了。可他们不是又在一起了? 达哇的事情,他之所以扎扎实实地追查证据,是不愿意逼达哇,时间慢,但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就算他不追查达哇的事情,他的工作性质,必须长年驻守在玉仑河,与山和树打交道,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道理她都懂,却不知为何,她会这样患得患失。 或许是太在乎了,害怕失去。 他们之间还会有多少不确定的变数 分卷阅读142 ? “那好,我就送你这里,不进去了。”靳枫把她的手往前一拉。 他侧身靠过来,手插入她的头发,覆在她脖子上,把她的头按过来,吻住她。 两人唇齿厮磨许久,他才放开她。 “这次是你给我惊喜,下次轮我。”他语气笃定,黑眸注视着她,眼神坚毅,“回去少胡思乱想,等我。嗯?” 鹿鸣点了点头,转身,迅速推开车门下车,提着包,跑入机场大门。 靳枫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在车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准备启动车子,余光瞥见,副驾座踩脚的地方,有一张卡。 他弯腰捡起来,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打开一看。 “知道中国的婚姻法么?婚前财产属于个人财产。所以,我的林中别墅要在我们结婚前买,房产证必须写上我的名字,不然,我没安全感。卡里是我给自己存的嫁妆,就一点点,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靳枫又气又想笑,这女人,是以为他缺钱缺疯了么? 他心里却是暖的,回了一条信息,放下手机,启动车子,驱车返回。 鹿鸣回到北京,下飞机以后,打开手机,才看到靳枫回复的信息。 我的一切都刻上了你的名字,包括心。 鹿鸣反复读了几遍,嘴角弯得合不拢了。 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又笑不出来了,匆匆往回赶。 鹿鸣打的回到家,鹿晓茸和北川河都已经在家。 北川河在厨房里忙碌,鹿晓茸坐在客厅里,似是在等着她,没有见到钟宇修。 “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鹿鸣在她对面坐下来。 “昨天下午。”鹿晓茸怒视着她,脊背挺直,“我就知道,你仗着宇修好说话,自己想怎么样就怎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鹿鸣忽然觉得,她好像中计了。 鹿晓茸故意让她相信,他们晚回来一天,结果没有,把她杀了个措手不及。 “鹿鸣,你好歹一个留学生,怎么能趁我们不在,偷偷跑去玉仑河?你就这么没尊严吗?翅膀硬了,胆子越来越大,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是不是?” 鹿晓茸气得脸都绿了,上了年纪,心脏又不好,才大声叫了两句,立刻就有些喘。 “妈,你别生气。我不是回来了吗?”鹿鸣起身,要过去给她顺顺背。 “你给我坐下!”鹿晓茸一声怒吼,把她给吼了回去。 鹿鸣只能重新坐下来。 北川河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坐在鹿晓茸旁边沙发上,给她顺背。 “你看看你,又开始叫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话,好好跟呦呦说?” “跟她能好好说话吗?”鹿晓茸把茶几上一叠资料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鹿鸣拿起资料翻了一下,都是和靳栋梁有关的材料,也有靳枫的一份降职处分通知。 “妈,他现在是昆伦,不叫靳枫,靳栋梁不是他亲生父亲。他降职处分,也只是暂时的,不是他表现不好,而是迫不得已。” “是吗?你是不是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连国情都不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档案表里,都会有曾用名这一栏?不管他现在叫什么,靳枫这个名字已经记录在他的档案里。靳栋梁贪污受贿,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妈,那是诬陷,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鹿鸣不知道她怎么会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 “你看到有什么正规文件通知,证明靳栋梁是被诬陷的?我没看到,别人也看不到。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着这种男人再有瓜葛。你想跟他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鹿鸣看着鹿晓茸闭眼仰躺在沙发上,嘴唇发紫,表情很痛苦的样子,北川河朝她使眼色,她到了嘴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鹿晓茸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打开眼睛,两道凌厉的目光重新射向鹿鸣。 “不对,我之前错了,我给你的那两个选择,现在要收回。你要是再去了加拿大,还不和以前一样,瞒天过海,偷偷跑去跟他私会?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马上和宇修举行婚礼。” “不可能!”鹿鸣这一点不能退让。 鹿晓茸盯着她半晌,眼神里满是绝望,轻叹了口气。 “好,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就换一个,我们再找别的,总能找到合适的。老北,我们多去亲戚朋友家走动走动,看看有什么好资源。” “有这么容易的事吗?你当是去菜市场买菜?”北川河夹在她们母女之间,很为难。 “我有什么办法,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现在好男人是稀缺资源,自己又是闷葫芦一样的性格,我们不去走动,等着好女婿自己送上门来吗?” “妈,你不要再折腾了好不好?除了他,我谁也不嫁。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结婚了,一辈子陪着你们。” “你威胁我?”鹿晓茸刚刚降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我同意你不学医,你就永远不跟他在一起?你要是不守承诺,我不会让他好过!” “……”鹿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准备吃饭。呦呦,你不累的话,就一起吃饭。” 鹿鸣不想吃饭,推说很累,想去睡会儿。 “也行,刚下飞机,肯定很累,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睡醒了再吃。”北川河帮她解了围。 鹿晓茸刚要开口叫住她,被他堵住了开口的机会:“你不是要给钟首长打电话吗?现在他应该有时间。” 北川河把手机塞进鹿晓茸手里,趁他们忙着打电话,鹿鸣及时抽身,回到自己房间,澡也没去洗,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想起一件事,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手机,给周笛打电话。 电话也一打通,传来周笛调侃的声音:“亲爱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忙于约会,你侬我侬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回北京了。你在开车?要不我等会儿打过去。”鹿鸣一直觉得,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太不安全。 “不用,我已经到机场了。程子涛来北京分公司出差,我来接他。” “……”鹿鸣抚额,忍不住笑,真是奇了怪了,她和程子涛怎么老是同一天出现在机场? “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摄影展的事,直接告诉你,暂时没戏。我只能说,钟家在北京影响力确实不小。” “不是这件事。我想先找点事做,你去帮我接一些活。” “真的假的?你不是不愿意拍商业化的东西?你缺钱用?” “此一时彼一时。” 分卷阅读143 鹿鸣很清楚,短时间内,她想再去野外拍摄,比登天还难。与其呆在家里发霉,还不如出去做点事。 她也不是完全拒绝商业摄影,大二之前,为了赚生活费,她也拍过。 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对钱也没什么概念,能够养活自己,她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现在,她想攒钱,想有属于自己的家。 鹿鸣理想中的家,那栋林中别墅,现在只存在于画里面,她希望有一天能变成现实。 “有没有问题?”电话中的人一直没开口说话,鹿鸣追问道。 “当然没有,这事好办。呀,程子涛出来了,亲爱的,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鹿鸣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电话已经挂断。 第93章 周笛挂了电话,下车,手搭在车门上,背靠着车身。 程子涛一身黑色西装,拉着一个黑色商务旅行箱,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从机场门口走出来。 他显然也看到了周笛,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似是有些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隔着一段距离,周笛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她突然发觉,这男人还挺帅的,高高瘦瘦,身材堪称完美,眉眼俊秀,五官组合得很耐看。就是皮肤太白了点,难免给人留下小白脸的错觉。 程子涛拉着旅行箱,走到她面前:“你真的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 周笛不知道是哪跟筋搭错了,不想让他觉得她是特意跑过来接她,胡乱掐了个理由: “你少自作多情,我又不是特意来接你的。鹿鸣也是今天回北京,结果我起晚了,她早就到家,刚还在电话里说我呢。我想班是这个时候,顺路就把你带回酒店。” 程子涛似是想起什么,笑道:“这么说,我今天差点又在机场遇到她了。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把东西放后备箱,上车再说。”周笛转身上车,把车门用力一拉。 她心里有点不爽,心想,老娘好心来接你,你不问我怎么样了,倒先问别人! 程子涛上车以后,好死不死,感叹道:“我好像有半年没跟她联系了,她现在好吗?” 程子涛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在机场情绪崩溃,不小心被鹿鸣看到了,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对他触动很大。 可他后来想起这件事就会很不安,总觉得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定懦弱至极,像是憋着一口气,希望做出点成绩来,再联系她。 这次来北京,他仍然有些忐忑,一直犹豫,要不要联系她。 旁边的人没声音,程子涛以为她没听到,追问道:“周笛,你跟鹿鸣有联系的吧?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应该知道她的情况。” “你想知道她怎么样,自己不会问?老娘又不是你的传话筒。”周笛语气有些冲,脚往下用力踩油门,车速一下飚了上去。 程子涛有些莫名其妙,她又对他发火。 “你最近又被谁甩了?开那么快,发什么神经?我又不赶时间。”他们俩一直微信联系,说话很随便,他没什么顾忌。 “我被谁甩关你屁事,你是我妈,还是我外婆?”周笛越想越气,她藏不住话,直接挑明原因: “你看下时间,从你走出机场到现在,才多久,你问了三遍,鹿鸣怎么样了。你问过老娘一句吗?老娘来接你……” 程子涛打断她的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一口一个‘老娘’,很难听你知不知道?” “要你管?你是我妈,还是我外婆?”周笛随口加了一句,“还是我男朋友?” “……”程子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想,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找这样一个女朋友,“我是和你熟,把你当自己人才对你说,别人我不会说。” 周笛怒气骤然降下来,她对"自己人"这个说话很满意。 “如果是鹿鸣,你会说吗?”她有些好奇。 “你听她什么时候自称过‘老娘’?”程子涛反问她,“你要是有她一半安分守己,也不用费我这么多口舌。” “是吗?”周笛觉得很好笑,鹿鸣那种人能叫安分守己?她突然想到什么,追问一句,“你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也?”程子涛侧头看向她,想起玉仑河森林消防队那个男人,“还有谁喜欢她吗?” “不知道,自己去问。”周笛有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一脚把旁边这个愚蠢的男人踢到火星上去。 程子涛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开始数落她: “你看,她这么多年,只谈过一个男朋友。你一年换几个?男女之间不可以这么随便,要谈就用心谈。” 周笛突然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刹车踩得太急,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子涛被晃得头昏眼花,正要说她。 周笛翻出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来。淡然道:“下车。” 程子涛看了看四周:“这是在立交桥上,酒店还没到。” “我让你下车!”周笛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冲着他大吼。 程子涛知道她脾气不太好,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火,怕刺,专注,勇敢,积极,有个性,不媚俗,有崇高的理想,有高尚的情怀。”程子涛一口气说了一串形容词。 周笛在旁边笑抽了,笑完以后,问他:“想追她么?” 程子涛两眼放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之前不是要给我们牵线吗?现在还愿意吗?” “愿意,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老娘拿得起放得下。”周笛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想跟她谈恋爱呢,还是想跟她结婚?” “这难道不是一回事?谈恋爱最后不都要结婚的吗?我可不像你……”程子涛捂住嘴,怕再触怒了她。 “想跟她谈恋爱,我给你支个招,给她当裸体模特。放心,不用拍正面,她喜欢拍背面,拍完了,如果你不介意,用你的裸照做她摄影展的宣传海报。” “……”程子涛使劲地咳嗽,似是被空气呛到了,“还有别的办法吗?” “ 分卷阅读144 你也可以考虑跟她结婚啊,“周笛强忍住笑的冲动,心里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这个要过她妈那关,要么像钟宇修那样,有个有权优势的爷爷,要么很有钱。” “钱我有。”程子涛坐直脊背。 他努力了半年,现在可以管几家分公司,可以支配一部分钱。 “那就好说。先给她赞助办个摄影展吧。”周笛正愁找不到赞助商。 “好,没问题。” “不过,不能告诉她,是你出的钱。原因你应该想得到。你就当学雷锋吧,做好事不留名,小时候思想品德课不都是这么教的吗?你不会不愿意吧?” “没有,我愿意。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听你的。” 周笛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么认真的模样,她却这么戏弄他,忽然于心不忍:“你就真不想让她知道?那你怎么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好?” “能帮她做点事情,我会很开心,她知不知道没关系。” “……”周笛莫名有些心酸,沉默许久,把情绪敛好,笑问他,“想不想叫她一起出来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程子涛脊背坐直,有些紧张:“她会出来么?” “这个你不用管。你先回酒店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我给你电话。” “行,谢谢你,周笛。” 周笛笑了笑,没再开口,把他送到酒店,看着他下车,虽然她也住这个酒店,却没下车,坐在车里,整理思绪。 她在思考,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小男孩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是这半年,他们聊得太多,他纯真得像一张白纸,她对他毫不设防,什么话都跟他讲。 于是,他继鹿鸣之后,成了她又一个树洞,让她随时能卸掉身上的负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周笛承认,她其实很不正常,她很怕孤独,甚于害怕死亡。 她不像鹿鸣,那么能忍,她忍不了,她需要热闹,需要刺,没有理想,没有情怀,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俗人。她也没打算改,要能改,早就改了。 但她有一个原则,绝不给自己找麻烦,亏待自己。 所以,她不打算在一个对她没兴趣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尤其他还对她身边的女人有意思。 周笛整理完思绪,给程子涛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下来,再给鹿鸣打了个电话,没说要和程子涛一起吃饭,只说有好消息告诉她,约了见面的地方。 程子涛下来,换了一身休黑色的闲装,看起来很酷,周笛瞄了一眼,专注着开车,懒得跟他说话。 他们先到了三里屯的一个爵士酒吧,鹿鸣没多久也到了,见到程子涛,有些意外。 时间还早,酒吧里没什么人,驻唱歌手专注着在唱歌。 鹿鸣坐下来以后,听着声音,感觉有些耳熟,正要转身去看舞台上的人长什么样,周笛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不好奇,我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 她没再转身,端起柠檬冰水,喝了一口,问她是什么好消息。 “程子涛给我们引荐了一个赞助商,外地的,不是北京的,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摄影展马上可以开展。” “真的?”鹿鸣放下水杯,看向程子涛,这才发现,他和以前变化挺大的。 程子涛点了点头,却没开口说话,低头看着脚下。 第94章 程子涛一直没有抬头,似是在躲避什么,周笛也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别处。 鹿鸣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移动了好几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没有当场戳穿。 周笛手机铃声响了,她出去接电话,让他们两个先聊。 等她离开,鹿鸣才向程子涛挑明:“周笛说的赞助商,就是你吧?” “……”程子涛赫然抬头,撞上她的视线,白皙俊秀的脸转眼红到了脖子根,嘴角扯动半天,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赞助,这个摄影展,我会再想别的办法。”鹿鸣不等他问为什么,迅速把话题转移: “周笛今天特意去机场接你,她该不会拿我当挡箭牌吧?她那个懒女人,我可从来没有指望她能来机场接我。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的,不是闹钟,更不是梦想,只有帅哥。” 程子涛笑了,"这倒是很像她。” “不过,我发觉这大半年,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在温哥华,我冒充她跟你‘分手表演’之后,她变化挺大的。不去泡吧,留在家里‘思考人生’,这种事以前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也很顽固,对她苦口婆心的人不少,但能改变她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你说过她什么,她竟然听进去了。” 程子涛听明白了,她这是在暗中撮合他和周笛,心里苦笑,这怎么可能? 他想解释,鹿鸣翻出手机,把屏幕转过来给他看:“给你看我前男朋友的照片,也是现在的男朋友。” 屏幕上一片橙色,他很熟悉,是那群森林消防员,虽然很多人,但有一位气质卓然,特别显眼,他一眼认出是玉仑河那个森林消防队队长。 程子涛有些意外,鹿鸣是个话很少的人,现在讲起她春节前和他在飞机场见过面之后,飞机延误,她留在玉仑河过年,他们怎么旧情复燃等等,滔滔不绝。 他一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堆积在腹中,变成一股酸水,翻腾倒海。 周笛接完电话回来,鹿鸣也讲完了,把手机收回,看向周笛。 “摄影展我暂时不想办了,你先帮我接一些商业拍摄项目。” “什么情况?” 周笛很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程子涛,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什么情况你自己还不知道?”鹿鸣反问她,但没打算再跟她解释,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解决: “我今天刚从玉仑河回来,我妈还在生气,我得回去了。你已经在北京呆了这么久,也算东道主,程子涛就交给你招待了啊。” 鹿鸣拿上包,让他们两个再坐会儿,离开了酒吧。 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朝驻唱舞台看了一眼,上面已经空了。 鹿鸣一走,程子涛端起桌上大杯的冰啤,一口气灌了一大半,不等周笛问他怎么回事,他先开了口。 “看不出,你们两个都有做红娘的癖好,怎么不去合伙开个婚介所?”程子涛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股脑儿冲周笛发泄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皮球,被这两个女人踢来踢去,太伤自尊了。 “……”周笛愣了一下。 想起鹿鸣刚才的 分卷阅读145 突如其来的变化,再联系他现在的话,她瞬间明白了鹿鸣大体跟他说了什么,顿时笑得不行,双手直拍桌子。 “你笑什么?”程子涛用手臂压住她的两只手,质问道。 “我笑什么,你管得着吗?”周笛抽出一只手,把他的手臂推开,“开婚介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大龄剩男剩女那么多,大有市场。至于你,应该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为什么?”程子涛今天被鹿鸣这么变相地拒绝,满腔的挫败感: “我感觉我有恐女症,见到女孩子就特别紧张,更不懂得怎么追女孩,讨女孩子欢心,以后大概也是剩下来的命。” “那你怎么不恐我啊,我不是女人吗?在我面前怎么没见你紧张?还那么嚣张。”周笛越想越气,摆出一副凶悍的样子: “你该不会觉得我很好欺负吧?老娘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 “……”程子涛不说话,端起酒杯,却没有喝酒,脑海里在想,他在周笛面前为什么不恐惧,不紧张?是因为很熟的缘故吗? 他忽然想起鹿鸣说的那些,放下酒杯,看向周笛:“你今天是特意去接我的吗?” “不是。老娘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特意去接你。” “你这半年谈过恋爱没有?” “没……谁说没有?三条腿的癞□□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老娘换男人如换衣服。” “男人有三条腿?”程子涛没明白她说的话。 “……”周笛端起酒杯,转移了视线。 这小白莲认真看她的样子,让她有犯罪的冲动。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不知道男人对女人致命的武器。 程子涛也不是小孩,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意思,又开始数落她:“你一个女孩子,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好意思?老娘……” “别再老娘老娘,难听死了。” “……”周笛话被堵在嗓口,气得咬牙,恨不得拿个苍蝇拍,直接拍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莲。 整个晚上,他们在酒吧没干别的,尽吵架,喝酒。 回酒店的时候,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能叫代驾。 程子涛稍微清醒一点,到了酒店,下车以后,他扶着周笛,忽然想起,应该先送她回她住的地方。 他推了推她:“周笛,你住哪?” “上面。”周笛指着酒店楼上,说了个房间号,直接把门卡掏出来了。 程子涛以为她说的是醉话,看了门卡,发现没错,有些意外,她醉得不成样,他没再多问,扶着她进入酒店,坐电梯上楼,把她送回她的房间。 这女人看起来不胖,力气可不小,他架着她往床上躺的时候,没站稳,和她一同摔在了床上。 程子涛觉察到他压住了她,吓得酒立刻就醒了,想要爬起来,手臂被她压住。 女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一拉。 两个人嘴碰嘴,鼻子压鼻子。 程子涛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 —— 鹿鸣回到家以后,鹿晓茸已经睡了,没再找她谈靳枫的事情。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没出去过,整天窝在家里,修图,看书。 平静被打断,是因为周笛接到了一个项目,给一家模特经纪公司拍摄写真。 鹿晓茸听到她说要去给模特拍写真,看着她,足足有半分钟,脸上看起来没表情,眼神却很复杂,意外,震惊,直至隐忍克制的愤怒。 她没有说行还是不行,却反问她: “你之前不是要办什么摄影展吗?为什么又不办了?怎么,口口声声说这是你自己喜欢做的事,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了?” “妈,摄影展为什么不办,原因你不是知道吗?” 她很清楚,只要她开口求人,她就会被要求答应这个那个,肯定都是她不想做的事。 她的心思,鹿晓茸自然清楚得很,正因为这样,这一刻才尤其愤怒。 “鹿鸣,既然你知道,我有办法让你办不了摄影展,你就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迎难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宁愿给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拍写真,也不愿意开口求人。你这叫逃避。” “我能想什么办法?” “我能办到的事,钟家更有能力办到,这你都想不到吗?” “……”鹿鸣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逼她去求钟宇修,她之前还没想到这一层,想到了,不只气,更觉得可笑。 巧的是,他们家的门铃响了,鹿鸣去开门,钟宇修出现在门口。 鹿晓茸招呼他进来,他一坐下,她自己却拿了提包,说是约了朋友喝茶,让他们两个自己聊,便出去了。 北川河也不在,诺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让人不安。 鹿鸣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问他:“在新单位上班适应了吗?” “工作内容都差不多,每天忙的就是这些事。” 钟宇修不习惯的是,他们都把他当"钟首长的孙子",而不是"钟医生",他有些无奈,却没说出来。 “你不是要举办摄影展?为什么没动静?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做了什么,如果是,我会去说他。” “不是你爷爷,是我妈。” 鹿鸣一开始也以为是钟家老爷子做了什么,但这样无疑会让钟宇修陷入难堪。 鹿晓茸在北京认识的人不少,要想阻拦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给她设置障碍,让钟宇修来出面帮他,不用他先做坏人,再做好人。 这样用心良苦,想得这么周到,真不愧是她亲妈。 “那你打算怎么做?”钟宇修没有直接说,他去求钟连生,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要不,我们再回加拿大吧,在国外你会自由一些。” “回不去了。” “为什么?” 鹿鸣手机铃声响了,是周笛的电话,她接了电话,很无奈地看向他。 “我现在要出去,下次有时间再向你解释。摄影展的事,我自己想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钟宇修注视着对面的女人,一个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开口向他求助的女人,他该她拿如何? 他很怀念在加拿大的那些年,即便他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可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她需要他。 回到中国,同样是在一个城市,他们却远得仿佛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鹿鸣收拾了东西,从房间里出来,钟宇修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没有打开门。 “鹿鸣,我们结婚吧。” “……”鹿鸣正低头走路,突然被吓了一跳,止住脚步,抬头看向门口高大的背影。 “我们结 分卷阅读146 了婚,你妈就不会再为难你,我们回加拿大,回到从前。” 钟宇修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想法。我们只是结婚,你想去哪就去哪,想爱谁就爱谁。” “你怎么能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你就当帮我我摆脱‘钟首长的孙子’这个标签,我们都能自由生活。反抗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但只要我们结婚,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这样能换取自由,我认为值得。你不用马上答应,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钟宇修迅速拉开门,大步离开。 鹿鸣回过神来,追上去,他已经先坐电梯下去了。 第95章 北京城郊,某独栋别墅门口。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站在铁门口,把铁门推开了一条缝,四处看了看,没再看到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老太太从铁门里钻出来,关上门,转身,沿着水泥路,离开了别墅,上了一个小坡 旁边有座公园。她进入公园,去运动休闲区健身,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就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裤子,白色衬衫,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她多时。 她转身就跑,他追了上来。 “阿姨,您别走,听我把话说完。”靳枫快步跑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哎呦诶,我说小伙子,都快一个星期了,你每天跟着我,就不累吗?我都说了,我早就不在那个氧吧工作了,我要带孙子呢。” “我知道。但达哇出事那天,您还在,还是您告诉我,去月亮山找她,您忘了吗?” “老太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么久的事,我都忘了。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不然我可要报警了啊。” “阿姨,德勒大叔您一定认识,您说过,他和您家大爷一起种过树。现在,他女儿,也就是达哇,被人诬陷纵火烧山,这是要坐牢的事。可您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那天她经过那片休息区,撞见那些人争吵,是您提醒她赶紧跑。有人要谋害她,您也见过。现在,只有您能帮她洗脱冤屈。”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有些许慌张,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手足无措。 “我知道,那天是您最后一天在森林氧吧,因为要来北京照顾孙子,您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那片森林,所以想拍下来。您只要把您拍到的东西给我,后面的事情我来做,您别怕,不用您亲自出面去指证什么。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您和这件事有关。” 老太太慌张的神色缓和了些,“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靳枫再次向她保证,“阿姨,您是信佛的人,相信因果报应,德勒大叔也是好人,他唯一的女儿达哇,现在没了一只脚,一辈子带着纵火犯的标签,还被误认为是精神病人,她还这么小,以后怎么活?” 老太太显然被说动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不停地抹眼泪。 靳枫匆忙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片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去,擦掉眼泪,从裤侧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紧紧地握着,仰头看向靳枫。 “小伙子,要不是看你跟了这么多天,这事我根本就没想过再提。希望你说话算话,拿了东西就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我。我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人来找我麻烦不打紧,但我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所以我怕呀,你别怪我。” 老太太说完,把盒子塞进他手里,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靳枫目送她离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内存卡。 他把盒子握在手里,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公园,打的回到住的旅馆,打开电脑,把内存卡插入读卡器。 靳枫看完视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拿出手机,给应龙打了个电话,把视频发到他邮箱。 忙完这一切,他终于克制不住,给鹿鸣拨了个电话。 她回北京的第三天,他也来了北京,只是,一直忙于找人,等人,始终没空联系她。 鹿鸣听到他电话铃声的时候,正在拍摄现场。 郊外一栋工厂改造的摄影棚内。 鹿鸣举着相机,对着白色背景前的模特,快速抓拍了一组镜头。 拍完以后,模特去休息,鹿鸣翻看拍过的照片,镜头里的人变换着各种姿势,面目表情极不自然,甚至有些扭曲。 她看着看着,莫名烦躁,听到包里手机铃声响,翻出手机,正要接电话,模特朝她勾手。 “喂,那个拍动物的摄影师,你过来。” “……”鹿鸣按掉铃声,没接电话,走到休息区,在模特对面坐下来,向她建议,“要不,我们拍一组侧面,或背影?” “你开玩笑,我是要让他们看到我的面孔,你别小看这张脸,可不是一般的值钱。” 鹿鸣不太想看这张几乎被整容毁掉的脸,笑的时候像哭,哭的时候却像笑,没有一种表情能做到位,让她保持不做任何表情情,也难。 她想直接说让她找别人拍,她应该是无能为力了,花脸模特咬咬性感红唇,小声问她:“你会拍那种吗?” “哪种?” “就是那种,亏你还是摄影师,这个都不知道。那些当红的明星,不都是靠摄影师p出来的吗?可也得有机会p啊。” 鹿鸣还是没听明白,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花脸模特四周看了看,确认摄影棚内只有她们两个,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更低。 “私拍,不懂吗?像你这种不入流的摄影师,专门拍动物,就是死路一条,想要走大牌明星御用摄影师路线,更是不可能,还不如做个私拍摄影师,赚点钱来得实在。你不知道,圈内很多私拍摄影师可有钱了,反正拿个单反就能拍,多容易。你要是能把我拍得漂亮一点,最好性感一点,我可以脱的,等我红了,你也就不用拍这种写真了。” “对不起,我拍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鹿鸣起身,迅速把东西收拾好,提上相机包,转身离开,听到身后传来花脸模特嘲笑鄙夷的话,眼泪差点就掉出来,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回到车上,她把东西往后座上一扔,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很快上了高速。 车速越来越快,鹿鸣把车顶敞开,风猛地一下灌进来,她顿感舒爽畅快,被花脸模特嘲笑的屈辱感,渐渐被吹散。 手机铃声又在响,她把车速降下来,靠边停车,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迅速按了接听健。 “在哪?”电话里的声音,有一种克制隐忍的激动。 “在车上。”鹿鸣同样很兴奋。 她能感觉到他的激动,他应该是忍了很久才给她打电话,这个星期他们几乎没 分卷阅读147 怎么联系。 “车在哪?我去找你。” “你在北京?”鹿鸣声音陡然抬高。 “嗯。告诉我你在哪。”电话里,男人声音有些不耐了。 “不知道。” 鹿鸣看了下四周,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北京,可去过的地方其实并不多,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郊外。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我车上有导航。” “不用,导航不知道要绕多久。你把地址微信发给我。”靳枫正在出租车上。 这几天他在北京找人,绕来绕去,脑海里已经有一张北京地图。 鹿鸣争不过他,最终按照他说的做了,就近下了高速,把地址发给了他。 靳枫收到信息,发现他们相隔很近,他给司机指方向,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鹿鸣的车子,她已经下车。 他下了车,穿过马路。 鹿鸣看着他走到她面前,仍然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 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相视一笑。 他张开双臂,她扑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双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揉搓,用力把她往他身上摁,似是要把她摁进他身体里。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儿没开口说话,因为都很,“小伙子,你是来拿信的吗?” “不是。前几天我来过,租了您那几间房,还记得吗?”靳枫很耐心的解释,老大爷年纪大了,记性似乎越来越差,每次他都要解释一遍他是谁。 “在,在的,怎么不在?我让保姆阿姨给你打扫过了。这么大一座院,你不来,就我一老头子,那些个没良心兔崽子,只知道往国外跑。” 老大爷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什么,问靳枫: “小伙子,我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怎么不写啦?要继续写啊,她回来了,就可以看到,知道吗?” 靳枫拉着鹿鸣的手抬了一下,向老爷爷介绍:“她已经回来了。” “真的?”老爷爷把眼睛摘下来,往前一步,靠近鹿鸣,上下打量她,“就是这姑娘啊,嗯,好看,是个好姑娘。来来来,都进来。” 老爷爷招呼他们进去,直接领着他们去东边她小时候住过的的房子。 院子里放着一张桌子,他们经过桌子的时候,上面摆放着很多木雕,都是各 分卷阅读148 种各样的动物。鹿鸣随手拿起一个木雕,仔细看,发现是一只雪豹。 老大爷见她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喜欢吗?喜欢就拿着。这都是我打发时间,雕着玩的。” “不用,我就看一下。”鹿鸣刚要放下,靳枫按住她的手,让她拿着,先和老大爷进去。 他们进门后,他掏出钱包,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红色纸币,压在桌上,才进去。 老大爷开门的时候,鹿鸣从玻璃门反射的暗影里看到,靳枫在后面做什么,便心安理得地握紧了雪豹木雕。 进屋以后,鹿鸣发现,房间里的布局,和以前几乎没变,只是舔了一些新家具,沙发套换了干净的,房间里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客厅里那张桌子,是她小时候写作业的地方,她亲生父亲就守在旁边。 他对她要求很严,写完的作业,他要求她自己先检查,他再检查。他很仔细,发现错误,少的话,说她两句,多了就会凶她,甚至还会打人。 后来他离开了,就变成了她一个人。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没有鹿晓茸的影子。 鹿鸣思绪游离之时,靳枫和老大爷正在商量什么,待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商量完了,老大爷打了个哈欠,像是累了,让他们有事去对面厢房找他,便告辞离开。 靳枫把他送走,关上门,转身,背靠着门,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女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鹿鸣很好奇。 “陈大爷的儿子和女儿都移民到国外去了,他不愿意离开,他们就给他买了这座四合院,机缘巧合认识了他,就找过来了。” “你一直往这里寄信,我没收到信,他收到了,给你寄了回信,然后你们就认识了?”鹿鸣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大体能想到是这种情况。 靳枫抿嘴浅笑,显然默认了她的话。 他收到信的时候,还在部队,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来,我等你。 他一直记得,当时看到这句话有多兴奋,差点就没忍住,直接偷跑出来。 那个时候,他在部队拼了命地力争上游,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违纪,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可惜,没多久他还是被踢了出来。 他跑过来找她,才发现,给他回信的是陈大爷。 那次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寄信,陈大爷反而写信给他,问他为什么不写了,让他继续写。 靳枫后来才知道,陈大爷孩子不在身边,也很孤独,所以,信就一直寄着,每次寄两封,一封给她,一封给陈大爷。 陈大爷给他回信,每次也回两封,一封讲他自己的生活,一封始终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等我回来。 鹿鸣听着这一老一小你来我往寄信回信的事,眼眶渐渐发热,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快步走到他面前。 靳枫上前一步,双臂环抱住她的双腿,一把将她托举着抱起来,走向客厅中央的沙发。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幽暗。 他抱着她在沙发上躺下来,跪在她身旁两侧的沙发上,俯身继续吻她,一边脱身上的衬衫。 衬衫扣子实在太多,他脱了两颗,不耐烦了,直接往两边一扯。 鹿鸣听到扣子掉落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声音还没落下去,被刺耳的手机铃声覆盖住。 他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直接把手机按掉了。 没多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鹿鸣直觉感觉到,应该是袁一武的打过来的电话,他找不到靳枫,习惯性会想到她。 她担心有什么急事,手摸索着,从掉落在地板上的包里摸出了手机,接了电话。 电话一通,电话里传来袁一武嚎啕大哭的声音,声音大得几乎能震破她的耳膜。 鹿鸣头往旁边一偏,断开两个人粘合的唇瓣,问电话里的人: “袁一武……你哭什么……” “三嫂……呜……三哥是不是在你那……呜……” “发生什么事……?”鹿鸣伸手挡住男人造次的手,他却直接甩开,继续为所欲为。 “好事……呜……我三哥呢……我想他……”袁一武声音没有平复下来,依然在哭,边哭边继续嘀咕: “三嫂……我家月亮不缺了……又圆了……我要谢谢三哥……” 鹿鸣听得摸不着头脑,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很不耐烦地要夺走她的袁一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去北京拿到了证据……火是别人踢倒烤炉引起的……秦中流蓄意谋害我家月亮……那些混蛋都被抓起来啦……呜……三嫂……我太激动……让我哭会儿……” 靳枫气得把电话抢走,直接按掉,塞回她包里。 他听到是袁一武的电话,就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好不容易被酝酿起来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那小王八蛋每次都在他办好事的时候打骚扰电话,回去一定要削他脑袋。 女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显然还在想袁一武说的话。 他趴在她身上,手撑在两边,俯视着她,对上她的视线。 “你来北京多久了?”鹿鸣仍然不敢相信,袁一武说的是真的。 “一个星期。” “你怎么找到证据的?” “达哇上次说的那两个人,提醒达哇跑的人,秦中流和另外一个人争夺的女人,我和应龙分别负责找一个。我在清明节前后离职的员工名单中发现,每个人都有照片,只有一个没有,特意去查了这个人。后来查到,她就是提醒我去月亮山救达哇的老太太,她清明节那天是专门去氧吧拍照留恋的,因为她要到北京来照顾孙子。没有人知道她在北京的具体地址,只有人在和她聊天时,听她提到北京的几个地方,我就来北京找了这几个地方,最终找到了她。”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老太太胆小,人太多,她不会把东西拿出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鹿鸣还想继续问,被他堵住了嘴。 他一边吻她,双手轻车驾熟,像是经过无数次操练,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一一剥掉。 “老婆……”男人抱紧她的腰,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我要在你身体里种一颗参天大树,你把埋在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腾出空间,以后只装着我,好不好?” “……嗯!”鹿鸣不敢想象,她现在一定面红耳赤得像喝醉的关公。 虽然她意识已经被他搅得支离破碎,他的话她却听懂了。 这里有她不愉快的童年,郁郁不得志、最终选择自杀的父亲,永远忙得见不到人影的母亲,小心翼翼唯恐做得不够好、却始终无法令父母满 分卷阅读149 意的她……她一直不愿意去回想。 他带着她回来,把她孤独的、怯懦的过去揉碎,一切重建。 鹿鸣被男人高大厚实的身躯,埋在沙发里面,沙发很软,棉麻质地的布面,有些粗糙,很像他满是厚茧的手,抚摸她身体的触感。 不同的是,他的手是有温度的。 鹿鸣抓住他臂膀的手,贴着他的手臂滑动,从他的手臂,滑到他的背。 他身上随处能摸到伤疤,有些凸起来,像一道一道山脊,有些凹下去,成了山谷。 这是名副其实的山一样的男人,矗立在她重建的世界里,给予她丰厚的生命力。 第97章 鹿鸣从郊外回到家,鹿晓茸和北川河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时间刚过九点,鹿晓茸脸色不太好,把她叫过来在对面沙发坐下,让北川河先回房间。 “你跟女儿聊什么,要把我支走?为什么我不能听?”北川河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就是个和稀泥的,有你在,我跟女儿还能聊出什么来?赶紧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要去开会?” “爸爸,您去睡吧,我也想跟妈说点事。您放心,我不会惹妈生气的。” 鹿鸣知道,北川河总是有意无意护着她,同时又担心她把鹿晓茸气出病来,夹在她们母女之间,他其实也不好做。 但今天的话,她必须要说出来,不能再拖了。 北川河只能答应,让她们两个谈完早点休息,便回房间去了。 “呦呦,你给什么人拍写真,一定要这么晚才回来吗?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以后要是一直这样,怎么照顾家庭?” 鹿鸣倒了两杯水,回到沙发前,一杯放在鹿晓茸前面茶几上,一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 “妈,我给模特拍写真,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拍。你不是担心我赚不到钱,养不活自己吗?我想证明我有能力在商业摄影和艺术摄影之间平衡,能创造经济价值,不是你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者。” 鹿晓茸端起水杯,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笑得很无奈,她把水杯又放下去,看向鹿鸣。 “你有时间证明这个,为什么不试着做个医生?你的性格你妈我最了解,你跟你父亲一样,面皮薄,让你去求人办事,就跟要你的命似的。像你们这种性格,从商、从政的路都不适合,所以,我从来没逼着你去学什么金融、考什么公务员。但搞艺术我不支持,艺术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不是你想做好就能做好的,多少艺术家穷困潦倒一生,你不是不知道。只有医生这个职业,最适合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只要你潜心钻研医术,你就能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就有了社会地位,生活水平也不会太差。妈妈的心思,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 “妈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做医生是好,可我不喜欢。本科那几年,我也试过了,真的不行……”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自己不行?”鹿晓茸最听不惯"不行"这两个字。 “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你难道希望我什么都不说,一直骗你吗?” “……”鹿晓茸很震惊。 鹿鸣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和她争论反驳什么,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妈,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理论考试,我都是背习题勉强通过。实验课,我连手术刀都不敢拿。看到救不活的病人被推进太平间,我很难受,就感觉自己死了一样。” 鹿鸣声音低缓下来,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整理头绪,今天一定要把憋了很多年的话都说出来。 刚去国外那几年,她其实过得很不好,学业压力很大,和靳枫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告诉谁,只能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直到后来接触到摄影,才慢慢走出来。 这些话,现在她还是说不出来。 鹿晓茸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不做医生。你不是做女强人的料,早点和宇修结婚吧。” “不!”鹿鸣果断拒绝,脊背坐直,直视着鹿晓茸的眼睛,“妈,我有喜欢的人,靳枫,不,他现在叫昆伦,他就在北京,我想带他来见你和爸爸。” 鹿晓茸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解,震惊,愤怒,最终定格成冷酷。 “不管他是靳枫,还是昆伦,我都永远不想见到他,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跟他在一起的!”她说完,迅速起身,走回房间。 “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鹿鸣跑去追在她身后,“你都没见过他,他真的很好,他有多优点,你见见他就知道了。” 她追到房间门口,鹿晓茸推门进入房间,背对着她。 “他再好我也不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鹿鸣还想说什么,门已经关上。 她吃了个闭门羹,还有半肚子的话,被迫压了回去,胀得难受。 她想不明白,鹿晓茸为什么对靳枫有那么大偏见,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的现在还是一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 接下来一连三天,鹿鸣什么事都不做,就跟着鹿晓茸。 跟着她去晨练,去诊室坐诊,和她的姐妹们喝下午茶,晚上去听昆曲,从早到晚,寸步不离,试图说服她答应见靳枫一面。 鹿晓茸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她决定的事,几乎从不动摇。 这三天下来,鹿鸣嘴皮都磨破了,却丝毫不见成效。 事情出现转机,是钟家来的一个电话,邀请他们一家去参加私人家庭聚会。 说是家庭聚会,其实类似于一种精英人才交流会,钟连生在北京算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也很乐意举荐年轻有为的人才,很多人慕名而来,寻求伯乐。 能有机会被邀请参加这个聚会的人,一般都是在某个行业有一定威望的人。 北川河在医药行业有多个专利,鹿晓茸做到了院长级别,医术精湛,钟连生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她是主治医生,所以他们两个一直被钟连生当做救命恩人一样敬重。 这大概也是钟连生特别喜欢她,希望她和钟宇修在一起的一个原因。 让鹿鸣意外的是,鹿晓茸让她把靳枫带上,她愿意在钟家见他一面。 鹿鸣一开始很犹豫,怕靳枫会不适应那种场合,不自在,事实上,她自己都很不喜欢。 她在电话里跟他说起这事,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聚会这天,鹿晓茸让她陪她先去美容院做头发,里里外外折腾了一番,才去钟家郊外的别墅。 别墅不大,也不算豪华,咖啡色的外墙,古朴典雅,前面有一个大草坪,后面是山,三面 分卷阅读150 环林,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周围有山有水,环境确实很好。 来的客人不少,有的在客厅交谈,有的在草坪上谈笑风生,鹿鸣几乎都不认识。 让她意外的的是,程子涛也来了,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背后,低头听他说教,看样子应该是他父亲。 程子涛抬头时,看到了她,愣怔了几秒,他父亲没听到他的反应,回过头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一会儿表现机灵点,不要当个哑巴,要主动争取机会表现,明白吗?” “知道了。”程子涛跟在他父亲身后,父子俩在客厅中央长长的西餐桌前坐下来。 鹿鸣没去跟他打招呼,视线扫视了一圈,没在客厅里看到靳枫,猜想他可能还没到,鹿晓茸让她跟着先去楼上,便跟着她上楼了。 她们上楼以后,程子涛又被他父亲拍了一下后脑,低声训斥他。 “那个女孩子,你刚才盯着人家看什么看?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是钟首长孙子的未婚妻,你少给我惹事。” “……”桌上还有其他人,被这么当众训斥,程子涛感觉被羞辱,回了他一句,“她是我师姐,我跟她是校友,你想到哪里去了?” “是吗?你没有别的想法就好,不过,有个这样的师姐也不错,有空让她介绍你跟他未婚夫认识认识,以后多联系联系,走动走动,知道吗?” 程子涛低着头,不说话,如果知道在这里会碰上鹿鸣,打死他也不会来。 趁他父亲和旁边的人交谈之际,他起身离开,悄悄溜出客厅,一口气跑进别墅旁边的树林里,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别墅周围这些针叶树,挥发性油脂和树脂成分含量高,易燃,必须都换成自身含水量高、不易燃的阔叶树。” “可是,我们老首长喜欢松树,他说松树品格高洁,坚韧顽强,跟他很像。” “那就换成兴安落叶松、樟子松之类的,这些树种受到火刺形,心里很不舒服,说话也不客气了: “你一个大男人,下次要哭,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在我女人面前哭,她耳根子软,见不得谁哭。” “……”程子涛意识到,那天他和鹿鸣在机场,被他看到了,懊恼不已。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迅速转移话题:“昆队长,能不能请教你一件事?” “说。” 程子涛脑海里迅速酝酿着,怎么能表达清楚,他想做的事。 第98章 靳枫环视四周一圈,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一个小男孩在草地上奔跑,一个年轻女人在后面追; 年轻女人被一个男人扇了一巴掌,他冲她怒吼,让她马上滚; 年轻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 他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回想那些画面,背景和周围的环境很相似,最明显的地方,有很多松树。 “昆队长,你是不是太累了?如果是,那我下次再请教你。” “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像个男人吗?”靳枫最讨厌话说半句,欲言又止这种事。 “好。是这样,我知道玉仑河那边有个山月谷森林氧吧,你应该也听过。最近有传出很多负面新闻,说那个氧吧不干不净,导致大业集团股票下跌。甚至还有传言,他们秦家二公子作风不正,强奸……” 靳枫打断了他的话:“你想知道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趁他们股价大跌,大量购入股票,但我只要山月谷森林氧吧。”程子涛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往前走两步,压低声音: “我看过那一带的林相图,除了东方云杉,还有很多珍稀野生动物和濒危树种,那里根本不适合有人出入。所以我想把氧吧收购,拆除,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 靳枫原本没打算理他,听到后半句,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内幕消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以后离她远点。” “……”程子涛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即使从他作为男人的角度看,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英俊,气质卓然,看起来有点痞,但并不油,眼神笔直有力,眼底有一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 他其实去年就感觉到,鹿鸣对他有点特别,她喜欢的应该就是他这种顶天立地、气场强大的男人,一般女人都会这种男人倾心。 “你难道不知道,她是钟首长孙子的未婚妻?”程子涛忍不住提醒他。 “知道。” “……”程子涛再次被他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震慑住。 “我可以告诉你,山月谷森林氧吧确实一团糟,多次发生山火,清明节还发生过一次大火,秦中流知道火情,却隐瞒不报,蓄意嫁祸无辜,谋杀未遂,现在已经被关押。这些消息,应该是被封锁了,新闻上看不到。至于他的私生活作风,我不做评价。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证据就是我追查的。如果你有能力把那块地变回森林,我不介意冒风险泄露消息。” 靳枫往前一步,强调了一句:“但你给我记住,以后离我女人远点!” “可她是别人的未婚妻。” “不冲突。” “你这是横刀夺爱!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你却老说她是你女人,就不怕人笑话?” “谁爱笑让他笑去,老子没空理。” “……”程子涛瞠目结舌,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 靳枫懒得再跟他解释,看了下时间,转身大步离开,走过草坪,他再次环视四周,却没有之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他进入别墅大厅,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四个人。 鹿鸣一袭白色齐膝公主裙,她旁边是钟宇修,穿着浅蓝色西装,蓝色和白色,让他想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 前面是蓝天白云,后面还是蓝天白云,只是年龄层不同。 鹿晓茸也穿着白色长裙,旁边穿宝蓝色制服的老头,年纪和陈 分卷阅读151 大爷差不多,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这个人应该就是钟宇修的爷爷钟连生。 在大厅里众人的注视中,四个人走完旋转楼梯,一直走到长西餐桌前坐下来。 靳枫明白了,鹿晓茸愿意在这里见他的原因,显然是希望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围桌坐下来,仆人开始上点心。 他正准备走过去,大厅里突然响起低吼声:“程子涛,你给我过来。” 餐桌前的人视线全投过来,靳枫回头一看,程子涛就在他身后,低着头,匆匆走到叫他的人旁边,坐了下来。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现在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只是,像集体约好了一样,都只打量了他一下,确认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纷纷收回视线。 除了鹿鸣。 两个人视线对接了两秒,他便知道,她现在被鹿晓茸看管着,不便跟他说话。 靳枫用眼神安慰她,别担心他,兀自走过去,在桌尾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长桌另一端,正座上坐着的人,自然是钟连生,鹿鸣和钟宇修挨着他,各坐一边,鹿鸣旁边是鹿晓茸,然后是北川河,靳枫看过他们的照片,所以眼熟。 桌上其他人,个个盛装打扮,除了程子涛,他都不认识。 他们聊的话题,金融投资,期货,政治,医疗改革……靳枫听着感觉很空洞,没兴趣参与,自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鹿鸣见他安静喝茶,稍稍松了口气。 她万万没想到,鹿晓茸今天答应见靳枫,其实是想当着他的面,向外人宣布她和钟宇修近期将举行婚礼的消息。 在楼上的时候,鹿晓茸和钟连生当着她和钟宇修的面,用开玩笑的口吻表达了这个意思,她当时肺都气炸了,坚决拒绝。 鹿鸣当即就把她和钟宇修这八年是假订婚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钟连生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震惊了几秒,很快恢复正常,几句玩笑话含糊过去,没有再提今天就宣布他们两个要结婚的事情。 鹿晓茸很生气,下楼之前,把她拉到没人的房间,明言警告她,为了钟家的面子,今天这种场合,她不能和靳枫说话。在外人眼里,订婚就是订婚,没有什么真假之别。 鹿鸣担心她在气头上,会当众让靳枫难堪,答应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会给他好脸色。 果然,从他们下楼梯,到一楼大厅坐下来,鹿晓茸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当他是空气。 鹿鸣想起来就难受,桌上的人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去,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的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她余光瞥见,靳枫在切牛排,表情很认真,专注。 只见他从大块的牛排上切出一小块,把小块切成小小块,小小块再切成更小小块……小得实在不能切了,拨到盘子一边,又去大块牛排上切下来一块,重复之前的流程。 许是觉察到她在看他,他抬头看向她。 两个人的视线无缝对接,但只持续了两秒,便很有默契地各自移开,他继续切牛排,她继续喝茶。 这个细节,落在鹿晓茸眼里,像根刺,梗在她眼睛里。 “程董,人工智能,不是人人都了解的东西,你还是换个话题吧,免得那些听不懂的人觉得无聊。” 鹿晓茸话一出口,席间谈兴正浓的人停止讨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寻找那个听不懂人工智能觉得无聊的人,视线纷纷投向桌尾的方向。 “那位小兄弟,人工智能,你了解吗?”程子涛的父亲语带讥讽,探头看向靳枫,“天啦,这什么年代,竟然有人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刷新我对文盲的认知了。”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术业有专攻,他不是从事科技行业的,不了解也正常。”程子涛已经不止后悔一万次,今天不该听信他父亲的蛊惑,来这里丢人现眼。 靳枫放下刀叉,擦了擦手,随口接话:“我确实不怎么了解,请教一下程董事长,什么是人工智能?” 程子涛父亲把维基百科里面关于人工智能的定义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什么智能主体,系统,鹿鸣听得稀里糊涂,他自己看起来很得意,脸上明显有一种别人不懂他懂的优越感。 “程董果然知识渊博,受教了。不过,你这种教科书式的解释,我不喜欢,太空泛。打个简单的比喻,什么叫人?你回答,有生命的就叫人。答案没错,但动物和植物也有生命,为什么他们不能叫人?” “看不出,你还挺会说,那你说说看,什么叫人工智能?”程父权威受到挑衅,语气明显不悦。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领域不了解,给不出什么的定义。但我接触过两个人工智能行业的顶尖人才,一个叫莫御恒,他认为人工智能就是能遵照思维里的逻辑规律进行思考的计算机程序,他有很多大胆的设想,比如,如果人失去了记忆,能否用人工智能来代替人类大脑,运行这些记忆?甚至,一个瘫痪在床的植物人,他的大脑没有死亡,能否用人工智能运行他大脑的指令?我关注他,是因为……” 靳枫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下去: “我父亲在森林火灾中被严重烧伤,变成了植物人,如果莫先生的设想能变为现实,那我就可以通过人工智能来跟我父亲交流。不需要长篇大论地交流,只想让他听我叫他一声‘爸’,因为我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鹿鸣听到他说‘爸’这个字,眼泪一下没忍住,滚了出来。 席间没有人说话,显然都沉浸在他讲的故事当中了。 “还有一个人是谁?”鹿鸣悄悄把眼角的水珠抹掉,随口问道,“就是那个致力于人工智能救援研究的人吗?” 他们有一次聊天,他对她提起过。 “是,他叫欧阳旭,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认为人工智能的实现必须遵循什么规则或理论框架。这个人我见过,他是汶川地震的幸存者,亲眼目睹了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无力和渺小,所以希望有朝一日,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去实现人类无力做到的事情。我是森林消防员,这一点和他有同感,也期待他能用人工智能来实现更高效的救援,不以牺牲人为代价。” 靳枫话音一落,程子涛最先鼓掌,鹿鸣也很兴奋,忍不住开始鼓掌。 在他们两个的带动下,其他人也稀稀落落地鼓起了掌。 第99章 原本被冷落的人,突然成了焦点,有人欢喜有人愁。 鹿晓茸侧头看了一眼鹿鸣,给了她一个眼神警示,待掌声停下来,迅速转移话题: “钟首长,宇修这次完成了一个重大手术,技术难度很高,我都不敢尝试,他这么年轻就做到了,真是后生可畏 分卷阅读152 啊。” 鹿鸣看向主座位上一直静默不语的人。 钟连生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视线投向桌尾,但不是在看靳枫,更像是在他头顶上的天花板,表情冷峻,不苟言笑。 “他还嫩,怎么能跟鹿院长相提并论?”声音同样冷峻,近乎不近人情的冷酷。 “比起同龄人,钟医生已经很优秀,学历高,能力强,一表人才,人又稳重低调,不好出风头,跟鹿小姐简直是绝配。” 程子涛的父亲顺着他们的对话,说了一堆夸奖钟宇修的话,“低调"两个字说的很重,似是在刻意强调,对比刚才靳枫回答什么是人工智能的滔滔不绝。 其他人也在附和,没有人再讨论人工智能的话题。 靳枫又专心去切牛排了,宴会的后半段,几乎与他无关,没人再敢把他扯进话题,似是担心又被他抢了风头。 鹿鸣也很无聊,只是不敢像他一样,明目张胆地切牛排,视线在大厅里搜寻,被对面照片墙上一张照片吸引住。 照片是钟连生与另外一个人的合影,她看着面熟,经常在电视新闻里出现,只是叫不出名字。 鹿鸣一直盯着照片,越看越感觉不舒服,仔细分析发现,照片里的两个人太靠左边,右边大面积的黄沙空地,构图很不合理,所以让人感觉视觉失衡。 终于捱到聚会结束,人走得差不多了,程子涛跟他父亲离开之后,桌上只剩下鹿鸣一家三口,钟连生和钟宇修爷孙俩,还有靳枫。 “呦呦,你跟宇修一起去送客人,送完客人,你们两个去看个电影什么的,饿了就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再让宇修送你回家。我跟你爸爸和钟首长还有事商量,今晚就留在这里了。” “妈!” 鹿鸣心里一阵刺痛,她让靳枫来,又这样无视他,这样和以前不愿意见他有什么区别? “鹿阿姨……” 靳枫刚开口,被鹿晓茸打断。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阿姨,我先生姓北,请你叫我北太太。” “北教授,北太太,谢谢你们今天请我来。我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昆,单名一个伦字,和昆仑山有些渊源,所以家人给我起名昆伦。既然是在外人家里,今天不便多说,下次我再去贵府登门拜访两位长辈。今天就先告辞了。” 靳枫起身,向桌头这一方欠身,微微鞠躬。 “没有下次……” “晓茸!”鹿晓茸语气强硬,却被北川河更强硬的声音盖下去,“钟首长累了,你先送他上去,我马上就来。” 鹿晓茸虽然强势,但懂得在外人面前,要给男人面子,没再说什么,叫上鹿鸣和钟宇修,一同送钟连生上楼去了,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大厅里只剩下靳枫和北川河,几个仆人正在收拾餐桌。 “小昆啊,你和呦呦的事,我现在也不多说什么。我太太这个人,嘴硬,但心不坏。她三十五岁才生呦呦,心脏不好,冒着生命危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当宝贝一样珍惜,一心想为自己的女儿好,就怕她会不幸福。不同立场的人,观点难免会有偏差,甚至做出一些偏。今天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北教授言重了,您太太做任何事情我都能理解,我今天来,是想跟她道歉的。” “……”北川河刚要继续,楼上传来鹿晓茸的声音。 “老北,客人就让呦呦和宇修招待,让他们俩送他离开,你赶紧上来吧。” 北川河无奈,看了一眼靳枫,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去了。 靳枫离开座位,走向别墅大门,经过照片墙,视线掠过钟连生和一位国家领导人合影的照片,脚步定住。 鹿鸣从楼梯上下来,也走到照片墙前,钟宇修跟在她身后。 靳枫觉察到有人,转身看向她:“怎么不留在上面?老人家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鹿鸣心里有些忐忑。 她原以为她把假订婚的事情说出来,鹿晓茸会承受不了,没想到是钟连生反应这么大,他原本很健谈的一个人,今天几乎没怎么说话。 “呦呦,我们先送客人出去,我带你见个人。我去开车。”钟宇修说完,转身往外走。 鹿鸣听出他声音有些低沉,应该是担心钟连生,他肯定也没想到他突然会变得这么虚弱。她想问他去见什么人,他已经转到车库方向去了。 “既然有事,你先跟他去忙吧,我开了陈大爷的车过来,自己开回去就行,不用你们送。” 靳枫也感觉到钟连生作为主人,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长长的西餐桌,偶尔视线会撞上。 从钟连生的眼神中,他能感觉,他对他似乎恨到了极点,连跟他眼神交流都不屑。 “今天我妈……”鹿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不管说什么,他今天受到的屈辱,都已经无法消除。 靳枫嘴角一弯,压低声音道:“先出去,告诉你一件事。” 鹿鸣有些意外,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到沮丧挫败的表情,两个人出了别墅,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她问他什么事。 “你那个炮友,人不算坏。虽然看起来一副孬种样,但其实比他那个趋炎附势的父亲有骨气多了。” 鹿鸣一开始没听明白他说的是谁,后来想到才想到程子涛。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玩笑?他是我一个校友,上次去玉仑河,他是乔森教授的助理。” “他也在机场揩你油了。” “……”鹿鸣忍住没笑,这个时候他还能吃醋,说明今天的打击,对他构不成威胁。 “我今天来得早,在后面树林转了一圈,他也去了,问我关于秦中流的事,他想收购山月谷森林氧吧,再拆除,恢复林地。他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原谅他。如果他再想知道什么,让他直接来问我。” “好。”鹿鸣正想着给周笛打电话,问问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车库方向开出来一辆车,在鹿鸣旁边停下来。靳枫让她先上车,他随后也上了他开过来的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别墅,上马路,在一个岔道口,开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鹿鸣看着后视镜里的车离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宇修哥,今天钟爷爷的事,对不起,我应该先跟你商量,只是没想到他和我妈都这么急。” “都已经跟过去了。我们现在去见一个朋友。”钟宇修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跟电话里的人约了见面的地点。 鹿鸣听出电话里的人是徐娜,待他放下他:“你说的这个朋友,是徐娜?为什么这个时候带我去见她?” 分卷阅读153 “她前两天来医院看病,说她经纪人正在找摄影师。我向她提到你,她看过你的摄影作品,很喜欢,所以想跟你谈谈,让我引荐一下。” “……”鹿鸣心里有些堵。 她宁愿他对她发脾气,说她自私,为了跟他撇清关系,这么心急,不顾他爷爷这么大年纪,能不能承受得起。 可现在,他竟然还想着帮她。 “你别多想,我不是在帮你,如果不是因为老头子,你现在也不需要拍什么商业摄影。短期内,你在北京都不会有在加拿大那么自由了。” 钟宇修侧头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她:“不打算回加拿大了吗?我上次说的提议……” 鹿鸣把话题岔开:“徐娜现在怎么样了?” “她啊,在酒吧驻唱了十年,也亏她坚持下来了,今年出了专辑,也开始接拍影视剧,比较忙。” “那应该算是熬出头了。”鹿鸣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徐娜的新闻。 新晋的另类爵士天后,有"小王若琳"之称,刚拍了一部北漂寻梦青春题材的电影,据说是以她自己的经历为蓝本。 到了见面的咖啡吧,鹿鸣见到徐娜本人,几乎认不出来了。 人还是很漂亮,也有气质,打扮入时,妆有点浓,暴瘦,烟嗓,和八年前她见到的人完全变了样。 坐她旁边的男人,有点娘娘腔,自我介绍是徐娜的经纪人,翘着兰花指,问鹿鸣有没有带作品。 “不用看了,就请她。”徐娜语气有些不耐烦。 “瞧,我们家娜娜就是这样。”兰花指扭着身子,对着徐娜发嗲,“亲爱的,在娱乐圈,太容易相信人,会吃亏的哟。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交朋友。” “……”徐娜皱着眉头,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让他先走,她要和老朋友叙叙旧,边说边把他推了出去。 鹿鸣等她回来坐下,主动承诺:“回头我会让周笛把我的作品发给他一些,让他过目一下。” “千万别,“徐娜笑道,经纪人不在场,她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你拍的那些动物,我觉得特别可爱,很喜欢,但到了他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不要指望他们有多高的欣赏水平。你后期多给我修修图,把我脸上这些斑修掉就行。” 徐娜说了一些拍摄的要求,比起之前那个花脸模特,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一定的艺术追求。 鹿鸣给的建议,她也能接受。两个人很快就谈妥了。 钟宇修一直在旁边看书,等她们谈完,问她们想吃什么,话音一落,他手机就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徐娜压低声音问她:“你们快结婚了吧,记得清我喝喜酒啊,也不枉我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塑料女朋友。” “塑料女朋友?”鹿鸣很意外。 “就是假的。你们一起去加拿大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鹿鸣摇摇头,问她是怎么回事。 徐娜三言两语,解释了所谓的"塑料女朋友"。 钟宇修接完电话回来,一脸无奈的表情:“不好意思,医院来的电话,有很紧急的手术,下次我们再请你。” 徐娜笑着摇头:“钟宇修,你真是十年不变啊,每次说要请我吃饭,下一秒就有电话来催。我看我以后还是直接让鹿鸣请,反正你们迟早是一家人。” “……”鹿鸣还在回想她刚才的解释,她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第1oo章 三人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门口进来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鹿鸣很眼熟,是上次拍写真的花脸模特。她显然也认出鹿鸣了,视线扫过他们这一桌的三个人,冷哼一声:“假清高!” 鹿鸣有些无奈,不答应她的私拍要求,就是假清高?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徐娜拉着她离开:“钟医生赶时间,我们走吧。” 徐娜人虽瘦,腿长,步子迈得很大,鹿鸣加快脚步才跟上她,钟宇修跟在她们后面,同样是小跑。 到了停车场,徐娜才放开她的手,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上了自己的车,先离开了。 鹿鸣没有上钟宇修的车,站在车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给你叫了车,应该快到了。”钟宇修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要骗我?”鹿鸣很不解。 如果不是今天徐娜亲口告诉她,她一直以为,她是掩护钟宇修和徐娜感情的一道幌子,挡在他们两个和钟连生之间。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徐娜才是她和钟宇修之间的一道幌子。他们两个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虽然知道他是善意的谎言,可她仍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更多的是内疚和不安。 钟宇修注视着一步之遥的女人,车库里光线黯淡,他仍看到了她眼底的情绪,他暗自庆幸他扯了一道幌子,否则,这种情绪会伴随她八年。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喜欢她眼底是宁静的,身心是自由的,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不要像他一样,变成被锁在铁笼里的困兽。 钟宇修扯了扯唇,解释道: “因为我知道,八年前,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不会答应跟我订婚。事实证明,我这么做是对的,你妈很快就恢复,我家里的老头子也没再多事。我们也过得很自由。对不起,我是骗了你,但我不后悔。” 这八年,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她在他身边,触手可及,却比天涯还远。 但他更害怕,她终究会走出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隔着身和心两个天涯的距离,他们之间就一丝瓜葛都没有了。 鹿鸣从他的沉默里,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承受之重,心像被什么裹住,闷在水里,透不过气来。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她闷在水里的心捞了出来。 周笛打来的电话,说她就在附近,她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让她马上来接她。 鹿鸣挂了电话,让他先去忙,医院的事,没有小事,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把给她叫的车取消,便先上车离开了。 周笛把车停在了地上层,鹿鸣重新坐电梯上去,很快找到了她的车。 上车以后,周笛问她去哪,她说不知道,反过来问她想去哪,她竟然也不知道。 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周笛双手紧握方向盘,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在钟家见到程子涛了?他被他老爸拉去参加什么私人家庭聚会,你也去了吧?” “嗯,是看到他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你想他说什么?”鹿鸣听出她语气里的那种小心翼翼,有些意外,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你们俩没事吧?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吵架?我跟他什么时候吵过架?” 分卷阅读154 周笛背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重磅消息: “也没什么事,我那天,可能把他给睡了。” “……”鹿鸣赫然看向他,双目圆睁,“你能用肯定的语气,再说一遍吗?” “不能,我那天喝了太多酒,感觉像是在做春梦,又像是真的。第二天一大早,我没看到他人。那天之后,他就不跟我聊微信了,见到我就躲,正面碰到也不跟我说话。我长得像鬼吗?” 周笛越说越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人,以前对付男人的套路,在他身上完全施展不了。 “他应该是在忙。”鹿鸣简单提起,程子涛想收购山月谷森林氧吧,再拆除,退还为林的事。 周笛听了,半晌没说话,想不到这个她套路不了的男人,还有这等情操。 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一丝担忧,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先输? 男女之间,就像一场战争,谁先动心谁输,这是她久经沙场得出的经验教训。 “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去了,顺便把程子涛也叫上。”鹿鸣迅速拿出手机,拨电话。 周笛要阻止,电话已经通了。程子涛显然不知道她也在,鹿鸣说要去郊外,他也不多问,满口答应。 鹿鸣挂了电话,便给靳枫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一次就接了,就好像接电话的人一直在等着她的电话。 “你回四合院了吗?” “嗯,我还能去哪?”电话这头,靳枫正在找东西,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被他翻了出来,他用肩膀和头夹住手机,边找边接听电话: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是来查岗的?” “不能,我是带朋友去蹭饭的。可以吗?” “你说呢?”靳枫嘴角和眉眼都是笑容,“几个人?我去买菜。” “一只鹿,一条母狼,还有一只小狗狗。”鹿鸣躲过周笛挥过来的爪子,“不多,但都能吃。” “好,我知道了。” “那一会儿见。” “嗯。你们在车上别打闹,注意安全。”靳枫叮嘱了两句,挂了电话。 他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打开,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俊朗,眼神坚毅,浑身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他脚下踩着的是黄沙地,背景和他在钟家看到的照片一样。 靳枫微微皱眉,心中疑惑,靳栋梁和钟连生为什么会有相同背景的照片?只是巧合?还是同一张照片? 他想起鹿鸣要来,没时间细想,把照片放回去,把堆在床上的东西重新塞回行李箱,简单收拾完,出门去附近菜市场买菜。 靳枫到了菜市场,在里面转了一圈,买了很多菜,走到门口,和鹿鸣正面碰上。 他只看到她一个人,嘴角一弯:“怎么只有一只母鹿?母狼把小狗叼走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鹿鸣伸手去提他手中的袋子,他一个人提了好几个,结果,袋子她没碰着,手腕却被他拽了过去,扣在手里,拉着她往回走。 “我们没去四合院,我猜你应该在菜市场,就让周笛先把我送到这里,她和程子涛先去附近兜兜风风,饭做好了再给他们电话。” 他没接她的话,侧头看了她一又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想问我跟钟宇修去做什么了?”鹿鸣很少在他身上看到欲言又止这种反应,除非吃醋的时候。 “你跟他的事,不用告诉我。”靳枫其实是想知道钟连生的情况,但难免又会扯到她和钟宇修的事情,索性不问了。 鹿鸣主动讲了下午去见徐娜,要给她拍摄主题宣传片的事情,钟宇修是中间介绍人。 “前两天不是说好了,先不拍这些?”靳枫知道她是心急,摄影展开不了,拍纪录片更是不可能,她又想证明给鹿晓茸看,“再等等,我来想办法。” “你先想办法,怎么能再见到我妈,说服她,让她答应我们俩在一起吧。”鹿鸣想到这个问题就头疼: “可你也知道,这事急不来,现在都七月份了,消防队一定很忙,你又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还是得做点事。徐娜我认识,她跟那个模特不一样,给她拍,我有信心。你就别担心了。” 他们已经走到四合院门口,陈大爷刚好要出门去散步。 靳枫跟他打招呼,两个人的谈话突然就断了。 进屋以后,也没再继续,开始做饭,靳枫掌厨,鹿鸣给他打下手,两人一边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饭菜快好的时候,她给周笛打了个电话。 他们显然没走多远,不到五分钟就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四个人围桌坐下来。 靳枫倒了两杯啤酒,两杯可乐,解释道:“男人喝酒,女人喝饮料。” “凭什么?男女不是应该平等吗?”周笛不干,把程子涛那杯酒抢了过来,举着酒杯要和靳枫干杯,“那什么……” “昆队长。”程子涛接了她的话。 “对,是队长,你是不是应该敬我一杯酒啊?要是没我做坏人,《呦呦鹿鸣》这张照片怎么可能获奖?恐怕你到现在都找不到鹿鸣。” “不是一杯,是三杯。”靳枫说完,一口气连喝三杯。 遇到这么豪爽的人,周笛最来劲了,他喝一杯,她也喝一杯。 程子涛想说什么,嘴角扯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埋头吃菜。 “队长哥哥为什么要敬小女子三杯啊?”周笛俏皮地笑道。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好歹是个英雄人物,她感觉有点受不起这三杯酒。 “年纪一大把了,还小女子,装嫩也要有底线。队长哥哥是你叫的吗?人家小鹿姐都没这么叫。” 程子涛嘴里嘀嘀咕咕,却不正眼看着她,继续吃他的饭。 周笛瞟了他一眼,不理他。 他们开车去兜风,他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他不开口,她才懒得主动跟他说话。这会儿一开口,就这么不中听,既然这么嫌弃她,她就更懒得理他了。 “鹿鸣,快问你男人为什么敬我三杯?”周笛看向周笛,伸手敲了敲她前面的桌子。 鹿鸣视线移向对面的的男人,等着他回答。 她也很好奇,他平常不怎么喝酒,在队里,也都是别人给他敬酒,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低姿态。 “一杯敬过去,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感谢你陪伴过她; 一杯敬现在,感谢你们光临寒舍,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很难得; 一杯敬未来,她成为中国最出色的纪录片女导演之一,你是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同样值得感谢。” 他的话,把另外三个人都震慑住了,尤其是鹿鸣,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o1章 这是最好的时代,物质 分卷阅读155 空前繁荣。 这是最坏的时代,信仰极度稀缺。 我们大部分人随波逐流,用别人和社会铺就的既定轨道牵绊着前行。 不是没有过想法和追求,很多时候是因为周遭反对的声音太多太响亮,我们没有坚定的信仰,太容易被影响,内心的声音也会越来微弱,最终消失殆尽。 仅有的一次生命沦为一场没有方向的放。 在生命的旅途中,我们都是孤独而彷徨的漂泊者。 也有少数人能始终听到心灵的声音,不受外界干扰,并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些人要么成了疯子,要么活成传奇。 很多年以后,鹿鸣回顾走过的路,深切体会到,如果没有靳枫,她就是大部分人中之一。 眼下,她内心是沸腾的,像倒进去一锅煮沸的水,就如她回北京之前,在昆仑山那段时间。 可她知道,这股沸水持续沸腾一段时间,又会冷却。 她也知道,只要他在她身边,冷却的水会再次沸腾。 他就是她的火。 …… 这一晚,四个人聊到很晚。 鹿鸣想留下来,白天鹿晓茸说过,她和北川河会留在钟家。但最终,靳枫主动把她送回家了,还把她在玉仑河"遗失"的银行卡强行塞回她包里。 回到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洗完澡,着手整理给徐娜的拍摄方案,忙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日,鹿鸣一大早被北川河的电话吵醒,让她马上到钟宇修工作的军区医院来,没在电话里说原因。 她以为是鹿晓茸心脏病犯了,吓得连早饭也没吃,开车到了医院才知道,紧急入院的是钟连生。 原因是,“官三代钟宇修始乱终弃女明星徐娜"的话题上了热搜。 钟连生虽然上了年纪,但很关注各类社交媒体资讯,晨起锻炼的时候,看到这条新闻,气得吐血,直接晕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 鹿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从急救室被推进了高级单人病房安顿下来。 她进入病房之前,被鹿晓茸拉到一旁"训话"。 “呦呦,这件事,一定是徐娜背后的人在借机炒作,你可别多想,这种时候,最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鹿晓茸化着精致淡妆的脸,表情异常严肃。 “……”鹿鸣直接感觉,她这句"最需要冷静的人是你"这个说法,大有文章。 她大致翻看了一些消息,其中一篇新闻通稿,从钟宇修和徐娜确定关系,见家长,之后却突然和她订婚,两人远赴加拿大躲避徐娜,图文解释得非常详细,每一个时间点都准确无误,配的照片也都很清晰。 总之,所有的评价一边倒,都在疯狂地攻击钟宇修,同情徐娜这个受害者,也有少部分评价针对她,因为她的插足,导致他们二人关系破裂。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介意网上的那些评价。我们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现在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维护钟家的声誉,现在最好出面的人是你。不管钟宇修和徐娜有过什么,你和他是青梅竹马,要插足也是徐娜这个后来者,只要你出面维护钟宇修,徐娜背后的人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他们不过是想炒一下热度。热度一过,你们的日子照样过,她也奈何不了你们什么。” “我怎么维护他?”鹿鸣似乎懂她的意思了,只是不敢相信,愕然地看着她。 “马上跟他结婚。” “不可能!”鹿鸣断然拒绝,无法理解她的思维逻辑: “妈,现在大家都认为徐娜是受害者,这个时候我跟钟宇修结婚,对她伤害不是更大?再说,我都已经说过,我和他之前订婚是假的,我跟他绝对不可能结婚。” “里面那个老人怎么办?”鹿晓茸指着病房的方向,“你们两个是打算把一个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干部活活气死吗?” “……”鹿鸣瞠目结舌。 病房的门开了,北川河从里面走出来,让鹿鸣进去,钟连生醒了,说要见她。 鹿鸣看着门口的方向,双腿像灌了铅,迈不动半步,被鹿晓茸拉过去,推进病房,身后的门也关上了。 钟连生躺在床上,精神憔悴,原本很有精神气的老干部,突然衰老了许多,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眼神示意她坐过去,视线缓缓移向站在床头的钟宇修。 “爷爷,您就好好躺着。”钟宇修没动,虽然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扶、我、起、来。”钟连生一字一顿,声音很轻,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威严。 钟宇修无奈,把他扶起来,给他垫了两个枕头。 鹿鸣和钟宇修在床两边各自坐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两边脸上各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 “呦呦,钟爷爷对不住你啊,没教育好这个混账东西。”钟连生眼眶湿润,向她伸出绵软无力的手,似是要拉她的手。 鹿鸣把手送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 “钟爷爷,宇修哥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是个好医生,您不用在意网上那些事情,网络暴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能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小修从小就很听话,和他父亲一样很孝顺,就是性子闷了点。他父母死得早,缺少父母的疼爱,心里有苦,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做都弥补不了。可是,你不一样。” 鹿鸣心往下一沉:“钟爷爷……” 钟连生抬手阻止她:“你先听我说完。他和那个女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怪我,对他管教太严了,他成心想气我,给了那个女人可乘之机。他们那些事在你们俩订婚之前就已经过去。你也知道,以他的品性,绝对不会再和那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鹿鸣想要开口说话,却插不上嘴,钟宇修更开不了口,每次嘴角刚扯动,被钟连生一个眼神封住,一直到他说出最关键的结论: “呦呦,钟爷爷以人格向你担保,你们结婚以后,他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钟爷爷!” “爷爷?” 鹿鸣和钟宇修同时叫出口,钟连生却看起来很疲惫,挣扎着要躺下去,两个人只能按他的意思,扶着他躺下去。 “钟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问题很快会解决,您先好好休息。”鹿鸣安慰他几句。 钟连生仰躺着,双眼始终紧闭,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鹿鸣和钟宇修从病房出来,鹿晓茸和北川河从旁边休息椅上站起来,看着他们。 “下面有很多记者,你们两个今天就留在医院,其他事,我们来处理。” 鹿晓茸话音一落,鹿鸣接话道:“妈,其他事情 分卷阅读156 你处理不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到徐娜,我有办法找到她。” “我说的其他事,和你说的其他事,不是一回事。”鹿晓茸有些不满她搅混水。 “我知道,在找到徐娜之前,妈你就和爸呆在医院照顾钟爷爷,我和宇修哥去先解决我说的其他事。” 鹿晓茸要阻止,被北川河拉住: “女儿都说了,她能找到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他们解决不了,我们大人再出面不迟。” 他这个提议,成功让鹿鸣和钟宇修离开了医院,鹿晓茸没有再阻拦他们。 鹿鸣的车停在医院地下车库,还没有人发现,他们顺利驱车离开。 周笛打来电话,让他们先去她住的酒店,她显然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 一路上,两个人始终没开口说话。 钟宇修专注着开车,鹿鸣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脑海里不断地思考各种解决方案,车厢里很安静。 一直到了周笛住的酒店门口,钟宇修停下车,却没有下车,眼睛盯着车前方。 “老头其实不只有我爸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赶出了钟家。” 鹿鸣有些意外,他突然对她说这些家事。 “那次,我看到了我爸写给我姑的信,向她吐露在钟家的不快,他和我妈是政治联姻,没有爱情,他心里有一直有另外一个女人……” 钟宇修声音低了下去,他清晰地记得,那天看到信,非常的恐惧,就好像从信里看到了他未来的人生,如他父亲一样,不管是婚姻还是职业,都不能自己做主。 他想反抗,第一次去了酒吧,徐娜是酒吧的驻唱歌手。 他确实是为了气钟连生,才带着徐娜去钟家见他的,事实上,那个时候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的反抗,取得了一半胜利,钟连生同意他学医,不走仕途。 一半失败,他却败得甘之如饴。 鹿鸣是钟连生看中的女孩,就因为这一点,他一开始潜意识里并不接受她。 在他被禁足期间,鹿鸣因为感情上的事,与鹿晓茸产生了分歧。他没想到,温顺乖巧如她,会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 钟宇修悲哀地发现,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她动心的,在她心里装下另外一个人之后。 鹿鸣的反抗,也以失败告终。 钟连生和鹿晓茸要他们订婚,鹿鸣自然不愿意,他才想出了借力徐娜,让鹿鸣没有心理负担和他订婚。 …… 他胃里泛起一股又酸又苦的水,胀得他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用手撑着胃部。 “胃又疼了吗?你最近手术多,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鹿鸣从包里面翻出一盒胃药,车上有矿泉水,拧开瓶盖,把药递给他,“先把药吃了吧。” 钟宇修看着她手里的药,愣怔半晌,才拿起药,塞进嘴里。 药很苦,他却感觉是甜的。 他把药片含在嘴里,许久才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把口中的药冲了下去。 第1o2章 鹿鸣和钟宇修各自下车,进入酒店,找到周笛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来。 靳枫和程子涛都在,两人都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鹿鸣进来的时候,靳枫视线移向她,两人对视了两秒,各自错开视线。 周笛在打电话,应该是在和专业的公关公司沟通,怎么引导舆论方向。 “对,就让他们使劲地骂,往死里骂,是男人渣,脚踏两只船,她不知情,也是受害者。”周笛火气有些大,挂了电话,在鹿鸣身旁坐下来,向钟宇修解释: “钟医生,不好意思,现在只能把脏水往你身上引。你也知道,在中国这个社会,舆论对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公平,男人出轨,脚踏两只船,不过就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正牌妻子一句且行且珍惜,很快就过去了。女人要是插足别人的感情,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钟宇修还没开口,周笛就把第二种备选方案说了: “要么你就站出来,徐娜背后的人怎么攻击你,你怎么攻击回去。把你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变成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把鹿鸣撇开。” “不需要,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她们无关。”钟宇修在沙发上坐下来,“你还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周笛有些意外,他一副完全不在乎背黑锅的表情,转头看向鹿鸣。 “你说的那个花脸模特,现在找不到人。但她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她应该认识徐娜。”鹿鸣想起昨天在咖啡馆遇见花脸模特的情形,徐娜推着她离开,像是在躲避花脸模特,“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大有关系。”靳枫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鹿鸣身边,“你们先聊。我们出去一趟。” “你们去哪?徐娜公司我们已经去过,她和她的经纪人都找不到,其他人找了也没用,他们不管她的事。” “别急,她会主动来找我们。”靳枫不等周笛再追问,拉着鹿鸣的手,快步离开了房间。 回到车上,鹿鸣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徐娜会主动找上门来?” “我给她邮箱发了点东西。”靳枫比周笛更早看到网上疯传的信息。 平时他不怎么上网,昨晚送她回家以后,回到四合院,他睡不着,开始搜索网上关于钟连生的一些信息,一直搜到今早凌晨四点,无意间看到了攻击她的帖子,当时就给周笛打了电话,让她及早应对危机公关。 鹿鸣正想问他给徐娜发了什么,脑海里突然响起花脸模特昨天嘲笑她的三个字: 假正经。 花脸模特是不是以为,她假装正经不给她拍私照,却给徐娜拍? 所以,关键点是,徐娜也找人拍过私照? “你有徐娜的私拍照?哪来的?”除此之外,鹿鸣想不到他还能给她发什么东西,能把躲起来的人揪出来。 “我没有她的私拍照,知道她拍过就行了。我给她发的是另外的东西。”靳枫转头看向她,“你妈和钟家那位老首长,今天是不是为难你了?” 鹿鸣无奈地点了点头。 靳枫侧身靠向女人,拨开她垂落的长发,顺到耳后:“让你跟他结婚?” “我肯定不会答应。”鹿鸣直视男人的黑眸,语气笃定,“打死我也不会答应的。” 靳枫注视她半晌,嘴角一弯,在她唇角上亲了一下,刚要解释,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个地址给他,让他马上过去。 “她来了。” 靳枫把手机收好,启动车子,朝目的地开去。 他们在郊外一栋破旧的工厂大楼改造的公寓里,找到了徐娜,里面很 分卷阅读157 凌乱,这应该是她的临时住处,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视线躲避鹿鸣,不愿意正眼看她。 “钟宇修怎么样了?”这是她沉默许久,问出口的第一句话。 “不好,被信任的人捅刀,能好到哪里去?即使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应该一直是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反过来利用他。” “我也不想啊!” 徐娜终于抬头,迎着她的视线,宿醉的眼睛,看起来空洞无神: “你们这种人,永远都无法理解我的痛苦。十年了,我从这个酒吧,唱到那个酒吧,嗓子都唱坏了,可我收获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那些不会唱,不会跳,不会演,什么都不会,只会从这张床爬到那张床的妖艳贱货,一个个都红了。我没有爬任何男人的床,我靠的是我自己的真本事!” “谁能保证,一个人唱十年,把嗓子唱坏,就一定会红?多少人唱一辈子,都籍籍无名。谁说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人,都是靠爬床红的?既然你靠的是真本事,为什么四月份的时候,你会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 靳枫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把徐娜问住了。 鹿鸣大吃一惊,猛然想到,达哇清明节那天,在森林氧吧休闲区看到秦中流和另外一个男人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徐娜? 徐娜微微仰头,迅速抹掉眼泪,看向靳枫,哀求道: “我是迫不得已去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求求你们,把源文件给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你这是把我们往敲诈勒索犯的路上逼啊,徐小姐,你不用求我们,怎么做,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我们不需要你的钱,只需要真相。” 靳枫往沙发后背靠,侧头看了鹿鸣一眼。 鹿鸣从他的眼神,已经懂他的意思了,徐娜显然还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真相。” “徐小姐,今天的事情,是你的经纪人安排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他的目的应该有两个:第一,为你的新专辑和电影上映做宣传;第二,为你积存同情分,一旦你在森林氧吧的事情暴露,你的受害者形象已经在公众心里先入为主,就算你做错了什么,公众会觉得情有可原,因为你是被逼无奈,尤其你的粉丝,一定会为你找到开脱的理由。” 鹿鸣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她没说话,又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没有拍什么私照,那个嫩模,和我竞争同一个品牌代言,她输了,眼红,一直在背后中伤我。” “我们也没问你有没有拍私照,你做了什么不用跟我们解释,你只要说说清明节那天,你为什么出现在森林氧吧就行。” 靳枫坐直脊背,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徐小姐,那个断腿的小女孩,才十八岁,你作为目击证人之一,竟然一直没有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你良心何在?你知道钟宇修对你心怀愧疚,不管你怎么利用他,他都不会反过来回击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视名誉为生命的老人?对幼你不爱,对老你不尊,你是打算以这样的品性,去影响你的粉丝吗?你不配做一个偶像。” “够了!” 徐娜大吼一声,微微颤抖的唇,像沾染了血,红得触目惊心,双手抓住头发,很痛苦的样子: “秦中流那些人,在酒吧看到了我,他们找到了我的经纪人,邀请我去森林氧吧参加狩猎节。我真的以为只是陪他们吃顿饭而已,没想到他们……” 徐娜已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了她清明节那天在森林氧吧经历的事情。 鹿鸣不断地抽纸巾递给她,等她讲完,地上已经扔满了纸团。 靳枫仔细听着,她的讲述,和清洁工阿姨拍的视频内容,大体一致。 “该说的我现在都说了,源文件能给我吗?”徐娜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 “不急,我们现在需要你做两件事:第一,尽快发一个声明,主动说出你和钟宇修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的真相,建议你把矛头指向你的经纪人,他未经你的允许,中伤你的朋友,你会对他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后面怎么追究,是你们自己的事;第二,把你四月份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经历的事情,说出来,你不用担心会坏了你的名声,凭你们的本事,一定能把这件事变成一件维护正义、讨伐恶势力的公关事件,如果你实在害怕秦中流的人会报复你,你也可以匿名。” 靳枫的提议,滴水不漏,徐娜思索半晌,点了点头。 “这两件事做完,是不是就可以删掉源文件?”她始终不忘这件事。 “对,这两件事做完,你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视频,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以人格担保。” 徐娜长舒了一口气,靳枫的名声,她多少也听过,和秦中流那种人肯定不是同一类人,她相信他能说到做到。 “说实在的,我应该谢谢你们今天找过来。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担惊受怕,希望可以告一个段落了。” 她语气这么诚恳,鹿鸣忍不住问她:“不红,但能静心踏实唱歌;红,却要始终担惊受怕,如果让你重新选,你愿意选哪一种?” 徐娜苦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鹿鸣没再追问,从徐娜家出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换做是她,她会怎么选? “不要分得那么绝对,有很多种途径,可以做到兼顾。”他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五指扣住她的手: “静心踏实做事是过程,红不红是结果,是因果关系,不是并列选择关系。在过程中用力,并持之以恒,结果不会太差。最怕的是,在过程中一直想着结果,得失心太重,必然会滋生急功近利的念头,一步一步拆毁自己原来建立的准则,同时找到合理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如果真的十年、二十年没有想要的结果,看不到进步,有多少人还能做到淡定如初?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就知道,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结果还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还会选择去做吗?” “会。”靳枫笃定回答,他当然明白,她问这个问题,是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想做的事,无论要经历多少波折,不管什么结果,都会坚持下去。” 这句话,给了鹿鸣很大坚持下去的决心。只是,她没想到,他却很快打自己的脸了。这是后话。 两人回到车上,靳枫把一个音频文件,发给了应龙,也发了一份给周笛。 鹿鸣一惊,意识到,他今天唱了一出空城计,他手里根本就没有徐娜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视频源文件,真正有力的证据,是徐娜自己讲的那些话。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 分卷阅读158 徐娜在森林氧吧出现过?” “十年半红不紫,今年突然爆红,不太可能像她自己说的,是因为她的一首老歌被一个选秀歌手翻唱走红,这种情况,一般是歌红人不红,她的情况相反,没看到她有什么耳熟能详的歌,人倒是红透。我看过她的一个粉丝晒了她这半年的行程,上面显示四月份的时候,她在玉仑河隔壁的市出现过。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她自己,如果她真的没做过什么,不会这么经不起盘问。” “你觉得,她的走红,还是和秦中流那些人有关?”鹿鸣有些唏嘘。 就在昨天,她还被徐娜坚持不懈、执着追梦的励志形象打动,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事情。 徐娜其实很有才华,骨子里是个清高的人,唱的是很小众的爵士乐,不愿意随大流,坚持梦想十年,没有被环境同化,最后也变了。 靳枫启动了车子,快速打转方向盘。 “如果没有今天这事,我会倾向于相信她是靠自己的才华成功。人在讲述过往经历,潜意识都会替自己开脱。她今天讲的,关于秦中流那些人,我相信是真的,关于她自己,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只有她自己清楚。” “确实,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 鹿鸣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们能否扭转局面。 第1o3章 徐娜当天就以个人名义发布了声明。 声明中,详细解释了她和钟宇修是朋友关系,也提到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但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他不能向喜欢的人表明心意,甚至,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压力,他不得不假装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作为他的朋友,她客串了他这个"假女友"。 这一反转,成功把钟宇修始乱终弃、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形象,扭转为爱得卑微而隐忍的深情男形象,徐娜这个"假女友"依然被人同情,有人高呼,他们两个才应该在一起。 声明中也简单提到,徐娜四月份不小心落入"狼窝"的经历,她在西部某市一个集结无数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的森林氧吧,人称"二吧",亲见聚众赌博、地下黑拳、淫乱派对等,呼吁那些想成名的年轻女孩不要上当受骗。 徐娜显然很谨慎,这一部分只是一笔带过,但也成功引起了关注,很多人猜测,这个所谓的"二吧"到底是哪个森林氧吧,甚至有人列出了名单,一一去分析。 鹿鸣对网上各种各样的揣测和分析不感兴趣,只希望,钟宇修名声没有受到影响,鹿晓茸和钟连生就不再逼着他们结婚。 她再去医院看望钟连生,他们确实没再提这件事。 鹿鸣旁敲侧击地问鹿晓茸,什么时候有空见见靳枫,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明言拒绝,只说合适的时候,会再见面。 这个合适的时候,一拖再拖,一直拖到钟连生出院这一天。 这一天,吃早饭的时候,鹿鸣告诉鹿晓茸,今天靳枫也会去医院,一同接钟连生出院,言下之意,希望她能见见他。 时间已经是七月中旬,靳枫在北京已经停留了半个月,夏季气温高,山火高发季节,鹿鸣知道他心里肯定着急,她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 “他不用去医院,让他留在四合院,我今天会去见他。你跟你爸,还有宇修去医院接人。” “妈,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四合院?”鹿鸣很意外,心想她该不会一直找人跟踪他们。 “你妈我智商不低,你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往郊外跑,鞋上的泥土一看就知道在那一带出现过。他在北京这么多天,有钱住好的酒店吗?” “……”鹿鸣竟然忽略了这些细节,四合院那一带交通不是很方便,有一段在修路,一下雨就要走泥泞路。 “他亲生父亲在病床上躺了多少年了?”鹿晓茸随口问她,却自问自答,“至少有八年了吧。以后还要躺多久,还不知道。” “妈,你想说什么?”鹿鸣心里突然凉凉的。 “你不是很爱他吗?就没有想过,为他做点实际的事情?只要你离开他,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父亲做会诊,最好的医术配合最好的医疗条件,让一个植物人醒过来,不是没有可能。” 鹿鸣被问住了,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鹿晓茸没再追问她怎么选择,只让她给靳枫打电话,留在四合院等着她,安排妥当,一家三口同时出门。 鹿鸣和北川河去医院接人,钟宇修开了车来接他们,鹿晓茸坐他们自己家的车,让司机送去郊外。 郊外四合院内,靳枫接到鹿鸣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出门去医院,听到鹿晓茸要亲自来四合院见他,他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钟连生的关系,会不会是他揣测的那种? 靳枫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去附近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回到家,接到了云杉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哥,昨天我姥姥提到一件事,可能和你妈妈有关,一直没敢跟你说。”云杉在电话里说话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马上说。” “我妈和爸结婚之前,姥姥和姥爷曾劝过她,让她不要往火坑里跳,说爸以前和一个女人处过对象,那个女人是北京的,家里很有背景,爸得罪了他们家。应该说的就是你妈妈。” “她姓什么?” “姓钟。” “……”有人在敲外面院子的门,靳枫挂了电话,起身去开门。 陈大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整座四合院只有他一个人,他打开院门。 鹿晓茸立在门口,一手撑着一把遮阳伞,一手提着精致的手提包。 一袭浅蓝色长裙,白色高跟鞋,黑色墨镜后面的眼睛被镜片遮住,但他能感觉到她审视他的目光,笔直的眼神像一把铁扫帚,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扒了个遍。 这种眼神,靳枫并不陌生,脑海里闪过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鹿晓茸的情形。 那年,他没有如期赴鹿鸣的约,后来去过北京很多次,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几经辗转,最终找到了鹿晓茸工作的医院。 鹿晓茸对他态度非常冷淡,看他的眼神,就如此刻的眼神,比刀子还锋锐。 “你是做什么的?” “护林员。” “学历?” “高中。” “年收入多少?” “不多,但也不会饿死。” 鹿晓茸的问题直截了当,从她傲慢不屑的眼神里,他能看出来,她很看不起他。 “你知道我女儿什么学历?她收入会有多高?以后她是医学博士,年薪上百万。你想想,你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你是希望她跟着你这个农民窝在农村里当一个村妇,还是希望她成为救死扶伤受人爱戴的医生?你 分卷阅读159 根本就没有为她想过,你所谓的爱情,根本就是一种自私。” “有本事,你也考个博士,能和她并肩了,再来谈你们合不合适。” “……” 鹿晓茸连番对他进行轰炸,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 八年前的他,年轻气盛,狂放不羁,心中憋着一口气,想着总有一天,他要让她对她另眼相看。 那次以后,他没再去北京,去了部队,选择了侦察兵,常规部队中的"特种部队"。 只是,他拿命拼来的一条血路,很快被封死。 …… “不请我进去吗?”鹿晓茸摘下墨镜,打断了他的思绪。 “北太太请进。”靳枫往旁边移了两步,请她进去。 鹿晓茸踏入四合院内,四处看了看,才收了遮阳伞,进入靳枫住的那个单元。 靳枫关上院门,也跟着进去,把洗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问她喝什么。 “不用客气,我喝白开水就行,“鹿晓茸突然笑了笑,感叹道,“还真没想到,有一天再回到这里,自己曾经住过的家,我反倒变成了客人。” 靳枫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她,一杯端在手上,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鹿鸣和您刚好相反,六岁以前她害怕这个地方,尤其是晚上,宁愿在外面溜达,也不愿意回到房间里来,但现在她喜欢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你想说明什么?是你给了她家的感觉,我这个做母亲的反而让她从小没有安全感?”鹿晓茸语气和眼神陡然变得冷厉。 “对。”靳枫没有避开她两道刀锋般凌厉的目光: “您确实为她提供了居住的地方,但她需要的陪伴,理解,关怀,您做的并不够。在我看来,您对她更多的是控制,强行把她挟制在一个以您的意愿打造的壳子里,把她变成您想要的样子。” “嘭!” 鹿晓茸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回玻璃茶几上,杯子里面的水晃了出来,怒视着对面这个依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人。 靳枫抽了两抽纸巾,把茶几上的水抹掉。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很好,我们今天就先说说什么是家。你也读过书,应该知道,家是个会意字,上宀下豕,本义为居所,宀为房屋,会定居之意,豕为猪,会有财产之意。关键点是什么?财产!当一个家连三餐温饱都不能解决,孩子的学费没有着落,做父母的是陪着孩子在家里一起挨饿,还是出去挣钱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更有意义?” 鹿晓茸脊背坐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 “既然你知道,孩子需要陪伴,而陪伴需要时间,什么样的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当然是有钱有闲的父母。谁不想做这样的父母?现实却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做这样的父母。恕我直言,如果鹿鸣选择和你在一起,你们的孩子将来必定要重复她六岁以前的经历。并且,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不可能。”靳枫语气笃定,“我从小没有母亲,生活环境也比较复杂,但不管是我的养父还是亲生父亲,他们给予我的陪伴,理解和关怀,都足够让我成长为一个独立勇敢的人。” “是吗?” 鹿晓茸冷笑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回去,抬头看向靳枫,视线笔直,似是要把他穿透。 “你再独立勇敢,你有能力改变你的养父靳栋梁被诬陷的命运吗?你的亲生父亲还躺在医院里,你有能力让他享受最好的医疗条件,把他治好吗?你在部队当侦察兵那些年,表现这么优异,可你有机会成为钟老首长一样的人吗?鹿鸣回到北京这么长时间,连个摄影展都开不了,你有能力帮她开吗?” 鹿晓茸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仿佛射过来一枚又一杯飞镖,靳枫有些招架不住。 “你再独立勇敢,再优秀,有能力让你母亲钟梓莹重新活过来吗?” “……”最后一个问题,直接戳中他的心脏,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o4章 房间里气氛凝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靳枫思索半晌,开始一一反驳鹿晓茸的话: “北太太,您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我不是神,没有逆转乾坤的本事,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直接抹煞掉。老靳已经被人诬陷,我能做的是洗清他的冤屈;老昆躺在医院,不管医疗条件如何,至少他还活着,只要我活一天,他就能一直活下去;当侦察兵的经历,让我得到了成长,不能成为钟老首长一样的人,虽然当时也觉得遗憾,但事实证明,现在的路更适合我,我喜欢现在的职业,对我现在状态也很满意,也相信我会在这个领域做得更好;鹿鸣开不了摄影展,您比我更清楚原因,但您放心,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陪她一同实现她的愿望;至于我母亲,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自然规律,我无话可说。” 这一次,轮到鹿晓茸沉默了。只是,她的静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摇头,无奈地笑。 “时间,是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有什么事情是人做不到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可时间也是要有成本的?你的出身决定了你有多少时间成本去做多少事,决定了你的人生能达到的高度。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因为你是钟梓莹和昆榆林的儿子,不管你付出多大的努力,你的人生都只能是现在这样,永远翻不了身!” “永远"这两个字,她刻意放慢了节奏,加重了音,仿佛重锤击在他心坎上,发出颤颤悠悠的回音,在他耳边不断鸣响。 鹿晓茸继续讲他母亲的故事。 钟梓莹原本是钟连生最宝贝的女儿,钟连生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靳栋梁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这样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在所有人眼中都应该是一对。 偏偏钟梓莹一意孤行,选择了什么也没有的昆榆林,还生下了一个儿子,惹怒了钟连生,他一气之下,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母亲错误的决定造成的,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她不顾一切,离开了钟家。结果怎么样?两个男人,一个变成植物人,一个已经化为尘土,如果她还活着,你觉得她会幸福吗?” “没有如果,我也不能代替她下论断,她到底幸不幸福。我只想知道,既然老靳是钟老首长一手提拔的人才,八年前他被人诬陷,为什么不出手相救?老靳有什么错?” 靳枫心中悲痛和愤怒交加,情绪有些激动。 “他当然有错,错在过于纵容你母亲。他应该想尽办法阻止她和昆榆林在一起,而不是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成全他们,最后还反过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分卷阅读160 ,抚养他们的儿子。昆榆林这点本事都没有,算什么男人?有什么资格谈爱情?说来说去,错的根源还是你母亲,如果她当初听从钟老首长的安排,靳栋梁出事,他怎么会不管?你母亲有骨气,离家的时候亲口对他说过,就算有一天她沦为乞丐,也不会向他乞怜半分。你觉得他还会管她那些破事吗?” 靳枫呆愣地盯着虚空,浑身无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比□□还害人,沉溺在其中的人,永远都无法看清背后的代价。当你能看清的时候,也许一生就这么过去了。一个人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就这样耗费掉,值得吗?” 靳枫没有接她的话,他当然知道她说这些的目的,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对他和鹿鸣在一起,八年前坚决反对,现在依然如此。 因为她不希望鹿鸣成为第二个钟梓莹。 “我知道,你比昆榆林确实要强,但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你的这种强,会为你招致多大的祸害。你把秦中流送进监狱,那个森林氧吧被永久查封,秦大业会善罢甘休吗?要给靳栋梁平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你想让鹿鸣跟着你,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再往坏处想,你的职业时时刻刻都在生死边缘穿梭,假如有一天你也躺在床上,你感觉不到痛苦了,鹿鸣怎么办?” 鹿晓茸端起水杯,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把包拿上,准备离开。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最后给你一个建议,钟老首长原则性是强,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人,不然那次,他也不会让你去钟家。你代你母亲去向他道个歉,服个软,也许他会放下过去的一切,甚至接纳你,毕竟你和他也有血缘关系。只要他发话,靳栋梁和昆榆林的问题,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前提是,答应他的条件,让鹿鸣嫁给钟宇修是吧?”靳枫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痛。 “是。” “我不会去的。” “……”鹿晓茸赫然看向他,保持了许久的理智克制,终于崩塌,语气再次变得凌厉,“那我也明确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我同意鹿鸣跟你在一起!” “这是两码事。我和鹿鸣的事,我会慎重考虑。如果一定要我们分开,我有个条件,让她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干涉她。” “好!”鹿晓茸语气果断而坚决,“只要你们分开,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相反,如果你非要跟她在一起,她永远都别想再拿相机,什么摄影展、纪录片,想都别想。” “那好,明天我会离开北京,走之前我也许会再见她一面,以后不会再来找她。”靳枫说出最后一个字,胸腔内一直撑着的那股气,仿佛被击碎了,一点点消散。 鹿晓茸离开以后,他感觉身体像被掏空,整个人疲惫不已,背往后一靠,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靳枫想起小时候,昆榆林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他始终不明白,孙悟空号称齐天大圣,能七十二变,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会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因为如来佛祖有符咒。” “什么是符咒?” “符咒什么也不是,可又什么都是。如果你是天,它比天更高,如果你是地,它比地更广,如果你是海,它就比海更深。总之,就算你也有天大的本事,它都要胜你一筹,毫无缘由。” 这一刻,他感觉他就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 孙悟空有唐僧来解救,帮他除去符咒,可他没有。也许会有,但不知何时出现。孙悟空万寿无疆,他却只有几十年的生命。也许他都等不到符咒被除去的那一天,她呢? 他知道,她会愿意陪他一起等,一起熬,可他能这么做吗? 靳枫仰躺在沙发上,整个晚上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想到的都是她的好,想着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飚了出来。 他爱的女人,这么好,没有谁能比她更好了,就这么放弃,他真的不甘心。 不想她陪着他一起煎熬受苦,也不想放弃,靳枫在矛盾中撕扯了一整个晚上。 天微亮的时候,云杉一个电话,把他从撕扯中暂时拽了出来。 靳枫快速收拾好东西,给鹿鸣留了封信,准备离开。打开门,发现她就站在门外。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靳枫把门拉开,往旁边退了两步,等她进来,又把门关上,背靠着门。 鹿鸣一眼看到桌上的信封,她料想的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转身,视线移到他身旁的行李箱上。 “我也刚到,没来多久,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所以跑过来看看。你要回去了吗?” “嗯。老昆情况不太好,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你来了这么久,是应该回去了。还会再来吗?”最后一句问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靳枫转头看向别处,没有回答。 她看向他:“忙的话就别来了,我会去找你的。” “不用。”靳枫低头看着脚下,“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鹿鸣心脏一阵抽痛,积存了一肚子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她不知道鹿晓茸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原本一直是他拉着她奋力往前,可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他开始后退了。 “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不打算跟我说吗?”鹿鸣往前一步靠近他,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问他: “昨天我问你,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就知道,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结果还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还会不会选择去做?你说会,只要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无论要经历多少波折,不管什么结果,都会坚持下去。” 靳枫抬头凝视着她,女人眼睛微红,眼眶边缘有液体,眼看要涌出来,很快又退了回去。 他推开她的手,站直身体。 “鹿鸣,对不起,我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我明知道你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婿,却并没有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她让我在你和森林消防员的工作中选择,我选择了工作。” 靳枫停顿片刻,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 “在我们的一生中,爱情只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渺小到只够穿针引线,不足以成为人生的全部。” 鹿鸣凝视着他带有血丝的黑眸,下巴能见到青色胡茬,静默半晌,移开了视线。 “快走吧,早点回去看看你爸。” “好。” 靳枫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门,拉着行李箱大步离开。 第1o5章 鹿鸣的《雪域之王》雪豹主题摄影展 分卷阅读161 很快在北京开展,并引起轰动。 之后,上海、广州、香港三个城市相继开展,鹿鸣和周笛两个人奔波于这几个城市之间,再次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原本还有其他几个二三线城市也要展出,鹿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过了头,身体透支,很容易感觉疲惫,好几次差点晕倒,被周笛轰回了北京。 鹿鸣回来的这天,在机场一个硕大的电子屏幕上,看到了一张巨幅海报。 海报的背景用的是《呦呦鹿鸣》这张照片,后期制作加上了沙尘暴,狂卷的黄沙,把人物裸露的臀部遮住了,不影响展现人物野性的一面,反而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种磅礴的气势,同时能给人一种危机感。 靳枫自己主动让周笛用这张照片做宣传海报,他给周笛打电话的时候,她当时就在旁边,但他并没有要和她直接通话的意思,只让周笛务必要用这张照片,强调完便挂了电话。 那是他们从四合院分开以后,唯一的一次联系。 不得不承认,摄影展能引起轰动,这张宣传海报功不可没,很多人都是冲着海报上浑身散发野性气息的男人,才来看雪豹和其他野生动物的照片。除了雪豹,她还挑选了这些年拍过的,其他一些濒危物种的照片展出。 大部分人,尤其是女人,在这张海报前驻足的时间,远远超过欣赏展览馆里面展出的几百张野生动物照片的时间。 周笛开玩笑说,如果办一个专门以靳枫为模特的摄影展,展览馆一定会被挤爆。 此刻,鹿鸣自己在电子屏幕前驻足的时间,也不短,直到她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才转移视线。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钟宇修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 “病人怎么样了?”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呦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说话有气无力?” “……”鹿鸣感觉双脚又软又酸,浑身无力,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转身,刚走两步,眼前一黑,手机从手中掉下来,摔在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她人也像一滩软泥一样倒下去。 “鹿鸣!” 钟宇修从过道另一端飞奔过来,跑到她身旁,单膝跪在地上,迅速把了一下她的脉,大吃一惊,视线扫过她的小腹。 她人瘦,穿的衣服又宽松,根本看不出已经怀孕。现在人这样躺下来,衣服贴着身体,才能看出小腹微微有些凸起。 有人晕倒,很快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把围观的人驱散,钟宇修把鹿鸣抱起来,跟随工作人,直奔机场的医务室。 到了医务室,钟宇修确认她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引起昏厥,没给她注射什么药物,只给她吊了普通盐水,加了点葡萄糖之类的营养成分。 把她安顿下来,钟宇修在床沿坐下来,注视着静躺在床上的女人,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明显比以前更消瘦了。 他今天同样刚下飞机,从玉仑河的方向飞来北京。 鹿晓茸组织了一个专家组对昆榆林进行联合诊治,原本只是远程指导治疗,昆榆林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宜转移到北京来,他主动请缨,去玉仑河给病人进行手术治疗。 这一个月,应该是他们联系最频繁的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昆榆林的情况。 钟宇修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做这些,可每次接到她电话,看到来显示熟悉的名字,他心情都是绪瞬间跌落谷底。 “几个月了?” 她都忘了她有多久没来例假了,一直以为是生活环境变化引起的失调,也没在意。 “呦呦,你别担心,宝宝我们肯定要生下来,大人那边我会应付。你的工作先暂停吧,以后不能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更不能一个人到处走,今天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这一年,其他我什么都不做,反正也停职。” 他说了这么多,鹿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追索,最终想到了她和靳枫去昆仑山,分开的那天,他们在车里面发生的事。 只有那一次,他们没采取安全措施。如果那次有了宝宝,算一算,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鹿鸣很快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她应不该告诉他? 她还没做出决定,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手上扎着吊针,只好让钟宇修帮忙把手机从包里拿给她。 鹿鸣拿到手机,发现是云杉的电话,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按接听键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北鹿,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石头还是铁做的?我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他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钟梓莹是他母亲怎么了?这是他的错吗?他能决定他的父母是谁吗?你跟那些人一样冷石心肠,全都是势利鬼!” “……”鹿鸣只听到电话里的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石头一样抛过来,砸得她胸口生疼。 她一个字都还没说,电话就挂断了。 钟梓莹,她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一次无意间听鹿晓茸和北川河争吵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 姓钟?是靳枫的母亲?鹿晓茸和北川河为什么会认识他母亲? 鹿鸣看向钟宇修,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人。 “钟梓莹可能就是我姑,我爸在信里面叫她yvonne,我这次回来,除了拿一些玉仑河那边没有的药,就是想问问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就是这样了。”鹿鸣终于明白,为什么靳枫立场一向很坚定,一个月前突然发生了改变。 钟梓莹是他母亲,肯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鹿晓茸拿这个说事,他毫无还击之力。他当然害怕,有一天她会步他母亲的后尘。 鹿鸣躺在床上,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突然都通了。 输完液以后,钟宇修要送她回家,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鹿晓茸拨了个电话。 “妈,我想知道,如果他是钟梓莹和靳栋梁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跟在他一起?” “呦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电话里 分卷阅读162 的人,语气有些迟疑,“你还没回北京吗?刚才你爸给周笛打了电话,说你已经不在上海了。”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鹿鸣把岔开的话题拉回来,站起来,一手推着行李箱,走出医务室,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 钟宇修很快跟上来,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拽了过去,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 “没有如果,他是钟梓莹和昆榆林的儿子,这就是现实。” “可是,妈你知不知道,他六岁就被靳栋梁带在身边,一直养到十八岁成年,教他怎么做人,教育他要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一直是这么做的。这种父子关系不算数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你不知道血浓于水吗?” “既然血浓于水,他也算是钟爷爷的外孙,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受尽欺辱,钟爷爷做过什么,把他当亲人了吗?” “这是两回事。鹿鸣,你不要再跟我扯这些,他自己都已经答应跟你分开了,你还想怎么样?” 鹿鸣已经走到一个岔道口,一边是离开机场的方向,一边是去换登机牌的方向,左右两边看了看,没有动。 “妈,我一直害怕会再出现八年前那样的事情,怕你再出事,所以忍着什么都不敢说。是你给了我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可我也害怕他会出事,如果没了他,我就是一个躯壳,是他让我没有浪费你给我的生命。我也一直渴望,我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你的祝福。” 鹿鸣不等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吐出来: “妈妈,请你原谅我自私,未来的人生还很长,我必须和他一起过。我现在要去找他,我不能跟他分开,我已经怀了他的宝宝。但和以前一样,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爸爸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鹿鸣说完,迅速挂了电话,给北川河发了条信息,关掉了手机。 钟宇修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把换好的登机牌送到了她面前,他们一人一张,他手里还多了一个医药箱。 “你不回去看一下你爷爷?”鹿鸣记得他说过,他回来拿药,还要去见钟连生。 “他现在应该不愿意看到我,去问他我姑的事,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药也已经让同事送过来,我是医生,去给病人治病最要紧。” 鹿鸣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他手中的登机牌。 两人没出机场,很又坐上了去玉仑河的航班。 第1o6章 鹿鸣和钟宇修当天就到达了玉仑河,来机场接他们的人是袁一武。 钟宇修一下飞机就戴上了口罩,袁一武在出口看到鹿鸣和他同时出现,有些意外,也很兴奋,当即拿出手机要给靳枫打电话。 鹿鸣阻止了他,让他先送他们去昆榆林住的医院。 在飞机上,她仔细想过了,决定暂时不告诉靳枫她怀孕的事情,等到他们关系回暖,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 她担心会给他更大压力。 从机场去医院的路上,袁一武讲起这一个月内,高温防火季节,靳枫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每天医院和支队两边跑。 支队来了一批新人,白天他在支队训练新人,亲自带着他们巡山,晚上还要到医院照看昆榆林。 “三哥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老是一个人呆着,三嫂,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他都不让我们问你的事。” “我不是来吗?”鹿鸣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问他达哇怎么样了。 袁一武顿时喜上眉梢:“小月亮好着呢,还会欺负我呢,我们要结婚啦。三嫂你要来吃我们的喜酒啊。” “好。” 鹿鸣靠向椅背,看向车窗外。 车子经过一家婴幼儿童用品店,她双手不由得覆在小腹上,两边嘴角上扬,不知不觉成了一勾镰刀般的弯月。 钟宇修坐在她旁边,看到了这一幕,提醒她:“到了医院,我先陪你去妇产科,做个全面检查。”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看就行。” 袁一武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正专注着开车,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吃一惊,吓得脚往下一踩,车子突然刹车。 “小心!” 钟宇修迅速起身,扶住她的两边肩膀,用身体挡在了她和前面的椅背之间。 鹿鸣被惯性推着往前面扑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臂膀,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压住腹部。 车子停稳以后,钟宇修扶着她坐稳,看向袁一武:“我们换一下座位,我来开车。” 不等袁一武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下车。 很快,前后排的人调换了座位,袁一武坐后座,鹿鸣坐副驾座,钟宇修坐驾驶座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开得确实很稳,因为车速很慢,慢得跟乌龟爬没什么区别。 到了医院,钟宇修坚持要陪鹿鸣先去做坚持,让袁一武把药箱提过去,交给医生,他随后就来。 袁一武看在眼里,凉在心里,要不是想着鹿鸣以前和靳枫有过关系,又想着昆榆林还等着这个医生来救,他要骂奸夫淫妇了。 竟然宝宝都有了!太过分啦! 袁一武越想越气愤,提着药箱,快步爬到昆榆林住的楼层,把药箱交给了医生,再回到病房。 靳枫在病房里,正拿着毛巾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手,见袁一武哭丧着脸,问他:“你接的医生呢?” “拉屎去了。”袁一武没好气地回答,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靳枫只当他又受了谁的气,没再问什么。 擦完手,他继续给昆榆林剪指甲,一直没见医生来,他让袁一武再去看一下。 袁一武也不说话,起身,气冲冲地走出病房,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还在拉,他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袁一武原本想说"懒人屎尿多",怕被靳枫骂不文雅,只能又憋了回去。 他当然不会说,他去妇产科,听到医生说,鹿鸣已经有宝宝之类的话,气得差点把那个蒙面医生揍一顿。 “你去机场接人,看到谁了?”靳枫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不正常。 袁一武抿着嘴,不说话,使劲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匆匆跑了出去。 靳枫剪完指甲,抬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只能出现在梦里或幻觉中的人,定睛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他晃了晃脑袋,确信他又出现幻觉了。 有医生和护士进来,例行检查病人各项体征。 靳枫没有看到他们口中提到的蒙面医生,问他们:“给我父亲动手术的那位医生,他是不是从北京来的 分卷阅读163 ?” “不是,他是无国界医生组织香港分部的医生。” “他怎么会来这里?”靳枫当然知道无国界医生一般服务的是战乱地区。 “他原本计划去非洲,因受了我们院长之托,来这边指导我们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也不是专门来给你父亲动手术的,只是刚好碰上了。” “我能见他一面吗?想当面对他说声感谢。我平时晚上来都碰不到他,今天特意抽出半天工作时间来。”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为难,说要去问问他。 护士换了药,靳枫虽然不懂他们怎么用药,但能看出和平时的药不同,也能猜到,应该是那个医生从别的地方弄过来的药。 医生检查完,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他让我转告你,让你不用感谢他,先回去忙工作,我们有护士会二十四小时照看病人,你不用担心。” 靳枫没再强求,他直觉感觉到,对方不想在他眼前露面。 医生和护士离开以后,他整理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病房。 靳枫走后没多久,鹿鸣才跟随钟宇修进来。 看到病床上的病人,鹿鸣惊呆了。 躺在床上的人,外露的皮肤通体黝黑,脸部两个眼睛和嘴形状一样,都是一条缝,其他五官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胫骨以上烧伤程度应该最严重,呈深紫红色,两条小腿瘦得像两根柴火,手指粘合在了一起。 鹿鸣想起那次在山火发生后的现场,看到烧焦的树木,眼前的人,和焦木没什么分别。 在火灾面前,人和动物、植物果然没什么分别,都只是可燃物。 她心里一阵刺痛,胃也有些不适。 钟宇修见她脸色苍白,强行把她推出了病房。 鹿鸣转身,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背靠着栏杆,手臂撑在栏杆上,两只手分别拿着烟和打火机,烟没有点燃。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抽,抽出一丝浅笑,是那种不羁的、痞痞的笑。 鹿鸣记得,很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两人还不熟,他就是这么看着她笑的。 这种笑,像他的一种武器,把他们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都一笔勾销,把他自己远远地隔离在她触不可及的地方。 鹿鸣心里一顿一顿的痛。 他们对视的时间很短,几乎只够让她看到他那一笑,他便转移了视线,看向钟宇修。 “谢谢你,钟医生。不要再给他换其他药,就用平常的药。他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你也不用再继续留在这里,让这里的医生治疗就行。” “我是医生,用什么药我来决定。他情况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留不留也是我的事。我也不需要你感谢,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是他儿子,而是因为他是我姑的心上人。” “……”靳枫转头看向别处,原本只搁在嘴角的那一丝浅笑,迅速蔓延开来,遍布整张英俊的脸。 好一会儿他才收住笑容,站直身体:“行,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干涉。”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鹿鸣视线追随着他高大挺直的背影,一直到楼梯口,背影消失了,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除了给她那个陌生人之间才展现的笑容,半个字都没有跟她说。 她下意识地迈出脚步,要追上去,被钟宇修拉住。 “你去哪?” “我去剪个头发。” “我陪你去。” “你去看看病人,我想自己走走,不会走远的。” 鹿鸣不等他在说什么,强行把手挣脱出来,快步走向楼梯口,一口气走出医院大门。 旁边停车场停着一辆越野车,靳枫斜靠在车身上,在抽烟。似是知道她会跟过来,他猛抽了几口,烟雾将他团团笼罩住。 他把烟踩灭,烟头扔进旁边垃圾桶,上了车,把车开过来。 驾驶座的车窗是落下的,他却不看她,也不叫她上车。 鹿鸣自己走到副驾座旁,上了车,侧头看向他:“队长哥哥,请问,森林消防员工作期间可以抽烟吗?” 他又笑了,还是之前那种极力表明跟她撇清关系的笑,双手快速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车前方,不搭理她。 “不问我要去哪吗?” “……”他继续专注着开车。 他不说话,鹿鸣只好自问自答,“我想剪头发,剪成很短的那种。”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反对,他喜欢她留长发。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剪,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她有了宝宝,长头发太耗费营养,所以要剪掉,以后生完宝宝再留长。 可这次他没反对,也没问为什么,因为根本就没开口。 车子直行到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继续前行,再转了两个弯,最终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来。 “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剪完头发我送你去机场,早点回去。我们之间该说的话,我在四合院的时候已经说完。” 靳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依然看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回哪?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鹿鸣侧头看着他,他却依然不看她。 “不要跟你妈唱反调,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都是她女儿。得不到父母祝福的爱情,幸福不到哪里去。” “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你的?你不是已经跟我分手了吗?那你还管我去哪,做什么?我唱不唱反调是我的事。我幸不幸福,也只有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指点。” “……”靳枫赫然看向旁边的女人。 她推门下车,吃了□□一样,用力把车门摔上,走进旁边理发店。 第1o7章 鹿鸣坐在镜子前,发型师问她做什么发型,要不要烫卷染色什么的。 她环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墙上贴着的发型照,指着一款短发,让他就剪那种。 “啊?为什么剪这么短?” 靳枫正走进来,鹿鸣紧盯着他眼神闪烁飘忽的眼眸,答道:“失恋了。” “女人失恋了,是不是都喜欢拿头发出气?”发型师摇头感叹,“发质这么好,剪掉真是太可惜了。” “长发及腰了没人来娶,看着就觉得自己好可怜,还不如剪掉。” 发型师没再说什么,开始给她剪头发,可以开始了,她翻出手机,给北川河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听到鹿晓茸没出什么事,只是气得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一觉,后来被钟连生请去给他做例行检查,暂时没再提她的事,她松了口气。 电话里的声音也很小,她猜想北川河不方便接听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鹿鸣收到鹿晓茸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路 分卷阅读164 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们母女关系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的事我都不会再管,我是死是活也跟你无关! 鹿鸣急了,打电话过去想要解释,关机,再打给北川河,也关机了。 她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长发一缕一缕被剪断,最终变成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短发女人,她感觉很陌生,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鹿鸣咬咬牙,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对,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有一天走不下去,她爬也要爬下去! 剪完头发,鹿鸣走出理发店,仰头看着蓝天,清澈湛蓝,仿佛被水洗过。 晚风吹来,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里那种毫无来由的恐慌淡去了,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她又闻到一股烟味,看向倚在车身上抽烟的男人,他也理了头发,圆寸,用一种疏离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痞笑。 他这副样子,就是八年前他们初识的模样,那个一开始从头发到脚她都讨厌的狂天狂地的少年。 鹿鸣走过去,把他手中的烟抢过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把烟头捡起来,扔进旁边垃圾桶。 靳枫看着她折腾,也不说话,等她折腾完,转身上车。 她上车以后,他启动车子,把她送回到医院门口,没再提送她去机场,知道一时半会送不走她。 下车之前,鹿鸣问他:“我又无家可归了,你就不问问我住哪?” 言下之意,她能不能住小森林。 “我问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住支队宿舍,都是男人,你要来吗?小森林是租的,你忘了?” “……”鹿鸣不信他说的,但也没再跟他争辩。 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能理解,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 可她偏不! 鹿鸣原本要去牧云客栈住,钟宇修坚决不同意,医院给他提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他已经把她的行李搬过去,把主卧让给让她住,他睡另外一间。 如果她觉得不方便,他就去住酒店。 鹿鸣饮食一直不规律,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宝宝偏小,必须补充营养,她便决定在公寓暂时住下来,至少可以做饭。 她始终坚信,靳枫只是心结没有打开,她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们肯定还会在一起。 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鹿鸣都看不到他人,晚上他很晚才来医院,显然是在刻意躲避她,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熬夜,等不到他就睡觉了。 她白天去支队找他,结果他们支队出了新规定,外人不能随意出入,她进不去。 她只能在门口等着,有时候一等就是半天,却还是见不到他人影。 鹿鸣总结了一下,他采取的战术主要有两点:一是不见她,二是如果见到了,极力表现出他很坏,并且尽可能不跟她说话。 她的执着,没把靳枫触动,倒把袁一武感动了,她刚来两天,他也对她不理不睬,第三天就倒戈了。 知道她想见靳枫,袁一武特意把他们那几个兄弟都叫到了一块儿,去吃达哇做的馕饼。 那天他们聚餐,鹿鸣也去了,结果还是没有见到靳枫,也没有看到云杉。 达哇腿虽然行动不便,但生活已经能自理,精神状态也不错,她和袁一武打算办藏式婚礼,全都是他们自己在筹备。 鹿鸣再次见到靳枫,是她来玉仑河两个星期之后。 他们支队要在野外特训演习,袁一武向她透漏了队伍会经过的地点,她提前等在了附近。 队伍到达以后,列队,挖防火线,场面非常紧张。 “火头逼近,全体人员,紧急避险!” 靳枫一声令下,所有的人扔下工具,从工具包里拿出绿色的避火罩,迅速打开折叠得像砖块一样的绿色避火罩,钻进去,一一趴到。 “停!” 靳枫按下手中的秒表计时器,扫视一圈,眉头皱得厉害。 “看看你们,动作比蜗牛还慢,这要是在火场,你们还有命吗?展开避火罩,进入罩内,俯卧地面,你们只有三十秒完成全部操作。再来一遍,动作一定要快,听懂了没有?” “是!” 树林里回荡着嘹亮的吼声,趴在地面上的人重新站起来,重复之前的动作。 靳枫在一旁解说: “避火罩是用新型的铝箔复合材料制作而成,用特制的玻璃纤维线缝合,有很强的反射性能,能反射95以上的热辐射。封闭的罩体结构可以隔绝高温气流和烟雾,人体与地面直接接触,所以可以降低体温、罩体内存留的空气可以供人呼吸到清凉的空气。注意,脚朝火头逼近方向,脸埋在潮湿的土壤里。只要能呼吸,挺过最难熬的阶段,就有生还的可能。” 他解说完,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三十秒内趴到在地。 靳枫最后一个展开避火罩,趴倒下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的女人,泪流满面。 鹿鸣已经忘了要继续躲在树后面,愣怔地看着他,并不知道她在流眼泪,看到他要趴下去,急了,快步走到了他旁边,蹲下来。 她用手摸了一下他身上的避火罩,表面很光滑,材质很薄,也很软。 鹿鸣知道,这是森林消防员被林火围困、无法安全撤离的特殊情况下,临时避开山火的应急自救装备。可这么薄这么软,在燃烧的烈火中能起到多大作用? 她无法相信,区区这样一个避火罩,可以抵抗大火五百度以上的高温,人能活下来。 不管什么材料,都能被火烧成灰烬。 鹿鸣感觉脊背冰凉,整个人被一种恐惧笼罩。 靳枫没有趴下去,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移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三哥,可以了吗?”有人突然大声问道。 靳枫一惊,把她拉入避火罩,鹿鸣没有卧倒在地,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仰躺着。 靳枫趴下去,两个人的身体紧挨在了一起。 “咦,三哥是不是睡着了?”刚才问话的人追问了一句。 袁一武最先钻出避火罩,朝鹿鸣躲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没人了,再看向身后的避火罩,明显比其他人的避火罩要鼓。 “三哥确实睡着了,让他睡会儿,你们都起来吧,跟我走,下一个训练项目,灭火弹的使用。” 李章程不在,张小雄还在守瞭望塔,袁一武升任了班长,他说话众人当然也服从。 所有人都爬起来,整理好东西,转移到下一个训练点去了。 避火罩内,鹿鸣听到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树林里再次安静下来。 避火罩内挤着两个人,空间狭小,氧气渐渐减少,温度陡然升高,许是太安静,两个人一呼一吸的声音听得 分卷阅读165 异常清晰。 鹿鸣转身朝旁边的男人侧躺着,下意识地从身后抱住他。 他仍然趴着,却始终没动,脸转向另一边,后脑对着她。 靳枫脑海里全是女人泪流满面的样子,明明就不是个强悍的女人,受一点点惊吓就哭成这样,如果有一天他真不在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想到这些,他浑身无力,这么多年,出入无数火场,从来没有觉得累过,这一刻,他一丝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爱又爱不下去,推又推不开,他该拿她怎么办? “是不是真的希望我离开?”鹿鸣打破了沉寂。 她试图理清这段时间,她主动靠近,他却极力推开她的心情: “我的勇气都是你给的,现在你不愿意给了,以前积攒的那些,我知道很快就会耗尽。我以为我能一直坚持下去,现实却好像不是这样。如果你始终觉得分开对我们俩都好,那我明天就走吧,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鹿鸣把盖在身上的避火罩拿开,坐了起来,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怀孕的事,如果他们真的要分开,她不想拿小孩来牵绊住他。 她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起身,离开了树林。 靳枫听着脚步声远去,许久,才爬起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没有回支队,直接去了医院。 钟宇修也在病房,和另外一名医生正在讨论事情。 靳枫来了以后,钟宇修让医生先离开,问他,昆榆林的开颅手术是否要做。 “不做了。”靳枫这次没有再犹豫。 “为什么?”钟宇修有些意外,“之前的手术很顺利,你不是都很支持?开颅手术顺利的话,他醒来的几率有5o。”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做了那么多手术,醒来了又怎么样?” 钟宇修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靳枫一个人,他呆愣地看着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老昆,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没有人回答,空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1o8章 夕阳一寸一寸落下去,余晖一点一点消失,夜色终于落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被黑暗笼罩,靳枫反而有一种敞开心扉的欲望。 “老昆,你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你说,我这样做是对的吗?她要走了,你是不是也想走?你一走,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靳枫眼泪一下没控制住,滚落下来,双手习惯性挡住眼睛,手肘撑在床上。 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希望昆榆林活下去,即使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其实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离开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对昆榆林自己来说,这也许是一种痛苦。 他自己都切身体会到,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活着比死去更痛苦,他怎么能强求他? 所以,他决定不让他再做开颅手术。 靳枫抹掉眼泪,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听你讲讲你和我妈的事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勇敢?不然,她怎么敢反抗钟连生那样□□强势的父亲?” 靳枫眼睛盯着虚空,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他却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剪了短发的女人,看起来干脆利落了不少,奔跑起来有一种男孩子的飒爽英气。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也一直希望能告诉你,我爱的那个女孩,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她特别勇敢?”靳枫自问自答: “我不知道,说她勇敢,胆子又很小,在火场怕疼被吓哭过,今天又被吓哭了;说她不勇敢,怎么会一次一次为了我,和她母亲决裂?” 靳枫声音低下去了,心底泛起一股酸楚,眼泪又飚了出来,仰头看向天花板,哽咽道: “也许,不够勇敢的人,是我自己。” 这个他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此刻,终于被他从心底某个角落挖了出来,横陈在黑暗中。 在火场上,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可在这件事上,他就是害怕了。 “老昆,你是不是也害怕过,不能让妈幸福,所以才把她推开?这样做,你后悔过吗?” 靳枫这次没有自己回答,撑在床上的手臂倒下来,趴在床上,额头搁在手臂上,感觉很疲惫,想要眯一会儿。 被他压着的手,突然动了。 “阿……撒……”黑暗中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 靳枫一惊,迅速坐直身体,看向床头,又没有声音了。他确信刚才是他的幻觉,忍不住抓住床沿的手,叹了口气。 “阿萨,你说的,我都能听到。你想的,都是我想过的,悲剧,就是这样开始的……” 床头传来低沉轻缓的声音,像游丝一样轻飘飘的,虽然很低,却清晰了不少。 “老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叫医生。”靳枫很兴奋,还没站起来,手被昆榆林拉住。 “不用医生,坐下,时间……不多了……” “……”靳枫脊背突然发冷,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吗? 他把椅子靠床拉近,坐下来,看着昆榆林那张和黑暗颜色接近的脸,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起很多往事。 “你问我后悔吗,这个问题,我要想很久,很久,才能回答。我这辈子,无愧于天和地,无愧于国家,也无愧于父母,唯独愧对你们母子。” 昆榆林许是昏迷太久,体力明显不支,说两句就要停下来喘好几口气。 “你母亲很勇敢,也很执着,我怕她跟着我,没有前途,会很苦。钟连生恨我,为难她。我以为,把她推开,让她回到阿靳身边,问题就解决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妈有了我?”靳枫忍不住插问了一句。 平躺在床上的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见到你们母子俩的时候,你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 “这么说,钟连生把她赶出家门,你把她推开,老靳结了婚,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靳枫苦笑,笑容突然僵住了,他会不会也在犯同样的错? “那三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知道她时日不多,照顾不了你了,才出现。” “我妈怎么了?” “应该是,中了毒,她研究,林木遗传育种,经常接触,化学药剂。”昆榆林呼吸越来越急促,断句也更频繁。 靳枫忽然想起,那次在钟家的别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妈是不是带着我去找过钟连生?她一定还想说服他接受你,被他打了 分卷阅读166 。” 昆榆林没有否认,喘息许久,继续说道: “所以说,她很执着,她和她父亲,是同一种人,只改变别人,不被别人改变。钟连生愿意,亲自抚养你,让她再嫁,除了我,谁都可以。她拒绝了,除了我,谁都不嫁。” 靳枫胸口被堵塞住,心隐隐地疼,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阿萨,你恨我吗?”昆榆林说话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悔意,“应该是,要恨的。我没守护好你母亲,没能给你完整的家。在你母亲身上犯过的错,在你身上,再犯……” “别说了。”靳枫忍不住打断了他。 “要说,再不说,来不及了。我记得,那年你五岁,春节,我带你,去集市,买年货,经过一家,服装店,你站在玻璃窗前,看了很久,指着模特身上的衣服,说,老昆,那些衣服都不好看……” 昆榆林声音有些不稳,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穿军装,你是体谅我们钱不多。是我让你,始终和同龄人,不一样,他们有的玩具,新衣服,你都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靳枫有些心酸,想反驳他,却说不出话来。 成年以后的他,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渴求,出入火场,见过太多生死,知道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可年幼的时候,看到同龄的伙伴们穿着军装,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确实羡慕过。 那个年纪,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只能压抑需求,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将来有这样的经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记着这些做什么?” “因为,忘不掉啊。我能安于贫穷,可忍受不了,你的母亲,还有你,跟着我受穷。钟连生曾经说过,男人贫穷就是错,不能给妻子儿女,幸福的生活,就是无能。自己的小家,都没顾好,没有资格去守护大森林,人类的大家。离开大山,我做不到,所以,我推开了你母亲,也送走了你……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和她……和你……在一起……” 昆榆林说话已经不连贯,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微弱。 “老昆,你别说了,先休息。” 靳枫的手被他抓住,“阿萨……问问……你自己……爱她吗……” “爱。” “有多……爱?” “我能放下天和地,却不能放下她。” 靳枫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只知道,他无数次试图放下她,每一次都像死了一回。 “希望……她幸福吗……” “希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幸福,更害怕我就是她幸福路上的阻碍。” “不能这么想。‘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理解一下,这几句话。” 昆榆林这句话说得很顺畅,似是练习过无数回。 “如果……你自己……都不能……让你爱的人……幸福……你还能……指望谁能做到……让她……幸福?” “……”靳枫大脑突然像被什么敲破了一个洞,一束光照了进来。 “不要和我一样……明白得太晚……” 昆榆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种呢喃自语。 “儿子……可不可以……叫我一声……爸?” 靳枫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爸。”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 “嗯。” 昆榆林抓着他的手突然掉了下去。 靳枫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 “爸,你没有错,我在靳家过得很好,老靳对我很好,他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现在做着和你一样的事情,我会一直做下去。” “好……”这是昆榆林说的最后一个字,仿佛是他人生的一个句号。 靳枫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冷下来,就像捧着一杯炙热的开水,从沸点,慢慢冷却,最后结成了冰。 他始终坐着没动,天亮的时候,有护士进来换药。 “不用换了。”靳枫终于放开了昆榆林已经冰冷的手。 护士看了一眼病人,觉察到不对劲,匆匆跑出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分别看了一下病人两只的眼睛,确认病人已经死亡。 没多久,病房来了很多人,进进出出,具体是些什么人,他没什么概念,有人安慰他,让他节哀顺变,他也没什么感觉。 靳枫看着护士用白布蒙住遗体,感觉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他甚至分辨不清,昆榆林真的醒来过吗?昨晚那些对话,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在做梦? 直到门口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如梦初醒,看着她从门口走进来,一直走到他身边。 鹿鸣低头看着他。 男人黑眼圈很重,下巴有青色胡茬,那双紧盯着她看的黑眸,眼神深邃幽暗,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的眼睛,又清澈无波,仿佛刚出世的婴儿的一双眼。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抱住他的头,他双臂环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 “别抱太紧,小心你儿子踢你。”头顶上传来女人的声音,“还有女儿。” 鹿鸣怀的是龙凤双胞胎,这个被她窝藏在心底这么久的好消息,终于说出来了。 “……靳枫缓缓抬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从她的眼神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像个机器人一样,视线再缓缓往下移。 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仿佛平坦的大地,隆起了一座山峦,他在山间撒播了种子,孕育出新的树苗来。 那是新的生命。 靳枫喜极而泣,再次抱住她的腰,把头轻轻靠在她身上。 昆榆林离开,他能坦然面对,可这一刻,他心尖都是软的,泪腺轻而易举地被戳破,怎么也止不住。 这样抱着她,靳枫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安和温暖。 他要这样抱一辈子,天王老子都别想再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第1o9章 三天后,高山之巅。 靳枫捧着一个白色瓷钵,亲手把昆榆林的骨灰撒在了这片大森林上空。 这个一生都与青山绿树打交道的人,随风飘散,落入尘土,从此将与这连绵青山永久共眠。 鹿鸣站在他旁边,面色凝重。 他们身后站着来给往生者送行的人群,不多,除了靳枫所在森林消防队的战友,就只有云杉、应龙、阿牧等几个熟识的亲友。 钟宇修站在队伍最后面,虽然钟连生并不同意他出现在这种场合,但他还是来了。 骨灰全部撒完以后,靳枫转身,朝身后的人深鞠一躬,感谢他们来送行,并让袁一武领着他们原路返回。 分卷阅读167 所有人离开以后,靳枫把鹿鸣拉进怀里,轻搂着她的腰。 过去的三天,忙于料理昆榆林的后事,他心里憋了很多的话想对她说。 鹿鸣也是,仰望着男人略显憔悴的俊脸,想说的话很多,却一时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靳枫凝视女人半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低头直接吻住了她。 这个比青山还绵长的吻,在鹿鸣感觉到肚子里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之后,被打断。 这一动静不小,两个人身体贴着,都感觉到了。 靳枫手摸着她腹部有动静的那一处,俯身,盯着看了半天,才不满地说道:“臭小子,还没出来就跟你老子争宠,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鹿鸣把他拉起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踢你?我看里面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丫头?我女儿是公主,不,是女王,当然不能省油,必须一直加油,不管她怎么踢我都喜欢。” “……”鹿鸣有种不好的预感,有这样一个偏心的老爸惯着,将来他们这姑娘的性格一定很野。 女孩子跟他一样无法无天,那可怎么办? “他们俩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苏铁和银杉,先让女儿挑,她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剩下的就给那混账小子。” “昆苏铁,昆银杉?”鹿鸣脊背发麻,“怎么听起来感觉就跟昆大毛,昆二妞一样土?不行,要换有点涵养的名字。” 男人嘴角一弯:“我说的是小名。大名,昆北,昆麓。让他们记住,他们老爸老妈的缘分是从昆仑北麓开始的。” 鹿鸣念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只是,觉得有些亏。 “大名小名你都取了?那我做什么?” “下一次我们生一对双胞胎女儿,下下一次再生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的名字都让你来取。” “怎么可能生三对双胞胎?你当我是母猪吗?还是你想当超生游击队队长?”鹿鸣忍不住笑了。 靳枫看着女人笑,心情同样很舒畅,牵着她的手,转身,俯视众山。 “如果有一天,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你和孩子们怎么办?”靳枫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回避,重新回到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就像每一次在火场中,他习惯把避险的退路都想清楚,才带领兄弟们勇往直前,因为他们交给他的都是活生生的命。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你,给你擦手,剪指甲的人就是我。” 鹿鸣转身看向他: “那是我给自己打了鸡血,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一起时候的想法。但你知道,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打鸡血。聚拢的勇气要靠很长时间积蓄,我所有勇气的来源都是你。你要是倒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如果成了植物人,长期昏迷不醒,超过一年以上,不要再浪费医药资源继续拖着,更不要插管开颅等各种手术,让生命自然终结; 第二,我会存足够的钱,足够孩子抚养到十八岁成年,让他们自行独立。在此之前,你抚养他们,如果有合适的人,你要再婚,要过得幸福。” “……”鹿鸣呆愣地看着他,心脏像被碾碎了一样,疼痛也变得零碎,分散在全身各处,每一处都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下来。 他双手捧住她脸,把眼泪抹掉,她眼泪不停地掉,他不停地抹。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以为你知道,没有你,我撑不下去。为了我,你永远都不会让这种假设的事情发生。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你能做到吗?” 靳枫亲了她一下:“我是男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能跟我比吗?” “……”鹿鸣被问住了。她确实不能跟他比。 “对很多人来说,世间的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对我来说,生死也是可以置之度外的事情,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守护你,守护这片大森林。” 他这句话,像止痛片,鹿鸣心脏隐隐的疼痛,得到些许缓解。 “从北京回来以后,知道了我母亲的经历,我陷入了这两件事的对立冲突中,害怕有一天,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我爸及时点醒了我。” 靳枫担心她站得太久会累,脱了外套,放在地上,拉着她坐下来,看着远处的葱郁的大山。 “《金刚经》里有几句话:‘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从前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说了半天,告诉你,为了不烦恼,不要去爱,太消极。” 鹿鸣在心里默念了这几句话,字面的意思她大体也知道。 一切恩情、爱恋、际会,都是无常的,难以长久。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恐惧的事,而生命短暂,仿佛晨露一般转瞬即逝。因为心有所爱,所以心生忧愁,担忧所爱之物不能长久;因为心有所爱,所以心生恐惧,害怕失去。如若人能心无所爱,就不会有忧愁和恐惧。 前面透彻,让人清醒,结论听起来确实有些悲观。 “现在呢?”鹿鸣问他。 “现在有了新的理解。世事无常,一切都难以长久,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但不是不去爱,而是能爱的时候,要争取一切可能的机会,好好在一起,用在一起的幸福来抵御恐惧。因害怕失去而推开,这是在用恐惧制造不幸,也是在浪费上天的恩赐,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遇见自己爱的人,对方也爱自己。” 鹿鸣听着男人娓娓道来,嘴角渐渐上扬,可很快又落下来。 “正因为世事无常,一切都难以长久,无论多相爱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彼此。逝者安息,活着的人要适时放手,继续幸福下去。唯有幸福,能终结不幸。” 鹿鸣愣怔住,他说的虽然很残酷,她却无法反驳,心口闷痛不已。 靳枫揽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让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不会再放开你,不管我们的爱情能持续多久,我们在一起时间里,我会守护好大森林,同时努力撑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森林,我要拼命地对你好,把你往死里宠。不奢望有多长的寿命,只希望我能比你多活三天,甚至一天就够了,我想陪伴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死别的痛苦让我来承受。” “……”鹿鸣上扬的嘴角,弧度仍然在加大,眼泪却不知不觉洒满了整张脸。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突然大了些,她感觉手脚都冷透了,心却是暖和的,却不明白为何,心是柔软的,软得如泥泞的沼泽。 她抱 分卷阅读168 紧了他,抱得很紧,生怕某一刻突然会失去他,只有这样傍近了他,才不至于难过。 “能白头到老最好,如果不能,就按我刚才说的做。”靳枫也抱紧了她,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问道,“好不好?嗯?” 鹿鸣静默许久,抹掉眼泪,坐直脊背,紧盯着他的黑眸。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先问你,如果我不在了,你会像你父亲那样,你妈不能和他在一起,他终身不娶?如果你能做到不和他一样,那我也答应你。” 靳枫没料到她把皮球又踢回给他,抚额苦笑,思虑片刻,嘴角一弯: “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你也看到了,我有那么多‘妹妹’们,他没有。还有,只要我在,你就会在。所以,你只能答应我。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以后我们都不再谈。” 他不等她再反驳,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把她拉了起来,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回走。 鹿鸣以为他只是抱她一会儿,没想到,他就这样一直把她从山顶抱回支队。 两个人一路都在聊宝宝的事情。 回到支队,刚好是吃中饭的时间,他们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回了他的单身宿舍。 鹿鸣让他洗完澡先睡一觉,他已经有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她本想等他睡着了,她回医院住的公寓。 他不让她走,让她也洗了个澡,便拉着她一同挤在一米二的铁床上,陪他一起睡觉。 鹿鸣这几天睡眠也不好,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一开始睡得很沉,身后的男人抱着她,也睡得很安稳。 后来感觉他在动来动去,一会儿侧躺抱着她,一会儿平躺,一会儿转过去背对着她侧躺,再过一会儿又转过来抱着她……反反复复,总不得安宁。 鹿鸣醒了,一直闭着眼睛,知道他想做什么,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侧躺着。 “队长哥哥,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哪去?”他每次听到她这么叫他,就知道没好事,可偏偏又喜欢听,浑身每一根骨头都是酥的。 “你们支队不是有规定,外人不得入内么?”她拿他前段时间自己说过的话堵他。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这样会违反纪律,受处分的。我还是走吧。” 她起身要下床,被他一把拽回去,双臂被他压在枕头上,他却不敢和以往一样压着她,身体趴在她旁边的床上。 靳枫凝视她澄澈如水的星眸,心里寻思着,是时候把小森林买下来了,她这么喜欢跑,要给她买辆车,做这些需要时间,这期间他们就只能在这里挤一挤。 “先在这里住几天,虽然小,但住着肯定比医院的公寓舒服。” 鹿鸣感觉到他话里的酸味,忍不住笑了,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 “好啊,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靳枫心尖突然发痒,像被羽毛轻拂了一下,低头咬住她的唇。 第11o章 男人紧搂着她,轻柔地吻她。 良久,鹿鸣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的氧气转眼被抽干,下意识地抱住他。 两人正吻到忘情处,他突然把头一偏,粘合的唇瓣断开,把头埋在她肩窝里,胸腔剧烈起伏。 他抓着被单的手指一直在用力,指节有些泛白,身体却趴着不动。 禁欲了几个月的男人,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浑身都难受。 女人洗完澡以后,只穿着他的衬衫,光着一双白嫩细长的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当时看着就差点喷鼻血。 想起她大着肚子,他不敢轻举妄动,想再感受一下胎动,伸出手,还没触到,又缩了回来,仿佛这是一个珍贵而易碎的水晶球,他生怕碰坏了。 鹿鸣看着他小心翼翼想摸却不敢碰的样子,抓住他的手,覆在她感觉胎动的地方。 “他踢我了?”靳枫掌心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你儿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鹿鸣笑道。 靳枫也笑了,觉得很不可思议,却也有些无奈,重新趴在床上: “这小子,还没出来就折磨他老子。等他出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他折磨我多久,我就要揍他多久。” “……”鹿鸣只听他要揍儿子,没听他说要把女儿怎么样,“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她忽然明白了,把他的头掰过来,面对她。 “医生说,前三个月孕早期,和后三个月孕晚期不能那个什么,其他时间正常。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真的?”靳枫赫然抬头,深邃的黑眸泛着光。 “嗯。”鹿鸣脸红得发烫。 “不早说。” 他嘴角迅速上扬,起身朝女人靠过来,又低头吻住了她,急不可耐地把她身上当睡衣的白衬衫扯掉。 …… 双层铁床虽然窄,两个人这一晚却都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鹿鸣起来的时候,身旁的床已经空了,她伸了个懒腰,脑海里闪过昨晚一些画面。 双层铁床有些窄,他不能压着她,索性一条腿落在了地上,双臂撑在她身旁两侧,支撑他身体全部的重量。 鹿鸣不知为何,一开始也有些紧张。 后来慢慢放松下来,连日来,笼罩在她胸口、雾霾一样的沉压压的黑云,渐渐被驱散,转眼,又是晴空朗日,天光万里。 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鹿鸣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接听电话。 “起来了吗?” 电话里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就像他昨晚做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温柔,像呵护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伤到她腹中的宝宝。 “嗯。你去哪了?” “我去办点事。我跟袁一武说了,让他一会儿去食堂给你打饭。” “办什么事啊?”鹿鸣很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鹿鸣还想问,有人敲门,她去开门,是袁一武,给她送饭菜过来了。 此后好几天,靳枫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他也说,只说她很快就会知道。 他出去,她便留在房间里看书,他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在支队住了几天之后,他们重新搬进了小森林。 里面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是他们从房客变成了房东。 鹿鸣拿到只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靳枫拉着她从三楼到一楼,四处转了一圈,一边说着房间的规划。 “我们住三楼,小孩住二楼,一楼给你爸妈……”他突然顿住,只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 “一楼暂时先空着。后院那一排平房,再加高一层,可以养一些阿猫阿狗,不养 分卷阅读169 就小呦单独住。” “咱们是不是得给小呦找个伴啊?她好像也不小了。”鹿鸣想到这个问题就发愁,“要是大鹏在就好了。” “……”靳枫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情绪太丰富,她最近动不动就说起大鹏和小呦,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他都怕了她了,即时把话题收住,拉着她下楼,到后院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红色的改装越野车,鹿鸣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越野车,绕着车转了一圈,越看越喜欢。 “你敢开红色的车?不怕你们支队那些队友们笑话吗?你那辆旧车……” 她刚要说他以前那旧辆车可以给她开,他把一个车钥匙放进她手里。 “怕,我一个糙爷们开什么红色车?这是给你的。” “……”鹿鸣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车钥匙,再看向他,“你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 “这些钱原本是准备给老昆用的,他现在走了,就用不上了。”靳枫把女人拉过来,笑道: “我娶了一个这么能干的老婆,银行卡满天飞,能不有钱吗?要不了多久,我们还能把陈大爷那个四合院也买下来,应该问题不大,陈大爷同意按八年前的房价。” “……”鹿鸣想起陈大爷曾经跟他们提到过,要立遗嘱,把那座四合院留给靳枫,反正他几个小孩都去了国外,不愿意回国。 陈大爷一直感叹,他这个空巢老人,很孤独,这些年,经常来陪伴看望他的不是自己的子女,却是靳枫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所以想要感谢他。 靳枫当时就拒绝了,无功不受禄,这是他的原则。 后来陈大爷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按八年前他买进来的房价,卖给靳枫,不管卖了多少钱,都捐给鹿鸣成立的“雪与鹿”雪豹保护联盟。 当时她只当是陈大爷的一个玩笑,那时候她摄影展都开不了,哪里还有心思成立这样一个联盟。 北京的四合院有没有,鹿鸣并不在意,能有小森林,她已经很开心。 她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一辆车! 在加拿大的时候,她存钱买过一辆二手越野车,回中国的时候又卖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开自己的车。 鹿鸣想起来还是很兴奋的,忍不住抱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重重地亲了他一下,快步走到驾驶座这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靳枫手指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看着女兴奋的样子,别提多开心,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迅速上了副驾座。 “老婆,你现在能开车么?要不先放着,等生完宝宝以后再开?” “不要,我现在就要开。” 鹿鸣坐在驾驶座上,四处摸了摸,感觉像摸男人的身体,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像灌了兴奋剂。 她终究按捺不住,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想要马上就启动车子,试开一下。 “我肚子很小,这空间那么大,可以坐进来,就可以开,我开车技术也很好,没问题的。” 她这么一说,又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你也知道你肚子小?还双胞胎呢,比不过人家怀一个单胎的。”靳枫陪她去产检过一次,医生的话已经刻在了他心上: “从今天起,你别的事都不用做了,专注吃就行。” “……”鹿鸣冲他笑了笑,不说话。 周笛已经找到两个主要投资商,他们对《大鹏和小呦》这部纪录片的剧本很感兴趣,但要求尽快投入拍摄,包括后期特效制作,剪辑,到上映,只有一年时间。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因为生孩子错过? 可怎么说服他是个问题,她要想个办法。 靳枫正在接听电话,挂了电话,一脸愁容,眉头皱成了川字。 她正要提这件事,他先开了口:“《大鹏和小呦》的背景,就放在玉仑河。昆仑山太远了,你把剧本改一改。” “那怎么行?大鹏和小呦是在昆山脚下遇见的,故事围绕的就是昆仑北鹿那片荒漠林,怎么能放到玉仑河来?” 鹿鸣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大鹏和小呦》可以拍了?” 男人同样看着她,只是笑,却不回答。 鹿鸣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迅速翻出她那两个主要投资人都是怎么找到的。 “亲爱的,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来玉仑河,打算来接我啊?我已经到机场了。”周笛显然在故意转移话题。 “你让程子涛去接你吧,我现在一动牵三,接不了。”鹿鸣及时把话题扯回去,“投资商之一是程子涛吧?”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程子涛不是因为你才投资,是你男人说动了他,程子涛也欠他一个人情。” 她说的人情,鹿鸣细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具体所指了。 徐娜的声明,引起了广泛关注,相关部门重点去调查了山月谷森林氧吧,果然查出徐娜说的那些问题,同时还存在森林消防安全隐患。 最终,山月谷森林氧吧被永久查封。 程子涛从靳枫这里知道了这些消息,最先出手,大量买进山月谷氧吧的一些散股,到后来很多大的股东急于转手,也被他买进。 秦家的企业遭受重创,无力对抗。最终,程子涛的父亲成为山月谷森林氧吧的最大股东,这是他经手成功的项目,他父亲全权交给他去做了。 程子涛做的第一件事,把森林氧吧的名字改为日月谷森林公园。 他提交的生态园林建设方案,以保护珍稀野生动植物为目的,原来很多娱乐休闲设施和建设将全部拆除,得到了政府的支持。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程子涛都会在玉仑河忙,周笛估计也会经常跑过来。 他们两个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鹿鸣不清楚,周笛一直没跟她说,不过这倒让她感觉,周笛这次和以前不同,像是来真的了。 “还在听吗?话都说到这了,干脆就都说了吧,我憋不住话。”周笛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另外一个投资商,其实也是你男人引荐的,是北京的一家园林投资公司,老板叫何连翘,据说她投资了96个亿,成立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你在北京那段时间,怕也被钟家干涉,所以一直暗地里接洽。” 周笛似是在搬行李,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晃动。 “具体什么情况,你去问他自己吧,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出发啦。” “你去哪?” “日月谷。” “……”鹿鸣依稀听到有人在叫周笛,好像是程子涛的声音,没再多问,只让她在野外小心点,便挂了电话。 副驾座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她也很快被拉下驾驶座。两个人掉 分卷阅读170 换了座位,他来开车。 “北京的公司,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鹿鸣不知道,他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但很害怕他会因此受制于什么人。 “何女士赞助过青藏高原雪豹研究项目,乔森教授参与过那个项目,所以认识她,他从中引荐了一下,在北京的时候我去拜访过她。她想在海洋保护和森林保护这两块做一些事情。你做的这些刚好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她还看过你拍的东西。所以,准确来说是你自己跟她扯上了关系。” 靳枫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我现在后悔了,早知道你会有宝宝,应该等你生完以后再去拜访何女士。” “你放心,我会平衡好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影响宝宝。一年后,除了苏铁和银杉,还有大鹏和小呦,我们会有四个宝宝的。” 鹿鸣想想就很兴奋,像打了鸡血一样。 靳枫见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只能依她,启动了车子。 鹿鸣眼巴巴地看着他双手灵活快速地打转方向盘,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去哪?” “民政局。” “……”鹿鸣只惊了一秒,很快又笑了。 公历九月九日。 她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小奶狗和狼女的故事正文里没有篇幅讲太多,番外我考虑写一写~ 第111章 鹿鸣和靳枫终于领了证。 两人从初识,相恋,分别,重逢,再相恋,到结婚,历经近十年的时间。 更多的喜事,接踵而至。 日月谷森林公园动工以后,程子涛无意间找到一个隐秘的地下室,在里面发现了那把黄花梨木昆仑座。 昆榆林去世前告诉靳枫,曾有一个客人在昆二爷那里定做了这把椅子,提了一半真木材一半假木材的奇怪要求。 后来椅子出现在拍卖会上,被一个古董行家高价买下,送给了靳栋梁,没想到成了他受贿的证据。 靳枫被困在昆仑山,出来以后,听到靳栋梁在看守期间畏罪自杀的消息,椅子却消失了。 去年出现过,鹿鸣亲眼见到,没想到被秦中流藏在了森林氧吧里面。 现在再次出现,靳枫请了专家鉴定,结果表明,这把椅子除了有昆仑山浮雕的椅背是真正的黄花梨木,其他部分就是普通的木材,所以根本不是传说中价值上亿的收藏品。 只是,椅子辗转多人之手,一时半会找不到幕后真正的主使者。 椅子现在被找到,靳栋梁受贿事件也被重新调查,也可以证明,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他。 靳栋梁背了八年多贪污受贿的罪名,终于洗脱。这是第四件喜事。 第五件喜事,靳枫为达哇伸张正义的事迹,被一家主流媒体报道,连带他在特警队当侦察兵时的经历也被挖了出来,因被人匿名举报和靳栋梁是父子关系,他被踢出了特警队。 靳栋梁被诬陷的真相曝光后,很多人为靳枫抱不平。 靳枫被一级一级的领导叫去谈话,上级领导一致认可他的表现,因此,他将升任玉仑河森警大队队长,胡卿民退伍复员后,他接替上任。 玉仑河森警大队与森林公安、林业局,共同举办了一个表彰大会。 这一天,鹿鸣作为军人家属,被请到了表彰会现场,就在森警大队精心布置过的操练场上。 除了她,达哇,云杉,还有其他两个女人,各抱着一个孩子,也到了现场。 袁一武悄悄向她介绍,两个抱孩子的女人分别是张小雄的前女友陈小桉,以及李章程喜欢的那个单亲妈妈,支队里的人都叫她阿梅。 在春节前的那次山火中,阿梅失去了家人,房子也没了,她和她女儿被李章程冒死救了出来。 陈小桉和阿梅看起来都有些不安,云杉显然也很疑惑,她又不是谁的家属,为什么会被请过来? 袁一武哼哼哈哈含糊过去,让她们先安静坐着,回头再告诉她们原因。 达哇盛装打扮,穿着藏裙,手上、脖子上挂满了银饰,还戴了一个头冠,这是她和袁一武举办婚礼那天穿的衣服。 她们五个带着两个小孩坐在了前排,和森警大队、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领导坐同一排。 后面成排坐着的,除了森警大队所有的士兵,还有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骨干。 靳枫、李章程、袁一武、张小雄,还有应龙就坐在她们后面一排,离得很近。 李章程出列主持,他说了大会期间的纪律之后,宣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项,所有人面对旗杆起立,升国旗,奏国歌。 鹿鸣跟着站了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参加升旗仪式了,高中毕业去了加拿大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中学的时候,每周一,或其他重大典礼,参加学校的升旗仪式,和大多数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敷衍的心态,没有什么深刻感触。 可这一次,许是置身在这样庄严的环境中,看着红旗冉冉升起,听着雄壮激昂的国歌,她心潮澎湃,一种强烈的骄傲和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听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句,鹿鸣猛然想起靳枫血肉模糊的脊背,心中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迸了出来。 她脑海里闪过初到玉仑河的印象,环绕整个小镇的森林,像一道绿色长城。 她想起了春节前那次山火之后,森林消防员成排站在被火烧过的黑色迹地,仿佛一道火红色的长城,高声齐吼: “珍惜生命,勇敢顽强!” 革命年代,先辈们用血肉筑成红色长城,拯救中华民族于危难之中,才有了今天的和平。 和平年代,森林消防员同样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一次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抵抗森林火灾,拯救万千生命,守护大森林。 不同年代的英雄,都是一样的不容易,一样的伟大! 升完国旗,领导讲话。 讲话的领导鹿鸣不认识,但他讲话的内容,她听得很仔细。 讲话中提到,靳枫成为玉仑河森林消防队队长后的优秀表现,辖区内的森林,山火发生率大幅降低,救火人员牺牲的人数几乎为零,并协助森林公安破获多起偷伐盗猎案件。 除此之外,他组织林农植树造林,很多沙漠化的土地得到治理,变成了林地,整个玉仑河的森林覆盖率上升至全国前列。 森林消防队经他特训的雪豹突击队,除了在玉仑河辖区内的森林大火中表现突出,还曾多次被调用支援其他兄弟队,成为远近闻名的一支扑火精英队伍。 整支精英队伍二十个人,一一被请出列,其他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骨干也被请了上去,面对领导 分卷阅读171 席和观众席一字排开,站在旗杆下,接受表彰。 靳枫站在队伍中间,袁一武、张小雄、李章程和应龙站在他两边,一行领导从队伍一端,走到另一端,以此给他们戴上军功奖章,握手祝贺。 表彰完以后,靳枫作为代表,被请到队伍前面,发表感言。 靳枫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用很平的语言,讲述他的心路历程。 “小时候,我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特别喜欢军装,梦想有一天能穿在自己身上,上阵杀敌,成为勇敢的战士,成为英雄。长大以后才知道,生活在和平年代,不用上阵杀敌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停顿片刻,视线扫过人群,在鹿鸣身上停留几秒,才移开。 “说实话,小时候我从未想过,长大以后会成为一名森林消防员。即使做了消防员以后,一开始也并没有多喜欢,只当成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但既然做了,就想着一定要做好,一点一点学习,不断改进,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发现,就像离不开自己爱的女人一样,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岗位了,离不开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离不开大森林。” 广场上很安静,所有的人都魔怔了一样,认真地听着他说这些。 “森林对人类有多重要,我就不说了。我想说,每一个愿意投身林业的人,都是可敬的英雄。林业不比其他大多数行业,投入以后,马上就能见效。我们做的好不好,会起到什么影响,要十年、百年以后才能看出来,那时候很有可能我们已经不在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耐得住寂寞、不求快速回报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兄弟们,你们都是和平年代最可贵的英雄!为你们致敬!” 靳枫转向身后,立了个军姿,面对身后的队伍行军礼,再转过身来,面对领导席后的队伍立军姿,行军礼,表情异常庄重,眼神坚毅。 两边的队伍,所有的人也对着他整齐划一地立军姿,行军礼。 鹿鸣视线不知不觉又模糊了,让她感动的,不是那些被歌功颂德的丰功伟绩,却是他们这种默契得不用任何言语,只用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表达的兄弟情。 表彰完以后,靳枫带领新兵,与胡卿民带领一批复员老兵,交换锦旗,代表一种新老交替。 胡卿民代表复员老兵讲话,讲三十多年的部队生活,对士兵的不舍,铁骨铮铮的汉子,几度哽咽,泪流满面。 “《管子·权修》中提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这是你们昆大队长,在他的一份森林消防员职业培训报告中引用的话,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啊。有他带领你们继续前进,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这些老兵复员以后,人虽然离开了,但心还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我会一直关注你们。我还是那句话,森林要守护,发生了山火要扑,但你们都要给我好好活着!” 胡卿民话音一落,广场上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我离开之前,还想做一件事。”掌声停下来以后,胡卿民换了轻松的语气: “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光棍出军人,而消防兵更是出光棍最多的兵种之一。我自己就当了半辈子的光棍。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你们的昆大队长,就给你们娶了一个非常漂亮又能干的军嫂;再比如你们的活宝袁一武小同志,刚来队里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不光能认很多字了,还把温柔美丽乖巧可爱的月亮抱回了家。军人不易,做军嫂也不易,为了让我们广大光棍同志早日娶到媳妇,请我们的军嫂代表,鹿鸣女士,来给我们讲几句话,最好像征婚广告一样,多说说嫁给昆伦这种男人的好处,吸引更多的优秀单身女青年投入军人的怀抱。” 胡卿民话音一落,场上有人鼓掌,有人大笑,也有人开始起哄,反复齐呼“三嫂”,大有她不上去不罢休的阵势。 鹿鸣回头看了靳枫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个环节。 虽然不习惯在公众面前说话,但这一次,鹿鸣没有拒绝,出列走到了旗杆下。 她没有准备,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讲起她今天对升国旗有了新的感触,第一次看着国旗落泪的心情,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越讲越轻松。 “其实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这样的男人,按照我妈给我的规划,我的另一半应该是医生、律师或大学教授这几类。准确来说,我是被他骗来的,他先把我的心骗走了,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场上的人立刻笑翻了,大概没人想到,她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竟然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靳枫也在底下笑,全程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走到今天我才发现,遇见他,被他骗走了心,成为他的妻子,是我过往人生中,最幸福、最不后悔的事。军人不易,可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易,一直是他在付出,他在守护大森林的同时,许给了我一座小森林。此刻,我想对他说:谢谢你,把我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勇敢,果断,自由。从今往后,你守护大森林,我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小森林。” 鹿鸣说完,对着众人鞠躬。 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她描述的美好当中。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座位,袁一武带头鼓掌,把众人拉回现实,纷纷鼓掌,才被打破。 在众人起哄声中,靳枫抱住了她,她也抱着他,两人许久都没松开彼此。 表彰大会结束散场后,在袁一武的张罗下,“昆仑五兽”携带家属到山头合影。 夕阳映照的山头,挂满五彩经幡的榕树下,金黄色的斑驳光点从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一字排开的人身上。 靳枫和鹿鸣站中间,小呦趴在他们前面。 他们两边分别是李章程与阿梅母女,张小雄一家三口,小孩都被男人架在脖子上。 最边上两对分别是袁一武与达哇小两口,应龙与云杉。 在袁一武的鼓动下,两个女人都被男人背着,云杉虽有些难为情,经不住众人各种劝说,最终也答应了。 鹿鸣把三角支架上的相机定好时间,回到靳枫身边,让众人面对镜头。 接连几声“咔擦”响,这一幕温馨的全家福画面最终被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有没有觉得,三哥和三嫂红旗底下隔空撒狗粮? 第112章 鹿鸣开始忙于纪录片《大鹏和小呦》的拍摄。 不同于一般的纪录片,从头到尾都像普及科普知识一样讲述,她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呈现雪豹和有蹄类野生动物保护的相关内容。不只大鹏和小呦,里面所有出现过的野生动物, 分卷阅读172 她都当成和人类一样的角色,赋予了不同的性格。 故事从昆仑山开始,但这一部分剧情暂时没拍,她打算放到最后再拍。 靳枫坚决不同意她顶着个大肚子乱跑,虽然她肚子其实很小,快五个月了,穿着宽松的衣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孕妇。 所以,拍摄的剧情只能从小呦和大鹏在玉仑河的森林重逢以后开始,就在本地取景。 每次她去拍摄现场,靳枫都要亲自接送,规定她在片场呆的时间不能超过八个小时,更不能熬夜。 除了照顾她,他自己工作其实也很忙。 按照往年,夏季高温森林防火工作,进入九月份就可以缓一口气了,但现在到了九月底,依然持续高温天气,时常电闪雷鸣,却始终不见雨。 整个森林消防队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不过,他工作再忙,都会出合理安排时间,陪她去产检。 这一天,又到了每周一次例行产检的日子。如往常一样,靳枫一早就开车送她去医院。 一路上,雷声轰鸣,天空阴沉沉的,天空不时划过几道闪电,天气很闷热。 到了医院,鹿鸣让他先回支队去忙,他不肯,坚持要陪她产检完。 妇产科在三楼,他们在二楼楼梯口,遇见了钟宇修。 昆榆林离开以后,鹿鸣听他提起过,打算以无国界医生的身份去非洲,不知道是不是钟连生反对,一直没有成行。 钟宇修见到他们,脚步顿住,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便要走。 靳枫把他叫住:“钟医生,一会儿我过去找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钟宇修直接拒绝:“如果是你上次说的事,我说过,绝不可能。我今天就要离开玉仑河了。” 他不等靳枫再开口,大步离开了,似是不愿意多停留一秒。 鹿鸣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靳枫,有些疑惑:“你跟他说了什么事,让他反应这么绪产生波折。能让他有今天这么大反应的事情,一定不是几封信的事。 她想再追问,他转移了话题:“应龙追查绞杀榕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你想不想听?” “你不是怕我担心,不愿意告诉我吗?”鹿鸣知道他不想再说刚才的事,只好按耐住好奇心,不再多问,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秦昭昭就是绞杀榕?绞杀榕和沙尘暴,真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鹿鸣之前想到过,秦昭昭有可能是绞杀榕,但无法想象,她还和沙尘暴有关。 “张小松最后那句话,‘绞杀榕是个……’给了我启发。按照一般人说话的习惯,如果后面是具体名字,不会有‘个’,但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等这种某个类属,才会加‘个’,比如,‘绞杀榕是个女人’。我们在昆仑山的时候,秦昭昭突然出现,我开始怀疑她,回玉仑河以后就让应龙重点去追查她。她和所谓的沙尘暴的关联,准确来说,有三个人,但盗猎偷伐的事情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靳枫把应龙追查到的结果讲给她听,解释最后这句话怎么理解。 鹿鸣一下接收了很多信息,大脑有些混乱。 他们已经走到三楼妇产科门口,前面有两个人在排队等候,鹿鸣也在休息椅上坐下来,脑海里还在想他刚才的话。 靳枫刚在她旁边坐下来,手机铃声就响了。 电话一接通,传来袁一武火急火燎的声音:“三哥,支队收到最新火情报告,双凤山原始森林发生了雷击火,让我们马上出发去火场。” “你召集所有人,做好出发准备。我马上就到支队。”靳枫挂了电话,站起来,才意识到,今天是陪鹿鸣来做产检的。 “我都说了让你先去忙。例行产检就那些事,我都知道,你陪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赶紧走吧。你把车开走,我检查完打的回去。” 他反过来握着她的手,看着女人澄澈乌黑的眼眸:“我先回支队,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你也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小心!”鹿鸣把手抽出来,推着他离开。 “好。”靳枫抱了她一下,迅速放开,转身就跑。 鹿鸣目送他离开,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轮到她看诊了,才收回视线,进入医生办公室。 这一次检查项目有点多,鹿鸣楼上楼下跑,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拿到所有的检查结果,全部检查完毕。 下楼等车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翻看当地新闻。 网上已经有很多关于双凤山原始森林发生雷击火的新闻,配图触目惊心。 葱郁茂密的森林窜出巨大的橙色火柱,仿佛火山爆发一样凶猛,森林上空浓烟滚滚,火情凶险程度可略见一斑。 扑火队伍不止玉仑河森林消防队,短短半天的时间内,省森林总队出动了四个支队,已经赶赴双凤山森林大火现场。 一辆的士车开过来,鹿鸣上了车,说了个地址,让司机把她送过去,视线仍盯着手机。 她搜索地图,查看双凤山的位置,和附近的地形。 双凤山面积很大,连接几个市,从地图上看,形状很像两只凤凰面对面站立,凤头和脖子交缠在一起,所以叫双凤山。 整座山地处低纬度高原,附近磷矿资源丰富,地形特殊,森林植被极为复杂。是极易发生森林火灾的地方,并且,一经燃烧,林火发展快、险情多、扑救难。 鹿鸣越看越不安,索性不看了,把手机收了起来。 妇幼医院在市中心,到镇上有一段距离,车子开出市区以后,鹿鸣想起难得来一趟市区,想去逛逛婴幼儿用品店,让司机调转头,把她送回市区。 车子没掉头,车速反而更快了。 鹿鸣坐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觉察到异常,看向后视镜。 司机戴着一个鸭舌帽,冒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尖尖的,干净清爽,身形瘦长。 她意识到,司机是个女的! 她把手悄悄地伸进包里,想去拿手机,车子突然急刹车,她被惯性推向前面的椅背。 鹿鸣双手抵在椅背上,小心翼翼地护住腹部。 车子刚停稳,驾驶座上的人跳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一个黑色袋子套在她头上,用尼龙绳连同手臂牢牢捆住,才把她拉回座位。 车子很快重新开动,鹿鸣双臂用力往前撑开尼龙绳,避免腹部受到挤压,大脑迅速运转,该怎么 分卷阅读173 自救。 —— 双凤山原始森林大火现场临时指挥部。 靳枫从火场返回到指挥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六点。 其他三个支队的负责人早已回到指挥部,各个都是灰头土脸,橙色的防火服沾满泥土,就像在泥土里打过滚。 所有负责人轮流汇报各自带领的队伍扑火的情况。 前总指挥听完他们的汇报,神色严峻,总结道: “所以,结论是,经过近2o个小时的奋力扑救,火势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继续向东北、西北、西南、东南方向蔓延。” 前指总指挥是省森林总队队长,姓杨,和胡卿民曾经是战友,许是也听闻了靳枫的事迹,特别问他,对目前的火势有什么想法。 胡卿民也在场,显然怕他又说出什么狂妄的想法,抢先开了口: “杨总队长,您是总指挥,他还年轻,需要历练,这么大的火场,他经验还不够,让他执行您的命令就行。” “老胡,看你说的,年轻人,就应该大胆地想,有什么想法及时说出来。去年春节,你们玉仑河大队扑的那场火,小昆很大胆,及时巧妙用了以火攻火的策略,当天就把大火扑灭了,非常不错。我对比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思路,可能会出人命。所以,别管什么总队不总队,能灭得了火就是好事,大胆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靳枫视线从长桌上的地图,移到林相图,再移到航空飞机在森林上空拍摄的最新火情俯瞰图……反复查看完,才开口。 “我先从双凤山的地形、气候和林相,分析一下现在的火情: 第一,地形,地处高山林区,坡陡谷深,交通不便,主体火场坡度高达6o°以上。这样的地形,短时间无法实施规模化扑救,只能依靠人力来扑火。同时,这样的地形条件,火场安全保障难度非常大,林火遇到迎头阵风时,很容易产生树冠火或二次燃烧,火场形状和火线非常不规则,火头很多,火线长,内线火和外线火层次交错不清,很容易产生立体燃烧,上山火强度大,蔓延速度非常快,呈跳跃式发展; 第二,气候,双凤山林区属热带、亚热带高原季风季候,立体气候特点显著,小气候突出,今年夏季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严重干旱,火场气温在45°以上,风力5-6级。从起火到现在,火场持续高温、风力不减、风向不定,在强风力作用下,已控制的火区频繁发生飞火,失去控制,又引发新的起火点,林火发展态势随时被改变,短时间内已经形成高强度、大面积的森林火灾; 第三,再看看林相,火情最先发生在密集灌木丛、松林区,林下腐殖层厚达4o公分。双凤山已经有有十年没有发生森林火灾,可燃物载量每公顷至少达到15-2o吨,持续高温天气让林区植被处于极度干燥易燃状态。还需要提醒一点:火场附近有磷矿基地,土壤层富含磷矿,对腐殖层有助燃作用。” 靳枫细致全面的分析,让在场所有的人纷纷侧目。 “那么,昆队长你认为应该怎么调整扑火策略?”杨总队已经毫不怀疑他的专业和洞察力,连称呼都不知不觉从“小昆”变成了“昆队长”。 所有的人都看向靳枫,等着他的答案。 靳枫正要说出他的想法,手机铃声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想取个山名,看到咱们大中国的地图,大公鸡,就想到了双鸡山…不太好听,所以改成双凤山了。 双凤山的大体形状,看过我微博的书友可能会知道,可以参考中国地图。后面的剧情,有两只凤,西边的凤直接就参考中国地图,东边的凤反一下。。。要是觉得麻烦,当我没说,你们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一如既往,三哥分析的内容,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没兴趣的直接忽略不计,只要知道这场森林火灾比较恐怖就行了,以及,我们三哥很棒~ 结局倒计时,,就在最快的时间里灭掉。初衷是好的,但林火已经扩大到无法控制的阶段,必须改变思路。小昆队长的思路跟我其实不同,他是有主次、有先后顺序的,分阶段推进。” 杨总队看了廖支队长一眼,再看向靳枫,立军姿,行军礼: “我代表省森林防火总指挥部,任命昆伦同志为双凤山原始森林大火前线副总指挥,协助我全面部署所有扑火兵力,完成任务!” “是!”靳枫同样对着他立军姿、行军礼,声音洪亮有力,脊背挺直如松。 胡卿民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出来的人才,心情却复杂,既倍感自豪,又有些担忧。 其他人表情不一,但都不再说什么,纷纷朝靳枫立军姿、行军礼,表示服从命令。 “那行,现在我们听听昆副总队长详细说说,后面怎么调整策略。”杨总队长及时把话题拉回来。 靳枫手机铃声又响了,又被他按掉,他指着地图详细解释: “第一阶段:先集中主要优势兵力,重点封控西线。你们看,双凤山分西凤山和东凤山,两山之间有磷矿基地,现在火情集中在东凤山,正朝东北、西北、西南、东南方向蔓延,如果火烧到磷矿基地,很快就会蔓延到西凤山。所以,当务之急,截断西线,阻止西线的火继续蔓延。这叫斩凤身; 第二阶段:东线和南线,有四座长条形的山脉,就像四个爪,从东到南撒开,中间夹着三个村 分卷阅读174 庄。必须在火蔓延到三个村庄之前,从分叉口处截断。这叫斩凤爪; 第三阶段:西线、东线和南线的火势得到控制以后,把所有兵力集中起来,针对北线和中部分散的明火,分头出击、多点突破、分割围歼。” “这就叫挖掉坏死的内脏?”廖支队长接了他的话,“中部和北线森林茂密,一出现火情,很快就会形成立体燃烧,按照你这种思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结束,到了第三阶段,森林早就烧光了。这应该不叫内脏坏死,是整个凤身都要坏死了。” “所以,为了抢时间,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同时进行,东线和南线,分配两个中队的兵力,一个中队挖隔离带,一个中队转移村民,其余所有兵力集中到西线。” “两个中队的兵力怎么够?”廖支队问道。 靳枫没再解释,直接下了命令:“廖支队,你负责西线,东线和南线,我负责。” “……”廖支队瞠目结舌,看着靳枫,说不出话来。 两个中队的兵力,转移三个村庄的村民,还要挖一道防火线,这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在这样的大灾难中,救人是第一的,出了人命,一定会顶着巨大压力。 西线虽然火势凶猛,但只是扑火而已,量力而为就行。 “小昆队长,你确定就带两个中队?”杨总队长显然也有些疑虑。 “够了。但要扑灭这次大火,四个支队的兵力远远不够,需要请求更多支援。大部队来了以后,如果西线火势得到控制,直接投入进入第三阶段,如果没有,先支援西线。” 杨总队长立刻应承:“好,我马上向总指挥部传达支援需求。你们先下去修整,一定要保证下面的人养好精力再出发,不要疲惫作战,扑火人员必须零伤亡!” 他反复强调安全问题,才让他们各自离开。 胡卿民年纪最大,上面没有让他上前线,留守指挥部,协助杨总队关注火场最新动态,及时向上级和外界传达。 两个人各自打了几通电话,把事情安排完以后,才坐下来闲聊,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都已经有些疲惫。 “这个昆伦确实不错,一表人才,专业过硬,思维非常敏捷,考虑问题也很周到,还能有壮士断腕的果断和魄力。这样的人才,留在玉仑河这种小地方太屈才了。双凤山大火结束后,我要把他调到省总队去。” 胡卿民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摇头拒绝: “那不行啊。玉仑河大队需要他,他走了,我复员了,谁来接任大队长?老杨,就算你是大领导,也别动不动就跟我抢人。” 杨总队长刚要反驳,胡卿民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应龙的电话,立刻接了电话。 “胡大队长,靳枫在吗?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解。”应龙一直习惯叫以前的名字。 “他已经执行任务去了。你这么急找他,有什么事吗?” “鹿鸣失踪了。达哇昨晚发现,她一个晚上没回家,今天早上告诉了云杉,她们去报警,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云杉就来找我,让我想办法。” 胡卿民看向旁边的杨总队长,简单告诉了他是怎么回事:“昆伦他爱人怀孕五个月,昨天突然不见了,他要是知道,恐怕就不能安心在前线救火了。” “那就先不说,还有三个村庄的村民等着他去救,孰轻孰重,你我都知道。等东线和南线的火势控制以后,再告诉他。” “……”胡卿民虽然有些矛盾,但最终还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这样,应龙,你先想办法去找人,你也不用再给他打电话,他现在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受影响。” “行,我知道了。” 胡卿民挂了电话,走出指挥部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远远地看到,靳枫已经集结两个中队的人员,列队准备出发。 靳枫朝他看过来,他有些心虚,急忙转身回到帐篷里去了。 他这种反应,落在靳枫眼里,很蹊跷。 靳枫想起开会的时候,掐断了两个电话,重新拿出手机,发现是分别是云杉和应龙的电话,给应龙打回去,问他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我们已经发出通缉令,绞杀榕,或者说沙尘暴,很快就要落网。” “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双凤山火势失控,你们森林公安尽早来支援。还没接到上级命令吗?” “没有。接到命令再说,我现在去做我该做的事。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你自己小心点。” 靳枫皱眉,感觉这不像应龙会说的话,可电话已经挂断,李章程来报告,两个中队的人都已经到齐。 靳枫拿出地图,在双凤山从东到南的方向,画了两道平行的斜线,一道在凤爪分叉处,一道在四条爪子三分之一的地方。 “我们分到的是东线和南线,主要有两个任务: 第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五条隔离带,西北方向这一道把主山的蔓延过来的火隔离,凤爪上的四道,把已经发现有明火的地段分割出来。五道隔离带,李章程和张小雄带一个中队的人,分成五组,每一组负责挖一道; 第二,转移村民,我和袁一武负责,隔离带以外东南方向的村民,通知他们自行转移,隔离带以内,靠近山体的村民,派一个中队扫村,能动的自己转移,不能动的老弱病残,抗也要扛出来,绝不能落下一个人。” 李章程、张小雄和袁一武三个人很快都明白,这次最严峻的任务是转移村民。 袁一武对着地图,嘀咕道: “三哥,这三个村子那么偏僻,年轻人能出去的早就出去闯了,留下来的不都是些老人和小孩?有几个可以自行转移?看来,我们整个中队的人,都要变成猪八戒,一趟一趟背媳妇咯。” “那小武我们换一下,你和小雄去挖隔离带。”李章程插了一句。 “不行,这五道隔离带,是很重要的截点,必须你来负责,让小雄协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靳枫当然很清楚他们各自的优缺点。袁一武动作敏捷,反应快,扑火还行,挖隔离带这种事,缺乏耐心。 安排完任务,靳枫想起从昨天离开医院,就没再接到鹿鸣的电话,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铃声一遍一遍地响,却始终没人接。 靳枫突然觉察到什么,脊背瞬间发冷,袁一武在叫他,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才收回神。 “出发!”他把手机收起来,一声令下,带领众人上山,前往目的地。 第114章 鹿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内,双手绑在身后。 房间像是农村里的杂屋,光线幽暗,没有照明灯,只从一个小窗户射进来一 分卷阅读175 点微弱的光。 她是被饿醒的,估摸着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中午了,从她昨天离开医院,被人带到这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鹿鸣强撑着爬起来,背靠着墙。 门突然被推开,光线有些刺眼,鹿鸣把头偏向一边,闭上眼睛。 一个女人从门口走进来,拉了张椅子到房间中央,面对她坐下来,背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烟,一手拨打火机,把烟点燃,吞云吐雾,却不说话。 她背光而坐,鹿鸣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这傲慢的姿态,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秦昭昭。 鹿鸣直视着她:“秦昭昭,不对,应该叫你沙蓉才对,你把我带到这里,一直这样关着,能解决什么问题?”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她说话语气并不松软。 幸好昨天在医院,靳枫跟她讲了应龙追查秦昭昭获知的线索。 应龙费了好一番劲才追查到,秦昭昭本名沙蓉,有一个哥哥叫沙鲍,她后来成了秦大业的干女儿,连名带姓都改了。 “我不是什么沙蓉,那个人早就饿死了。”秦昭昭用食指不停地弹烟灰,就像要竭力甩掉过去的身份,贫穷、卑微、屈辱的身份。 她把手中的烟一口气吸掉,扔掉烟蒂,脚用力地碾压,冷笑一声: “能解决什么问题?恨!能解恨,你明白吗?让你感受一下,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什么感觉。你才一天一夜,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我可是被关了三天三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三天三夜,但我知道,你现在只是盗猎偷伐,如果我饿死在这里,你就成了杀人犯,一尸三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对秦大业就不同了,现在最想你死的人,就是他。” “你少废话。”秦昭昭起身,把鹿鸣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她往外走: “秦大业想抓的人是你,把你交给他,自然就没我什么事了。原因,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怪就怪你嫁的男人太狂,做事太绝。” “等等,”鹿鸣极力挣脱他,往后退,直接坐在椅子上,把被反剪捆绑的手臂放到椅子后,“你就不想知道,谁是沙尘暴?” 她寻思着怎么想办法脱身,靳枫在火场救火,十万火急,肯定分不开身。 暂时脱不了身,她也要拖延时间。秦大业对靳枫恨之入骨,对付不了他,自然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她失踪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如果达哇或有其他什么人发现她不见了,及时报警,从医院附近的摄像头开始查,应该很快能查到她的去向。 秦昭昭倚在对面墙壁上,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是谁啊,说,我倒想看看,你有多聪明。” “你。” “……”鹿鸣话一出口,秦昭昭仰头大笑,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的事,笑完以后,才看向她,嘲讽道: “我是沙尘暴,我自己会不知道?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秦大业不会让你知道。他一定告诉你,你哥哥沙鲍是沙尘暴,盗猎雪豹、亚洲象等大型野生动物犯罪组织的头目,被中国警方通缉,现在藏身在金三角一带。只有他秦大业,才有办法保护你哥哥。” 秦昭昭皱着眉头,显然被她说中了。 “故事很长,我们从昆仑北麓荒漠林那一次偶遇开始。那天,你也出现在了荒漠林里,原本是受秦大业指使要杀掉靳枫,但你没及时下手,我拍下他的照片,拍照的声音把雪豹惊动,也把你惊醒。人你杀不了了,就去追雪豹。我说的对吗?” “没及时下手……”秦昭昭自言自语,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但很快恢复冷酷的表情,“故事编得很精彩,继续。” “荒漠林那次你没有得手,秦大业自然不会罢休,于是有了后来昆仑山的计划。你以沙尘暴身份,把靳枫引到昆仑山,那只雪豹也成了诱饵。秦大业安排人等在昆仑山守株待兔,想要杀掉他。靳枫和那些人在山里面周旋了七天七夜,后来你杀掉了那些人,并且设计了那只雪豹和其中一个人掉进死亡谷的一幕,让靳枫以为,沙尘暴和雪豹都死了。然后你恢复秦昭昭的身份出现了,反过来被他救出昆仑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进去的沙尘暴是男人,和出来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秦昭昭笔直地看着她,画着烟熏妆的眼睛很黑,很大,也很冰冷,眼神刀锋一样锐利。 “你肯定以为,秦大业是在帮你玩一出金蝉脱壳的游戏,为你哥哥沙鲍断绝后患,他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继续追查下去。却并不知道,秦大业其实是在调虎离山,利用你和雪豹把靳枫引开,然后对靳栋梁下手。不只如此,他还派人纵火,烧了荒漠林,昆榆林和德勒大叔都葬身火海。秦大业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在中国万山之祖的昆仑山北麓,建一座沙漠绿城,打造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旅游城。靳栋梁坚持要造林,秦大业就起了杀心,可他知道,有靳枫在,他不可能得手。” 秦昭昭站直了身体,怒视着她:“你在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想一想就知道了。你跟随秦大业这么多年,你哥哥主动联系过你吗?没有,因为他早就死了,在你还是沙蓉,没有投靠秦大业之前,他就死了。你肯定更想不到,你哥哥是因为良心发现,不愿意做沙尘暴,去告发秦大业盗猎偷伐才被杀的。事实上,从沙尘暴这个名号诞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秦大业幕后主使,你去做枪手。” 秦昭昭双手撑着太阳穴,大脑似乎要炸开。 “你可能听不明白,我给你讲个故事。二战的时候,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被训练编造双重间谍的存在,赋予这种像幽灵一样的虚幻间谍血肉、背景、性格特征,用来迷惑敌方。沙尘暴就是这样虚幻的存在,可又很真实,他的血肉、背景、性格都是你哥哥沙鲍。亦真亦幻,无论警方怎么追查,都追踪不到这个人。你再想想,绞杀榕不也是这样一个存在吗?秦大业教会你创造这样一个犯罪符号,行使犯罪的可以是孙东启、张小松,也可以是其他任何被你们掌握了弱点可以利用的人。” 鹿鸣昨天还不能理解靳枫最后那句话,沙尘暴和绞杀榕,是三个人,但事情都是一个人做的,现在这么一分析,她已经理解得很透彻。 沙尘暴和绞杀榕相关的三个人,沙鲍、沙蓉兄妹,秦大业。而所有的事情都是眼前这个被秦大业赐予秦昭昭身份的女人做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秦大业。 这个秦大业,在幕后指使人做了那么多事,却不留下一丝线索,谨慎到连她八年前拍的照片,上面留下的一个影子也要想尽办法抹掉。 鹿鸣虽然没见过这个,想想也知道,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分卷阅读176 “你母亲带着你改嫁到沙家,你们母女俩被沙鲍的父亲虐待,是沙鲍救了你。沙鲍的父亲死了,怎么死的,是个迷,有人说是沙鲍为了你们母女杀了他父亲。此后,他就跟着秦大业做木材生意,养活你们母女,到你十八岁成年,因为不愿盗猎偷伐被杀。然后,你被人引荐来到秦大业身边。秦大业是如何以你哥哥沙鲍的名义,获得你的信任,把你栽培成现在这样,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编造的这些故事吗?鬼才会相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胡扯。” “那你就是鬼了。秦中流把黄花梨木昆仑座从昭阳家具城搬出来,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们去昆仑山,调查昆二爷的下落?说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怀疑秦大业了。” 鹿鸣顿了片刻,一口气把心底的话吐出来: “你相信我说的,同时你也恨我这个人,恨我得到了你喜欢的男人。你救过他两次,他却完全不知道。你白费了心思,所以想报复。你不是不知道秦大业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人,你肯定也怀疑过,你哥哥沙鲍是死是活。但你还是留在秦大业身边,成为现在的你,就是你对悲惨的童年、爱而不得的爱情最大的报复。当然,还有你对金钱的贪婪,你无法舍弃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 秦昭昭瞪着鹿鸣,眼睛里全是愤怒,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屈辱感,让她恼羞成怒,冲到她面前。 “啪!” 秦昭昭挥手甩了她一巴掌,抬脚朝她腹部踢下去。 鹿鸣想要用手护住腹部,却发现手臂被动不了。 就在那一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左手边的门口闪进来,抓住她的肩膀,挡在她身前。 鹿鸣抬头一看,是钟宇修,眉头紧皱,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秦昭昭那一脚踢在了他背上,穿的还是高跟鞋。 他身上全是泥土,白色衬衫被刮破得不成样,脸上也全都是伤,嘴角破了皮。 鹿鸣看他这副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昨天她从医院离开,一定是被他看到了,所以跟了过来。 这个地方这么偏僻,秦昭昭把她带过来,绕了很多路,他找到这里来,一定费了不少周折。 她原以为,最先找到这里来的人,不是应龙,也会是森林公安其他的人,没想到是他。 “哟,北鹿小姐,怎么来救你的人是他啊?看来,你跟我一样不要脸啊,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 秦昭昭冷嘲热讽,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指着钟宇修。 “……”鹿鸣一时无法理解秦昭昭是什么心态了,她说了这么多,她竟然无动于衷。 “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秦昭昭冲钟宇修吼道,扔给他一捆尼龙绳。 钟宇修站起来,转身直视着她:“你告诉秦大业,如果他不想身败名裂,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放她走,我留下。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他,钟连生,我是他唯一的孙子。” 鹿鸣急了:“宇修哥,你不能这么做。” “先把你自己绑起来!”秦昭昭声音突然提高。 钟宇修捡起地上的尼龙绳,秦昭昭踢了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上去,把他和鹿鸣背对背坐着绑在了一起。 秦昭昭打了个电话,告诉电话里的人,这里多了钟宇修这么个人,很快会有人找过来,让对方马上动手。 鹿鸣依稀听到电话里的人在说,让她再等等,火没那么快烧过来,钟宇修他会让人带走。 “还要等多久?已经等了一天一夜,我等不及了!一定要等到火烧过来?不可以放火吗?这个男人自动送上门来,你要是不按原来的计划,我直接杀了他。” 秦昭昭看起来很急躁,对着电话里的人怒吼。 电话里的人在安抚她,鹿鸣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到很关键的一句:“那样不真实。” 鹿鸣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感觉仿佛从地狱吹来一阵冷风,脊背冷至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这一章信息量可能有点大,解释了前文很多伏笔,所以,秦昭昭其实不算是大boss,只是一个小boss。 事实上,这个文,对抗幕后boss不是重点,我甚至没打算让秦大业露面。三哥和小鹿主要人物内心的冲突才是重点。 这和以前的悬疑文不太一样。你们更喜欢哪一种? 以及,后面三哥带领那一群兄弟救火也是重点。 明天精彩继续~ 第115章 鹿鸣意识到,秦昭昭想再来一出金蝉脱壳,她将成为陪葬。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秦昭昭,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听信秦大业的鬼话?警方在通缉你,他们找到你,只是坐几年牢。可你现在是主动往死路上飞奔,这是秦大业求之不得的事情。你死了,他会把所有的脏水都往你身上泼,你只会成为他的替罪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鹿鸣已经饿得两眼发昏,却不得不强撑着,试图把秦昭昭策反。 秦昭昭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走到鹿鸣跟前,双臂抱胸,俯视着她,冷笑道: “秦昭昭死了,又会有一个李昭昭,陈昭昭,不劳你费心。我现在有双重保障,秦大业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怕什么?” 鹿鸣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猜想她手中一定握有秦大业的把柄,她说的另外一重保障,显然就是钟宇修。 钟宇修很安静地坐在她背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鹿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酝酿逃出去的计划。 十来分钟后,有三个当地农民打扮一样的人出现,但他们脸很白,手不糙,一看就不是真的农民。 领头的那个,少了一条胳膊,面目看起来很凶,一来就要带走钟宇修。 秦昭昭坚决不肯,再打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独臂男耐着性子跟她交涉: “秦小姐,老板都说了,让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大火一来,你就算‘死’了。我们会把你的‘尸体’送走。至于这个男人,留在这里也没用,但对老板有用。再说,你手里不有那些东西?老板还等着你‘复活’以后,拿到那些东西呢。”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这个男人,我要留着。你也不想想,我要被火‘烧死’,多可怕的事情?我想想就害怕,有个男人在身边,感觉会好一点。就这么简单。” 独臂男刚要再开口,钟宇修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闪到一边,背靠着墙,手上拿着一把折叠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割开一道口子,有血流出来。 钟宇修有个习惯,随身携带一把折叠手术刀,以备不时之需,曾经还在飞机上给人动过急性阑尾 分卷阅读177 炎的手术。 在这些人交涉之际,他已经暗暗把绑在手腕上的绳索割断,从他们交谈内容中,也大体知道,秦昭昭和秦大业之间有什么企图。 一惯温文尔雅的人,这一刻,眼神变得狠厉,瞪视着独臂男。 “你们想带走我,先把那个女人绑起来!” 独臂男和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动,秦昭昭手里有枪,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女人手里有你们老板的把柄,无非就是一些贪污受贿、偷税漏税的证据。这些证据,我爷爷钟连生随便就可以抖出来更多更劲爆的来,他可是你们老板秦大业背后靠山的政敌,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他。我给他一分钟时间考虑,马上把鹿小姐送走,我可以留下。过了这一分钟,我手里这把手术刀会隔断我的喉咙,到时候,钟连生一定不会放过秦大业!” 钟宇修再次扔了一个炸弹,所有人的都盯着他看,却仍按兵不动。 鹿鸣扭着脖子看向他,他脖子上的血明显增多了,吓得脸色苍白,胸口闷痛,视线很快模糊。 —— 双凤山脚下,森林大火已经蔓延到三个村庄,很多房屋被火烧着。 靳枫和袁一武带领一个中队,正忙于撤离村民。 他们按照地图上最靠近凤爪分叉地方的房屋开始,一家一家地毯式地扫,村长对各家人口都很熟悉,跟着他们点名,确保没有人落下。 路上挤满了村民,大多是一些老人、小孩,年轻一辈也是女人居多,小孩哭闹声不断,有森林消防员维护秩序,让大家不用推搡拥挤,组织他们往东南方向的村口走。 人群越往外,火越小,到了指定集合的地方,已经没有火了。 靳枫出来以后,用对讲机,问李章程和张小雄挖隔离带的情况,都已经按计划完成。 等转移村民这个中队的人都到齐,靳枫让他们汇报情况,着火区域的房子他们都扫完了一遍,都已经没有人。 三个村的村长也一一汇报,地图上靠近凤爪尾端三分之二的村民,他们提前用广播发了通知,让他们自行撤离,现在应该都已经到镇上灾民安置点。剩下这三分之一,现在已经救出来,马上领他们过去安置。 靳枫视线快速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袁一武! “你们确认,每一家的人都出来了?”靳枫看着其中一个姓王的村长,他神色有些慌张。 被他一问,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长官,我们村有个王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八十多岁了,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没看到她人。我我我……跟那个小长官说了,他让我先带人出来,他又返回去找王奶奶了。” “王奶奶家在哪?”靳枫让他在地图上指出大概位置,这是一种地方行政地图,和实际景观几乎一模一样。 王村长用脏兮兮的手在地图上一栋茅草屋上打了个勾。 靳枫心里一凉,这个王奶奶家就在火情最严重的一段! 他刚要往回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应龙的电话,他立刻接了电话。 应龙开门见山:“鹿鸣不见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你。” “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靳枫对着电话低吼。 “你别担心,警方已经立案,他们查过摄像头,她是被人从医院带走的。” “一定是秦昭昭。”靳枫大脑灵光一闪,“秦昭昭老家是哪的?” “就在双凤村,我也怀疑是秦昭昭把鹿鸣带走了,所以派了人在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蹲守。我现在已经快到双凤村。” 靳枫挂了电话,转身问三个村长,村里有没有姓沙的人家。 三个村长都迅速摇头。 靳枫内心像被火在烧,秦昭昭已经穷途末路,一定又会想处什么偏去救她。 他强忍着灼痛,下命令,重新把三个村庄再扫一遍,留下两个人,和两个村长把村民送走,王村长留下,跟他一同去找王奶奶。 “一定要注意安全,坍塌的危房不要再进去,扫完一遍,就到这里集合。” “是!” “是!” “是!” “……” 靳枫分派完任务,所有的人分头行动。 越往里走,火越大,靳枫皮肤感觉到灼烫,心却越来越凉。 还没到王奶奶家门口,王村长就不愿意往前走了,看着熊熊大火,吓得瑟瑟发抖。 “长官,那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救不了她,白白搭上我们这几条人命,值得吗?”村长显然不笨,话锋一转: “还是,长官您假公济私,为了救你那个什么姓鹿的朋友,让所有人再去冒险?” “她是我妻子,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可能被人藏在这三个村子中的某一个地方。”靳枫眼眶红了,嗓子一度哽住,暗暗呼吸了一口气,才恢复正常: “就算不是她,任何一个人,我都必须去救!谁的命都是命,救人只是救人,没有值不值得。你懂吗?你走吧,追上他们,去安置村民。” 靳枫说完,转身就走,他已经放弃让这个人陪着去救王奶奶了,让他心痛的不是他的猜忌,而是他明知道鹿鸣现在身处危险,他却仍然朝着王奶奶家的方向走。 身后的村长,站在原地发愣,却没有转身离开,看着靳枫闯入火中。 村头一栋靠山的低矮茅屋里面。 “老奶奶,您快走,爬也要爬出去,您别管我啊。”袁一武不停地哀求道。 回答他,只有“咚、咚、咚”的声音。 整个房间里面到处是火,床靠着的那面墙已经倒塌,袁一武一条手臂被压在床底下。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苍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爬满皱纹,深陷的眼睛里面两颗黑眼珠一动不动,掉光牙的牙床有些萎缩,往里凹陷的双唇颤抖着。 老太太跪在袁一武旁边,一双爬满青筋的手,在压着床的砖堆里摸索着,摸到一块砖,往旁边扔掉,再继续摸。 她身后的火已经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被火吞没。 袁一武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找到这里的时候,房子已经着火,里里外外找过,却找不到人,后来发现,老太太许是收到惊吓,躲在了床底下。 他把她抱出来,墙突然塌了下来,他把老太太往外推出去,他自己半边身体被压住。 老太太一个砖一个砖地往外扔,他一点点往外移动,身体出来一些,腿也出来,可手臂压着怎么也动不了,不管他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走。 袁一武抹掉眼泪,继续劝说: “老奶奶,您出去了,帮我去看看我家小月亮,她很可爱的。我好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要是她以后看不到我了 分卷阅读178 ,一定会难过的,该怎么办呢?” 袁一武说着说着,意识到他不该这么说,又换成哀求的语气: “老奶奶,您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呢?三哥一直说,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您不要让我白忙活一场啊。” “……”回答他的,依然是“咚、咚、咚”的声音。 袁一武绝望之际,听到屋外面有声响。 靳枫已经跑到茅屋前,房屋眼看就要塌了,他伸手去推门,着火的木门突然往前砸过来。 他闪到一边,躲过了门,泥墙围成的院子里到处是火,火舌从四面八方窜过来。 靳枫每走一步,便有东西砸过来,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穿过院子,进入屋内。 “三哥?”袁一武声音里充满欣喜,脸上却满是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道,“我就知道三哥你会来的。” 靳枫跑到老太太跟前,二话没说,把趴在地上的老太太抱起来,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出茅屋的小院。 刚才没跟上来的王村长就站在门口,他想说什么,靳枫把老太太放到他手上:“马上把她送走,不要再回来!” 村长被靳枫推着往外走,只能边走边说:“长官,我先送王奶奶出去,我就在刚才那个等你。我有事跟你说。” 靳枫把他们推出一段距离,转身,再跑回茅屋内,来不及推床上的砖,双手抓住床板,用力往上抬,额头脖子青筋瞬间凸起。 床板没动,上面的转头掉了一些。 茅屋的屋顶已经开始往下坠落碎瓦片,袁一武吓得大惊失色:“三哥,你别管我了,快跑!” “闭嘴!”靳枫屏住一口气,再次往上抬,床板终于掀动了。 袁一武手臂已经被压得失去知觉,借着另一只手把手臂抬了出来。 他动作太慢,靳枫用脚一拨,袁一武滚向一边。 “嘭!” 床板掉落,发出巨响,床对着的天花板塌了下来。 靳枫转身跑到袁一武身边,把他拉起来,把他另一条手臂架在肩膀上,连拖带拉地把他拽出茅屋。 他们经过之处,两边的墙壁开始剥落,砖头砸下来。 他们刚走出茅屋,“哗”的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茅屋轰然倒塌,转眼被大火吞噬。 袁一武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熊熊大火,几乎看不到砖头、茅草了,脊背冒着冷汗,不觉吞咽了两下嗓子。 “三哥……”袁一武想要说声谢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靳枫架着他走出茅屋的院子,继续往外走,一直到火势较弱的地方才停下来。 有人在等着他们,还是那个王村长,他背上的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村长朝靳枫鞠了一躬:“长官,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们是好人。我们村有个姓沙的,他们家的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我带你去。” 有个消防员扫完村归来,靳枫让他们把老太太送走,让村长带路,袁一武不肯走,一定要跟着他一同去找人。 他们翻过一座山,找到一座独栋民宅,不在山火地段,却已经被火吞噬,就像之前的茅屋,房顶已经塌了下来。 靳枫只觉得天突然塌了下来,压着他往下,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接跪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三哥需要安慰。所以明天后天都双更,后天就可以看到结局啦,快撒花花~ 第116章 靳枫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连手也使不上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把头埋在双臂间,旁边袁一武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脏像被重锤砸碎了,疼得连呼吸都不会了,时间仿佛停滞,整个世界遁入虚空。 对讲机突然响起呼叫声,才把他从虚空的世界强拉回到现实。他爬起来,对着对讲机,请对方回话。 听到“鹿鸣”两个字,他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问清对方所在方位,一阵风一样,转眼就飘走了。 袁一武确认这栋民宅的火势已经开始转弱,对其他房屋构不成威胁,叮嘱村长几句,便追上去。 靳枫一口气跑到村头的大树底下,远远看到,鹿鸣被钟宇修抱着。 他直接扑了过去,把女人从他手中接过来,看着女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泪砸了下来,抱着她坐下,紧紧地搂着她,脸贴着她的脸。 平日里硬得像钢铁一样的男人,流汗流血但不流泪的男人,此刻,跪在地上,抱着女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鹿鸣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有水,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很快就醒了,发现抱着她的人是靳枫,以为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温度。 她神情恍惚,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 钟宇修以死相逼,给秦大业最后一分钟时间考虑,他话刚说完没多久。 “嘭!”一声枪响,子弹不知从什么地方射过来。 秦昭昭一声尖叫,持枪的手撒开,枪落地,被闪过来的独臂男接住。 转眼的功夫,秦昭昭双手反剪被他控制,最终被那几个人捆绑住,往前一推,摔倒在她旁边。 秦昭昭一开始很冷静,之后像个疯子一样狂笑,笑得在地上打滚,很快被独臂男扔回民宅里面,放了一把火。 钟宇修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她低头的时候,发现凳子底下有一个纸团,捡起来一看,里面是一个u盘,才意识到,是秦昭昭最后倒在地上,留下来的。 她匆匆捡了起来,藏在鞋子里。 她和钟宇修被独臂男带走,一路上,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头脑昏昏沉沉,差点摔倒,钟宇修抱住了她。 走了许久,她依稀听到有枪声,听到钟宇修说,是应龙带着人及时出现,独臂男和另外两个人被擒住。 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彻底晕了过去。 …… “三哥,我好饿。”鹿鸣下意识说道。 靳枫听到微弱游丝的声音,低头,女人正睁着一双澄澈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一弯,“想吃什么?回家我做给你吃。” “我想吃核桃饭。” “好……”靳枫刚要抱她起来,对讲机又响了。 西线火情告急,前线指挥部呼叫他马上回去,商量对策。 鹿鸣坐起来:“你快去忙,宇修哥会送我回去,核桃饭我自己会做。” “放心吧,我会亲自送他们回去。秦昭昭已经……”应龙顿了片刻,“我们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只是这秦大业,太狡猾了,一直没露面,只抓到了他三个手下。” 鹿鸣把鞋子里面的u盘拿出来,递给应龙:“这是秦昭昭留下来的证据。” 应龙接过u盘:“太 分卷阅读179 好了,沙尘暴和绞杀榕的问题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了。” 靳枫的对讲机又响了,催促他回去,无奈,他站了起来,把鹿鸣也拉了起来,抱住她:“等我回来。” 他说完,立刻松开了她,转身就走。 鹿鸣看了他一眼,和其他人走向另一个方向,没走几步,双脚一软,身体往下滑,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钟宇修走在她后面,往前跨了一步,抱住了她。 …… 鹿鸣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旁边坐着一个人。 达哇在切水果,看到她醒过来,迅速站了起来,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核桃饭。 “哪来的核桃饭?” “云杉姐做给小武他们吃的。你昏迷的这三天,她们每天都在做。” “……”鹿鸣拿出手机,翻看及时新闻。 双凤山森林大火,已经烧了五天,除了最先出动的四个支队,武警内卫部队、解放军驻当地部队、公安干警、消防部队、预备役部队都出动了,甚至地方广大干部群众也被发动,上千人的专业的和非专业的扑火队伍联合作战。 附近市镇的村民,很多人加入了后勤队,给前线扑火的战士提供食物等各种物资。 鹿鸣当天就出了院,给云杉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召集的那些人,一起叫到小森林来做核桃饭。 她们这一做,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天,鹿鸣正在厨房里,和其他人一起做核桃饭,手机铃声响了,是靳枫打来的电话,他终于有空联系她。 “在做什么?”电话里传来男人略显疲惫的声音。 “在和大家一起做核桃饭。”鹿鸣用肩膀夹住手机,洗了下手,走出了厨房,一直走到后院,“你们在做什么?” “在和他们一起吃你们做的核桃饭。” 电话这一端,靳枫端着饭盒,刚打开,一堆人跑过来哄抢,袁一武跑过来把他们赶走,把自己饭盒里的核桃饭团夹了好几个到他碗里。 “三哥,你换个地方给三嫂打电话吧,那些混蛋,跟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袁一武挡住他的碗,不让那些人靠近。 靳枫看了一眼他绑着夹板的手臂,救王奶奶的时候被压伤了,还好骨头没断,上了药,只休息了半天又跑回来了。 “我不饿,别把你沾了口水的东西扔给我,我又不是垃圾桶。”靳枫把核桃饭倒回到他饭盒里,只留了一个,转身离开。 袁一武站在原地,一堆人跑上来,到他碗里抢。 靳枫听着他们你争我抢的声音,笑了笑,在旁边找了个安静之处,坐下来,继续打电话。 “苏铁和银杉这两天乖不乖?” “不是很乖,大概是想爸爸了吧,他们已经有十二天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知道,两个性格都随你,野得很,撒起野来,我管不住他们。” 鹿鸣想说的其实是,这场大火什么时候结束,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斩掉凤头我们就可以回家,应该很快了……”靳枫止住,没有说具体的细节,“等我回来,好好教训他们。” “嗯。” 胡卿民从指挥部走出来,看到了他,朝他走过来。 靳枫对着电话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挂断电话。 胡卿民走到他面前,又开始数落他。 “我就不明白了,西线是廖支队负责,你负责东线和南线,凤爪你已经斩断,三个村庄的村民都及时救了出来。凤头在西北方向,现在凤头一带发现新的火情,要斩断凤头,也应该是廖支队的任务。你为什么要揽过来?你明知道两只凤头交接的那一带离磷矿很近,又全都是松木,灌木丛密集……唉!” 胡卿民越说越担忧,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因为如此,才要速战速决。不斩断凤头,后患无穷。如果东凤山的火越过凤头交接地段,一定会蔓延到西凤山,西凤山和东凤山差不多大,这场大火什么时候能扑灭?” “是啊,能者多劳,我还能说什么?我就不该让你们这支雪豹突击队名声这么响。还有你自己,不做这个前总副总指挥多好?也不用事事当先。” 胡卿民说了感觉也是白说,这些天,靳枫带着这群兄弟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算不是前总副总指挥,我能做的事,怎么能不去做?胡大队长,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我会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胡卿民静默片刻,知道已经不可能阻止得了,叹了口气。 “把应龙也带上吧,他扑火比不上你,但比其他几个没得差。袁一武手臂受伤,让他不去又死活不肯。” “好。”靳枫环视四周一圈,应龙就在人群里,已经脱下平日里森林公安制服,换上了橙色的防火服。 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西北方向的森林,山陡林密,无法步行上去,只能由直升飞机把他们送进去,等他们截断凤头,阻止向西北方向蔓延的火,再接回来。 靳枫把最后一个核桃饭团吃了,饭盒放到一边,朝胡卿民进了个礼,转身走向还在相互打闹开玩笑的人群。 “全体集合!” 靳枫一声令下,嬉笑打闹的队伍转眼安静下来,迅速背好工具包,风力灭火机等各种工具。 列队,报数。 最后一个数字“2o”报完,前指总指挥走到靳枫身旁,做最后的动员。 他动员完,所有人都看向靳枫,他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 “兄弟们,跟我走,也要跟我回来,一个都不许少!” “是!” “是!” “是!” “……” 整齐划一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大森林上空。 靳枫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队伍开始登机,他最后一个上飞机。 飞机很快起飞,热哄哄地吼着,飞过第一批群山,接着是陡峭的深谷。再飞过一座座尖峰和山谷,然后是浓绿的森林。 越往北,森林越浓密,视野范围之内,像大海一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宏大,绿得令人难以置信。 靳枫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崇山峻岭,千仓百孔的大森林,偶尔能看到野兽出没,大羚羊在山上奔跑。 他把视线收回,拿出地图,指着凤头,西北至东南走向的一处深绿色山脉,讲解下山以后的安排: “现在这一处发现了火情,除了留一个观察员,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凤头西北方向开一道隔离带,由应龙负责,李章程和张小雄协助;二队在东南方向山开一道隔离带,沿隔离带点顺风火,我负责,袁一武跟我走。山火夹在两道隔离带之间,我们不用直接扑打,把这一带可燃物烧掉,就等于斩断了凤头。飞机会就近把两 分卷阅读180 队分别在合适的地方放下,完成任务以后,立刻联系飞行员,就近登机离开。明白了吗?” 众人应声答应,都表示明白了。 靳枫所讲的,听起来并不复杂,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地图上一切都是静止的,可到了实际的火场,一切瞬息万变。 二十一人,留一个观察员,其他人按照报数时的单复数,分成两队。 靳枫负责的二队和观察员先到达目的地,飞机在空中盘旋许久,找到一块平地,降落,把他们放下,很快又起飞,往西北方向开,送一队去往目的地。 靳枫让观察员找一处地势较高的安全地带,观察风向、云层、温度等气候变化,随时向他汇报。 其他人跟随靳枫,继续前进。 扑火这些天,虽然队伍在规定的时间都会驻扎修整,但连日作战,都已经显出疲态,只顾着埋头走路,很安静。 只有袁一武,看起来还很有劲,又唱起了《十五的月亮》。 队伍行到一片灌木丛,靳枫让他们停下来,用对讲机询问观察员最新的天气情况。 “东南风5到6级,气温4oc,云层厚度没有变化,朝南移动。” 靳枫伸出手掌,确认了风向,观察附近的地势,下令,就在这一带开一道隔离带。 所有人开始行动,有的锯木,有的挖隔离带。 靳枫不时用对讲机询问一队的情况,等他们已经挖好隔离带,让他们撤回到安全地带。 他们这一道隔离带挖好之后,他再次确认一队的人已经不在两道隔离带之间,才下令沿隔离带点顺风火。 树木、灌木丛很快燃烧起来,哔啵作响,火苗在东南风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朝西北方向狂奔。 最终,他们灭掉了西北方向威胁凤头的山火,并成功斩断了凤头,消除了东凤山的火对磷矿基地以及西凤山的威胁。 靳枫宣告任务完成的那一刻,所有的人欢呼起来,袁一武放下手中的工具,双手撑地,在地上连翻两圈,高兴得像一只偷吃了蟠桃的猴子。 只是,喜悦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靳枫的对讲机响了,传来张小雄焦急的声音。 “三哥,李指导迷山了,我们撤回到安全地带后,联系飞行员,到指定登机地点,到了以后发现,他不见了。应队长让其他人上了飞机,他和我返回,分头去找李指导。可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你们继续找,务必保持通讯畅通,我马上过去找你们。”靳枫说完,用对讲机联系飞行员,马上过来接他们。 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看着他,显然都听到了张小雄的话。 “你们别担心,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可以返回了。飞机到了就离开。” “那三哥你呢?你不走吗?” “三哥不走,我们也不走,我们要跟你一起去找李指导。” “是啊,三哥不是说了,一个都不许落下?”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肯走。 “森林消防员职业守则第四条是什么?”靳枫大吼一声。 “坚决服从命令!”众人齐声高呼。 “那就对了,李指导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但不是人越多越好,人多了我还得顾及你们。到时候找了这个,那个又迷山了,你们是不是想累死我?”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但心里都明白,靳枫是不想拉着更多的人面对不可预测的危险。 双凤山森林大火的扑火工作已经进入第三个阶段,到了最关键的合围歼灭战阶段。北线和中部还有多处明火没有全部扑灭,留在森林里,随时都有危险。 飞机来了,在靳枫的强压下,一个一个被迫登上了飞机。 “小武呢?”最后一个上飞机上的人突然问道。 “他说肚子疼,找个地方方便去了,我们再等等他吧。”飞机上的另一个人回答。 靳枫环视四周,哪里看得到袁一武的影子,不用问也知道到,那小混蛋在拖延时间,他留下,不可能轰得走他。 “别等了,你们先走。”靳枫把最后一个人推上飞机,直接把飞机门拉上,挥手示意飞行员立刻起飞。 果然,飞机一走,袁一武就出现了,捂着肚子,装着很难受的样子:“三哥,我一定是吃多了核桃饭,肚子胀。” “别装了。” “……好吧,三哥,我不管,反正我必须跟你一块去找李大哥。”袁一武不喜欢用官职称呼他们,使出惯用的撒泼耍赖的伎俩。 “那走吧。”靳枫背上工具包,大步往前走。 “好嘞!”袁一武笑着紧跟在后面,又开始唱《十五的月亮》了,完全不像是在扑火现场持续作战十几天的人。 靳枫和张小雄随时用对讲机沟通,根据他说的路线,最终汇合。但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应龙和李章程。 他们三个人在山林里穿梭,找了许久,才找到身处险境的李章程。 他掉进一个腐殖质燃烧的火坑,双手抓住树根,身体悬空,下面就是火坑。他就这么悬着,一直坚持到应龙找到他。 此刻,应龙正抓住李章程的一条手臂,趴在地上,却不敢轻易动。 应龙趴着的地面,表面看起来正常,可底下的腐殖层显然已经烧成了炭,承受力有限,稍不小心,这一整块地面都会塌下去,两个人都会葬身火海。 幸亏他们三个及时赶到,靳枫用绳索,从中间处绑住自己的腰,绳索一端绑在一棵树上,让张小雄和袁一武放绳,另一端拿在手里。 他走了一段路,觉察到脚下松软,便趴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前爬,一直爬到应龙脚后跟,用绳索绑住他的两条腿,把绳索的头交给应龙,让他绑住李章程。 李章程已经被炭火烤晕,无法配合,应龙只能把绳索绑在他两边腋下。 绑好绳索,靳枫让袁一武和张小雄往后拉,一点一点把李章程从炭火坑里拉了出来。 他们这一动,地面受力,开始坍塌。 袁一武和张小雄快速往后拉,李章程身下的地面往下塌陷,眼看就要掉下去。 靳枫和应龙同时起身,把李章程架起来,快速往前飞奔,经过之处,黑色的地面往下坍塌,变成了红色的炭火。 最后一刹那,靳枫和应龙架着李章程往前一跳,同时趴在了绑绳索的大树旁,他们身后几米开外的地面,一大片全部塌陷下去。 底下是一片火海。 袁一武和张小雄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要再晚一点点,他们三个就都掉下去了,在火坑里面,绑在他们身上的绳索也起不到作用……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不安全,马上转移。”靳枫迅速爬起来, 应龙也爬了起来,袁一武和张小雄把李章程扶起来,争着要背他。 分卷阅读181 “我来背吧,没有及时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是我的错。”应龙直接走到李章程前面,把他背起来,快步往前走。 应龙心里当然清楚,靳枫信任他,才会让他做一队的负责人,可他这个人,做独行侠做惯了,常常会忽略别人。幸亏找到了李章程,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其他人没再跟他争,袁一武和张小雄跟在后面,扶着李章程。 靳枫走在前面探路。 回去的路,似乎没那么容易。 他们走了许久,李章程都已经醒了,对讲机却怎么也联系不到飞行员。 五个人走到一处灌木丛处,远远看到,火舌跃动,仿佛红色的魔鬼,疯狂地舞动着披在身上的红色绸缎,朝他们逼近。 “三哥,这风,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啊……”袁一武声音低了下去。 靳枫目测火头的距离,确定已经没有时间转移到西北凤头的火烧迹地,果断下令,原地开设紧急避火区,采用“门”字型点烧方法。 “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的风,都强不过从心底来的风,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有事。”靳枫的笃定和沉着,无疑给了其他四个人莫大的信心。 最强劲的风,从心底而来! 他们在心底默默地念着,给自己灌输坚定的信念,秉持这种信念,在靳枫的指令下,开始自救。 他们先顺风点烧了一条隔离带,在隔离带两端点烧两条防火线,形成‘门’字型。 随后在“门”字内进行梯状点烧,形成一个口字型的安全地带,把余火反复清理,挖开底下的湿土。 眼看火舌已经近在眼前,靳枫下令解开避火罩,卧倒避险。 在排位顺序上,五个人产生了分歧,都争着往两边挤,边上靠近火,最危险。 “李章程,你受了伤,必须在中间。袁一武和张小雄在两边护着他,应龙,你在张小雄旁边。” 火场内浓烟滚滚,李章程被呛得直咳嗽,眼泪也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们都不会有危险,三哥,我……跟你换个位置吧。” 靳枫在顶风这一边,火力最大。 “都必须给我服从命令,马上卧倒!” 靳枫不容他们再争辩,把他们四个一个一个推倒下去,才回到他的位置,展开避火罩,迅速趴倒。 四面八方的火舌,像火车一样,轰隆隆呼啸而来,很快搅在了一起。 …… 双凤山森林大火在当天下午16时4o分扑灭,明火扑灭后,接着是72小时候余火清理阶段,持续了整整15天的扑火战斗终于结束。之后,大部队相继撤离火场。 鹿鸣一直关注着每一个阶段的进展,也以为如胡卿民说的,靳枫是前总副总指挥,要等余火清理完之后才回来。 可她再次见到他,却是在医院里。 鹿鸣这才知道,他们骗了她,明火扑灭的那一天,他们五个被森林大火困住。 火势太大,烟也太浓,救火队的直升飞机根本无法靠近森林,找不到他们确切的位置。最终,出动国内最先进的ai救援设备,欧阳旭亲自到场指挥,才搜索到他们所在的区域,空中投水,灭掉了围困他们的大火,才把他们救出来。 五个人被送进医院抢救,他们担心她承受不住打击,影响腹中胎儿,隐瞒了她三天。 三天之后的今天,其他四个都醒了,只有靳枫,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一直昏迷不醒。 鹿鸣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才推开门。 病床上静躺着的男人,浑身缠满了白色纱布,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她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身体晃动了一下,钟宇修在她身后及时扶住她,她才没倒下去,心脏却像是被什么在抽打,一抽一抽地痛,眼泪像洪水决堤了一样,奔泻不止。 鹿鸣进入房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靳枫,我好饿,想吃核桃饭呢,我们一起回家吧。” “……”没有人应她。 “你是不是累了?那你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眼泪越流越凶。 “他可能,没那么快醒过来。”回答她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钟宇修。 “……”鹿鸣声音哽住,没再说话,所有的话都被压在了心底。 等你醒来我再说,好不好? 你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 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今天和明天都双更,两章合并的,求夸,比如,勤快墨~ 明天大结局,he~ 第117章 番外一 鹿鸣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苏铁和银杉出生了,已经半岁多,会叫爸爸妈妈了。 她导演的第一部纪录片《大鹏和小呦》,如期拍摄完毕,后期剪辑制作也顺利完成,即将上映。 日月谷生态森林公园改造完,并对外开放,《大鹏和小呦》还在里面取景。 秦昭昭留下的证据,不止证明秦大业诬陷靳栋梁贪污受贿属实,还揭露了秦大业这三十年来,偷伐盗猎、行贿、偷税漏税等一系列犯罪事实,“支援西部建设第一人”的形象崩溃。 秦大业与秦中流父子二人双双入狱,秦家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昆仑北麓那一片地也被程子涛接手,再造一座荒漠林。 鹿鸣生完孩子以后,去昆仑山脚下取景,荒漠林已经能见到十年前,她和靳枫初逢时的样子。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有病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始终没有醒过来。 鹿鸣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手,一边给他讲述这一年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讲了无数遍,如果他是醒着的,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擦完手,她又给他剪指甲,继续讲身边的人和事。 “袁一武和他的月亮生了个小公主,现在有第二个宝宝了。阿梅的女儿接受李章程了,阿梅和李章程已经办了喜酒;陈小桉原谅了张小雄,他们也结婚了。应龙向云杉表白了,只是她还没答应,说要等你醒来再说。程子涛就没那么幸运,周笛玩心重,他们之间时好时坏,估计还得拉扯一些时日。” 剪完指甲,鹿鸣习惯性地抬头问他: “我说了这么多,你回答我一句啊。不然我生气了,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回答她的,依然是让她绝望的死一般的寂静。 鹿鸣觉得很委屈,眼泪不觉又滚下来,把手中的指甲剪扔进抽屉里,往床沿上一坐,质问沉睡的男人。 “你一直这样躺着,算什么男人?是谁说过,要拼命 分卷阅读182 地对我好,把我往死里宠的?你就是这么宠我的吗?苏铁和银杉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小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倒是说话啊……” 她趴在男人旁边的枕头上,把枕巾打湿了。 鹿鸣趴在床上,哭了许久,念叨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亦如这一年无数次,每一次念叨完,大哭一场,她又得自己擦干眼泪,坐起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有人敲门,鹿鸣匆匆把眼泪擦干,坐回到椅子上,让敲门的人进来。 钟宇修拿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走到她旁边。 “是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什么新问题?”鹿鸣低声问道。 “没有,他还是那些问题,也是时候解决了。”钟宇修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从棕色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鹿鸣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遗嘱,她看到这几个字,整个人像跌进了冰窖,身和心都凉透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内容。 上面提到,昏迷时间超过一年就停药,不再做任何手术,更不做插管等治疗,让生命自然终结…… 遗嘱执行人,钟宇修。 鹿鸣原本以为靳枫当时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连遗嘱都立下了。她是不是该彻底绝望了? “去年,他陪我去医院产检,在楼梯口遇见你,你说不答应他说的事,就是这件事?” “对,我当然希望他说的这种事永远都不要发生,所以才不愿意答应。可是,鹿鸣,你不能一直这么耗着,把时间都耗在他身上。两个小孩还这么小,你也这么年轻。万一他和他父亲一样,一躺就是八年,甚至更长……” “不会的。绝对不会!”鹿鸣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这句话,他曾经也对说过。后来怎么样?他父亲拖了八年,不仅活着的人受罪,躺着的人也受罪。你也知道,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不想看到,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钟宇修叹了口气。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靳枫醒着的时候,当然也预料到了,所以才让他来做个罪人。 “今天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会以遗嘱执行人的身份,敦促医院按照遗嘱内容执行。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他遇险的时候写给你的,让我保管,如果他没醒过来,就交给你。” 钟宇修起身,把她手中的文件拿过来,在床上放了一封信,便离开了病房。 鹿鸣手中空了,却没有觉察到,一直保持着拿文件的姿势,呆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脸上没什么血色,但依然英俊非凡,下巴很干净,胡须是她今天早上出门前给他刮过的。 这张脸,这个人,真的要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吗? 鹿鸣浑身无力,趴在床上,抓住他的手。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该继续坚持我的想法,还是遵循你的意愿?” 这一刻,鹿鸣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慌,孤独,无助,彷徨,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可她能死吗? 她脑海里闪过那两张白白胖胖、可爱的小脸蛋,耳边仿佛响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的哭声。 “你曾经说过,所有的选择你来做,后果你来承担,可现在,你把最艰难、最痛苦的选择摆在了我面前,你自己却静默不语。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夜色降落下来,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路灯,透过窗户射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鹿鸣就这样趴着,睁着眼睛,重复讲述着那些事情,时断时续,一直到天亮。 晨曦初露。 没有奇迹发生,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哪怕像他父亲那样,突然醒过来,对她讲几句话也没有。 鹿鸣视线落在旁边的那封信上,坐起来,把信打开: 我的林间鹿, 你还在等我吗? 火越来越大,像火车在背上驰骋,却迟迟不开走。 明明有火,我却看不清,像在黑暗中。 周围的的空气很烫,温度太高, 眼睛睁开久了会痛,但我不能闭着。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很难过。 想到你会难过,我就很难受。 心里难受,比身体被火烘烤的难受更难熬。 我已经让你难过了一年, 为了我,不要再难过下去了好不好? 是人都会死,用力活过、用心爱过的人,不会惧怕死亡。 我们的身体曾合二为一,我们的嘴里有彼此的味道。 我早已把这些铭刻在了骨头上,火是烧不毁的。 我知道你也是这种感觉,想忘也忘不掉,因为你就是我的那根骨头。 我不强求你马上忘掉我,那一定是锥心刺骨般的痛。 人有一颗心脏,两个心房。 我们可以同时拥有两座精神家园,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洋。 小森林安放快乐,每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都要精心栽培,让其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日积月累,就成了大森林。 大海洋装载痛苦,海会枯,石也会烂,再大的痛苦,都不过沧海一粟,终究会随风而逝。 想起我,如果你是快乐,在你左心房小森林里辟一个角落给我就够了,这样你和我仍然拥有一座小森林,并且是永恒的;如果是痛苦的,请务必把关于我的一切扔进大海洋,让海水冲走。 现实生活中,许你一座小森林的人,一定是陪伴你一生的人。 我没有资格了。 为了苏铁和银杉,为了我,你必须和我告别。 不说再见,也没有来生。 能在今生守护过你,我已经很富足。 …… 后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鹿鸣眼泪也已经流干了,许久,把信收了起来。 如往常一样,她给他洗脸,洗手,刮胡须,擦拭身体,换衣服。 忙完以后,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男人,眼珠不敢眨一下。 她把眼睛当成相机,想把他现在的样子照下来,存在心里,最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周笛打来电话,《大鹏和小呦》今天在玉仑河市区最大的电影院点映,森警大队的人很多都去了,问她要不要去。 因为她的情况,电影后期的宣传,制片方没有要求她参加,都是周笛代她在忙。 鹿鸣一开始不打算去,可挂了电话之后,她突然感觉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忙。她不敢留在医院里,生怕会突然改变主意。 苏铁和银杉一个星期前被钟宇修送到北京去了,鹿晓茸虽然还是不和她说话,但没有像之前那样 分卷阅读183 ,不让北川河跟她联系,也没有禁止他帮忙照看两个宝宝。 鹿鸣想起来眼睛就火辣辣的疼,她依然不后悔她的选择,可她终于能理解鹿晓茸的做法了,她现在这样,她肯定也是难过的。 如果她一直这么耗下去,身边的人都要陪着她痛苦,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整理完心情,鹿鸣开车去了市区的电影院,想看看自己导演的作品最终呈现的样子。 到了电影院,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电影很快开始。 大屏幕上。 昆仑山雪山高原,荒漠林。 一只小鹿被一只雪豹追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雪豹走路也不正常,一只脚不能着地。 “可恶的大坏蛋,能不能不要追我了?我那么瘦,不好吃的,骨头一定会戳你喉咙呀。” 给小鹿配音的女演员是徐娜,她现在已经是国内当红的一线艺人,零片酬为小呦配音。 戒烟以后,她的声音已经不那么沙哑,有点低沉,像管弦乐器乐器低音区域的音调。 这样的声音表现的可爱,不会让人感觉幼稚做作,反而有一种特别的质感,更能拨动人的心弦,惹人怜爱。 鹿鸣旁边有个空位,坐下来一个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光线很暗,她没留意,视线依然紧盯着大屏幕。 雪豹的脚步慢了下来,低头,又抬头:“我不叫坏蛋,我有名字,我叫大鹏。我是昆仑山的王,雪域高原之王。” 给雪豹配音的男演员不是很出名,但声音浑厚,像劲风一样有力,能听出一种王者的霸气,很像靳枫的声音。 “大鹏哥哥,我叫小呦。我会吟诗哦,《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小呦摇头晃脑的吟着诗,电影院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也有人惊呼,小呦脚下多了一滩水。 坐在她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不是尿失禁吗?听不得吟诗,一听就湿?” 屏幕上,大鹏趴下来,用嘲讽的声音说道:“你果真一吟就湿啊,小诗人,不对,小湿鹿。你尿失禁吗?” 电影院里的人轰然大笑,有人笑得弯下了腰,有人抹眼泪。 小呦低头看脚下,许久,才抬头,用一双泪汪汪的鹿眼看着大鹏。 “瞧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是开个玩笑。生活那么苦,整天被盗猎者追,还不知道哪天就成了人类的盘中餐。开个玩笑,乐一乐,也不行吗?” 小呦看起来很伤心,开始低声抽泣,很快嚎啕大哭。 大鹏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小呦往后退一步,显然怕他,他只能停下。 “你哭什么呀?眼泪很宝贵的,发生森林火灾的时候,缺水,连眼泪的水都是宝贵的。”大鹏极力安慰她。 鹿鸣听到这熟悉的说话口吻,眼泪哗啦滚下来,又想起了那个正躺在医院里的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不留在医院陪着他,却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应该? 可如果她留在医院,让她看着钟宇修给他停药,她做不到。 屏幕上,小呦哭了许久才停下来,低声说道: “我可能真的是尿失禁。我的脚被盗猎夹夹住了,爸爸妈妈救了我,结果都被抓走了。后来,我就老是控制不住尿尿……” 大鹏看着小呦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出话来,又趴了下来。 小呦也趴了下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似乎都很渴,仰头,张开嘴,接雨水喝。 此后,小呦和大鹏在荒漠林里住下来,给彼此疗伤,一起找食物,偶尔也会吵架。 一吵架,大鹏就说:“小湿鹿,你是不是欠操作?信不信我吃了你?” 小呦知道他不会吃她,但还是害怕,每次都搬出她的拿手武器: 哭! 大鹏骂她是小哭包,小怂包,骂完以后又来安慰她,还给她找食物,忙起来就忘了为什么跟她吵架了。 不久,大鹏带着小呦去昆仑山玩,说上面的风景很漂亮。 哪知道,在昆仑山又遇见了盗猎者,为了救小呦,大鹏朝盗猎者扑过去,一起掉下了悬崖,掉下去之前,让小呦离开昆仑山,再去找一片森林,保护好自己。 小呦想要跳下去,却又害怕,在悬崖前来回徘徊,大哭不止。 她一哭,电影院里很多人也哭了。 小呦伤心欲绝,但还是按照大鹏说的,去附近找森林。结果,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她发现很多森林不是被偷伐的人砍光了,就是被火烧毁了。 小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有一天实在太累了,晕倒在路上,被一个护林员救了,把她带到了一个叫玉仑河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叫小森林,她特别喜欢,住了很久。 玉仑河的森林保护得很好,风景很漂亮,小呦决定留下来。 可是没多久,她去森林里玩,发现有人放火,拼命地逃,从山谷逃到山坡上,意外地发现谷底有只雪豹,好像是大鹏。 她开心极了,虽然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跑回到山谷里,果然是大鹏。她把夹住大鹏的盗猎夹咬开,和大鹏一起逃出了森林大火。 大鹏和小呦在玉仑河的森林里面生活,只是大鹏不习惯森林,他们在森林也很找难找到食物。 大鹏想回昆仑山,可小呦怕冷,又害怕昆仑山的盗猎者。 他们争吵的次数更多了,大鹏的脾气越来越差,饿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吃掉小呦,好几次,已经咬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咬断,美餐一顿。 但最终,大鹏只是叼着小呦,在森林里奔跑,跑得精疲力尽,才把她放下,这样就没力气咬断她的脖子了。 大鹏饿得不行了,就下山,去偷牧民的羊吃,结果差点被打死。 小呦让他不要再去,她偷偷跑回小森林,把主人喂给她的食物省下来,带去给大鹏吃。 大鹏被牧民打过以后,再也不相信人类是好人,也很骄傲,一开始不吃,但实在饿的不行,趁小呦回小森林的时候,吃了。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生活。 故事的最后,森林又发生了大火,这次不是人放的火,是雷击火。 大鹏和小呦在火场里奔跑,小呦跑不动了,大鹏只能叼着她跑。 小呦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救过她的护林员,小森林的主人,许是受了伤,趴在地上不动,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 她让大鹏把她放下来,让他先跑出去,她跑向受伤的护林员,在他耳边使劲的鸣叫,想把他唤醒。 可他始终没醒,身上已经着了火,小呦也被火烧着了,虽然很痛,但还是继续鸣叫。 大鹏已经跑出了大火,发现小呦一直没有跟上来,气得不行,狂吼一声,转身 分卷阅读184 又跑进熊熊大火。 大鹏跑了很远,一直没有找到小呦,只听到了她的鸣叫声,他朝声音跑得更快了,脚底仿佛生了风。 不,最强劲的风,是从他心底来的。 鹿鸣时,劲风从他心底来。 …… 尾声—— 鹿鸣看到大鹏在大火里奔跑这个场景,没有再看下去,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在她心里,电影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因为制片方考虑到市场,后面加了一段大团圆的结局。 生活永远比故事残酷,哪来那么多大团圆? 大鹏走了。 小呦在去年她被秦昭昭劫走的那三天,也不见了。 他也要走了。 故事里,为了满足制片方的要求,鹿鸣发挥了美好的想象。 他说过,听到鹿鸣叫的声音,就会有风从他心底而来。 他也说过,最强劲的风,是从心底来的。 鹿鸣希望,在他最后被火灼烧,痛苦难忍的时候,小呦去了他身边,有风从他心底来,带给他一丝丝的清凉,他就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那绿色的避火罩。 那次她偷看他们训练,看到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避火罩,就想起了小时候,她亲生父亲去世那天,入殓师把他送进棺木里的情景。 当时她无比恐惧,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直面死亡那样恐惧。 可现在,她多么感谢有这样一个避火罩,再轻薄,也至少有一层遮拦,应该可以像小呦。他给她大体讲了这一年沉睡时的感觉,她才展露许久未见的笑颜,确信,他是真的醒了。 “以后,我是该把你放在左心房,还是右心房?”鹿鸣问道。 她今天早晨看完信,已经下定决心,余生要遵从他的意愿,努力打造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这样两座完全对立的精神家园。 “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一个是小森林,安放快乐,一个大海洋,装载痛苦……”她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现在不需要了,只要我活着,你的左心房是小森林,右心房是大森林,才足够安放我这一生要给你创造的快乐。” “……”鹿鸣喜极而泣,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完) 分卷阅读19 ” “不会。” kk冷冷地“呵”了一声,跨到江垣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吉他,扫弦,吼了两嗓子:“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按理来说,搞音乐的人都得有点儿故事吧,蒋渝芮这样的算是荡气回肠了。 不过kk没故事,他就是一个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叛逆二世祖,职高里混了几年出去给人打打工,吉他弹得溜,姑且当作一门手艺吧,跟着迟早出去办巡演也能挣点钱。 但是他们地下乐队本身不以盈利为目的,所以活动并不多。 kk不愁那么多,能养活自己就满足。 不想湿鞋,就不要往河边走。紧要关头,他的音乐理想能扶持他一把。 无牵无挂的,甚好。 “当四周掌声如潮水一般的汹涌,我见到你眼中,有伤心的泪光闪动……” kk尾音慢慢地消散了,底下掌声雷动。 稀稀拉拉地来听歌的观众,在这个佳节聚在这里,都是有故事的人吧。 苏阿细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她背对着舞台,往吧台走。有人排队要买酒。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一根飞过来的棍子就砸到她肩膀上,虽然不疼,但苏阿细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 蒋渝芮把那根飞出来的鼓棒砸回到江垣身上,怒吼:“欺负女人,是不是东西?” 江垣:“……我手滑。” 苏阿细没理他。 江垣走到她面前,还没有开口。 苏阿细说:“不用道歉。” “……” 江垣在她对面坐下,却正好是中央空调底下的座位,他冷得缩了一下双臂。苏阿细见状,往旁边移动了一点,江垣也挪到旁边的位置。 苏阿细问他:“你喝什么?” “有汽水吗?” “嗯。” “柠檬苏打。” 苏阿细给他切柠檬。 江垣看她:“你自己切?” “一般不是,今天没有柠檬片了。” 江垣看着她手里的动作,狐疑地说:“挤点柠檬汁就行了,你这么多片放进去要酸死我么。” “加糖的。” “……” 苏阿细觉得他这样让她有点紧张,开口跟他说话转移思绪:“这么晚不回去,你家人不管你吗?” “我家里没人,”江垣说,“我爸应该在和我后妈还有他小儿子,一起吃饭。” “你妈妈呢?” “我妈在北京,快结婚了。” 他转了个方向,面朝舞台。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容易让人捕捉到骨子里的清高,还有乖张。 可能有钱人都这副死样子。 江垣近视度数应该不低,但是他不戴隐形,苏阿细也没怎么见过他戴眼镜。大多数情况他还不喜欢眯眼睛看东西。 那他每天看到的这个世界…… 该有多无趣啊。 “上次从你们家出来的那个人……” 江垣会意:“齐阿姨,我的生活助理,晚上不住我家。” 苏阿细第一次听人把保姆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江垣问她:“你呢?” 苏阿细说:“我爸妈在外面打牌,很晚回来。” “哦。” 他喝了一口她送过来的冰饮,然后又推回去:“这也太他妈酸了吧。” 苏阿细又不耐烦地把玻璃杯推给他:“你能不能别浪费?” “你自己喝一口看看喝不喝的下。” 她把吸管挪到自己的方向,一口气就把一杯水喝完了,赌气似的。 好像是有点酸,但也没有到他说的喝不下的程度,最后一口被呛到,苏阿细蹲下去咳嗽。 她咳得脸色通红。 江垣看着秒空的杯子,跟这根吸管面面相觑。 苏阿细从桌底下爬上来,正好一束光照过来,两人同时握住桌上一只酒瓶。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真的想好好地写一个对我自己来说有价值的故事,所以这篇文基本是存完稿才发的。 有人问我啥时候撒糖。 前阶段小糖,在一起大糖。 ……二十章左右就在一起了……也不算慢热叭? 沉闷的话,是因为文风么2333其实不沉闷的,过完这糟心的中秋节就好了。真的。信我。 12、靠近一点点三 她先松手。 那束光挪开,江垣也讪讪地把手放开了。 苏阿细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江垣说:“你别紧张。” 她立马反驳:“我没紧张。” “没紧张你脸红什么?” “呛的。” 江垣支起了二郎腿,立马恢复自在。 他问:“你家人怎么允许你在这种地方工作?” 苏阿细说:“我爸妈不知道,我奶奶不管我。” 江垣点点头,留一个侧脸给她。 苏阿细小心地打量了他一会儿,试探地说了句:“你女朋友看起来好小啊。” 他又转过脸来:“什么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苏阿细:“哦。” 她手摸到衣兜里,给了江垣一个月饼。 江垣刚刚把月饼拿到手上,kk就过来了,嘴里衔了一根香烟。 苏阿细笑了笑,“少抽烟啊,周凯哥哥。” “我叫江垣。” kk咬着牙看他:“我、叫、周、凯。” “……” kk把烟头摁在吧台的玻璃上,转转,灭了。苏阿细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烟灰散在空气里,很呛人。 她用一张纸巾把他弄碎的烟灰擦掉。 kk笑:“妹妹叫我不抽我就不抽,嘿嘿。” 他说完,抬了一下下巴,很是得意。 江垣也站起来,冷不丁地说了句:“以后在这里,你也得叫我哥哥。” 苏阿细有点无语:“凭什么啊。” “你怎么这么不乖?”他把手机从吧台上拿起来,不高兴地说,“走了。” 苏阿细追出去几步,有点紧张地问:“你去哪?” “回家。” “你家不是没人?” “我爷爷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 他爷爷,董事长?来这里吗? 苏阿细也没敢跟出去。 灯光刺眼,晃得她眼睛酸酸的。 分卷阅读20 第二天睡到很晚。 苏阿细睁开眼睛,看到书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奶奶在楼下晾衣服,看到站在窗口的苏阿细,仰头说了句:“他们看你早上没起来就没吵醒你,一大早就赶飞机。” “嗯。” 苏阿细去洗漱。 然后迎接无所事事的一天。 翻到了压箱底的小时候看的漫画书,几米的《星空》。 她在自己笑容的余温里,漫无目的地想了一会儿江垣。 《夏目友人帐》里面有一个故事,一只住在森林里的小狐狸,因为弱小,所以总是被别的妖怪欺负,有一天夏目走过这片森林,救了小狐狸,小狐狸以为夏目是和自己一样的人,所以渐渐地依赖上他,可是当他吃了药变成人类来找夏目的时候,才发现夏目有自己的家人和美满的生活。 对此刻的苏阿细而言,这个故事的结局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她眼下的心境只需要停在小狐狸的那句“寂寞的只有我而已”就好。她不是狐狸,他也不是夏目。 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 在放漫画书的抽屉里,有一本小学三年级的语文书,曾经苏阿细因为其中一篇课文的背诵签字是自己签的而被老师揪出来点名批评。 当时觉得很委屈,后来索性看开了,因为当时的她还不知道,“已背”“已阅”这几个字,在未来的日子里,她会越写越流利,越写越习惯。 可是看到这篇课文上面战战兢兢写上去的笨拙签名时,心脏好像被人拧着似的疼。 余华先生说:“我们来到世上,因为我们不得不来。”但我们执迷于这个世界,是因为总有一些人和感情超于存在本身。 高三的班主任告诉他们,父母的打拼就是你坚强的理由。 苏阿细已经长大了。 因为受过伤,所以懂得,所以除了自己,她谁也不会伤害。 视线定格在彩色漫画上—— “孤单的时候,仍要守住心中的思念,有阴影的地方,必定有光。” 苏阿细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觉得有点累,又有点轻松。 眼泪化在睫毛上,溶解了点点滴滴的过往。 抱着对新学期的期待,大家闹哄哄地开学了,都是成年人了,一个个还跟小孩子似的,还是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江垣打电话给苏阿细让她去教学楼领书。 乔景当天返校的时间比较晚,所以苏阿细还得帮乔景拿一份。 人很多。 她站在大门外面看着里面的人涌出来,他们都带了行李箱。 柳惠心和白安安过来了。 白安安过节期间挑染了一撮酒红色的头发,挺时髦的。好像因为美美的发型,人也更自信了一点,她仰着脑袋往里面看,“阿细你怎么不进去啊?” 苏阿细说:“我看她们都带箱子了,是不是书很多?” 柳惠心瞅瞅旁边:“别的专业的吧,我看过单子,我们的书好像不是很多,十四五本,自己拿自己的也差不多了,可能他们是帮一个寝室拿的。” 苏阿细点点头。 江垣在旁边登记,苏阿细拿完她和乔景的书已经腾不出手来了,她用脚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小腿。江垣回头,都看不到她脸了…… 摞得高高的书堆看起来很危险,江垣怕她摔倒,手扶了一下她最底层的书,用力过猛,苏阿细下巴都被撞疼了。 他问:“搬得动吗?” “还好。” “拿了几个人的?” “我和乔景的。” 江垣低头在名单上来来回回找了半天,“你几号啊?” 苏阿细热得不行,两条手臂都累得麻木了,就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我在你下面呀!” 江垣手一顿,颤颤巍巍在她名字后面打钩,周围有几个人看过来。苏阿细有点纳闷。 等他钩完,她转身去找柳惠心和白安安,两个女生过来,帮苏阿细分担了一点。虽然分量轻了,可是仍然举步维艰。 江垣一直目送她出门,他叫了一下在旁边清点的6铮:“你别数了,帮女生搬一下书吧,我还得填这个。” “帮哪个女生?” “门口。”江垣指了一下方向,“她们好像少来一个人。” 6铮看着正在小心翼翼地下楼梯的苏阿细,立刻马力十足奔过去。 柳惠心见来救兵,高兴地喊了一声“6哥”。 被骄阳烤的筋疲力尽,苏阿细一句话都不想说,但是6铮仍然很活泼,可能男生大多数情况下是比女生坚强很多的吧。旁人身上的坚强让她有一种被秒的落差感。 他手上的书搬着一点也不吃力,歪着脑袋看她:“我听我们班同学说,你要竞选团支书?” 苏阿细点点头:“嗯,你呢?” “我看看吧,反正除了班长、团支书、学委这三个……”6铮一边说一边还掰掰手指头,“其他班委都差不多。” 苏阿细问他:“什么差不多?” “就是期末评优的时候,分数都差不多。” “哦。” 没想到6铮想的还挺长远的。 苏阿细当团支书,是妈妈建议的。 妈妈说班长太辛苦了,不太适合女孩子干,让她当团支书,评优的时候加分多,考第一就比较容易一点——要转专业她只能考第一。 总之不管能不能成,苏阿细尽量不会忤逆父母,都得争取一把。 6铮又说:“我好像听江垣提了一句他要当班长。”他说完,自己却先笑了,“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他说,我不当班长谁来打压你们女神啊。” 苏阿细表情没变,因为这个笑话真的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她能想象江垣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一定很欠抽。 6铮看她不接话,自己又想办法收场:“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的哈。” 苏阿细问他:“你们是不是经常讨论女生?” “不怎么说,偶尔吧。因为李清池前两天说你要竞选的事情,就聊了两句,哦,李清池还说xx想当学习委员,还有xx……” 苏阿细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分卷阅读21 这个场圆得很直男,让人窘迫。 6铮帮她们把书一直送到宿舍,柳惠心给了他一瓶可乐,6铮爽快地拿了,“谢了啊。” 他哼着歌离开。 那天晚上班会前,江垣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和隔壁编导班的男生说话。 苏阿细过去的时候,他用看路人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旁边的男生跨进了自己班级。 她都走到门口了,想到6铮今天说的那句话,气不过,又折回去,当面质问他:“听说你要打压我?” 江垣微怔,摆摆手:“不敢不敢。” 苏阿细:“装吧你就。” 他随即恢复神采:“那得看你给不给我机会。” 她缓缓垂眸。 数秒后,江垣突然笑了一下,在逐渐暗下去的凉薄夜色中,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痞气。他说,“你不给,他们也会给的。” …… 他的发言挺敷衍,几句套话言简意赅,很符合这个人的作风。 最后拉票:“如果能选上,我可以给你们唱歌。什么歌都行,rap我也会。” 苏阿细一个白眼都飞出去了,江垣的视线正好扫过来,在她这里停留一会儿,她立马又心虚地低下头去。 身后人难以置信地嚎着:“我靠,垣狗为了女神真豁出去了。” 苏阿细回头看了一眼李清池,淡淡一眼,把男生看得脸色惨白。 他立马呸呸呸。 让她震惊的是,居然真的有人愿意听他唱歌,比如袁婧学姐,已经带头哗哗鼓掌。 江垣看群众们热情都这么高涨了,就没再多说了。 毕竟当过负责人,江垣在班委竞选还是占优势的。 他班长,她团支书,基本是定局。 回去的路上,苏阿细看到有人揽着江垣的肩膀让他唱rap,江垣笑笑,让小爷开个嗓,金贵着呢。 他心情看起来仍旧一般。 苏阿细看起来也是心情一般,因为她一向喜不行于色,怒也是有针对性的。 但是她从心底里觉得,以后的路有点难走。 直到在前面走的江垣停下了脚步,等苏阿细超过去的时候,他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地说了一句:“加油啊。” 苏阿细突然想起了那个故事的结局:夏目跑出去安慰失落的小狐狸,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在把他送回森林的路上,小狐狸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夏目说:“我因为寂寞而害怕向前走,甚至没想过要做些什么,所以或许因此,我忽略了各种各样的事物。” 她忽略了,也许真的有人对她充满了期待。 苏阿细眯着眼睛对他笑起来:“谢谢,你也加油。” 江垣眼皮重重地掀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笑容,然后嘴里鼓着一口气,拉着书包带跑掉了。他用手指蹭了一下自己热热的脸,完蛋了完蛋了。 13、靠近一点点四 大一的课不是很多。 虽然不多,但是江垣不太喜欢上课,除了专业课相关的,其他一些水课几节课考察下来就被他放弃了。 有一个老师,第一节课骂了一节课的日本人,第二节课骂了一节课的广场舞阿姨和倚老卖老的社会老太,第三节课江垣就没去了。 还有一个老师,花了两节课的时间给他们看了柴静的穹顶之下,第三节课江垣也没去了。 思修课上课,很多人都抢后排的座位,导致教室前面的位置都空着,老师很生气,“后面三排同学都坐到最前面来。” 一群人开始哀嚎着,哗啦哗啦地调整座位。 苏阿细旁边的空位突然坐下来一个人。江垣趁乱钻了个空子。 “你干嘛?” 江垣说:“反正坐前面我也不听,就不跟好学生抢资源了。” 他把她的书拉到自己面前。 苏阿细把书拉回去。 “我没带,一起看。” 苏阿细注意到很前排的白安安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笑。 江垣坐了一会儿,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看苏阿细正在记笔记,用手肘拱了她一下,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抖腿,苏阿细猝不及防,水笔在干净的纸上划出一道几公分的划痕。 她很无语,没搭理他,继续写字。 江垣不抖腿了,又拱了她一下。 苏阿细怒了,把书拽到自己面前,骂他:“有病啊你。” 江垣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马上国庆了。” “嗯。” “你去看音乐节吗?” “在哪?” “很多地方都有。” 苏阿细低头看着书本:“我没钱。” 江垣:“我请你看。” “不要你请。” “等你有钱了再请回……” “说了不需要。” “……” 江垣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身子斜在苏阿细这一边:“喜欢什么歌手啊?” 她不太想回答,随便说:“你猜。” “陈粒?” “邵夷贝?” “丢火车?” 江垣抖了一下腿,“张悬?” “都喜欢。” 苏阿细说完这句话,听见江垣很小声地哼了一段歌曲,“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很好眠。” 他声音很低,靠她的耳朵很近,每个字都贴在鼓膜上,烧得火辣辣的。 她骂了一句:“流氓。” 偏过头去,不再搭理了。 江垣也没有表态。 苏阿细又偷偷看了他一眼,把书本送过去一点,“有五月天吗?” “有演唱会,但是没票了。” “……” “明年去,我可以早点抢票。” 她心里一颤。 课讲到一半,江垣已经撑着脸睡着了。 苏阿细瞄了一眼,不巧,江垣把胳膊肘放下了,正准备跟她说话。 两人顿时有点尴尬。 江垣率先开口:“中午帮我开个会。” “你自己怎么不去?” “打球,约了人了。” “我不去。” 右边一只握着笔的手伸过来,在她的书上写:“he1p!” 苏阿细用力地把那几个字母涂黑了。 江垣又写:“求你了。” “……” 涂涂涂! 无关痛痒的会议,挺着孕肚的班主任给他们唠 分卷阅读22 了唠家常,苏阿细去了,还顺便认识了几个班长。 下午的课江垣日常消失。 苏阿细在原先的座位桌肚里发现他的思修书。靠,明明就带了…… 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去下一楼层打水。水箱里面咕噜咕噜翻滚着。 柳惠心突然说:“你以后做什么?” 苏阿细一愣:“什么?” “想过吗?” “我爸妈让我转专业,我可能会去学金融。” “你想学?” “不是,他们说金融就业好。” 柳惠心说:“哪儿有这种说法呀,什么专业好什么专业不好都得看各人,还有你以后的机遇,运气什么的。你要是能转就转,不过我听说好像要考本专业第一名才能吧。我们院应该没有转成的,毕竟第一名也不是人人都能当。” “我爸妈确实,他们想法挺死板的。” 柳惠心笑了笑:“大人嘛,跟我们都不是一个时代了,我以前看过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从一个圈子里跳了出来,但也不要忘了,我们跳不出更大的圈子。’大多数时候我们应该体谅父母的,但他们很多偏颇的看法也不能盲从,对不对。我们辛辛苦苦念了这么多年书,就是为了镇守住我们的圈子,不能再被他们拉着往回走。” 苏阿细点点头:“思想是要前进的。” 柳惠心把水瓶取下来,两人回宿舍,并排走。穿过长长的走廊,23间屋,从第一间走到最后一间。夜晚太过孤寂。 柳惠心说:“我爸,我小叔,我大爷,他们都叫我以后回去,方便找工作,但我就想留在南州,要不就去上海。我们那小地方特别小,真的小。出来都出来了,还让我回去,我才不想一辈子待在那儿。” “我们家里人都没什么文化,我一大家子人,就我一个在外面上学,说的矫情点儿,我就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苏阿细说:“还得看你自己以后发展吧,现在说什么都早。” 柳惠心一边说着对一边推门进去,苏阿细在门口站住了脚,拿出手机。 柳惠心扶着门,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苏阿细把门带上,说:“你先进去吧,我接电话。” 她退到廊上,按了接听键,听见江垣的声音:“下来一趟。” “有事吗?” “有事。” “很重要的事吗?” “很重要。” 苏阿细想着顺便把书还给他,就下去了。赶到楼下,看到江垣在女生宿舍门口,跨坐在车上,脚蹬在台阶上。他身边有一些等女朋友的男生,吵吵闹闹的。 苏阿细走到他面前,把书扔到他怀里:“找我干嘛?” 江垣把书捧着,耳机线拉下来:“买多了,给你一瓶。”他用食指勾着一个塑料袋,送到她眼前。 晚风把她的裙角掀起来,他自动挪开视线。 苏阿细接过来看了看,里面确实,有且只有一瓶酸奶,她狐疑:“重要的事?” “补钙,不重要吗?” “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江垣把左边的脚踏板踢上来,踩在上面,“走了。” “等等。”苏阿细扶住他的龙头,“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耍人也不带你这样的,七楼跑来跑去很好玩吗?” 江垣把她的手从龙头上剥开,“我就是想见你,可以么。”他这说话的语气,反而像是在说‘你不要再来烦我了,可以么。’总之不管他说什么都让人很恼火。 苏阿细稍怔,语气平缓下来:“为什么想见我?” 江垣仍然拽拽的:“不为什么。” 她想骂人。 但他已经骑着车离开了。 苏阿细决定下次去跟乔景学学怎么骂人,免得每次被他气得噎住不知道怎么还口,这样显得她很笨的。 上楼的时候遇到正好下来做运动的同学,和苏阿细打招呼:“he11o美女!” 苏阿细抬头,吓得后退一步。 对面的女生凑过来看看她,好奇地问道:“你走路干嘛一直傻笑啊?” “……” 中秋一过,天气就开始转凉。 国庆七天假,苏阿细没出门。 假期的某一天早上,江垣在微信给她发了一句话:“今天降温了。” 苏阿细醒来看到,觉得这句话有点唐突,她没有关注天气,反而对他的寒暄感到有点惊喜。 她回:“那你多穿点衣服。” 江垣说:“我在外面玩,穿短袖,冷死了。” 苏阿细还没来得及打字。 江垣又来了句:“注意保暖啊女神,别冻坏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轻轻一笑,“好。” 返校的那天,苏阿细把手机的充电器落在家里了,赶回去拿也不太现实,宿舍楼下的商业街售罄,她去学校南门超市买了一根线,顺便买了点水果。 出来的时候路过体育馆,江垣从里面往外走,穿了件灰色t恤,背着书包。看到她了,步子也丝毫没有停顿。 苏阿细心跳漏了一拍。 嗯,过去打个招呼吧。 她主动开口:“干嘛去……” 江垣随意地瞄过来一眼,不等她话说完就接上:“还球。” 然后就潇洒地走了。 很不想继续逗留似的。 ……真败坏心情,她捏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算了,下次还是不要打招呼了。 学校到了晚上,有一些小路很僻静,灯光藏在树叶里,照得人影暧昧。 苏阿细有点害怕在这样的地方走。 因为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自行脑补了一下校园“惨案”,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天上有奇怪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一直持续着。 一架白色的无人机,似乎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可是苏阿细一回头,它就停下了,并且藏进了树丛。等她继续走,它又出现了。她再回头,它开始缓缓地往天上爬。 躲什么躲啊。 这个无人机……还挺傲娇的。 它跟了她一路。 到了宿舍楼前,苏阿细正常地往里面走,无人机却突然大胆地超到她前面去,苏阿细绕了几圈都没绕出来。旁边有个别人注目,她抬头瞪了它一眼,“不要监视我。” 分卷阅读23 无人机在她的视线里缓缓落下,落到她胸口的位置,不动了。 苏阿细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居然放了一个红彤彤的小番茄。而且这个小番茄……是爱心形状的。 她把小爱心拿下来,小声地说:“傻子。” 14、靠近一点点五 十月中旬,秋水孟浪。 过完一阵雨季,金桂早眠。 爬不动的绿藤解甲归根,一叶知秋,秋住北方。犹是西风夜里来,吹不散少女的眉弯。 苏阿细收到kk的通知,上海有一个乐器展,问她要不要去。 她正打算看一下课表,江垣就来找她了,也是问她去上海的事情。 因为那天没课,苏阿细就答应了。 其实她对乐器展没有兴趣。 但是她想去上海看看。 那天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底下,整个城市都显得活泼起来。 苏阿细临行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精神不振,早餐只吃了一个花卷,喝了点矿泉水。 学院规定大一要上早晚自习,但是江垣自然是不会来上的,他已经跟点名的同学打好关系,院里查得再严,他的睡眠时间也不能牺牲。 7点4o打铃,点名没有点早退的习惯,苏阿细35分就背着包往校门口走。 江垣很准时,他正在锁车。 苏阿细穿了一件酒红色的雪纺衬衫,胸口的娃娃领被风一扫,和肩膀上的黑发一道被掀了起来,露出洁白的锁骨。江垣一抬头,就撞见她“衣衫凌乱”的样子,朝他走近。 她的妆化得挺敷衍,应该没怎么花时间,口红的颜色也很淡。本身苏阿细的唇色就很鲜艳,这样淡淡的修饰恰到好处,再浓就丢了学生气。 一弯稳重的远山眉底下,盈水的美目正在……瞪着他。 江垣抓抓头发,大早上的,干嘛这么凶神恶煞? 算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他把钥匙放在裤兜里,去拦车。 苏阿细问他:“你吃了吗?” 江垣说:“没。” “不饿吗?” “去车站吃。” 出租车停在跟前,苏阿细跨进去,江垣在她旁边坐下,“师傅,去北广场。” 司机调了个车头,加快速度开出去,“今天放假?” 江垣说:“不是。” “哦,”他回头,不怀好意地笑笑,“出去约会啊?” 江垣心虚地“嗯”了一声。 苏阿细静坐,她定力很强,在车里坐半个小时,不玩手机也不说话。汽车穿城而过,她安静地看风景。 女生身上总是香香的,不知道是头发的味道还是衣服的味道,江垣觉得跟她坐久了自己身上也有了一股香味,他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苏阿细侧头看了他一眼。 江垣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色内搭,外面套了一件黑白格子的衬衫。对视之后,他捉着衬衫的袖口,尴尬地把手放下了。 苏阿细问他:“你下午买了几点的票?” “五点半。” “来得及吗?” “来得及什么?” “……” “哦,你说晚自习啊……路上也就两小时,八点肯定能赶到学校。” 苏阿细说:“你把票退了吧。”她把手机拿出来,“我不信你。” 出租车从学校开到火车站都花了不止半个小时了,去上海的高铁得一个小时5o分钟,来得及才怪。 “来不及我开飞机把你送回来。” 江垣说这句话的时候,司机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眯眯的,和镜子里的苏阿细对视了。 苏阿细把手机放下,打消了买票的念头,但她没打算相信他。 到车站,江垣去排队取票,让苏阿细先坐一会儿。 不是节假日,火车站人不多。 苏阿细找个位置坐下来,刷了会儿朋友圈,还没过多久,面前就站过来一个人。 她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女孩子,微微抿唇,期待地看着她。女孩胸口挂了张牌子,上面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苏阿细才刚刚扫了一段,女孩已经把自己的残疾证给她出示了,另一只手举起了她的小碗。 苏阿细说:“我没有零钱。” 女孩拧着眉,不动,把小碗又往前送了送。 苏阿细从包里取出一袋小饼干,放在她的碗里。 女孩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阿细气得又把饼干拿回去了。 女孩离开。 旁边坐着几个年轻男人和女人,饶有兴趣地盯着苏阿细这边看,嘴里嘀嘀咕咕:“还大学生呢。” 江垣过来,把身份证和票一起递给苏阿细。 蒋渝芮和kk也一块儿过来了。 kk一只耳朵带了三四颗耳钉,拉风的要命。嘴里叼着包子,东张西望。 蒋渝芮在苏阿细旁边坐下,晃着二郎腿,“你看周凯那土样,还穷嘚瑟,巴不得弄根金项链栓脖子上,像不像傻子进城。” 苏阿细笑了一下。 周凯是kk的大名,但是他更喜欢别人叫他洋气一点的名字,所以蒋渝芮在车站这么大声喊他的时候,kk差点没冲过去跟她干起来。 江垣在旁边吃kk给他带过来的包子。 蒋渝芮突然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年丁柯洋也是从这儿走的。” kk和苏阿细都沉默。 隐藏得最好的心事,在清醒的时候说出来,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错觉。 可是错觉不会轻易引导旁观者,他们只会帮她淘洗绝望,一遍又一遍。 绝望不蒙尘,回忆才不会老去。 江垣也愣了一下,包子里面的肉馅被他咬了一口,突然整个掉出来,在嘴边滚了一圈,落地。“我操,好烫。” 苏阿细看不下去,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渍,随后动作放缓,在其他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把纸巾挥在他脸上,松开手,“自己擦。” “……”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车上,苏阿细和江垣他们的座位是分开的。她的身边坐了一些为了工作匆忙赶路的人。 苏阿细把车票放在腿上,拍了张照,拍完发现自己的腿占得画面比例太大了,她又删掉,重新拍了一张。按了分享键之后,却停留在这个复杂的页面,走了神。 分卷阅读24 微信好友从头滑到尾,再从尾滑到头。在江垣的头像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发送过去。发送成功以后,苏阿细却觉得自己有点糊涂了。 江垣有好一会儿没有回复,苏阿细注意到旁边的阿姨叫了一份餐,十五块钱的餐盘,只有白菜和豆芽。阿姨吃得囫囵吞枣,中途打了个电话,说的是上海话。 窗外都是荒地。 在她考虑要不要撤回的时候,江垣回过来一张同样的车票。他是放在手心拍的,一串身份证数字,中间打了四个星号,正好隐匿了他的生日。 在她刚打了两分钟盹以后,江垣拍拍她的肩膀,往门口走。 苏阿细跟上。 走在上海的街头,这个城市边缘的部分和她想象中有一点区别,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交通,只有满街梧桐,看起来还是比较平民化的。 江垣跟kk下了车就走得飞快,赶地铁,完全不顾后面的女生,蒋渝芮怒吼:“赶着去投胎啊?!” 江垣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苏阿细:“你想吃什么?” “现在还早吧。” 江垣说:“吃完过去,里面可能没地方吃饭。” 根据一番商讨之后,苏阿细跟蒋渝芮去吃了麦当劳,两个男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最后集合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十月的上海天气仍然有点热。 进去不要门票,但是入口很复杂,苏阿细跟着他们转来转去脑袋都晕了,江垣说:“你把手机给我,在这边等我。” 苏阿细乖乖把手机交过去。 她不太喜欢陌生的环境,虽然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南州很憧憬出远门,可是真正出来了,世界又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过了会儿,江垣又回头找她,握着她的手腕,把拇指强硬按在ho键上。 苏阿细说:“你能不能温柔点?” 江垣:“不能。” 又过了会儿,江垣给她送过来一个胸牌,上面像模像样地印了中国国际乐器展览会的标识,中间几个大字——南州大学,苏阿细。 会场是圆形的,中间是一块偌大的露天空地。被一圈会场包围。 蒋渝芮拉着苏阿细东逛西逛。 蒋渝芮懂得多,还一边看一边给她讲。 时间过得挺快的。 其实苏阿细对乐器没有执念,除了钢琴。因为她小时候练过钢琴,虽然很多年不接触,但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在几架水晶的三角钢琴面前黏住了脚。 它们装点了每一个少女心里最纯真无暇的梦。 真的太美好了。 “阿细,我去那边哦。” 苏阿细在手指正要碰到琴键的时候,蒋渝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等她回头看的时候,蒋渝芮已经走远了。 钢琴旁边竖了一个标签,用英语写的,苏阿细看不懂,但是她看得懂下面的阿拉伯数字,所以她识相地缩回了手。 等到回过神来,苏阿细发现自己已经脱离群众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江垣:“你们在哪?” 江垣说:“我在最东面。” “好。” 苏阿细原地转了一圈,东面是哪一面啊…… 她跑到旁边傻乎乎地去问了警察叔叔,然后沿着警察指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她觉得自己走的地方根本不是东面,因为她找不到他。 几乎在场地里绕了三四圈之后,苏阿细总算找到江垣。 他好像一直没有动,在等她过去。 看到他的时候,苏阿细甚至没出息地觉得有点鼻酸。 不知道是江垣说错了方位,还是警察指错了方向,此时此刻,失而复得的归属感,冲淡了女孩子斤斤计较的小脾气。 江垣站在一个场馆的入口处,翻手上的一个小本子。 苏阿细走过去,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江垣想让她跟着他走,奈何苏阿细不动,他有点急,又不敢随便碰女生,最后用几根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一个弹尤克里里的黑人大叔面前。 “你喜欢这个吗?”他直接问。 黑人握着一把粉色的尤克里里,苏阿细谨慎地看了几眼,回答:“我不会。” “可以收藏。” “不要了吧,我没这种爱好。” 江垣没接她的话,他把粉色的尤克里里递到苏阿细面前,“你看一下。” 琴颈上有图案。 两条缠绕在一起的鱼。 苏阿细悄悄地看了一眼江垣。 江垣说:“公主的尤克,只有这一把了。” “公……主?” “听说双鱼座的女孩都是公主。” 苏阿细用指腹轻轻地点了一下他手里的尤克里里,突然有点失魂落魄地喊了他一声:“江垣。” 江垣一僵,缓缓地抬头看她,“累了?” 苏阿细摇摇头,“你还给人家吧,我买不起。” “我可以……” “我也不是公主。” 她说完,掉头离开了。 …… 江垣跟上。 苏阿细看了一下时间,“三点了,我们走吧。” “五点半的车,还早呢。” “可是还要等地铁,还要换乘,路上还要花时间,还要提前检票……” “那我跟他们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江垣绕到一边,打了一通电话。 苏阿细站在门口看了一下广场中央的舞台,那边有个国外的乐队在唱歌。 江垣打完电话,走到她身后,揽了一下她的肩膀。 他没有发现这个举动用在异性身上过分亲密了。 但是苏阿细有点不好意思。 她跟在他身后往外面走。 昨晚只睡了五个小时,加上今天舟车劳顿,坐在地铁上,苏阿细有点晕晕乎乎的。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江垣的肩膀上。她不经意地红了脸,然后立马坐直了。 江垣垂眼看了她一下,没说什么。 他的腿很不羁地支在外面,苏阿细低头盯着他的鞋子。 时间很紧迫,现在好像不止是能不能赶回学校的问题,他们可能连这趟高铁都赶不上。 苏阿细有点无力地低下了头。 总算到站。 江垣一下了地铁,就拉着苏阿细的手腕就拔足狂奔。 苏阿细问他:“你跑那么快干嘛啊?这里人很多!” 分卷阅读25 “我不是为了你能赶回去上课吗。” 被江垣拉着,苏阿细觉得自己都能追上光速了。 上完楼梯,她实在跑不动了,扶着栏杆喘气。 江垣看了看远处的入口,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停止检票了。” 苏阿细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只顾着喘气了。 江垣把一瓶水拧开了,递给她。 苏阿细没接,横了他一眼:“你的飞机呢?” 15、别扭的是青春一 江垣找个了空位坐下,身子靠在椅背上,抖了两下腿。 苏阿细皱眉,情绪不耐。 江垣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不知道这女生怎么这么喜欢皱眉。 天天跟谁惹了她似的,动不动就有小情绪。 江垣劝她:“早晚自习这种制度本来就不应该在大学里面成立,我还希望你们都别去呢,怎么年纪不大,一点儿反抗精神都没有。” 苏阿细说:“可是这就是学校的规定啊,你上学的时候都不听老师的话吗?” 他又抖了两下腿:“看情况吧。” “那现在怎么办?”苏阿细在他旁边坐下了。 江垣却站了起来,“退票。” “……” 队伍还挺长的,江垣站在苏阿细身后,前面一对情侣搂搂抱抱,他们两个显得疏离很多。 苏阿细问:“能退多少钱?” “扣百分之五的手续费。” 苏阿细侧着身子,抬头看了看他,本来没有什么情绪,可是看到江垣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她就不爽。 江垣垂眼:“你很生气吗?” 她转过身去:“别跟我说话。” “好吧,你打我吧,给你打一下,”江垣弯腰,把脸凑过去,“两下也行。三下五十,四下一百。” 苏阿细说:“我不打人。” “那你别生气。”江垣好声好气地安慰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苏阿细不理他了。 等下一班车的时候,苏阿细有点口渴,但是她觉得在车站买东西肯定都很贵,就没动弹。 江垣接电话。 听口气,好像是和袁婧。 他打完电话去了一趟旁边的商店,给她买了一瓶矿泉水。 苏阿细问他:“你刚刚那瓶呢?” “我喝过了。” 她捏着矿泉水,在手里转了一圈:“这个多少钱啊?” “五块。” 苏阿细把水还回去,江垣懂事地给她把瓶盖拧开,瓶口的一点水溢出一点到他的手上。她喝了一小口,温柔地滋润了一下干了一天的嗓子,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 “学姐跟你说什么了?” 江垣淡定地告诉她:“班主任今天要查晚自习。” “……” 苏阿细已经毫无心情可言了。 江垣陪苏阿细回了一趟教室,彼时班上是没有老师的,大家安安静静地玩手机。 隔壁办公室里亮了一盏小灯。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往后门窜,楼道里霎时响起一声吼:“干嘛去了!” 江垣立马把前面的苏阿细推进教室,他看着矮矮胖胖的女老师走过来,不慌不忙地答:“出去玩了。” 班主任走到教室门口,够着里面看了一下:“你一个人?” “对啊。” “刚刚我来班上看,好像还有个女生没来。”她狐疑地往教室看了一眼,问道,“谁啊。” 苏阿细没有迟疑,举了一下手。 班主任没有像想象中暴跳如雷,反而心平气和地走上讲台:“班委要有点班委的自觉性,以后如果真的有事情就请假,不扣你们分了,检讨认真写。明天上午交到我办公室。” 江垣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自习教室的座位是按学号排的,因为s型分布,他正好坐在苏阿细的后面。 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班主任又说:“其他同学也不要光顾着玩手机,做点和学习有关的事情,不要觉得大学就随便混混就好了,万一考试不过学分不够拿不到学位证,到时候不要哭着来求老师。” 江垣打了个哈欠,拍拍苏阿细的肩膀:“给我支笔。” 苏阿细把笔丢过去,她偏了一下头:“你应该帮我也写一份。” 江垣完全不抗议,“可以啊。” “我开玩笑的。” 今天班上的氛围始终很奇怪,无论班主任在不在,大家好像心照不宣地采集到一些花边新闻。 旁边的韩先唯冲着苏阿细扬了一下脑袋,小声得问:“你俩今天干嘛去了?” 苏阿细摇了摇头。 江垣对韩先唯做了个口型:“约会。” 韩先唯竖大拇指。 下课以后,两个人留在教室写检讨。 江垣说:“她刚刚都说好像了,肯定没记名字,你干嘛还站起来。” “作为班委,要有担当。” 他支着脑袋,哂笑。 太他妈正经了。 自习室里开着后排灯,九点的传院楼,除了五楼的考研教室,他们这一盏灯在三楼亮得有几分唐突。 一千字的检讨,江垣2o分钟就写完了。苏阿细绞尽脑汁才憋出来半张纸。 江垣把笔帽盖上,把纸叠了两道,抓在手上,走到苏阿细桌子前,把笔丢在她的桌上:“走吧,你回宿舍再写。” “你怎么那么快?” “我回去打游戏。” 苏阿细说:“你这样好敷衍。” “那你留这儿写吧,我先走了。”江垣没跟她开玩笑,“回头记得把灯关了,门锁上。” 苏阿细觉得一个人在这教室待着瘆得慌,她赶紧快步跟上:“我跟你一起走。” 江垣:“哦。”等她出门,他把灯关了。 外面的楼道一片漆黑,教室对面是一排办公室,老师早就下班了。 防盗门锁上的声音很刺耳。 她用耳朵捕捉他的脚步声,距离尽量保持一米之内。 走到楼梯口总算有光。 苏阿细盯着江垣手上的纸,“给我看一下你写的。” 他递过去。 她把a4纸展开,还真不是虚的,的确写得满满当当,满目硬朗的行草。没有横线,但是他每一行字写得都很整齐。细致到每一个字的笔画细节,都处理得很好。 苏阿细说:“你字好漂亮。” “我练过毛笔 分卷阅读26 字。” “谁教你?” “爷爷。” 下到一楼,学院大厅摆着几盆绿植。教学楼天井中央的咖啡屋还在营业,前台的小姑娘看见有人过来,抬了抬头。 走出大厅,一阵风卷进门里,他的衬衫被掀起一个角落。江垣把已经关上的玻璃门推开,在苏阿细走出去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外面风大。” 没有意图的,一句好心的提醒,可是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这句话就立马显得有点暧昧了。咫尺之隔的两双眼睛,瞬间错开。 江垣若无其事地往前走,“送你回去。” 苏阿细:“嗯。” 他今天没骑车,所以从南苑教室走到西苑宿舍还得花不少时间。更可怕的是,他们走的这段路几乎没什么人。白天有校园巴士,晚上只剩出来闲逛的情侣。 一个从操场跑完步回头的男生,路过苏阿细的时候,她几乎感受到对方的热气蒸到自己身上,于是往江垣那边挪了几步。 虽然苏阿细走在里面,但是后面突然出现几个骑车冲过来的男生,猝不及防地从狭窄的缝隙里钻过来,故意想要靠近她似的,在她被他们蹭到之前,江垣已经地把她搂到旁边。 “我靠!江垣牛逼啊!这么快就泡到女神了?!” 喊话的男生带头起哄,江垣不愠不火地骂了句:“滚蛋。” 几个人离开很远,带过一阵风。江垣才摸了一下鼻子,讪讪地说:“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苏阿细没说话。 他手还揽着她的肩膀,指腹贴着她柔软的衬衫,垂下来的头发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他的指尖悠然流转,江垣此刻觉得,女孩子的身体好软,难道她们连骨头都是水做的吗? 他把手放下,突然语气柔和下来,歪着脑袋看她:“你生气了?” 苏阿细仍然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路两边有皂荚树,被风吹得枝干摇摆。 在苏阿细还在为他刚才的小举动烧热了脸颊、努力平复心情的时候,江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接下来这段路,怎么走才会比较漫长一些。 “冷吗?” “不冷。” 走到西苑操场,艺术学院的楼还亮着灯,有人在廊上架着画板画画。 江垣往苏阿细身边靠,他希望自己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讲话,只要她一个人听见就行,“你晚上睡觉会做梦吗?” 苏阿细说:“有的时候会。” “梦到什么?” “乱七八糟的。” “会梦到同学吗?” “以前同学。” 沉默了一阵,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学同学呢?” 苏阿细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但仍然面色寡淡:“个别。” “有我吗?” “……” “我就问问。” 商业街,楼下卖炒酸奶的阿姨准备收摊,还有搞牛奶活动买一送一的学生,一群男生从澡堂里出来,拖鞋拖在水泥地面上,赤/裸着上身,穿街过巷往宿舍走。有几个人一边打哈欠一边看苏阿细,走过头了还要回头看。回头看就算了,还拉着旁边没看到的人一起看。 苏阿细不讨厌自己身上的吸引力,但是她不喜欢从陌生人眼里流出来的赤/裸/裸的欲望。 路边的香樟树下有两个吉他社的学长在招新,一个弹吉他一个唱歌。 说实在的,学长的吉他弹得有点菜,水平估计跟江垣差不多。kk听了想打人。 但是还是有很多学妹围观。 苏阿细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到坐在最里面戴眼镜唱歌的学长,斯斯文文的,声音也很好听。 在非常美好的音色里面,她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了句:“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苏阿细看了江垣一眼。 “问问。” 他不管穿多少层衣服,都看着身形单薄,眉目仍然清秀,让人欢喜。眼底藏着乱象,看着她的时候,也都是光彩。他偶尔对身边的人事物,也是抱有期待的。 到门口了。 江垣拿出一个东西,放在苏阿细的手心。火柴盒大小,捏在手里温温的。 “这是什么?” “怀炉,暖手的。” “会一直有热度吗?” “嗯。” “谢谢。” 江垣说:“进去吧。” “拜拜。” 苏阿细回宿舍以后,江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吹冷风。 往回走的时候,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这么莽撞,想着想着,差点就去撞墙了。 要么就别说话,要么就再莽撞一点。 问什么问! 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看到苏阿细给他发微信消息了。 江垣高高兴兴点开,收到了她的五元转账。 …… 16、别扭的是青春二 苏阿细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脸上热乎乎的。她轻轻地揉捏着江垣给她的怀炉,忽而听见白安安打电话的声音。 “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了你算过吗?每次我去武汉来回路费就要一千,我去过武汉几次,你来过找过我几次?你自己心里有数吗?每次开房也都是花的我的钱,你一缺钱就跟我要,我有犹豫过吗?你凭什么总是对我指手画脚的?” 苏阿细与宿舍女生的交往非常谨慎,融洽是奢望,只希望她们针锋相对的针锋不要指向自己,她可以冷静地做一个旁观者,只求不被卷进任何一次战争。 所以哪怕每次被吵得很心烦,她也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塞上耳机听歌,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乔景妈妈今天来给她洗被子,在旁边听不下去,过去跟乔景嚼舌根,她讲的是方言,但是苏阿细都听得懂。 她说:“景景,别跟这种女的接触啊,不自尊自爱,跟男的瞎扯关系,太下贱了。” 乔景和她争辩了几句,占下风。 这些字眼频频在苏阿细的脑海里闪现。 “不自尊自爱”、“下贱”……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用这样的方式恶意揣测一个年轻女孩,仅仅是因为她谈了一场恋爱。可能“开房”两个字是从天而降的石头,砸穿了这些中老年妇女的底线,让他们变成了道德制高点的圣人。 白安安还在怒吼,苏阿细接到一通电话。这个号码是校园号,她没有备注,应该是班上的同学打来的。 分卷阅读27 苏阿细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按了接听。对方灵活轻快的声音传过来:“猜猜我是谁?” 江垣回去没有打游戏,坐在桌边鼓捣他的无人机模型,他在这种工作状态下通常非常专注。舍友李清池凑过来盯着他看,“垣狗今天干嘛去了?” “不是说去上海了吗?” 李清池又问:“你身上怎么有香味。” 江垣说:“女神的味道。”他把李清池的脑袋剥开,“别挡我光。” 李清池来了兴致:“苏女神?” 江垣把衣服扒了,扔他身上:“喜欢就拿去闻。” 李清池还当真煞有其事地闻起来,笑言:“诶诶诶你可别忽悠哥啊,你俩干啥了?” 江垣说:“啥也没干。” 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四处瞅瞅,“我耳机呢?”江垣翻箱倒柜,“6哥,你看到我耳机没?” 没有回答。 “6铮!!!” “怎么了?”6铮把耳机摘了,脸上是还没有敛回去的笑意。 “我耳机呢?那个红的。” “好像在我电脑后面。” 江垣狐疑地去找,还真在。 他皱着眉拉过旁边的李清池问:“他跟谁打电话?” 对方也不清楚,“女朋友吧。” 江垣收拾好已经十一点半了,宿舍没有热水,他翻墙出去开了个房洗澡。只带了短袖,大半夜的冷得打哆嗦。不过一般情况他不会睡外面,江垣觉得宾馆的床都很脏。 那天晚上他梦到苏阿细了。 他觉得自己这种状态很奇怪,好像生活都被某个女孩子包围了,意识的边缘全都是她,逃不出去。 结果在苏阿细靠近之前,李清池的闹钟就开始急促地响起来,江垣被吵醒,裹紧了被子也回不到梦里。 那闹钟足足响了二十分钟,还特么节奏感特别强,江垣气得不行,又懒得开口,抄起手机就往对面床上砸过去。 然后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嗷——操!谁砸老子!” 接着闹钟的声音停了,又是一声惨叫,“嗷嗷嗷操操操!4o了!!” 还是惨叫,“江垣你起不起啊?!” 江垣的起床气有多重,李清池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喊他起床,也不敢再用动感音乐。 不过经历了被这位大少爷的冷眼剐了一番之后,李清池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怕被砍。 但是那天江垣还是起了,因为有反应。 他难得起一回早,去了一次早自习,坐位置上吃包子,苏阿细回头跟他说:“不要把早餐带进教室。” 江垣不当回事:“我饿。” 她把头转回去。 又扎马尾了。 江垣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她穿了一条黑白色的鱼尾裙,漂亮的脊背在薄薄的衣衫里面若隐若现。 这衣服挺透的,他妈的,真不厚道。 江垣吃完包子趴下,用手指卷了一点她的发梢,放在指腹搓了搓。苏阿细没察觉到。 手指上都是发香。 快下课的时候,他听见前排有动静。苏阿细起来,走到6铮的桌前,把一块慕斯蛋糕放在他桌上,“我没准备礼物。” 6铮眼睛一亮,“我说了不用的呀,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苏阿细淡淡地笑,“可是我知道了。” 那天是6铮的生日。 江垣都不知道,苏阿细知道了。 苏阿细昨天跟6铮通了很久的电话,他打电话过来没有明确的目的,所以她就站在走廊上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吹冷风。6铮挺会聊天的,他说话声音很好听,带着不浓不淡的东北腔,字正腔圆。像男主播。 大概是抱着这么一点好感,苏阿细没有对他太冷淡。 上课的时候,江垣趴着睡觉,前面的李清池一直在抖腿,并且晃得挺厉害的,前排的座位和后排的桌子连在一起,江垣不耐烦地把他的衣领往后一拉:“操你妈啊,再抖。”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了,苏阿细回头看了一眼。 李清池被江垣勒得喘不过气,惨叫,“你干嘛老欺负我?” 晚自习苏阿细进教室的时候,江垣破天荒的今天也来了,他正在发医保卡,她坐在自己位置上,把单肩包塞到桌肚里。 大家都因为自己医保卡上的身份证照片太难看而嗷嗷鬼叫,但是苏阿细更在意的是,江垣都快发完了,她也没拿到自己的。 他坐下,她问:“我怎么没有?” 江垣玩手机,“你高中是不是办过了?” “嗯。” “那就没有。” “但是以前的不能用了已经。” 他把手机放下,耳机拽了,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去帮你问问。” 五分钟后,江垣从后门进来,看都没看她一眼,把卡往苏阿细书上一扔,白色的卡顺着纸张倾斜的幅度缓缓地滑到桌面上。他只说了句:“拿漏了。”随后转身离开。 苏阿细把卡放进自己包里,不轻不重地说:“拿漏还这么拽。” 她这句话刚刚说完,班上的灯突然就灭了,身边的女孩子尖叫了一声。 江垣摸到开关,打开。 苏阿细刚刚好像被人捏了一下脸,脸上凉凉的,她碰了一下自己的脸,指尖都是奶油。 在前门搞恶作剧的女生再次把灯关了。 江垣开灯,“干嘛?” 班长生气了。 大家不闹了。 “有同学要学习啊,注意分寸。”江垣撂下这句话,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坐着。 分蛋糕,分到江垣,他低着头说:“我奶油过敏。” 苏阿细看到江垣坐在角落里玩手机,悄悄地挪到他身边,坐下,拘谨地开口,“帮我吃一点好吗。” 江垣头没抬:“吃不下就扔了。” “这是别人的生日蛋糕。”苏阿细挖了一下块,送到江垣嘴边,小声地说,“我帮你开会。” 江垣嫌弃地看了一眼,没动。 苏阿细声音温柔下来,还很难得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求你了,好人。” 他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 她得寸进尺,把剩下来所有的蛋糕都喂给他。一口一口地喂。 这奶油,腻得不行。 大功告成,苏阿细满足了,她正要起身,江垣却突然攥住了她的手 分卷阅读28 腕。 苏阿细的右半边脸到下巴都沾了鼓鼓囊囊的奶油,江垣突然用手蹭了一下她的嘴角,抹下来厚厚的一层,吮进嘴里。 意犹未尽似的,他突然凑过去,捧着她的脸蛋,用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道。他舔得很轻,但灵活的舌尖,隔着厚重的奶油,仍然有种非常不真实的触感,传到脸上。手指是凉的,唇是温的。 还有他身上的少年气息,那么近,那么唐突。 苏阿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我们家傻狗,奶油甜不甜! 不会有三角恋的哦,6哥人很好很好。 明天断更一天,后天更万字入v,v后首章的订阅率很重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 有红包有红包~ 17、别扭的是青春三 江垣起身,“你去洗洗脸吧。”他把书包背起来,“我回去了。” 旁边有几个女生看呆了,瞠目结舌看着缓缓往外走的江垣。他面目表情地说:“下课就早点回去休息,不要玩得太晚了,明天还有英语考试。” 江垣走了以后,那几个女生飞快地扑到苏阿细身边。 “班长刚刚在亲你诶!” 女生喊的声音太大了,6铮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走到苏阿细跟前:“怎么了?” “没事。” 她去洗手间洗脸——几乎是逃走的。 那天下课,苏阿细跟柳惠心出去吃东西,乔景也跟她们一块儿。 头发上沾了奶油,她先回宿舍洗了个头,发现白安安趴在桌上哭,哭得声音很大,哪怕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她也一点都不臊。 难怪其他两个人嚷嚷着不想待在宿舍。 等苏阿细赶到店里的时候,乔景和柳惠心正在说白安安的事情,听说她分手了,男生挺烦她的,怎么挽回都不行。 柳惠心说:“都二十岁了,还当自己小公主呢,在外面又不是家里,我们又不是你亲戚又不是你父母,谁天天宠着你啊。” 苏阿细过去,柳惠心往里面挪了个座位。 乔景说:“就是哇,她在宿舍吃东西吧唧嘴,声音超大,我好几次都想说她,都忍住了。” 服务员端上来一盆火锅,点火。锅面上铺着满满的菜。 柳惠心用筷子把菜往下面怼,放下筷子,揉揉苏阿细软软的头发,凑过去闻闻,笑着说:“你发质好好啊。” 苏阿细也笑笑。 柳惠心又看着乔景:“我每次中午刚躺下去准备睡觉她就开始打电话,还跟她对象又喊又叫,我上次听见她说‘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你不知道爱上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吗’,我心想这哪儿来的非主流啊,是不是有病?” “我妈叫我别跟这种人玩。真是活久见。” …… 两人吐槽得挺痛快的,翻来覆去那几句话,五分钟后,白安安的话题告一段落。 火锅里的汤开始冒泡泡,苏阿细用勺子把黏在锅底的年糕捞上来,汤勺上粘了黏糊糊的芝士。很香。 柳惠心突然问苏阿细:“你跟6铮什么情况?他在追你?” “我不知道,他没说要追我。” 柳惠心说:“你知道吗?大学男生都喜欢这样,一撩好几个,你都看不出来。跟你谈着也到处撩。白安安这边跟她学长热乎着,那边她对象不也找小学妹吗。异地恋,谁看得住啊,这种男的多了去了。高中小男生纯情,上了大学,花花肠子特别多。” 苏阿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柳惠心又说:“不过感觉6铮人应该蛮好的,你要是跟他处,我不能说绝对,但他应该比大部分男生靠谱。毕竟我们东北人儿,还是挺疼女朋友的。” 苏阿细其实压根没想过和6铮有什么发展,她也不希望他们两个越过同学关系的范畴。 和任何人,她都时刻维持着脆弱的友好关系。有一定的距离感,即便对方的剑刺进身体,也不会流太多的血。长这么大,几乎没有过能够交心的朋友。 她害怕受伤,也害怕疏远。 所以有一些话,她也不会和柳惠心他们说。 如果不是6铮,那江垣呢。 想到江垣,她就回想起刚才他的那个轻浮的举动。 有点恼人,但更多的是想让她钻地缝的羞耻。好像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小小的甜蜜,被羞耻压在了最底下,如果她愿意翻开这块砖,还是会流出蜜来的。 柳惠心突然说:“江垣。” 苏阿细背后开始冒冷汗。 她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乔景突然回头,苏阿细才发现,是江垣过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湿漉漉的,应该是洗过澡了,看着尤其干净。 江垣看见她们这桌,稍顿,然后假装没看到,继续跟旁边的男生说话。 他旁边的男生苏阿细没见过,但是长得很好看,戴一副框架眼镜,掩住了长相的锋芒,但仍看清秀,很有路人缘。长得比江垣还瘦,周身散发着一股文化人的气息。 乔景突然抬手冲着那边晃了晃:“周野!” 叫周野的男生也跟着往这里看了一眼,笑了笑。 柳惠心问:“谁啊。” “高中同学,江垣发小。” “挺帅啊,我们学校的?” “海洋大学的。” 柳惠心往苏阿细的碗里捞了几块年糕。 苏阿细低头,不敢往前看。 不过那次以后,她希望以后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因为他吃完饭很快就离开了,也没有过来跟她打招呼。 他当时可能真的只是,没有吃够蛋糕。 江垣其实有一点自责,他觉得自己心急了。有的时候理智根本压不过欲望,这也是他不可控的一方面。 可是,这样显得他好流氓啊…… 一进宿舍,就听见李清池弹着吉他在鬼吼。 他杵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束满天星就飞快地被送进他的怀里,枝枝丫丫甩得他脸疼。 江垣揉揉下巴,把花儿剥开,看到卢秋迪贼兮兮的脑袋从花后面钻出来:“surprise!” 卢秋迪是隔壁编导班班长,跟他们拼宿舍的,但是因为长得特别像白岩松,所以看起来倒是很有学新闻的气质。 江垣看着 分卷阅读29 这张正经人的脸,被眼下发生的状况吓了一跳。他冷冰冰地骂了句:“妈的,干你啊。” 卢秋迪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哼,你试试?” 江垣立马配合地把手里东西扔了,开始扯皮带:“来啊!谁怂谁孙子!” 卢秋迪捏紧了裤腰带,瑟瑟发抖。 “哎哟喂,这花儿可贵了,悠着点儿行不行啊?!”李清池登场,把江垣扔桌上的花儿好生贴着墙壁竖起来。 江垣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啊?” 背单词的6铮抬头道:“他要追隔壁院的一个妹子。” 李清池贱贱地笑。 他军训一结束就染了一头金黄色,在文学院的女生面前晃,江垣说他天天跟超级赛亚人似的。 但李清池自我感觉良好——这就是来自大学生的叛逆。 卢秋迪插话:“老李要在女生宿舍楼下唱歌表白,我们去给他助阵。” 江垣问:“需要我做什么?” “就像我刚刚那样,等妹子一出来,就把花送上去,要快准狠!” 李清池急得面红耳赤:“不行!垣狗太帅了!我不放心!” 江垣:“切。” 明天考试,李清池唱了一宿的歌。 江垣一方面觉得屋里太安逸,容易睡着。一方面嫌他吵。就带了本顶天台吹冷风。 他背书背得累了,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休息,地面干燥,6铮在他旁边坐着,烦躁地翻书,“这大学英语怎么那么难啊?阅读我根本看不下去,一句都看不懂,看一段就犯困。” “慢慢来啊,谁不是从零学起。” 6铮自嘲:“我低了,我们那儿文化落后地区。” 江垣无所谓地说:“南州也落后。” “有钱啊。” “人富志短,都是土豪。” 6铮饶有兴趣地问:“你指谁?” 江垣就想给他一个台阶下,他还真没指谁,“随口一说。” 感觉头顶上有灰尘落下来,他拉了一下6铮的衣袖,“别靠墙上,有石灰。” 6铮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把外套脱下来掸掸,单薄的衬衫贴在他健壮的身体上,6铮咬着牙骂了句,“草,冻死了。” 他迅速把衣服穿上,窸窸窣窣的,夹杂着略显轻微的讲话声,“你说我们上这么多年学有什么意思?” 江垣说:“没意思。食堂卖石锅拌饭的阿姨,一天挣八千,比我们有出息多了。” 6铮两眼放光:“真的啊?” “嗯。” “唉,”6铮叹了口气,看了眼神情始终不变的江垣,“你当初为什么选新闻啊?” “我他妈瞎填的……”江垣躺着翘腿,晃了两下,“你呢?” “调剂。” “第一志愿是什么?” “南大的法学。” 江垣又晃了两下腿,若有所思地说:“法学院妹子哪有我们学院好看啊,你赚了。” “……”6铮把话题重新绕回去,“你说咱们去跟食堂阿姨商量商量,合伙搞个产业怎么样?” “可以啊,不过我还想再混两年,毕业再说吧。” 6铮苦涩地点点头。 他在想什么呢? 想到了班会上扶着老腰叽叽歪歪的班主任,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在中国的教育大环境下,根本没有不学习就能考第一的人,有的只是比你天才的人还比你努力。 这一点,到了大学里面,他看得尤其透彻。 比如你读英文的时候,会有人坐在位置上被你的乡音逗笑,比如一个很陌生的英语单词,他们却早已经熟悉了很多年。 以前高中的时候以学霸自居的那点本事,现在已经荡然无存,只能努力地避免吊车尾来保级颜面。沾沾自喜的笨鸟只要稍微一松懈就会掉队,然后被无情地甩远。 这不是自我解嘲。 这也不是他曾经憧憬的大学生活。 这是他待在离家一千公里以外的城市里,必须要面对的冷冰冰的现实。 江垣把课本盖到脸上。 6铮在有灯光的地方站了一会儿,然而他一个单词都没背进去,却发现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耳边传来吉他拨弦的声音。 李清池一边弹吉他,一边萎靡地唱着歌。问他们好不好听。 6铮敷衍地说:“还行。” 很久以后,江垣才配合地点了下头。 李清池在他旁边坐下,递过去一瓶冰啤酒,毫无顾忌地靠在江垣的耳朵上。把他刺你能说得准吗?你想做什么?” 6铮想了想:“我可能……”他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可能去当记者吧。学新闻除了记者也没什么好的出路。” “记者很好啊,我也打算去考个证儿。” “真的啊?” “真的。”江垣喝了一口啤酒,“试一试吧。” 李清池把牌丢了,往下一趟,脑袋枕着三本书,仰天长啸了一声。 避雷线上的鸟群惊散,扑棱着飞向月亮。 他一时兴起:“垣狗,你教我唱歌吧!” 6铮惊呆了。 江垣也惊呆了。 李清池又说:“我知道你一定是深藏不露。” 有的时候过分的捧场是会让人难堪的。 江垣收住了惊呆之意,佯装镇静:“我不会唱你那歌儿。” “你唱什么都行,精忠报国 分卷阅读30 也行,义勇军进行曲?你总会吧?” “……”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响起袅袅歌声。 “只手一遮天,怎看见¥#s%越是到巅峰#%&,一个人怎可以一手胜天。” “¥%&s笑说正义太陈旧!正气纵是太旧,天地未能没有,不管有什么借口!” “哪个叫做正义,哪个战无不胜&¥#天地自能做证,不管有什么背景……” 江垣觉得6铮简直就是天使。 6铮含糊不清地唱完,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西南角的宿舍楼突然一阵骚乱,是女生楼突然跳电了。 几个人齐齐趴在护栏上,借着酒劲,扯着嗓子大喊。 “阮宁!!我爱你!” “苏阿细!我爱你!” “……王母娘娘!我爱你!” “上下五千年,英雄万万千!” “壮士常怀报国心!” “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老子要考第一!” “老子要考北大!” “老子要上哈、哈、哈……” 对面楼有人开窗对喊:“哈你麻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6铮:“这他妈才几点?” 江垣:“哪个班的?” 李清池猴起来看了一眼:“好像机械的。” 他扬眉,“明天就去端了他。” 江垣躺回去,无意撞到一瓶没有开罐的罐装啤酒,啤酒咕噜咕噜滚到6铮的身边。他的视线随着它定格,而后挥了挥手—— 喝了吧。 也许有一天,我们终于走上西出阳关无故人的道路。但眼下需要做的,只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而已。 在6铮把易拉罐握到手里的时候,江垣说:“喜欢的话为什么不说啊?良性竞争,你不让我,我又不会输。” 他看着6铮,缓缓地牵起了嘴角。 我们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6铮也笑了笑:“我知道,我会输。” 江垣敛了表情。 他起身下楼。 走到楼梯口,却又回了个头,“6哥,生日快乐。” 那天看书看到很晚,江垣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发现6铮和李清池不在宿舍,两人居然在天台上抱成团睡着了,踹都踹不醒。 他妈的。 江垣只好给他俩抱上去两床被子,还好心地把李清池吉他给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清池就笑嘻嘻地追着江垣跑:“早上好啊,贴心狗儿!” “滚远点,我是怕你万一感冒了会过给我。” 江垣走进教室,他穿了件白色的卫衣,脖子上套了个大红色的耳机,手里轻松地捏着本书。走路姿势永远都是不紧不慢,懒懒散散的,时而微微颔首。美少年都得这样,要保持傲气,保持孤芳。 苏阿细坐在倒数第二排,视线无意识地追着他的身影。 江垣往后走,走到倒数第二排,把书扔桌子上,在苏阿细旁边坐下。 苏阿细说:“这有人。” 江垣:“我看不见。” 她纠正措辞,“马上会有人过来。” 他瞄了一眼她的侧颜,一缕鬓发缠绕着耳廓,可爱到他语气都变得温柔下来,“可以赶走。” 苏阿细还没来得及接话,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戴上了扩音器,呼呼吹了两下:“把作业放桌子角落,我下来检查。” 江垣看着苏阿细翻书,瞥了一下她的页码,“什么作业啊?” “课后题。” “给我抄一下。” 苏阿细看了眼老师,正在第一排查作业。她小心翼翼地把书本推过去一点,没想到被江垣一把扯走。少倾,他又说:“那个……先借我根笔。” “……” 苏阿细把一只水笔放江垣书上。 查到一半的座位时,江垣还在磨磨唧唧地看题。柳惠心吃着手里的三角饼从后门进来,喊了一声:“阿细我们坐前面吧,太后面我看不清。” 苏阿细回头“哦”了一下,她瞄了一点抄,我坐前面去了。” 江垣头都不抬:“你走,书留下。” 苏阿细没辙,她只好再等了他一会儿,托着腮帮子看柳惠心往前面哪张座位走,结果一调头,就看到江垣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苏阿细瞪他:“快写啊!!” 江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衣服帽子里拿出来一个玻璃瓶,瓶里装着香蕉牛奶。他把奶瓶放在两人中间。 苏阿细没看。 江垣用手指轻轻地往她那边推了一下。 苏阿细仍然没看。 正在江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塞她手里的时候,他感觉到后背一热,身子下意识地挺了一下,回头看到脑门上睡出红杠的李清池正在无辜地整理头发,他看看江垣,又看看桌子上被自己手臂挥翻的一杯豆浆,尖叫着抽纸巾擦桌面。 江垣摸了一下自己湿淋淋的后背。 于是,肃静的教室里只听见他杀气腾腾的声音:“李清池,我操你大爷。” …… …… 李清池桌子比江垣那排的高了一层,导致打翻的豆浆直接从江垣的领口灌了进去。 他把衣服撸上去,让苏阿细用餐巾纸给他擦一下背上的汁液。 苏阿细硬着头皮答应了,不过她捏着纸巾却没有动,“你再往上拉一点,我擦不到你肩膀。” 江垣干脆把衣服脱了。 苏阿细窘迫地把脸转到旁边:“你要脱衣服去外面啊,干嘛在这里耍流氓?” “别废话行吗,坐后面又没人看见。” “……” 她看着他白净的脊背,有点紧张,轻轻柔柔地擦拭上面黏糊糊的液体,擦得江垣痒兮兮的。 男生围观:“美女你好体贴哦!” 江垣扫过去一击冷眼,他把撂在桌子上的卫衣拿起来,突然起身,跟苏阿细说了句,“出去。” 苏阿细迅速地把书送到柳惠心旁边的座位上,“你跟老师说一下,江垣被豆浆泼了,我们去处理一下。” “啊??” “……意外。” 其实柳惠心“啊”的是她说的“我们”,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苏阿细已经跟着江垣出门了。 苏阿细去小卖部借了一块棉布小方巾,蘸着水帮他擦洗。 分卷阅读31 厕所的洗手池这边还有面大镜子。苏阿细头都不好意思抬。 “太高了,你蹲下一点。” 江垣撑着洗手台,微微俯身。 “这水凉不凉?” “没事。” 他在镜子里偷看她。 苏阿细看到他背上红彤彤的一块皮肤,轻轻皱眉,这刚刚打出来的豆浆应该还挺烫的。她用温暖的指腹轻轻摸了一下他泛红的皮肤,江垣却因为她的动作太过轻柔而瑟缩了一下。 苏阿细的一根食指僵在空气中,在她收回去之前,江垣突然用食指勾住了她的那根手指。 锁扣一样。 两根缠绕在一起的指头,互相传递着体温。 苏阿细先放下,低头问,“英语复习了吗?” “嗯。” 江垣每次凑到她耳边说出简单音节的字词的时候,都很迷人。“嗯”、“干嘛”、“什么”。苏阿细有点不好意思,她还是不太习惯和男生过于接近。 江垣看了一下衣服上被豆浆撒到的地方,一块暖黄色的潮斑。 “这衣服很好看。” “啊?”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哦。” 如果夸他衣服好看也算夸他的话,江垣现在很开心。 可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就被突然从男厕所里窜出来的两个人打断。 猝不及防地,苏阿细被其中一个人推了一把,稳稳地落在江垣怀里,他赶忙伸手接住。 恶作剧的男生得意洋洋地笑着溜出去。他们速度快得连苏阿细都没反应过来是谁,她此刻的情绪完全被羞愧和恼怒支配。伏在一个男生的□□身躯上,她攥着他的手臂,脸蹭的一下就红透了。 他的胸膛暖暖的。 江垣避嫌,把她推开了。 接着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 过程中,江垣似乎看到,阳光底下的她,眼睛湿漉漉的。 衣服穿在身上,水渍贴着身体的感觉仍然很不舒服,如果是以前,他可能直接旷课去洗澡了。但是现在,他好像尤其珍惜和她待在一起的每一点时光。 哪怕闹别扭,也是快乐的。 江垣淡淡地瞄了一眼那两个得逞的男生,“你们下次……注意分寸。” “啊?你不高兴啊?” “女神有脾气,得宠着点儿。” 李清池猫着腰溜过来道歉,差点就给他跪下了。 江垣把牛奶塞给他:“多喝牛奶,晚上睡觉别打把式了。” 下午睡觉睡过头,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四十了,第一节课两点钟开始,宿舍里几个人赶急赶忙地收拾了就走。 时间有点赶,教室还挺远的。 柳惠心说骑学校的公共自行车过去,白安安跟乔景表示同意,苏阿细迟疑了一下,“那你们先去吧,我去超市买下水。” 白安安“啊”了一声,“你买水来得及吗?” 苏阿细摇头:“没事。” 柳惠心说:“那行,你要是赶不上我们跟老师说一声,不让她记你。” “谢谢。” 其实苏阿细压根不想买水,她只是……不会骑车。 哪怕迟到了,也不能让她们为难,这小车子,载一个人过去得多吃力啊。 算了,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在上课的人流中,苏阿细缓缓地往前抄着,突然从后面窜过来一个人,在她面前刹车,“带你过去吧,不然迟到了。” 苏阿细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江垣就推着车子,跟在她旁边。车轱辘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苏阿细又不想因为她害得他也跟着迟到,实在没办法,只好坐上他的后座,揪着他衣服。 江垣:“我说什么来着?” “……” 他握着她的手腕,把手臂拉到自己的腰间,圈住了。 到了人少一点的地方,他骑得慢了很多,问她:“你今晚有事情吗?” “今天不是英语考试吗?” “明天呢?” “……怎么了?” “一起吃饭吧。” 苏阿细脸贴着他的脊背,小声地说:“我要去面试。” “面什么试?” “学生会。” “你加学生会了?”江垣的语气挺惊讶的。 苏阿细也很惊讶地回问:“你没加?” 江垣说:“期末测评的时候班委和学生会的职能分不能叠加,你加了也没用啊,浪费时间。” “我朋友拉我去的,我拒绝不了。” 可能江垣这个人做事情的利弊都是算的一清二楚,可是苏阿细相信电影里说的,人生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她把这句话告诉江垣,可他却说:“那只是自我安慰。” 苏阿细想打他。 江垣又问了一遍:“所以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不要。” 江垣在楼下锁车,苏阿细从车上跳下来,赶紧先跑上楼了,他还非得飞快地跟上去,“不吃就不吃,你跑那么快干嘛!” 苏阿细面红耳赤:“要迟到了呀!” 两人前后脚进教室,班上的同学突然肃静下来,然后挤眉弄眼,发出调侃的咳嗽声。 江垣看了一眼黑板,上面写了一句话:“恭喜班长和团支书喜结连理。” 苏阿细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闷着头走,没有回头看。 江垣没表态,地把那几个字擦了,往自己位置上走。 他把课本拿出来,看着后排男生,小声问了一圈:“谁写的?” 众人拉出来一个男生垫背。 江垣笑笑:“借你吉言啊。” 他支着脑袋,回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要迟到了呀”,这种非常小女生式的腔调,让他无意识地扬了一下嘴角。 一本书砸到脑袋上。 江垣回神:“干嘛?” 6铮隔了一张座位对他翻白眼:“傻啦,想什么呢。” 老师走进教室,江垣把书随意地往后翻到一页,手机垫在书本下,“没什么。” “袁婧学姐刚刚过来找你。” “找我干嘛?” “她问你怎么不回她消息。” 江垣翻看了一下手机,袁婧发了一长段话,让他加部门的,他是真的一句都不想回。 但是想想,还是问了一下:“什么时候面试啊?” “明天晚上。” 袁婧有点 分卷阅读32 ,也不能忘了要当学生会主席的这个梦想啊。 他也想让在意的女孩子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样子。 课上,江垣收到一条信息,同班的一个叫韩先唯的女生发给他的:“班长你会架子鼓啊?” 江垣把聊天记录截屏给苏阿细看,问她:“你说的?” 苏阿细回的是:“没。” 他这种语气,让她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太给面子了。 江垣说:“哦。” 苏阿细真的要向乔景学学怎么骂人了,并且迫在眉睫。 江垣下课就被韩先唯拉住,他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那天下午江垣换了件三叶草的黑色夹克,结果被韩先唯拉到胳膊肘。 他害怕她没轻没重地把衣服扯坏了,才停了脚步。 韩先唯跟他说话笑眯眯的,“我加了吉他社,我们社长是学校乐队的吉他手,他说下周在海大有个音乐节要去表演,但是他们乐队鼓手受伤了,所以能不能……” 江垣:“不能,很忙。” “哎呀又不占时间的。” “我要面试,开会,做表格,整理文件,上课,打游戏,打球,看比赛,吃饭,睡觉,追女生。” “……”韩先唯无奈地垂了下脑袋,“真的不行吗?” 江垣招架不住女孩子的低声下气,于是通融了一下:“让你社长加我。” 韩先唯恢复元气,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他。 江垣躲开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我会架子鼓,你听谁说的?” 韩先唯,就太他妈社会了。他明明就是是团坑。 那天晚上考完英语,苏阿细收拾好东西离开考场的时候,在想卷子上的几道题目,心事重重的。 江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他搜寻到她的时候,视线就定格住了。苏阿细淡定地走她的路,江垣背着书包跟上前,在楼道的人群里往前挤了挤,凑到她身边。 走到人少的地方,江垣才开口问她:“你能不能抽个时间陪我去练鼓?” “练什么鼓?” “过两天在海大可能有一个演出,是我们学校学长的一个乐队,找我去凑个人头。” “在哪里练啊?” “艺术学院的音乐教室旁边,有一个排练室,有几个乐队经常在那边练歌。” 练鼓,教室,孤男寡女。重点是,教室,孤男寡女。重中之重,孤男寡女。 苏阿细蹙了一下眉:“你为什么不管什么事都要扯上我?就不能找别的同学或者同事吗?” 他脱口而出:“我们两个不止同学和同事的关系啊。” 苏阿细一怔。 江垣没解释。 她说:“我看看吧。” 通常这种回答的结果接近于答应。 江垣高兴了。 又是雨天。 他把书包里的伞拿出来,“我今天带伞了。” 苏阿细目送旁边的同学在雨里跑开的身影,淡淡地说:“好像跟你在一起总是会下雨。” “嗯……” “但是我很喜欢下雨天。” 她悄无声息地走进他撑开的伞底,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他心里齁甜齁甜的。 苏阿细没有跟他靠的很近,但是这把伞又不大,他只能努力地把伞往她那边挪。她觉得这样不太好,就往他身边挤了挤。 送到商业街,江垣让她在水果店门口等一下,他进去买点东西。出来的时候拎着四五个袋子,递给苏阿细。 她没接:“你干嘛给我买水果。” 江垣挠挠耳后,不正经地说:“就是想给你买啊。” “太多了,我吃不了,你拿回去吧。” “吃不下就分给别人。” 苏阿细想了想,也不想让他太为难,把水果接过去,顺便问了句:“发票呢。” 江垣:“你少来。” 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看到一张白色的小纸片躺在袋子里面,才罢休,把一袋梨挑出来还给他。 江垣若有所思:“你不喜欢吃梨?” “嗯。梨不能分。” “为什么梨不能分?” “因为不能分离。” “……” 苏阿细:“我走了。” 她把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没有给江垣反应的时间,就往马路对面的宿舍楼跑去了。 苏阿细拎着几袋水果进了宿舍门,发现宿舍里安静得诡异。她说了句:“我回来了。”也没人搭理,只有乔景稍微扬了一下脑袋,冲她挑了挑眉。 苏阿细没有刻意去看谁,但是她察觉到,白安安和柳惠心都在哭。 白安安的男朋友在武汉上学,两人最近吵得挺厉害的。男生提出分手之后,白安安痛哭流涕了一段时间,最后决定请两天假,她买了一张去武汉的车票。 她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苏阿细觉得这种说法很荒唐。但事实证明,白安安才是过来人。 你不能理解,只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但是苏阿细从来没见过柳惠心这么难过。 她趴在桌上,苏阿细挪过去,关切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怎么了?” 柳惠心声音闷闷沉沉的:“想我爸妈了。” 苏阿细也不太会安慰人,沉默了很久,把买来的水果分了一半给她:“没事,很快就放寒假了。” 柳惠心点点头。 苏阿细又把水果分了一点给 分卷阅读33 白安安和乔景。 自己拿到手的,其实还剩很少很少。 借花献佛这事儿,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是没道理做的。 最后,她看了一下发票上的数字,给江垣转账过去。 苏阿细去面试的部门是学校的广播台播音部,面试的教室是个大的阶梯教室,站在门口就已经听见里面有人话筒喷麦的声音。她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着夜色里葳蕤的树木。 她在想,要是江垣再邀请她一次,她没准真的就跟他一起吃晚饭了。 电梯停下,下来一批学生,最后面出来一个背着单肩包的女生,出了电梯门就迅速地穿过人流,蹦到苏阿细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阿细!” 苏阿细笑了笑。 简喜乐个子不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但是她始终扎个马尾辫,显得人比较有活力。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个泪窝。 简喜乐拉着苏阿细从后门进去。 播音部的部长正在提问。 两个大的扩音器就悬在耳边,被放大的嗓音流进耳朵里,像一片暖洋洋的羽毛。 简喜乐凑过去,小声地说:“君以哥哥在讲话哎。” 苏阿细细看,说话的是坐在最前面的一个挺直了的背影:“他不是之前新生大会上发言的主席吗?” “对,他也是广播台的台长。” “你们认识?” 简喜乐点头,露出一个小女孩式的笑容。 围观了一下面试的流程,好像大家都提前收到通知要准备一些问题来讲,但是苏阿细是半路被简喜乐拉过来的,当时招新她就没去。 她不太懂这些规矩。 苏阿细问简喜乐:“你准备好说什么了吗?” “我不会播音,不加播音部,我是宣传的,广播台底下一共有三个部门,虽然不一样,但是基本工作都互有联系。” “哦。” 教室里的同学66续续走光了。 部长副部们倦怠地坐在前排,时君以回头看了看,举着话筒问:“还有人吗?” 他往她们这里扫了一眼,简喜乐不好意思地趴在桌子上,微微举手,冲着他挥了挥。 时君以送过来一个微笑。 苏阿细没怎么准备,也唐突地上了。既然来都来了,总应该试一试吧。 她的声音不算甜美,但是听起来让人觉得舒服,而且辨识度很高,轻轻柔柔,一开口,整个世界无限温存。 苏阿细念了首诗,念到一半的时候,她注意到时君以在名单上打了一个钩。 他看起来有点累了,但没有把情绪带给身边的任何人,尤其是来面试的同学。 苏阿细念完,时君以笑了笑:“谢谢,很好听。” 她有点高兴,“谢谢学长。” 两个副部窸窸窣窣讨论了一会儿,笑着开口:“学妹你这么漂亮,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过两天来开个会吧。” 苏阿细哭笑不得:“谢谢学姐。” 面试结束,整栋楼已经没什么人了。 苏阿细和简喜乐进了电梯之后,电梯门缓缓地阖上,又缓缓地打开。 穿着帽衫的男生背着书包走进来。 时君以对苏阿细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简喜乐,站在她旁边。 苏阿细识趣地往前走了一步。 在电梯的镜面里,她看到时君以在简喜乐的头顶放了一瓶喜乐多。 …… 下了电梯,苏阿细看到大门门口有个熟悉的背影。 她赶紧跟简喜乐找个借口先离开了。 这么黑灯瞎火的,苏阿细料定江垣是在等她了,她过去问了句:“你干嘛啊?” “不是说陪我练鼓吗?” “今天?” “嗯。” 苏阿细问:“怎么不提前说?” 江垣拽拽地把手插在口袋里:“跟我独处你很紧张吗?还要提前说?” “……赶紧走吧。” 排练室地方挺偏的,从图书馆的小路后面过去,连个路灯都没有,苏阿细走得有点紧张。在这种地方跟男生一起,出事的几率多高啊。 但是江垣正人君子,才不会急于这一时。 刚到,江垣荡来荡去玩了会儿手机。 苏阿细很不爽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是练鼓吗?你别浪费时间行吗?” 江垣说:“我等他们把谱子发过来。” 苏阿细缓解了一下心情。 “什么歌啊。” “有两首是学长自己写的歌,我还没看过呢。” “自己写歌,这么厉害。” “对啊。” “你会写歌吗?” “我哪……我……”他红着脸,脖子一梗,“我会啊!” 苏阿细轻蔑地一笑:“那你也很棒。” 江垣心虚地背过身去,他把教室里的小音箱插在自己手机上,放音乐。刚开始出来的声音很大,把苏阿细吓得虎躯一震。 他把声音调小,放在墙边:“你帮我听一下节奏对不对。” 前面苏阿细听得很认真,但是江垣节奏挺稳的,后面她就开始走神了。 可能他根本不需要谁来陪练,可能他只是……想和她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他打鼓的时候很认真,很帅。苏阿细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她不认真听,他后面也打得很马虎。 鼓点停下来,苏阿细揉揉耳朵。 她伸手摸了一下那片亮晶晶的吊镲。 江垣手指伸过来,指尖相碰,触电一般。苏阿细盯着男孩子干净的指甲,有点呼吸不畅。 对视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心脏上的一层冰霜在慢慢地融化。 苏阿细的手很漂亮,白得跟豆腐的色儿似的。 她说:“给我玩玩。” “过来。” 苏阿细在江垣坐的凳子上坐下,他去旁边端了一张凳子跟她的拼在一起,坐在她身后。 苏阿细紧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干嘛?” “我教你啊。” “要这样教吗?” 江垣正色道:“我们老师都是这么教的。” 她半信半疑地举起了鼓棒。 江垣伸手去翻旁边的谱子,“我给你找个简单的。” 苏阿细压根没想让他这么正经,于是又打退堂鼓了,她刚要起身,江垣就在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背,“这个很简单。” 他的呼吸荡在耳后,苏阿细觉得耳朵痒痒的, 分卷阅读34 “你还是好好练吧,我不打扰你了。” 江垣腿一伸,踩到踩镲上,这下是彻底把她困在怀里了,一点点往前挪,使苏阿细的后背贴在他的胸膛。 “江垣。” “嗯。”声音好近。 “你不要骗我。” “我不会骗你。” 他的掌心很暖,把她微凉的手也灼得火热,攥着鼓棒的手心都是汗。 苏阿细觉得,江垣俯身往前看谱子的时候,他们的耳朵是贴在一起的。 她突然不敢看他。 “脚够得到吗?” “没事,我腿长。” 周杰伦甜兮兮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 “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苏阿细的手臂没怎么用力,她觉得这样……根本也学不进去。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走心。 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之前,之后。他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敢轻易下定论。 苏阿细的警惕心让她习惯性地考虑事态最坏的一种可能,让她尚且理智,不把自己全部交出去。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舍不得吃会微笑的糖果。” “我轻轻地尝一口分量虽然不多,却将你的爱完全吸收。” 苏阿细开玩笑:“方文山是不是吃了蜜啊,写出这样的歌。” 江垣说:“他可能只是遇见了你这样的女孩子。” 他轻轻地把她的拳头握住。 没想到女生的手也这么软,一定是水做的骨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太多了……我把明天的份也更了…… 天气冷姐妹们注意保暖啊,作者君已经病到怀疑人生了。今天还去看了场糟心的电影,好久没在影院睡那么久了。俩字名的那个,大家别踩雷 18、亲爱的姑娘一 苏阿细躺在被窝里想江垣的时候会脸红,可是又抑制不住心情不去想他。 和他在一起时发生的任何一点小细节她都会回忆很久,会很开心。 倘若他对她表现出一点点冷淡的苗头,她又会失落地想到无数种不好的可能。 心脏里面装不下别的东西,上课的时候走神想他,睡着了梦里也是他,整个人都变得情绪化,总是神经兮兮的。 很轻易地就会被他的任何举动影响到一整天的心情。 这就是喜欢吗? 苏阿细翻了个身,面朝着墙,把手机拿出来给他发了个消息:“你在干嘛?” 晚上十点,他应该还没有睡觉。 江垣平时不怎么聊天,有事情他都是打电话,消息发出去之后,苏阿细有点忐忑。 等了很久他都没回,她百无聊赖地刷了一会儿朋友圈,看到江垣发了一条小视频。 视频点开,几个男生在玩一只发光的陀螺,有人往正在旋转的陀螺上倒水,水花四溅,像喷泉一样,还挺好看的。一群人围在旁边啊啊啊鬼叫。江垣发了两个字:摇滚。 ……摇你妈的滚。 发动态不回消息? 呵呵。 她戴上耳机听了会儿歌,听到第三首中间,江垣回了,三个字:“什么事?” …… 什么事? 呵呵。 直男。 蠢货。 算了。 可能也没有多喜欢吧。 可能让她帮忙,真的只是想让她帮忙而已。 可能刚刚在排练室,也只是热心肠地想要教她一首曲子吧。 算了算了算了。 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心里凉了凉,苏阿细重新收拾好自己的警惕心。她把手机关机塞枕头底下。睡觉了。 第二天体育课。 天阴沉沉的,估计要下雨,老师就简单安排做了个体能测试。女生测试肺活量的时候,苏阿细帮体育老师记录数据。 对方报了个28oo,苏阿细手抖多写了个零,写成两万八。 身后突然窜出一个脑袋,“我靠,鲸鱼啊。” 苏阿细赶紧把多出来的那个零划掉了。 “你怎么在这里?”她看6铮。 “刚刚测完引体向上,我来巡视巡视。”他身上的青草气息缠绕在苏阿细的鼻尖。 她低头看点名册,“引体向上你能做几个啊?” “18。” “这么厉害。” 6铮害羞地笑了笑,抓抓脑门:“还好还好。” 江垣从器材室里面走出来,抱了两个篮球,扔了一个给6铮。 6铮冲苏阿细摆摆手:“我去打球了啊。” “嗯。” 苏阿细抬头看看天空,又阴了一圈下来。她把测试的器材收拾好,准备把名单交给老师,老师在操场上跟几个女生聊天,她走过去,要穿过篮球场。 江垣穿了件白色的t恤,在球场上奔跑,像一片白花花的小雪球。6铮穿的是橘红色,像一团小火焰。 苏阿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人群中找某个人,已经变成了习惯。 男生打球的时候是十二分专注的,所以不管她现在怎么看他,他都不会注意到。 下起了毛毛雨,苏阿细加快了步子,把点名册送到老师身边。 老师正好吹了声哨,所有人调头看向这里。 “下雨了,可以解散!” 球场上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又重新散开了。 只有一团橘红色的小火焰突然离群,往苏阿细这边奔过来。 江垣在后面有点生气地喊他:“干嘛去啊?” 6铮头也不回:“你们先打,我还有事!” 6铮一边跑过来一边把手上的伞抖落开,“下雨了,一块儿回去吗?” 苏阿细说:“我等柳惠心。” “她们刚刚好像走了。” 苏阿细打开手机才看到,柳惠心发消息过来,说她和乔景先离开了,去南门取快递。 她指了指体育馆的方向,跟6铮说:“我带伞了。” 6铮把伞给她撑好,“那过去拿吧。” “嗯。” 一场秋雨一场寒。 苏阿细看到6铮的衣袖下面瘦瘦的骨节,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很凉。 他刻意带她绕开了球场。 分卷阅读35 苏阿细问他:“你没带外套吗?” “没,我不知道今天这么冷。”6铮说着,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你小心感冒。” “24k纯爷们儿,从不感冒。” 苏阿细笑了笑。 拿了伞,苏阿细跟他告别。 6铮目送她离开,半分钟后回到球场。 江垣看着他靠近,冷笑一声:“不是有事吗?” 6铮笑笑。 苏阿细还没有走远,突然听见身后有躁动的声音。 一个男生不知道是不是碰瓷,往6铮身上撞了一下,自己摔了,却鼓胀着眼珠子骂了句:“我靠,什么几把素质。” 这句话陡然冷了场子,队友把男生拉起来,他膝盖蹭破了皮。 他不耐烦地瞪了一眼6铮,6铮的火气已经窜到头顶,然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垣已经拨开几个人钻过去,两根手指夹着那个男生的下颌骨:“刚刚的话有种再跟老子说一遍。” 他把球扔了,滚出去老远。球场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剑拔弩张。 球场外围的一圈路人都惊住了。 江垣捏得太用力,男生脸色惨白,仿佛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抠着他的手腕不出声。 “说啊!” 6铮本来还挺生气的,但他没想到江垣火比他还大,瞬间就冷静下来了,拉着他:“别气,小事小事。” 男生顺势使劲推了江垣一把。 江垣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又上前去使劲扯着男生的头发,把他拖到6铮面前,男生被拽住头发,脑袋朝上仰起,没法动弹。江垣扯得相当用力,手腕处青筋突起,他的唇齿间掷地有声地蹦出两个字:“道歉。” 虽然男生的力气没有江垣大,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他不可能道歉。 “道歉。”江垣的力气丝毫不减:“立刻。” 男生仍然纹丝不动,两边的队友甚至还有很多人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只要没有第一个人去触动那根弦,这种沉默的状态就会维持下去。 最终还是江垣忍无可忍,他狠狠地踹了一脚那人的膝盖。 男生“咚”一声就跪下了。 与此同时,一个篮球从远处抛过来,不偏不倚砸中江垣的后背。 球滚到6铮脚边,6铮把球拍起来,飞奔过去,使劲拍在那人的脑门上。 纷乱一触即发。 体育老师,及时地跑过来吹哨子:“干嘛呢干嘛呢!!” 江垣把男生推到地上,直接过去扒开他的裤子口袋。 口袋里掉出来一张学生证和一部手机。 江垣把学生证展开迅速地看了一眼,然后扔回去。 在体育老师跑到跟前之前,他已经没心情耗了,去旁边推车。 苏阿细围观了一会儿,看见有人过去调解就转身离开了。 她只是初中的时候见过两次男生打架。 一次是两个男生在体育馆后面约的架,为了一个女生,是她无意撞见的。后来这两个男生都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先后进了少管所,当了邻居,自此和和睦睦。 另一次也是在球赛中,他们班一个又瘦又小的男生为了班级荣誉,在篮球场的看台上就冲过去,对着另一个班级的同学大打出手。后来他流着鼻血被老师拉到办公室训话。 但是后面这件事情苏阿细至今还是觉得很感动,无论平时看起来多么文弱,男人永远是男人,他们的血液在身体里面滚烫地流动。蛮横而张狂,血气方刚。 还没走出去几步,有人就追上来。 江垣骑到她面前,从车上下来。 苏阿细被他吓了一跳,躲远一些。 江垣把车停好,慢慢靠近,背后的绿叶在她眼里都糊了。 他眼中的一点戾气还没有消散,垂眸道,“昨晚找我什么事啊?” “忘了。”她缓缓后退。 “我晚上不怎么看手机,你要是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能接到。没事的话……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哦。” 江垣本来想好好地跟她说话,没想到苏阿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看她都要撞上树了,他不耐烦地把她往回拽:“去哪啊,还怕我吃了你吗?” 她瞟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啊……” “你干嘛对我忽冷忽热的?” “我对谁不都一样吗?” “对我也可以跟别人一样?” 江垣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推了两步。苏阿细快要抵上后面的树干,她站稳了脚跟,和他的力度抗衡。 苏阿细使劲把他的手往下剥,“别总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行不行?” 江垣不肯松手,刚刚运动完,呼吸还很急。 苏阿细语气立马又缓下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你别弄我,我怕疼。” “……” 她话音未落,江垣已经飞速地低下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她的嘴唇顺势碰到他的衣襟。 江垣把她放开,垂着双眼看她:“是我自以为是了?” 还没等到苏阿细回答,江垣已经把她放开,上前去扶车,“小雪球”在两边高大的香樟树下一晃眼就消失了,就像没有存在过。 然而男生嘴唇清浅的触碰感仍然在她的脸上迂回。 那天晚上,苏阿细去了一趟海大。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支乐队叫山形,是南大的一支老牌乐队了,队员已经是第十届。 苏阿细下午没事情,去的比较早,看到主唱和吉他手他们在台上彩排,等底下观众稀稀拉拉来了一些,主唱小哥跟他们聊天。 苏阿细坐得比较后排,没怎么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耳朵捕捉到几个敏感词。 她听见他说:“我们今天的鼓手,小鲜肉学弟,校草级别的。”最后他还捂着话筒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单身哦~” 江垣来的时候彩排也快结束了,底下都坐满了人。他一上场,苏阿细的视线就跟着他走。然而除了她以外,整个礼堂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他习惯了,拿了棍子淡定地坐下。 音浪钻进了耳朵,痒痒的。 …… 演出结束已经不早了。 苏阿细跟着人群往外面走,站在三楼窗边往下看,她一眼就 分卷阅读36 看到在下面广场上的江垣,他抱着手臂跟旁边的学姐学长们讲话,在乐队这几个人里面个头是最高的,模样也最惹眼。 人很多,苏阿细被堵在中间,视线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他身边的人对她来总是陌生的,有时候人缘这种东西真的是求而不得。江垣这个人性格说不上多好,但是苏阿细不得不承认,他的身上有她羡慕不来的坦诚。 苏阿细跟着人群下楼,走到楼下的时候,她正盘算着怎么跟他打招呼,却发现在他们的队伍里多出了一个女生。 这个短发的女孩,就是上次在冰淇淋店里看到的那个。 她穿着一身蓝白色的高中校服,背着书包,抬着头走路,跟在江垣身边。因为女生个子不高,江垣一直弯着腰跟她说话。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苏阿细这回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人的长相。 虽然没有她漂亮,没有她高,也没有她身材好,但是女生眉眼温柔,嘴角始终是带着清甜的笑容。 不像苏阿细,总喜欢皱眉,看起来很难接近。 苏阿细迎过去的脚步顿了顿。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呢? 她小心眼,睚眦必报。不能接受一个男生在指向不明地——姑且认为是在向她示好的同时,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十八岁的玛丽苏会让人反感,十八岁了,人就应该活得古板一点,活得更加精明,更加透彻一点。 出了门,冷气扑面,空气中有点泥土混着樟叶的复杂味道。苏阿细嗅了几下,觉得鼻腔有点泛疼。 她折了步子,走到公交车站。 旁边开过来一辆汽车。 苏阿细退了几步。 那辆车却停下来。 江垣从车上下来,关门。 开车的学长把车窗降下来看了看他们这边。 江垣招招手,让他们先走。 车子驶远了,他走到她身边,摸摸鼻子:“什么时候来的啊?” “下午。” “你来看我吗?” “不是。” 长这么大,苏阿细一向习惯备着千面,去与千人交好。所以与江垣相处的那一面,不过是她的千分之一,他手心的温度,是用她背上的一根刺来丈量。 刺猬的肚皮,永远不可以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垣吊儿郎当地笑一下:“就是来看我的呗,还嘴硬。” 苏阿细都懒得搭理他了。 她往前面跨一步,看车来的方向,没注意到从身前擦过去的摩托车,江垣赶紧拉了她一把,苏阿细曲解了他的好意,紧张地把他的手甩开,“别总是动手动脚的行吗?” 江垣:“……怎么了啊?” “你真的很讨厌。” “我哪里讨厌了?” 她没答。 江垣又问:“你说啊,我哪里讨厌了?” 苏阿细侧过身去,小声嘟囔:“你就是很讨厌。” 江垣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鲁莽了,苏阿细穿了一条酒红色的连衣裙,而他这么随手一拉,把她的领口扯开一小截。 这件衣服看着随意,但是穿在苏阿细身上就好美。她穿什么都是美的。锁骨和纤长的脖颈暴露在冷风里,被衣服的颜色衬得白皙通透。娇慵而清贵。 江垣后退一点,看着她整理衣衫的仓促身影,问了声:“天这么冷,你怎么就穿这么点?” 苏阿细说:“下午没有这么冷。” “以后出来带件衣服。” “哦。” 她背对着他,手里握着手机。 江垣靠近一点,觉得不妥,又退后一点,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她只是我朋友。” 苏阿细微怔,他干嘛特地告诉她,她只是我朋友。如果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呢?那他不是很可笑吗? 可是江垣猜中了。 所以她动摇了。 这个刺猬不是好刺猬。 “你看到她了吧?那个短头发的女生。”江垣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拿出来,“她是我发小,你要是不信我现在打电话让她过来跟你说清楚。真的,她有喜欢的人了,我也有。” 苏阿细瞄了一眼,他还真的在拨号,她声音弱下来,说:“我累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总是跟我说暧昧的话,你可以留给别的女生说,不要在我这里浪费精力,如果你喜欢我……” 她卡了一下壳:“还有你不要再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这样很没有礼貌。已经2o15了,f4早就过气了。我帮你那么多忙只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你自己不能注意一点分寸吗?” 江垣打断她:“我跟别的女生又没有这样。” 苏阿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 “我很专一的。” 苏阿细宛若没听见,把拎在手上的帆布包背在肩膀上,拉了一下带子,“不说了,车来了。” 她脸色一分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在肃杀的秋天还多了一点清冷之意。 迎风而去,鬓角的碎发被吹干净。 一米七几的个子,背影看着仍然柔柔弱弱的。 江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行。 唉,也太难追了吧。 他跑过去攥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公交车的台阶上拉下来,拉到广告牌后面。两条手臂把她困在中间,“吃醋啦?” 苏阿细的空间太过逼仄,呼吸困难。她微微低头,“别碰我。” 江垣没动,问她:“是不是讨厌我跟别的女生在一起?” “你不要想太多。” 他微垂着眼,看她的嘴唇和眼角,声音低得不能再低,“跟我交往好不好?” “……” “苏阿细。” “嗯。” “你忍心拒绝我吗?” “忍心。” “那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苏阿细要走,江垣就用手臂把她拦回去。 她还是想走,他又把她拦回去。 有人经过,频频往他们两个身上注目,江垣又往前蹭了一点,苏阿细的脸都要贴他胸口上了。 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想让他离远点儿。 江垣纹丝不动:“看着我。” 苏阿细抬了一下头,然而江垣目光逼得她有点闪躲,她又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睛。 江垣重复一遍,“看着我。” 分卷阅读37 “……” “你愿意吗?” “……” “愿不愿意?” “……” “不愿意你就说,我立马走,以后再也不烦你。” 苏阿细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软下来,“你别走。” “嗯,那你做我女朋友。” 他这么直白,苏阿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江垣手插兜里,“你要急死我么。”他想了想,说,“算了,不说我走了。” 他刚转了个身,苏阿细就急得抓了他一下,他回头,她视线又低下去。 江垣弯下腰,“同意的话就亲我一下。” 犹豫了一会儿,她说:“你过来。” 江垣往前跨了一小步。 苏阿细稍稍踮脚,吻在他眼角的一颗泪痣上。这个吻很快,她跟逃走似的,瞬间飞快地挪开,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江垣却突然倾身上前,把她用力地揽进怀里,他半张脸埋进她的颈间,小声地说:“不行了,我得抱抱你,看着都冷。” 她的心跳突然停滞了一秒,这一秒钟,大脑本能性地空白,而后开始源源不断地翻滚泡沫。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也是她第一次被男生抱。 苏阿细双手抄进江垣的外套,突然间有一个怀抱为她御寒。体温比一切制暖的工具都要暖和千百倍。 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美好,会希望这段时间再过得慢一点,会期待与他的来日方长。 江垣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别生我气好吗?” “我喜欢你,我特别喜欢你。” “我有很多朋友,但是只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只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也只想抱你一个人。” 苏阿细咬着嘴唇,抬眼温柔地瞪他一下。 江垣说:“我很开心你今天会来。谢谢你来看我,真的很开心。” 苏阿细偏过头。 他把她搂在怀里,“谢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两句语无伦次的谢谢让她相信了他的喜欢。 江垣在她的耳边黏黏腻腻地喊了一声:“老婆。” “……傻狗。” 那天晚上,苏阿细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难得早上没课,她下了早自习去学校北门外买了早餐。 路过永和豆浆。 江垣在排队,站在人群里也是抓人眼球的。他穿一件黑色的帽衫,手插在裤兜里,安静地在队伍最后。耳机线从耳后缠绕而上,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动静。 苏阿细走过去站在他旁边,江垣看了她一眼,稍稍低下了头,看台阶下积水的路面,他有点欢喜,又有点怯于开口。她不动声色靠过去一点,还是有点远,再靠过去一点,然后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江垣是真的很喜欢阿细,一直。 (以后更新时间还是中午1227 19、亲爱的姑娘二 江垣从海大回来,还拐回来一堆海大的美少女。 连续两天晚上,苏阿细都听见有人举着喇叭在男生宿舍楼下喊话。 “南州大学2o15级新闻2班的江垣同学!!做我男朋友!!我要给你生猴子!!” 隔了三栋楼她都能听见。 白安安听了很心动,她以前应该只是觉得江垣很帅,现在因为这些人,也带起了她心里头一点狂热劲儿,如果在路上听见有人讨论江垣,她都会那两个喊话的女生。 因为后来得知,江垣那两天都去网吧了。 他有定力,不会轻易被这些事情干扰。 但是男生越是这样,才越是有女生前仆后继地拥过来。 因为人类的本性寻求刺,不是因为闲,而是因为在这段无意义的时光里,会把她放在心上。 想着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很快。 似乎也就那么一会儿工夫,电影就结束了。 他也不知道讲了啥。 十月份,有一个南州大学秋季运动会。 大学的运动会和高中的不一样,高中不管你参不参与,都得坐在观众席上给自己班上的同学呐喊加油,大学只要你不参加就没你事儿。三天运动会,只要每个同学都在八点之前去南苑操场签个到就行。 但就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也被人吐槽麻烦。 周六那天,苏阿细起了早,她去食堂吃了早餐就直接去操场了。 那天天气好得过头,气温有点回升。入场仪式已经结束,满操场的啦啦队和礼仪小姐姐正在退场,苏阿细站在操场外围张望了一圈。最后在旁边的篮球场那边看到江垣。 他戴了个棒球帽,翘着二郎腿。跟袁婧坐在一起,两人冷漠地玩手机,各玩各的。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不过都是袁婧抬头,江垣偶尔开口。 很巧的是,苏阿细走到他的桌子跟前的时候,袁婧正好起身去隔壁班巡逻了。 江垣抬头瞄了一眼来人,有点紧张地把帽子摘了。坐直了,看着苏阿细拿笔签字。 她签完,偷偷瞟他,发现江垣还在看她。苏阿细觉得脑袋有点热热的,她没管他,把底下乔景的名字也签了。 江垣说:“签你自己的。” 苏阿细无动于衷,签了柳惠心的。 江垣重复:“签你自己的。” 苏阿细把白安安的也签了。 他便什么也没再说。 苏阿细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 分卷阅读38 现在应该温柔地说一句抱歉,她们真的起不来,可是他也没有逼她把名字划掉,那是默许了的意思吗? 做了亏心事,她略略表现出讨好的姿态问他:“你参加比赛吗?” 江垣:“嗯。” “加油。” “怎么加油啊?” 苏阿细摸了一下有点热乎乎的脸,小声地说:“赢了给你奖励吧。” 江垣高兴了:“好。” 八点钟,学生会的同学已经准时开始收单子,名单上空着的那几个名字江垣都刷刷一并给签了。 同学面红耳赤地斥责:“你怎么徇私舞弊呢?” 江垣把名单扔他怀里:“不要大声嚷嚷。” 他看了一眼主席台。 苏阿细作为广播台的干事,今天要值一天的班。比赛开始之前,她坐在高处,看着偌大的操场,人来人往,拿着相机的宣传委员们跟着自己班上参加项目的运动员,满操场地跑,送水。 她再看向他们班的签到点的时候,江垣已经不在了。 一天的时间很难熬,她的任务就是读稿子,各种各样的加油稿。 读稿子的过程中,发现江垣参加的项目还挺多的。 比如—— “我要表白15级新闻班的江垣同学,啊啊啊我今天在操场上待一天就是为了你,因为你拿第一的样子真的太帅了啊,江垣加油,我是你的小迷妹!” 辞藻轻浮,不读。 “在五中的时候就好喜欢江垣,你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期待你今天的跳高。” 套近乎,不读。 “江垣加油!” 太短了,不读。 磨蹭到下午五点,苏阿细把一半以上出现江垣名字的稿子都挑出来给旁边同部门的阮茵茵。 结果剩下来的,不比这些好到哪里去。 “操场上的运动健儿们,快跑啊!红裙长腿的少女在终点等着你们,你们的高中数学老师拿着刀在后面追你们,快点跑吧!” 苏阿细淡定地念完这段话,发现阮茵茵笑得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阮茵茵好心给了苏阿细一个帽子遮太阳,苏阿细说谢谢,她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视线通扫全场。 快结束了。 她暗测测地问阮茵茵:“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阮茵茵整理了一下桌子上凌乱的稿纸,“不知道啊,部长说让我们待到操场没人就行。” “不是五点就结束了吗?” “你看那儿,还比着呢。”阮茵茵伸出手指指了一下操场角落。 peop1eountapeop1esea…… 男生女生挤满了比赛场地,她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到运动员,“干嘛呢?” “跳高。” “为什么超时?” “据说今年运动员特别牛逼。” 苏阿细隐隐记得刚刚递出去的一份加油稿里面,有说到江垣参加了跳高。她徐徐地拧上瓶盖,眯起眼睛看夕阳下的操场。于是在视线里拥挤了这么多人的时候,她只能自己凭空臆测他在里面,或者不在。 那边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尖叫。说真的,苏阿细今天一天看到的每个比赛的观众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场多。 这样的比赛盛况绝对能够写进南大历史了。 隔了这么远,甚至看不见任何一个运动员,苏阿细都觉得很激动。 她听见简喜乐在人群里扯着嗓子喊:“叶卿!时君以说你赢的话他给咱俩跳脱衣舞!” 阮茵茵趴在桌上,捂着肚子笑,“我们部长亲戚啊!”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苏阿细她们两个人在主席台上收拾的时候,突然有个女生上来送东西,“我在操场捡到这个,能不能播一下失物招领。” 苏阿细接过去,一张运动员号码牌。她说:“谢谢,不用播了,这我们班的。” “好,行,那你拿给他。” 苏阿细下到操场,捏着江垣的号码牌,往跳高比赛的场地走,观众们已经渐渐地散开了。 星辰依偎在月亮身边,天是深海的蓝色。 迎面走过来一男一女。 这个男生个子很高,简喜乐就像他的小跟班一样给他递水送纸巾,殷勤得很。他额前的头发沾了汗水,懒散地迈着步伐的样子气场摄人,狭长的凤目往旁边一扫,苏阿细就被这气场震得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两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简喜乐笑着冲她比了个大拇指:“阿细!你们班班长拿了第一,超级帅的!” 叶卿目光微垂,在苏阿细身上逗留了一会儿。 仔细看的话,这个男生长得很帅。 个子超级高。 剑眉星目,身板硬朗,气宇轩昂。 他的帅和江垣不太一样,江垣的长相是人见人夸,扎扎实实的漂亮。但是叶卿模样轻佻,有点风流浪子的意思。这一型花花公子似的男生不太招传统女孩的待见。 这双眼睛好像能洞察一切,但又好像能目空一切。这样的人,让你仅仅看他一眼,就妄图窥探他的内心。他能激发出人的心里最极端的欲望。 苏阿细不敢跟他对视太久,她把目光移到简喜乐身上,冲她简单地笑了笑,“谢谢。” 简喜乐捶了一下叶卿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老大今天也很棒了!” 他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释怀地一声叹:“年纪大了。” 苏阿细等他们离开以后,走出去几步,回头望了一眼叶卿,而碰巧,他也回头。 …… 江垣一个人在比赛场地寻寻觅觅觅觅寻寻。 “在我这里。”苏阿细把号码牌给他。 他接过去,“哦。” “你第一?” “嗯。”江垣用一张餐巾纸草草地擦着脸上的汗,身上的短袖都湿透了。 “可惜了,我没看到。” 他摆摆手:“不要不要,你来看比赛的话……我可能会紧张的。” 苏阿细在想,这个时候大家都赶去吃饭了,都没有人给他送水,她是不是应该当一下好人啊。可是她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只说了句:“恭喜啊。” 江垣勉强地笑了一下,“刚刚那个学长很厉害,他没好好发挥,不然轮不到我拿第一。” 苏阿细试探地问:“叶卿?” “你认识?” “不认识,听说了。” “对,计算机的。” 江垣以 分卷阅读39 为苏阿细只是过来给他送东西,可是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江垣赶紧说:“你等我,我去锁下车。” “你骑车过来了?” “嗯,没事,我放南苑也行,明天过来取。” 苏阿细说:“你可以骑回去。” “不用,我们走回去。”他说完就跑了。 她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笑了起来。 江垣去锁车的时候,苏阿细回主席台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顺手把自己喝了一半的那瓶也带走了。她把矿泉水给他开好,可是江垣过去之后二话不说就拿了她喝过的那瓶。 回去的路上,江垣小心翼翼地说:“你今天说,如果我赢了,给我奖励的话……” “嗯。” “是什么奖励啊?” 苏阿细说:“一起吃饭吧。” 江垣愣了一下,“啊?就这个?” “不要算了。” “哦,那我……”他垂着脑袋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偷偷瞄她,“我先回去洗个澡,十分钟很快的。” “……”苏阿细没说话。 “五分钟五分钟!”他往宿舍楼的方向跑,“你去食堂等我!” 苏阿细没去食堂,她就在男生宿舍楼底下站了五……可能不止五分钟。 江垣出来的时候,穿了件白衬衫,正在伸着胳膊套上一件黑色开衫。他走到她身边,带来一阵清爽的薄荷香。 他的衣服,无非就是黑色白色,他连灰色都不怎么穿。但是这两种颜色,偏偏还被他穿得都很好看。 江垣捞了一下袖口,露出手腕,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苏阿细,她也正好抬头,视线对上的时候又怯怯地闪开了。 走在夜色里,苏阿细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江垣,居然觉得很感动,她轻声地说:“你真的很厉害。” 江垣腼腆地笑了笑。 走到暗处,苏阿细突然感觉他的手勾住了自己的,她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却被江垣一把抓住。 心猿不定,意马四驰。今天的晚风有点温柔。 白安安参加了一个短跑拿了第一,大家打算在宿舍庆祝一下。 柳惠心她们出去采购,准备今晚在宿舍煮火锅。 宿舍限电4oo,白安安说空调插座那里可以用接插座,不会出事,是用电管理的一个bug。 苏阿到了宿舍她们还没回来,她站在凳子上,艰难地把空调的大插头拔下来,摸了一手的灰。 6铮来电话。 苏阿细说:“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交男朋友了。” 6铮那边顿了顿,“不会是……” 苏阿细没说话。 他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嗯。” “晚安。” 她挂了电话,才看到站在门口洗手池边的乔景,高大的一个人影,把苏阿细吓了一跳。 不知道乔景有没有听见苏阿细刚才说的话,但是她一直低着头玩手机,一语不发,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苏阿细过去,“乔景。”她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去,“她们人呢?” 乔景说:“在上楼。” 插插板的时候,苏阿细小心地问了句:“这个没关系吧,会不会跳电?” 白安安说:“不会,我认识一个学姐她们宿舍就这样的,只要每次查寝的时候把空调的头子插上去,别被宿管看到就行。” 一切顺利。 那天苏阿细仍然心事重重的,她有点担心乔景会不会把她的事情抖落出去,然后因为她的不真诚,她们会像议论白安安一样,在背后挤兑她。 她更害怕乔景妈妈那样的人。 虽然她也没什么好挤兑的,她们知道了也太大没关系,但是她真的希望自己和江垣的关系不要遭人诟病。 洗澡的时候,苏阿细想的是江垣,她取下了摆在架子上的一瓶沐浴乳。 那是柳惠心的。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用完了,但是她好像一直忘了扔,可能柳惠心觉得这个瓶子还剩一点点还能用,所以没有扔。所以她看到这个空瓶的时候,就会觉得无比烦躁。 她伸一下手,就可以把它扔掉,然后放上自己的东西,可是她没有办法自作主张。 苏阿细把柳惠心的沐浴乳放回去。 苏阿细洗完,换白安安去洗澡。她在里面窸窸窣窣地脱完了衣服,突然把门打开,对着外面说:“惠心,你沐浴乳用完了怎么不扔了啊,好占地方。” 柳惠心吃完薯片,嘬了一下大拇指:“哦我忘了,你帮我扔一下吧。谢谢啊。” 苏阿细很多时候会嫉妒江垣。嫉妒他的无所谓,嫉妒他的随心所欲。 为什么他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要辛苦地左右逢源,到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她向来只会被人们当成一个“看起来还算善良”的过客。 高中的时候,班上发生过一次严重的失窃事件,起初只是几个同学丢了修正带的芯,然后是某个男生的手表没了,最后甚至连生活委员保管的班费都不翼而飞。老师查了丢钱那天的值日生,他们都说苏阿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然后苏阿细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老师是刚刚毕业的年轻大学生,大概也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对她慌乱地说了一些大道理,想让她自己招供。 但是苏阿细一句话都没说。 如果老师问她“你有没有偷东西”,她可以说没有。但是老师没问,她也没有立场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小偷”。 第二天,他们班班长在体育课的时候回到班上,看到班上的一个小女孩鬼鬼祟祟地在别人的书桌里摸来摸去,班长把小女孩拎到办公室,交给老师。 后来小女孩的父母被叫到办公室,他们替她认错,希望老师不要记过,会影响毕业。 女老师心软,放了她一马。 苏阿细试想了一下,如果那天班长没有抓到小女孩,是不是没法毕业的就是她了。 是的。 哪怕她今天被记了过,她的妈妈都不会远渡重洋来为她求情。 此后,每件事情在她这里都被处理得谨小慎微。 苏阿细很清楚,只要被人在身后轻轻地推一把,自己就会倒下。 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依靠。 分卷阅读40 天气转凉的日子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累了一天以后洗个澡,躲进被窝里和心尖上的人聊天。 哪怕他回的慢,哪怕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可是想到他在那边握着手机认真地回复消息的样子,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好珍贵。 说心里话,她也希望有人可以好好地爱她。 江垣给她分享了一首歌,甜梅号的《黄昏鹿场》。 是一首比较轻松的后摇。 因为这首歌,苏阿细喜欢上这个乐队。但是后来她才知道,这支台湾后摇的先驱乐队,已经解散很多年了。 中午,苏阿细在广播台念完稿子,放了甜梅号的这首歌。没有点歌赠言。 她在广播里歌颂青春不老。 他在校园里悠哉地骑着车,穿过一大片夹竹桃生长过的地方。 2o、亲爱的姑娘三 江垣坐在天台上晒太阳,静静地看着西南方向的女生宿舍楼。 苏阿细的寝室窗帘永远都拉得死死的。 唉。 “江!!” “……我草,吓死我了。”江垣回头,发现几乎快凑到他身上的男生正在色眯眯地看着他。 见江垣鬼鬼祟祟,卢秋迪灵动的一双小眼睛四下转了一圈,“哎哟我去,搞偷窥啊老哥。” 江垣懒得搭理他,转身走人。 卢秋迪“诶诶诶”了几声,把他扯住:“上次打球骂人那男的跟6铮联系过了。” 江垣扬了一下眉毛,“说什么了?” “好像是道歉了。” “知道了。” “对了,刚刚有个男的来宿舍找你,说是海洋大学的。” 江垣继续走:“我不搞基。” 卢秋迪一本正经:“他说什么他们的申请过了,让你去实验基地找他。” 江垣脚步一顿,“他说什么?” 卢秋迪耐心地重复一遍:“申请过了,让你去实验基地找他。” 江垣闻言,火速跑回宿舍,把桌上的书抖落几番,掉出来几张轻飘飘的图纸,他把书包抓过去,把图纸塞包里。 整个动作用时半分钟,正准备冲出宿舍的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声躺在床上看直播的男生:“李清池。” “干嘛?” 江垣意有所指:“下午传播课。” 李清池拔下一只耳机,抬了抬眼睛:“帮你喊到?” “不用,你就行礼的时候,喊下起立敬礼,这老师不查人。” 李清池搓搓手指。 江垣扑到他床上,把他按在被子里揍。 李清池屈服。 他把被子扯开,“回来请你吃饭。” 旁边闷在被子里玩手机的6铮突然伸出脑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去哪儿啊?” 他头也不回:“海大。” 江垣喜欢捣腾无人机的事情,跟他熟的男生都知道,但是他有多喜欢,就没人知道了。 更没有人知道,江垣还有一个跟他同龄的启蒙老师。 他为周野赶这一趟,趁着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去,一定要跑过去当面恭喜。 半年前听说海洋大学有一个创新创业项目,周野当时就联系了申请项目的一个工学院的学长。 现在学长告诉他,这个项目申请成功了,而且被批为省重点项目,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参加国际空中机器人大赛。 周野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很向往这个比赛,但是整个高中三年都过得相当紧凑,抽不出时间做模型。所以就一再耽搁了。 去海大的路上,江垣好像突然能理解苏阿细说的徒劳无功。 年轻的男孩女孩,他们本就不会计较得失,不会待价而沽。大多数人,仅仅是被那一点点滚烫的青春热血推动着,就愿意呕心沥血地奔向一个金灿灿的远方。 在这个年纪里的所作所为,无论是非与否,多年以后,能让人铭记的,是努力本身,而不是与它权衡的另一块砝码。 海洋大学实验基地,学长学姐们围桌而坐。江垣从后门溜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他们科研团队的学长吴冕。吴冕冲他招招手,江垣在他旁边坐下。 周野的视线往他这边飘了一圈,继续在最前面讲他的ppt:“我们这个项目提出的工程背景是空中机器人与环境交互,比赛过程中不能人工遥控,必须自主飞行完成任务。做完这个项目整个过程可以分成三步……” 他一边解释一边把带过来的图纸拿出来,旁边有几个人已经拿笔开始做笔记。周野把纸张摊在桌子上,“不用记,我会拟一份基本信息表,上面详细写。” “最重要的是一个基础构架,基于空间算子代数理论,建立刚柔耦合动力学模型,其次利用线性自抗扰控制技术,设计轨迹跟踪控制器。最后就是通过实验平台进行测试……” 有人听乏了,故意歪个题,不无崇拜道:“周野,听说你拿过专利证书啊?” 他说:“很久以前。” “下次机子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呗。” 周野垂眸:“不在了,送人了。” 底下有人笑:“就想看看大神的作品咯。” “我没那么厉害,只是花的时间比较多。”该谦虚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含糊。 临走散会的时候,等所有人走了,周野才放下略显紧张的情绪,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的江垣,两双眼神,一个热血沸腾,一个略显疲劳。 两人心照不宣。 出门之后,周野背着书包走在前面,似有心事,江垣扑过去用胳膊把他脖子一勾,咬着嘴唇笑起来,小声地夸他:“厉害呀。” 周野被他揽了这么一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重新站好之前,吴冕已经在后面叫住二人。 “等会儿有空吗?一起讨论一下建模的事情。晚上就在海大吃,我请客。” 周野没应,看着江垣。 江垣无所谓地说:“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今天星期五,没有门禁吧,你干嘛去啊?” 他痞痞地勾了一下嘴角:“陪妹子咯。” 周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点哭笑不得。 他站在廊上,把江垣留下来那些打印的模型图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连哭笑不得都做不出来了。 当初是周野领着江垣进了这个新科技的大门,可是谁的天赋和水平更高一筹,他也都 分卷阅读41 看在眼里。 这些东西都是江垣花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做出来的心血,但是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在了周野手中。 他深谙江垣是个很要强的人,也正是源于他们这么了解彼此,现在的周野才觉得心中无限酸楚。 因为周野是师父,江垣是徒弟。 哪怕再要强,这个风头江垣也不能抢。无论是人情还是道义,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周野的辛苦是江垣比不上的。 所以对江垣来说,他退后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努力的人不应该被辜负。 如果有一天,周野被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比了下去,这个人也不应该是江垣。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让江垣甘愿区居第二,那一定是他最亲近的人。 江垣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相当从容,他只想永远做他的小徒弟,永远不要出师。 一路相送,一路祝福。 总有一天,这些星辰大海,全部都是你的。 每到周五江垣都况,源于在他的生活圈子里,有几样东西比她更有吸引力。 看得出来,江垣还是很想好好地做一个鼓手的。 他戴着眼镜看谱的时候,比他看课本认真多了。 苏阿细对乐器这些东西不感冒,她小时候学过钢琴,考了证书,然后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她坐在后排,没有欣赏音乐,眼睛不自觉地往江垣身上飘。 他脾气不太好,有点清高。可是在她面前的时候,又会收敛起锋芒,露出一惯随心所欲态度之下的一点点怯意。 她觉得他这样清瘦的男生,更适合安安静静弹吉他,身上带点儿文艺的气息,多好啊。 但是他喜欢打击乐,这种血性是有一点吸引人的。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生围着他转。 自从蒋渝芮把江垣的照片做头像之后,大家以为小森林是个网红培训机构,很多人都特地过来看他。 苏阿细更要时时刻刻把他盯紧了。 唱民谣的歌手上场,灯光都暗了。 苏阿细回到吧台。 她给每一桌送完酒,蹲在吧台下面拿酒瓶,灯光太暗,苏阿细准备拿手机出来照一下,突然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 江垣蹲下来,双手扶着她身后的大理石桌板,把她圈在怀中。 他贴得太近了,苏阿细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会亲到他的鼻梁。 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干嘛?” “我想……” 苏阿细轻轻地抬起了眼睛,江垣还没说出后面的话,就听见头顶有人吼了一声:“小孩,干嘛呢?!” 江垣很生气。 这种时候有人来搅局,还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他没见过,“小孩”叫的也是苏阿细。 更生气的是,苏阿细还惊喜地跟他打招呼,她把他推开,站起来拉了一下衣摆,对着男人笑眯眯地说:“陈尧哥,你好久没来了。” 陈尧笑了笑,点头,“嗯。”等江垣站起来之后,他才注意到苏阿细旁边还有个男孩子,神色恍惚了一下。 江垣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陈尧的头发理得很干净,浓眉大眼。穿一身黑色,帽衫贴身,闲散地倚着吧台站着,衬得英俊轩昂。 这男人,还他妈是个帅哥。 蒋渝芮在不远处喊了一声:“江垣,送杯酒过来!” 江垣随手拿了个瓶子,悻悻地离开。 他没心情了。 陈尧刚刚没有注意到江垣,其实他也没看清苏阿细,只是发现这边有人蹲着,但压根没看清几个人,江垣走了以后,他稍显愧疚:“我是不是打扰……” “没有。” 苏阿细嘴上这样说着,但是看着江垣黯然离开的背影,自己心里也有几分黯然。 “男朋友?” “同学。” “二十几岁人了,还这么害羞,”陈尧靠在吧台上,看着苏阿细温柔地笑,“没谈过对象啊?” “怎么就二十几岁?我还没成年呢。” “行行行,反正比我年轻。” 苏阿细问他:“你现在怎么不来唱歌了?” “这段时间店里忙。”陈尧看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光总是不经意地往旁边飘。 他用敏锐的目光捕捉女生的小情绪,苏阿细反应过来,低头红了脸,她用指尖轻轻地点着桌面上的一枚硬币,小声地说:“你的店在哪儿啊?” “吾悦广场啊,就下了天桥,最大的那家咖啡店,两层楼的。” “哦。”苏阿细在吧台上趴下了,她把硬币攥在手心里,捂得热乎乎的,“那我下次去找你玩。” “想来就来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尧看她说话都心不在焉,啼笑皆非:“算了算了,我走了,不耽误你事儿。” 他说完,眼见苏阿细还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笑着离开了。 苏阿细往舞台那边看了看,唱民谣的歌手抱着吉他,深情款款。底下的听众整齐地合唱。 可是江垣呢? 蒋渝芮嚼着口香糖过来。 苏阿细把她拉到旁边:“芮姐。” “诶。” “他呢?” “谁?江垣?”蒋渝芮看着举止奇怪的苏阿细,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下去,“他回家了啊。” 她把苏阿细的脸拨正了,好好瞧瞧,“咋了?他欺负你了?” 苏阿细抿着嘴唇:“他今天怎么走这么早?” 蒋渝芮被她这么一问,好像想起来什么,翻了一下手机,“谁告诉我来着,今天他好像过生日吧。”她翻了半天,没翻出个所以然,把手机揣回兜里,莫名地感叹一声,“十八周岁,以后就不能杀人放火了,是不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阿细没说话了。 她不知道他过生日。 蒋渝芮又问:“你俩处了啊?” 她没有回答蒋渝芮的话,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蒋渝芮也学着她的样子,苦涩地笑了笑。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天天待在一起,彼此吸引是难免的,更何况他 分卷阅读42 们两个还都长得这么好。 蒋渝芮不意外。 家门口停了一辆蓝色的跑车,没有上牌照的。 江垣开门进去。 爷爷坐在桌前打电话,他的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菜。 见江垣过来了,江岂安把电话挂了,招他过去吃饭。 江垣说:“我不吃了。” “在学校吃过了?” “嗯。” 江岂安自己动筷子,江垣在旁边坐下。 爷爷就连吃饭的样子都威风凛凛的。 他一辈子要强,不向谁低头,也不为谁低头。 江垣常常会觉得,这一把年纪了,还总是整天端着,不累么。 但是作为孙子,他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他爷爷。 他选择玩手机。沉默是金。 没有那么集中的精力玩游戏,江垣就漫不经心地刷了会儿朋友圈。一点进去就看到他爸的一张自拍,发福的爸爸端着一瓶二锅头对着镜头,配字:生日快乐。 江垣无奈地笑了笑。 喝完这瓶可就没这么岁月静好了。 江垣的爸爸江堰和他爷爷完全相反,江堰年轻时滥喝滥赌,欠了债也不怕,不会没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年纪大了,浪不动了,敛了钱财,做点小买卖。 缺点太多,最致命的是脾气,一喝酒就动怒,倒是不打人,就是喜欢摔东西。原是骨子里匿着中产阶级的倔强,有钱的胖子可能都是这副德性。 江堰眼下经营着江岂安的红酒会所,实打实的啃老一族。不过与常人还是有所差异,他啃的“老”,根本不屑他啃不啃。 江岂安的心思基本都在江垣身上。 与其说希望江垣跟他们一样进入商业场,江岂安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地长大。 只是到了这些年他才发现,后者实现起来,比前者要难得多。 江垣蜷膝坐在沙发里,“爸爸没回来吗?” 江岂安答:“我没告诉他你今天回家。” “哦。” “车子喜欢吗?” “我没看呢。” 又是一阵沉默。 江岂安不吃了,嘬了点酒,“在学校怎么样?” “还行。” “考试呢?” “还没考。” 江岂安低头点了根烟,然后挪开凳子,走到江垣身边,语重心长地问他:“学新闻以后出来干什么?” “不知道。”爷爷靠过来,让江垣有点心里发毛。 “去电视台吗?我帮你找人。” 江岂安鼻子里吐出来的烟喷到江垣脸上,江垣捏住鼻子,“才大一,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嘛啊。” “你早点做打算,我也好早点做准备,现在大学生就业形势可不好。” 江垣扬了扬声音:“我要你做什么准备?” “你别跟你哥学,你哥思想就不对,现在时代不同了,记者地位没那么高,不要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别说话了,我头疼。”江垣起身,往外面走,“回学校了。” 江岂安没拦他,在江垣跨出门之前,提醒一句:“对了,你爸可能过几天过来住。” 江垣止步:“为什么?” “我叫他回来陪陪你,反正在哪里都一样,一家人住一起有个照应。”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也有家的感觉。” 江垣不讨厌他爸爸,但他也不想多生事端。 他回房,整理了自己的一些东西。高三用过的课本,作业,篮球,cd,无人机的零件,拼图…… 总还是缺了点什么。 江垣把柜门里的抽屉拉开,在他的户口本等一堆证件照下面扯出了一张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小脸蛋白得发光的小男孩。 他盯着这张照片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这些东西收拾好了,全部搬进了旁边的练鼓房。 然后把门锁上,钥匙放在裤兜里,安心离开。 21、亲爱的姑娘四 江垣转脸就把爷爷给他的那辆车卖了,谈恋爱是很催人奋进的事情,因为时时刻刻都得想着多攒点钱养妹子。 他这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每天上课,一节课不落,连早晚自习都从不迟到早退。 但是他不想听的课仍然不会花时间,有的时候就趴在桌上画画五线谱什么的。 不画图就抬头看看苏阿细。 她偶尔会回头。 后来发现江垣总是盯着她之后,连“偶尔”也没有了。 我靠,真没默契。 他一辈子也研究不透女孩子这种生物。 因为他压根看不明白,她们身上时时刻刻会保持着一种谨慎的腼腆。 他更不会看到,她回过头去看着课本的时候脸上迟迟消散不去的傻笑。 女孩就像一朵娇弱的花儿,你必须得多花时间陪她,多给她一点阳光和雨露,给她温暖。她才会愿意为你开放。 十一月中旬,江垣打算跟她去看看电影。 他知道苏阿细上课的时候不会看手机,就传了张纸条过去。她坐在前前排,江垣手臂一挥,小纸团就掉在她桌上。 苏阿细问他:“有什么电影。” 江垣说:“饥饿游戏,我的少女时代,还有陪安东尼什么什么。” 她回:“陪安东尼什么啊?” 江垣认真地查了一下,写上:“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苏阿细:“哦,看我的少女时代。” “……” 这部电影风评挺好的。 台湾的青春电影似乎总能非常精准地点明青春期少男少女的脆弱心事。让观者一头扎进共鸣的旋涡出不来,某一句台词,或者某一个镜头,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针,扎进泪腺。源源不断。 林真心坐在长凳上仰望星空,听着徐太宇留给她的那卷卡带的时候,旁边女生发出吸鼻子的声音,苏阿细偷偷看了一眼江垣。 他靠在椅背上,稍稍地歪着脑袋,安静地看屏幕。 隐隐若若的光线照亮他的侧脸。 也不知道他真的在认真看电影,还是心怀什么鬼胎。 江垣的侧脸特别好看,要是现在能拍照,她肯定会把他现在的样子照下来,然后做成屏保—— 不过这只是苏阿细少女心爆棚时的自行幻想。 哪怕现在可以拍照,她也 分卷阅读43 不会拍他,哪怕她拍了,也不会做成屏保。 她是个刻板的人。 电影的场次很晚了,出来以后,苏阿细看了看时间,赶到学校宿舍都闭寝了。 但是他们两个仍然不疾不徐地踏上了公交车。 车上,她双眼漫无目的地在每一盏路灯和每一辆车上做短暂停留。 江垣握住她的手,苏阿细转头看他,问道:“你觉得电影好看吗?” “还行。”江垣淡淡地说,“就是看不清里面人长什么样。” 他懒洋洋地坐着,腿蹬在过道。 苏阿细说:“你怎么不戴眼镜?” “能看清你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那你看电影都不戴眼镜吗?” “我一般不出来看电影。自己看很奇怪,和朋友看更奇怪,而且我也没有……约过女生啊。” 苏阿细低声说:“所以,你是第一次……”她的尾音融进长长的刹车声中。 没有再问了。 在北门下车,江垣拉着她往前走,苏阿细却突然放缓了步子。 江垣问:“怎么了?” “十一点都过了,怎么进去啊。阿姨不给开门的。” 江垣以前出去上网好几次都半夜才翻墙回去,但今天还带了姑娘,他疏忽了这个问题。江垣抓抓头发,尴尬地问:“你回家吗?” 苏阿细说:“我家挺远的。” “去我家吗?” “……不去。” 他盘算了一下,拉着苏阿细往北门走:“那我们去校门口。” “去校门口干嘛?” “打坐。” “……” 江垣带她去了学校北门旁边的快捷酒店。跨进门的一瞬间,苏阿细心跳得特别乱。 前台的小姑娘瞄了几眼苏阿细,做作地压低了声音问江垣:“女朋友啊?” “嗯。” “几间啊?” “一……你带身份证了吗?” 苏阿细摇摇头。 江垣开心地说:“一间。” 前台:“一人一证。” 江垣:“没办法,证在学校呢。下次一定带。” 苏阿细有点拘谨:“你跟我住一起啊?” 江垣被她问蒙了一下,稍有一顿,“啊,那要不,我睡外面去。” “……算了。”苏阿细攥着他的衣角,拉着他往前走。 电梯里面很静,陌生的环境让她有点不安,苏阿细问:“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 “来过几次。” 苏阿细抬头,狐疑地看着他。 “我一个人……”江垣低着头说,“一个人过来洗澡的。” 她没接话。 江垣解释:“真的,我有的时候在网吧待得很晚。” 她随口吐槽一句:“你天天就知道玩。” “也没有天天吧。” 说完几句,电梯到了。 大床房,苏阿细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江垣在旁边照镜子。 两人没什么话,苏阿细觉得挺尴尬的。她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善于解决尴尬的人,但是这种能力也偶尔会出一些意外情况。 男生和女生待在一起,总是她找话题,也是会累的吧。 苏阿细是个心理活动很丰富的人,但是和别人相处的时候她会尽量照顾对方的心情。 明明之前交流沟通也挺正常的,怎么现在就这么害羞呢。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是逾越了同学关系的……男朋友。 可能这就是恋爱吧。 但是赶走那些小情绪,和他两个人待在一起,还是会觉得很开心的。 苏阿细用手戳了一下台子上的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滚动了一圈,江垣视线挪过来,苏阿细随口问:“这是什么啊?” 不过她问完就有点后悔了,小盒子上写了“冈本”两个字,虽然她看不懂,但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苏阿细把小盒子放回原位。 江垣有点脸红:“我……我也不知道。” “你今天花了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江垣在她旁边坐下,手插在外套的兜里,看看她。 苏阿细打算给他现金,但是此时此刻的金钱交易行为会显得她这个人很冷漠,而且江垣也一定会不开心。 为了照顾一下他的心情,她决定晚一点再给他打钱。 江垣瞄了一阵,苏阿细问:“干嘛?” 他说:“你很漂亮。” “你也很帅。” “洗过澡了吗?” “嗯。” …… 然后呢。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江垣往那边动了动,手臂圈住她的腰。苏阿细以为他只是想要抱一下,可是她身子刚刚侧过去,他的嘴唇就覆了上来。 苏阿细微微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微启的双目,长长的睫毛都快触到自己眼皮了。 这个吻浅尝辄止。 三四秒钟之后,江垣把她放开。 苏阿细轻轻地舔了一下嘴唇,忽而开口道:“我怎么没有心跳加速?” 江垣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握着苏阿细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我心脏都要炸了。” 苏阿细冰凉的手被他握得渐渐暖和起来,她想把手抽出来,江垣没松。 他小声地说:“再亲一次。” 第二个吻仍然浅尝辄止,大概停留了十秒左右。 苏阿细眼睛都闭上了,江垣却突然站起来,他说:“你等一下。”然后开始脱衣服。 苏阿细低头。 江垣把外套挂好,露出里面白绒绒的毛衣。 他重新把她搂在怀里,这回吻得大胆了许多,就像吃果冻一样,游刃有余地舔舐,吮吸。轻轻地咬了几下。 江垣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和贝齿,溜进去,碰碰她的舌头。 他吻得不重,相当温柔。 苏阿细皱着眉头,觉得自己有点沉溺了。 江垣接吻还挺像回事的,但是她不太会,甚至有点闪躲。 他用指腹揉了揉她拧成一团的眉心。 吻毕,他评价:“好甜呀。” 苏阿细垂着眼睛,江垣觉得她的睫毛很可爱,轻轻地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眼皮。 江垣一整晚抱着苏阿细,两人躺在小床上拥抱,和衣而睡。 他的毛衣软绵绵的,苏阿细把脸埋进去,闻着淡淡的馨香,就好像一下子跨过了漫长的冬季,迎来了温和的春天 分卷阅读44 。 早上五点半宿舍开门,苏阿细赶回去洗了个头,去楼下吹干,楼道里有人在给热水袋充电,她去宿舍的院子里。院子的铁门常年锁着,零零散散停了几辆车,墙上有给车子充电的插座。 苏阿细吹了五成干,江垣走过来,扒在铁门上,安静地看着她吹头发。 他胳膊伸进去,摸了一下她热热的发梢,说:“一起去吃早餐。” 苏阿细把他的手掐走:“我跟柳惠心吃。” “好吧。” 看着他失落地离开,苏阿细觉得有点抱歉,她想说两句好话,可是她不太会说。 江垣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但是他起这么早,就是为了和她一起…… ——算了,已经走远了。 苏阿细吃了一块饼,坐着等柳惠心喝完她碗里的紫薯粥:“好喝吗?” “你尝尝。”柳惠心把碗推到她面前。 苏阿细刚刚把勺子拿起来,突然旁边有人推过来一罐咖啡,她吓得一抖,紫薯掉在桌子上,“……” 江垣把她的手捏过去,紧张地问:“烫到了?” 苏阿细把手抽回去。 他给柳惠心也买了一罐咖啡。 柳惠心热情地冲江垣挥挥手:“谢谢班长啊!” “不用,我走了。” 江垣离开以后,柳惠心问苏阿细:“你昨天是不是跟他待在一起了?” “嗯。”苏阿细躲不过,承认了,但,“我们没做那种事。” 柳惠心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始终面色坦然的女孩子,许久,才“哦”了一下。 一碗粥喝完,去教室的路上,柳惠心突然对苏阿细说:“你跟江垣处,绝对是捡着宝了。” “为什么?” “高富帅呀。” 苏阿细低着头,小声地说:“他也捡到宝了。” 日子每天还是平淡地过,虽然课不多,但是早起毁一天,每天早上欠下的精力都要补回来。有好几次苏阿细中午睡觉,一觉醒来已经天黑了。 打开手机全是他发来的消息。 “我吃过饭了。” “我去打球!” “我回来了,去吃晚饭。” “你不会还没醒叭。” “小懒虫。” 苏阿细看着这些奇怪的话,想象他用“江垣式”的口气说出来,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起身看了一眼宿舍。白安安的床上空着,柳惠心和乔景坐在下面看综艺。 苏阿细问:“你们去打水吗?” 柳惠心调头看她一眼:“你打水干嘛?我这儿还有一点,你要么。” “不够,我要洗头发。” “你一天洗几次头啊?” 苏阿细摸了一下自己的发尾:“翘起来了,压不下去。” 乔景噗嗤一下笑出来:“这都晚上了,谁还盯着你那几根头发看啊。” 苏阿细说:“还有晚自习呢。” “以前也没看你这么注意形象啊,谈恋爱啦?” 苏阿细去柜子里拿水瓶。 柳惠心给了乔景一个眼神。 打完水回来。 进门的时候,她听见柳惠心在说话,“乔乔,咱们以后别在阿细面前说白安安的事情了。” 乔景尖叫了一声:“啊,她不会告诉白安安吧?” “应该不会,但是阿细太敏感了,”柳惠心顿了顿,声音弱了下去,“总之少说吧。” 苏阿细也渐渐意识到,用她手里的丝线缠绕在一起的人际关系,早晚有一天会土崩瓦解。 江垣又来消息了:“你怎么不理我啊。” 苏阿细回:“我刚醒。” 她去上晚自习,江垣没去,但是下课前十分钟他给她发短信,让她出去。 苏阿细把课本给柳惠心,“帮我把书带回去吧。” 柳惠心狐疑地看着她:“你干嘛去啊?” “部门开会。” 她神色镇静下来:“哦。” 柳惠心说的没错,苏阿细的确太敏感了。但是她也不想这样的。 江垣酷酷地走在前面,苏阿细跟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后面,两人走过长长的大道。 学校里有一条小河,一座桥。 江垣指指河里:“我们去看荷花。” 好。 十一月,我们去看荷花。 河边的小路,树叶刷刷地响。 这里一盏灯都没有,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阿细背靠着护栏,江垣站在她旁边煞有其事地观望了一会儿,“啊,没有荷花,好像有鸭子。” 苏阿细冷淡地说:“我不想看鸭子。” …… 江垣小步地挪到苏阿细面前,压着声音说:“那就看看我,好么。”他搂住她的腰,看了她一会儿,把她盯得害羞了,然后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下去。 一个青涩的亲吻,由浅入深。嘴唇,牙齿,舌头,碰撞在一起,刺绪扭转了。 乔景却在这时指责了白安安一句:“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白安安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话,就把视频关了。 苏阿细什么都没说。 白安安怒点极高,况且不记仇。哪怕宿 分卷阅读45 舍里有一点点阴阳怪气的声音冲着她,可能过了那一分钟,不和谐的论调在她心里就自动烟消云散了。 所以卸了个妆,她又开始高高兴兴打电话。 苏阿细那天晚上接到一通电话,是她爸爸打过来的。 父女本身就有代沟,没什么话聊,但是爸爸的语气里仍然体现出关切。 “要是钱不够用就说,别省着吃,你们小丫头喜欢节食减肥什么的,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骗骗人的,别把身子饿坏了。” “嗯。” “在学校跟老师同学还好吧。” “还好。” 爸爸那边酝酿了会儿,试探地问:“谈恋爱没。” 苏阿细说:“没有。” “行,大学谈恋爱也没什么事,不要耽误学习就行。” 明明是松了口气的语气,还说没什么事。 初冬的下午,空气里有霜降的味道,清爽而干燥。 天空一碧如洗。 江垣打球,苏阿细坐在石凳上看。 她蜷坐着,把江垣的衣服穿在身上,一会儿身子就很暖和了。一件黑色羽绒服,连帽上一圈毛毛。衣服上有圈圈点点的男性气息。 江垣有的时候出来玩里面就穿一件薄薄的衬衫或者t恤,外面套一件羽绒服。他觉得穿毛衣很累赘。 他们家也没有人会逼他添衣服。 江垣的手机就放在口袋里。 指纹解锁or输入四位数密码。 苏阿细试了四个零,不对。又试了1997,开了。 …… 她突然有点紧张,偷偷瞄了一眼球场。 江垣手机里没什么东西,连桌面都是最原始的,除了几个手游的app,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真的是直男中的直男了。 社交工具也不怎么用,聊天对象很少,她排榜首。 苏阿细登了一下他的qq,想看看他一直锁着的空间里到底有什么神秘的东西。 结果,什么都没有。 不过留言板倒是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情话。很多很多情话……而且不是同一个人发的…… 后来他解释,觉得删别人留言不太好,而且很麻烦,工作量大,就算删了也会有人再留,索性就把空间锁了。 苏阿细用江垣手机拍了张照片,背景是万里晴空。 他手机里没有p图软件,她就没p。反正这样看也挺好看的。她的睫毛又长又密,照片上看起来就像化了眼线似的。 登录他的微信,发了条朋友圈:他在打球。/可爱 然后配上这张自拍。 评论少倾涌来: 我的妈,江江女朋友好美啊。 卧槽槽槽槽居然是我女神!!!! 老子一脚踢翻这碗狗粮。 男神跟女神啊!!祝99!! …… 江垣结束,已近黄昏,他喝了几口水,一瓶矿泉水下去一半,随后一边拧紧瓶盖一边往这里走。 苏阿细站起来,冲他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帽子盖在头上,挡住了四面来风。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常年冰封着,却在这时候,总算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 “你拿我手机干嘛?” 苏阿细闻言,把手机高举起来,“有什么秘密啊,不能让我看的。” 江垣伸手去够:“没有秘密,给我。” “不给,我就要看……” 苏阿细把手机抱在怀里跑开,就是不肯给他。她一边跑一边看着江垣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头发散在风里。 笑点真奇怪……不过也太美了吧。 江垣看呆了,追都追不动了。 苏阿细也停在原地了,把手机举在手上:“过来拿嘛,你真没意思。” 江垣奔过去,手拦在她的腰间,轻轻地一拨,女孩子就软在他怀里。 “诶,这里人多……” “我不要手机,我就是想亲你一下。” 苏阿细服软,紧张地靠过去一点。 男孩女孩的脸隐没在帽檐的毛毛里面。 恍惚间,她听见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好像在议论他们两个,她稍微睁开眼睛瞟了一下旁边,两个播音班的女孩子正好路过,眼色里带着不悦,苏阿细好像心被人拧了一把,她随即把头低下了。 江垣问:“怎么了?” 她小声说:“那几个女的追过你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子已经路过,“我没印象了,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她们会骂我。” “啊?她们为什么要骂你啊?” “……你不懂。” 江垣一头雾水。 苏阿细挽住他的手臂:“没关系,我不怕。” 十二月,白安安又去了一次武汉。 这次她的“歌星”男友爆发了世纪之怒吼让她滚蛋,并且扇了她一巴掌。 苏阿细听闻,都吓傻了。 她不知道白安安和她对象每一次分分合合的前因后果,但是从白安安片面的措辞来看,她也觉得白安安这个女孩子在恋爱方面的问题很多。 柳惠心说,这个男的就是在玩她。 玩没玩不清楚,反正现在是玩完了。 是白安安睡无数次觉都挽回不了的“玩完”。 脸爱上脸的故事接近尾声,还有身体和身体来接洽,身体和身体的碰撞也兴味索然的那一天,就结束。 ——这就是男同学。 而傻瓜白安安才不会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她的脾气越是走极端,只会让男同学越发讨厌。 跟你炮够了,谁还愿意哄你一个傻白甜公主病看巴啦啦小魔仙啊。 纠缠真的不是途径。 你只有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 这个道理,白安安恐怕十年也悟不出来。 因为她从没想过改变,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外如是。 可能等她恢复了元气,又兴高采烈地为她的下一任男朋友织毛衣折腾到凌晨三点都——不、关、灯。 不过那段时间,苏阿细彻底在宿舍屏蔽了江垣二字。 有的时候虐狗不是玩笑话,是真的有人因为求而不得而眼红别人,最后被伤害得千疮百孔。 苏阿细去打水。 空旷的楼道没有人。 她听着哗哗降落的水声,内心波澜不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郁的 分卷阅读46 声音。 “我们高三在一起,两年了。我很在意这段感情,因为他是我谈的最长的一个男生。” 苏阿细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脸色惨白的白安安,“你在跟我说话?” 白安安点头。 苏阿细说:“可是他对你不好。”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不管我怎么跟他发脾气他都会哄我,我也知道我有的时候做的很任性,可是只要他说两句好话我就不气了。因为我发脾气次数太多了,闹过几次分手,但是我现在比以前真的改了很多……” “……” “阿细。” “嗯。” “我觉得男生到一定时间对女生就不宠了,不能说不珍惜,就是不会惯着了。” 白安安有点哽咽,苏阿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犹豫了很久,才磕磕巴巴吐出几个字:“天涯,何处,无……” 苏阿细声音弱了下去,因为她发现白安安正在眼瞪瞪地看着她。 有点尴尬。 然而白安安却突然开口:“谢谢,你说的很对。” ……果然很傻。 苏阿细不想跟江垣说他们宿舍的矛盾。她和江垣或者柳惠心独处的时候比较轻松,只要几个女生聚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吐槽和阴阳怪气的声音。 周四在广播台直播,江垣有几次去陪她。 广播台在顶楼八楼。 播完已经天黑了,苏阿细隔着天台的玻璃门,看外面靠着墙玩手机的江垣。 他穿藏青色毛衣和黑色外套,和夜色融为一体。 江垣听见脚步声,把手机灭了,看着黑暗里的苏阿细。 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人,才走过去。苏阿细踩上墙边的一根铁管,站在江垣身边,两条手臂圈住他的肩膀。 在他领口嗅了嗅:“你衣服好香啊。” “齐阿姨洗的。” “你是不是离了齐阿姨活不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娶了媳妇儿以后另谈。” “……神经病。” 苏阿细沿着铁管走到护栏边,高楼的风把她细弱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 江垣帮她捋了一下鬓发。 苏阿细想到刚才放的一首歌曲,点歌赠言是“送给十七岁那年我们爱过的人”,她有的时候觉得这些小孩的思想很奇怪,十七岁,谁会懂爱啊,谁会爱什么男孩女孩啊。对她来说,成人以前的爱,是全部留给亲人的。 不过这首歌很好听,里面有一句歌词是:有没有那么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星星太阳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多美啊,就像童话一样。 她向往年轻,因为她害怕“不年轻”,每个女孩都害怕“不年轻”,她们想活在掌控万物的世界里,拒绝生老病死,做永远美好的公主。 “我有的时候蛮想回到小时候,我爸爸以前经常给我讲故事,但是我们现在有代沟了,都不怎么说话了。”苏阿细仰面看看天空,又看着江垣,“你不怀念以前吗?” “还好。” “你小时候跟谁玩啊?” “周野,黎清颜,还有我哥。” 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名字,苏阿细没有多问,只是提了一句:“你还有哥哥啊?” “叔叔家的。” 苏阿细听着耳边的风声,总是害怕有灰尘被卷进耳朵里,她站在江垣前面,让他帮忙挡着一点风。 可是他也很瘦,也挡不住风。 她把他外套的拉链慢慢地拉开,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埋进去。 江垣再两条手臂把她一圈,苏阿细就暖和了。 她傻笑着收紧他的腰身。 她有点害怕江垣对她说他们家的事情,因为她没办法公平地把自己的秘密掏出来等价交换,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不懂规矩,所以在不主动发问的情况下,宁愿对别人的事情保持一知半解。 就这样抱一抱好了,不用再说别的。 身后的小门被推搡开。 苏阿细回头看。 小门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黑衣黑裤,融进了夜色。 “学长。” 苏阿细轻轻地叫了一声,但是隔得太远,在打火机冰冷的咔嚓声中,她这声温存的叫唤仅仅流进了江垣的耳朵。 时君以一边往外面走,一边低头点火,暗黄色的火光照亮他的脸色,眉目清冷,隐了万千情绪。就算一个人立着,也时刻轩昂挺拔。他的身上没有孤单,只有独钓寒江雪的气魄和情怀。 虽然时君以只比他们年长两岁,但苏阿细更愿意把他称作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已经老了很多年。 他成熟,知事理,懂人情,必要的时候也会摧眉折腰。似乎总算把这世态都看厌了,低眉垂眼的姿态里,藏着“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洒脱。 但是江垣不会这样,他还是个锋芒毕露、耀武扬威的男孩。 相比之下,苏阿细更喜欢她的男孩。 时君以坐在铁管上抽烟,烟头忽明忽灭。江垣搂着苏阿细,小声地说:“走吧。” 苏阿细推门的动静有点大,她不敢再回头看时君以有没有发现他们,拉着江垣灰溜溜地就下了楼。 在学校里遛了一个大圈,最后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江垣看着她进去,苏阿细头也不回地穿过大厅,拐进了转角,几秒钟后,又退回去,偷偷看他有没有离开。 江垣看她鬼鬼祟祟的,笑着招了招手:“拜拜,仙女老婆。” 宿管阿姨啪的一下把窗户推开,伸出脑袋看了看外面。 苏阿细赶紧溜了。 宿舍里的气氛仍然很奇怪,谈不上心情跌落,但是一走进那扇门,苏阿细就在心里默念着上帝保佑她耳根清净。 庆幸今天还好,因为白安安不在。 起初她没注意这件事情,可是快要到闭寝的时间,白安安还是没有回来。 苏阿细问了一句,柳惠心答:“去武汉了,发了好几条说说呢,你没看见啊?” “怎么了?我没看空间。” 柳惠心说:“放不下。” 苏阿细没有发表意见。 白安安的空间动态早就被她屏蔽了,虽然苏阿细觉得这样做很不好,但是她真的不想每天看到一些过分矫情的东西在眼前闪现,包括白安安本人的每日体重打卡。 她宁愿麻烦一点,点进她的对话 分卷阅读47 框,聊天信息,屏蔽动态——万事大吉。 到底谁会在意别人每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涂了什么颜色的指甲油以及瘦了多少斤啊? 但是事实证明,确实有,比如江垣这种人就会点赞,给她勇气,给她宠爱。江垣任何说说都会赞,只要是他看见的,都闭着眼睛点了。 真是神经病。 纵容使人麻痹,他根本不懂。 那天晚上,微博上突然爆出来一段性爱小视频,一时间疯转,乔景在宿舍群里发了百度云的分享。冷清的宿舍掀起一阵振奋人心的围观热潮。 苏阿细没看,去刷牙。 听见乔景吐槽男主角金针菇。 刷完牙她做了会儿作业。 柳惠心说这女的叫得太假了。 苏阿细上床,回了几条信息,夜深人静,她偷偷把视频点开。 前戏很长,慢慢进入主题。 一男一女在床上蠕动,女人喉咙里发出浮夸的呻吟。特别色情。 苏阿细面无表情地把这段五分钟的视频看完了,她觉得她能立马写出一千字的影评。因为太恶心了。 男人长得很丑,那个地方,也真的很丑,丑得她想呕吐。而且对女人的手法相当粗暴,有种直男癌倾向。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做那种事。 乔景和柳惠心还在研究小视频,苏阿细把头闷到被子里跟江垣聊天:“明天早起吗?” “不。” “那你几点睡啊?” “都行。” 江垣发消息从来不加表情,从来。 一开始苏阿细会发,后来他不发她也就不发了,总有种贬低身价在讨好的感觉,她不能让他得意。 明天周六。 如果第二天没课,苏阿细都会熬夜到挺晚,看电影。 现在多了件事,跟他聊天。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全部,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手机就是全部。 有的时候觉得,谈恋爱真麻烦,霸占了她全部的课余时间。 一点半,苏阿细打了个哈欠,“你还不睡?” 江垣回:“等会儿就睡了。” “宿舍都睡了吗?” “没呢,打游戏。” “你怎么不打?” “网慢。”这句话他隔了两分钟才发过来。 苏阿细说:“不秒回?” 江垣干脆不回了。 6个小时以后,苏阿细收到他的答案,“……我昨晚睡着了。” 这个省略号,应该是表示内疚吧。 她说:“下次睡觉跟我说一声。” “一定。” 后来苏阿细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他只是想陪她久一点,所以从来不会比她先睡,而苏阿细还一直天真地以为,江垣和她一样喜欢熬夜。 她分享的歌,每一首他都会听,她推荐的电影,每一部他都会看。 他对别人总是不耐烦的,凶巴巴的样子。但是在她面前,又变成了不一样的江垣。 他的耐心,永远不会花在第二个人身上。 谈恋爱有时候让人觉得麻烦,但是更多时候,和两个人相处时候摩擦出来的小甜蜜相比,麻烦根本算不上什么。 她甚至因为这段感情变得有点骄傲—— 你们都知道他很好,但是他有多好,只有我知道。 22、冬天该很好一 认识一个人,从八月走到了十二月,从夏天走到了冬天。原来从“你好”到“我喜欢你”,也不过只需要四个月的时间。 青丝成雪,朝暮之间。 循着小动物们悠悠撤离的轨迹,最后一片枯叶被卷进垃圾桶,南州迎来了漫长的冬天。初雪过后,海浪从大地上退下,一波潮平。海滩苍白,等待着来年融雪的早春。 而此时,“美”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过冬,“丑”的人还在捣鼓他的电子元器件和螺旋桨。 苏阿细问他周野那个科研项目什么时候去参加比赛,江垣说因为这个跟比赛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他们得先拿到项目的结业证书,最起码要一年。 到了十二月份,学校里的各项活动变得多了起来,或许也没有很多,不过苏阿细觉得江垣陪她的时间有点少了。 每次苏阿细问他干嘛为别人的事情这么卖力,江垣只说四个字:“帮帮周野。” 他找了个天晴的日子去外面试飞。 一架小小的白色飞行器,在空中荡了一分钟的时间不到,江垣发现手机黑屏了,地面控制系统陡然间出了故障。 飞行器还在飞,他有点烦躁地重新开机,试了两三次,还是不行。 一直到操场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江垣眯了一下眼睛,看清来人。 连他一个男的都觉得帅得犯规的学长。 叶卿。 他冲江垣举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无人机在叶卿的头顶盘旋,乖乖地跟着他过来,“学弟抱歉,影响我们做实验了。” 话音刚落,江垣这边的控制系统又能启动了。 苏木小说群 江垣郁闷地把无人机收回去。 ……不是吧,这也能黑? 回去的路上,他打开手机才看到班长群里说中午要开会的消息。 然而现在已经过了时间。 完了完了。 今天的会议内容:谈谈少男少女之间那点蠢蠢欲动的小心事儿——苏阿细回头看了看自己会上的笔记,“不要纵欲过度”、“珍惜自己”、“拒绝滥交”,这些关键词扎得她眼睛疼,苏阿细重重地在这一页上画了个大叉。 真的是……一口老血。 现在的班长会议都是如此画风清奇吗? 下午第一节课江垣去的格外早。 苏阿细捧着课本过去的时候,他正趴桌上睡觉。 她不动声色地在他旁边隔开一个座位坐下,小声地跟江垣说话:“你中午去海大了?” 江垣抬头,摸到眼镜,戴上,懒洋洋地说:“没有啊。” “那你干嘛去了???” “打麻将。” 苏阿细觉得自己没当场把他吊起来打也算是好脾气了。 江垣坐到苏阿细旁边去,苏阿细往旁边挪了挪,不想搭理他。 他搂着她的肩膀往怀里揽,“生气啦?” “你就知道玩 分卷阅读48 ,课也不上,会也不开。今天团委老师还问我你怎么不去上党课。” “我跟你说啊,”他撩了一下她耳边的头发,鬼兮兮地说,“哥就是不上课也能考第一。” 苏阿细两只手捂住耳朵,“看把你能的。” 江垣把脸埋在她头发里,“真的。” 苏阿细坐在江垣旁边,一边翻书一边吃东西,江垣看着她吃,一个糯米糍。她吃得挺香的,嘴唇裹进黏糊糊的糯米,看得他喉头一动。 他说:“我也要吃。” 苏阿细把糯米糍送过去给他喂了一口。 你一口我一口。 江垣歪着脑袋亲了她一下,嘴唇也黏糊糊的。 苏阿细突然就红了脸。 他从来没在教室亲过她。 不过他们坐在后排,应该没有人看到。 “今天好冷,”江垣往手心哈了一口气,然后把苏阿细的手拉过来,给她捂捂,“你的手比我还冷。” “嗯。” “给媳妇儿暖手。”他笑了笑。 苏阿细觉得心里暖暖的。 窗外鸟鸣,叽叽喳喳。 树叶凋敝,又快要下雪了吧。 下课的时候,江垣收拾好了书往前面走。 忽然听见旁边坐着的一个男生调侃的声音:“江同学,操女神的感觉怎么样啊?” …… …… 江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调侃的男生叫肖策,是隔壁编导班的一个什么班委,开会的时候见过。 他往后退了一步,手突然伸进肖策的领口,穿过他厚重的外套,握住里面衬衫的衣领,然后用力地一扯,把猝不及防的肖策拽到地上。骨骼隔着衣料撞到地面,发出闷响。 在漫长的阶梯教室的通道,江垣死死地攥着肖策的衣襟,把他往后门拖。 眼镜的金色边框反光,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寒气。 肖策没有反击的余地,脖子被勒住,脸色通红,喘息都困难。他咳嗽了几声,去拉江垣的手臂。 再怎么抠他也不会松手。 身体撞上每一层台阶都是阻塞。 江垣咬着牙把手里挣扎的男生拎进了旁边的自习教室。 肖策从地上窜起来,梗着脖子说:“行啊,那你别操,有本事一辈子都别操。” 江垣把眼镜摘了,撂在地上,冲着教室门口围观的几个男生说,“都给我回去,别把老师招来。” 然后一脚踹上了门。 苏阿细站在门口,人群之外,一动不动。 她的余光看到旁边有辆正好开过来的警车。 …… 最终,江垣在大学的第二次企图斗殴以失败告终,冲动让他不爽,但理智让他庆幸。 挺着孕肚的班主任放下手头的事情立马联系江垣的父亲。 苏阿细不知道今天那个男生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江垣,但是她相信他不会随随便便犯浑。 她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件事,不过那天她还是偷偷溜到了学工办。 走到大厅的时候,注意到学院楼门口停下来一辆车,车上的中年男人往教学楼里面走,苏阿细躲进旁边的自习教室。 那是他爸爸。 事实证明,不是每一个帅哥都有一个英俊的父亲,他爸爸不像商人,像武打演员。还是洪金宝那种级别的,五大三粗,看着都吓人。 这让苏阿细更加怀疑他妈妈的颜值是有多高,才能在江垣身上把他们家的基因弥补到一种平衡乃至优良状态。 她站在学工办门口,看着橱窗里的一些比赛名单,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学工办的门半敞着。 但她压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班主任,辅导员,团委老师,他们的身影盖过了江垣,太多的言论让她分辨不清每个人的立场,直到—— 他爸爸扇了他一个耳光。 这个世界才总算趋于安静。 苏阿细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往门口跨了几步,警觉地看着这群人。 幸好,里面的状态没有失控。 江垣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他们出来以后,苏阿细仍然站在原地,听见他们两个人稀稀拉拉的交谈声。 “钱够用吗?” “嗯。” “怎么看你又瘦了。” “还好吧。” “好好上课。” “我知道。” 贫瘠,无力。 蓄势待发的关怀到了嘴边却草草结束。 “行,回去好好休息。” “嗯。” 等一行人送走了他爸爸,老师们回了办公室,她才悄悄地跟上去,把眼镜递过去:“你的眼镜。” 江垣看了一眼,镜片裂了一条缝,虽然不太明显,但肯定不好用了,他没接:“坏了,不要了。” 苏阿细说:“这眼镜蛮好看的,你去重新配一副镜片好了。” 江垣闻言,把眼镜接过来,塞进口袋。 苏阿细感觉他爸那一巴掌打得是真狠,按电视上演的那样,江垣脸上此时应该有五根手指印,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只是脸色微微泛红,跟喝醉了酒一样。 苏阿细问他:“你爸经常打你吗?” 江垣说:“不怎么打,我不在学校惹事他一般不管我。” “他怎么那么凶啊?” “走个形式而已。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江垣无所谓地跟她说话,好像刚刚挨巴掌的人不是他一样,“我爸也没办法,演完了就没事了,除非我杀人,不然学校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苏阿细用手指蹭了一下他的脸颊,热乎乎的,她皱着眉毛说:“可是他下手好重啊。” “脸红吗?”江垣把她的眉头按平了。 “有一点。” 走出教学楼,江垣去停车的地方拿车,苏阿细一步不离地跟好了。 他弯腰的时候,她看到他耳朵里面有汨汨的液体往外面涌。 “江垣……你耳朵流血了。” 江垣刮了一下自己的耳廓,指尖黏糊糊的。耳朵很疼,有嗡嗡的杂音,“我去医院看一下。” 苏阿细说:“我跟你一起去。” “下节什么课?” “广告学通论。” 江垣拒绝:“你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去。” “不要。” 她却在此时此刻,感觉到了心如刀割的难过。 苏阿细问他 分卷阅读49 :“你看医生都是一个人吗?” 江垣说:“我不怎么生病。”他推着车慢慢地走。 苏阿细追上去,“一起去,我难得逃课,记一次也没事的。” “没必要的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靠着他走,垂下了脑袋,小心言辞:“可是我心疼。” 江垣可能也曾经质问过他的父母,如果你不能好好爱我,为什么要让我出生? 父母不说话。 于是他只能告诉自己,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我们不得不来。可是在不得不走之前,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出租车里放着苦情歌,小小的交通盒子被夹在来往的车辆中间。日光被乌云倾覆。 苏阿细歪着脑袋看江垣,他耳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已经开始凝固结痂。 苏阿细捏了一下他的软骨,歪着脑袋问:“疼吗?” 江垣摇头:“没什么感觉。” 她很想亲他一下,可是在一起这么久,她仍然不知道要怎么主动。 在医院排队候诊,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苏阿细静静地看着老人抬头低头时脸上耸动的皱纹,他有点焦急,坐着坐着就站起来,但也无可奈何,站着站着就坐回去。 年老让人无力,他们变成最亲近医院的群体。每天翻着日历过生活,随手往后翻到那一页,都要唏嘘一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苏阿细看了看江垣,他还很年轻,她也很年轻,所以她不会在他们身上看到垂老的影子。 所以她还想喜欢他喜欢得久一点,不是能在日历本上翻到的那种程度。还要更久一点。 苏阿细打破廊上的沉默:“肖策跟你说什么了?” 江垣说:“没什么。” “是不是跟我有关的?” 他看了她一眼。 苏阿细说:“他追过我。” “什么时候?” “军训的时候就开始了。” 问话还没有结束,轮到他就诊。 苏阿细就在门口,没进去。 出来以后,江垣说,鼓膜穿孔,不严重。 苏阿细惊讶:“鼓膜穿孔还不严重?” “分情况,我这种不严重,会自己愈合,不用做手术,就是可能暂时会听力下降。” “那你现在听得见我说话吗?” “难道我是在自言自语吗?” 苏阿细吐吐舌头:“去拿药吧。” “……嗯。” “你这段时间不要练鼓了。” “嗯。” “也不要戴耳机。” “我尽量。” 拿药的窗口人挺多的,江垣站在苏阿细身后,两人安静地排队,突然听见旁边队伍里一个诧异的声音叫他:“小白?” 他回头,苏阿细也回头。 戴眼镜的少年眉头舒展开,“还以为我认错了。” 江垣打算带她过去。 苏阿细默默地放下了挽着他的手,插在衣服兜里,下意识说:“不要了吧。” 江垣没有强求她,朝周野那边走了几步,“看耳朵。” “耳朵怎么了?” “被我爸打伤了。” “……你还好吧?” “没事。” 周野狐疑地看着他:“你又干嘛了你爸要这样整你?” 江垣被他的措辞弄笑了,“什么叫整我,他教训我不是应该的吗?” “那你干嘛了,要被他这样教训。”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打架未遂。” “你有的时候就是太不冷静了。” 江垣不想跟他说话,老干部似的。 周野看了一眼排在队伍里的苏阿细。 江垣轻悄悄地笑言:“漂亮么。” 周野也笑了笑:“很漂亮。” 江垣说,“她有点怕生,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周野点点头,“你还挺有本事的。” “有我办不到的事儿么。” “不扯了,走了啊。” 江垣点头。 周野说完,转身离开,戴上了耳机。 江垣眯着眼睛,看他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他在听什么歌呢。 周野喜欢李宗盛,江垣常常嘲笑他少年老成。 可是少年老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未必是坏事。可能这几个字放在周野的性格上,就是完全合格的。 还好周野的性格不像他,周野敛得住少年意气和个性里的锋芒。 苏阿细拿完药走出人群,扯了一下他的胳膊,江垣回神。 她问:“他生病了吗?” 江垣说:“他妈妈尿毒症。” 苏阿细听说过这种疾病,在新闻上看过,但是没有太关注,她想知道是不是绝症,或者严不严重,但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再次开口就显得唐突了。 她决定自己回去百度。 第二天,江垣见到一次肖策。 肖策把车子推到停车区,江垣隔着一排车子远远地看到他,踹了一脚眼前的车,多米诺骨自行车就顺势哗啦哗啦倒了一片。 在最外面弯腰锁车的男生还没有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已经被巨大的冲力袭击,他措手不及地撞上护栏,护栏年久失修被撞翻。 肖策没法站稳,猛烈地摔下三米高的水池。 扑通一声,就看不见人了。 江垣慢悠悠地走过去,把每一辆车重新扶好。 肖策到底说什么了啊,江垣干嘛老欺负他? 这是最近在宿舍里被探讨得最多的话题。 大家放下了对口红包包的争论,突然研究起异性群体的心理素质。 做女生,真的很忙。 其实江垣也没怎么欺负他,自从那次摔进水池之后,肖策几乎就没在他面前出现过了。 他依然平静地自由来去,依然逃课。不怎么打游戏了,要等鼓膜慢慢地愈合。 人的身体是真他妈的脆弱啊,一个耳光就差点儿把他打聋了。想想都后怕。 江垣那段时间经常去排练室,他跟学校乐队那些人玩得挺好的,经常一起出去浪。 有几次他要带苏阿细一起去,她不想浪费时间和无用的人社交,所以拒绝了。 他无所谓。 但是苏阿细就要万分警惕了。 每次他们夜不归宿去酒吧玩,她都要把主唱小哥的朋友圈翻个遍 分卷阅读50 。 然后就看到了照片里面江垣跟几个妹子坐在一起喝酒。 怕什么来什么。 苏阿细立马一通电话过去,江垣接得倒是挺快的,但是那边闹得不行,他根本听不清她讲话,于是冲周边人吼了一声:“你们声音小点!!” 然后周围慢慢地静下来。 苏阿细这头沉默。 江垣问:“怎么了?” “你在哪?” “准备回学校。” “你身边有女的吗?” “有啊,两三个。” 苏阿细平静地说:“你别回来了,在外面玩得高兴点。” 江垣想了想:“……也行。” s¥#%!!????? 你死在外面算了吧。真的。 十二月团日活动的主题公布下来,是关于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问卷调查。苏阿细和宣传委员商量了一下,定下来两个活动地点:南州本地的一所小学,还有一个景区公园。 苏阿细在班上问了一下选队的情况,她去学校,宣传委员去公园。 结果班上男生基本都选了学校,女生也是选学校的比较多。 宣委是个活泼搞怪的男同志,非常生气地问那些没选他的女的是什么意思。 大家一笑而过。 苏阿细却严肃地说了句:“男生不能都去学校。” 有人问:“为什么不能?” 她说:“你们都去学校,那谁去公园啊?” “没事啊,又不一定要每队人数都一样,反正现在也差不多。” “差得多。” 苏阿细有点着急,坐在讲台上,拿笔在纸上乱写乱画。 集体沉默片刻,江垣举手:“我去公园吧。”然后问班上同学,“有没有跟我一起的?” 于是江垣顺走一队人。 苏阿细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把她名字后面的“江垣”划掉,写在公园那一栏。她一笔一划,快要把纸捅破。 人数平衡了。 就算知道是以大局为重,苏阿细在此刻还是表现出来她的小心眼。 她确实有点不高兴,所以下课回宿舍的时候没等他。 江垣追上去,两人并排走,也没说几句话。 6铮骑着车子绕到他们面前,拍了一下江垣的胸口,“跟你换。”在苏阿细错愕的目光中,6铮对她温柔地一笑。 苏阿细说:“谢谢你啊。” 她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谢谢不应该她来讲。 她抬头看了一眼江垣,他也瞄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满意了吗?” 苏阿细微怔,拧起了眉毛:“你干嘛这样说啊?” 江垣也微怔,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吗?我又没有求着你跟我一队。” 苏阿细看了他一会儿,江垣愣得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她飞快地跑到前面的女生堆里,挽着柳惠心走。 江垣傻眼,怎么了这是? 此时此刻,苏阿细真的希望天底下又愚蠢又嘴笨的直男统统阵亡,最好是灭绝,灭绝! 江垣好几天没约苏阿细去看荷花了,但是那天晚自习她没去,晚上他在女生宿舍门口左等右等她也不出来。 给她发消息她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没有挂电话,就是不接。 可能这是某种战术,他要从容一点。 江垣给柳惠心打电话:“让苏阿细下来。” 柳惠心说:“啊?她不在啊,我还以为她跟你在一起。” “……” 五秒钟后,两人同时开口:“怎么回事?” 苏阿细被人带去打耳洞了。 带她打耳洞的这个人叫陈尧。 就是当初因为打断江垣的坏心思而被他怀恨在心的人。 苏阿细看到江垣来电的时候,已经没心情回了。 她在右边软骨上打了一个,打的时候还好,打完了就开始疼,疼了一个小时了。 陈尧把她带去咖啡店里休息。 咖啡店挺高级的,开在市中心的商场,两层楼。 找了个空位坐下,旁边有对各抽一根烟,大眼瞪小眼的夫妻。 陈尧问她:“怎么想打耳洞?” 苏阿细用手心捂着红肿的地方:“我妈妈去年给我买了一个耳钉,我觉得蛮好看的,想戴上试试。” “就这样?” “对啊,你以为我是什么有故事的人吗?” 陈尧抖落了一下手里的烟灰,靠上椅背,揶揄道:“看着像啊,挺潇洒的。” 苏阿细点点头:“嗯,打个耳洞准备仗剑天涯了。” 他笑。 苏阿细和陈尧相处的感觉很轻松,让她放下武装放下防备的轻松。 陈尧是南方人,最近两年才到南州来打工的,他之前是小森林的驻唱歌手,后来就在这间咖啡屋安身,渐渐地不去那边了,安安心心做糕点师傅。 他不太说自己的故事,但是他喜欢听别人的故事。 听说,陈尧是同志,苏阿细对同性恋群体并没有很多特别的印象,她只是认为,这样的男生可能比较心思细腻,敏感一点,所以也比较能听懂她的话。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她会把冰封在心里最浅的那层心事小心地拿起来,展示给他看。 当然,她愿意拿出来的,也只有这薄薄的一层。 因为拿出来太多,她就不是苏阿细了。 苏阿细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她悄悄地凑到陈尧身边,围观他做点心。她自己取了一杯咖啡,加冰块的时候溅出来几滴,太满了。 陈尧提醒:“诶你电话。” 苏阿细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和江垣失联甚久。 查看了一下手机,是他打过来的。 她接通,没什么情绪,“干嘛?” 江垣那边松一口气:“你在哪里啊?” “我在吾悦。” “你大晚上去吾悦干嘛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苏阿细不想跟他啰嗦,“我当然是有事了。”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见面再说。” “别啊,你不说清楚我难受。” “那你难受着吧。” 其实苏阿细也没有特别生气,但是听到江垣问她“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就会觉得特别烦躁,好像所有事情都是她莫名其妙在先。明明一些伤人的话是 分卷阅读51 导火线,他所以为的矛盾开始却是她生气了。 所以说,男生在觉得女朋友作的时候,一定要考虑清楚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 五分钟后,江垣赶到。他没有进门,敲敲她耳边的窗户。 苏阿细假装没看到他。 她把包背起来,“陈尧哥,我走了!” “哦!路上慢点!” 她一出门,江垣就跟上来。 他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苏阿细闪开。 他又搂了一下她,并且迅速地弯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喊了声:“老婆。” 苏阿细把他推开,“你跟他们去玩啊,来烦我干嘛?” “谁们啊?” “你身边那些女的啊,一个比一个漂亮。” 江垣一头雾水:“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谁。” 苏阿细翻了个白眼:“漂亮的太多了,数不过来了是吗?” 他仔细地想了想:“也没有几个漂亮的吧。” 苏阿细把他丢下就走,“……再见来不及挥手。” 江垣过去拉她:“哎呀这种事情你就别放心上了,真的,我跟她们又不熟,话都说不上几句。” “别啊,多说几句,多说几句就熟了。”苏阿细看着他认真地说,“大半夜的可别折腾了,好好在外面待着啊,喝酒唱歌,跟美女聊聊天,自由自在的,多开心呀。” 江垣给自己默哀半分钟,小心翼翼地又喊了她一声:“仙女老婆。” 苏阿细还是不想理他。 江垣把她搂紧了,诚恳地认错,“好咯,下次不跟女的玩了,也不会夜不归宿了。我发誓,真的,绝对,每天在寝室写作业,听老婆话。别生我气了,嗯?乖。” 她躲到哪他亲到哪。 苏阿细躲累了,就随他亲。 亲完她也就没气了。 原来偶像剧里用强吻解决矛盾的桥段也没那么戏剧化。 男人吻你的时候,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粗暴或者温柔,至少这一刻,他的心是放在你身上的。 江垣可能也跟她一样。 他喜欢美女,她喜欢帅哥。 碰巧他是帅哥,她是美女。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在最美好的年纪,谈一场脸爱上脸的肤浅恋爱。没有什么不好。 跟一个实打实的帅哥谈过恋爱,就够吹一辈子了。 ——单冲着这点,看到这张脸,她也应该原谅他。 苏阿细说:“大马路上,你矜持点。” 江垣把她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口袋。 风把她的头发扬起来,江垣注意到苏阿细的软骨红彤彤的,还肿着。他用手轻轻地拨了一下她的耳朵,她把他手拍开,“你别乱动,很疼的。” 江垣闻言,把她抱得更紧了,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怎么办,我也好疼。” 苏阿细:“……你也就会说说骚话了。” 大型商场下面有一条美食街。下了电梯,一阵暖气混着关东煮的食味香扑面而来,苏阿细眯了一下眼睛。 排队买东西的时候,苏阿细扶着江垣,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懒懒散散地站,身体一半的重量都让他支着。 江垣从前没有想过,苏阿细会是一个黏人的人,他起初喜欢她,是因为她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神神秘秘的。 可是现在的苏阿细,和他所认识的那个似乎有一点点不一样,她渐渐地拨开迷雾走到他身边,从天上来到了人间,于是他看清,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会撒娇会有小脾气的普通女孩——喜欢看书,喜欢民谣,喜欢写东西,甚至有点幻想症的普通女孩。 苏阿细说:“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 “你还是别跟我一组了,换来换去很麻烦。” 江垣憋了半天,说了个“哦”字,他还是谨言慎行吧,谨言慎行。 他小心地瞅了瞅苏阿细,她没生气。 太好了。 第二天团日活动,安排在学校门口集合。江垣头发都没打理,顶着鸡窝头懒洋洋地就踱过来了。苏阿细帮他抓了两下头发,他弯腰低头让她弄,末了,给她小小地鞠了一躬,笑道:“谢谢媳妇儿。” 柳惠心叼着面包:“妈耶,屠狗啊你俩。” 上了公交车,苏阿细坐在后面,旁边只有一个空位了,6铮从前面往后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和前面的一个女生说了几句话,女生起身挪到苏阿细身边,6铮坐在她的位置上。 苏阿细有那么一瞬间觉得6铮人很不错。 其实也不是一瞬间的事了,他本来就很不错。 只是晚来了一步而已。 但是在某些事情的某些方面,先来后到的顺序,真的很关键。 2o15年冬至,南州下了第二场雪。 苏阿细在食堂排队,江垣怕她冷,站在她身后把她圈在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根,痒痒的。 “你在外面别抱我,别人会看的。” 江垣说得轻描淡写:“谁看你我揍谁。” “……不是看我,看我们。” 他依然轻描淡写:“那肯定是没对象的。” 苏阿细有点无奈,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吃了饺子,江垣日常浪费,说馅儿里有生姜。他讨厌生姜。 苏阿细捞了一个他碗里的饺子,说:“我可能明后天要去拍片子。” “拍什么?” “上次采访课老师布置的那个作业。” 江垣也捞了一个饺子,“哦,你选的哪个题目?” “就是南州的早晨什么的。” 他吹吹饺子的热气,送到她嘴里,“那你得大早上出去拍?” 苏阿细把他的勺子扇开:“嗯,可能四点多就得起床。” “怎么不换个选题?” “想换,可是已经报给老师了。” “天太冷了,你别起那么早,我帮你拍。” 苏阿细低着头沉默了一下,摇摇头说:“不要,这是作业。” 江垣托着腮帮子,无所谓地说:“对啊,你都说是作业了,多大点事。”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了吧。” 周六那天,苏阿细起床洗漱完,拉开窗帘,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食堂门口有零零落落的学生。 江垣从食堂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手里拎着相机,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偌大的天地间,这个漂亮的男孩子 分卷阅读52 ,看上去慵懒自适。 天才刚刚亮起来。 苏阿细急忙穿好了衣服,简单地用手抓了抓头发,跑下楼。 江垣正好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看到苏阿细过来,“咦?” 她问:“你拍好了?” “嗯,我下午帮你剪片子,晚点给你看。” 苏阿细说:“我自己剪吧。” 江垣问她:“你会吗?” “不会也得学啊。” “好,你不会的地方就问我。”江垣把相机交过去,“我去睡回笼觉了。” 苏阿细拿着相机,想再跟他说几句话,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站在台阶上,江垣刚刚转身,她正要跟上去,却不小心踩空。 苏阿细下意识地把相机扔给他,自己却一下子跪在了雪里。湿冷的雪水穿透了她的牛仔裤,膝盖一阵冰凉。 她没有叫出声,只是抽了口气,手拉住了江垣的胳膊。 江垣也吓了一跳,立马扶住她:“卧槽,看我长得帅你也不用这样吧。” “……” “疼吗?”江垣把她拉到怀里,摸了一下她冰冷的膝盖。 苏阿细点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没事,你先回去睡觉吧。” 江垣皱了下眉:“你这样我怎么好好睡觉?” 苏阿细说:“我真没事,长这么大又不是没摔过。” 江垣想了想,小声地问:“那你怎么上楼。”他说完往宿舍楼里面瞅了两眼,宿管阿姨正在站岗值班,江垣把羞于开口的苏阿细扶进去,“阿姨,送一下同学行吗,摔得不轻,住七楼呢。” 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拒绝。 江垣没辙,出去打了一通电话:“林叔,你还没上班吧……来一趟学校,接我回家……来得及,这才几点。”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冒出白白的热气,彼时已经有很多人下楼活动了,她从他怀抱里挣开,靠在旁边的墙上。 江垣挂了电话,跨到台阶上,低头看着她:“跟我一起回去吧。”他把她背起来往校门口走:“我就不让他进来了,里面绕,他估计也搞不清楚。” 一直没有开口的苏阿细,安安静静在江垣背上伏了一会儿,等他说完话,才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把我带回家,问我意见了吗?” 江垣脚步一顿:“你不愿意啊?” 她没接话。 他便继续走。 走到校门口,等了半分钟,一辆商务车停在面前,江垣把苏阿细塞进后座,在她旁边坐下,关上门:“没关系,我家没人。” 林叔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苏阿细。 她觉得有点羞愧。 江垣自然不在意。 林叔问江垣:“回哪儿?” “东林啊。”他脱口而出,随后语气又迟疑下来,“我爸不在吧?” “不在。” “行,那麻烦你了。” 江垣松一口气,懒散地靠上后座,手搂上苏阿细的肩膀。 23、冬天该很好二 苏阿细坐在昂贵的轿车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膝盖的雪水已经干掉了,但冰冰凉凉的一块仍然敲骨吸髓,抽掉她身上的暖气。 她的不自在,江垣没有体谅半分。他也无从体谅。 苏阿细第一次进他的家。 在这个宽敞的家里,他的玩具无处不在。书房的地板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拼图,拼成了一小块,那些碎片散落在房间的角角落落。还有手办、无人机、架子鼓。 他的世界,是用金属、机械、电子元和芯片构成的梦境。 江垣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在她旁边坐下,然后把苏阿细鞋褪了,把她腿拉到自己大腿上,苏阿细被他极度不绅士地这么一拽,为了维持重心,只好顺势勾住了江垣的脖子。 她并着两条腿侧坐在他怀里。 他垂着眼睛看她一眼。 像是会说话的一双褐色瞳仁里,有一点得意,还有一点宠溺。 苏阿细很是担心:“你会弄吗?” “怎么不会。” 江垣把苏阿细的裤腿卷到膝盖上面,微凉的手覆在她的小腿上,她惊得瑟缩,等注意力放到膝盖的破皮上时,江垣已经再次用手轻轻握住她的腿窝,苏阿细看江垣怎么都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大哥,麻烦你小心点,别把我搞残了,也不要留疤。” 江垣给她挤掉一点血迹,用小棉签蘸着生理盐水涂在伤口上,“你别这么害怕,我还是有分寸的。” 确实,江垣也没吹牛,男生有的时候细心起来不比女生做的差,他只是把细心的工夫都花在她身上,对自己就随意许多。 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堆,轻轻地对着她的伤口吹了吹。 有点凉意。 苏阿细咬着手指,狐疑地打量他。 江垣经不住她这哀怨的小眼神,翻了个身,把她压在沙发里侧,苏阿细刚一抬头,就被他吻住。 这个吻无异于平常,但是苏阿细被他困在怀里,四肢都活动不开,她有种被囚禁的危机感。 在一个吻进行得恰到好处的时候,她察觉到江垣的手在毛衣底下悄咪咪地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在按门铃。 门铃的声音很大,但是江垣当做没听见。 他的指骨冰凉,触到她温软的皮肤,没有任何一层遮蔽物,促使她颤抖了一下身子。苏阿细从喉咙里发出一点闷哼,拳头抵在他的胸口,想把他往外推,以示反抗。 江垣却纹丝不动。 她的腿乱蹬了两下,反被他夹住。苏阿细迫切地想要中断,但是江垣吻得越来越急,急得让人听见喘息声,急得她觉得自己舌根要被绞断了。 男生的力气是真的很大很大很大。 大到苏阿细害怕得不得了。 哪怕是江垣,她此时此刻对他的信任也保持不住一星半点。 他的手掌已经隔着一层内衣覆上她的胸口。 “江垣……” 江垣离开苏阿细的嘴唇,吻上她干净的耳朵和脖子。他吻得很重,苏阿细捶了他一下,“你别这样。” 江垣睁眼看了她一下,发现苏阿细眼睛红红的,他立马心软下来,把手放下了,替她整理好衣衫。 敲门的声音还在持续。 苏阿细听着刺耳:“开门,你家有人来了。” “随他去。” 分卷阅读53 苏阿细把他手推开:“你去开门啊……” 江垣只好喊了一声:“谁啊?” “我!”一个男人的声音。 “妈的。”江垣把她放开,不耐烦地走出去给外面的人开门。 苏阿细坐起来,没有体温的融合,一阵凉意在腹部和胸口迂回。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从门缝里看到,周野在跟江垣说话。江垣没有把他请进来的意思。 江垣无奈地看着他:“大兄弟,你他妈来得可真是时候。” 周野很疑惑,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看,“怎么了?” 江垣把他脸拨正了:“没怎么,别瞎看。”他又问,“你什么事?” 周野直言:“借点钱。” 江垣仍然耿耿于怀:“借钱你跑我家来干嘛?” “这样比较有诚意。” 虽然说着诚意二字,周野表情仍然寡淡,江垣也习惯了,他缓了口气,抓抓头发,“阿姨还好吧。” “准备转院了。” “转院?” “联系了一个私人医院。” “三院不好吗,为什么要转?什么小医院,靠不靠谱啊?我跟你说有的医生就是讹你钱不好好给你治病,你别……” “透析太频繁了,我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江垣沉默地皱着眉,好一会儿,才质问道:“什么意思?她不做透析了?那怎么治?” 周野的回答很简单:“吃药。” “不是,治病这种事情能随便吗,你怎么这点道理……” “我都懂。”周野依然开口平静,“等到透析也没钱的时候,总归是要停掉的,我试那么多方法,也只是想让我妈多活几年。” 江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那你记得去查一下这些药能不能用,还有医生的执照,一定要亲眼看到。现在民营医疗很乱,很多人出事,只是没有曝光出来,我们不知道,是真的很多很多,因为国家是从来不管的,所以他们就敢不拿人命当回事,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得自己长点心眼。你要是心里没底,下次我跟你一块儿去。” “知道了。”听江垣说到执照问题,周野闪现过一丝迟疑的神情,但他觉得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立马恢复平静,反问他:“你真的有钱吗?” “有钱啊。”江垣直白地跟他交代,“我前段时间卖了辆车。” “什么车?” “911。” 周野的嘴角漾出一个浅笑,这个笑容在他清秀的面容上显得恰到好处。微风不燥,岁月静好,“谢谢。” “……” 江垣被他矫情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不高兴搭理他了,回到家里。 苏阿细安静地坐着。 江垣进来的时候恍惚看到她在仓促地擦眼泪,他心里一沉。 江垣站在苏阿细面前,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苏阿细触电似的躲开他。 她是真的哭了一场,哭得脸蛋都红彤彤的,眼泪还在往外面涌,可是江垣刚刚要伸手替她擦眼泪,苏阿细迅速地站起来,躲到旁边去,冷冰冰地说:“你别碰我。” 刚刚他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上。苏阿细看着地面,用手背蹭了蹭脸,“我回去了。” 江垣快步跨过去,抓住她的手,“我送你。” 苏阿细把他的手剥下去,“说了让你别碰我。”她一边说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开始掉眼泪。 江垣心里被凿了一个窟窿似的,他动了动喉头:“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试探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别哭了好不好?” 苏阿细把脸歪到旁边,没有再刻意地躲开他,江垣轻轻地把她拉到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哄小孩子似的,“对不起,你别哭了,你这样我都要难受死了。” “你怎么那么坏啊?” “我坏,我混蛋,我傻逼,我不是人。” 苏阿细把脸埋在江垣的胸口,眼泪淋湿了他的衣服,她搂了一下他的腰,“你刚刚真的吓到我了。” “嗯,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江垣用手指刮掉她的眼泪,低头吻了吻她温热的脸颊,“相信我。” 江垣好声好气地哄了好久,苏阿细才把心情调整好,掀了一下衣领,“脖子上有吻痕。” “我看看,”江垣把她头发撩起来看了一下,“没事,你别绑头发就行了,看不出来。” 苏阿细有点不高兴。 江垣说:“你等一下。”他回房间,拿了一条黑色的围巾,给她拥上,“好了没?” 围巾暖烘烘的,带着布料的馨香,她稍微低下头,就闻到和他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 “嗯。” 回到学校,校门口已经停满了考研车。 送回宿舍楼下,江垣拉着她不让她走。 “你要干嘛?” “腿还疼吗?” “有一点,但是能上楼。” 他低头,她抬头。长久的对视,让苏阿细下意识地眼神闪躲。江垣一点都不害羞,认真地盯着她看起来。 苏阿细蹙眉:“看我干嘛?你这样好奇怪。” 江垣小声说:“记得想我,好吗?” 她没接话。 他又问:“想不想我?” 苏阿细看他很急的样子,只好点点头:“想。” “不行,没用了,除非你亲我。” “这里人太多了,你能不能低调……” 苏阿细话没说完,唇被封上,江垣扣着她的后脑,急切地吻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猎物被征服。 吻毕,他用“看什么看”的表情四下里扫了一圈,随后转身潇洒离开。 苏阿细觉得她成了世界中心。 他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幼稚。 江垣从学校出来,过了马路,去了一趟银行。 回到宿舍,几个人睡了一上午,66续续都起床了,柳惠心刷完牙坐着敷面膜,听见门的动静,身子转了个边朝着苏阿细:“干嘛去了?” 苏阿细提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去超市。” “哦。”柳惠心拍拍脸,狐疑地瞅着她。 苏阿细把东西放下,问她:“惠心,你会剪片子吗?” “我会,我教你。”柳惠心眼尖,从苏阿细进门就一直盯着她了:“这你的相机啊?看起来好好 分卷阅读54 。” 苏阿细闪躲着说:“不是我的。” “知道了。”柳惠心笑了笑:“你的片子拍好了?” “嗯。” “你什么时候拍的?” “……” “他帮你拍的?” “嗯。” “江垣对你真好。” “……还好。” “羡慕嫉妒恨呐。” 羡慕嫉妒就行了,干嘛要恨。 多瘆人啊。 苏阿细看了江垣给她拍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 她能想象,在一个下了雪的早晨,他拿着相机在这个大城市每一个角落里奔波,跑了很多地方,遇见了很多人,很多和他们不一样的人——那些早早远离了温房的工作者。 早早地出来摆煎饼摊的老人,日复一日赶到学校陪学生上早读的高三老师,开卡车的司机,扫雪的工人。 镜头里,还有躺在地上睡了一夜的酒鬼,和为了建设文明城市被打死在路边的野狗。 ——这很负能量,无疑是最终会被剪掉的一部分,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副无比真实的城市面貌。 酒鬼不是为了喝酒而成为一个酒鬼,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 为了生计疲于奔命的时刻,最容易体会到孤独。 小狗呢,也不是为了成为野狗而离开自己的家人。 回到相机里。 江垣在一家早餐铺子逗留了好一会儿,店主在切豆腐。 他拍了半分钟的视频就没有拍了,豆腐店被移到了镜头外。 但是苏阿细听见店主的声音,带着温存的笑意:“起得真早,现在的大学生啊,都这么辛苦吗?” 江垣说:“不辛苦,这是责任。” 圣诞节那几天学校搞节日建设,江垣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趣,趁着晚自习老师都不在,还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拉着一大帮男的,找个空教室,门一关,窗帘一拉,在班上放电音玩蹦迪。 不让他出去他就在自家门口嗨,苏阿细也真是服了,不愧城里人,花样不是一般多。 虽然有点头疼,但是看他们玩的还是挺过瘾的。 他玩他的,她还得时时刻刻帮他提防着老师,成天跟着他操闲心。 苏阿细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音乐停了,江垣推门出来,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勾过来一个纸袋子,“今天过节,给你买点东西。” 苏阿细收下:“哦……我不缺什么,你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 江垣犹豫一下,点点头。 “平时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别天天鬼混。” “知道知道知道。” “说到就要做到,你是班长,要起带头作用。” “我知道我知道。” “……” 苏阿细回到宿舍,把江垣的礼物拆开,里面装了一个饼干盒。盒子上写着一些外文字母,应该是进口的零食。 白安安凑过来瞧瞧,坏笑着问:“谁给的呀?” 柳惠心打趣:“阿细那么多追求者,说出来你又不认识。” 白安安扯了一下嘴角:“也是。” 柳惠心又歪着脑袋小声地问了句:“江垣送的吧?” 苏阿细笑了笑,没说话。 她把盒子装进袋子里,放在桌上。 白安安的朋友给她寄过来一大盒巧克力,她分给她们几个,自己就所剩无几了。 巧克力挺好吃的,估计也不便宜。 白安安把凳子挪到苏阿细身边,戳戳她的小纸袋,“这饼干好吃吗?” 苏阿细说:“我还没拆。” 她当着白安安的面把盒子外面贴着的一层可爱的胶布撕掉,打开。 里面每一个凹槽里都嵌着一支口红,givenchy的。 扫一眼,大概有十几二十支。 没有饼干。 柳惠心啃鸡爪的嘴停下了,白安安也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 苏阿细立马把盖子阖上了。 她默默地去外面走廊给他打电话:“你怎么给我买口红?” 江垣听她的口气怪怪的,“你不喜欢啊?” 苏阿细沉默了一阵,“我还以为是巧克力呢,结果打开以后……有点吓到了。” “那我学姐怎么说女生都喜欢口红,她是不是骗我?” “也没有吧。” “知道了,你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他把她想得太美好了。 其实是一样的。 苏阿细有点惊喜,但是也很紧张。 她攥着手机,有一会儿没有出声,听见江垣在那边问她,“喜欢吗?” 她微抿着唇不说话。 江垣又问一遍:“喜欢吗?” 苏阿细压低了声音说:“喜欢。” “那亲一个。” “么么哒。” 江垣在电话那头笑起来。 她也偷偷笑了一下,“爱你,晚安。” “……等等别挂。” “怎么了?” “我会想你的。” “明天就能见到了。” “晚上也会想,做梦也会想。” 苏阿细揉了一下滚烫的脸,“那怎么办啊?” 江垣说:“想抱着你睡觉。” “不行啊,今天辅导员会过来查夜的,我走不了。”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好吧。” “嗯。” “走到阳台上。” 苏阿细把手机藏进口袋,穿过安静的寝室往阳台走,把窗帘拉到自己身后,抬头看着很远处的男生宿舍楼。 江垣站在天台上,穿了件白色衣服,抬手给了这边一个飞吻。 苏阿细看不清他的脸,但依稀能分辨出他应该是戴了眼镜的。 她也朝那边轻轻地招了一下手。 江垣对电话里说:“你喊喊我。” “江垣?” “不对。” “垣狗,傻狗,傻江,傻垣,傻蛋,傻猪猪。” “…………” “好了我要去刷牙了。”苏阿细把窗帘拉好,走回屋,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句,“晚安……老公。” 她挂了电话,过了一分钟左右,悄悄地把窗帘掀开一条缝,看着江垣慢悠悠离开的背影。 一直到他消失在楼梯角落。 元旦假期返校之后,因为临近寒假,整个班级里洋溢着过年的气 分卷阅读55 氛,大家似乎都比往日活泼起来。归家的念想终于在此刻现了形,宿舍里面也闹腾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每天都在商量怎么抢票,每天都听见有人怒吼“操你妈的春运!” 最后一周的课,众人上得精神涣散。 苏阿细收到一条部门的通知,外国语学院那边要举报一个外语节,在播音部选两个主持人。时君以报上去的是苏阿细和另外一个男生。 不过因为个人原因,男生推掉了。小道消息称,是因为身高不够。 男主持就换成了时君以。 突然被指派任务,搞得她这几天课都没上好。 一直到在周四晚上广播台直播,时君以去监督,看到苏阿细,特地把她叫出去安慰了一下:“好好准备,不要紧张,我会一直站在你旁边,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缓解了一下她的压力。 有这种帅气的学长在你耳边温声细语,谁会不满意啊? 外语节那天,正好是最后一天上课,苏阿细在想下周停课要不要出去玩,不经意地走了一下神。 英语老师的声音很刺。 她对着课本打了会儿盹。 身后有人戳了一下她的背。 “江垣让你看手机。” 苏阿细抬头看了一眼,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 她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放在课桌里看,消息还没点开,突然听见一道锋利的声音从前方耳麦里传出来:“苏阿细,你来读一下这段。” 她手指一颤,把手机塞回书包,起身。捧着书本,第一个单词就不会读。 老师又问:“知道在哪吗?”她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过来了。 “手机拿出来。” 苏阿细把课本放下,乖乖地送上手机。 老师把手机在掌心转了一圈,又转回去,直勾勾地看着她:“解锁。” 苏阿细没动。 “你不解开我们今天课也别上了,大家都等着你。” 安静的教室里,江垣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来:“老师您这样查看学生隐私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老师一时间也有点尴尬。 她迟疑了一下,把苏阿细的手机甩在课桌上,怒气冲冲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在我上课的时候不允许玩手机,不许讲话,如果你非要玩,你过来跟我说,老师,我不要平时分了,我不要期末考试资格了。可以,我随便你!” 苏阿细坐下来,平时分三个字像一只抓手,抠着她的心脏。 “以后再被我抓到,直接出去,这么大的人了,这点自律性都没有吗?!”老师抱着手臂看着肃静的班级,在接近一分钟的沉默之后,扣了一下苏阿细的桌子,沉声说道,“下课来找我。” 这节课的后半节过得很平静,平静得气氛诡异。 苏阿细却上得很不踏实。 下课铃一响,她把东西收拾好,等班上同学都出去了,才慢吞吞地走出教室。 江垣站在门口。 她说:“我去办公室。” “真去啊?” “当然了。” 他安慰:“没事,吓吓人的,她有什么资格不让你考试。” 苏阿细把他推走:“你回去吧,我过去一趟。” “那先吃完饭再去啊。” “老师在等我呢。” 江垣点头:“行,那去吧,一起去。” 苏阿细被他折腾地神经衰弱,她迅速停下脚步,空旷的走道里,突然就静下来。 “江垣,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了。” “……?”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种时候你能帮我什么?你又不是救世主,你有什么资格说老师没有资格?今天要不是你……算了,你赶紧走吧。” “你在这儿我走哪去啊?” “该干嘛干嘛去。”苏阿细一边往前走一边祈祷他不要跟过来,“要么就在原地待着,反正不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 她说完这句话,发现祈祷奏效了。江垣不仅没有跟上来,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 办公室有股香水味,苏阿细尽可能地在憋气。但是老师一开口,就让她这股憋气的劲儿立马松了下来。 “今天课上我发火是我不对,如果伤及你的面子,自尊心,那老师先给你道个歉。但是你玩手机确实不应该,你平时的课堂表现很好,可能今天真的是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希望下次你能提前跟我说一下,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你们现在才大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很多人以为,高中一毕业就彻底解放了,大学就玩玩吧,随便怎么玩,谈谈恋爱,逃课打游戏,有条件的去旅游旅游,这是什么思想?你可以看这些人到了大四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你是个很向上很要强的女生,所以我希望你能做好自己的规划,不要被身边的人影响,要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什么事情我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按我的规矩课堂上发生这种事是要平时分扣十分,但是我想这次给你一个机会,要是期末考到9o分我就不扣,9o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自己好好把握。” 一整段话说完,老师抽了张餐巾纸擦眼镜,等苏阿细表态。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苏阿细最后只稍微点了一下头:“嗯。” “行,去吧。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她这回嗯都没嗯了,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教学楼门口,肚子叫了两声,苏阿细揉揉胃,不知道现在去食堂还有没有饭菜了。她仍然不紧不慢地走,江垣慢悠悠地骑着车出现,“说什么了?” “没什么。” “学分的事情呢?” “不知道。” 他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子走,歪着脑袋看苏阿细:“不知道?那你们说什么了?” “你能不能别烦我。” “……”江垣平静地点点头,“行,那我不烦你了,你赶紧去吃饭吧。” 他重新跨上车,一晃神就骑出去很远了。 苏阿细承认,她有的时候很反感江垣的一意孤行,她希望他能更社会一点,更安稳一点。 但是她更反感他每次弄不懂她生气的点,听不懂她话里的话,听不懂拒绝就是答应、不要就是要,一点基本的恋爱常识都没有,好像永远跟她活在两个次元似的。 分卷阅读56 苏阿细叹了口气,想到今天上课他让她看手机,才把手机拿出来。 江垣传过来一张图片,是今天上课时候他偷拍的照片。 从江垣的角度拍下的照片里,苏阿细在众人中显得十分瞩目,这种瞩目与她的长相倒并没有太大关系,而是看到这个镜头的人会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女孩就是主角。 照片里的苏阿细支着脑袋,手里握着一支笔,眼睛低垂着,大概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睫毛翘得有些娇慵,但是眼角那股惺忪散漫的倦怠之意,让被日光笼罩的她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 她平静地看了一会儿这张照片,点开部门学姐的对话框。 学姐说:“主持人提前十五分钟进场。” 苏阿细:“好的。” 苏阿细没有去吃饭,去学院大厅找了张凳子坐了一会儿。 把手机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翻了江垣的资料卡。 原来光秃秃的页面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上面贴满了她的照片,也有少部分是两个人的合照。动态也是一样,每天都是“我的小仙女”、“我的细细粒”、“最爱的老婆”。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把她放在心尖上。 柳惠心看着这些照片感叹过:“你俩生的小孩肯定巨好看。” 这些赞美很容易让她变得得意。 其实想想,不光是赞美,只要在江垣身边,苏阿细都不会得意不起来。 哪怕被他惹哭,哭完了,体谅了他的不成熟,她还是那么在意他。 时而笨拙,时而莽撞,时而粗心大意,却总是那么优秀的,她的男孩。 因为他真的很好很好。 苏阿细握着手机笑起来:“傻瓜。” 外语节那天,苏阿细的妆是学姐给她化的。 这个妆容对她来说很复杂,眼影和口红上的颜色都比较重,有点艳。学姐还给她编了一个公主头。化完妆照镜子差点都认不出自己了。 她在部门的准备室换好礼服,走出来,部门里干着活儿的女生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工作,盯着她看。 苏阿细有点吃不消一群女生对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她低头,默默地走到旁边角落的沙发里坐下。 “我的妈呀!学妹你今天美哭了!” 她淡笑:“谢谢。” “真的好看!我叫他们过来看!” “不用了。” “那你站起来,给我拍两张照行吗?我不外传!自己欣赏!” 苏阿细也不好意思拒绝,站起来提了一下裙子,香槟色的裙摆长长地垂到脚踝。她低头看了一眼裙角,撩了一下散落下来的鬓发。 “学妹这么漂亮,也只有主席这种颜值能ho1d住了吧。” 苏阿细微微笑着,没说什么。 一颗脑袋从门外面伸进来:“签到处和摄像的同学可以过来准备一下了。” “好的!马上来!” 几个女孩儿应了声,纷纷离了准备室去报告厅。 苏阿细一个人坐在暗处试了会儿高跟鞋。 她除了小时候在家里试过妈妈的高跟鞋,在人前从来没穿过。一是因为身高足够,二是因为穿着不舒服。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苏阿细在穿上高跟鞋的时候,仍然会感到羞怯又欣喜。 她把鞋从脚上拨下来,门锁吧嗒一下被掰开。 苏阿细随即起身,看着进门的高个子男生,喊了一声:“学长。” “学妹好啊。” 轻佻的一句招呼,让苏阿细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再次坐回去,捧着:“你怎么来了?” 然而余光攀在江垣身上,一瞬间心跳就止住了。他居然……穿了西装。 她把手机举高了,假借看手机的姿势,视线往后面转了转。 没想到江垣穿西装这么好看。 他此刻眼里没什么情绪,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身黑色,领口一抹衬衫的白,显得整个人清冷又精神。因为瘦,裤子穿在他身上格外熨帖,看着腿长。 苏阿细刚要起身,江垣就倾身压了过来,他两只手扶着小沙发,一个膝盖跪在她的双膝之间。一下子挡住了她眼里的全部光亮。 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白衬衫黑领带仍然显目。 苏阿细不高兴地看着他:“怎么是你主持啊?” 江垣说:“我求来的。” 苏阿细有点心软了,小声地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真的。” 他越靠越近,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贴近她的嘴唇,问了句“你信么”,苏阿细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化了半天的妆,要阵亡了…… 算了,阵亡就阵亡吧。苏阿细没有出息,她从来招架不住他的吻。 江垣今天有点粗暴,卷到她的舌根。 苏阿细有所顾虑,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他舌头退出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还生不生我气了?” 她轻微地喘息,没接茬。 江垣:“说话。” 她敷衍地“哦”了一下。 “哦你妈啊,说爱我。” “你好烦啊。” 江垣没动。 她羞怯地抬了抬眼睛:“你台本看了吗?” “没。” “那你等会儿怎么读啊?” “不就是照着读吗?” 苏阿细快要吐血了:“外语节很多老师的,你别这么敷衍行吗?” “又不会读错。” “可是都是英语。” 江垣理直气壮:“我英语好得很。” 她真的不想管他了,伸手去拿桌上的口红。 有点远,够不着。 江垣帮她够了一下,塞进温软的手心。 苏阿细说:“你起来。” “起来干嘛?” “我当然要看着镜子涂啊。” 江垣还是没动,他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阿细,拨起她垂下去的下巴,“哥哥给你涂。” …… 事实证明,江垣涂口红还是有点效率的,至少没让她太失望。 但是这种两个人咫尺之距的羞愧感让她心里很慌。 苏阿细越害羞,他就越高兴。 江垣笑着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今天一起睡觉。” 五秒钟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江垣把口红塞回化妆包,苏阿细被他压了半天终于解放一 分卷阅读57 会儿,她重新去摸椅子旁边的高跟鞋,问江垣:“你多高?” “183。” “你才183啊?” “……1825。” “我174,高跟鞋七厘米。” 江垣愣了好一会儿:“不是吧,你这么高还穿高跟鞋,要不要这么搞我啊?” “因为学长很高啊。” “学长不来,那你就别穿了呗。” “别出馊主意了,矮子。” “………………………………” 趁着苏阿细斟酌穿哪双鞋的工夫,江垣在走道里研究了一下他的几句词,宣传部做幕后的李清池捧着相机从楼梯上下来,江垣给他让了个道。李清池瞅了他一眼,又瞅了第二眼第三眼,“咦”了一声:“你今天嘴唇怎么这么红啊?” 江垣手插兜里:“要你管。” “我靠,你们是不是……” “不是。”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又乜着李清池,“老婆来了,让让行吗?” 李清池调头,看到穿礼裙的苏阿细怔愣地站在他身后,他惊得缩到一边:“哇塞,仙女下凡啊。” 苏阿细不好意思地垂了一下脑袋,站在原地不动了。江垣冲她招招手:“下来。” 她还是放弃了高跟鞋,穿了双平底的船鞋,江垣乐得不行,真给面子。 苏阿细没想到报告厅还挺远的。 江垣拉着她走着走着就跑起来了,她把他手甩开表示抗议:“裙子好重,我们慢慢走过去不行吗?” “来不及了。” 刻不容缓,江垣把苏阿细拉到身前就勾着她的两只腿窝,轻松地抱起来,“一块儿走吧,别磨叽了。” “你别把我裙子弄坏了。” “不会,放心。” 偌大的校园里,江垣抱着苏阿细在宽阔的大路上奔跑,夕阳在香樟的枝丫间渗下一片片暖黄,烧着她的发梢。 黄昏沉沉,暧昧缠绕身体。苏阿细安安分分地抱着他,感受男孩子胸膛的起伏,还有起伏间平复不下来的心跳。 他们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有骑车而过的女孩子对着江垣喊:“学弟穿这么帅干嘛去啊?” 他笑着回答:“娶媳妇儿!” 24、冬天该很好三 外语节结束那天,就有一个德国留学生去跟苏阿细搭讪。 啧啧,外国人呐。 小脸蛋儿,那叫一个精致。 两人在走廊上说话。 江垣往他俩中间一站,嘚吧嘚吧,“hat'rong?” 苏阿细:“……” 他总是能这样及时出现并且有效地帮她挡住这些桃花。 复习周,江垣每天陪苏阿细去图书馆。苏阿细没想到,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这么可怕。 虽然两个人花的复习时间差不多,但是苏阿细绝对在学习效率的问题上被碾压得死死的。 比如她学习十分钟走神三分钟,想想电视剧,读读书,逛逛淘宝,照照镜子,看看男票,犯犯花痴。而整个过程中,江垣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只要一坐下来看课本,就立马遁入空门了。 苏阿细发现,江垣背书不需要发出声音,但是效率奇高。她也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自己的指甲很好玩。 ……到底是谁不学无术啊? 他想要的东西,会很努力地争取,不在乎的东西,不会在上面浪费一点点时间。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是问题是,江垣知道自己要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想在校园,乃至整个社会大环境里面,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做自己安稳的工作,明哲保身。不去蹚浑水,不去惹世道。 晚上九点半,从图书馆出来,去操场溜圈。 操场上锻炼的人很多,江垣牵着苏阿细,走在黑黢黢的跑道上。 南州的冬天十分漫长。 操场外围是居民区,孤独的高楼仅仅亮了几盏灯。越是阔绰的地带,越是人烟匮乏,反而像尤唐街那样的老街上,大家都是热热闹闹的。 苏阿细抬头看看夜空,冷不丁地说:“我以后生女儿的话,要给她取一个单名月字,月亮的月,小名就叫月亮。” “那就叫江月啊。” “……”夜色里,她有点脸红。 “蛮好听的,我同意了。” 苏阿细被江垣牵着的那只手很暖和,另外一只手很冷,塞在口袋里也冷。 在操场的角落坐了会儿,旁边读英语的女生就暗戳戳地走了。 她随意地伸手握了一下他的脚踝,凉凉的,“冷吗?” 江垣说:“一点点。” “冻脚踝会得病的。” “哪那么容易生病?” 苏阿细有点生气,“你不听话明天就让你生病。” 江垣换了个方向叉开腿,把苏阿细抱到自己腿上,让她跨坐在他身上。 他两条腿跟竹竿似的,硌得慌,苏阿细扭了扭屁股:“你别动,这样不舒服。” 江垣提了一下膝盖,让她又往前滑了一点:“这样好点没?” 嗯,好是好了。可是这种坐姿,好奇怪啊。 “手怎么这么冷。”江垣把苏阿细的双手圈在手心里。 她却挣开了,把他外套的拉链扯开,两只手直接塞进他的脖子里面。 江垣凉得骂了句:“我草。” “怎么了?” “没……爽。” 苏阿细笑着看他,“诶,你那么多口红在哪买的?” “我让一个学姐给我带的。” “能退吗?” “为什么要退?” “我用不了那么多。而且……别人知道怎么办啊?” “什么叫别人知道怎么办?” 她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要是知道你给我花那么多钱,肯定会说我太奢侈了。” 江垣说:“大家都很忙,忙着过日子,没有人会闲的没事批评你。” 苏阿细低下了眼睛:“会有的,你不知道,女生都很喜欢嚼舌根。” “我想对你好,我只是想对你好。但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没有给你安全感。” 江垣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如果我连安全感都给不了你,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苏阿细说:“没有,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开心的话就不应该顾虑那么多。” 分卷阅读58 “这是我自己不好,我没有怪你。”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没必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你男朋友给你买东西怎么了?如果她们也需要那她们也可以去交男朋友……再说了,要真有什么事情我不会帮你扛着吗?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你怕什么?”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想想,为什么大家会看你?因为你长得漂亮。为什么会有人议论你?因为你太漂亮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有人觉得你不好,因为你有的东西他们没有,他们自卑,所以他缺什么就酸什么你知道吗。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是你的错,你不可能保证世界上每个人都喜欢你。有几个人喜欢你,或者有几个人讨厌你,这样的想法是很没有意义的。” “我知道……” “他们酸他们的,我们好我们的。你知道那些对别人指手画脚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不能跟他们一样,活得那么拧巴,勇敢一点,好吗?” ——所以你不能跟他们一样,活得那么拧巴。 ——你没有错,勇敢一点。 “好。” “乖。” 苏阿细安静地在他肩膀上趴了一会儿,“你今晚还打游戏吗?” 江垣说:“应该不会,可能等会儿去练鼓,我得问问那边有没有人。” “为什么学鼓啊?” “少壮不努力,长大玩摇滚呗。” 苏阿细把头抬起来看着他:“我喜欢男生弹吉他,弹吉他的人都比较有气质。” “对,不像打鼓的,都是糙老爷们儿。” 苏阿细:“哦。”她重新趴在他身上。 江垣说:“你让kk给你弹。” “不要,我要喜欢的男生弹给我听。” “我不行,弹吉他太痛苦了,我怕疼。” 苏阿细啪啪鼓掌:“不怕疼可不配做糙老爷们儿。” “……” 苏阿细抱着江垣的时候,觉得他身上的骨头很硌,嫌弃地说:“你怎么这么瘦啊?” 江垣把衣服掀起来一个角,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说:“摸摸看,哥是有腹肌的人。” 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下面,紧实的腹部在她的掌心里散着体温,她红着脸把手缩回去:“不要做一些奇怪的动作。” 江垣凑过去吻她。一只手从衣服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进去,等苏阿细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隔着毛衣攀上了她的胸口。 他捏的劲还挺大的,苏阿细脸色通红跟他拗起来:“你别乱摸!” 江垣耍无赖似的,压着声音说:“你都摸我了我怎么不能摸你?” “男生和女生能一样吗?”苏阿细推他的手臂推不开。 江垣把手放开,盯着她委屈巴巴的脸看了一会儿:“生气了?” 苏阿细说:“你上次还说不会这样了,骗子骗子骗子。我不想跟你做那种事情,如果你觉得受不了可以去找别人,我不耽误你。” 江垣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我不找别人,我也不碰你了。” “你烦死了。” “我烦我烦。” 苏木小说群 “又烦又贱。” “我贱我贱。” “你还丑!” “我丑!我世界第一丑!” 她回去搜了一下:“接吻的时候男生动手动脚”。百度告诉她,这是正常现象。 可是苏阿细还是接受不了,她不想看到他总是这样子。 被苏阿细的手冰了那么一下,江垣第二天有点小感冒。 虽然苏阿细觉得被她“冰了一下”这种说法太荒唐了,但是江垣一口咬定就是她害的,而且她还乌鸦嘴说“明天就让你感冒”,结果说中了。他在鼻孔里塞了两团纸,苦逼兮兮地要她负责。 苏阿细牺牲了复习的时间陪他去西门外面买感冒药。 北风呼啸,江垣把围巾摘下来给苏阿细。 她拒绝:“不需要,你离我远点就好。” “……”江垣闻言,硬生生地把围巾在她脖子上勒了几道。 苏阿细低头,能闻见围巾上淡淡的刮胡泡的清香,她嘟囔了一句:“好香啊。” 江垣揉揉她的脸,轻轻一笑,两条褶子好看极了。 苏阿细想起昨天的事,她有点想跟他提,但是和“动手动脚”比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昨天查了一下几门已经出来的考试成绩,按照绩点排名,她在班上是第二。 第一名是江垣。 他说得没错,就算不上课也能考第一。 过马路的时候,苏阿细支支吾吾地开了口:“你下午的考试能不能少写几题?” 江垣牵着她的手紧了紧:“什么意思?” “我想考第一。” “那你也得凭本事考啊,什么叫我少写几题?”江垣一本正经地给她讲道理,“一个班奖学金名额不止一个吧,你就算考第二也……” 苏阿细低头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打断他的话:“不是奖学金,我要转专业,只能考第一名。” 江垣微怔,而后看着她说:“转专业?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不知道能不能转成。”苏阿细看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有点隐隐的担心,急着解释,“我算过了,你传播考8o分就行,不会不及格的。我们绩点就差一点点。” 然而江垣的关注点不在于成绩,他坚持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转专业?” “我妈说,学新闻没有出路。” 绿灯亮了。江垣把苏阿细揽在怀里过马路,“你转去哪里啊?” “商学院。” 苏阿细很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下学期肯定努力学习,凭自己的本事考。” 江垣点头:“知道了。” 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苏阿细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有多大的差异。她也知道,江垣是一个计较得失的人,她没有资格说他这样的性子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出于最基本的尊重,她也明白,不该折了他的傲气。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所以硬着头皮赌一赌,拼一拼。用下三滥的招数,把别人的辉煌揽进自己的门庭。 下午考试,江垣没去。 他愿意为了她折了傲气。 考完试,很多人直接提着行李箱去外面等公交,往家乡赶,迎接假期。 苏阿细问李清池:“江垣呢?” 李清池说:“感冒 分卷阅读59 难受,考不了了。他说在北门等你,今天送你回去。” “谢谢。” 苏阿细带了一个小一点的行李箱,到校门口的时候,江垣就简单地问了句考得怎么样,苏阿细说还好。他便一声不吭地把箱子接过去,陪她等车。 苏阿细问:“我们打车吧?” 江垣说:“打不到,都提前预定好了,你不去火车站不会给你拼车的。” “哦,你没有行李吗?” “我经常回家。” 有扫雪的环卫工人过来,他拉了她一把让她注意安全。 公交车上,江垣戴着耳机看窗外,苏阿细在他身边坐下,躺进他的怀里,在江垣低头看她的时候,她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对不起,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垣把口罩摘下来。 苏阿细勾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笑了一下,“哎哟,我们家傻狗怎么那么帅啊,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 江垣没忍住,提了一下嘴角。 寒假的第五天,苏阿细去机场接爸爸妈妈,爸爸一见到她就笑得挤出了眼角的褶子,揉揉她脑袋:“我姑娘又长高了。” 苏阿细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大半年都没长。” “那就是瘦了,看着比以前还高。”爸爸手臂搭在她肩膀上,“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学人家小姑娘减肥吗,别瘦出病来了。” 身后的妈妈用包砸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乌鸦嘴,什么瘦出病来了。你懂不懂什么叫减肥是女人永恒的话题?!” 爸爸摸着后脑勺讪笑,又小声地问苏阿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她闪烁其词:“没有。” 妈妈这回直接过来拧爸爸的耳朵了:“你够了啊,天天在丫头面前说什么呢。” 她转而又指着爸爸,跟苏阿细说,“整天跟我这儿疑神疑鬼的,说你电话也不跟我们打了,肯定是谈恋爱了。你爸什么也不管,就担心你谈恋爱,照他这德性,要是真谈了,还不得跟人小伙子扯一架。” 她沾满了香水味的丝巾被风扬起,蹭到苏阿细的脸上。她轻轻地嗅了一下,陌生的味道,不变的妈妈。 爸爸苦笑着说:“你这女人怎么说话,我哪儿有那么夸张!” 苏阿细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笑。 妈妈走在后面打趣:“你看你爸个儿都赶不上你,以后要是找个一米八那么高个头男朋友,我们都不好意思跟你们走一起啊。” ……苏阿细希望男朋友的这个话题赶紧过去,因为她会表现得非常不自然。 正这样想着,妈妈却忽而严肃了下来:“谈恋爱倒没什么要紧的,别影响成绩就行。” 简简单单一句话撂下了,听得苏阿细心里慌慌的。 她没想到时隔半年的重逢,竟然以“谈恋爱”这个话题的寒暄开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怕什么来什么。她心虚,也认怂。 苏阿细没想到,机场这一唠还只是个开始。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妈妈的话题停留在“学业”、“工作”上面,而爸爸的嘴自始至终离不开“小男生”、“谈恋爱”,还好奶奶一直在叨叨着“吃饭吃饭”帮她解围。 苏阿细生无可恋。 然而生无可恋之余,她却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哪怕爸爸妈妈盯着她唠叨个几天,她也绝对不会嫌烦。能这么近距离地听到他们的声音,她都觉得珍贵。 爸爸说:“学校里的男生不能轻易相信,现在甜言蜜语的小滑头太常见了,不像我们那时候,说一不二忠心耿耿的。”他嬉皮笑脸地看了一眼妈妈,继续说,“你自己一个人,要有辨别能力,跟身边人学着点儿,别被人骗了,知道不。” 跟柳惠心说的如出一辙。 爸爸喝了点酒,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众人听下来也没听出个重点,总之苏爸爸选女婿的标准,能列一墙。按照他的意思,女儿这么漂亮智慧,他也有底气挑剔一下。 “真交男朋友了,把他叫家里来……” 苏阿细心一揪:“干嘛。” 爸爸被她这略显维护的二字惊了一下,他“梆”的一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给我练练拳。” ……她默默地替江垣捏了一把汗。 爸爸在这个话题里绕了半天,眼见没有人捧场,自己又悻悻地绕了出来,举着酒杯,磕了一下桌子:“妈,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场子变得沉默下来。 他抿了一口酒,继而又冲着苏阿细磕了一下桌子:“丫头,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陪着你,受委屈了。” 爸爸仰头,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白酒。 他说的是“没能”陪着你,而不是“没有”陪着你。 冲着这一点,苏阿细坚信,爸爸妈妈是值得她相信的。 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奶奶终于发话:“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你少喝点酒,多活几年,对谁都好。” “谢妈。” 他又仰头灌了一杯。 …… 寒假期间,江垣叫苏阿细出去玩,她说爸妈在家走不开。 他说那我去你家,苏阿细认真地告诉他,你要是不想死就别来。 过年不比小时候,年三十来了一圈亲戚吃饭,大家一起闹哄哄地看电视,春晚广告植入痕迹太重,节目也一个比一个无聊。 他们不再在意新年倒计时的珍贵,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整点的集五福抽奖活动。 大年初一起了个早,去挨家挨户地拜年。 以前不甚联络的亲戚也热情地往苏阿细口袋里塞压岁钱,她不会再茫然地求助爸爸妈妈,而是熟络地把红包推回去。 拜完年回来才九点多钟,爸爸妈妈出去打牌。奶奶在房里看戏织毛衣,腿上盖着厚重的毯子。电视机后面的墙上挂着她以前当音乐老师的时候用过的手风琴。 苏阿细陪奶奶看戏,无聊的咿咿呀呀听得她昏昏欲睡,奶奶瞄过来一眼:“谈恋爱了吧。” “啊……什么?” “瞒不住我啊,天天三更半夜给谁打电话呢,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苏阿细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垂着脑袋,不置可否。 奶奶一边织毛衣一边笑。 正说着,江垣的电话就来了,苏阿细见奶奶没什么动静,悄咪咪地 分卷阅读60 躲到房间里接电话。 江垣问:“来我家方便吗?” “现在?” “对。” 苏阿细想了想:“方便是方便,可是今天过年,我爸妈要是发现我不在我怎么解释?” “……你不会撒谎?” “……” 她还是去了。 去的路上问了一下,江垣找她根本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他后妈做菜做多了,他吃不完,觉得浪费。 苏阿细一口气捋顺之前,突然意识到,江垣好像也不是那么在意浪不浪费的人。 可是赶到了之后,桌子都已经收了。 苏阿细站在门口小心地张望了一下,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没人,进来。”他及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她换了鞋,胆战心惊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不是说吃饭吗?” “你磨叽那么久,菜早就凉了。” “能怪我吗,你家这么远,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去接我。” “不怪你。” 江垣跟她坐在一起,放了部电影。 这部电影苏阿细看过,挺感人的,当她沉浸在剧情里的时候,江垣已经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上面,往她这边动了动,手自然地揽住苏阿细的腰,让她躺进自己怀里。 然后她就没法沉浸在剧情里了。 他久违的样子近在眼前,久违的声音,久违的呼吸,在耳后荡着:“想我吗?” 苏阿细没说话。 江垣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嗯?” 他灼热的目光紧紧地停留在她的眼睛。 “……”她揉了揉通红的耳廓,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点。 他跟着挪过去。 苏阿细就算一动不动,江垣也有力气把她的下巴掰一个方向,他歪着脑袋,一个吻落在她的嘴唇上。又重又急。 这是久违的亲吻。 呼吸缠绕,身体慢慢地变得暖和起来。 怎么可能不想? 电影放了多久,两人就吻了多久。 电影放完,江垣把电视机关了。 “我弹吉他给你听吧。” “啊?” 苏阿细还在怔愣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吉他过来,在沙发上坐下了,“你不是要听我弹吉他吗?” 江垣很认真地在调弦,一对像小狗一样的下垂眼,让他此时此刻好看得过分。 江垣唱歌的声音不大,可能是因为走音的缺陷之前被她嘲笑过,他唱得小心翼翼。 温柔的少年,血里带风。 温柔的少年音,血里开出了花儿。 “说着付出生命的誓言,回头看看繁华的世界,爱你的每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说过不会掉下的泪水,现在沸腾着我的双眼,爱你的虎口,我脱离了危险。” 唱完了,江垣问她:“好听吗?” “好听。” 他甜甜地笑了一下,“开心。” 看他这么高兴,苏阿细愣是把后面那句“我建议你还是好好练鼓”给憋回去了。 “你不是怕疼吗?” “现在已经不会疼了。” 她把他的左手牵过去,看到他洁白的指腹上已经长了一层薄茧。 爸爸一家下午拜完年就回来了,江垣不想让苏阿细离开,索性带她出去吃饭。 他花了一个冬天的时间把南州的每一条街道的餐馆都吃了一遍,每一家好吃的店都记下来,以后都要带她去。即便是一个人吃火锅的时候,只要想象着她在身边的样子,就不会寂寞。即便一个人坐在公交车里,只要想到某一天他们会一起走过这条路,心里也会暖暖的。 大年初一的下午。 长长的街巷两边,隔三四米就有一盏矩形路灯,灯光是稍亮一点的蛋清色,把整条弯弯曲曲的坡路恰如其分地点亮,孤寂而暧昧。 两边楼房不高不低,抬头可以看到最高的建筑,是在远处冒了一个顶的人民医院。电线杆上贴的小广告脱了胶,风一扬,纸张发出碎碎的响声。 苏阿细说:“这里为什么没有人?” “外地人,回家过年了。” “过年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吧。” 不知道她说的这么回事是什么意思,但是江垣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电线杆底下,他把她搂紧,用手指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你好久没去小森林了。” “嗯,我跟方叔请过假了,爸妈在家,不能让他们知道。”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垣轻轻吻着她的脖颈说:“我好想你啊。” “……我也很想你。” “苏阿细。” “嗯。”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他说,“我能爱你一辈子。” “一辈子很久……” “那我就爱你那么久。” 总是听人说,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但是苏阿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那么这样说来,那个让苏阿细惊艳的人,姑且就认为是江垣吧。 因为她愿意承认一点,他是她的沧海水,也是她的巫山云。 一期一会的意义在于,苏阿细对于爱情全部的渴望,止于这个男孩。 整条巷子,在大年初一的傍晚,显出了几分凄清。 有小孩子年三十聚在这里玩过烟火,地上全都是灰烬和烟火棒,零落地淹在化雪后的小水塘。 苏阿细感觉到凉凉的东西落在睫毛上,她睁开眼睛,感觉到一片雪花近在咫尺,被放大了好多倍。 她轻轻地说:“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处过一个吉他手,当年弹了首虎口脱险就把我骗过去了,应该是张磊的版本,现在听到这首歌还是觉得好感人。 这卷结束了! 下午还有一章。 我要坚持日万的。 25、长不大的公主一 今年冬天的这场雪下得有点儿狠了,气温拖到二月底也不肯回升。全城冻了半数水管,连澡堂都给封了一整个寒假。 一场大雪把很多准备返校的学生都绊在了故乡。 江垣让宿舍长统计了一下人数,班上有五六个同学没能赶回来,按照学工办那群师太的性子,他都害怕他们冲到班上来把这班给端了。 好在个别老师通情达理,表示天气原因能够理解,把课程往后延了几天。 江垣把冬眠的日子 分卷阅读61 也往后延了几天。 奇怪的是,苏阿细没回来。 报名那天她没来,他也没问,以为她第二天回来,结果她第二天也没回来。 他打电话给她,她声音虚虚的,说家里有点事。 江垣听她声音不对劲便问了句:“你哭了?” 苏阿细那头笑了一声:“大哥,感冒好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 好了好了,正常就好。 开学前夕学工办老师都在忙上学期的奖学金评定工作。 江垣收到一个通知,要他找班里的几个班委,给班上评选困难家庭的同学做一个认定。 那天他喊了几个人去自习室,自己却是最后一个到的,班主任已经坐在前面讲评定规则。 江垣鬼头鬼脑地溜进教室,坐在柳惠心旁边。柳惠心正在刷微博,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垣问:“她没来?” 柳惠心摇头。 班主任说:“我们这个评定一定要是公平公正的啊,不要说因为一些同学关系就存在包庇现象,你现在不好意思说,可以等会儿结束了私聊我也行,总之我们这个结果,不能影响困难奖学金的发布,导致该拿的人拿不到钱。这个大家良心也过不去对吧?” “然后我们今年评定的要求,首先大家互相了解一下,有几个要求,用苹果手机和笔记本的同学是不可以参选的,还有就是我们要特别留意一下家里这半年发生一些大事的同学。比如说我们14级有一个学姐,她爸爸十二月份的时候查出来一个癌症,本来家里条件是不错的,但是因为看病的花销太大了……” 江垣摸出手机,给苏阿细发消息:“你在哪里?” 她说:“在外面吃饭。” “一个人?” “嗯。” 他捏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了。看样子苏阿细也不打算回他了。 老师把填报困难学生的名单发下来以后,江垣才知道她也申报了这个奖学金项目。 老师问苏阿细家里情况的时候,基本都是柳惠心发言的。 班主任听完柳惠心的意见,转而问江垣:“你觉得呢?给不给这个名额。” 江垣有点头疼,他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我跟女生不是很熟。” “这样啊,那你跟苏阿细平时也要多交流交流哦,班长跟团支书打好关系,班级才能稳定和谐。” 他点点头:“好的。” 旁边柳惠心的白要翻到天上去了。 班主任锁了下眉,拿出下一份申请表:“白安安呢?”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班主任冲着柳惠心扬了一下下巴:“柳惠心,白安安也是你们寝的吧?” 柳惠心敷衍地“啊”了一声。 “她什么情况?” “她……我也不知道哎,她表里怎么填的?” “填的是她爸爸残疾,妈妈失业。拿低保。”班主任坐在桌子上,往后挪了挪,抿着嘴唇,表情凝重地说,“白安安用什么手机?” “三星吧。”柳惠心又开始胡诌。 “三星还可以了哦。” 班主任沉思了一会儿,给白安安和苏阿细分别打了电话,让她们过来一下。 现在的情况就是还剩一个名额,要给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人。 班主任没有明确的态度,仍然希望大家大公无私,不过她在最后指向暧昧地说了句:“苏阿细这个是我建议她填的,因为我听说她奶奶……” 她话说一半,已经有人在外面敲门了。江垣过去开门,却只看到白安安一个人站在门口。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了两眼,然后跨过门槛往里面走。 江垣问:“苏阿细呢?” “她不在学校。” 班主任点点头:“找你来了解一下情况啊。”她把白安安招过去,两个人小声地聊了一下。 聊到后来白安安有点情绪况你知道个屁啊!” 白安安愣住了。 班主任也愣了一下。 江垣有点无语,他是真的特别搞不懂女生,明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难道都没有感情的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一点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 算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 困难生评定这个工作本来就很尴尬,被白安安这么失控地一闹,班主任更没辙了。她说等苏阿细回来再了解了解。 散会之后,江垣拉着柳惠心问:“她奶奶怎么了?” 柳惠心调整了一下针对白安安的情绪,说:“你自己去问她吧,别人家的事情我不好说。” 她说完就离开了。 江垣很纳闷。 苏阿细吃完饭赶到学校,就直接去了一趟办公室,了解了一下大概情况,两个困难生名额只能给一个人,白安安也挺想争取的。 她没有犹豫:“那就给白安安吧。” 不是不想要钱,不是清心寡欲,只是争来争去太麻烦了。 离开的时候,班主任面露为难之色,问她:“奶奶怎么样了?” 苏阿细淡淡说:“挺好的。” “好就好,去吧。”班主任偏偏头。 她沉默地往外面走,思忖着刚刚和班主任的那几句简单的对话,有一点糟心。办公室门口一盏壁灯的灯光忽然暗了,细看,一个男孩子伸长了手臂在往里面放干净的新灯泡。 发顶一片漆黑,被外面亮丽的银白色头发圈着。 苏阿细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李清池。” “哎哟。”李清池把灯罩盖上,拍拍手,看了眼苏阿细,“吓我一跳。” 苏阿细笑笑:“又染头发了。” “酷吗?” “酷。” 李清池抓了一下头发,得意地笑起来。 苏阿细问他:“你这是副业吗?” “啊?……哦,这灯太暗了,在这儿上课的人多,我怕下雨天看不见脚底下容易滑倒,顺手帮个忙。”他抬头看了看新装上去的灯泡,满意地抱 分卷阅读62 起了手臂,“老早就想换了,一直耽误着。” 苏阿细看着亮晶晶的灯泡,犹豫了一下开口:“我们宿舍阳台上的灯坏了,宿管阿姨不给报修,外面的电工也不让进来,你能不能帮我们弄一下……” “女……女生宿舍。”李清池脸一红,低头轻笑,“不太好吧。”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让辅导员开个条子。要是不方便,我下次找江垣也行。” “要是江垣也不方便呢?” 苏阿细说:“我自己修。” “嚯,那可太难为你了,我没问题的啊。” 苏阿细便顺势去办公室请老师开了张证明,方便他正大光明地进去。 李清池第一次进女生宿舍,走路的姿势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苏阿细盯着他的背影笑。 她对班上的男生了解的不算很多,像江垣这种膈色的不止一个两个,但是也不乏像李清池、6铮那样乖巧懂事的,在她处理工作的时候,乖巧的男生就显得通情达理许多。 她基本不用对他们操心。 李清池看起来傻傻的,但苏阿细不能绝对地说她能看透某个男孩的心思。 好像听说过他以前的花边新闻,于是上楼的时候就问了一嘴:“你之前追的那个文学院的女生怎么样了?” 李清池尴尬地应了一声:“没……没什么结果。” 苏阿细识趣地以一个“哦”字结束话题。 但是少顷,李清池却自己主动提起来了,“那姑娘有男朋友,来过我们学校,我看过,长得是一级帅,而且他们好像认识挺多年了。”他扁了一下嘴巴,“其实……就算没有男朋友,估计也看不上我吧。” “为什么这样说?” 李清池轻声说:“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啊。” 苏阿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啊,你很帅。” 李清池大笑起来:“谢谢你啊女神,你真是人美心善。” 可能在他看来,现在她的话已经成了无意义的安慰,苏阿细有点心塞,因为她觉得李清池真的不丑,长得高高大大的,五官有棱有角,模样也算中上乘,唯一的缺陷就是眼睛不大,但是前一阵子不也流行小眼睛花美男吗,不知道他在自卑什么。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人都是这样的。 苏阿细无言安慰。 苏阿细给宿舍小群里发了消息说有男生要过来,大家收拾好了等李清池进门。 他踩上两张凳子去拉高高的灯罩,柳惠心跟白安安在底下扶着,跟他乱侃着什么,李清池笑得一抽一抽,“诶,你们谁,递我把剪刀。” 苏阿细闻言,配合地送过去一把剪刀。 李清池两根手指捏着锋利的刀口,去撬一个死扣着的旋钮,用力太大,旋钮是被掰开了,刀口对着他的食指重重地一刀下去:“我草……” 苏阿细看到他手上的血源源不断滴下来的时候,吓得耳边嗡嗡作响,“李清池你下来吧,别弄了。” 他摸了一下往下淌的鲜血,“没事没事,我把灯管安一下就行,接我。” 苏阿细把新的灯管送上去。 白安安拧着五官,有些不忍直视:“我去,你当心点儿啊。” 片刻修好,新的灯泡非常亮,大家都挺满意的,苏阿细却一直在给李清池道歉。 李清池用纸巾擦着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说:“别道歉啊,又不是你给我砍的。”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白安安和柳惠心都笑了。 柳惠心给李清池送了一大包零食,嘱咐他去医务室洗洗伤口。 李清池应了。 苏阿细把地上的血迹和灰尘清理掉。 她清理了很久,想了很久的心事。仅仅这么一件小事,让她觉得特别自责难受。 可是…… 或许不应该活得这么拧巴。 放下扫把,看了眼旁边正在洗脸的白安安,苏阿细小声地说:“安安,奖学金那个我不过关。” 她简单地交代了这么一句,见白安安怔怔的、没有立刻回答,便回了自己床上。 苏阿细给江垣打电话说了李清池的事情,说来说去就一个想法,让他对人家好点儿。 整的最后江垣没辙了:“行行行,我给他煮人参鸡汤加燕窝。” “你别这么敷衍我。” “我说真的,把他当媳妇儿宠呢。” “……”苏阿细在电话这头无声地笑了笑。 少倾,江垣问:“你奶奶怎么了?” 苏阿细心一沉,小声说:“生病了,没什么大事。” 26、长不大的公主二 奶奶是胃癌早期,幸亏发现的还算早,已经做过手术了,术后还要吃一些中药调养。 苏阿细简单地把这个情况跟江垣说了,让他放心。 大家都是虚惊一场。 不过这段时间,她白天睡觉总是觉得很累。 在梦里过得昏天黑地,起来发现才睡了半个小时。 梦境让人心情沉重,苏阿细被白安安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吵醒,她下床给手机充电,闻到隔壁座位飘来辣条油腻腻的香味。 白安安看见苏阿细起床,扬着脑袋问了一声:“你吃辣条吗?” 苏阿细还没回答,柳惠心已经替她回答了:“仙女不吃,仙女都喝露水。” 白安安又抬头看了眼乔景的床铺,“乔乔你吃吗?” 没有回答。 柳惠心说:“乔景去做家教了吧,昨天听她说面试来着。” “这么酷。”白安安用纸巾擦擦油腻腻的手,“在哪儿做啊?” 柳惠心闷着脑袋玩手机:“学校附近的一个培训机构吧,我也不清楚,她又不跟咱们说她的事儿。” “哎呀我也想找个兼职,就是不知道做什么好。”白安安看了看苏阿细,“阿细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看看?” 苏阿细问:“看什么?” “我们女生部有个学姐做礼仪的,能接活儿,而且资源还挺好的,都是四星五星的那种酒店,培训的费用一个上午就能挣回来了。不过我跟她不熟,她不肯带我,我们可以自己去找找看吧。” “高级酒店哪里会要学生啊?” “有的有的。”白安安激动地点头,“学姐她们说,站几个小时就四五百了。” 苏阿细没有直接考虑,只是注 分卷阅读63 意到在旁边一直安静着的柳惠心,好心地问了一句:“惠心去吗?” 柳惠心见白安安也没邀请她,无所谓地说了句:“我不做,钱够花。” 白安安松一口气,柳惠心个子不高,要是带去面试还给她丢面子呢。 当然,这些话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说出口。 苏阿细这才推脱:“我有在做兼职,不用找了。” 白安安挑一下眉:“酒吧?” 苏阿细心里咯噔一下,她抬了下眼睛,小声地解释:“不是酒吧,是1ivehoe。” “不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区别啊。” “不太一样。” 白安安饶有兴趣,热情地追问下去:“你在哪儿做啊,我也想去看看,我去过酒吧,没去过1ivehoe,是不是有乐队演出?” 苏阿细点点头。 “那你下次带我去吧?” 白安安眨巴着眼睛一脸真诚的样子,让她感到为难:“其实没有那么神奇的,如果没有你喜欢的歌手,去了也只是凑热闹,没有酒吧好玩。” “真的?” “嗯。” “那下次班长他们乐队表演的时候你通知我,我去呗。” 苏阿细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白安安焦头烂额地找了几天兼职无果,打算去做微商了。她最近谈了新的男友,可能在生活方面的开销会比较大一点。 苏阿细跟江垣聊天的时候就帮她随口问了句:“你爷爷开酒店的吗?” “是啊。” “那你家酒店招不招礼仪啊?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找兼职。”用“你家酒店”这样的措辞有点奇怪,苏阿细正打算撤回,看到江垣那边正在输入,就没动了。 江垣回:“我爷爷又不管这个,她想找你让她自己去问啊,这点事还打算走后门?” 苏阿细斟酌了半天,回给他一句:“行,我让她自己问,你也别跟我说话了。” “别别别,我去问我去问。” 她掩着嘴巴笑了一下,在手机黑屏里看到自己眉眼弯弯的样子,笑得好傻。 没一会儿,江垣又来消息:“你可别去做礼仪啊,得一直站着,多辛苦啊。” “做什么工作都是辛苦的。” “那不行,有我在,你就不能这么辛苦。” “别犯傻了你,我跟你能一样吗,我又不是富二代。” 苏阿细不想跟他说太多了。 因为说再多,想法也接不上轨。 白安安去小森林那天,南州的雪终于停了,太阳难能可贵地出来露了个脸,又迅速藏进了云层。 她们打车去的,到了以后,白安安一边打电话一边给司机塞了一百块钱,苏阿细看着她接过找零,在包里掏钱。 白安安捉住她的手腕,示意不用了。 她看起来永远都这么大方。 白安安打电话的语气挺不好的,应该是和对方起了争执。 苏阿细听说她寒假放假之前和学校一个学生会的部长在一起了,对方是江南那边的。白安安一直打心底里瞧不起南方人,觉得南方的男生特别小心眼。不过这个部长是个有钱人,她勉强谈了一阵子。 挂了电话,她的发泄就源源不断地开始了。 情侣热恋的时候,腻在一起缠绵悱恻。吵架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无数缺点又会纷纷冒出头来。两个人短兵相接,你死我活。 苏阿细其实不太愿意带认识的人来小森林,除了白安安,也确实没有带别人来过。苏阿细一直把这里当成他们两个人的secretbase,这里是和学校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白安安来过以后,就不一样了。 江垣有个很专业的技能——转鼓槌。 这个技能把kk气得总想找机会把他锤一顿。 不知道江垣私底下怎么被kk批评的,反正他现在打鼓的时候不会转鼓槌了。 说到底,我们的宗旨就是谁也不能跟吉他手抢风头。 但是即使江垣收敛,来看他的女生仍然络绎不绝。 对于这些观众从不认脸的后摇乐队来说,出一个靠颜值吸粉的队员真的很难得。 kk不屑地表示:“谁二十岁的时候还不是一枝花来着?” 坐下来也躁动不安的白安安,一直举着手机对着江垣照,场内光线暗,她还开了闪光灯。苏阿细看不下去,劝她:“你别拍,他不喜欢别人拍他。” 白安安“啊”一声:“可是那么多人都在拍呢。” “就是因为那么多人都在拍他才不喜欢,但是也没办法,难道你要他当场发脾气吗?” “什么啊,既然那么多人都在拍,我怎么不能拍了。” 苏阿细气死了。 白安安发现她的情绪微妙起来,乖乖地把手机放下了,“他们怎么没人唱歌啊?” “后摇就是这样的,你去百度百度。” 白安安:“哦。” 不难看出,她懒得百度。 等后面一个外国乐队唱完歌,白安安的嗨点也到头了,她到暗处去喝酒,玩了一会儿手机。 那头白安安不知道跟谁聊天聊得笑嘻嘻的,这头苏阿细收到一条戾气过重的短信:“你为什么带她去酒吧?” 陌生号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苏阿细没回。 对方又发来一长段话:“她现在每天熬夜状态特别不好,你跟她一个宿舍给她点关怀行吗,她每天睡觉都要吃安眠药,你让她少吃一点,还有别老带她去酒吧这种地方,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啊。” 苏阿细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她依然没回。 男生又说:“她不是那种人。” 这年头,奇葩还都凑成对出没了。 苏阿细:“……” “刚刚我说话重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她不是会习惯在外面混的人,如果你生气的话,我给你道个歉。你帮帮安安吧,她一个小女生在外地上学挺不容易的。” 苏阿细说:“你有病吧?” 拉黑了。 周日回到学校,白安安迫不及待地跟乔景分享她在小森林拍的东西。 两人看得很高兴,苏阿细轻脚走过。 白安安抬头不重地看了一眼,又继续看手机,但她接下来的心思已经不在手机上了,最后实在 分卷阅读64 没忍住,起身冲着苏阿细说:“我贫困助学金的申请没过,老师没给我过。” 苏阿细一愣。 老实说,白安安过没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为什么?” “我猜是票选人数不够。”白安安阴阳怪气地说,“你说我们班投票那几个班委,也没谁跟我有仇吧。” 苏阿细去阳台收衣服,淡淡回:“不知道。” “江垣会不会以为你那份申请还有效,所以……” “不会,他办事情很稳妥。” 她打开衣柜,把干净的衣服挂好。 再一回头,白安安已经跟到她面前来了。她倚着床梯看苏阿细,眼神古怪:“啊,说不定他还想帮你争取一下呢。” 苏阿细说:“你的重点不是江垣投了我,而是他没有投你,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不存在这种可能。” “那你说为什么啊?” 她问完这一句,房间里一阵诡异的沉默,柳惠心揭面膜的动作都变得轻之又轻。 苏阿细一动不动地站在柜门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悄悄地把柜门阖上,但是说话的语气已经冷到冰点:“白安安你什么意思?故意这样说话膈应人是吗?” 白安安被她态度吓到,松开握住她梯子的手,往后退了退:“干嘛这么凶啊,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想说什么全都写脸上了。得到了是你的应该得的,得不到就是有人想害你。你这种思想也太奇怪了吧。” “我只是在猜啊,又没说一定就是他。” “如果你觉得江垣对不起你你可以去当面问他,凭什么在背后拐弯抹角说他给你不公平对待了,你拿不拿不到这个奖学金名额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你都没有证据证明他没给你投票,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做的不对,何况还是在我面前。” “……”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是很难受很想家,但是不能就因为这个,每一个人都应该宠着你惯着你像你爸爸妈妈一样哄你开心。” 宿舍里一向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在苏阿细这里有了微妙的变化,柳惠心很讶异,她没想到,这层窗户纸是苏阿细捅破的。 更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维护江垣。 苏阿细看着面色惨白的白安安,斗胆往前进了一步,希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听见:“你在家里是公主,但是你出了家门,什么都不是。” 白安安说:“你干嘛说什么回不回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我又没说他不好……” 苏阿细说:“他很好,不需要你评价。” 白安安被凶得似乎有点生气,但是她此刻的情绪里面,比生气更多的是担忧。 也许白安安早就看出来大家对她意见颇深的事情,也早就开始担忧,某一天会被孤立。 但是危险的是,她哪怕知道,也绝对不会改变。 柳惠心比她会处事,乔景比她有钱,苏阿细比她漂亮。 这里面任何一点,白安安都意识不到。 柳惠心在她和苏阿细、乔景的三人微信群里发了一句:“第一次看到你生气诶。” 苏阿细想回点什么,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接茬。 毫不夸张地说,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明着跟一个人发火。 现在,好像没有谁比谁更惨一点。 她也不那么害怕鱼死网破了。 因为有人说过,不管出什么事都会帮她扛着。 晚上电影赏析公选课,江垣在上课十分钟之后才从后门溜进来,苏阿细支着脑袋没看他。江垣坐下来,手肘无意碰了她一下。苏阿细立马缩回去,他奇怪地看他一眼。 苏阿细盯着课本,“你晚上吃什么了?” “没吃,打完球洗了澡就过来了。” 她下意识地拧住眉毛:“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到底能不能把你贪玩的毛病改改?” “我现在已经很少不吃晚饭了。” “还总跟我狡辩。” “下次绝对不这样了,”江垣搂着她的腰亲了一下她的鼻梁,“么么哒,生气会长痘痘的。” “神经病。” 江垣用手帮她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苏阿细把耳机线扯了两道,太乱了,越扯越乱。她往旁边一扔:“帮我弄一下。” 江垣服从命令,一刻也不敢懈怠。 苏阿细看他勤勤恳恳的样子,语气才缓下来:“为什么白安安的申请没有过?” 江垣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答:“因为上学期一个同学一直都有在申请的,但是开学他漏交表格了,后来补上去,老师觉得他们家情况可能更差一点,就没给白安安这个名额。” 苏阿细沉默片刻,突然苦笑一下:“知道了。” 江垣还没问她这情绪是怎么回事,苏阿细又说:“上次兼职那个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 “……哦。” 苏阿细从抽屉里缓缓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放到江垣的腿上,小声说:“给你买的,别被老师看到了。” 隔着纸盒,溢出来清淡的奶香。 江垣把盒子打开,里面躺了几个新鲜的泡芙。 他还没动,苏阿细又把泡芙拿回去,狐疑地问:“过敏吗?” 江垣笑嘻嘻地说:“现在不过敏啦。” 苏阿细被他甜得笑了一下。 “老婆你真关心我。” “我只关心猪。” 江垣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猪。” 以前听过一个小故事,伤害只能写在沙子上。 以男生的度量来看,这个故事可以成立。但是在女生之间,伤害只会被刻在石头上,并且有痕迹的地方,永远都会有痕迹。 至少在苏阿细看来是这样,也许白安安大度得不会跟她计较。 在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周以后,苏阿细跟白安安可以正常交流了。 这种正常交流的情况,不排除大家都是披着一张面皮的,凭苏阿细敏锐的察觉,白安安的面皮更厚实了一些,她有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什么。 在两个女生的感情冰川彻底消融——也就是白安安彻底放下戒心之前,苏阿细回家过了生日。 奶奶出院了,憔悴了好多。苏阿细给她 分卷阅读65 运回来好多中药,一点一点地抓成小份,一天熬一点。等她分完药已经不早了。 她给奶奶煮了南瓜粥,也给自己煮了一碗。 平淡的生日年年如此,不会有人来给她庆祝,财富、鲜花、祝福,统统鞭长莫及。苏阿细从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因为她想在每年的这一天,珍惜和奶奶相处的时候最真实最坦然的这一刻,而非被动地接收来自四面八方虚情假意的问候。 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那天晚上,苏阿细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接到了妈妈的越洋电话。 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格外温柔,她说:“乖宝宝,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那时候,苏阿细心里对父母长存的芥蒂,倏然就被一只大手抚平成了悠远的河流。 入睡前,江垣给她打电话汇报一天的工作情况。苏阿细没怎么在听,她光着脚把房间门锁上,奶奶就睡在隔壁,苏阿细害怕把她吵醒。 等她再把听筒放到耳边的时候,江垣已经说完了。 周遭安静下来之后,江垣那头的风声细碎地融进了耳朵,苏阿细问他:“你在外面?” 江垣说:“我在走路。” “这么晚了还去哪?” “去找你啊。” 苏阿细吓得顿了两秒钟,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她下床去开窗,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的一个角落,看到街角的人影正在不疾不徐地靠近。 苏阿细有点慌:“你来干嘛?” 江垣很平静:“给你送礼物。” “我不要礼物。” “我都准备了。” “可是我奶奶在家。” 江垣大方地说:“没事,我不进门。” 他说没进门就真的没进门,默默地把东西放门口,默默地走了。 苏阿细等他走远了,才轻悄悄地下了楼,把门口的一个白色的小纸袋拎回去。 她回到房间,把灯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张精致的黑胶唱片。 是他们乐队的。 上面写了他们每个人的签名。 方启忠。 蒋渝芮。 周凯。 江垣爱苏阿细。 江垣爱苏阿细…… 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还没被打死??? 翻到背面。 有他亲笔写的,十六个字。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春天了。 渔村被芦苇荡包围,海面驶过来几艘轮渡,夕阳下的捕鱼队乘风而来,轮渡走过的海面泡沫翻腾,少顷平息。 这样一群人,他们在大海上自由来去一辈子,不需要与外面的世界接轨,每天与可爱的水生物进行跨种族的交流。这些安逸的靠海而生的子子孙孙,他们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沉默终生。 海鸟窜袭,扶摇直上,散了一片青空。 脚下五米,海浪拍着长满青苔的旧砖。 这片大海是有腥味的。 江垣蹲在平地上,看底下拍砖的海浪,“以前小时候跟我哥出过海。” “出海干嘛啊?” “看他们捕鱼啊。” “好玩吗?” “好玩,”他看着她笑,“有机会带你去。” 苏阿细点点头。 “你哥哥多大了?” “3o。”江垣重新低下头去,很小声地说,“如果活着的话。” 沉默了半晌,拔凉的冷风钻进衣襟,苏阿细把帽子盖上,蹲在江垣旁边,“怎么去世的?” “12年钟楼街液化气站爆炸,当时他去现场报道,看到一些东西,有点受不了,后来一段时间抑郁症反反复复的,在家休养了一年,没好,自杀了。” “看到了什么?” “尸体、骨头、血之类的。还有……活着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 苏阿细自言自语了一句:“抑郁症啊。” “可能你现在听起来觉得很夸张,但是毕竟电视上看到和亲身经历还是不一样的。他以前走边境,每天都会看到这些东西。” 她点点头,“你想做记者吗?” “我也不知道。”江垣蹲着看向海的另一边华灯初上的城市,平静地说,“可能有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改变,但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可怕。” 海滩上有赶海的群众。 江垣站起来:“走吧,不说了。” “嗯。”苏阿细也站起来。 他在海边的小摊铺买了小水桶,手电和小铲子,拉着苏阿细去凑热闹。 苏阿细戴了一副针织手套,用小铲子把礁石上的海产挖起来,挖到一只梭子蟹,倒进小桶的时候,蟹腿缠在她的手套上,甩都甩不开。她委屈地喊了一声:“江垣……” 这螃蟹劲真大,恶意报复似的。苏阿细正在庆幸她带了手套的时候,江垣把这只蟹捉住了,一条蟹腿恶狠狠地攀上他的虎口,刮出一道口子。 …… 江垣:“它好凶啊。” “看着都疼。”苏阿细拿了张纸巾给他擦一擦正在往外面沁出来的血,“去洗一下。” “嗯。” 苏阿细在附近的店里借工具帮他清洗了一下伤口,再次抬头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她小心翼翼地给江垣贴上创可贴,隔着一股药味,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江垣把他的桶放在苏阿细面前,指了一下里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你看这个。” 苏阿细嫌弃地看了一眼:“好丑啊,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有毛毛的水球。” “这叫海参,挺难抓的。” 她抿唇一笑:“我要夸你很厉害吗?” 江垣把桶拿回去:“那倒不用,心里知道就好了。” “……” 他对上她的白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往路边料理店走的时候,江垣拨出去一通电话:“放学没啊,哥请你吃饭……我就在你学校旁边……” 于是他们坐下来之后,没几分钟,就来了一个朋友。 这个女孩子就是之前几次看到的那个,苏阿细看到她背着书包迎面而来的时候,紧张地挺直了身子。她还在揣摩着要怎么开口打招呼,江垣已经开始介绍了:“她叫黎清颜,小时候一起玩儿的,叫阿黎就行。” 黎清颜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羊角扣呢大衣,是在高中生里 分卷阅读66 面非常流行的韩国款式,中间一颗羊角扣松开了,她用两只手小心地把扣子扣上去。 江垣问了句:“怎么过来的?” 黎清颜的手松开衣扣,给他打了个手语,然后局促地看了一眼江垣旁边的苏阿细。 手语…… 苏阿细耳边嗡的一声。 黎清颜撩了一下汗湿的刘海,把重重的书包卸下来,还有手里的几本书,工工整整地在桌子的空地上摞好。 苏阿细看着她动作完毕,身子往前凑了凑:“你好,我叫苏阿细。” 黎清颜眼睛稍稍亮了一下,嘴角牵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江垣手松松垮垮地搭在苏阿细肩膀上,冲黎清颜扬了一下下巴:“我媳妇儿。” 黎清颜点点头,看着苏阿细傻笑起来。 再次看这个腼腆的女生的时候,苏阿细本能的同情心盖过了对黎清颜的猜忌,她对她报以一个简单而友好的微笑,尽管好奇,但不敢长久地盯着她看。她害怕自己眼光里出现一点点微妙的异样,都会把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刺伤。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接触残疾人。 江垣问她:“叔叔回来了吗?” 黎清颜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住校?” 她温温吞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款式的手机,开始打字。 江垣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低头看。 她答:“家里有的时候会很忙,爸爸妈妈太辛苦了。” 苏阿细刚刚瞄完这句话,江垣已经再次开口:“那你这样怎么专心学习?” 她继续打字:“我能学。” 苏阿细问:“你们平时都这样交流吗?” 江垣说:“我只看得懂简单的手语,周野都懂,通常情况是我们三个待在一起。” 说到周野的时候,黎清颜微微抬了一下眼睛,在江垣话音落下去以后,她的睫毛也重新在眼睑上盖下了一片阴影。 吃完饭,黎清颜说要早一点回去写作业,苏阿细让江垣送送她,她这话是真心的,但江垣也不敢啊,犹豫好半天,他机灵地给周野打电话:“老周,我在xx,你来……没坑你啊,快来嘛。” “……” 在周野来之前,黎清颜已经溜了。 江垣让周野自己跟她联系,然后领着苏阿细离开。 苏阿细问他们的关系时,江垣也只是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下,最后却说:“周野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女孩儿单恋吗?” “不是单恋。”江垣斟酌了一下开口,“他是个顾虑很多的人。就每天做飞行器做得都快抑郁了。” “为什么这样啊?” “喜欢钻牛角尖。” “那会活得很辛苦。” 江垣想了想:“就算他不钻牛角尖,也活得很辛苦。” 苏阿细大概也明白了。 开学第一周,新闻课的老师就布置了一个大作业,让两个新闻班的同学按小组分工,拍广告。 拍广告…… 苏阿细有点头疼,买相机的事情从上学期开始就一再耽搁了,毕竟不是小手笔,在花大钱的事情上面,她通常表现出很严重的拖延症。 之前江垣送过一个给她,但是苏阿细还回去了,说什么也不肯要。 宿舍里面只有乔景有相机和摄像机,所以乔景自然做摄影。剩下来的工作,还有定主题,写策划,做文案编辑等等,分给柳惠心和白安安了,苏阿细做后期的配音和合成。 她们定的主题是拍一个南州的城市宣传片,要做起来挺复杂的。 她给江垣发消息的时候,他给苏阿细开了个视频,正蹲在地上生无可恋地盯着猫舍的小门。 苏阿细说:“你不要吓她,离远点,她就会出来了。” 然后江垣就退了几步继续蹲守。 …… 他拍的是学校里野猫野狗的一则公益广告,没想到这些小东西这么难对付,折腾了两天才拍出一点眉目来。 第三天,江垣出去开房剪片子,苏阿细趁机跟他一起去学习学习。 江垣开电脑,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脱外套的苏阿细:“photoshop你会吗?” 苏阿细抬眼看他,摇了摇头。 “上课没好好听?” 她低头揪了揪外套上的毛毛:“我听不懂。” 女孩子的身体被修身的淡色毛衣衬出一个漂亮身形,发现江垣正在眼神热切地盯着她看,苏阿细赶紧用外套遮了一下身子。 江垣吐血。 这都要遮…… 苏阿细背着身子,把外套放下了。不是我保守,是因为你的眼神太直接了…… 他招招手让她过去。 苏阿细刚走了两步,还没到跟前,江垣已经一把把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教你。” 江垣剪片子,苏阿细看着他的电脑屏幕学习。 他搂着她的腰不让她动,但是苏阿细觉得这样好吃力,弱弱地问:“你不累吗?” “不累……你看电脑啊看我干嘛。” 苏阿细跟他抬杠:“你这样我怎么好好学。” 江垣手一松,苏阿细在他旁边坐下。 然而学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迷迷糊糊地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电脑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小小狗的呻吟,喊得她眉心一动。 睁眼,一只小奶狗对着镜头吐舌头。 “它好可爱啊。” 江垣:“假象。” “……哼。” 许是她这声撒娇过分了,江垣喉结微动:“你困了啊?” 苏阿细揉了揉太阳穴:“有点。” “那你去睡觉吧。”他继续看电脑。 苏阿细犹豫着走到床边,懒惰再一次战胜了想要学习的心情。 她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看着江垣的背影,缓缓地合上眼睛,在睡着之前,感觉到江垣俯身抱住她。 苏阿细躺在他的臂弯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连眼球轻动的幅度都看不出来。嘴唇殷红,下巴洁白。每一次呼吸都伴着胸口一阵长长的起伏。 他低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地问:“睡着了?” 苏阿细抬了一下眼皮,微微偏头,有气无力地注视着他,发出抓着耳膜一般痒兮兮的声音:“没有呢。” 互相凝视了一会儿。 苏阿细说:“我在 分卷阅读67 想,你有多爱我。” 江垣思考了一下,回答她:“如果我有十块钱,我给你九块,还有一块给你买糖吃。如果我跟你吵架了,我可能会去溪边哭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也要给你摘朵花儿。如果你睡不着了,我会跑到天上把月亮打下来给你,放到你的床头,用灯罩罩上,给你做晚安礼物。” “月亮打下来给我,那别人就没有月亮了。” “我不管。我看到的月亮就是苏阿细的月亮,我看到的星星都是苏阿细的星星。” 苏阿细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跟谁学的?说话这么油腻。” 江垣钻进被窝里,把被子拉到头顶,两人闷在被窝里亲。 苏阿细觉得他吻得太重了,很热,热得有点神志不清。 她的手动到哪里就被他握到哪里。 江垣吻得很放肆,嘴唇在她的身上游走,苏阿细躲之不及。 “给我看看好不好?” “……” “我不碰,看一眼,不会有事的。” 苏阿细转了个身子,背朝着他:“不要。” “真的,我就看一眼,什么都不做。” “看一眼叫什么都不做,那你还想做点什么啊?” “……进去。” 苏阿细瞬间清醒了,拿了个枕头就往他脸上锤,“干嘛说这种流氓话!” 江垣把她的枕头拉到一边:“你看你都对我动粗了,我也没还手,那就,补偿一下嘛。”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不安分地拉着她的毛衣,“看一眼。” 苏阿细摇头:“不要。” 江垣伏在她身上,手从下面抄进去,手指勾上她的内衣。苏阿细翻了个身,“哎呀,不要。” 江垣吻了吻她的鬓发,“别怕。” 他继续吻她,吻到她没有了防御能力,脸色通红,他低头去吻她的锁骨,苏阿细圈住他的脖子,江垣一边吻一边试图用手指解开她的内衣,但是太复杂了,他解了半天,手心里全是汗,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苏阿细没有先前反抗得那么对白安安来说好像是过眼云烟,但是苏阿细是真的不愿意看到白安安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 “下面找几个同学谈谈自己的感想啊。” 分卷阅读68 众人精神高度紧张。 “那边那个女同学。”学长指了指苏阿细的方向。 她头都没敢抬,就听见背后刺耳的一圈掌声,掌声里夹杂着幸灾乐祸地念叨声,在喊她的名字。 苏阿细站起来,尴尬地沉默一会儿,随便扯了一句:“女生都应该好好保护自己,男生要对自己的女朋友负责。” “说得好!” 掌声啪啪啪。 “下面,找个男生来说说看吧。”学长视线在班上扫了一圈,“班长来了吗?” 掌声啪啪啪啪啪,伴随着一圈放肆的笑声。 “垣狗,点名了点名了!!” 江垣抬头,急速地问了旁边人:“说什么?” “说感想!” “哦,那个……男生都应该好好保护自己,女生都要对自己的男朋友负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阿细:“……” 27、一壶浊酒尽余欢一 周末广播台聚餐。 苏阿细穿一件大红色卫衣,扎了个丸子头。黑色的牛仔裤衬得她筷子腿特别直。 她平静地站在冷风里等人,却被路人频频用一种我见犹怜的神情回顾。 一直到简喜乐奔过来,苏阿细僵着的表情才渐渐回升了点温度。 从天亮等到天黑,大概也就七八分钟的时间。 简喜乐冲过来挎着她,拉了一下因为跑得太快而松掉的书包带:“走走走。” “在哪吃饭?” “就学校门口。”简喜乐往马路对面指了一下,对面一片小饭店的招牌,苏阿细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家,总之就跟着去了。 她们到的不早不晚,喝了点水,等剩下的人。 苏阿细跟部门的人大都不是很熟,除非有个别愿意跟她亲近的,她一般不会主动和别人交往。 时君以姗姗来迟。 他穿的打底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毛衣,毛衣在暖色的灯光底下微微偏奶白,进门的时候一件薄外套已经垂在臂弯了。 时君以点头,赔以一笑:“不好意思啊大家,班上有点事情耽搁了。” 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喘息,看得出来的确是赶过来的。 然而酒桌上的人不依不饶,敲着碗筷大声嚷嚷:“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结果每个人递过去的酒时君以的确一滴不落全都喝了,大家只不过嬉闹着跟他开个酒桌上的玩笑,但是看得出来,时君以是真诚地抱以歉意接过他们的酒杯。 时君以个子很高,他站到苏阿细身边去拿对面的人递过来的香烟时,微微踮脚,苏阿细偏了一下头,平视到他精瘦的腰身,因为抬高身体而被迁起的衣角之下,露出小腹的一点洁白。 最后,他垂眸,看了一眼苏阿细的酒杯,微讶:“你也喝?” “……这是水。” 时君以放松地笑了一下,这温柔的劲头扎人心窝。 酒过三巡,大家玩了几个游戏。 苏阿细电话震动几下,是江垣打过来的,她往门口走。 江垣说:“你现在在干嘛?” “我们部门聚餐。”苏阿细走出去,把包间的门轻轻带上。酒桌上闹腾的声音不小,她也掩盖不住,“现在在外面。” “你能出来吗。” “可以是可以……” “那你出来。” 苏阿细越过餐馆的大厅走到门口,推开玻璃门,一阵冷风迎上来,她咳了一下:“可是中途离开不好吧,我又不是什么领导。” “有老师在?” “没有。” “那没事啊,聚餐多无聊啊,我们部门聚餐我从来不去。” 苏阿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她和他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他本应该知道,不能用自己的标准来对她有所期待。 她蹲下来抚摸旁边一只被拴着的小小狗。 江垣改了主意,不劝她了,直接说:“那我去店门口等你,你慢慢吃。” “……” 苏阿细问:“你有急事吗?” “对。” “你别诓我,要不是急事我杀了你。” “行啊。” 看他说的挺真诚的,苏阿细把电话挂了,回到包间,看大家玩得意兴阑珊,她悄悄地把自己的包包拿起来,跟简喜乐说了一声,又悄悄地溜到时君以面前说了一声。 他们两个没有表现出丝毫小情绪。 于是她就这么暗测测地离开了。 江垣根本就没来店门口,说就在礼堂门口等她。 苏阿细赶到的时候,他拥了她一下,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化妆了?” “嗯。” “好看死了。” “……吃错药啦?” 礼堂里面有麦克风的声音。 苏阿细推了他一把,也没有刻意推开,冷淡地问:“到底什么事啊?” 江垣甩出两张票:“看十佳歌手啊,多有意思。” …… 她忍着一口怒气,进去了。 比赛已经开始了半小时左右,一个男生正在台上唱歌。 正好是一个乐队的串场表演。 江垣说:“我去海大那回,他们那地板特滑,我踩地鼓,踩着踩着就跑偏,偏得很离谱,结果就是我一边打鼓还他妈得一边把那玩意儿往回拉。给我气得不行。” “我们学校地板也挺滑的,人家怎么不跑偏。” “他用橡胶塞固定了,我当时哪儿想到来这么一出。” 苏阿细慵懒地坐着,淡淡地瞄了他一眼,一副“不愿意听你扯淡”的表情。 她垂着眼睛,玩他腕上的手表,轻轻地拨弄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手指向下,扣住他修长的指骨。 苏阿细眼睛刚刚闭上,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冒出个头来喊了一声:“江垣。” 是个女生。 吓人一跳。 江垣眯着眼睛看了眼后排钻出来的人。 那人站在江垣那边,苏阿细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交代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江垣说:“部门少人,我去拍照,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苏阿细有点紧张地攥了他一下,小声地说,“你别走啊。” 声音太小,江垣没听见,他回头问她说什么,苏阿细却不吱声了,江垣说,“几分钟,很快的。” 既然他这样说,她也没道理拦。 江垣走了以后,苏阿细孤孤单单 分卷阅读69 地坐了一会儿,她想玩手机,但是场内信号太差了,四周没有认识的人。 有点绝望。 江垣说马上回来,但她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 台上的表演很无聊,歌声不动听,她不爱听。 在考虑要不要走的时候,有一对情侣已经跨到她身边。 男生问:“同学,这个位置有没有人坐啊?” 苏阿细摇头。 “那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身后的女生拉住那个男生:“你这样太过分了,我们去别地找找,肯定有位置的。” 男生尴尬地挠挠头发。 苏阿细说:“我是一个人。” “啊。”他弯下腰来,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能不能麻烦你让……就是,呃……前面两排有张空位,不过旁边的人都有同伴,我……” 男生讲得语无伦次,苏阿细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觉地起了身准备往外面走。 男生感特别上心,总是看到他一下课就找自习教室或者去图书馆,导致锻炼身体的时间都没了。 6铮看起来温顺可亲,其实还是挺要强的一个人。 有的时候男生努力起来真的让人自愧不如。 她悄悄地打听:“你四级考了多少分啊?” 6铮听到她说话,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了是在冲着自己之后,才说:“五百零几。” 苏阿细说:“那很好了啊,江垣好像才四百多吧。” “嗯,因为他听力没做。他们考场一女的手机不关机,搞得他耳机一直滋滋滋的有杂音,干脆就把耳机扔了。” 苏阿细却说:“他可能只是考得不理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对对对,有这个可能!哈哈哈哈!” ——身后传来李清池幸灾乐祸的笑声。 回西苑的路上。 6铮比苏阿细慢了半步,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看到她耳后一缕头发长长地坠着,跟着风轻轻晃。不知道是没有扎好,还是后来掉下来的,他看着心痒痒,用手指勾了一下她的那撮头发。 男生的指尖碰到少女细腻的皮肤,苏阿细惊得一个闪躲,把旁边的李清池也吓了一跳。 6铮尴尬地挠挠额头:“那个……你头发。” 李清池闻言,瞅了一眼:“这叫自然美,你懂个屁。” 苏阿细用手绕了一下头发:“不是,没扎上。” “……” 李清池指了一下她裸露的半截脖颈:“女生都喜欢穿这么少吗,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意思?”他把自己衣服脱下来,递过去:“你要不穿上?我看着都冷。” 苏阿细为了避嫌,自然没接:“不用了,其实还好。” “啊……”李清池被拒绝,有点挫败,把衣服贴脸上闻闻,“我这衣服没味儿。” 苏阿细:“没说你有味儿。” 他吼了一声:“那你客气啥!垣狗媳妇儿就是我媳妇儿。” “放你妈的屁!”6铮冲他后脑勺扣了一锤子,“说的什么话!” “哎不对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啊。反正女神你在我这儿,我铁定不能让你受委屈对不。”李清池把衣服抖落开,“来来来,穿上穿上。” 苏阿细拗不过,把李清池的黑色外套在卫衣外面套上,男生的衣服都很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但是能迅速地感觉到一团暖气聚在身上。她把衣服穿好,抬头看了眼面面相觑的男生们,问道:“奇怪吗?” 两人一齐摇头:“不奇怪不奇怪!” 苏阿细无奈地笑了一下:“干嘛对我这么好啊?” 李清池穿件衬衫,抱着手臂,牙关瑟瑟发抖:“因为江垣对我好啊。” 苏阿细低头笑了笑,又很快把衣服脱下来塞他怀里:“谢谢你了,还是自己穿吧,冻坏了我可不负责。” “别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江垣回头给我两刀怎么办?” 李清池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衣服穿回去,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苏阿细说:“那你就砍回去。” 李清池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点戳戳一番,捣鼓出来录音机的界面,送到苏阿细面前:“您能再说一遍吗?” “……” 冷风里面,苏阿细 分卷阅读70 停下脚步,清了一下嗓子,字正腔圆地说:“如果江垣再欺负你,你就打爆他的头。如果他敢还手,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涛说:你不能让她一直等你。有的时候女孩等等等,就等跑了。 28、一壶浊酒尽余欢二 李清池高兴得几乎是滚回宿舍的。 江垣跟在他们后面进门,发现宿舍里三个人围在一起看李清池手机上什么东西,还突然爆发出不可控的大笑。 他把外套扯了扔床上:“别那么大声,我要打电话了。” 李清池回头看了他一眼,猥琐地“噗噗”憋笑。 江垣剜过去一眼:“找死啊。” 他无可奈何,把门关上,站走廊上讲电话:“你生气吗老婆?” 苏阿细那边声音淡淡的:“没有。” “今天他们说让我拍一人,那人正好是我们部门的,我想拍就拍吧,反正也就几分钟,后来来了一个老师,让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没有生气。” “嗯,好。我以后会乖乖的。” 江垣把电话关了,进门就掐着李清池的脊椎骨把他往桌子上按:“我他妈让、你、别、吵!” 李清池缩着脖子求饶。 他趁其不备,哆嗦着把苏阿细的录音点开。 江垣听完,整个宿舍安静下来。 然后李清池就被暴打了一顿。 6铮看着两个人打闹,平静地笑笑,末了,他问江垣:“你怎么把她一个人晾在那?” 江垣说:“没有啊,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刚刚跟她说过了,她又没生我气。” “那你也该反思反思吧。” 他有点不耐烦:“我真的是临时有事,我哪知道那老师那么烦人。” 6铮便没有在说什么了。 苏阿细接受了江垣的道歉,还得苦兮兮地去给部长道歉,虽然时君以一再强调没什么要紧的,但是她还是过意不去。 隔天早晨,天还没亮起来,图书馆门口就堵了一堆人,长队快要排到校门口,江垣车都骑不过去,他睡眼惺忪地下来推车的时候,闻见人堆里鸡蛋和肉包的味道。 这股气味让他虎躯一震,瞬间清醒。 今天是体育课选课的日子。 上午四节课后,几个人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一打铃就往计算机学院跑。 江垣溜得贼快,李清池和6铮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江垣的电脑已经开好机了。 李清池跟着后面骂街:“卧槽你怎么跑那么快?” 江垣头都没歪一下:“我高中田径队的你信么。” 6铮:“……给您跪了。” 总体来说,机房的情况不比图书馆那边惨烈,但是江垣登学校的官网也登了好半天。他没有特别想选的,对照着学长学姐给的老师名单,选了一个容易过的,足球课。 解决完,去食堂的路上,江垣给苏阿细打了个电话:“你登上去了吗?” “我选好了。” “选的什么?” 苏阿细说:“游泳。” 江垣顿了一下,心脏被捅了一个窟窿似的。 游泳…… 游泳?? 还有这种神奇的课?!! 他把手机揣兜里,往计算机楼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李清池你还在吗?帮我改一下选课。” “改啥?” “游泳!快!” “还有这种神奇的课?我也要改!” 江垣:“……你他妈有种就改!!” 苏阿细借着宿舍的破网好不容易整完选课的事情,她去洗手池洗了个脸准备午睡。 柳惠心她们几个商议了半天也没想好选什么,犹豫着犹豫着好课就被别人选光了。愁眉苦脸。 白安安将就着选了个排球,阖上电脑,问了苏阿细一句:“你为什么选游泳啊?” “因为我不会游泳。” 她立马嗤笑了一声:“你是真的抱着学习的想法在选课啊?” 苏阿细用干毛巾仔仔细细地擦了一下脸,淡淡地回问:“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啊,但是游泳好过吗?我看都没什么人选诶。” 苏阿细说:“我不知道,体育课而已,老师也不至于太为难我们吧?” 白安安点头:“说的也是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在男生面前太暴露吗?到时候穿泳装的话……” 她把一个“话”字拖得又长又重,欲言又止、带着嘲笑的成分在里面,让人不太舒服。 苏阿细看了白安安一眼:“我跟女生上课,又不跟男生上课。” 白安安又是一声嗤笑:“你不会以为男女生是分开上课的吧?” 苏阿细被她这声反问弄得有点紧张了:“难道不是吗?” 这回乔景插了句嘴:“当然不是了,你这想法也太奇怪了吧,又不是古代了,而且我们学校哪有那么高级的设施。” 苏阿细这下子是彻底紧张了。 她沉默地重新打开电脑,登了一下官网。加载的页面转了好久都没有点开。 柳惠心见状,把苏阿细招过去:“我这儿能登。” 苏阿细尴尬地挪了阵地,登上去之后,已经没有其他课程可以选了,她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柳惠心,柳惠心也看着苏阿细,没忍住笑了一下:“没事啊,我听说你上个一两节课要是不适应还是可以换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吧。” 这话江垣也说过,虽然不顶用,但确实,能让人稍稍安心一点。 还是柳惠心说话动听,尽管有的时候安慰的成分很多。 反正上什么课都是课,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 对。 学期过半,有几门课程有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要求交手机,但李清池没这个习惯,他也不是要靠作弊,但是手机不在身上就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考试中途他去了趟厕所,没想到那监考老师直接从考场跟他进了厕所。 监考老师是给他们上文学史的教授,之前因为在班级里跟李清池因为睡觉问题发生过冲突,所以时刻对他提防着。 李清池被吓懵了,扯着裤腰带就出去。 教授说:“裤子里什么。” 李清池掏出一团纸。 “另一只口袋。” 分卷阅读71 李清池手伸进去,就没拿出来。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他没再搭理,闷着头往考场走。 教授觉得颜面尽损,恼羞成怒跟在后面骂他。 李清池反而跟个老爷似的,吊儿郎当手插口袋,就不给你。 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那教授跟到他位置上,去扯他裤子。李清池:“哎哎哎老师,您注意点儿影响行吗?这可是在考场呐!” 众考生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江垣默默地抬起了做卷子的脑袋。 在每天三点一线的日子里,大家都曾经期盼着在平淡的生活水波里掀儿波澜,比如考试作弊被抓这种事,在亲眼目睹的群众眼里就再刺势必会被教授告发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做不了实质性的主,还得上升到团委老师给主意,而监考的那个教授一口咬定李清池作弊并且对老师进行辱骂,情节严重,立当开除学籍。 李清池在宿舍给他爸妈打电话,说的南方方言,江垣一句都听不懂。诚如李清池所言,他替他着急也没有用。 班主任让李清池家长来学校解决一下,结果来不了。 江垣去办公室帮他求了一次情,班主任说:“这次真的不是我能做主的,毕竟开除学籍这么大的事情要整个学院老师开会做商量,如果他没撕卷子倒好说,现在教授那边是横竖不让李清池待着。” 不管有用没用,江垣去了一趟教授办公室。 老教授一人一间屋,阔气得很。 在他预备抬手敲门之际,听见里面的谈话声,谈话内容不甚清晰,但是江垣听得出来这些人的声音,是他们班的同学。 江垣搁在门板上的手放下了。 里面的人在笑嘻嘻地聊天。 聊到中途,李清池过来了,没问江垣来干嘛,只冲他甩甩手里的a4纸:“班主任非要我写检讨给这老头,说什么最后一次机会,你说有用吗?” 江垣看了一眼他的纸,难得字迹这么工整,这份检讨写的很用心。 他还没说什么,李清池已经把纸丢给他:“帮我给一下吧,我就不等了。” 他话音刚落,已经有人开门,江垣转过头去,看见开门的女生回头对老师说:“老师您别气了啊,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女生的笑脸在看到江垣和李清池的一瞬间凝了一下,瞬间平复,冲着二人微笑。 紧接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好几个女同学。 李清池拍拍江垣的肩膀:“走了。” 江垣等所有人出来,把李清池的检讨放到教授的桌子上,什么都没说,他注意到旁边的地上,摆满了水果和小礼物。 他甚至抱有一丝希望,他们是来帮李清池说话的。 那几天早晚自习李清池都没去。 这件事情还没有判定,但谁也能料到,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晚自习,江垣坐到还有十分钟下课的时候,起身往讲台上走。 他拖了张凳子,懒散地坐下,脚踝搭在大腿上。看着手机,“说几个事情。” 玩手机地抬了抬头,做作业的放下了笔伸懒腰。等着江垣发话。 “今年暑假有两个支教活动,一个是四川,一个是西藏,具体通知我已经发群里了,有想报名参加的同学到我这里拿申请表,填好了 分卷阅读72 之后还要准备下周去面试,面试要准备特长展示。这星期有学长学姐在报告厅做宣讲活动,有兴趣的也可以去听一下。” 看实际情况,有兴趣的人并不多。 江垣接着说:“这个是有活动分加的,而且分数不低,有想法的同学可以尝试一下。不要你教学水平多高,主要就是教小学生一些很基本的知识……” 江垣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和支教有关的事情,眼见大家热情越发衰退,等所有人脑袋都低下去之后,他草草几句话收尾,然后站起来了:“大家把手里东西放一放,听我说话可以吗。” 众人很听话地抬起了头。 “有老师反应我们班最近逃课现象很严重,你们怎么回事?” 底下韩先唯跟他叫板:“还不是跟你学的。” “班长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小学生吗?而且我该上的课还是好好上的,你自己有点想法行不行。” “我靠,推卸责任!!” “……韩先唯好样的,先帮你报个支教活动好好给你锤炼锤炼,去四川吧,西藏就算了怕你有高原反应……”他一边说一边拿笔在名单上写字。 韩先唯:“?????” 江垣又沉静少倾,才缓缓开口,这次比刚刚那段发言更沉重了一些:“这几天班上发生了一些事,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觉得这个也没什么好传播的,新闻课老师第一节课就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一辨真假,二辨是非。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不要过分地添油加醋,坏事传千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在弄清事情原委之前,有些同学已经开始讨好老师,我不知道这种做法对你们来说有什么意义,但是你应该很清楚,你这样做了,也是在变相地指责伤害李清池。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地理解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本来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立场对任何一个人提要求,但是站在人情的角度,作为他的朋友,我自私一点,恳请你们在他还没有离开这个班级的时候,凭借平时朝夕相处的感情,对他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离开班级”这几个字抓着每个人的心脏,大家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江垣用笔尖扣了两下桌面,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再次开口:“还有一个,昨天晚上,我的电脑放在自习教室找不到了,如果有人不小心拿错了,请你还给我。” 还有稀稀拉拉讲话声的教室因为江垣这一句话陡然一片死寂,而江垣的视线轻飘飘地在班上流转了一圈,照顾到每一个边边角角。 “如果有人知道是谁拿了我的电脑,请你让他还给我。” 29、一壶浊酒尽余欢三 下课,江垣嘴里塞了颗糖,等苏阿细从人堆里挤出来,他过去拉着她。 下了楼到广场,两人挑了人少的地方走,苏阿细问:“你电脑被偷了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可能江垣觉得说一次和说两次没什么太大区别,但是苏阿细心里有了点小嫌隙,她抿着嘴唇不说话。江垣见状,拉了一下她的手,“没什么,别往心里去。” “自己东西怎么不看好了,丢三落四的。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书也丢过,眼镜也丢过,电脑又不是……”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不是我跟你妈一样,你真的得把这些毛病改改,该记住的东西就往心里去,今天忘了这个明天忘了那个,每天就知道玩,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随便糊弄糊弄好了,你这样能干成什么事啊?” 江垣抓抓头发:“还是觉得你跟我妈一样。” 苏阿细背过身去,一想到电脑这么贵重的物品被他搞丢,气都喘不上来,“服了你了真是。” “每次我妈…哎哟江垣你要死啦都十二点了还不起床?起来了还不去吃早饭想什么心思呢?啊?让你出门带把伞都不记得??你妈说什么话都是耳旁风是吧??你嘴里逼逼叨叨说的什么东西啊还敢顶嘴是吧不得了不得了来来来到你老娘面前来说!” 听他捏着嗓子学妈妈说话,苏阿细在旁边捂着脸笑,笑了一会儿,她还得批评他:“你别跟我这儿用你妈转移视线,遇到事情就要解决好吗?” 江垣点头如捣蒜。 苏阿细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告诉他:“自习室外面走廊有监控,你可以去保安室调一下。” 江垣不点头了,想了想:“唉,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多大点事,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我电脑里也没什么东西啊。” “明明可以解决的事情你非要说算了吧,就算你有钱也不能这样子为所欲为吧。居安思危你知道吗?你现在有钱不代表会有钱一辈子,但是有的坏习惯养成了就真的一辈子都改不掉了,你这样铺张浪费只会以后自食恶果,到时候你爷爷,你爸爸也救不了你。” “哇!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怎么就铺张浪费了啊?电脑又不是我扔掉的!” 苏阿细不想跟他说话了。 江垣也不是不知道有监控,但是要调监控也不是件容易事,肯定得跟班主任报备:“你觉得就算抓到人了,老师怎么处理这事儿?” 请家长,记过,警告,记大过,或者……开除? 苏阿细还是有点不高兴:“那你的电脑不要了吗?” 他无所谓地说:“我先看看吧,说不定真有人拿错了明天就还回来了是吧。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苏阿细气了一会儿,好好跟他讲道理:“我说什么你不要每次都‘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改’,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我希望你能真的把我的话记到心里去,我也不是故意要生你气,是真的想为你好。每一件事你只要稍微上心一点明明就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要这样敷衍呢?” “好了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改。” “你看你又来了!!!” “那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满意啊?”江垣轻轻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把她拉进怀里,拢着往前走:“好了,妈,别生我气了,您说您这一大把年纪的……” 苏阿细被他这声娇气的妈喊得特没面子地笑了出来,笑着骂他有毛病。 跟着大部队,苏阿细慢慢吞吞往前走,到了一个岔道口,江垣突然拐了个方向,把她拉 分卷阅读73 到小路上。 “你干嘛……” “春天到了,看看荷花有没有开。” “……” 可能是因为李清池的事,最近班上总是死气沉沉的,团日活动都举办得很没有意思,少一个人,这个班级都是不完整的。 苏阿细每次想到李清池,就想起他给宿舍修灯的那次,无论如何,她还是会自责难过。 夜深了,她躺在被窝里给江垣发消息:“你在干嘛啊?” 好一会儿,那边回:“1o1” 她发过去:“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游戏。” 没有回音了。 无聊的夜晚,她选择早睡。 江垣一直到第二天也没回消息。 上课的时候他照常坐到苏阿细旁边,苏阿细咬牙问他:“怎么没回我消息?” “啊?”江垣这才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没注意。”他又解释,“我真的是难得有空,开学跟期末都忙的要死。” “你难得有空就不能陪陪我吗?” 江垣说:“我们两个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陪什么啊。” “上课是上课,能一样吗?” 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手指卷了卷她的头发:“好吧,那周末陪你出去玩。” 苏阿细把他手使劲拍下去。 江垣发现她有点小情绪,赶紧抱着苏阿细的腰,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撒娇,“哎呀不行你把我弄疼了,小狗狗受伤了,要摸摸头!!” 苏阿细:“???别闹了别人再看呢。” “……不可以不可以,一定要虎摸虎摸才能起来。” “江垣。” “嗯嗯!” “给你三秒钟,滚回去。” “哭给你看哦。” “……”苏阿细差点被他气笑了。 江垣也抬头笑了一下,“宝贝你不爱我了吗?” 她无奈地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行了你别这么无聊了。” “好,那就再虎摸一下下。” 苏阿细去拧他的耳朵。 江垣立马挺直了身子:“我草草草草草疼疼疼疼疼!!!” “边上坐着去。” 他揉揉耳朵,可怜巴巴地噘着嘴巴看了她一眼。 苏阿细有的时候是真拿他没办法。 想要砍死他,最后还得在刀片上给他放颗巧克力糖。 江垣看了会儿书,又凑过来:“星期六有个班级聚会,你到时候去不去?” “怎么突然聚会了?” “送送小李子。” “他干嘛去?” “去角逐奥斯卡。” “好好说话。” 江垣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他准备怎么办,听说是要跟他爸做生意。” “学校……不让他……” 他点头:“他家里人可能觉得也没什么,家里条件比较好,少一个文凭也不愁没饭吃。” “那好可惜。” “也不能这么说吧,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上学的料。” 苏阿细点点头。 不管是不是上学的料,她还是觉得可惜。 周六那天,全班都去了,苏阿细还挺意外的,但是她说不上有多高兴,因为不知道全部都来的这些人里面,有几个人是真心想要送别。 在高中的毕业班,虽然她和大家的关系停留在寒暄的部分,但是在大局面前,最起码大家是团结的。众人拾柴,为班级增势。这种劲头,在如今的班级里,她很少能看到。 江垣定的聚餐地方叫清水湾,就是海边的烧烤摊。不知道说他脑洞清奇好,还是说他浪漫,反正大家都挺乐意去的。 而且……他请客。 苏阿细要不是这班级的一员,她真该把江垣吊起来打了。 傍晚,女生坐在海滩上围在一起聊天。 江垣和李清池、6铮租了条私人轮船出海,船长在里面驾驶,他们坐在甲板上喝酒,喝着喝着就躺下了。 江垣很喜欢躺着看天空,天空是美好的,只有完全仰视它的时候,才觉得这片包罗万象的天地有多神奇。 李清池咂咂嘴巴,“问你个事儿呗。” “问。” “你跟女神几垒了?” 江垣送过去一个白眼:“能不能别这么八?” 李清池贼兮兮地笑:“我不告诉别人。” 江垣胳膊枕在脑袋下面:“这种事情不好说,也不能瞎说。” 那边晕船的6铮吐的昏天黑地,还不忘跟着损李清池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八?!” 李清池委屈地向下拉了一下嘴角,问江垣:“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江垣凑到他耳边,鬼鬼祟祟地说话:“我跟你说啊,其实她,很久以前就……暗恋我。” 李清池闻言,掀翻了。 江垣一本正经:“真的,放暑假那会儿总跟我回家呢,还在我面前装正经。” “操,你别是活在梦里吧。” 江垣切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信。” “我他妈当然不信了。” 他笑笑:“算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愿意认清事实。” 李清池坐起来,严肃地问:“哎,咱们一起开店的那事儿,还算数吗?” 江垣想了想,点头,“算,我毕业就去找你。”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行,等你。”李清池仰头灌了一口酒,“以后可能真的不会再来南州了。” “来啊,干嘛不来,南州的酒这么好喝。” “那你请我喝。” “我请。” 柔和的海风扫过他银灰色的头发,李清池低下头,拨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江垣瞄了他一眼,在李清池看过来之前,他又及时把目光收回。 李清池蹲在江垣旁边看着他,“江垣,我发现你这样看还蛮帅的。” 江垣:“你快别屁话了老子哪样看不帅?” 李清池哈哈一笑,“了不起了不起。” “要你说?” “我给你拍张照吧?” “拒绝。” “那我拍了啊。” “拒绝。” 李清池地打开相机给他拍了一张。 江垣起身,靠着桅杆喝了会儿酒。 苏阿细和柳惠心把鞋脱了站在礁石上,听见远方的歌声,若隐若现的,几个男生的声音,随着海浪拍打上岸。 “茫然走在海边,看那潮来潮去,徒劳无功,想把每朵浪花记 分卷阅读74 清,想要说声爱你,却被吹散在风里。猛然回头,你在那里。”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 “阮宁!我不爱你了!” “苏阿细!我永远爱你!” “王母娘娘!我……我……!” 6铮喊破音,接着去旁边吐了。 柳惠心笑了笑,“真羡慕他们啊。” 苏阿细:“嗯。” 柳惠心拉着苏阿细往海里跑。 沙子混着海水漫过脚趾,脚掌,脚背,脚踝。 彼时的海水是温温的。 柳惠心喊了一声往前面跑的苏阿细,“阿细!给你拍照片儿!” 苏阿细一回头,撩头发的瞬间,简单干脆地入了镜头。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平凡人,只不过经历了一场高考,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的缘分而聚在这里学习和生活。 每一颗不起眼的星星汇集在一起,就是银河,就是星空。 就是小小的天地和大大的梦想。 李清池,不要难过,路还很长,我们慢慢走。 苏阿细光着脚丫子往回走,脚上泥乎乎的。 江垣给她买了两瓶矿泉水洗脚。 坐在台阶上,苏阿细勾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看着蹲在面前往她脚上倒水冲掉沙子的江垣,他的眼角下垂得刚刚好,像是星星坠落的弧度,而那颗泪痣就像从睫毛上滑下来的一颗星星,乖巧地停在那里。 他眼里的乱相,在遇到苏阿细的时候,都被上了枷锁。 江垣洗得很温柔很用心,他动作太小心以至于苏阿细都怀疑脚上的沙子有没有冲干净,她俯身去看自己的脚丫,江垣正好抬头,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苏阿细用手指关节蹭了一下他的泪痣,软绵绵地问了句:“电脑找到没?” “找到了。” 苏阿细眼睛一亮:“真的?” 江垣:“嗯,昨天还回来的。” 苏阿细很想问是谁偷的,考虑了半天把话憋回去了,也许江垣也不知道呢。 换句话说,就算他知道,他也会说不知道。 除了满足好奇心,这个答案本来对她来说就是没有意义的。 江垣哼了会儿歌,突然笑了一下:“给我的宝贝媳妇儿洗脚脚。”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喜欢我给你洗脚吗?” “……” “喜欢吗喜欢吗?” “还好吧。” 他把矿泉水瓶放到旁边,用干毛巾给她仔仔细细地擦掉脚上的水渍,有点难过地说:“我好怕有一天你会不喜欢我啊。” 苏阿细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说?” “我不知道。”江垣帮她把袜子穿上,穿到一半,他突然环住她的腰,在她腿上趴了会儿,低声说,“如果你跟我爱你一样爱我,你就会明白了。” 明明话到嘴边了,但苏阿细还是有好一会儿没有吱声,最后她把江垣的手推开,自己穿好鞋子,绑好鞋带,起身,“不要总跟个小孩子一样。” 苏阿细一站起来就看到从沙滩那边跑过来的男孩子,头都没回地跟江垣说:“李清池来找你了,我去那边买东西。” 3o、只是近黄昏一 聚会散了,天上阴着。 江垣还在跟李清池讲话,苏阿细揉了一下后颈,去附近的超市买牛奶。 夜晚萧疏而冷凝,苏阿细把卫衣的帽子拉上,手插在兜里,慢步进了超市。 水果铺子旁边有一个加热柜,里面摆着五颜六色的李子园和奶茶,苏阿细隔着柜门观望了一会儿,余光里有人在挑香蕉。 香蕉就在自己跟前,她让出一步,让来人好站。 短发女孩,瘦瘦小小的,手腕上挎着几个红色的塑料袋,袋里装着水果。背着书包。 她俯身捏一捏香蕉,小心翼翼地掰开两根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苏阿细清淡地笑一笑:“阿黎。” 黎清颜猛然回头,看到苏阿细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怔怔地把头发拨到耳后,短路好一会儿,有了点知觉,回以一笑。 苏阿细把帽子拉下来,问她:“你刚刚放学啊?” 黎清颜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闪开视线,她指了一下前台,意思去结账。 苏阿细随意地在柜子里拿了一瓶牛奶,跟过去。 她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又拿了一瓶牛奶。 结账的队伍多出一行人,苏阿细跟黎清颜中间站了几个外地的老太太,她们大声讲话的时候,黎清颜回头找了找苏阿细,还没看到她,收银员已经吆喝着让她赶紧结账。 黎清颜结完,发现收银员姐姐给她多算了一袋冰糖杨梅的价钱。她把发票凑过去指了一下上面x2的字样,然后把自己的冰糖杨梅拿出来给她看了眼。 收银员一边看一边扫后面老太的东西,说了句:“十块八,对啊,没错。” 黎清颜给她比了一根食指,意思是我只买了一袋。 收银员没理解她的意思,只急着做自己的事:“来,后面的,快一点啊!” 黎清颜被晾在一边,她站在出口的地方没有离开。 苏阿细从后面挤过来,拉了一下她的手腕,把后面老太太的东西扫到旁边,把黎清颜的冰糖杨梅和发票放在桌上:“我朋友只买了一袋这个,你为什么给她结两份的钱?” “啊?”收银员把发票挑起来,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然后把黎清颜的袋子拿过来检查检查,“就买了一袋?” “对啊。” 她赶紧笑了一下缓解尴尬:“多扫了一份。” 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黎清颜,把钱退给她,意识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好像有点异于常人,收银员才十分抱歉地补上一句:“不好意思啊。” 黎清颜没什么表情,把自己的东西拿好往外面走。 苏阿细付完账跟上她,两人并排走:“她们在超市里工作可能得站上一天,所以性子比较急。” 黎清颜点点头。 “你喝牛奶吗?” 摇头。 苏阿细把黎清颜一直送到马路对面,车站边的墙角簇拥着紫竹与冷杉,来一阵风,沙沙地响。 分卷阅读75 苏阿细本身就不太会搭讪,而且也看不懂手语,所以找不出什么聊天的话题。 两人沉默地走到公交站台。 “你几路车?” 黎清颜指了一下上面的牌子。 苏阿细盯着老旧的公交站牌看了一会儿,这趟车的站点她都挺陌生的。 黎清颜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车来了。 “哦,你去吧。” 她上车前回头看看苏阿细,冲她招招手。 苏阿细也招招手:“拜拜。” 手里的牛奶有降温的趋势,苏阿细怕凉了,往后面帽子里塞了一瓶,还挺沉的。剩下一瓶她自己先行喝了。 江垣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两人约在路口见。看到苏阿细的时候,他一路小跑过来,把她拥住:“你回学校还是回家?” 苏阿细说:“回家。” “那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上,江垣一直搂着她。苏阿细微微抬眼,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水汪汪的,时不时就看看她。就算这么近距离地瞄一眼,他也是很耐看的。 苏阿细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啊。”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欢看你。” “……” “下礼拜去看我打篮球吧?” “有比赛?” “没有,我看我队友女朋友都去给他们加油呢。” “哦,不去。作业很多。” 江垣沉默,随后点点头:“行,反正篮球场就在艺术学院楼下,艺术学院妹子多。”嘴里嘀嘀咕咕,“还一个个长得可好看了。” 苏阿细:“艺术学院的会给你加油?做梦呢吧。” 他愣了一下,裹紧了外套,囊声囊气地说:“我真是宇宙第一小可怜了。” 路上,江垣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看消息,阿黎发来的,江垣问:“这什么?”然后手机递给苏阿细看,四个字:“谢谢姐姐。” …… 尤唐街下车。 在高大的居民楼和商场后面穿梭几道,到了苏阿细家门口。 这里面和附近的旧社区挨着,大都是一些大爷大娘的活动范围,小吃店和理发店比较多,油烟味重,也比外面的商场多了一点人气。 江垣牵着苏阿细慢慢走,可是还是感觉没一会儿就到家门口了。 他搂着她的腰没让她跑:“亲一个。” “这里,不好吧?” “没人。” “算了,明天再说吧还是。” 江垣急了:“哎呀不行!快点!不亲我浑身不舒服!” 在家门前接吻,让她有种做贼心虚的恐慌。但是江垣的这个吻很长,长到让她的不适应都随着时间缓缓消弭。 淡淡的奶香在唇齿间萦绕。 估计是时间太久了,江垣突然挺了一下身子,惨叫一声:“妈呀,腰有点疼。” 苏阿细:“……腰有毛病了啊?你才几岁?” “啊?不是,一直弯着会累的。” 苏阿细闻言,把他放开了,“肯定是因为你天天坐在电脑面前打游戏。” “你怎么逮着机会就批评我?” “我又没说错。” 江垣瞅了瞅她:“没事的哇,多做做运动就好了。” “嗯,那你多做做运动。” 他扶着腰,自言自语一般:“是啊,要多做做运动……” 苏阿细脸突然红了:“哎呀你别……” “别什么?” 她背过身去嘟囔:“不理你了。” “哎哟喂你看看你!说两句话就气,我啥也没说啊,你自己成天脑袋里胡思乱想什么东西?还不理我了。”江垣跟着苏阿细转了个方向,用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吓唬谁呢。” “谁让你犯贱。”苏阿细又转了个方向。 “你说谁犯贱?” “你犯贱。” “这就是你和你的小宝贝说话的态度吗?” 苏阿细瞄了他一眼,实在没绷住,笑了出来。 他看了一圈周围暗乎乎的窗户,问:“你家没人啊?” “嗯,我奶奶前几天复查了,还没出院。” “那别回家了,跟我待在一起。” 苏阿细摇摇头。 江垣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耳钉,“晚上睡觉把门锁好了。” “嗯。” 苏阿细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挑出大门的那一把,用指腹轻轻地搓了搓,低头小声地说,“我会想你的。” 回到房间,苏阿细急急忙忙换了鞋,跑到窗边,掀了一下窗帘。 目送他离开。 高高瘦瘦的少年身板,在苍翠葳蕤的香樟树下温温吞吞穿行而过。消失在尽头。 苏阿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了,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帽子里的牛奶已经冷掉了。 沉甸甸的牛奶放在帽子里,时间久了适应了,习惯了,也就不会时时留心,处处在意。 她把牛奶取出来,浅浅抿了一口。 把房间门锁上,背了一会儿英语单词。可是看了一会儿书就开始想他,想着想着就傻笑。 苏阿细把书阖上,在桌上趴了一会儿,拿一支笔,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一些要提醒他做的事。 “传媒集团分析8ooo字,周五要交采访和摄影作业,校通讯社培训,准备报告会主持人发言稿。” “去干洗店拿衣服,晒被子,剪头发,刮胡子。” 苏阿细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提笔添上最后一句:“每天晚上练完鼓一定要去吃晚饭!!!” 三个感叹号,应该能长点记性了吧。 写好这些,苏阿细觉得胃特别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胃病复发了,她去卫生间把晚上吃的东西吐出来,漱了个口,百无聊赖地等着他打电话过来,可是过了半个小时他也没来电话。 她主动给江垣发了个消息过去:“你到学校了吗?” 江垣日常无视消息。 苏阿细有点担心,握着手机就睡着了。 第二天,仍然没有消息过来。 她忙打电话过去,电话能打通,但嘟了几声之后就被挂了。 好奇怪,挂电话干嘛啊。 苏阿细不管他了,又去药店给奶奶买了一点药,顺便在附近小市场买了条羽绒裤。 奶奶腿不太好,虽然快入夏了,南州的天气仍然冷。 看到几种颜色特别好看的毛线,苏阿细有点心痒痒,买了几个线团。 反正奶奶现在待在医院估计也挺无聊的,给她找点事情做做好了 分卷阅读76 。 毛衣慢慢织,到了冬天一定可以织好的。 苏阿细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奶奶织的毛衣了,上了初中高中以后就很在意穿着打扮,觉得奶奶选的颜色老土,穿着很难看,后来一直都是自己买衣服。 但是买的毛衣质量没有手织的好,也没有手织的暖和。 提着一些东西,在外面吃了顿饭,准备回家。 江垣还是没回她消息。 苏阿细想起来昨天他好像提了一句,今天要去东城演出。 苏阿细立刻打电话给蒋渝芮:“芮姐,江垣跟你在一起吗?” 没想到蒋渝芮那头顿时火冒三丈开始骂街:“你可别说了,操他妈的两个兔崽子,一个通宵喝酒唱k一个去包夜打游戏,现在在我车上睡得跟他妈死了一样。让我一女的开车开那么久,真够意思啊!” “芮姐你别生气,不是还有方叔吗。” 蒋渝芮叫嚣:“我没生气!” 苏阿细小心问:“江垣还好吧?” “好得很好得很!要不是今天被方叔拧着耳朵揪出来怕是要死在网吧了。” 猜也猜到了,不过苏阿细还是觉得心脏绞痛。 为什么打游戏就不能接她一下电话? 她迅速把这点微妙的痛楚收拾起来,跟蒋渝芮说:“你们对他好点儿行么。” “你可别护短,这种小屁孩儿就是欠收拾!欠抽!” 苏阿细笑了笑:“那你温柔点收拾他。” 她回家小憩了一会儿,醒过来还是不放心,又给方启忠打电话。 方启忠声音闷闷的,估计也是刚睡醒。 苏阿细问:“叔叔,江垣吃饭了吗?” “没呢,困得不行。” “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们照顾他一下,让他好好吃饭,在外面就别贪玩了。” 方启忠呵呵笑起来:“我说闺女,你怎么跟他妈似的。” “我不关心他谁关心他啊。他体质不好,容易生病,自己也不注意。” “行,你不说我也有数。别担心了啊。” “谢谢方叔。” 傍晚的时候,苏阿细躺在被窝里,胃疼得不行,今早来月事,还有点痛经。 想去买点胃药,可是疼得下不了床。 江垣终于给她回消息了。 他说:“我到东城了。” 苏阿细回了一个字:“嗯。”转眼又问:“你怎么通宵打游戏啊?” 江垣:“我难得。” “你每次都这样说。以后不要这样了,对身体很不好。” “好的,尽量。” 尽量……尽量等于做不到。 苏阿细没再说他了,“给我看看你。” 两分钟后,江垣发过来一张自拍,是跟kk的合照,不过kk在苏阿细眼里没什么存在感,她只注意到江垣刘海长长了,这个自拍照最直观的部分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瞳仁色显得更加透亮。 苏阿细吐槽:“你能不能把头发剪剪。” 江垣:“好的。” 还能再敷衍点儿吗? 苏阿细:“傻逼。” 江垣:“请一些让他怀疑人生的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小宝贝。” “来来来,开个视频吧,哭给你看。” 苏阿细把他这张直男角度的自拍保存了,跟他说:“我难受。” “咋了啊?” “痛经。” 江垣:“吃点冷饮,以毒攻毒。” 她没有再回了。 江垣晚些时候又给她看了一条tiffany的项链,问她喜不喜欢,要给她买。 苏阿细仍然没有说话。 反正你的钱又不是钱,爱买不买吧。 周日晚上,苏阿细正准备给江垣打电话,他的电话就来了。 起初谁也没有说话,江垣那边风声如浪潮,苏阿细把门窗都关好,竖起耳朵,才听见江垣使劲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喝多了。 苏阿细:“你怎么喝酒了?演出结束了?” 江垣压根没听她说话,他语气里的醉意很明显,似乎是一边走路一边说话,气息不稳,“苏阿细,我爱你,你不可以离开我。” “老婆,我想你了。” “老婆,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的,等我回去娶你。” “我脾气不好,但是我会……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这辈子不会再找别的女的。”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 苏阿细锁着眉毛,耐着性子喊了他一声:“江垣。” “嗯?”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我跟……”江垣这两个字蹦出来之后,那边断了一会儿,再有人声出现的时候,接电话的已经换成了kk,他声音仍然清醒,“他喝多了。” “你不是知道他不能喝酒吗?” “我不好我不好,我灌的。” “虽然他心肠好,但你们也不能总是这样欺负他。” kk直说:“下次不了,下次不了。” 他们都说,酒后吐真言。 苏阿细也相信,江垣是真的爱她。 可是她还是想要告诉他,你对我的爱是愿意为我摘星星摘月亮的爱,但我不要星星我也不要月亮,我只希望在我生病的时候你可以问我一句“老婆你还难受吗要不要我过去陪你”,我只希望你出门在外为了不让我担心准时报个平安,你不会。 江垣不会。 苏阿细翻了个身,觉得心里很难受。 生病容易让人变得矫情,这是难免的。 她又给奶奶打了一通电话,说了十几分钟,奶奶说家里还有中药,让她自己熬一点中药喝,把冬天的厚被子拿出来盖上。 苏阿细去煮药,坐在厨房里面,药香把整间小屋子蒸得暖烘烘的,坐在炉边听了会儿歌,可是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可能真的太疼了。 奶奶出院这几天,苏阿细往家里跑得勤,但是为了方便有人照顾,奶奶这段时间暂时住在姑姑家,所以有的时候回家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姑姑说早上过来拿几件衣服,苏阿细吹头发的时候听见楼下敲门声。 她便在窗户口往下喊了一声:“你直接进来吧,我没锁门。” 头发吹得八成干。 苏阿细穿一件吊带睡裙有点冷,她四下里窜着找衣服。 分卷阅读77 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 先过去开门好了。 开门,惊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江垣有点懵:“你说让我直接进的。” “不是……我以为是我小姑。” 江垣非常不客气地往里面走:“没关系,来都来了。” 苏阿细急急忙忙把他往外面推:“你别进来好吗?”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别害羞,我就来看看你。” 苏阿细被他托腰抱着,重心被他提了一把,她只能踮着脚挂在他肩膀上。两人眼瞪瞪地对望。刚刚吹干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乱在肩膀上。 江垣笑得很痞,帮她捋了一下头发:“你怎么那么香啊。” 苏阿细却突然脸色涨得通红:“江垣,你不要抱着我……你把我放开。” “干嘛?” “我……我没穿内衣。” “……” 作者有话要说: 问基友:男主怎么跟女主表达想要啪啪啪? 基友答:不用说,直接上去就是干。 男主试了一下,卒。 完结撒花。 31、只是近黄昏二 难怪今天感觉这么软。 江垣手臂松了松,立马被苏阿细溜了。 他视线迅速扫了一下她的胸口。 苏阿细面红耳赤地抱住胸:“你干嘛啊,坏得要死。” “……” “出去呀。” “……” 苏阿细换好了衣服去开门,看着门口委屈巴巴的江垣。 他穿了件黑色外套,无聊地靠在墙上玩拉链。头发剪短了,看着很清爽。 发现苏阿细过来,江垣立马站好了。 她看起来还是不太想让他进去,但又舍不得把他晾在门口,就把门留了,往房里走。 苏阿细换了一件浅绿色的t恤和一条短裤。 江垣一边走进去一边盯着她的腿看,等她一回头,他又立马把视线收回去,撂出准备好的台词:“我没看见。” 苏阿细瞪着他。 江垣说:“我真没看见。” “……” “真的,你怎么不信呢?” “你这么坏心眼,我当然不信。” 她在床沿坐下,江垣坐在她旁边。 苏阿细往里面挪了挪,江垣也跟着挪了挪。 他用手指勾了一下她的头发,苏阿细把他的手掐掉。 江垣问:“生气了?” “……” “看一眼就生气了?” “……” “又不是没看过。” “你真的很讨厌。” 他在旁边安静地坐了会儿,视线在她房间里不经意地扫了一圈。衣柜是粉色的,地毯是粉色的,床单也是粉色的。四面墙上都挂满了1ed星星灯。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清香。 苏阿细仍然没有话说,江垣问了句:“肚子还疼吗?” “不要你管。” “我给你买了红糖,听说喝这个管用。在楼下呢,我去拿。”他说着起身往外面走。 苏阿细说:“别拿了,我例假早就结束了。” 他坐下来,叹了口气:“别气了,你们女生啊,动不动就生气,我都不知道你气我什么,有什么不开心就直接跟我说行么,你不说我真不看不出来你生什么气。” 苏阿细小声说:“我都懒得说你了。” 江垣一脸无奈:“你看你看,你又要这么说,你叫我怎么做人?”他双手往膝盖上一摊,“那电视上演的,那女的……‘你解释!’‘我不听!’‘你快点解释呀!’‘我不听我不听!’是你不?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苏阿细笑了一下,“我哪有这样,你觉得我不讲道理了?” “没有啊,你讲道理你倒是说啊,气我什么?气我偷看?我说没看你不信,看都看了,我说我也给你看你又不要,你说你这个人?你杀了我算了好吧?” “我不知道我生什么气,反正你一出现我就想生气。” “我靠,那我横竖都是错。” “本来就是。” 本来就是…… 江垣生无可恋了一会儿,往她那边挪了挪,手臂圈住苏阿细的腰,“行行行,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东西,不该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还惹我媳妇儿生气,你打我,随便打,打完了就别气了。” “你抖啊?” “可不是嘛。” 苏阿细笑,“有病吧你。” 其实她根本没什么气,就是想看他手忙脚乱地哄她时犯蠢的样子。 “你不打我我就要吻你咯。” “……” 见她没反应,江垣揉着她的脸颊亲过去。 吻到深处,他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江垣扶着床沿的手暗暗抚上她干净的大腿,苏阿细因为紧张而努力地把腿往他触不到的地方缩,她缩到哪里,他就摸到哪里。 江垣的手掌心比她腿上的温度还要高一点,一团火苗似的,灼着腿根。 他把她的腿拉到自己腰间,手从衣服里滑进去。 江垣的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急着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江垣好像被她弄得有点难受,吻她的劲小下去一点。 门外有脚步声。“阿小!” 苏阿细吓坏了,急急忙忙把江垣推搡开,“我姑姑来了。” 她迅速地下了床,出去之前跟江垣说:“你待里面别出去,也别发出声音。” “……”他现在可没力气发出声音。 姑姑见苏阿细急慌慌地出来之后,还特地把房门带上了,盯着关上的那扇门狐疑地看了会儿,平静地问她:“家里有男孩子?” 苏阿细说:“没有啊。” “我看楼底下停着自行车。” “不知道,可能乱停的。” “哦,那你下次注意点,别让人家在家门口乱停车,今天停自行车明天就有汽车,全堵这儿还怎么做生意啊。” “已经不做了……” 苏阿细用手轻轻地抓着长发,捋顺了,用发圈在脑后松松地绑了两道。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姑姑去奶奶的房间收拾衣服和被子,忙里忙外没有一个笑容给她。苏阿细呆呆地在门厅站了一会儿,等她出来之后,才过去帮忙。 姑姑利索地把苏阿细叠好的衣服接过去,一件一件往箱子里塞,嘴巴闲不下来:“男同学也别往 分卷阅读78 家里带,大了,自己要注意点,姑娘家的,出点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嗯。” 迅速地收拾好了东西,连吃饭的空闲都没留,姑姑提着箱子就回去,临走之前说几句客套话:“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去我那儿玩,你哥在广州估计还得待大半年。你多过去住住也挺好的。” 苏阿细说:“好。” 姑姑走了好一会儿,苏阿细从疏离的状态里缓过神来,进了房间,发现江垣坐在她化妆台前面,翘着二郎腿玩她的粉底液。 苏阿细把粉底液夺走,放回原位:“别碰我东西。” 江垣二郎腿放下来,“你奶奶没回家里啊?” “嗯。” “怎么了?” “回家也没人照顾,住我姑姑家去了。” “哦。”他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服:“明天下午没课,我陪你去逛街。” “不用了,我不想去。最近有点累。” “你累什么啊,我还没累呢。” 苏阿细瞪过去一眼:“是啊,你生命力顽强,在网吧通宵都没猝死,厉害死了。” 江垣无奈地笑了笑:“谁告诉你的啊?” 听这口气,“还想瞒着我是吗?” “我不是说我下次不这样了吗?” “说的比唱的好听。” 苏阿细也懒得说他了,去床边把床单收拾整齐了,淡淡说:“你还不走,打算在我家过夜吗?” “现在才几点啊?过什么夜啊?” 苏阿细把他从自己仙女凳上拽起来,江垣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气鼓鼓的,“我不走。” “你走不走?” “不走。” “你走不走??!” 他脖子一梗,“老子就不走!” 苏阿细拿他没办法,语气缓了缓,在江垣旁边蹲下,捏了捏他的脸:“刚刚那个……疼吗?” 江垣可委屈了,“疼,现在还疼呢。” 苏阿细垂下双眼,“你站起来。” 江垣警觉地抱住她梳妆台的桌子腿。 苏阿细有点严肃:“我不赶你走,你站起来。” 她说完,后退了几步,把门上了锁。 江垣起身,紧张地看着她。 苏阿细又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 她站在半米之外,抬眼看他,“你现在看得清我吗?” “看得清。” 苏阿细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江垣,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以后会怎么样,没有人说得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不要伤害我,因为我玻璃心容易碎。而且……我很喜欢你,知道吗?” “知道。” 她点点头,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 短袖,短裤。内衣,内裤…… 江垣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以防流鼻血。 苏阿细脱完,把发圈拉下来,散落下来的长发落在肩膀上,遮住通红的耳根,她始终低着头,但是发现江垣没有什么反应之后,羞答答地瞄了他一眼,发觉气氛诡异,“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吓人吗?” 江垣狂摇头:“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第一次见到女孩子的身体,好像跟脑海里演练的不太一样,就连梦中也没有出现过这一幕。因为每一种设想里面,他都不曾这么被动。 江垣刚刚根本没有在意她那段云里雾里的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片刻之后他反应过来,这说明他对她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人。江垣觉得像苏阿细这样的女生把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就意味着愿意和他白头到老。 以这样一种吊诡的方式开始,江垣愣在这份冲击里面很久。最后,他战战兢兢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嗯。” 苏阿细站在窗边,窗帘的缝隙里面投进来一缕阳光让她警觉地往前挪了一步,走进暗处,江垣也往前挪了一步,正好把她拥进怀里。他伸手去摸她脸颊的时候,觉得手心很热,她的脸也很烧。 苏阿细从头发到脚趾,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美的。她长得瘦,又不是那种干瘪的瘦,瘦得错落有致,恰如其分。两条腿像藕段,又细又长。踩在他的脚上接受亲吻,膝盖不小心撞到江垣的,像小猫咪的尾巴在他腿上甩了一下,骨骼轻脆。 臂弯下的腰肢扭动几下,江垣的心脏就化下去几分。 他的吻落在她的全身。 苏阿细躺在江垣的身下,听见他解皮带的声音,她小声说:“你不要进来好吗?我害怕。” “哦……好。” 苏阿细不让他进去。 江垣就没敢进去。 他就在外面蹭了蹭,低头看怀里的女孩,她的每一次轻吟和喘息都与他息息相关。 江垣把她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低头吻了一下苏阿细潮红的耳垂,“爱你,老婆。” 少女的侧颜看得出疲倦,她轻轻地合上双眼。 今天,小姑跟她说,男同学别往家里带,大了,自己要注意点。 可是苏阿细置若罔闻。 她觉得自己变了,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这样。 她也知道,女生从来都得不到什么,她愿意付出,仅仅是因为爱。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只要她愿意。 老师允许李清池待到学期期末再走,但是他觉得这样也没什么意思,第二个礼拜就拖着行李回老家了。 李清池走了以后,宿舍搬进来一个播音班的男生,叫高加宇。高加宇原先的宿舍屋顶漏水,他受不了,早就要求换宿舍,正好江垣他们宿舍留出来一个床位,老师就让他钻了个空子。 高加宇家里挺有钱的,也是个被宠坏的主儿,不过除了有点洁癖和烂桃花比较多之外,性格还算不错。所以江垣也没太烦他。 早上,江垣去洗漱,水龙头咕噜咕噜响了半天,就是不出水,他烦躁地踹了一脚底下的水管:“操!” 旁边的高加宇吓得直往后退:“哎呀,好暴躁。” 从后面过来的6铮揽了一下高加宇的肩膀:“别怕,他只有早上这样。” “嘤嘤嘤。” 江垣没搭理他,立马去别的宿舍打了一盆水回来,造福大家。 高加宇眼见江垣要把用剩下的水倒掉了,赶紧拦住他:“帮我冲下头发。” 他把脑袋垂进水池。 江垣按着他的后脑勺,给他缓缓地往头发上注水,“你头好大。” “一般般,一般般啦。” 分卷阅读79 江垣一边帮高加宇洗头,一边冲着里面喊:“老李你要水吗?” 他说完,整个宿舍都安静了。 最后,高加宇打破沉默,“够了够了,别给我冲了。” 江垣把盆扔到一边。 6铮从旁边插过来:“苏阿细昨晚没回宿舍你知道吗。” “……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啊,辅导员昨天查夜,说她没回。” 江垣摸了半天手机,给苏阿细打电话。 接到江垣电话的时候,苏阿细坐在凌晨的烧烤摊边,整理蒋渝芮喝过的酒瓶。 她跟江垣说,昨天晚上蒋渝芮给她打电话,叫她出去喝酒。 蒋渝芮没说什么事,嘴里一直喊着柯洋柯洋。 去了一趟东城,蒋渝芮说见到丁柯洋了。 而且她坚信,她是真的见到了。 蒋渝芮脚腕挂在大腿上,坐在一张蓝色的塑料凳上,脚边是烧烤摊的垃圾和油渍。她一双干净的白鞋与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我想家了。”她用手掌粗糙地抹了一下素面朝天的脸,“我为了丁柯洋跟我爸妈闹掰了。他们让我毕业回成都,我说我要跟柯洋去上海,我妈不同意,说就养你这么一个姑娘,你跑了我们还有什么念想,他们非得让我回去,我就不回,我爸给我一笔钱,我就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混。” 苏阿细安静地听着。 胖乎乎的烧烤摊店主睡完一觉起来发现这这俩姑娘还在,打着哈欠在旁边坐下来,系上围兜,饶有兴致地听她们聊天。 “当时想着,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跟他分,我真的是为了他豁出去了,谁知道他这么个人,说没就没了。” “那个时候我大二吧好像,正好那年我们那儿地震,身边同学都去抗震救灾,我连个电话都没法往回打,就一个人闷在宿舍里,每天看着那些新闻哭,后来是我姥姥跟我联系上,说家里人没事。我跟以前朋友都没联系了。我真的……从那时候就再也没回去过。” “我们那儿特别好,人也特别好,你不知道,我爸妈其实特别爱我,我也是从小被宠大的,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开要跟这么个男的……我等不起了,阿细,我等不起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喝酒。 “我那天看到他,我没敢跟他们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我觉得是,可是他又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不回来找我?” 她双眼通红地看着苏阿细:“你说,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苏阿细平静地说:“他不会回来了。” 蒋渝芮微怔,又闷着头喝酒了。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头苦笑一下:“我是不是太犟了。” “芮姐,你回家看看吧。爸爸妈妈会变老,他们需要你。” 蒋渝芮抬起头看她,哑着嗓音说:“你说真的?” 苏阿细把视线放到远处刚刚暗下去的路灯上,点了点头:“一辈子那么长,我们不止为爱情活。” 苏阿细在把蒋渝芮送走之后,慢慢地往学校的方向走。 站在西南门的门口,等待面前的老爷爷给她烤地瓜。 她想奶奶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跟姑姑开口说,要把奶奶接回家住。 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她琢磨了一晚上。 身侧传达室里面的大叔喝了一口水,把杯子盖上,拧起来的时候发出摩擦的声音,从窗户缝里流进了她的耳朵。 凌晨的南州,一切都还很安详。 苏阿细接过热乎乎的地瓜,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伐。 穿行在昏暗的教学楼之间,苏阿细突然觉得很冷,两只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正在靠近的身影。 苏阿细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朝她走过来。她喊了他一声:“江垣。”然后飞快地跑进他怀里。 “怎么了宝贝?” “你别说话,抱一会儿。” 在带着凉意的清晨,躲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感受时间流逝过去,总算慢慢地心安下来,梦呓一样念他的名字,他也不嫌烦地一遍一遍地答应。 天还没亮。 图书馆前的情人坪有股露水味。 在银杏路上走,苏阿细用一个小勺子挖着地瓜吃,给江垣送过去一口。 江垣看都没看一眼:“我不吃地瓜。” 苏阿细咬牙:“你给我张嘴!!!” “……” 江垣无奈地张嘴,苏阿细给他塞了一勺子。 “好烫好烫!” 苏阿细怕他吐出来,赶紧把他嘴巴捂住:“别屁话,咽下去。” ……江宝宝心里苦。 走过银杏路,前面是一个社团活动的广场。 江垣拉着苏阿细过去,躺下来。 地上凉凉的,周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他把她揽在怀里,苏阿细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盯着他瘦削的下颌骨看了一会儿,江垣说:“你别看我,看天上。” “……你好无聊。” “只有无聊的人才能同时看到太阳和月亮。” 没有建筑的空地,可以看到很敞亮很开阔的天空。 东边一个太阳,西边一轮残月。 在最宁静的此刻,他们好像是彼此相爱的。 苏阿细又偷偷看了一会儿江垣。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下一章上一章回目录加入书签 看书评回收藏首页举报色情反动、刷分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44689,还差1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网友: 32、只是近黄昏三 江垣这段时间玩的时间少了,跟苏阿细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因为可以一起去宾馆睡觉觉,还可以不穿衣服睡觉觉。开心。 苏阿细挺由着他的,除了“进去”,该做的也都做过了。 大概是因为这点,苏阿细觉得自己对江垣的依赖心更重了。早上在被窝里面翻个身就能吻到他的感觉,总是让她好几次误以为已经嫁给了他。 大概也是因为这点,江垣最近也很头疼,把聊天头像全都换成了忍者神龟。 苏阿细对此没有表态,反正他小动作一向很多,江垣却很不满意她的无视,还特地跟她说:“看我头像。” 苏阿细:“好看。” 江垣: 分卷阅读80 “哦。” 第二天,江垣:“看我头像。” 苏阿细看了一眼,还是忍者神龟,不过换了个pose……无聊的暗示。 她翻了个白眼:“不看,滚。” 江垣立马把忍者神龟换掉了,换了一张病恹恹的小猫咪的表情包头像,配字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靠,你戏还能再多点吗? 新闻班有一节经济学的院一起上的,江垣仍然坐在最后玩手机,只不过一上经济学他的身边就堆满了妹子。他就跟块吸铁石似的,不停地把那些磁铁往身边吸啊吸啊。 苏阿细坐在前面听他们一边打游戏一边聊天的声音,课没有听进半分。 在她们的调侃声里,苏阿细送过去一个眼神,很不巧,没被江垣捕捉到。他正歪着脑袋和旁边的女生说话,笑得可灿烂了。 下课等他一起走。 苏阿细逮着江垣就问:“那几个女的你认识啊?” 江垣捉住她的手,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回答得挺散漫:“一起玩过几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你以后还是跟6铮他们玩吧,别总跟女的聊骚了。” 江垣说:“打游戏嘛,这又没什么,你别想那么多。” “就问你一句,答不答应我。” 他迟疑了一下,仍然点了点头。 江垣拉着苏阿细在校园里走,抄了近路,走了小树林。虽然路窄,但是人还是挺多的。 吵吵嚷嚷的人声中,突然传来刺耳的一声:“姜!” 江垣和苏阿细同时回头。 ……不是叫他的。 走在二人前面的女生闻声转过身子,晃晃悠悠地往后走了几步。 女生染了一头蓝紫色的头发,在人群中很是扎眼,穿一卫衣,一只手抄在衣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棒棒糖,在嘴里转来转去。 她回头之后第一件事不是找谁叫的她,而是把目光在江垣身上逗留很久。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低头浅浅地笑着,手指在江垣的掌心过了一下,虽然松松的,但无疑她的手直接扣上了他的指尖。 轻飘飘的这一下,让他感受到来自苏阿细以外的另一个女孩的体温。 一高一矮,两人对视。 来人的这个动作让江垣一瞬间愣住,他迅速地把手抽掉,而后更紧地握了握苏阿细的手。 还好没被她看见。 苏阿细的确毫无察觉。 下午陪他去练了一会儿鼓,他把降噪耳机给她套上。 她独自坐着,什么事也没做,听他打鼓。 苏阿细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了,她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身后的窗户突然啪的一下被推开,使她的哈欠僵在中途。苏阿细警觉地回头。 一颗染着蓝紫色头发的脑袋凑进来,越过她看向那边已经停下的江垣,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笑容:“长得帅有用吗?鼓打得这么烂还出来显摆,丢人。” 江垣握着鼓棒,平静地颔首:“你凭什么说我打得烂?” 蓝紫色没给他直接评价,伏在窗台上啃着手里的苹果,抖了抖腿,挑衅地看着他:“你是太紧张?还是太得意啊?” 苏阿细把耳机拿了,站起来走到江垣旁边去。 蓝紫色看了她一眼,非常迅速短暂的一眼,不屑和厌烦都写在脸上了。 苏阿细有点无语。 她招谁惹谁了? 与此同时,排练室的门被推开,推推搡搡进来几个男的,苏阿细走到江垣身后。 都是山形乐队的成员,苏阿细见过,但叫不出名字来,江垣跟他们熟,简单打了下招呼,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把门口的女生扯进来,带到江垣面前:“这一届的鼓手,姜知行学姐,毕业两年了。” 姜知行被这个小男生扯得衣服松散下来一些,脸上露出不耐烦,甩了一下胳膊把男生的手甩了下去,把江垣手里的鼓棒夺过去。 她坐下,打了一段死亡金属里的1o。没有伴奏,空空荡荡的一阵鼓声,藏不住的力量和爆发里,似乎有情绪的宣泄。 姜知行打完了,把她的苹果寻回,接着啃。 众人都愣了一阵子。 江垣打破沉默:“学姐你也听死金啊?” “听啊。” “那你……收徒弟吗?” 姜知行闻言,嘴角扯出一个淡笑,猝不及防地扑过去抱住江垣,抬头送吻。 江垣吓得直后退。 姜知行翻了个白眼:“操,亲一下都不给,我不喜欢小气的徒弟。” 江垣看了一下苏阿细,讪讪地说:“我有女朋友。” “那就分手……” “怎么可能。” 姜知行笑着玩了一下他的拉链:“学弟,你看起来可没有那么痴情哦。” 江垣拉着苏阿细就走:“不教算咯,废什么话。” 走出去一段路,苏阿细发现夹在课本上的红笔没了,她跟江垣说回去取。 排练室已经安静下来,安静到她还没有走近就听见里面谈话的声音。 姜知行说:“那女的长得真欠操。” 一个男生的声音:“卧槽?你特么咋还人身攻击呢?” “你不觉得吗?最讨厌这种货色了。” “我当然不觉得了,我们学校可找不出第二个比苏阿细还清纯还耐看的妹子。” “呵呵呵呵清纯……有多纯就有多婊,还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得了吧,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男声冷笑,“嫉妒让你质壁分离。” 姜知行冷哼一声:“什么东西,是个女的你就要帮,扔你床上去还心疼么。” “别吧,是个美女你就要甩脸子。” …… 苏阿细沉默地听着,握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下了。 里面的人拉门出来。 她转身。 “诶诶诶学妹,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嗑药了今天。”男生把笔递过去,“东西拿好了。” 苏阿细微微一笑:“谢谢。” 这件事情,在心里不舒服过后,她本可以选择遗忘。 但是苏阿细没想到,江垣那几天往排练室跑得更勤快了。 据她所知,姜知行那段时间一直待在学校里。 江垣很诚实地交代,他拜师成功了。 苏阿细抬了抬眉毛:“你跟她接吻了?” 江垣说:“没啊。”在苏阿细眉间的阴影渐 分卷阅读81 渐消散下去之前,他又补了一句,“给她买了个口红。” 苏阿细点完头,就把脑袋低下去了。 江垣看不到她什么表情。 周五小森林演出结束,两人去看了场零点电影。在宾馆床上躺下的时候,苏阿细已经很困了,随便江垣怎么折腾。 第二天早上,苏阿细先醒,她洗漱完了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江垣,俯身吻他的额头。 偷偷亲了一下,他没反应,又偷偷亲了一下,傻傻笑。 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苏阿细去够,正好江垣也伸手去够,掌心覆在她手背上。 苏阿细把手机拿过去。 来电显示:“仙女姐姐。” 她把手机往睡眼惺忪的江垣面前一送:“这谁啊?” 他揉揉眼睛,要去接:“没谁,给我。” 苏阿细没动。 江垣有点不耐烦地揉了一下头发,提高了音量:“给我啊……” 苏阿细把手机扔过去给他。 他把被子拉过头顶接电话:“干嘛?” 那边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垣这边撂下一句:“没空。”就立马给挂了。 三秒钟以后,电话又开始震,江垣接得极度不耐烦,“说了没空,我跟我对象在一起呢,你现在别给我打电话行吗。” 再次挂了,终于安静下来。 苏阿细问:“谁是仙女?” 江垣把手机扔旁边:“不知道。” “你刚刚接的谁的电话?” “姜知行。” “离不开她了是吗?” 他坐起来穿衣服,“你天天脑袋里在想什么啊……我真是服了你了。” 苏阿细把他手机重新拾起来,输入密码解锁,翻到通讯录:“我整天在想什么?那你每天都在做什么?这个备注是什么意思?” 江垣下床穿裤子:“这是她改的,我哪知道。” “她改的?现在是什么人都能看你手机?” “我手机里什么也没有,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去卫生间洗漱。 苏阿细不知道姜知行是怎么解锁的,下意识地去设置里面检查了一下,发现多了一个指纹认证,名称是个卖萌的颜文字。 江垣在里面洗头,苏阿细站在卫生间门口,“这个呢?你怎么解释?”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嘀嘀咕咕,“什么东西啊,”冲掉手上的泡沫,伸手去拿,“你过来点我看不清。” 江垣把手机接过去,看了好一会儿,淡淡说:“没事,删掉就行了。” 手机又开始响。 苏阿细夺过去,二话不说把手机往旁边墙上使劲一扔,“删掉我也觉得恶心。” 她砸得挺狠,手机撞到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而后滚落到地毯上。 江垣很无语:“你生我气就生我气砸什么手机啊??” “你不是有钱吗?砸坏了再去买一个呗。” 苏阿细无所谓地去穿鞋。 江垣洗完头,吹干了,淡定地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钢化膜碎得四分五裂。能开机,不知道具体损坏情况怎么样,他也没工夫去看了,只是盯着苏阿细拎书包准备离开的背影,弱了弱说话语气,“你别跟我闹,我早上起床脑子不清楚。” 苏阿细:“谁早上起床还没点脾气。” “真的,我不知道她弄这个了,应该就是恶作剧吧,我跟她又没什么。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口红没什么。 仙女姐姐没什么。 指纹锁也没什么。 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苏阿细往外面走。 江垣匆匆忙忙地跟上去。 她头都没回:“滚。” 这个宾馆离学校还挺远的,苏阿细准备打车去,发现生活费用完了,只能摸了两个硬币出来等公交。 公交车还没发车,她去附近的文具店逛了逛。 店里有一面墙都是卖的和手账有关的小东西,苏阿细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空做手账了,不过看到这些东西还是心里痒痒的。 她挑选了一会儿,发现旁边过来一个男生,起初没注意,不过那男生靠的近,她才抬头看了一眼。 苏阿细眼睛稍亮:“6铮?你怎么在这里啊?” 6铮嘿嘿一笑:“我出来吃早饭的,正好看到你进来。” “跑这么远吃早饭啊?” 他点头:“今天周六嘛,这边有家东北菜馆我特喜欢,总来。” “哇,这么酷。” 苏阿细一边跟他搭话一边拨弄着旁边的胶带:“这个星座和小鲸鱼的贴纸好可爱啊,还有这个樱花的胶带。”她伸手够了一下旁边的一卷胶带,放在手心,摊开给6铮看,“你看哪个比较好?” 6铮看了半天:“干嘛不一起都买了?反正又不贵。” “买多了浪费,到时候还是要扔掉,都没用过,太可惜了。”她靠过去小声地说,“而且我身上就几块钱。” 6铮说:“非要选的话,我比较喜欢这个胶带。” 苏阿细笑起来:“这个会不会太粉了啊,看不出来你这么有少女心啊。” 6铮红了脸,也低头笑起来,“不是啊,我站在你的角度选的好不好,女生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吗,而且这个粉色也没有很腻啊,我觉得这颜色还挺温柔的。” 温柔这个词用的挺好。 苏阿细点点头,把粉色的樱花胶带放在手里的小篮筐里。 6铮问:“江垣呢?你没跟他在一起啊?” 聊天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别提他。” 6铮也不知道怎么了,讪讪地摸摸脑壳,噎住了。 苏阿细结完账,发现6铮站在店门口看手机,她心里有些话憋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在向他靠近的这一分钟之内,6铮回头看了她一眼,给了苏阿细一点勇气。 她问:“你会给女生看你的手机吗?” “啊?你要看我手机吗?”6铮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举起来晃了晃,“我手机里没什么东西,你要看就给你看。” 苏阿细摆摆手:“不是,我是说你会随便给别人看吗?” “什么叫随便?我觉得这个得看人吧。不熟就不给呗。” 看人。 不熟就不给。 苏阿细斟酌了一下,嗯了一声。 6铮率先发现远处的江垣过来了,找个了借口跟苏阿细告别。 她徐徐地走到公交站台。 江垣也徐徐地走过来,站在身后把苏阿细抱住。 他没解释什么,也没有哄她,只是紧 分卷阅读82 紧地抱着。 苏阿细也没说什么,眼泪流到下巴,消失在他的指缝里。 江垣用力地吻了吻她脸上的泪水,把她抱得更紧了,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说了很久很久。 那天下午,江垣的头像换成了跪榴莲表情包。 …… 算你识相。 文化节那天,苏阿细化了个浓妆。 她最近好像很在意自己的长相,尤其是在某几个人面前,尽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 学校大礼堂坐不满,苏阿细没票,就在最后一排随便找了张位置坐下。 她是来看姜知行的。 他们乐队安排在最后几个节目,苏阿细等得差点睡着了。 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底下群众嗨一嗨,她略过英俊的主唱学长,把目光落在最后的鼓手身上。 姜知行打鼓很有风格,也很有感染力,毕竟是能把江垣折服得心甘情愿去拜师的人。 但是……她长得也太一般了吧。 切。 苏阿细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化妆。 演出结束了,苏阿细去了一趟后台。 姜知行跟几个男的在说话,一边抖腿一边吃口香糖。 因为刚刚她一直坐在最后,苏阿细没怎么看清,现在隔着四五米远,她才发现姜知行穿了条热裤,她的小腿一侧有一道纹身。 虽然长得一般,但是她脸挺小的,皮肤也很白。 苏阿细盯着她的纹身看了一会儿,在姜知行看到她的时候,把目光收回了。 姜知行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靠上旁边的化妆台。 小屋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就连后面的一群后勤人员都不敢吱声了。 苏阿细率先喊她一声:“学姐。” 姜知行把口香糖吐了,扬了扬眉毛:“嗯?” 她开口平平静静:“离我男朋友远点。” 姜知行被她突如其来的挑衅惊了一下,愣完,语气满是轻蔑:“哦,自己对象看不好,还怪我把他拐跑哦。” “他比较蠢,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我要是不呢?” “我会杀了你。” 她说完这句话,周围更安静了,连整理纸张的声音都没有了。 “噢哟你至于么?就为了个男的……” 苏阿细神色寡淡:“你可以试试。” 姜知行狡黠地一笑:“妹妹长这么清纯,可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缺男人的话跟我说,我这儿多。”她把清纯两个字咬的很重,“长得好,活儿也好。” 在苏阿细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之前,姜知行已经把身边高大的男生推了出去。 男生一个踉跄栽出去,跟苏阿细撞个满怀。 他立马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回头瞪了姜知行一眼:“你他妈想死啊?” 姜知行恶作剧得逞,拍着手弯腰大笑。 笑容持续了五秒钟不到,陡然被遏制住了呼吸似的,长长的倒吸声过后,一切戛然停止。 姜知行的头发差点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连根扯断了。 33、只是近黄昏四 “哟,小姑娘家的,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要做鸡头了呢?” 这声娇滴滴的嗓音一出现,苏阿细也吓了一跳,“姐姐!” 程秋水为了保持形象,稍微整了一下身上的香奈儿套装,眼尾往苏阿细身上扫一眼,那股子妖冶的劲儿真勾人,她下手一点也不轻,把姜知行扯得脑袋往后仰,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姜知行吃了痛,倒抽一口凉气:“你谁?” “我是你大爷!” 旁边的几个男生见对方是女生也不好直接上手,迟疑地看着姜知行,刚跨出去一步,程秋水又狠了狠手里的力道:“来啊,再过来一步我把这绿毛怪拔成秃子。” 她死死地攥着姜知行的头发,把她拖到梳妆台镜子面前:“这位怪怪,您可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您就是在这儿酸一辈子,也就只配做个丑逼。” “你他妈松手!!” “哎呀不得了!说你丑逼戳你伤心事啦,你这是什么表情?” 旁边有男生过去拉架,“行了行了,都是大学生了,还来这出。”跟程秋水说,“这位是学姐,尊重着点儿。” 姜知行趁其不备往程秋水鞋上踩过去一脚,程秋水也不怕踩,倒是真担心姜知行这两根绿毛被她拔光了,这才撒开手,拍拍掌心,颔首道:“滚吧。” 姜知行回眸瞪了她一眼,程秋水眉梢一挑,“嗯?” 几个男生拖着姜知行离开了。 她收拾了一下头发,路过苏阿细的时候,轻笑了一下:“我离你男朋友远点也没用啊,小奶狗还挺粘人的。” “……” 场子里恢复常态,程秋水把小包包挎上,去旁边镜子那边补了个妆,补完过来揽着苏阿细往外走。 苏阿细战战兢兢地跟着程秋水上了她的粉色甲壳虫。 程秋水绕着学校外围带她开车兜风,“你跟那女的有什么过节?” “……”苏阿细不知道怎么说。 程秋水又问:“她抢你男朋友啦?” 苏阿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随后纠正,“也不是抢,就是聊骚。” “卧槽!!!”苏阿细话音未落,程秋水已经开始尖叫,“你居然谈!恋!爱!了!!!” 她尖叫完,苏阿细也开始尖叫:“姐姐!你开车倒是看前面呀!我害怕!” “……” “卧槽,比我还快……”程秋水调整好情绪,“那你跟姐姐说说,这个男朋友……” 苏阿细打断:“我不想说。” “……啊?吵架啦?他对你不好?总跟女的聊骚?” “也没有总是,就是有的时候会,我跟他说这事情他还觉得我无理取闹。” “哎哟宝贝儿。可心疼你了,你一定不能受委屈啊,我最受不了美女被人欺负了。这女的要是再怎么你你就跟姐姐说,看我不把她弄死。”程秋水说完,紧了紧拳头。 “嗯。” “那你……男朋友帅不?” “一般。” “一般???”程秋水闻言,我是绝对不答应的,你这个颜值……” 苏阿细快疯了,“姐你看前面看前面!我求求你了看前面!” “……” 程 分卷阅读83 秋水把苏阿细送到教学楼。 晚上电影赏析课,老师在群里通知今晚他有急事要处理不会去教室,但是也没说调课,苏阿细就去了。 她坐在后面倒数第三排,时不时盯着后门看。 虽然对江垣来说,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但是苏阿细无时无刻不会对他抱有一点点希望。 上课铃响了,他也没来。 她明白,希望只是自欺欺人的。 苏阿细听见前排的同学叽叽喳喳议论今天有个大三的学长过来给他们上课,是任课老师的助教,听说学长长得特别帅,具体怎么个帅法她还没听明白,这位传说中的帅学长就已经进教室了。 苏阿细对这个人第一感觉就是……好高。 这个头,都快抵到门楣了。 他穿一身西装,五官深邃硬朗,即便在十几米之外的座位上看过去,也是有棱有角的。像混血儿。 的确很帅,而且非常有气质。 不像普通的吊儿郎当的小男生,这个人的气质很沉稳。 他一句话没说,往讲台上一站,底下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就慢慢地降了下去。 “我叫叶卿。”他扶了一下领带,“今天梁老师有点事赶不过来,这节课我给大家上。” 声音很沉,像冰冰凉凉的碎玉。 突然有人开始尖叫着鼓掌。 苏阿细也随大流鼓了下掌。 她听见有好几个人在喊:“好帅好帅!” 叶卿置若罔闻。 他继续说话。 “所以。” 所以…… “这节课。” 这节课…… “我们看电影。” “噗!学长你好过分啊!!” 叶卿闻言,勾着唇角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的意图显然是敷衍地安慰一下,但是放在他脸上,看起来却那么让人心安。 苏阿细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带安全感的属性是与生俱来的。 叶卿给他们放的电影叫《闻香识女人》。 苏阿细不怎么想看电影,就玩了会儿手机,无意间抬头看一眼前面的屏幕,喃喃道:“好眼熟啊……” “二代教父。” 这块冰冰凉凉的碎玉一下子贴上了自己的耳朵,苏阿细吓了一跳,偏头去看,叶卿站在她的座位旁边,看着前面,光影在他精致的面容上变幻着。 “我没有看过教父……”苏阿细自言自语了一声,不过这句话他应该没听见。 她把手机藏起来,假装认真地看了会儿电影。 叶卿估计是站累了,没一会儿就在她旁边坐下了,双腿在课桌里放不下,叠在一起支在走道,手机放在空荡的桌面上,苏阿细去看他的时候,叶卿似乎有点睁不动眼睛了,垂着双眼放了会儿空。 苏阿细鼓起勇气说:“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 叶卿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但是我习惯给他留着。” 他点点头,“哦。”然后起身,走到后排斜对角的座位上坐下。 看到中途,苏阿细突然胃疼起来,她捂着肚子在桌上趴下了。 前段时间疼过一次,当时没怎么在意,吐完以后第二天就好多了。 但是现在这次疼痛比上次还要剧烈好多,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她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 苏阿细疼得哼了两声,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好不容易缓解过来之后,想去跟叶卿请个假离开,可是趴着的时候难受得腰都直不起来。别说回宿舍了,估计走两步都要瘫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喇叭里的台词,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好像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个梦。 梦里面,她在和江垣争吵。醒过来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句话记得很清楚,她一边哭一边质问他:“我不漂亮了吗?你为什么要看别人?” 江垣怎么回答的苏阿细忘了,但是潜意识里给自己安上这种奇怪的台词,她觉得恐慌。梦里已经这么惨了,现实中一定要替自己活得坚强一点。 眼角有点涩涩的,苏阿细小声地喊他的名字,“江垣……” 无意识地一声呼唤,她没想到自己叫出了声,吃惊过后,才发现周遭已经安静下来了。 教室前面有几个女生在自习,后排的灯仍然闭着,仅仅讲台上开了两盏日光灯。 她坐在暗处,也不用担心有人听见她梦里的胡话。 胃还在抽着痛,苏阿细换了个方向趴着,脑袋转过去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后排的座位。 已经没有人了。 再看眼前,桌上放了一瓶胃药,一杯温水。 …… 苏阿细迟疑了一会儿,把药吃了。 胃疼好不容易缓解过来了,打开手机,看到江垣给她发过来的消息,“帮我去店里拿一下衣服。” 苏阿细:“我没你证件。” “报电话号码就行。” “哦。” “你先放你那里,我晚上要是来得及回去就去拿。” 苏阿细在屏幕上缓缓输入,“你去哪了?” 输完了,再删掉。 最后,发给他一个“哦”。 苏阿细把药装进书包。 她接到柳惠心的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苏阿细本来打算回宿舍休息,但是想到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给江垣买水果了,如果她不给他买,他自己肯定也不会记得。 没想到一碰头,柳惠心就问她:“你刚刚在礼堂后台怎么了?” 苏阿细问:“你……知道了什么?” “我听我后勤部的同学说的,说你跟一个学姐杠上了。” 她扯谎:“……没事,就是她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是不是叫姜知行啊?” “嗯。” 柳惠心说:“我听说她人品超烂的。”她凑到苏阿细耳边,“她约炮你知道吗。” 苏阿细心跳加快了一些。 “约炮?和不喜欢的男生也可以吗?” “对啊,我也搞不懂,可能就是寻求刺激吧。其实这样的人挺多的。” “男生……也愿意吗?” 柳惠心挑眉:“当然了啊,不用哄着,不用花钱买礼物就能睡,哪个男的会不愿意啊?” 不用哄着。 不用花钱买礼物。 就能睡。 苏阿细买好了水果,拎在手上还挺沉的。先结完账在外面等柳惠心。 分卷阅读84 超市在操场上面。 苏阿细站的地方与操场的地面相距三四米高,她靠在护栏上,风吹动裙摆,她警惕地拉了一下裙子,疑心会不会有人看到,就回了下头。 操场跑道上站着两个男生,正举着手机对着她。 苏阿细顿时气得脸色通红。 正好柳惠心从超市里出来,她迅速地把手里的水果塞进柳惠心怀里,沿着台阶往下面跑。 那几个男生见她来了也不跑,就站在原地笑得贱兮兮地冲她吹口哨。 苏阿细走到跟前质问:“拍了什么?” 穿白衬衫的男生把手机塞进裤兜,手里夹着根烟,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什么拍了什么?” “删了。” “删什么呀,啥也没有。” 彼时柳惠心也追下来了,不用问发生什么了,她心里也清楚了七八分。 另外一个矮个子的男生偷偷摸摸在白衬衫耳边说了句什么,白衬衫突然更加猖狂地笑了一下:“哟,校花儿呐?”他身子微微前倾,快要靠到苏阿细身上,“一晚上多少钱啊?老子买还不行吗?哈哈哈哈。” 苏阿细平静地看着他,仍然两个字:“删了。” 白衬衫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手里颠了颠,烟头在指尖状态很危险,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他眯着眼睛看苏阿细:“叫声哥哥。” “叫了你就删。” 他点点头:“行,删。” 苏阿细:“哥哥。” 白衬衫男生没想到苏阿细这么爽快,片刻地怔愣之后,把手里的照片给苏阿细瞧了一眼,“看着啊。”然后当着她的面把照片删了。 他拍拍旁边矮个子的肩膀,捂着嘴鬼鬼祟祟说了几句话,苏阿细接过柳惠心手里的水果,没再纠缠了,打算离开。 然而白衬衫男生突然一个向前,胸膛直接撞到她身上,脸上带着痞气的笑容,把苏阿细撞到墙上,两条手臂支在旁边,“妹妹别走嘛。” 柳惠心急坏了,上前去掰他的手臂:“同学,你搞什么啊,这光天化日耍什么流氓?” 男生轻蔑地扫过去一眼,然而纹丝不动,“两个妹妹一起?哥不介意的!” 柳惠心把东西都扔了,在包里掏手机拨号,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怎么办江垣不接我电话。” 苏阿细说:“不用,报警吧。” 白衬衫闻言,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烟头落下来,掉进了她的运动鞋,袜子边被烫坏了,一阵钻心的疼逼她皱了一下眉毛,嘶了一声。 柳惠心把香烟拿出来的时候,烟头还是红色的。苏阿细干净的脚踝上现出了一片红肿。 男生重新点了一根烟,两人说着话走远了。 苏阿细忍着脚上的疼痛,拉着柳惠心离开。 柳惠心一边关心她的脚伤一边吐槽:“现在怎么什么人都有啊,还是学生呢,一点素质都没有。” 苏阿细说:“不一定是学生,看着像外面的人。” “外面的?” “嗯,学校附近其实都挺危险的,这种混混很多,咱们以后都得小心一点。” “其实刚刚我都吓死了。阿细,还好你没事。” 苏阿细敷衍地笑了一下,“惠心。” “哎。” “我现在走不动路,你能不能帮我去拿一下衣服,就在54号楼学生会工作室旁边那个干洗店。” “行,那你在这里等我。”柳惠心跟超市的人借了个凳子,让苏阿细坐下,“学生证给我。” 苏阿细说:“你报江垣号码,他的衣服。” “哦……行。” “麻烦你啦。” “没事儿。” 柳惠心走了以后,苏阿细借了洗手池,用凉水冲了被烫伤的地方,出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个眼熟的身影。 苏阿细喊了一声:“卢秋迪!” 前面慢吞吞走路的男生闻声回眸,看着长裙的姑娘徐徐靠近,他推了下眼镜,视线放到苏阿细手里的小袋子上。 苏阿细问他:“江垣在宿舍吗。” “不在呀。” “去体育馆了?” 卢秋迪眼珠子咕噜一转:“好像去打电动还是蹦迪了吧。” 苏阿细微怔,而后苦笑:“这么潇洒。” “对啊,潇洒的一笔。”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女孩的情绪转变,咧着嘴“嘿嘿”一笑,似乎还挺羡慕江垣的潇洒。 苏阿细犹豫了好一会儿,又问一句:“他一个人去的?” “跟他师姐他们。” “姜知行?” 卢秋迪想了想,点点头:“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儿。” 苏阿细又沉默了一会儿,卢秋迪招架不住这尴尬的气氛,迈开腿都打算离开了,又被她拉住。 这回苏阿细的问话声低了不少,很小心似的:“除了他们俩还有谁啊?” 他直言:“还有他师姐乐队那些朋友吧。” 苏阿细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卢秋迪眼巴巴地瞅着她手里的水果,指了一下,随口问:“带给江垣的吗?我给你拎回去。” “不用,不给他了。” “哦行……唉你腿怎么了?” “扭了。” 她转身离开,脚踩在地上仍然会疼,有一点小拐。 那天,苏阿细回到宿舍,想来想去,给江垣发了个消息:“你去夜店了?” 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江垣发过来一串省略号,没说是还是不是。 苏阿细看着他的省略号,突然觉得一阵热热的火气窜到了头顶。她没跟他说过,最讨厌别人在发消息的时候回点点点点点点。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是江垣这种态度很可能就是在告诉她,你这样问让我觉得不爽了。 去就去了,没去就没去,实事求是不行吗? 除了六个点之外,苏阿细等了好半天,他也没说任何话。 就冲着这破烂情商,她也不打算跟他旁敲侧击了,直说:“你以后不要总是跟姜知行来往了好吗?” 江垣回的很快。 三个字:“为什么?” 34、只是近黄昏五 苏阿细还没回,江垣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虽有犹豫,但她还是接了。 江垣开口便是:“我当她朋友。” 他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什么好的情绪,继续说:“虽然有的时候她说话不中听,人还是蛮好的。就是心直口快,要是你听到什么也别往心里去。” 这 分卷阅读85 种处处维护的感觉仍然让苏阿细觉得脑袋发涨,几秒钟冷静下来,语气依然正常:“她骂我我也可以不往心里去?” 江垣语气稍温:“她骂你?骂你什么了?” 骂她什么? 那样的话,一般的女生能说出口吗?苏阿细咬了咬牙关。 等了一阵,江垣有点无奈:“你能不能别总说这么奇怪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你的意思。” 苏阿细说:“听不懂就算了。” 她沿着长长的宿舍楼道走,上了八楼天台。冷风过耳,江垣的讲话声音都低下去一截:“你不会觉得她喜欢我吧。” 苏阿细冷冷地说:“你不会觉得她不喜欢你吧?” “她当然不喜欢我啊,你不了解她,她跟男生都这样的。她要是对我有意思我早就不跟她接触了。” “你不了解她”,五个字,往她心口凿了一通,苏阿细说:“你干嘛老在我面前帮另外一个女的说话?” “不是,你好端端地这么排斥一个人,我当然得帮她说句公道话了,我就是交个朋友……” 苏阿细打断他的话,“你会跟她上床吗?” 江垣愣了半天。 她重复:“你会跟她上床吗?” “干嘛说这种话?” 苏阿细继续问:“如果有一天你睡够我了,我还会爱我吗?” “……” “我不会打游戏我也不会打鼓,不会陪你玩,我不想给你就是因为我怕有一天我们做了我就什么都不剩了,你在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你还会爱我吗。” 江垣:“你别这样说啊,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们愿意玩就好好玩吧,她看我不爽,你也别惹她生气了。” 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听见江垣那头一声苦笑:“你们女生就喜欢计较。” “这不是计较不计较的问题。” 江垣说:“不计较你用得着这样管我吗?” “白痴,你什么都不懂。”眼角的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苏阿细咬紧了牙关,“我讨厌死你了。” 她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苏阿细进门,忍了脾气,轻手轻脚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柳惠心挪过来,温柔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吵架了?” “嗯,气死我了。” 柳惠心“噗”一下笑出来:“男的嘛,男的都是害人精。” 害人精。 我受委屈的时候,你在干嘛? 你在和别的女孩玩闹。 你的世界有那么多东西。 我的世界只有你。 可是你什么都不懂。 苏阿细哭了一会儿,把手机放在下面充电,爬床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江垣给她打了三十几通电话,但是她一个也没有接到。 不论为了什么争吵,不论谁对谁错,但是看到这么多未接来电,试图想象一下他急着找她的样子,苏阿细不争气地心软下来。 她躺在床上看看天花板,好好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尽管他和姜知行来往这件事她没办法接受,但是江垣毕竟是不知情者,或者说,他不知道姜知行一再对她恶语相向的事情。 想来想去,苏阿细还是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尤其是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也没有顾及他的心情,话说严重了。 她回电,换他不接。 她给卢秋迪打电话,卢秋迪说:“江垣病了,躺着呢。” 苏阿细心一紧:“纵欲过度?” 卢秋迪语气淡然:“纵欲过度引起的并发症。” “所以什么病?” “感冒!” “……谢谢。” 第二天是周五,他没去上课,下午苏阿细提前去了小森林,她觉得江垣今天应该不会去了,问蒋渝芮,得知他确实请假了。 好像一周一次的赴约,也顿时变得很无趣。 他到底病得多严重啊,一天一夜一条消息都回不过来。 苏阿细甚至考虑要不要夜闯男生宿舍。 算了,胡思乱想还不如干点正事。 周六那天,苏阿细特地回了趟家里,煮了一点紫薯粥,带回学校去。 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她的一句:“记得吃药。” 她往上滑了一点,看着他们无关痛痒的一些对白。最后又滑到底端,“记得吃药”四个字,看起来有些讽刺。 三十几通电话没有接到,所以气得不理人了吗?就这点度量吗? 苏阿细把紫薯粥装在保温盒里去男生宿舍楼下等他。给卢秋迪发消息:“他有没有起床?” 卢秋迪回:“没,跟死了一样。” “那你叫他活过来给我回个消息。活不过来就算了,帮我烧点纸钱。” 对方发来一串省略号。 苏阿细刚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手机就震了一下,她满心期待地掏出来,发现是卢秋迪的电话,接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她:“你俩最近怎么了?” 苏阿细紧张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是吗?” “他什么都没说啊,倒是你,一会儿送这个一会儿送那个,找他特别勤。” “我以前找他不勤吗?” “没怎么找过吧。” “因为他以前不会不理我。” “哎呀他真睡觉呢!我又没唬你!白天低烧晚上……” 听筒里面远远地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别那么大嗓门行么。” “诶你醒啦,你们女神……” 苏阿细把电话挂了。 傍晚,江垣给她发消息了,四个字:“我还活着。” 她扯着嘴角轻松地笑了一下,释怀了。 “在宿舍吗?” “排练室。” 苏阿细立马去了一趟排练室,远远地就听见零零落落的鼓声。 跟没吃饱饭一样,打得特别没力气——也许他真的没有吃饭。 想到这里,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心口一紧。 苏阿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鼓声彻底消散了,她推门进去。江垣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垂眸去翻他的谱子。 因为生病,他脸色看起来不好。 苏阿细过去摸了一下他温热的脸:“吃药了吗?” “嗯。” “严重的话就去医院。” “不用了。” 苏阿细走近,把保温盒放地上,小心 分卷阅读86 地旋开盖子,散出浓浓的米香。低头拿小勺子的时候,她听见江垣说话的声音:“你别给我买东西了,我不吃这个。” 这不是买的,这是她做的。 ——还需要说吗? ——委曲求全做最后一步挣扎,然后再被拒绝。 她轻手轻脚地把小勺子放回去,盖子盖上,把东西拎着离开。 江垣发现她走路不对劲,就问了句:“脚怎么了?” 苏阿细说:“没怎么。”然后消失在门口。 江垣练了一个多小时的鼓也完全不在状态,苏阿细离开一会儿,他把东西收拾起来也走了。 跨出教室,看着乌黑的天际,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最近过得真的糊涂了,天这么黑,他居然让她一个人走。 江垣打算给苏阿细打个电话,但是手机显示已经快没电了。他一边往小路的方向走,一边迅速地拨号出去。 走得太急,突然撞上了什么。 蹲在黑暗里的少女被他撞倒,跪在地上,盛满了热粥的小碗泼洒了一地,铁勺摔在地面上叮当作响,紫薯香冲进鼻腔。 江垣连忙把苏阿细拉起来:“没事吧你。” 她没接话。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滚烫的眼泪盛满了掌心。 江垣吓了一跳,在他开口之前,苏阿细已经迅速地把他推到旁边,自觉失态地擦眼泪。 江垣揽着她的腰把她拉到怀里,亲亲她脸上的眼泪,说话还带着鼻音:“生我气啊?” “别碰我。” “快告诉我,是不是还生气呢。” 苏阿细把脸偏到一边,过了很久才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因为带着哭腔,这个发音更像是带着撒娇意味的“唔”。 轻轻一句,挠着耳朵。 江垣说:“我跟姜知行说清楚了,让她别来找我了。” “她同意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啊,由不得她。” “可是她说你粘她。” “粘她妈个头,你别听她放屁。” 苏阿细沉默。 “谁跟你说我去夜店?嗯?谁说的?” “……” “是不是卢秋迪?回去就捶死他。” “……” “以后你让我不跟谁玩我就不跟谁玩,一切服从老婆的命令,不听话就断子绝孙。行不。” 苏阿细仍然沉默,用手背蹭了蹭眼泪。 江垣弯腰跟她说话:“女神,你怎么哭起来都这么美,让别的小姑娘怎么活?” “神经病。” 江垣等苏阿细哭了一会儿,把她脸捧着,好好说话:“以后别生闷气,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如果姜知行真的对你不好我也不可能跟她玩啊,但你得跟我解释清楚了,不然我会觉得莫名其妙,对吧。” “嗯。” “按你的说法,我跟他们玩是因为得到好处,玩的开心,所以才会主动去交朋友,可是我跟你在一起我不需要这些,不管能不能得到好处,不管开不开心,我都会觉得很幸福,每天都过得很幸福,这跟交朋友是不一样的,就算你骂我让我滚,我也愿意屁颠屁颠追着你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为你做每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 “我前天没去夜店,去学鼓了,学校排练室停电,我才去外面的。其实我最近真的收敛很多了,你看我一个月有几天是在外面玩的?也就这几天吧,现在你一说我又不敢出去了,作业我也好好做了,班上的事情我一直都在管啊,重要的会我也都去开了,虽然我玩心重,但是关键时候从来不会掉链子。你看我做的好的地方你都不夸我。” 苏阿细翻白眼:“神经病!!” 江垣:“骂我骂我,使劲骂。” 苏阿细问他:“那你手机呢?” “换新的了,再让别人碰手机我是狗。” “那你……之前还送她口红。” “啊?我给她买个口红,就是让她看看这颜色好不好看,好看的话我给我媳妇儿买,不好看就算了,买了媳妇儿也不喜欢。” 她笑了一下:“装逼。” “……使劲骂。” 江垣低头吻她,温柔地吻。少女的嘴唇是清甜的紫薯味,尝都尝不够。他伸伸舌头,苏阿细抿着嘴巴不让他进去,“你感冒……” 江垣看了她一会儿,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别哭了,心疼呢。你下次有什么事情一定一定要跟我说,憋着难受不难受啊?” 他一边哄她,一边当着苏阿细的面把姜知行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等苏阿细心情平复下来,江垣俯身收拾地上的残局。粥被撒了大半,好歹还剩那么点,他干脆把剩下的全都喝了。 她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放在袋子里。 “亲亲。”江垣低头把脸凑过去,迎接一个落在脸颊的轻吻。 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句话,一个承诺而已,其他的所有受到的委屈都无足轻重。 江垣攥着她的手,往有光亮的地方走:“脚受伤了?” 苏阿细点点头。 “怎么弄的?” 她随便撒了个谎:“后跟破皮了。” “以后就不要穿不合脚的鞋子了,你不穿那些鞋子也特别好看。” “……嗯。” “真的。” “知道了。” ……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老婆。” “还有1275天我就可以娶你了。” “开不开心?” “我好开心啊。” “你会嫁给我吗?” 苏阿细点点头。 江垣笑着捂了一下胸口,“那我要快一点长大。” 江垣怕苏阿细的日子过得太伤感,带她去看了一次演唱会。 演唱会开在城南奥体中心,一个酷酷的摇滚乐队,听说主唱还是本地人。 苏阿细没看过正规的演唱会,现场几万人合唱一首歌的时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现场冲击,也是第一次觉得音乐是这么有感染力的东西。 “一万次悲伤,依然会有drea,我一直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似乎只能这样,停留一个方向,已不能改变。 每一颗眼泪,是一万道光,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 我奔涌的暖流,寻找你的海洋,我注定这样。” 演唱会结束,江垣拉着苏阿细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奔跑,抱有随时随地要把四肢卸掉的放松感,还有即使在这里大喊大叫 分卷阅读87 也不怕被人嘲笑的快活。 两边高高的路灯把城市照得格外冷清,路上没有一辆车。 酣畅淋漓的奔跑让人忘记生活中每一丁点细微的苦楚。 风扫在脸上凉凉爽爽的。 苏阿细跑着跑着就笑起来,一双月牙眼弯出了最甜美的弧度。 虽然苏阿细脾气很多,但是她也很好哄,因为小女生的心思总是会在大男孩的甜言蜜语里慢慢融化。 她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她开心起来。也只有跟江垣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疯。 纵然一万次悲伤,我仍然会在最温暖的地方等你。 35、只是近黄昏六 两人闲逛到一个商业区。 江垣把苏阿细带到一个红酒会所,从外面看挺奢华的,苏阿细脚步顿了顿。 江垣说,这家会所是他爷爷开的,但是目前在他爸爸江堰的名下。 会所虽不大,里头装饰得倒是气派,进去一个大展厅,门口站着几名礼仪小姐,见二人来了,站成排鞠躬。 江垣没理她们,牵着苏阿细往里面走。前台注意到有人进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但看到来人是江垣,便只是站着看他,什么也没再敢说。 有人盯着江垣手里的荧光棒,小声地念叨:“少爷这么晚了……” 江垣打断她:“少什么爷啊,姐姐年纪不小了,别这么中二行不行。” 礼仪小姐脸红了红,不再多嘴了。 右转进门是一间长方形的酒窖,进去的时候还是黑乎乎的,江垣伸手拉了一下墙上的线。三盏灯一齐亮起来。顶上东西两边悬着两个复古式的吊灯,中间一盏浮夸的水晶灯,亮黄色的灯光,把整个封闭的屋子照得通透。水晶灯下面摆着沙发桌椅。 江垣把酒窖的拉门拉上,从门旁边的壁橱里取出两个酒瓶。他把酒瓶举在水晶灯在端详了很久很久,冒出来一句“什么鬼啊”,然后递过去给苏阿细,“你看得懂吗?” 苏阿细认了一下,“这是法语。” 说话时,江垣已经从橱窗下面拿出一堆高脚杯,“没事,喝喝看。” “这酒是不是很贵?” “应该吧……不要紧,再贵也是给人喝的。”他一边说,一边往杯子里倒酒。 苏阿细都是等江垣喝上一口才敢喝。 尝了四五瓶酒之后,突然有个女人拉门进来,迟疑着说:“少爷,经理说了这里的酒……” 江垣眉毛拧成一个川字:“哎呀你们好烦。” 女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垂落在苏阿细身上。 看了会儿,把门带上了。 江垣跟她说:“没事你别怕,这些人总这样,一个个假正经。”他把外套脱了,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t恤,摸摸自己红彤彤的脸,“这里面好热啊。” 苏阿细点点头:“嗯。”她把酒杯放到旁边。不能喝太多,怕醉,也怕胃烧得不舒服。 江垣挪过来搂着苏阿细,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接吻,吻得全身滚烫,苏阿细牙关瑟缩,重重地咬到他的舌头。江垣笑着拨了一下她的下巴:“长獠牙了啊,啃的哥嘴疼。” “你活该。” 他微微笑着,亲了一下她的嘴角:“今天也要做个忍者。” 晚上回了江垣家。 苏阿细每次来他家总得胆战心惊的,不过幸好,这一夜过得风平浪静。 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苏阿细觉得四肢乏力,坐在浴缸里动都不想动。 江垣捉住她的一条手臂,把演唱会的贴纸搓掉。苏阿细平静地看着他搓,白白的一条手臂顿时就搓红了,江垣给她用肥皂抹了抹。 再用水一冲,干净了。 她看着他骄傲的模样,疲倦地笑了一下。 江垣把浴室的百叶窗掀开一点点。 苏阿细偏过头去,就看到大海。 晚上,倦意更甚。 苏阿细躺在床的外侧,从很窄的窗帘缝隙里看到底下被风煽动的树叶。看得到动静,听不见声音,看着看着就有点睁不动眼睛了。 江垣戳了一下她的肩膀:“帮我弄一下。” 苏阿细打发了一句:“不要,很困了。” 江垣沉默地翻了个身,苏阿细也合上双眼。 五分钟后,他突然翻回来:“你不要跟我说话哦!我没有哭!不要你哄!” 苏阿细吓得捂了一下胸口:“……你他妈有病啊??我都快睡着了!!” 江垣立马伸手臂勾住她的腰身:“你居然不抱着我就能睡着!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苏阿细把他踹走:“大半夜不要发神经。” 江垣把被子拉到头顶,都快委屈死了。发现苏阿细还是没搭理他,他用力地冷哼了一声。还是没理,又哼了一声。 苏阿细终于发出一点声音来,江垣把被子拉下来,竖起耳朵听,她说的是:“你家有安全套吗?” 惊得江垣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了,“我马上去买!” 苏阿细使劲拉他:“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控制不住,别去别去!” 江垣被她整得神经衰弱了,把头往被子里一钻:“idie……” 苏阿细等他闹腾完了,半睁着眼睛重新看底下的那棵树,风里飘摇了一会儿,转瞬间被雨水融得模糊一片,噼里啪啦的雨滴往窗户上拍打。 头顶有轰隆的声音。 苏阿细突然心跳加速从床上坐起来:“打雷了。” 江垣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往床角挪了挪,牵着被子的一只角落:“干嘛,你要变身啦?” “别贫嘴。”苏阿细去旁边拿自己的书包,一边从包里翻手机一边跟他解释,“我奶奶有点关节炎,下雨天腿疼,要添被子。我得跟我姑姑说一声。” “你奶奶腿不好你姑姑不知道?还要你跟她说?” “不是,她白天工作很辛苦。现在这个点,肯定不会起来帮我奶奶弄。” 江垣抓抓头发:“一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会的,你不知道骨头疼起来很难受的。” “那还有什么办法啊?干着急吧你就。” 苏阿细没管江垣的劝阻给姑姑打了电话,结果已经关机了。 总不能大半夜的冒着大雨赶过去吧。 从这里赶到姑姑家也得一两个小时…… 苏阿细急着睡不着的时候,江垣在玩她的头发。 他玩着玩着就睡了,苏阿细一 分卷阅读88 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小姑说,被子给她添了,叫她不要担心。但是奶奶这两天好像病情严重了,还得去医院检查。 对姑姑他们来说,苏阿细就是个小孩子。家里有什么大事也从来不会跟她说,总觉得她不能理解,或者这些事情不该归她管。 所以苏阿细根本不知道奶奶的病情恶化到什么地步。 她确实也只能干着急了。 第二天的课是在下午,有一门选修。 非常有艺术气息的一门课程——剪纸。 苏阿细想着奶奶的事情一直心神不宁,后悔早上跟姑姑通电话的时候没跟奶奶说两句话。她握着剪刀和彩纸走神,江垣从旁边送过来一个剪出来的字。 苏的繁体字。 贴在她的手心,小小的一片,还挺好看的。 苏阿细笑了笑,“你刻的啊?” “嗯啊,”江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快说哥哥厉不厉害。” “厉害。” 他高兴地趴在桌上笑。 上完课,苏阿细最后一个走出教室,跟正在等她的江垣说:“你先走吧,我去趟厕所。” “那我在这儿等你。” “你下去等我。” 他谨慎地点点头:“哦,行吧。” 对她的任何命令,他只需要服从,不需要问为什么。 目送江垣下了楼,苏阿细从包里拿出一本本子,看着教室的门牌往后走。 412教室门口。 苏阿细站住脚,捏着本子的手紧了紧,离门还很远,所以尽管门是敞着的,她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听见吵吵闹闹的声音,稍稍跨前一点,一大片坐在前排的男生闯进视野。趁还没有人注意到她,苏阿细赶紧退回原位。 下课时间,有女生出来上厕所。 谢天谢地。 苏阿细急忙追上去:“同学,你们是计算机系的吗?” 女生长发,用发圈收拢在脑后,长得不算漂亮,表情不算温和。尤其是苏阿细用手指把落到颊上的头发撩到耳后这个随意的动作,让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审视的意思。 “找谁?” “叶卿在吗?” “在啊,我帮你叫。”女生回头往班上走的时候,几乎是无意识地学着苏阿细做了撩头发的动作。 但是在她跨进门槛的一瞬间又立马被苏阿细拉住,她说:“不用叫了,帮我把这个给他好吗?” “……哦。”女生接过她手里的本子,又狐疑地打量一番,“劝你一句啊,叶卿很难追的,你别在他身上花心思,天仙他都看不上。” 女生阴阳怪气地撂下这句话就走了,苏阿细心里奔过一万头草泥马。 她没注意到,门后面有两三个男生一直挤在一起偷看。 等苏阿细走了以后,那几个男生尖叫着往后排跑,“我操啊!卿哥哥!刚刚有个超级无敌大美女找你!啊啊啊啊老子恋爱了!!” 身后淡淡的一声:“什么大美女?” 本子传到叶卿手里,他趴着睡觉的脑袋抬了一下,目光流转一圈,这才起身,把外套的帽子摘了,翻了一下手里普普通通的练习本,取出夹在里面的一百块钱,问送本子过来的女生:“谁给的?” 女生说:“我不知道哇,没说叫什么。” “什么都没说?” “说了,说叫我谢谢你给她买药。” “……知道了。” 叶卿摸出口袋的打火机和香烟,一边走一边点燃,旁边路过的老师诧异地叫住他“哎教学楼不能抽烟”,叶卿跟没听见似的,继续不动声色地走他的路。 走到楼道,透过蓝色的玻璃往外看。 操场边的香樟冒出了新芽,苏阿细站在自行车边静候,与她一起的男生细心地在后车座上置了两本书,才让她坐上去。苏阿细坐上他的后座,驾轻就熟地圈住男生的腰。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走远了。 男生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模样很干净,浅色的瞳仁扫过每一寸暮春光景之时,都带着经久不散的少年之气。 四月底在水北镇有一个庙会,奶奶跟苏阿细说好了去玩。 那几天姑姑工作忙,苏阿细把她舅舅叫上了。 水北镇是南州城南的一个小镇子,说不上落后,但不算富裕。人民生活稳定,安居乐业。苏阿细在镇子附近的小渔村长大。小时候和那里的哥哥姐姐玩过,后来渐渐地不联系了。 没有了孩提时代的热情,这个镇子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这次主要也是想带奶奶出去散散心。 苏阿细把姑姑家里的门锁上,扶着奶奶走出巷子。 舅舅的摩托车远远地乘风而来,他戴着头盔的脑袋微微后仰,姿态看起来很是逍遥。 摩托车在苏阿细的脚边停下,她说:“怎么没开车?” “你姑跟我说,你奶奶有点晕车,照顾一下。” 苏阿细点点头。 舅舅殷勤地下车把奶奶托上去:“姨,你当心点儿啊。我待会儿尽量开慢点,你扶稳了。” 奶奶说:“行啊,麻烦你了。” “没事儿。” 把奶奶在车上安置好了,舅舅瞅了眼苏阿细:“你傻愣着干嘛,上车呀。” 苏阿细狐疑地看了一眼他这小小的摩托车:“啊?我坐不上吧?” 舅舅把她往车座上按:“挤挤,能上的。” “行行行。”苏阿细连忙把他推开,“我试试,你别怼我。” “嗬,小孩儿,叛逆的。” “……” 苏阿细跟舅舅同时上车,奶奶坐中间,套上头盔。三人挤在一辆车上,拥得紧紧的,上路之后竟然也觉得挺踏实。 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吹,苏阿细憋半天气才松出来一口。 “以前我爸带我的时候我坐中间,小时候穿大人的棉鞋,结果半路上我腿麻了,鞋掉了都不知道。” 舅舅强势吐槽:“冲你爸那德性,就你这小不点儿,没给你人丢了就不错。” 苏阿细哈哈一笑。 奶奶也笑了。 摩托车驶出了城市,在荒凉的郊区奔驰。两边的田野青葱一片,苏阿细把乱飞的头发绑了起来,问舅舅:“秋水姐姐呢。” “野的要命,天天出去玩,看都看不住。” 奶奶插句嘴:“你家那丫头年纪不小了吧,怎么还没个稳定的对象。” 舅舅摆摆手:“眼高,谁都看不上。”然后在后 分卷阅读89 视镜里盯了一眼苏阿细:“你别跟你姐学啊,虚掷青春。” 奶奶帮她说话:“阿细乖呢。” 舅舅:“小丫头片子,也就人前乖,你可别信她们啊。” “……” 庙会逛了一圈,很没意思,奶奶被熟人拉去讲话,苏阿细百无聊赖地蹲在一个摊铺前看佛珠。她挑了一颗铜币,放在手心掂量一番,问:“大叔,这个多少钱?” 大叔扬了扬下巴,“给你,不要钱。” 苏阿细高高兴兴把铜币塞进口袋里。 舅舅专注钓鱼,苏阿细在他旁边的小竹凳上坐下,双脚跨过脚下的烂泥,踩在草垛里。舅舅乜过来一眼,“又长高了?” “不知道,最近没量过。” “唉,还记得你一点点小的时候的样子,一下子就这么大了,”舅舅叹气,“很快了,也要出来上班了。还是在学校好,好好珍惜。” 苏阿细点点头。 舅舅问她:“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苏阿细说:“我也没想过。据我所知,我们直系学长学姐他们做记者或者进报社工作的多,但是听说记者会猝死。” “猝死啊哈哈哈哈你听谁说的。” “微博上看的,很多。” “微博上每天都有车祸,看来你要远离马路。” “确实啊,做这一行业本来就很辛苦。” “做什么不辛苦?” “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很迷茫。” “谁的青春不迷茫!” “……舅舅真时髦。” 沉默片刻,她问:“你说我们上这么多年学是为了什么啊?” “为了早恋,叛逆,打架,跟老师抬杠的时候,有个良好的环境。然后二十岁出头,定定心出来上班,结婚。” “我还没毕业,你跟我说这些合适吗?” “哦!那就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苏阿细被他逗笑了。 她不跟他打趣,起身往正在过来的奶奶那边走。 苏阿细搀着奶奶沿着小河走了几圈。 奶奶问了几句男朋友的事,苏阿细只说他姓江,江海的江。 奶奶告诉她,找个对你好的人不难,但是找个一辈子对你好的人很难。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好好处下去,世上没有两个人是绝对登对的,一时的热烈不代表什么,只有互相理解和宽容,为了对方把性子磨一磨,感情才能细水长流,你们才能一起走完这一生。 苏阿细点点头。 一辈子怎么样,说到底只有奶奶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谈论的起吧。 苏阿细说,我结婚的时候,你得亲手把我送到新郎的手里。 奶奶说,你爸送就行了。 苏阿细用小奶音跟她撒娇,我就要你送。 奶奶低着头轻轻笑。 远处传来戏班子唱戏的声音。 奶奶听得入迷了,也跟着哼了几句。 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大家闺秀的人儿,虽然数年岁月变迁,但风骨犹存,行事优雅的范儿一点不少。 她唱了一段《游园惊梦》的昆曲选段。 一开口,宛若从时代的浪潮里扯出涓涓细流。 水北镇的风光很美,奶奶的歌声很悠长。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36、最遥远的距离一 水北镇的爷爷给苏阿细的那枚钱币她一直放在口袋里没拿出来过,某天在食堂排队的时候,苏阿细正好碰到6铮,两人唠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从衣兜里拿学生卡的时候,那枚铜币突然抖落了出来,掉在6铮的脚边。 苏阿细俯身去捡的时候,6铮突然惊喜地说了句:“你喜欢收藏这个啊?”他指指她手里的铜币。 “不喜欢,一个老爷爷送我的。” “送你的?这么阔?” 很明显看得出来,6铮跟刚才比起来眼神更有光彩了。 苏阿细随口一问:“你要么?这个给你。” 6铮这才发现自己激动过头了,尴尬地抓了一下头发:“啊,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阿细不像他一样忸怩,很干脆地把铜币递过去:“我没有渠道玩这个,也没兴趣倒卖古董。你要你拿去好了。” 6铮高兴地说谢谢。 他一路掂着铜币回到宿舍。 看6铮得意得要上天的模样,高加宇立马堵过去就问:“什么什么什么?” 6铮发现江垣也在宿舍,便压低了声音说:“苏女神给的。” “我操,这么好?她给你买的?” 6铮:“不知道,她说是她捡来的。” 江垣笔在手上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放下,冲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淡淡地问:“捡什么了?” 6铮吓一跳,赶紧赔笑:“没什么没什么。” “……” 6铮没肯说,江垣也懒得问了,但是始终对苏阿细捡了什么送给6铮还是耿耿于怀。 下课两人并行,路过操场。 几个打完球的男生汗津津地抱着篮球过来,盯着苏阿细看了好半天,突然大声嚷嚷起来:“这不是上次去找我们叶卿哥哥的美人嘛。”然后有人的视线落在江垣身上,试探地问,“你有男朋友啊?” 江垣看了那几个男的一眼,看苏阿细,“什么哥哥?” 苏阿细拉着江垣慢慢走,免得再被他听到别人的闲话,跟他解释:“之前上公选课的时候胃疼,一个男生给我买了药,我前几天去找他给钱的。” 江垣:“为什么要他给你买药?” 没有问哪一天。 没有问为什么胃疼。 他问的是,为什么要他给你买药? 苏阿细鼻子酸了一下,看着他,“我肚子疼,人家好心给我买药怎么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 她挽着他的胳膊慢吞吞往前走,没有接话。 江垣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跟我说?” 苏阿细说:“跟你说什么啊,我跟你说你会给我买药送过来吗?还不知道在哪逍遥自在呢?等你送过来我早就疼死在课上了。” “这么严重啊?”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以后要是再这样你就跟我说,我要送不过来我就叫别人给你买,别随便让别的男生……” “别的男生怎么了?” “……别的男生怎么了??刚刚那群人说话阴阳怪气那个样子你听着舒服?”江垣皱了一下眉毛,似乎很介意这件事。 苏阿细把挎着他的手松开了 分卷阅读90 。 江垣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又后退几步,“那你今天送6铮什么东西了他那么高兴?” “我送6铮什么了?” “不知道啊,我不是在问你吗?” 苏阿细想了想,“哦,一个小铜币,他说他喜欢我就给他了。” “你怎么不送给我?” 苏阿细:“??你还能更幼稚点吗?” “我怎么幼稚了?只准你管我不准我管你?” 沉默一会儿。 江垣过去拉着她:“行行行我错了,去吃饭去吃饭。” 这件事苏阿细不跟他生气,谁也不提,就当过去了。 下午上课前,江垣打了通电话给苏阿细,说他去外面修自行车,让她提前过去,帮忙去楼下休息室取一下上课要用的教室的钥匙,然后跟苏阿细强调了两遍,是三把挂在一起的钥匙串,上面挂着红绳。 苏阿细进去的时候,正好看钥匙的阿姨不在,她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挂着红绳的钥匙串。找得焦头烂额之际,有个男生背着书包进来,苏阿细瞄了一眼他手上的钥匙。 上面没绑红绳,但挂了个牌子,写着5o3。 苏阿细急问:“同学你是刚刚在5o3上课的吗?” 男生大概是见了美女略显惊慌,跟她说话有点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眼神飘飘忽忽:“是的。” “那你把钥匙给我吧,我们班下节课5o3。” “哦哦……好的。” 男生把钥匙递过去,十分小心地把一小串钥匙丢到她的掌心。 这串钥匙上只有两把,她觉得既然问过了,应该就是5o3的没错,也许是江垣记错了,而且他刚才打电话急急忙忙也没怎么说清楚。 苏阿细拿了钥匙登上五楼,发现楼道里已经有很多同学在等了。她不知道哪一把,就随便先试了一把。 第一把钥匙能插进去,但是旋了半天拧不动。 旁边等候的女生有点急躁:“怎么了?这门开不了?” 苏阿细没答。 那女生倒是先心浮气躁起来,手叉着腰,用课本扇风:“快点啊,热死了。” 苏阿细换了另一把钥匙,这把根本插都插不进去。 她这才有点急了。 重新拿出第一把,急急地送进去,还是拧不动…… 旁边的同学都围过来催:“怎么回事啊,你拿错钥匙了?拿错了就赶紧去换啊。” 苏阿细比他们更热更紧张,手心全是汗,把钥匙拔出来的时候,手也不停地在抖。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缓缓靠近。 温温和和一声“怎么了”飘进耳朵。 江垣车坏了,一路跑回学校,头发都被汗浸得湿漉漉的。 苏阿细抬头,看到江垣朝她走近的一刹那,孤立无援的心酸顿时间就消散了,她微微扬了一下嘴角,准备跟他说话。 江垣已经走到跟前,把她的钥匙拿过来看了一眼,拧住了眉毛:“我不是说拿三把连在一起那串吗?” 苏阿细看着他的坚定眼神一刹那就软弱了下去,她把视线松到脚下,小声说:“我没找到那串,然后刚刚正好有个男生过去还钥匙,我就在他那里拿了,他说他拿的是5o3的。” 江垣抿了一下嘴唇,有点无奈地给她解释:“这是一间大教室隔开的两个小教室,所以两间都是5o3,你拿的钥匙是隔壁的,明白了吗?” “那你刚刚在电话里怎么不说清楚??” “我哪知道你这么……” 江垣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了。 “这么笨是吗?”苏阿细把他手上钥匙串夺回去,平静地说:“拿错就拿错咯,我回去换。” 说完就往楼下跑,江垣赶紧跟上去:“我去换吧,你别跑了。” 他说着就去捞她的手臂,两只手碰到的一瞬间,苏阿细却立马把他的手甩开了。 苏阿细溜得很快,江垣没再跟上去,一脸无语地站在原地:“又怎么了啊?” 换完钥匙回来,还差三分钟上课,好在赶回来还算及时。 苏阿细微微喘着气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教室门口已经挤满了人,细密的汗珠沾着绒毛一般的鬓发。她紧张地把门打开,然后把钥匙丢给他。 江垣一句话都没说。 课上得很不自在,这个教室旁边一整排都是窗户,窗帘还被卸了,江垣大半节课都举着本书在那儿挡太阳,烦的要命。 旁边的高加宇看江垣脸色沉得快要拔刀砍人的样子,兴奋地问他怎么了。 江垣视线往苏阿细那边飘了一下:“喏,你去问她。” 高加宇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哎哎哎,你可千万别跟女生冷战,哥哥我告诉你,冷战到最后,不管有理没理,还得你去腆着脸道歉。” “……” 这个男孩儿总是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样子,江垣不了解他的情史有多丰富,但从他每天侃侃而谈的德行看来,还是有点经验的。 高加宇又说:“女孩儿就是气多,就是矫情,但是也好哄,你给她点关怀,给她买点东西,平时老实点,别跟别的女的鬼混。能有什么大事儿啊?” 江垣:“行了我知道了。”他把耳机戴上,在桌上趴下,“今天已经够烦了,你别再烦我了。” “讲道理要听的呀小伙子……” “我不想听。” 高加宇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阳还没沉下去,课就匆匆结束了。 意料之中,苏阿细没有等他。 路上,柳惠心在水果店挑水果,苏阿细站在门口等她。 柳惠心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咋了,心情不好啊?” 她依然是那句:“还好。” 柳惠心脑袋一歪,看看她:“吵架啦?” 苏阿细声音弱下去:“没吵。” 柳惠心才不信,不过她也不知道人家小情侣到底怎么回事,简单发表意见:“你俩最近不太和谐啊?” 苏阿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想了好久才再次开口:“你说男生是不是到一定时候感情就会淡了。” 柳惠心意味深长地“嗯”一声:“看大部分恋爱情况好像是的,而且女生到最后都会付出得多,所以说呀,痴情女子薄情郎,这世上实在是没什么好男人……” 柳惠心巴拉巴拉说了这一大通话,说到一半发现苏阿细脸色有点不对劲,她赶忙打住:“我不是说江垣不好的意思啊,也不一定每个男的 分卷阅读91 都那样,对吧。” 苏阿细说:“没事,你说吧,我不介意。” 柳惠心也没心情说了,她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还是跟江垣好好谈谈吧,你俩可能有什么误会。你要是不说,他那个木鱼脑袋能看出啥呀。” “我怕说了也是白说。”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苏阿细点点头:“嗯。” 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在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归根结底还是太小心眼了。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会这么频繁地发脾气,但是现在只要一点点不如意的小事就会跟他闹别扭。 然而她对其他人仍然很宽容,所以都把温柔留给了别人。 他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吧。 所以把她惯出了大小姐脾气,他才真的懒得去哄了。 她觉得自己没理由成为这样的人。 苏阿细决定和江垣“谈谈”以后才得知,那天晚上他去了网吧,她在考虑要不要过两天再说,可是有一些话堵在心口,不排出来硌得难受。 她独自出了一趟校门。 苏阿细一进网吧,有三四成的人抬头盯着她看,甚至有几个游戏中的男生都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 封闭的空间里一股闷臭味,烟味呛得她屏住了呼吸。 她忐忑地走了一圈,看到江垣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好生降下来。她走过去,插进他和高加宇中间,“我有话跟你说。” 高加宇跟苏阿细说了句什么话,苏阿细没听清,她只注意到江垣连头都没抬一下,“现在不行,我晚上找你。” 苏阿细考虑了一下,仍然说:“那我在外面等你。” 江垣劝她:“我打游戏呢,你别等我,回去吃饭。” “我就说几句话。” “说了别等我。” 苏阿细沉默了很久,平静地走出了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加更,等不及要虐狗子了(搓搓手) 37、最遥远的距离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在背传播学概论的时候他在1o1。 世界上最最遥远的距离是你在思考人生的时候他在1o1。 世界上最最最遥远的距离是你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他仍然在1o1。 苏阿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绝望。 她从来不打游戏,所以她根本不能理解这玩意儿到底能有多吸引人。 她好好地想了想,至今还没有什么能像游戏之于男生一样,对她来说能沉迷到上瘾的东西。 所以她不能理解江垣。 苏阿细走了以后,江垣没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继续沉默地打游戏。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苏阿细。他在想,她打算跟他说什么,还特地跑这一趟。 在网吧待了将近四个小时,出门时,已过十点。 高加宇让他再玩一会儿,江垣说:“我还得回去哄我女朋友。” 高加宇冷笑:“你个马后炮。” 江垣没理他。 五月初下了几场雨,温度降了不少,外面冷风呼啸。江垣紧了紧外套。 零零星星的几辆车子在孤独的暗夜里开过去,不远处的香椿树下站了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江垣见了,脚步一顿。而后飞快地跑过去。 苏阿细穿了件单薄的雪纺衫,藏在树后面,能挡一点风。 她觉得两条腿都快站折了,看到他过来的时候,差点掉眼泪。 江垣过去拉了一下她的手,他牵得不重,所以连甩开都不必,她只要轻轻一抽,一温一凉的两只手便轻而易举分开了。 他手抄进裤子口袋,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微哑,带着歉意开口:“一直在等我啊?” 苏阿细也平静地看他:“我不是说我等你吗?” “我看你后来也没进去,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她抱着双手,视线别开,没有再接话了。 “冷吗?”江垣温柔地问了一句,没等她回答,就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他只穿一件短袖,露出白白细细的两条手臂,贴着急速卷来的冷风。 苏阿细没拿,江垣说:“穿起来吧,晚上冷。学校挺远的,要走好久。” “你自己呢?” “我不怕冷。” 她还是没拿。 江垣把衣服披在她肩膀上,“来,手伸一下。” 苏阿细往旁边跨了一步,一颗眼泪掉下来,砸在鼻尖,紧接着就有第二颗第三颗。 阿迪的外套被卷到地上,油腻腻的路面,多了一抹干净的湖水蓝。 江垣把衣服捡起来垮在臂弯里,把苏阿细的脸拨到自己面前,帮她擦擦眼泪,好声好气地说:“我真不知道你在等我。” 他一只手托住她的腰,轻轻地一拉,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就窝进自己怀里。江垣垂眼看着她,有点安慰也无从开口的无力感。他轻轻吻她的眼角,“不要哭,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苏阿细用手指蹭了一下眼泪,说:“我们分手吧。” 江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说什么傻话啊。” 苏阿细缓缓地把他推远:“没说傻话,就这样吧。” “……” “我走了。” 江垣跟上去捏住她的手腕:“回学校吗?” 苏阿细把他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抠下去,“我以后不归你管了,我去哪里也不用跟你汇报,你别再碰我。” 江垣喉头似是阻塞了一下:“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说这个?” 苏阿细往学校的方向走,头也不回:“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但是我现在只想跟你说这个,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了。” 江垣继续跟上:“我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不重要的,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改,我不相信你会为我改变,我觉得有的地方合不来,以后也会一直合不来,也没有必要勉强了。” “你别这样啊,你这叫逃避,遇到矛盾难道不应该解决吗?” “你每次都说这样说,可是你真的想着要解决了吗,打游戏这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放心上了吗。我是真的不想吵架,所以分手吧。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有的时候也很累,我觉得一个人可能更轻松一点。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江垣攥了她一下,在苏阿细吃了痛皱眉之际,他又立马松开,盯着她半条手臂被他捏出的印子,“我让你累了吗?” 苏阿细说 分卷阅读92 :“有时候会。” “其实也没有那么累吧,有的事情没有多复杂,但你就会胡思乱想,我对你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压根没必要想那么多。” 踩上满地焦脆的叶萚,沙沙的碎叶声使夜晚冷凝。苏阿细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那你就在这里站四个小时试试看啊,试试看你会不会胡思乱想。” 江垣只好无奈地再次道歉:“好了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游戏我以后少打,别生我气。” 苏阿细看了他很久很久,咬着字说:“江垣,我以后再信你一句话我就是傻逼。” 她越走越快,江垣一直跟得紧紧的,“干嘛那么随便就要分手?” “不是随便,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合适,这样下去以后也不可能会合得来。而且你会越来越不喜欢我。既然总会有那么一天,不如早一点了断。”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啊。”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当初对我的耐心吗。我们还小,你不会喜欢我一辈子的。”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那你呢,你喜欢我吗?”眼看苏阿细的背影微怔,江垣又换一种问法,“你喜欢过我吗?” 你喜欢过我吗? 江垣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阿细也停下了,回头说:“没有,从来没有。一点也不喜欢,谈着玩玩的。” 她说完,闷着头继续走。 苏阿细不知道江垣后来怎么样了,因为他一直没有再跟上去。 宿舍里大家都没睡。 听到江垣说他让苏阿细在网吧等了四个小时,6铮愣都没愣,一脚就把凳子踹到他身上。 卢秋迪和高加宇都傻眼了,两人地冲过去把6铮和江垣拉着,免得发生什么事端。 然而江垣挺淡定的,他只是没想到6铮会发这么大的火,何况6铮也没有立场对他动手,可是即便事情发生了,江垣现在也累得无暇顾及任何人的情绪。 他一句话都不想解释。 6铮暴躁的样子大家都没见过,但每一个好脾气的人发起怒来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他隐藏在正直和一点小自卑底下的熔岩,总有一天会喷薄而出。 江垣赶上了。 6铮咬着牙关挣开卢秋迪,把踢翻的凳子拎起来,往蹲在地上的江垣身上砸。 卢秋迪和高加宇一块儿去拦6铮,他气得把他们俩踹开,扯着江垣的领子把他按在地上揍。 江垣始终没有还手。 6铮气红了眼睛,看着此时此刻突然懦弱下来的江垣,问他:“玩够了是吗?” 江垣把6铮推开,往外面走。 6铮把他堵在门口,提着他的领口:“你他妈把话说清楚!!” “关你什么事啊。”江垣攥着他的胳膊把他甩到旁边去,“想约架另找时间,现在真的没心情。” 6铮点点头,“行。” 他拿了外套往外面走,一边穿衣服一边打电话:“你现在在哪?不要走西门那条路,晚上很危险。我过去着你。” …… 五月的夜晚,星河藏进尘埃。过了闭寝的时间,操场上已经没有人。 江垣一个人跑了二十几圈。 跑完步,江垣在操场上躺下,抬头看天。他努力回想今天苏阿细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可是他全都忘记了,只有那句“一点也不喜欢”,像把刀子,一直悬在心口。 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这是爷爷给他的,江垣点了根烟,抽上一口,烟味一冲进身体就开始咳嗽。缓过这阵劲,吸了第二口。舔一下嘴唇,有点苦涩。 他喘口气,打了一通电话出去,声音沙哑:“老周,你干嘛呢?” 周野说:“刚准备睡觉,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没什么事。”江垣把烟头在橡胶跑道上碾掉了,沉声说:“我昨天梦到我哥了。” 6铮是在西门外面看到苏阿细的,他给她买好了甜玉米,看到苏阿细就立马迎上去。 她擦眼泪的动作很迅速,到了6铮跟前的时候已经调整好状态。 6铮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把玉米递过去,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抿唇,犹豫了很久憋出来一句:“打起精神来。” 苏阿细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好。” 一打开宿舍门,敷着面膜的柳惠心就伸着脖子看了苏阿细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诶?咋了啊?” 发现苏阿细眼睛红红的,柳惠心立马把面膜揭了,很紧张地过去慰问。 乔景和白安安已经在床上,听见动静,也往门口看了一眼。 苏阿细等柳惠心走到身边,才压低声音告诉她:“分了。” 柳惠心:“啊??为什么啊?” 苏阿细言简意赅:“不喜欢了。” 柳惠心没信她的话,把她拉到旁边暗处的角落,小声询问:“你俩说啥了啊?” 苏阿细伸手拿了一下钱包:“我去买点东西,回来跟你说。” “行。” 苏阿细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任何事情都不想做,任何人都不想见。 她往宿舍楼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里面有几间宿舍是没有人住的。她蹲在顶头的宿舍门口哭了一会儿。 她不应该期盼找到一个懂她的人,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只会沉迷于游戏、篮球,浪掷青春,及时行乐。 失望从来都是自己给的,与别人无关。 爱情总是这样,从优点开始,到缺点结束。从幻想开始,到现实结束。 江垣是个优秀的人,但不是个完美的人。 “我们不合适”这五个字,囊括了多少无奈和不甘心,可是好笑的是,它却渐渐地变成了一种分手的烂借口。哪怕是烂借口,我也要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所以就到这里就好了。 两个人在一起只会专注眼前,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拾起回忆。 沧海水成了曾经,巫山云飘进了过往。 现在,谁也不需要谁。 苏阿细蹲了一会儿觉得腿麻,她站起来之前听到转角处有人哼歌的声音。 简喜乐拎着水瓶从另一栋楼穿过来打水。 苏阿细这一下子没站稳,脚麻得动不了,死撑着走了一步,就崴了脚。 正好崴到简喜乐身上。 穿 分卷阅读93 着兔子连体睡衣的小姑娘紧张兮兮地把她扶着:“咋了咋了?没事吧你?” 简喜乐低头看了一眼苏阿细,看到她脸色亮晶晶的眼泪,顿觉不妙。 她没有多问。 苏阿细的眼泪还止不住,她觉得有点失态,一直在不停地擦眼泪,可是擦不干净,越是这样越是失态,越是难受,越是想要掉眼泪。 简喜乐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兔耳朵拉到头顶:“我上周去幼儿园当了一周实习助教,你知道吗?现在幼儿园老师得教小孩子跳舞,而且啊哈哈哈那个舞啊哈哈哈哈真的超级丑……我跳给你看啊……” 简喜乐说完,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扭屁股。没有音乐,她嘴里自己配音。没有节奏,也没有美感。很机械很迟钝的一支舞跳完了,她自己先大笑起来。 苏阿细也破涕为笑。 可是笑完,她做任何表情都尤其酸涩。 简喜乐看着脑袋垂得很低的苏阿细,动手捏了捏她热乎乎的脸蛋。 苏阿细眼泪流下来,简喜乐把她接到怀里。 “小姐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事情绝对不好的,让你难过的也会让你长大,早经历早免疫。人生路还那么长,你要勇敢起来呀。” 38、最遥远的距离三 苏阿细起了个早,比平常起得更早一点,去了教室。 其实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凌晨天还没亮就醒来,因为眼睛肿肿的,早点起床用凉水洗了一下眼睛。 从梦里的世界走出来,灰蒙蒙的现实像皮鞭,一下一下地抽在心脏上,绞着疼。 她把小毛巾盖在眼睛上,一边敷一边哭。 脸上一下子就热气腾腾。 哭到鼻塞,苏阿细便早点过来读了会儿英语。 她喉咙有点疼,说话声音囊囊的,估计是昨天晚上吹风吹得感冒了。 教室只有她一个人。过了六点五十,才66续续地有人进来。 她不再读出声。 柳惠心踩着点奔进教室,嘴里呼呼地喘着气,她在位置上坐着等点名的同学离开,然后猫着腰过来给苏阿细送早餐。 柳惠心蹲着,拉了一下苏阿细的手:“吃早饭没?” 苏阿细摇摇头。 “眼睛肿起来了。” 她按了一下眼皮:“很明显吗?” 柳惠心说:“还行,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你自己不难受吗?” “有点疼。” “哎哟喂……”柳惠心心疼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脸,“没事,啊,除了好好活着,都是小事。” 她拍拍苏阿细的腿,把一个鸡蛋和一个肉包塞进她的桌洞,又猫着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垣没赶在点名之前过来,但他也破天荒地来了。 快下课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进来。 苏阿细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觉得那些一行一行地东西在眼睛里晕成了一团。 他从后门进来,她也能感觉到是他进来了。 江垣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接冲着她过去。在琅琅的读书声中,悄无声息地在她旁边坐下。 苏阿细的余光看到桌上多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香蕉牛奶。 江垣熟练而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吻她的太阳穴,眼角,耳朵:“还生气呢?” 苏阿细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可是课本被他的牛奶压住。她随即起身,把书抽出来,不想用力太大,玻璃瓶倒了一下,骤然滚到地上。 苏阿细倒抽一口气,等她准备俯身去看的时候,江垣已经蹲下来捡玻璃渣了。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调头看着他们这边。 苏阿细假装自然地在旁边的桌子坐下。 韩先唯地跑出去,拿回来扫把和簸箕,把碎渣渣扫走,冲着江垣说:“诶诶诶你别用手啊,会刮伤的。” 江垣把手里的碎片扔进她的簸箕,小声说了句“谢谢”。 下课铃一响,苏阿细就拉着柳惠心往外面走。 江垣超到前面去,攥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到旁边。苏阿细拗不过,他这狠劲儿捏得手臂实在是很疼。待他松开,白花花的小手臂上开始出现大片的红痕。 走廊尽头,人渐渐散尽了。他把她困在墙角。 苏阿细绕了半天绕不开,瞪了他一眼:“你要干嘛?” 他轻声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有些事情,你不跟我说,我意识不到。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但是你突然这样子我特别受不了。我现在已经不跟姜知行来往了,昨天的事情也道过歉了,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直接告诉我好不好?” 苏阿细说:“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重复一遍。我不会改变主意。”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过后,江垣说:“执意要分手吗?” 她小声地“嗯”一下,带着很重的鼻音。 他口中迅速地蹦出四个字:“我不答应。” 苏阿细说:“你必须答应。” 江垣喉头微动,有点烦躁地把手撑在两边扶手上,把她困得更死了。他说:“算我求你行吗。” 苏阿细是真的不想纠缠了,她动手推开他:“你天天嘴上说求我求我你倒是求啊,你去我楼下跪着,跪一天我就原谅你。”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感情有什么用?就算有感情你该冷落我还是冷落我,我犯得着天天这样被你气吗?” “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你就相信我这一次。” 苏阿细不吭声了,在江垣等她开口的时候,她跨出去两步,却又立马被他不依不饶地拽住。江垣把她按在墙上,膝盖抵在苏阿细的两腿之间,怕她溜了。他俯身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馨香温软的脖颈,声音无限地温柔下来:“老婆,我错了,你别跟我闹了好吗?”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他的吻在她脸上游走,“老婆,我错了。对不起。” “……你放开我。” “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随便你,但是你不要再生气了。” 苏阿细挣扎无果,放弃了,有气无力地说:“江垣,你成熟一点吧,这样子是没有意义的。有很多事情我不跟你说不代表我不在意,如果我不跟你发脾气你就看不出来,但是就算你看出来我不高兴了你也不愿意为我改变。你都这样了,我还坚持什么呢?” “我会改的。” “我 分卷阅读94 真的不想再听你说这种话了。” 上课铃声响起。 “都上课了,让我走吧,不要总是跟一个小孩一样了,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幼稚的男生。”苏阿细把他搭在她腰间的手掰开,“你不要真的让我讨厌你。” 江垣攥着她的手渐渐松散下来。 苏阿细转身往楼下走。 她走几步,他就走几步。 她回头看他,轻轻一眼,把他看在了原地。 江垣止步,走到楼梯口,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的粉末混着粘稠的鲜血,落了一地。 那天晚上,江垣把kk叫出去吃了顿饭。 两个富家子弟坐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吃凉皮。 江垣慢条斯理地把碗里的香菜往外面挑。他看着对面埋头美滋滋酌着小酒的kk,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哥,你知道女孩子要怎么哄吗?” kk把酒杯放下,用手捻了两颗花生米放在嘴里,瞄了一眼江垣手指关节处的伤口,轻描淡写地提一句:“你们分手了?” 江垣说:“我们只是吵架。” “吵什么架?” 他托着下巴低头,看着闷闷的,“是我不好,我最近态度不好。” “那你去道歉啊。” “我道歉了,没用。” “没用?”kk一挑眉,“道歉道到点上了吗?” 江垣稍顿,回问:“什么意思?” kk抖了两下腿,一副早已看穿的盛气姿态:“你可别敷衍了事啊,苏阿细这姑娘精得要命。”kk一边说一边看着江垣的碗有点眼馋,趁他不备迅速夺了去。 江垣警觉起来,跟他拉扯半天,“你不是刚刚吃过了吗?” “那么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kk龇牙咧嘴地又去抢。 江垣乖乖地把凉皮推过去。 kk高兴地吃上两口,讲故事似的:“我以前追一个妹子,结果人看不上我,我就去割了双眼皮,厉害不。”他说完,捏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我靠,真的啊。”江垣细细瞧了一下,随后又严肃地问:“那你觉得我这脸还得怎么整?我也试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诚意。” “有用吗?” kk沉思:“那得看个人。”他又捏了一下眼皮,示意,“反正我这招没管用。” 江垣苦笑道:“你心态真好。” kk说:“哪看出心态好了?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哪儿能惦记人家这么多年,多瘆得慌。” 他一边聊天一边吃凉皮,想起江垣还饿着肚子,kk招手问老板又要了一碗。 江垣说:“不用了,我吃不下。” “饥肠辘辘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吃不饱饭还怎么想办法讨人欢心?” “你多说两句骚话,不用割双眼皮的。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 江垣是真的吃不下东西,他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了,正好kk吃得那么香,也没空跟他聊天。 头顶阴了一片天,估计要下雨。 kk吃完凉皮之前,江垣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 学校门口围了几群人,应该是部门聚餐的,下了点毛毛雨,有人已经开始撑伞。 在这些站在原地等车的人群中,江垣注意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正在从学校里面跑出来。 男生穿了黑色卫衣和牛仔裤,跑得很快。 好像是那个叫什么时君以的主席。 就是原定跟苏阿细主持外语节的那个人。 他的怀里似乎抱着一个女生。 等江垣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君以已经跑远了,他身后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小不点,一直在给他撑伞,两人看上去都挺心急的。 看着时君以的后背,江垣注意到他怀里的女生。 黑色的匡威鞋,细细白白的脚踝,竹竿似的小腿。 ……苏阿细。 他猛然一惊,把kk撂在原地就狂奔过去。 苏阿细躺在时君以怀里,闭着眼睛,额头上有几滴水珠。江垣用手指试了一下她脸上的温度,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时君以一路从行政楼跑过来,微微喘气,看了一眼江垣,“开会的时候晕倒的,应该是低血糖,今天医务室没开门,得赶紧送医院。”他随便地解释了一句,就看向旁边的简喜乐,“小喜别撑伞了,快去拦车。” “哦!行行行!” 简喜乐慌慌忙忙收了伞,往大马路上跑,很不巧,正好到了司机的交班时间,拦了半天的出租车没有一辆停下的。 时君以把苏阿细抱到旁边的站台底下躲雨。 江垣又飞奔回kk身边,“哥,车钥匙给我,快点。” “啊?哦……”kk一脸懵逼地摸出钥匙丢给他,“你会开车吗?给我悠着点儿开啊!” “我知道我知道。” 江垣倒腾了半天kk的丰田车,去接苏阿细的时候,时君以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简喜乐打圆场:“要不让他送过去吧,他俩……同学。” 时君以才敢把苏阿细放上副驾。 一路上苏阿细都没醒过来。 江垣一通超车乱飚,几个红灯路口都没及时刹住。折腾这一路,kk的驾照算是废了。 他抱着她往急诊处跑,医院里的药味让他忍着没吐出来,被几个男人抬进来酒鬼不小心撞到他的腿,江垣飞快地躲了一下,又看一眼苏阿细。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像…… 江垣低头吻住她,感受到她很轻很轻地呼吸浮在他脸上,他才放下心来。 她的唇上有奶香,应该是刚刚时君以给她吃糖了。 江垣赶着去挂号,把苏阿细放在旁边长椅上,不放心地跟旁边的女生说:“姐姐你帮我看一下我女朋友行么,我怕她丢了,谢谢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阿细清醒了一点。 她意识到是江垣送她来医院的,但是没有力气说话,所以没有一点点反抗的倾向。 包括他刚才的那个吻。 苏阿细咳了两声,江垣立马拿着病例单赶过来,“怎么了?”他急急地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抱起来去找科室。 站在外面,江垣从门缝里听见医生指责她的声音:“为什么不吃饭?失恋啦?现在小姑娘这么要好看啊饭都不吃?下次不能这样了啊,闹出人命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没有听到苏阿细回答。 她虚弱地开门往外走,对上江垣的视线 分卷阅读95 。 然后又低下了头。 去拿药,打点滴。 输液的大厅里,苏阿细找了个角落坐着,江垣坐在她旁边。 两人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世界很嘈杂,他们很安静。 苏阿细的电话响起来,她接了。 “喂,妈妈。” “我现在在医院。” “没事,有点低血糖。” “明天回去。” “嗯。” “嗯……拜拜。” 接完电话,苏阿细就哭了。 她哭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哭完了,沉默地拿出纸巾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江垣看着她,心都碎成玻璃渣了。 他说:“我们暑假出去玩吧,你想去哪?去动物园吗?你之前说想去企鹅馆,我也特别想去,去看演唱会也行,我们……” 苏阿细弱弱地喊了他一声,“江垣。” “我们去小森林,我弹吉他给你听,我现在学会了好多歌,哥哥姐姐都说我弹得特别好……” 她打断他:“我说分手,不是开玩笑的。” 江垣继续说:“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 “如果让你难过的话,对不起。”苏阿细终于抬起眼睛,看着他,“对不起,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 苏阿细刚才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死了。 一直到江垣吻她的时候,她才活过来。 这些相处的时候发生的每一点温柔的小细节,都会变成她犹豫的理由。可是苏阿细不想犹豫,所以她宁愿他不要这样对她。 输完液,江垣把空瓶子送走。苏阿细说:“我回去了,不要你送。” “可是现在很晚。”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再强迫我了,好吗?我现在真的很累。” 为什么分手呢? 她也说不清楚。 因为每一件小事积累起来的失望,最后还是打败了对他的喜欢。 因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在黑暗的路口等车。 他站在她身后五米的地方,静静地看她最后一眼。 每天,江垣仍然闷闷地去上课,没有李清池陪他,他不太经常做后排了,有的时候也会坐前面。上课最后一个来,下课第一个走。洒脱的很。 苏阿细常常盯着他的背影走神。 以后变回了同学关系,就没有理由再接近了。 没有人会替你剥好糖炒栗子,没有人会帮你解开胡乱缠绕的耳机线,没有人会在八百米的终点等你担心你腿酸一直把你抱着,也不会再有人在你难过的时候想方设法哄你开心。 她坐在他原来坐过的位置上,趴下来看晴朗的天空。 夏天,蝉鸣又出现了。 有一支台湾的后摇乐队叫cicada,而乐团之所以取cicada作为团名是因为“人们觉察到蝉的出现,往往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而不是看见其形体”。 这就是音乐的最纯粹状态。 苏阿细把耳机藏在头发里,戴上。 她闭着眼睛听这首歌,《最后仍然在一起》。发梢垂在鼻尖,挠得脸上痒痒的。 江垣现在应该还会每周都去小森林,但苏阿细已经打算把那边的工作辞了。 她暂时不缺钱花,而且奶奶生病需要人照顾。 苏阿细有的时候能感觉到江垣在她的活动区域内游荡。 也许是幻觉,但哪怕是幻觉,这种紧张感也促使她无法回头。 苏阿细蹲在路边给学校里的野猫喂粮,她的头发长长了,绑马尾就不好看了,乌黑的一片覆在后背,风吹发尾,轻轻摇晃。发间的腰肢若隐若现。 江垣的车停在她身后两米处,他坐在车上,神伤地盯着她的背影。 旁边一辆五颜六色的死飞骚气地闪了过去,他脚一蹬踏板,追上高加宇,“这车不是李清池的吗?” 高加宇晃了晃前轮,演杂技似的,看着挺骄傲:“他卖给我了啊,低价出的。” “哦。” “你跟你对象儿掰啦。” 江垣说:“没呢。”他不想跟别人说太多感情上的事情,把耳机挂上,“走了啊。” 拐角处,江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黑色的思域车停在苏阿细跟前,她和车里的司机平静地说了几句话,然后上了副驾。 下午上课,老师点名。 “苏阿细。” 沉静了少顷的教室里,柳惠心突然举了一下手:“啊老师!她请假了!” 江垣趴桌上,回头看了一眼。 老师问:“请什么假?有假条吗?” 柳惠心说:“事假,有假条的。” “行,下节课带给我看。” 柳惠心松一口气,把手放下。 老师开始上课。 江垣心神不宁。 下课铃响,他站在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柳惠心出来,拉住问:“她什么事?” 柳惠心跟着人群走,不愿意跟他停留,简单说,“我不知道。” 江垣跟在她后面走。 柳惠心很明显加快了步子,想要逃避他的追问。她甩着马尾辫跑到前面去,追上其他女生之后,脚步又松了松,回头看了一眼江垣,“你要是想关心她为什么不早点,现在再这样还有意思吗?谈恋爱的时候你只顾着自己开心,从来不会为她着想,你是真的不知道阿细对你有多失望。” “……对不起。” 柳惠心:“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奇怪死了。” 江垣没再问了。 第二天下课仍是如此。 苏阿细没来,他去问柳惠心:“她还来不来上课了?” 柳惠心有点烦躁:“你自己去问她啊干嘛老来找我?” “她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也对,要我我也不搭理。”她冷笑了一声,“分了手还死缠烂打的男的真膈应人。” “……” 江垣沉默地离开。 “江垣。” 柳惠心突然又叫了他一声,江垣在等她开口的时候,她却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刚刚话说重了。” “没事。” 柳惠心捧着课本往前走了几步,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她奶奶去世了。” 39、最遥远的距离四 苏阿细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江垣这才相信,她家是真的出事了。 分卷阅读96 不参加考试就要下学期补考,补考的话,即便成绩再好也不会有转专业的资格。 她当初那么委屈地让他把第一名让给她,现在却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 那她现在该有多难过啊,难过到心甘情愿地随遇而安了。 傻瓜。 江垣捏着笔在考场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只要想到苏阿细,就写不动字。 考试这段时间他也完全不在状态,几乎没怎么花时间复习。 三天的大考结束,迎来暑假。 全球变暖的趋势让冬天夏天几乎无缝接壤,南州的冬天有多长,夏天就有多长。冬天有多冷,夏天就有多热。 他们认识,也快一年了。 七月午后,烈日伤人。 江垣去了一趟苏阿细家里,长长的尤唐街,走进浓郁的烧饼香。一家小卖部,大门紧锁。门把手上落了灰。 江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小伙子你找谁。” 对面小吃店的阿姨一边择菜一边看他。 等江垣回过头去,阿姨连菜也不弄了,就盯着他看,见人长得俊俏,挺稀奇的样子。然而江垣考虑了半天,才谨慎开口:“找苏阿细。” 阿姨说:“她不住这儿了,这房子准备租出去了。” “租出去?” “对,奶奶都没了,一个人住这还有什么意思啊。” “那她现在跟谁住?” “前阵子她爸妈回来一趟办丧事,待了一个礼拜走了,阿细好像是跟她姑姑走了吧。”阿姨甩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简单地擦了一下手,“你是她对象啊小帅哥?” 江垣说:“不是,我欠她钱。” “哦,这样子啊。要不我帮你打电话问问。” 阿姨起身,迅速地回屋拿电话。这阿姨嗓门大,江垣站在门口都能听她打电话的声音,寥寥几句讲完了,阿姨出来,眼色变得狐疑了一些,盯着他:“她说没人欠她钱。” “……” “你不会是骗子吧?” 江垣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阿姨五官揪了一下:“小姑娘很可怜的,你骗谁都不要骗她喔。” 这几个字像细密的针尖戳在他的心上,江垣苦笑:“不会的,谢谢阿姨。” 热浪翻上岸来。 年轻的导游举着扬声器给队伍里的叔叔阿姨讲南州的故事。 江垣把车停在路边,与旅游团迎面而过。 一行热闹的人群散了,周遭仍是孤寂的。大海在身边,洋槐开在头顶,高温的夏天宛如一场梦境。 “蛋黄……” 耳边似乎传来这么一声召唤,如梦如真,江垣迟钝地回头,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已经率先看到了他。 她扎着马尾辫,面容清爽干净。踩着人字拖,高高瘦瘦。裙摆在大腿间轻轻地扬着。 因为太远,江垣压根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他能感觉到,苏阿细对他笑了一下。 那种笑容虽然不太强烈,但也是发自肺腑的。 就像释怀。让他释怀,也让自己释怀。和平一点,好聚好散。 江垣走过去,苏阿细低头在灌木丛里面找猫。她不出声了,沉默地找。 身后一条手臂的力量横在腰间,苏阿细陡然被拉出去好几步,摔进他的怀里。 她下意识地回抱了一下,他身上有汗,后背很热。 苏阿细没有把江垣推开,慢慢松开圈住他的手。 江垣的手臂却更紧了紧。 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 苏阿细的眉毛皱得紧紧的。 他明明知道她很讨厌男生抽烟。 苏阿细推了他一把:“你放开我,你这样我有点难受。” 江垣没动。 “你放开,有事说事。” 江垣还是没动,“苏阿细,我喜欢你,你不要跟我分手好不好。” 苏阿细往后退了一步,江垣跟进一步。总之不让她走就是。 柔软的腰肢都快被他掐断了。 “我错了,对不起,老婆,我太自私了,我总是不考虑你的感受,说那些话做那些事。我认真反思过了。” “以后我一定对你很好很好,我再也不跟别的女的讲话了,我也不打游戏了,我也不凶你了。 “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可以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干什么我都陪你。我不想分手……我现在每天,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在想你,我真的离不开你。” “求求你了,不要跟我分手。” 江垣此刻是害怕的。 他害怕他手一松她就没有了,害怕找不到她的新家,害怕她不再回消息。害怕开学之后,他们班就没有苏阿细这个人了。 因为现在的她,离他太远了。 苏阿细推了他一把,没有推动,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们不合适,再这样下去也没有意思。” 说烂了的话,要不是被他困得牢,她真的懒得再说出口。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苏阿细说:“江垣,我不喜欢没有骨气的男孩子。” “因为我放不下。” “那是你的事。” 苏阿细趁他松手把他的手臂推开,往后退一些,两人一米之隔。 她继续后退,在靠上树桩前止了脚步。猫咪懒洋洋地踱着步子过来,两人皆注目。 苏阿细俯身把蛋黄抱进怀里,揉揉它的脑壳,煞有其事地小声说话:“以后别乱跑了行吗。” 余光捕捉到,那边江垣也退了两步。 苏阿细没打算跟他打招呼,直接准备离开。 走出去几步,江垣沉默地跟上来,她垂下视线。 江垣在她的斜后方,沉下了声音:“对不起,我不够关心你,没有做一个好的男朋友。” 他突然伸手,友好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一下抚摸,陡然就褪去了情侣间的暧昧之意。像哥哥在安抚妹妹。 当他开始懂得拿捏分寸的时候,才真的有分开的觉悟。 江垣微微笑了一下:“以后好好的吧,傻姑娘。” “嗯。” “我走了。” 苏阿细把视线放到海平面,等他离开。 如果奶奶去世的那段日子,江垣还在身边,可以给她一点点安慰和依靠,她或许不会这么难过。 可是他不在,所以她只能一个人走过很长很长的荆棘路。 江垣是个天真的人,但是苏阿 分卷阅读97 细不是,她活在每一天的柴米油盐里,被生活的困苦裹挟着向前,身上沾染着浓浓的烟火气,艰涩地淌过成长的河流以后,却发现他还在原点。 他们只会越来越远。 你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 可是我们没办法继续在一起了。 因为相爱容易相处难。 就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分手理由,苏阿细都不知道怎么跟江垣说,他才会明白。 总有一天,江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把她遗忘,他会把所有的温柔留给下一个女孩。 他也会对另一个女生喊老婆,和别人拥抱、亲吻。 苏阿细放缓了脚步,等待长长的海风卷过来,把眼睛吹干。 他一定觉得她很狠心吧。 可是明明不是的,他有多疼,她就有多疼。 经过一番削骨剥皮之痛,再等骨肉重生,要有多漫长—— 苏阿细大概需要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去忘记一个人。 江垣的电话一个暑假都打不通,但是周野也不着急。他只要能保证江垣还好好活着就行,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他的情绪。 一直到黎清颜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江垣才冒了个泡。问到分数,然后继续隐身遁形。 只有周野一人陪黎清颜出来吃了顿饭。 这顿饭吃得很草率。 两人家庭都不算富足,对吃东西的仪式也不太考究。 吃完晚饭,去走了一圈渔村的芦苇荡。 荡丛中有一条弯曲的木桥。 他们沿着这座木桥来来回回地走,除了脚步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好像长大了,大家都喜欢报喜不报忧。 可是长大了,开心的事情就那么几件,说完了便是长久的沉默。 黎清颜抬头看着周野,给他打手语:“小白呢?我好久没看到他了。” 周野说:“他失恋了,半条命都没了。” 黎清颜笑了笑:“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一天。” 周野也无奈地笑笑。 两人在草垛边坐了一会儿。 天很黑,天空很高。 周野抬着头,“你会去北京吧?” 黎清颜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以后好好的。” 她点点头。 黎清颜把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 耳机里面,女歌手的声音很甜美。 她安静地看着周野清秀的侧脸。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唱歌给你听。 苏阿细再次去小森林那天,正好是七夕,酒吧里举报联谊party,她赶上这趟热闹。 热闹之余,孤寂的吧台边,方启忠脸上带笑,胳膊撑在吧台上,挺高兴地和对面的熊本熊聊天。 苏阿细辞职以后,这边的工作一直是蒋渝芮接管。不过这种节日,她没闲心参与,所以今天没来。 苏阿细在熊本熊旁边坐下,随意吐槽了一句:“屁股那么大还能坐上来,难为你了。” 方启忠笑容一僵。 苏阿细没有察觉,她戳了一下熊熊的壳:“大哥,你屁股抵到我了,能收收吗?” 熊熊也是一僵,笨拙地往旁边挪了挪。 方启忠给了苏阿细一个奇怪的眼神示意,她起初没太看明白,但随即发现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尴尬地看了看熊熊,小心翼翼问方启忠:“他不是调音师傅吗?” 方启忠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换人了?” “嗯,换了个小伙子。” 苏阿细的脸蹭一下就红了,歪着头看着大脑袋的熊,“你不是之前那个哥哥啊?” 熊熊没理她。 苏阿细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才那样说话。” 依然沉默。 苏阿细说:“你把头套拿下来嘛,这样闷着不难受吗?” 方启忠解围:“他怕生。” “……好吧。” 方启忠问她:“最近怎么没来?” 苏阿细说:“天太热了,我不想出门。” “现在住哪儿?” “亲戚家。” “有人玩吗?” “我有个哥哥,不过现在在国外,他暂时不会回来。要是我哥回来我肯定也不能继续住我小姑家了。” 方启忠点点头:“等开学了,住学校,自在点儿。” 苏阿细也点点头:“嗯。” 方启忠坐下了,迟疑着问:“你奶奶……之前手术不是挺顺利的吗?” 苏阿细低头,“术后感染。” 方启忠撇了下嘴,没有再问,换了个话题,“你跟江垣怎么回事?” “分了。” “为什么分啊?他对你不好?” “他对我很好。”她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我不喜欢他了。”低头苦笑,“就是不喜欢了,没什么原因。” 方启忠无言。 苏阿细自嘲:“我这人还挺绝情的吧?” “现在小孩儿都这样,谈一个分一个,长不了。” “嗯。” “最近给他介绍对象呢。” “你介绍?” “嗯,也是一个大学生,我们那儿的。” “长得漂亮吗?” “漂亮啊。” 苏阿细笑了笑。 明明知道他注定还是要和别的女生做情侣,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了,为什么她还是会这么难过。 他脾气大,但是对女朋友挺好的,不过他打游戏的时候,还是尽量别打扰了,要是能陪他玩是最好。他早上有起床气,得温柔点对他说话。他很要强,不能说他不行,不要伤害他的自尊心。他不喜欢吃晚饭,要人管着才行。还有啊,江垣打鼓的时候记得得给他鼓掌,要把他捧得高一点。 可是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提起,苏阿细低头道:“他喜欢就好。” 熊熊在旁边一直安静地坐着,等到屁股快要从凳子上滑下去的时候,他稍稍换了个姿势,苏阿细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外壳,“你每天带着这个不热吗?” “……” “你是男熊还是女熊?” “……” “说句话都不会?你是实心的?” 没有回答。 算了。 苏阿细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在水池边洗完脸,晕晕沉沉地在甬道里漫步。 右手边有一面签名墙。 签的满满的 分卷阅读98 ,都是国内国外的乐队。 苏阿细摸了一下旁边卡槽里的马克笔,然后缩回了手。 离开的时候,看到晃晃悠悠过来的熊本熊。 熊熊在签名墙前面看了好一会儿,女孩子清秀的字迹蜷缩在最角落的地方,没有光线照得到,不仔细看看不清。 他努力地在她曾经做过记号的地方辨认。 “他打鼓的样子很帅。” “今天他跳高第一!好厉害!” “他到底有多少个喜欢的女生呢?” “我们在一起了,是他表白的嘿嘿。” “他今天早起帮我拍片……有一点点感动。” “我没出息,又被他气哭了。” “傻狗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在意他。” …… 苏阿细走出酒吧,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 这片地区的旅游景点比较多,不过大半夜都关门了,唯一有一个商场,前段时间还倒闭了,所以现在的周遭十分冷清。 路边有卖小吃的阿姨。 苏阿细从公交站台后面绕过去,走到一个店门口的夹娃娃机边,投了几个硬币。 一个都没抓上,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店主:“大叔,你这个机器是坏的吧,我怎么一个都抓不上。” 大叔说:“你自己手气不好。” “那你给我抓一个看看。” 大叔过来,投了个硬币,给她抓上来一个小黄人,得意地说:“看看看!是不是你自己水平问题!” 苏阿细高兴地把小黄人接过去:“我给你钱,你给我娃娃行吗。” “行,一个两块。” “为什么啊,我自己抓才一块。” “关键你抓得上吗?” “……两块就两块吧。” 苏阿细觉得这个大叔人还挺好的,想跟他说几句话,便缠着他又让他抓了几次娃娃。 结果这几次非常失败,一个都没抓上。 大叔也没兴致了,准备关门。 苏阿细说:“你怎么这么早打烊。” 他把机子往店里推去:“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还早,小姑娘一个人别大晚上在外面转,多危险啊,早点回家知道不。” “……好吧。” 捉着一只小黄人,苏阿细又在大街上晃了一会儿,她没有看时间,但是街道的冷清告诉她,现在已经不早了。 一条小狗从草堆里钻出来,冲着她叫了两声。 苏阿细一惊:“你凶我干嘛。” 小狗仍然在叫。 苏阿细弯着腰跟它说话:“你为什么凶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傻狗……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咬我,我太漂亮了,你不能咬我。” 她吓得直往后退。 狗子叫了两声就和旁边的狗子打起来了。 苏阿细沿着坡路往下走。 她打了一通电话。 温柔的声音在夜空里轻轻地飘着——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你了。” “我不想回姑姑家……” “我没有朋友,没有人跟我玩。” 苏阿细闷闷地“嗯”、“好”了几声,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哽咽着说:“妈妈……奶奶真的不在了吗?”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 盛夏快要过去了,天蝎座的心脏落下了吗? 苏阿细在黑暗的长街深处蹲下,用一只垃圾桶挡住自己瘦弱的身躯,像小时候一样抱着膝盖,无所顾忌、昏天黑地地大哭了一场。 哭得抽抽搭搭擦眼泪。 ——傻姑娘过得一点都不好,她哭起来真的很像小孩。 ——看到她最脆弱的样子,是你犯规。 ——更难过的是,你再也没有立场为她擦眼泪。 对不起,我爱你,但我不知道怎么爱你。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懂。 4o、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一 大二开学,第一周的周末苏阿细就去补考了。 补考成绩第二天出来,过是都过了,但她看了一眼绩点,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算了,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到毕业好了。 见到江垣,一切也已经风轻云淡了。 他当了个官儿。 军训的时候坐在操场上陪他们新生军训,每天值班两小时,正好是下午最热的那个时间点,用个帽子遮太阳,晒昏头了。 江垣太讨厌夏天了。 每个连队的签到名单送到他手里。 有个女生每次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有一次那个班上有人请假,小姑娘颤颤巍巍指着纸上的名字告诉他。 江垣觉得很奇怪,抓着纸看着那个小妹妹:“你抖什么?中暑了吗?” 旁边一起值班的女生大笑起来:“你长太帅了人家跟你说话紧张嘛!!” 那女生立马红着脸跑开了。 江垣:“……” “今天晚上他们在操场有活动,你要表演节目吗?” 江垣背了个身,让阳光落在颈椎上,看着跟他说话的女生,“表演什么?” “随你啊,随便准备个节目,学妹们都特别想看你。” “我没有才艺。” “你不是搞乐队的吗?” “嗯。”他把帽子戴上,目光放到远处,“你抬架鼓过来,我给你表演个三天三夜。” 女生听了哈哈大笑,又问他:“你会不会弹吉他啊?” 他想了很久,“不会。” “那你还可以……唱精忠报国呀!” 江垣晃了下腿:“……今天天气不错。” 苏阿细去过几次操场,她是陪柳惠心去看看新生的,只有几次,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月没有见面,他还是那样。 招蜂引蝶。 其实仔细想想,他好像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更加招蜂引蝶了。 不过苏阿细不得不承认,江垣的桃花运是真的好,比她好多了。 两个16级的小学妹军训还没结束就天天在他们班门口堵人。 毕竟“南大第一美少年”。 江垣吓得除了旷课也没别的办法了。 军训那段时间热得每个人都心浮气躁。 苏阿细也不会再刻意收敛,大晚上穿着短裤在外面逛,买冰淇淋的时候听见操场上拉歌的声音。 她挽着柳惠心一边往前走一边够着往操场那边看。 柳惠心问:“你想去看吗?” 分卷阅读99 苏阿细笑着说:“算了吧,好尴尬。” 柳惠心不知道她说的尴尬是指什么尴尬,也跟着笑了笑。 远远地还没到宿舍楼,恍惚看到大门门口有一群人围着。 有几个穿着军装的男孩女孩,看起来挺心急的样子。 苏阿细没当回事,拉着柳惠心钻进人堆里准备上楼。 刚刚好像挤进来的时候被人踩了一脚,苏阿细低头看鞋子的工夫,突然被一群人围住,她紧张地去拉柳惠心,另一边有个小学妹也一直在扯她的胳膊。 苏阿细警觉地皱起了眉毛:“怎么了?” 一群人像排练好的似的退散开,一个个脸上都漾着复杂的笑容。 苏阿细握着冰淇淋的手紧了紧,等他们全退到一边去,她才发现地上摆满了黄澄澄的小灯泡,一个大大的爱心中间拼着一个她的名字。 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男生从后面走过来。 是张陌生脸。 苏阿细盯着他看的时候,男生显然是有些腼腆了。 是个很清爽的男孩子,不戴眼镜,脸模子小小的,五官不太出众,但是放在一起看着很舒服。 和她说的时候眼里那股子紧张又抱有希望的感觉,让苏阿细觉得很有趣。 他站到苏阿细跟前,几乎跟她一样高:“学姐,我喜欢你。我是为了你才考这所学校的。” “可是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认识。” 他尾音弱下去,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耳后,身边的人给他鼓掌打气。 男生又往前走了一步,把花放在她怀里。苏阿细接住。 他的眼里有星辰。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苏阿细想说要不你先留个联系方式好了,话没说出,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尖叫:“在一起!在一起!结婚!结婚!” “……” 男生被这份热情鼓舞着,突然又往前走了一步,抱了她一下。 虽然中间隔着一捧花,这个拥抱的感觉不太真切,可是苏阿细还是紧张了。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江垣以外的男生。 刚要把他推开,男生的一个轻吻立马落在她的脸颊上。 苏阿细脸蹭得一下就红了,她慌慌忙忙把男生推开的时候,手里的冰淇淋掉在地上,洒了一滩。 “同学,我觉得这样不好。” 男生也难堪得红了脸。 苏阿细说:“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起码我们也应该花时间互相了解一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爱情不是你想的那么随便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这样随便地对待。” 为了给学弟留点面子,苏阿细语气缓了下来:“你的礼物我不收,不过你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学弟抿着唇点了点头,而后又说:“对不起学姐,我太冲动了。” 苏阿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细!” 似乎听见有人这么喊了她一声,苏阿细回头张望了一圈,看到在街对面河边护栏处站着的蒋渝芮冲她招手。 她旁边……似乎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苏阿细匆匆和男生告了别,向蒋渝芮走过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往江垣身上挪。 他在矮个子的蒋渝芮身边看着更加挺拔,手抄在裤兜里,在苏阿细往这边走的时候,侧了个身子,想装作自然,却表现得那么不自然。 “芮姐你怎么过来了?” 蒋渝芮笑:“哎呀来体验一下校园生活嘛,你不欢迎我啊?” 苏阿细点头:“欢迎。” 蒋渝芮瞅了一眼江垣:“说话啊,哑巴啦?” 江垣没看苏阿细,极度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往操场走的时候,江垣跟在后面,离得还挺远的。 蒋渝芮没管他,问苏阿细:“现在的小男生还挺厉害啊,花招真是多。买束花得花不少钱吧?” 苏阿细敷衍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蒋渝芮揽了一下她的肩膀,突然回头看江垣:“你那么磨叽干嘛??” 苏阿细也顺势回头。 江垣没料到她们突然回头,视线还停留在苏阿细的背影上。 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他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这温柔让苏阿细愣了很久。 走到操场护栏外面的时候,蒋渝芮突然把苏阿细往旁边推了一把,差几公分撞上江垣的胳膊,她紧张地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没敢看他。 蒋渝芮说:“你俩先去操场玩玩,我去买杯奶茶。”又问江垣:“这儿有奶茶店吗?” 江垣指了一下来时的路:“刚刚那边商业街就有。” 蒋渝芮点头:“行,等我啊。” 操场上有新生在表演节目,他们坐在很远的地方听。苏阿细听着他们唱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军歌,记忆一下子就飘回了一年前军训的时候,她不知道江垣是怎么想的,偷偷瞄他的时候,江垣正认真地看着那些新生热情洋溢地展示自己。 意识到苏阿细在看自己,江垣低了一下头,“我们那时候好像也唱歌,唱的什么来着?” 周杰伦的《晴天》呀,白痴。 苏阿细说:“我也忘了。” 江垣:“好像唱了首rap。” ……你到底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这首歌是rap? 苏阿细:“嗯,好像是。” 叉开腿去拔绿茵场上的小草时,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女孩子的,江垣立马安分地把腿缩回去。 吹了会儿晚风,彼此静默了一分钟,江垣开口:“最近还好吧?” “嗯。” “谈对象了?” “没。” “嗯。”他点点头,忽而又问道,“专业没转成吗?” 苏阿细说:“上学期没考试,补考的就不能算了。” “那你这学期再好好考,问问老师下学期还有没有机会转。” 她低头道:“我不转了。” 五秒钟后,江垣说:“也好。” 发现她的肩膀上有一片小小的玫瑰花瓣,他忍不住伸手捻了,捻完,有点惋惜地说:“我好像没送过你花儿。” 苏阿细没说话,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过江垣应该没有看见。 他疲倦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每次都瞎买。” 苏阿细又敷衍地点了点头,江垣应该还是没有看见,她才说了句:“没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时候,你送什么都喜欢。 分卷阅读100 苏阿细起身了,“我去看看芮姐是不是迷路了,怎么去那么久。” 江垣看着她离开,没有追上去。 等苏阿细消失在操场,他起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站在河边抽了一根烟。 紧接着,抽了第二根。 他们以前一起在这里看过星星。 可是现在她不在,星星也不在。 江垣在地上坐下了。 看不到她的时候,以为看到她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可是看到她以后,伤口就裂开了。 捂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心脏,只是为了多看她几眼,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爱过的女孩,是曾经答应过要守护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江垣低着头,点燃了第三根香烟。 开学没几天,柳惠心和苏阿细就搬出去住了。 找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高层,价格适中。 18楼高,站在阳台上腿都发软。 苏阿细没有租房子的打算,不过也不排斥这回事。她觉得住在外面可能更方便一点,有的时候玩的太晚了宿舍有门禁,而且她也不准备总往姑姑家跑了。 虽说爸爸妈妈过了元旦就回国,但是她觉得这三四个月也很难坚持,在别人家里住一天都是煎熬。 尽管是租的房子,也有一种家庭的温馨感。 两间卧室,她跟柳惠心睡一间,另一个大床平时就摆摆东西。 苏阿细坐在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看书看得昏昏欲睡。落地窗的窗帘扯开,眼皮底下是高高矮矮的房屋。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手机有消息提示。 是江垣发来的。 一张流浪狗的图片。 小狗是只斑点狗,怯怯地看着他的镜头,四条腿都绷直了,看起来挺紧张的。 问她:“是不是很可爱?” 苏阿细说:“我不太喜欢狗。” 江垣:“……” 她盯着这串省略号走了神。 三秒钟后,他又发来消息:“喵。” 苏阿细笑了一下,捏住自己的鼻子。 不许哭。 柳惠心的声音从客厅里传过来,“阿细你喜不喜欢小动物啊?咱们养一个小猫或者小狗吧?” 苏阿细弱弱地说:“不想再养了。” 柳惠心奇怪地“啊?”了一声。 不想再养了? 国庆前夕,简喜乐突然找到苏阿细,问她要不要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她多抢了一张票。 苏阿细答应。 但演唱会开在南京。 那天天气不大好,好不容易赶到南京,急急忙忙往奥体中心去,一路堵车严重,司机气得骂骂咧咧。 总算赶到。 已经开始冒小雨。 简喜乐的票是买的看台前排的,她们进去以后,她在手腕上贴了一个应援标志,也给苏阿细贴了一个。 苏阿细有点紧张,但也没那么义,都不是偶然发生的。 每次简喜乐莫名其妙捧腹大笑的时候,苏阿细都会忍不住跟她一起笑。两个女孩子,在下雨的夜晚,笑得跟傻子一样。 可是。 她走得再快,也追不上他了。 那就远远地感谢吧。 江垣,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41、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二 江垣是一个人来的。 在那个路口走散了以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 如果刚才还能再见他一面,借着演唱会冗余的的。 分卷阅读101 她退缩还来不及。 苏阿细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以后,简喜乐坐在床上喝可乐,叠着二郎腿玩手机。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 苏阿细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问她:“你今天怎么没有跟时君以一起来。” 简喜乐抬头,轻轻地撩了一下苏阿细干燥的头发:“他考研。” “那很辛苦啊。” “对的。” 苏阿细在她旁边盘腿坐下,用梳子轻轻地刮着头发,问她:“你考研吗?” “我不考,我不适合念书。”简喜乐把手机和可乐放下,伸手去旁边拿了刚刚买上来的冰红茶,给苏阿细拧开,递给她,“我现在在班上成绩就不好,学得挺吃力的,估计考也考不上。” “那毕业了直接工作吗?” “可以呀。” “你回北城?还是留在南州?” 简喜乐在身后拉了个枕头垫在腰上,傻笑起来,咬着易拉罐的瓶口说:“我看时君以考哪儿,我就去哪儿。” 苏阿细笑:“真的啊?你对他好执着。” “是的,他以后在哪儿上班,我就在他那家医院旁边开个幼儿园哈哈哈哈哈。”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梦幻得过分,简喜乐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我的梦想就是当幼儿园园长!” 苏阿细在她旁边躺下,看着她,脸上也溢出一点笑容来。她小心地问:“你喜欢他吗?” 简喜乐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好像被问多了似的,驾轻就熟的姿态:“我也不知道,君以哥哥一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觉得跟他在一起,也许我不会变得像他一样厉害,但是最起码跟以前不思进取的自己比起来,能优秀那么一点点,这样我就很开心了。” “我这人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太好,高考就没考好,所以复读了一年。复读压力挺大的,但是我不后悔。多付出一年的时间也没怎么样,现在也考过来了啊。虽然我脑子笨,但是我不讨厌上学。君以哥哥跟我说,我们只有好好读书,才能出人头地。只要我认真做好每一件事情,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跟他在一起真的能学到很多,有的时候他很忙,学业很忙,工作很忙,感觉自己跟不上他,可是他忙起来的样子特别能鼓舞我,不是说什么,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嘛。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简喜乐讲述的过程中,苏阿细始终沉默聆听,导致后半段讲完了之后,简喜乐声音突然小了起来,她翻了个身面朝苏阿细,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不太会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情啦,如果你不爱听的话,也不要介意呀。” 苏阿细说:“没事,我没有不爱听。” 简喜乐活泼地吐了吐舌头,睡觉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猴急猴急地翻身下床,在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一瓶药,倒出来几粒,送进胃里。 “ok,睡觉吧。”她啪的一下关了灯,黑暗里的声音仍然掩不住笑意,“仙女晚安。” 苏阿细:“晚安。” 夜里,苏阿细梦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让她睡得不安稳,早醒了。 她坐在桌子旁边轻手轻脚地化妆,回想起刚刚梦里的江垣,那么清晰和真实,好像触手可及的男生,现在却在分外清醒的境地里,离她那么遥远。 还挺神奇的。 苏阿细手上的粉饼停了几秒钟,简喜乐已经醒过来了。 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简喜乐打着哈欠和电话里的人说话,零零碎碎地说了几句之后,她把电话挂了,伸了个懒腰去洗脸刷牙。 收拾好脸以后,苏阿细也化完妆了。 简喜乐揉揉头发:“我一个朋友也在南京,刚刚打电话给我,要请我们吃饭。” 苏阿细眉毛一皱,挖了一下字眼:“我们?” 简喜乐点点头:“对,因为我跟他说我带朋友一块儿来看演唱会了,他说一起请。是个男生。”她说完,又急着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早点回南州也行。” 苏阿细觉得因为自己的别扭情绪不去赴约有点过分了,但是确实让她被不认识的人请吃饭又有一点尴尬,她没有说答不答应,随口一问:“你怎么在南京也有朋友?” 简喜乐把薄外套穿上,简单地扎了一下头发,就当整装完毕。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答:“不是南京的朋友,他好像过来什么公司面试的,我也不太清楚,也是我们学校的。” 苏阿细迟疑了一下,简喜乐见状,把书包拉链拉好,背在肩膀上:“不去也没关系的,我跟他说一声好了。”她说完就拿着手机要拨号。 苏阿细劝住:“去就去吧,反正都是一个学校的嘛。” 简喜乐的手顿了一下,把手机塞回兜里:“嗯,行。” 在苏阿细整理东西的时候,简喜乐刷的一下把窗帘拉开,刺眼的强光打进来,她猛地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元气满满的一天又开始了。” 简喜乐的朋友中午才有空,苏阿细早餐吃了三个蟹黄汤包,觉得油腻腻的,不太适合她的胃,吃完喝了点矿泉水,胃里还是胀胀的,有点难消化。 简喜乐带她去秦淮河上溜了一圈,苏阿细没有再吃东西。 和朋友约定的地方是一个地铁交通枢纽站的商场,简喜乐牵着苏阿细在一家名牌店面前等待。隔着一扇厚重的玻璃,苏阿细盯着里面一个黑色的包包走神。 这些东西都是柳惠心很喜欢并且在努力追求的,苏阿细从不强求这些,她觉得太昂贵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会有点别扭。 走神之际,感觉到简喜乐拉着她的手紧了一下,简喜乐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条手臂大力地挥了两下:“叶老大!我在这儿!” 苏阿细闻声望去。 前方十米之处,一个西装笔挺高个子的男人正在往她们这里靠近。 商场里人很多,但是这个男人哪怕走在这么多贵族群体中间,也因为上乘的容貌和身材一样相当占优势。 挺拔,高昂。长腿悠悠地迈着,底气十足,自信满满。 一个人的气场有多强大,他的城池就会有多辽阔。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在跳高的赛场上的学长,被江垣抢走了第一名的学长。 苏阿细的心情突然有点放松下来。 他们见过的。 在他 分卷阅读102 停下脚步之后,苏阿细先行开口,忐忑地打了声招呼:“学长好,我是苏阿细。” 男人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微微点头:“你好,我叫叶卿。” 然后她说:“我见过你。” “嗯,我记得。” 苏阿细笑了一下:“那我很荣幸。” 叶卿也看着她笑了一下。 叶卿带她们在商场楼顶吃了一顿饭,都是当地小吃。 苏阿细听说过这些小吃,但是真正吃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神奇。 看来有一些贴了特色标签的东西未必就是精品,只是为了哄抬物价而制造的噱头。 因为早上那个蟹黄包吃得她有点不舒服,苏阿细午饭没有吃几口。 简喜乐用勺子挑了一碗黏糊糊的甜汤给她,“不舒服也少吃一点。” 苏阿细点点头,“嗯。” 中途,叶卿出去接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很漫长。 漫长到简喜乐都吃撑了,放下筷子,伸了个懒腰。 苏阿细看了一下账单,“这个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没事啊,又不要你给钱。”简喜乐把她的账单夺走,“别看了别看了,不会把他吃穷的。” “可是我跟学长又不是很熟,这样不好吧?” 简喜乐强调:“真的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以前高中我们天天抢他饭卡刷呢。” 苏阿细小心地问:“你们一个高中的啊?” “是啊,后来转过来的。他是军三代,不过我只是听家里人说过,说他爷爷在满洲里当了半辈子的兵,他是高中转到我们学校的,那时候在咱们那儿还挺轰动的,毕竟人家北京户口,迁到我们这小地方来。” 苏阿细说:“那他为什么去北城念书?” 简喜乐想了想:“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叶卿不会在乎这些,有没有北京的户口,考哪里的大学,拿什么样的文凭,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因为叶卿这样的人呢,无论走哪一条路都走得出去。虽然不能绝对这么说,但是他真的一看就是很聪明的那种人,不会委屈自己。”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因为他的性格不适合这样的家庭。家里人没有限制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很难得的,所以他应该也挺高兴的吧。” 苏阿细颇有兴趣问道:“他是什么性格?” 简喜乐却在这个简单的问题上思考了很久,温温吞吞吐出来三个字:“他不争。” 苏阿细若有所思,“他不争”,没有值得诟病的地方,然而她还是想说:“有的时候争一争也挺好的。” 叶卿不做有意义的事,只做有意思的事。 但是有的时候,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也挺好的。 光是努力拿第一的心情就很优秀,也往往能够鼓舞旁人。 简喜乐没有听出苏阿细话里袒护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总之呢,人应该活出自己的个性,对一个男生来说,有没有主见和责任感,真的很重要。” “嗯。” 简喜乐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暗测测地说:“偷偷告诉你啊,叶卿很牛逼的,他学计算机,去很多公司面试都通过了,而且他以前还搞什么软件开发,游戏开发,还有黑客入侵啊……”她说到一半,自觉编不下去,收尾圆场,“什么什么的,总是超厉害!” “你太夸张了。” 身后的男声冷冽地响起,苏阿细挺直了一下身子。 简喜乐也吓得一抖,“你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 叶卿随即坐下,却只是看了一眼苏阿细。 苏阿细抿着唇没说话。 叶卿是个什么样的人?遇事冷静,行事利落。猜不透他,但他能猜透你。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样的人很危险。 苏阿细想早一点回南州,所以没有休息,直接跟简喜乐去了火车站。 叶卿是坐飞机过来的,回头陪他们坐高铁。 很尴尬的事情是,简喜乐的位置和他们是散开的。而苏阿细和叶卿恰好买了并排的座位。 还好一路上苏阿细都在睡觉,没说上几句话。 傍晚的时候有了一点清醒的意识,在梦境的边缘游荡着,发现自己好像快歪到旁边人的肩膀上,苏阿细陡然醒了过来。 苏阿细抬头,视线停留在他微启的唇瓣和又瘦又白的下巴。 叶卿轻描淡写地扫过她一眼:“你看起来不开心。” 而后又一句:“但愿是我误解了。” …… 到了校门口,简喜乐拉着苏阿细往回走。 苏阿细在细细回味叶卿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暗藏玄机似的。 简喜乐却突然打断她的思路:“对了,下周好像要上体育课了,你这学期选的什么?” 苏阿细被简喜乐问住了,想了半天。 她选的什么来着? 42、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三 游泳课。 该死的游泳课。 男生统一穿黑色的大裤衩,一点也不吃亏。 苏阿细问了几个一起上课的女生,跟她们一起买的泳衣。 好在这衣服还算保守。 可是苏阿细个子那么高,她一出现在课堂上,几乎所有男生的目光都会齐刷刷地扫过来。 课前,江垣坐在旁边吃了一颗糖,旁边的男生程晟之突然戳了一下他的胳膊,“哎,美女。” 江垣闻言望去。 苏阿细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泳装,显得皮肤更加白净,两条腿这么赤裸裸地晃来晃去,导致她在所有人视线萦绕的范围内显得很不自在。 程晟之又戳了他一下,“怎么样?” 他把糖纸扔进垃圾桶,“还好吧。” 程晟之色眯眯地盯着:“卧槽,吃什么长的啊,个头这么高。不过这腿是真好啊……” 江垣斜睨他一眼。 苏阿细站在阳光里,把自然卷的蓬松长发拢进手心,用发圈卷起来。从远处看过去,身形十分修长。 旁边走过去一个男生跟她搭讪,江垣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苏阿细有点抵触,没说几句话她就打算转身离开了,那个男生不依不饶地拦住她的去路,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江垣皱眉,警觉地起身。 苏阿细急了,蹬了那个男生一脚,男生没站稳,栽进了泳池。她吓得赶紧吧唧吧唧往人堆里跑,把自己藏起来。 程晟之 分卷阅读103 哈哈大笑。 江垣也牵了一下嘴角。 上课的时候,老师让江垣给他们示范游泳的动作,苏阿细紧紧地盯着他下水。 老师对他的表现挺满意。 “对,同学们看一下啊,他这个姿势很标准,特别是手臂……诶诶诶你去哪儿?江垣!给我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 苏阿细也趁乱低头偷偷地笑了一下。 因为泳衣而引起的尴尬好像也被大家渐渐地忽视了。 江垣游出去几十米又游回来。 他站在她前面一排,过来的时候,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苏阿细,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她脚背上,她低着头把脚往后缩。 游泳课人不少,老师一个人顾不来这么多,在隔壁一个小泳池挨个做动作指导,和这边的大泳池隔了一堵墙,苏阿细偷了个懒,在墙后面玩了会儿手机,这边没有什么人,大多数人都去那里听老师上课。 她把手机放好了,在泳池边坐了一会儿,天花板是一片大大的玻璃。苏阿细仰头,眯着眼睛看温和的日光。双脚在水中荡来荡去划水。 没有留神,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水里。她摸了一下耳朵,空荡荡的。 虽说老师说过不经允许不能下水,但这个泳池水深一米六,哪怕不会游泳,好歹她也身高占优势,所以苏阿细没有太多顾虑,就偷偷下了水。 她捏着鼻子,弯腰去探她的耳钉。 没有泳镜,在水里睁眼睛很疼,没一会儿工夫,苏阿细就受不了了,她在泳池边揉了揉眼睛。 才发现那边有人过来。 江垣走到面前,俯视她:“不是说过不能下水吗?” 苏阿细擦了一下脸上的水:“我耳钉掉下去了。” 他说:“你上来,我帮你找。” 江垣没等她回答就下去,憋了一口气,半分钟给她捞上来,亮闪闪的一颗耳钉躺在他的掌心。 “谢谢你。” 苏阿细接过耳钉,背过身去戴好。 江垣把她刚刚戴好的耳钉拨下来,“这水不干净,耳朵会发炎的。” 苏阿细有点窘迫,去抢他手里的耳钉:“你给我。” 江垣说:“你不能戴。” “我不戴,你给我。” 江垣把耳钉还给她,苏阿细握在手里爬上岸,带上去一圈湿漉漉的水,身体好像重了好多。她抓了一下头发,走到教学区域外,把头发上的水拧掉半成,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人,她把耳钉重新戴好。 老师指导工作做完开始四处巡视,苏阿细往队伍里面走,刚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人重重地扼住。她还没意识到来人是谁,江垣已经责备了一句:“为什么不听话?” 他直接把她拎回一米六的泳池那边,隔着一道墙,与他们上课的世界隔绝了一般。 苏阿细说:“我发炎也是疼我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疼我也疼。”江垣抿了一下嘴唇,双眸微垂,眼塘一片暗色。 苏阿细低着头,没说话。 江垣:“拿下来。” “我身上又没有口袋,拿下来放哪里?” “放那边卫生间的台子上。” “会丢。” 他明知劝不动她,用手指撩了一下她的头发,苏阿细警觉地后退一步,别开脸去。江垣跟上前,把她抵在墙角,强硬地把那颗耳钉摘了下来,在苏阿细错愕的眼神里,江垣拨掉自己左耳的软骨上一个小小的塑料棒,对准了耳洞把耳钉插进去,“行了,我帮你保管。” 她愣在原地好久好久。 江垣走到垃圾桶边把塑料棒扔进去,苏阿细问:“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前阵子。” 前阵子,跟她一样的位置。 苏阿细看着江垣离开,她跟上去几步:“你还是给我吧。” 江垣没有回头:“我的人情你不用还。” …… 体育课下课,江垣在体育馆外面站了一会儿,程晟之蹦蹦跳跳地出来了,熟络地把手臂揽上江垣的肩膀,“我刚刚看到你跟美女说话,你们认识?” 江垣说:“同学。” “哇,那你晚点把她qq给我行吗?” “不行。”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消息,平静地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程晟之不以为意:“那不也没在一起么。” “快成了。” 程晟之似乎有所察觉,支支吾吾地开口:“她喜欢的人……” 江垣抬头,看着他:“在你面前站着呢。” 黄昏里带着湿气,随着呼吸卷进胸腔,他把外套的拉链拉上,看了眼面目扭曲的程晟之:“还有事吗?” 程晟之一脸“什么人呐”的表情走开了,江垣看着他的背影,把苏阿细的耳钉取下来,握在手里揉捏了几下,在灌木丛边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想。 苏阿细洗澡洗得挺慢的,她害怕泳池水对皮肤造成过敏反应,用清水反复冲了很久。出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江垣站在体育馆外面很不显眼的地方,但她仍然一眼把他找到。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帽衫,个子高高的,身形单薄。 “江垣。”苏阿细大方地走到他面前,“你怎么还没回去?” “准备走了,一起。” “嗯。” “你现在还住在学校吗?” “我在外面租房子了,不过这几天回宿舍住,听说查夜查得比较严。” “哦。” 她把刚刚吹完的头发用手轻轻抖落开。发香散到了他的鼻尖。 路过南门小吃街,江垣问她:“吃东西吗?” 苏阿细本来想说不吃,可是头一抬就看到那边烤红薯的老爷爷,一圈圈烟雾绕在头顶的树叶间,指了一下:“我去买个玉米。” “好。”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江垣:“我没事。” 苏阿细买好了玉米,问江垣要不要,他说他不吃。 然后两个人就没什么话说了。 从外面走到食堂,很快就到宿舍楼了,江垣却突然往旁边的小路拐了一下。 苏阿细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江垣摸摸鼻子:“这个……小路空气比较好。” “……” 说起来是小路,只不过是因为没什么人走。其实这条路又长又宽敞。 他们以前约会逛校园的时候也走过。 江垣放慢了步子:“明 分卷阅读104 天有一个党员推优会,你得主持。” 苏阿细也跟着他慢下来:“主持?老师没跟我说。” 班主任怀孕,上个月就告假回家了,新的班主任还没提上来,他们班级的事务暂时是隔壁广告班的班主任代理。大概是管的班级有点多,这老师也顾不过来了。 她问了句:“去哪里开啊?” “就在班上。” “自己班上还要主持什么?” “这个得走形式的,会有老师和党员代表过来。” 苏阿细:“哦。” “你要是不行的话……我帮你主持。” 她摇头:“我可以的。” “那你好好准备一下。” “好。” 到了楼下,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了句:“你耳朵还好吧?” 江垣很敷衍地说:“没事。” 苏阿细应了,准备上楼,江垣叫住她,她问什么事的时候,他又说没什么。 苏阿细理解江垣。 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她好像都能理解。 第二天推优会的确有几个老师在场,苏阿细现在不管在什么场合下已经不太会紧张了。 江垣拍照。 拍完了给宣传委员送出去洗照片,结果宣传委员翻完照片,一脸委屈地跑过来问他:“班长,你拍了个啥?” “怎么了?” “让你拍预备党员,你怎么一直在拍我们支书?” 江垣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然后拨弄了会儿相机,“不应该啊,这照相机是不是有问题?你们设备要换新的了吧,怎么还出这种故障。” 宣传委员:“……uhappyik” 开完会,外面下了点小雨。 柳惠心去上厕所,苏阿细站在厕所外面的走道捧着书本等她。 没几分钟,人群就散光了。 她看到江垣从自己班级的教室走出来,6铮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说完江垣就笑了一下。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了。 6铮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江垣把教室门窗都锁好了,走进洗手间。 苏阿细不动声色地退到旁边的拐角,他没注意到她。 洗手池那边有一面大的镜子,江垣在镜子面前站住了,从书包里摸东西。 苏阿细在外面偷偷看他。 他拿出来一瓶类似药水的东西,用棉签蘸着往扎耳洞的地方抹。 应该是酒精。 一定很疼吧。 苏阿细低头,看着他九分裤下露出来的一截白白的脚踝。 柳惠心出来洗手,江垣弄好了,把棉签扔进垃圾桶。 柳惠心朝他笑笑:“嗨。” 江垣点头:“嗯。”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柳惠心靠上苏阿细,攀着栏杆往下面看了看,“下雨了啊。”问苏阿细,“你带伞没?” 苏阿细摇摇头。 江垣从后面递过来一把伞。 柳惠心眼睛一亮,接了,“谢谢啊。” 他说:“早点回去,马上天黑了。” “好的好的。” 江垣往楼下走,苏阿细没忍住跟上去几步,叫住他,“江垣。” 他回头:“怎么了?” “多穿几条裤子。” “……嗯。” 雨不算大,苏阿细个子高,她撑伞,柳惠心挽着她,有点不满意地拉了一下伞沿:“他这伞好小啊,” 苏阿细闻言,把伞又往她那边挪了一点。 柳惠心问:“你俩以前也是这把伞吗?” 她愣了一下,想了想,点头,小声说:“他说伞小没关系,他可以把我搂紧一点。” “……” 晚上,去学校外面的超市买水果。 苏阿细在柜子里拿热牛奶,无奈太高,牛奶又摆在最里面,她手不太伸得进去,刚打算踮脚,身后伸过来一条手臂,取出了一瓶牛奶,阖上了柜门。 一只骨骼修长的手握着奶瓶,吸引得苏阿细的视线始终没有从这双手上挪开过。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尴尬地笑了一下:“学长好。” 他淡淡的:“嗯。” 苏阿细接过叶卿手里的牛奶,准备去付款。 那边排队付钱的时君以看过来一眼:“三岁,我钱不够了。帮我给。” 叶卿:“……” 苏阿细:“……” 她是第一次听到时君以这么使唤人。 他们关系应该很好吧。 苏阿细付完钱离开的时候,注意到时君以和叶卿在超市门口讲话,她暗测测地走路,没被他们发现。 拐弯的地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 苏阿细回头望了一眼,不巧,叶卿被身后人恶作剧似的推了一把,撞到她身上,苏阿细的额头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吓得心脏砰砰跳,她赶紧闪躲开,揉了一下额头。 叶卿看起来也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是他的不好意思显得太过微妙,几乎一瞬间就被收拾好了。 没有斥责把他推过来的时君以,只是温柔开口:“顺路,一起走吧。” “……嗯。” 两人隔着一米散步,走得不紧不慢。 苏阿细意识到自己还是头一回跟除了江垣之外的男生这么亲近。 说亲近也有点奇怪,总之她跟不熟的人在一起还是害怕会冷场,努力找一些话题来说。 叶卿走在身边和江垣走在身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叶卿一句话不说,苏阿细都觉得他始终在试探着什么,大概是因为他总是能对她的小心思有所察觉。 在斑马线等绿灯的时候,她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下,遮住半张脸。 一辆赤红色的跑车停在路口,像一团火焰。驾驶座的窗户缓缓降下。 江垣。 她用白得跟豆腐似的手指揉着酒红色的围巾,暖了一暖。心里有一个时刻表,滴滴答答算计着,还有多久,他会看到她。 3、2、1。 在江垣看过来的时候,苏阿细及时把视线错开了。 15秒钟的绿灯。 苏阿细觉得此刻的步伐有点沉重。 好像全世界都是车,都是鸣笛声。 好在叶卿那么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能帮她挡一点风。 大概聊了有半个小时左右,苏阿细觉得和叶卿说话真的非常减压。 他能把分寸拿捏得很好,不过界,也不疏远。 话不用说得很深,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和叶卿相 分卷阅读105 处的这半个小时,让苏阿细的每一个笑容都发自肺腑的。 这已经足够难得。 快到宿舍的这一段路,两人开始沉默,走得都极度小心。 叶卿似乎有什么话要交代,但是仍然在斟酌。 最后还是苏阿细抢在前面开了口,“很荣幸能跟你一起散步,但是可惜了,今天的月亮不太圆。” 如果没有江垣,叶卿或许会成为一个体己的u1ate,但是现在的苏阿细已经不愿意在任何人身上寻找一丝一毫的爱意,所以她只能告诉他,和你一起散步很高兴,但又让我觉得有所遗憾。 叶卿自然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但眼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失落和不安,他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月亮不圆,但是你很美。” 苏阿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动,但是当叶卿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着他随性的笑容,突然被这份骨子里流出来的豁达惹得心跳剧烈,收放不住。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叶卿看着她走进宿舍楼,冲着苏阿细的背影挥了挥手:“晚安,姑娘。后会有期。” 如果人生重来一次,早一点相识,我会跟你在冬天的晚风里喝一盅酒,秉烛夜游,走一走你的江湖,再分享给你我的故事。 话可以少说几句,只消用眼神交汇,惺惺相惜的默契自然会来。 所谓人生伴侣,再理想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少女对于另一半的幻想往往会冲掉择偶的理智。 而恰好,有人出现得比你更及时,更惊艳。 可惜了,今晚的月亮不圆。 苏阿细最后一次见到叶卿,是在他们计算机学院和医学院的足球联赛上,他不知道她去。 叶卿输了,输得坦荡荡。 在队友因为输了比赛坐在地上低头沉默时,叶卿作为唯一一个情绪不动摇的人,给他们拎过去一箱水,一个一个发,“辛苦大家了。小比赛,不要太当回事。” 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提了些兴致起来。她跟在他们身后,听见队伍里有人在唱歌。 男生好像都喜欢用歌声化解烦恼。 他颔着首,牵着外套迎风而走。 江垣很好,叶卿也很好。他们都是潇洒的人。 江垣的潇洒是随心所欲。 叶卿的潇洒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一群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在输了比赛之后,依然扛着不被打败的自信和勇气,在每一个喜欢的女生面前招摇过市。 歌声在夕阳里飘进了远山。 苏阿细目送他离开,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也暖暖的。 一起散步的那天晚上,叶卿告诉她,如果他决定留在这座城市,一定是为了某个姑娘,如果他离开了这座城市,一定是因为他的姑娘不愿意为他停留。 苏阿细没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也没想到,他可以离开得足够决绝和洒脱。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去了中国最南端的大城市打拼,将来也许永远不会回到南州,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什么。大学四年,与一座城市,一期一会,足矣。 只希望假如他日相逢,无论时隔多少年,他仍然是那个二十二岁的叶卿,一生自由,一生坦然。 43、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四 不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苏阿细只是觉得最近的生活状态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恋爱不能让她单身的时候过得更好,她何必为了某个人放弃自由。 是吧? 大二上学期的水课比较多,经常一整天见不到江垣的影子。 倒是江垣的新舍友高加宇总是往他们班跑,在苏阿细面前献殷勤。 苏阿细能看出高加宇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喜欢和漂亮的女生玩在一起,但是对你不会过分上心,一口一个“小仙女”,听起来很是腻歪。 不过苏阿细不会刻意排斥一个人。 一起上大课的时候,有时候坐很长的一排座位,苏阿细会习惯性地往里面坐,在外面留一个空位给江垣。 现在没必要了,但是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 于是这个座位经常就被高加宇占了。 他话很多。 她平淡地接茬。 坐在前排的韩先唯话也很多。 于是苏阿细通常听着他俩唠。 韩先唯喝了红枣味的酸奶,隔着半米,苏阿细也能闻到浓重的红枣味,闻得她有点馋馋的,就抬头看了一眼韩先唯,她舔掉嘴角的酸奶,看着高加宇:“江垣最近怎么都不来上课? 听见这个名字,苏阿细又心虚地低下头去。 竖起了耳朵。 高加宇说:“我不知道啊,他可能要干大事吧。” 韩先唯问:“他搞什么大事?” “好像要去当兵。” “当兵?” “当兵?” “当兵?” 苏阿细、韩先唯,以及最边上的柳惠心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 声音稍大,讲台上的教授往下面瞄了一圈。 苏阿细和柳惠心恢复听课的姿势。 韩先唯天不怕地不怕,更加猖狂地转过身子来,饶有兴趣地问:“他真去当兵啊?” 高加宇看大家因为这个新闻突然亢奋那么一下,他也莫名地亢奋起来:“对啊!就前段时间大学生征兵那时候报名的。” “他去哪?” “新……新疆吧。” 小姑娘闻言,甜美的五官拧在一起:“啊?去新疆?” “是啊,他们去哪里都是随机分配的。” “那也不会这么远吧?” “这个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韩先唯点点头,“他什么时候去啊?” “我也不知道,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我靠那倒不用了,我要想知道我可以自己去问。” 问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韩先唯最后感叹了一声:“我们小白脸儿班长那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啧啧啧啧啧,想到他被摧残我就好爽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阿细把每一个字都听到心里,细细地咀嚼了一下。 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偷偷地问高加宇:“他不是近视吗?” “近视也行,只要视力不超过它给的那个标准就可以。” “你不会骗人吧?” 分卷阅读106 高加宇冲她抛了个媚眼:“骗人也不会骗仙女。” “……” 下课回宿舍。 苏阿细路过西苑篮球场的时候,在人群里搜寻了一分钟,最后在球场角落的看台区看到江垣。 他没有打球,在弄他的相机。 苏阿细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过去跟他说话。 然而在苏阿细走到他跟前之前,已经有三四个女生飞快地跑过去了。 她在球场中央站住了脚。 为了避开运动场地,退后了几步,远远地看着他们。 “学长!加一下微信可以吗?” 江垣抬头,把相机放在腿上,把手机拿出来给她们一个一个扫。 ……学长的联系方式还真廉价。 苏阿细苦笑着看着他,没想到江垣正好抬头,对上她这个苦笑,苏阿细表情一僵。 他立马站起来了,把手机揣兜里走过来。 身后有人在喊:“诶诶我还没加上!” 旁边女生说:“我这儿有,我给你。” 她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江垣学长正在靠近的这个女生。 苏阿细越是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心脏就跳得越快。 江垣最后一段路直接小跑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不无惊喜:“你在等我啊?” 她平平点头:“嗯。” “怎么了?” “你这几天怎么不去上课?” “我不上课很奇怪吗?” 苏阿细也觉得自己这样问很奇怪。 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去那边说,别影响别人打球。” 江垣跟着她过去,心里直打鼓。 苏阿细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过分恋旧的人,可是当她看到江垣穿着第一次拥抱她时穿的衣服的时候,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件衣服是不是还是那时候的味道。 走到旁边学院楼的露天楼梯口,苏阿细住了脚,江垣也停下了。 她仍然语气平静地说:“你什么时候走啊?” 江垣想了想:“明天吧。” 听他说完这三个字,苏阿细的眼神突然失焦了一阵,大概两三秒钟的时间,眼眶就很清楚地红了一圈,她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迅速地用指尖蹭了一下眼眶。 江垣发现她有点反常,扶着膝盖弯下腰,看着她的脸,担心地问了句:“怎么了?你哭什么?” “我哪儿哭了?” “好好好没哭,那你说什么事吧。” 苏阿细问:“为什么这么快?” 江垣很纳闷:“什么为什么这么快?” “等你回来我都毕业了。”她用手揉了一下眼角。 “啊?我下周一回来啊,”江垣有点紧张起来,攥了一下她的手臂,“怎么了?你不念了?” 苏阿细闻言,微怔,“你明天……走哪去?” “回家啊。” “我问你什么时候去新疆?” 江垣更纳闷了:“什么?我去新疆干嘛?” “你不去?” 他紧张坏了:“怎么了?为什么去新疆?我不就旷了几节课吗?学校还打算把我发配出去啊?” 苏阿细愣了两秒钟,噗嗤一下笑出来,笑完,她恢复正经的神态,说:“没事,我搞错了。” 然后没有打一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江垣一脸懵逼地往回走。 高加宇的死飞停在跟前。 江垣假装没看到他,继续走路。 高加宇却问了句话故意刺丢给他弄。 两个新闻班一个班主任,隔 分卷阅读107 壁班长卢秋迪忙学业,有充分的理由推掉这些小事。 江垣一边在电脑上给毕业生存档,一边在心里骂卢秋迪。 信息很多,一个一个字往电脑里面输,还不能出差错。 旁边有个年轻的女老师跟他搭讪:“你叫几个班委来帮你弄一下,快一点。” 江垣头都没空抬:“我们班班委都是爸爸,一个比一个厚脸皮,不使唤我就谢天谢地了。” 女老师哈哈一笑,“快了快了,等新班主任过来就不会让你干这么多活儿了。”她说完,翻了下二班的名单,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五点二十。老师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有人敲门。 “进。” “老师,您找我。”软软糯糯的一声应,让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江垣顿时就打起精神来了。 他回头看的时候,苏阿细也淡淡地看过去一眼。 女老师一边往包里装文件,一边跟苏阿细说话:“你去帮你们班长弄弄,全院毕业生那么多,他这速度,还不知道录到什么时候。” 苏阿细一知半解地“哦”了一下。 她乖巧地走到江垣身边。 老师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拿个凳子过去坐,”调侃了一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江垣立马高度紧张地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让苏阿细坐在身边。 她看着电脑,平平淡淡地问了句:“怎么弄?” 他推过去几份文件,“你看一下他们这里面的材料文件,挨个报给我,我往电脑里输,然后你再按顺序放回去。” 老师五点半下班,没一会儿,办公室里只剩下江垣跟苏阿细两个人。 头顶只开了一盏小灯,四周黑乎乎的,江垣把眼镜戴上,把办公室的门关起来。 苏阿细仍然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资料,她总觉得办公室这种地方很阴森,好像处处有埋伏,半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江垣趁人都走光了,才关切地问她,“还吃得消吗?” “嗯,还有一半呢,赶紧弄吧。” “你饿不饿?” “还行。” 江垣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去吃饭吧,我自己弄。” “没事,两个人快一点。” “那你去帮我买饭,我饿了。” “……” 苏阿细不想跟他推来推去了,速度去食堂买了饭。 江垣很挑食,反正这里面基本也没有算得上他喜欢吃的东西,她也不知道他讨厌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份小馄饨。 出了食堂,她去对面的面包店买了一个草莓蛋糕。 再回到办公室,推门进去的时候,江垣没动静,走近了才发现他撑着脑袋睡着了。 苏阿细在位置上坐下,不动声色地盯着江垣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嘴角就扬起来了。 还是很漂亮的男孩子啊。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端详过他,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这么乖,才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苏阿细没忍住用手机给他照了几张相。 她把他手边的一盒只剩几根的烟盒拿走,塞进口袋,然后把小馄饨和蛋糕放过去。 安静地录入信息,敲键盘的声音都轻之又轻。 苏阿细把剩下来的一点点弄好了,戳了戳他的肩膀。 江垣醒过来,眼睛里有点红血丝。 她说:“我弄完了,你把这桌上东西收拾一下吧。”然后指了一下买过来的东西,“你先把馄饨吃了再吃蛋糕,不垫饥的话奶油太腻,胃容易不舒服,要是实在不喜欢吃蛋糕就不要吃了,不过这个草莓还挺新鲜的。” “蛋糕……” 苏阿细小声说:“嗯,今天不是你生日么。” “……哦好像是,我都忘了。” 他滑了一下鼠标,粗略地检查苏阿细录入的信息。 苏阿细起身准备离开,又交代一句:“收拾好就早点回去吧,外面天黑,这边的路障挺多的,你骑车小心一点。要是不赶时间就别骑了,走回去吧,比较安全。” 江垣说:“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弄好了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今天出去住,惠心还在等我。”她一边说一边往外面走,走到半路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平时眼睛疼的话也不要用眼药水,这个东西用久了容易产生依赖,不能一直滴。累了可以出去走走,或者做眼保健操。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不能一直坐在电脑前面,真的很伤眼。” “哦……好的。” 苏阿细走出学工办的时候,有点怪怪的感觉。 她是不是说太多话了? ……有点郁闷。 把烟盒扔进垃圾桶。 又折回去了。 但不知道说什么。 跟里面的江垣面面相觑。 她微微笑了一下:“生日快乐啊,傻狗。” 44、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五 周日,蒋渝芮喊苏阿细去唱歌,她第一反应就是:“江垣去吗?” 蒋渝芮戏谑地说:“他肯定不去,谁请的动他啊。” 苏阿细没拒绝。 然而那天kk进门之后,苏阿细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人,她神色一惊。 江垣也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kk,又看了一眼蒋渝芮。最后视线落在苏阿细身上。 苏阿细用余光追着江垣,看到他坐在最左边的角落里,她往右边挪了挪。 全程都是kk在唱歌。 蒋渝芮坐在正中间嗑瓜子。 过了会儿,她点了一首情歌对唱,把话筒递给江垣:“你跟阿细唱。” 江垣虎躯一震,接过话筒,仍然在放空状态的惯性里,有点没反应过来,眼看那边苏阿细已经拿到另一只话筒,他才紧张地站起来,往电视墙前面挪了挪看歌词,然而前奏一响,江垣又有点卡壳:“这什么歌?我没听过。” 苏阿细当没听见。 kk一边嚷嚷着“不是吧你”,一边把他的话筒夺过去就开始唱了。 江垣又郁闷地坐回去了。 他的确不太喜欢唱歌,但是听他们唱的时候很是认真。 苏阿细过了好一会儿,好像听到有个人在她耳边隐隐约约地说话:“睡着了吗?” 苏阿细没有回答,她只是平稳呼吸。 江垣把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为了防止衣服掉下来,特地托起她的肩膀在下面压了一道。 江垣坐在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 分卷阅读108 苏阿细没有睡着,她比谁都清醒。 所以她知道,那天江垣坐在她旁边看了她多久。 一直到结束时间,她才睁开眼睛,把衣服塞给他,没有交流。 kk眼看这两人有点旧情复燃的趋势,鼓动江垣送苏阿细回去。 苏阿细没表态,江垣也没表态。 ktv楼下广场有人在遛狗,苏阿细跟蒋渝芮走在前面,一条没上锁链的狗突然窜出来,苏阿细吓得倒抽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 江垣正好在旁边,近在咫尺的两人立马就撞上了。 苏阿细稍稍重心不稳,江垣扶了一下她的肩膀:“没事吧你。” 她摇头。 因为靠得太近了,谁也没有后退,谁也没有往前。 江垣的手从苏阿细肩膀上滑下来:“送你回去好吗?” “不用了吧。”她默默地往前面走。 江垣默默地跟上:“我开车过来的。” 苏阿细咬着字重复:“不用。”回过头发现,他还跟着。 但是kk已经跟蒋渝芮勾肩搭背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苏阿细急了,“芮姐,你们去哪儿啊?” 蒋渝芮扬着下巴说:“迪厅,你去吗?!” “……” 一定是故意的。 苏阿细看了一眼江垣,他置身事外。 她说:“那我去打车,你回你自己家吧。” 江垣无奈地喊了她一声:“苏阿细……” 苏阿细心往喉咙口蹦着。 “今天这么晚了,你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又不麻烦。” 她想说,坐你的车才不安全呢。 但是江垣又一脸真诚的样子。 苏阿细没接话。 他说:“你不说我就当默认了啊。” “……” “我去把车子开上来,你就站这儿等我。” “……” “别跑。” 江垣从地库里出来的时候,苏阿细果然没跑,车开到眼前了,她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他的车。 她坐上副驾,江垣看着她把小包拉到腿上,迟疑着伸了一下手,考虑要不要帮她系一下安全带,但是手臂越过苏阿细胸口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偏头看了他一眼。 江垣局促地把手收回去。 苏阿细自己慢吞吞地把安全带系好,“你路上开慢点。” “嗯,你家住哪儿。” “尤唐街啊,你不是知道?” 江垣扶着方向盘,有点吃惊:“你不是去你姑姑家住了吗?” 苏阿细淡淡说:“早就搬回去了。”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 “平时又不回家。” “我当然说是回家的时候啊。” “嗯。”她低头把膝盖上的两双手扣在一起,催促道,“赶紧走好吗?” 1o点51分上车,11点14分到家。 路上她看了十几次时间,两人一句对白都凑不出来。 江垣很听话,开得确实慢,但是也没有慢到让她觉得暧昧。 他有的时候做事情确实自我,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有分寸的。 苏阿细很欣慰。 他没把车子开到巷子里面去,但是坚持把她送到门口。 苏阿细说:“我进去了。” 江垣没说话,看样子也没打算离开。 她往前走了几步,把钥匙拿出来,又回头看他一眼,寒暄一句:“进来喝口茶吗?” 江垣没有迟疑就点头:“嗯。” “我家没有茶。” “喝水也行。” “……我只是客气一下。” 说完,愣怔了几秒钟,两人都低头一笑。 苏阿细说:“那你进来吧,不要动歪脑筋。” “行吧。” 屋子还是以前的屋子,飘荡着素心兰和冷杉的味道。家里的杂物似乎没有以前多了,但仍然清理得很整洁,看上去空空荡荡。灯泡也没有以前亮了,一切的一切,被冷清和孤寂缠绕着。 奶奶的遗像她也带回来了,挂在客厅。 苏阿细让江垣自己坐一下,给他倒了杯水,像招呼客人一样。然后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换衣服。 虽然话不多,但是她做事情一向很麻利,头脑也很冷静,从来不会遇到麻烦就焦头烂额地哭诉。就像在别的女孩子受到惊吓尖叫的时候,她只是倒抽一口凉气,转瞬便恢复平静。 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知道要修多少年。 江垣根本不想喝水,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沉默地盯着电视机旁边的滴水观音,等她忙完。 苏阿细趿着拖鞋从房间出来,换上了一件薄薄的条纹衫,她一边把头发向上绾起来,一边问江垣:“你吃东西吗?” 她迅速把头发绕好,进厨房,从冰箱里找吃的。 不知道江垣喜欢吃什么,他又是对食物那么挑剔的人,所以也不敢轻易做主,她站起来:“哎,你过来看一下,你吃什么?” 江垣:“我不吃。” “……”苏阿细从里面拿出一袋白花花的汤圆,开火煮水。 他张望了一番,然后走近:“不是说我不吃吗?干嘛还忙活?” “我自己吃。” 江垣在身后,苏阿细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正对着自己,所以她盯着冒起了小水花的锅底出神,连头都不敢抬。 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江垣问:“你的猫呢?” “被人打死了。”她拿起旁边的汤圆,淡然地打开包装。 他愣住了。 苏阿细解嘲:“它太皮了,总是在外面窜。” “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她把小汤圆用筷子一个一个夹进锅里,“就在我家门口。” 苏阿细把空掉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垃圾桶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扔偏了。江垣过去帮她重新扔了一下,她说谢谢。 他叫她:“阿小。” 苏阿细突然浑身一酸,抬手的力气都减掉几分,在手腕滑到锅边的时候,才猛然意识收回。筷子双双落在脚边,她扶了一下右手被烫到的手腕。 江垣立马把她的手拿过去看,用指腹蹭了两下她洁白的皮肤,幸好烫得不严重,只是微微泛红,应该没什么大碍。 苏阿 分卷阅读109 细把手挣回去:“你别捏这么紧,很疼。” 她把筷子捡起来去水池边冲洗。 江垣问:“你想奶奶吗?” 苏阿细不自然地眨了几下眼睛,她没想到江垣会问这个问题,但脸上还是漾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当然了。” “阿小,你奶奶是不是这样叫你?” 苏阿细没搭理他。 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玩了会儿手机。 过一会儿发现江垣仍然傻站着,愣乎乎地盯着锅里。 苏阿细说:“你要是不吃就先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 江垣:“急什么。” 锅里的水已经开始沸腾,他地过去把火关了。 苏阿细也把手机放下,拿碗盛汤。 江垣把她的碗接过去:“我来吧。” 她也没谦让。 他一般不干活,但是一旦做细活的时候都很小心,一勺一勺地把汤圆挑出来的样子,让苏阿细想到爸爸。有的时候,男人的心思未必不是细腻的。 她准备接他的碗,江垣却直接给她端到小桌上,“这个太烫了,你小心点。” 苏阿细站在桌边,看着忙前忙后给她拿筷子和小勺子的江垣,好像自己才是客人一样,沉默地接受他的殷勤照料。 她坐下,江垣在她旁边坐下,拿出了手机。 汤圆很烫,苏阿细用勺子舀起来吹气。在江垣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朋友圈以后,她瞄过去一眼。 “我姑姑我舅舅对我都挺好的,我爸妈今年过年回来就不出去了。”苏阿细抿了一下小勺子里的甜汤,“所以你不要觉得我很可怜。” 江垣有些沉重地抬起了头。 “虽然他们没怎么陪过我,但是他们很爱我。” “我知道。” 接下来的时光彼此都很静默。 苏阿细默默地把汤全部喝完了,她吃东西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江垣坐了十五分钟,居然有点困。 要是能在这里过夜就好了…… 他胡思乱想着,垂眸一瞬,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45、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六 黑暗里,江垣听见苏阿细放下勺子的声音,她摸着黑去找开关,来回试了几次,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苏阿细淡定地说:“停电了,最近外面修路,总是这样。” 她把手机打开,借着暗弱的光线往前走了几步,在黑暗里收拾碗筷,“你回去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呢。” 江垣:“嗯。” 苏阿细把碗筷送进厨房的洗手池,听见江垣在玄关的地方喊她:“苏阿细,你过来给我开下门,我不会弄。” 她赶紧把东西都搁下,迅速地出去。 苏阿细弯腰摸了一下门把手,“你把手机光打开,我看不清。” 没动静。 苏阿细有点紧张地直起了身子:“江垣。” 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确实在身边。 “你干嘛呢,给我开……” 苏阿细的腰身顿时被他的手臂托起来,轻而易举地被就困进怀里,在稳住重心之前,她发现自己已经说不了话。 刚刚吃完东西的嘴唇被烫得软乎乎的,但是她的牙齿还是那么坚硬,咬在他唇上的力度一点都不留情。 她是下了狠心要把他推开,他也是下了狠心要把她留下。 两颗心的较量,在唇齿之间留下痕迹。 江垣吻得很。 他的感情一向张扬而热烈,而这种感情会把她灼疼。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我怕疼,因为我在意你,所以看着你的时候,会很难过。 江垣的气势弱下来,轻轻地帮她擦拭嘴唇的血迹,语气放松:“晚上自己睡害不害怕?” 苏阿细把他的手掸开:“不怕。”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习惯了。” 他步子逼得紧,她都快靠上墙了。在苏阿细退无可退之际,江垣又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可以让我照顾你吗?” 她不答。 他把她缓缓拥进怀里,苏阿细没有立刻反抗。她听着江垣长长的呼吸声,觉得这样的时光也很温柔。 江垣的手指轻轻地扣上她的后脑:“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一个人啊,傻瓜。” 苏阿细没有动弹,任由他抱着,在准备回抱的一瞬间,理智催促着她把他推开,伸手去掰了一下门锁,“你赶紧回去吧。” 江垣没有继续纠缠。 他下楼,苏阿细跟在后面。 送到门口,她说:“路上慢点啊。” “嗯。” 江垣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又说:“明天下午有课,我来接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总是这样。 苏阿细很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可是现在看着他像以前,还是这么嚣张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一点坦然和舒畅。 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苏阿细想了很多事。思维围着江垣转了一夜,就像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几乎每一秒钟都被他缠绕着。 周一一上午没课,江垣没说什么时候来接她,苏阿细本打算早一点回学校,但是她搁置了自己的计划,下意识地在家里等着江垣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坏的可能,他变卦了,今天不会来了。 最坏的可能,他完全把她放弃了,再也不会喜欢了。 苏阿细站在窗边,看着屋外渐渐 分卷阅读110 飘起的雪花。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又是一年冬天。 一年的时间究竟有多长,从高三的题海成堆到大一的散漫自由,高考这一条大河,让淌着过来的每一个家庭都经历了大喜或者大悲。从奶奶坐在楼下卖香烟到两个人生离死别,这样的距离,苏阿细想不到要怎样丈量。 青春里的每一个年头,都让人疏于平静,囿于变换。 电话响了。 江垣的声音:“下来吧。” 她不疾不徐地把书包背好,走到门口换鞋,从温暖的屋内走进冰天雪地的世界。 江垣给她买了一杯热咖啡。 苏阿细无声无息地接过去,咖啡很热,捂得手心滚烫,身上也变得暖和起来。 江垣拎了一下她的单肩包,“我帮你拿着吧。” 苏阿细说:“不需要。”她把肩带从江垣手心里抽出来的时候,握到他冰凉的指骨,与她手指温度形成的差异让人感到酸涩,所以苏阿细在把手缩回去以后,还是小声道谢。 坐在公交车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到站下车。 苏阿细走在前面,江垣突然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 他只说:“你过来一下。” 苏阿细跟着江垣走,心里很平静。 走到学校的咖啡屋,很长的一段路,脚底的碎冰渣沙沙作响。 咖啡店里很暖和,一进门暖气就包裹住了身子,在外面冻得僵硬的牙关总算缓过劲来。 苏阿细站在门口,抖落掉从树叶上滚到身上的雪花。落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没了。 这个咖啡店是毕了业的学姐搞的,几个年轻的姐姐在前台没什么生气地玩手机,见江垣过去了,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两个小姑娘同时笑了起来。 有一个人往门口张望了一眼,看着苏阿细。 苏阿细转头看窗外。 再过一会儿,江垣捧了一个鞋盒过来。 苏阿细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整蛊游戏,往旁边躲了躲。 她听见学姐们在不远处的笑声,讪讪地盯住了江垣,“你又搞什么鬼啊?” 江垣说:“没搞什么,你打开看看。” 她眼瞪瞪地看着他,没敢动。 江垣又挪前两步,主动把鞋盒打开了。 苏阿细机警地看了一眼,发现两团毛绒绒的东西。 重见光亮,两只乳白色的小奶猫扒拉着纸盒的边沿往外面张望,两双眼睛乌黑发亮,柔软的身子在盒子里调皮地蠕动着。 苏阿细“哇”了一声,没有立马去碰这两只小猫,她神色惊喜地看向江垣,“你买的啊?” “是啊。” “好可爱……”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小猫咪的短尾巴,“我可以碰吗?” 江垣说:“我给你买的。” 苏阿细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把小猫咪捧到怀里,两只纯种加菲猫,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晃尾巴,吐舌头。嘴角垂落着,用无辜的眼神对她撒娇。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蛋黄抱回来的时候也这么小这么萌,然后她好喜欢吃,还好吃懒做,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睡觉,所以长那么胖……哈哈哈。” “这两个小不点看起来好乖啊,蛋黄没这么听话,她小时候还会挠我。我平时在家的话她每天都要跑到我书桌上撕我的本子,给我捣乱,特别神经。而且她的爪子特别能挠。她真的很调皮,我上学不在家里,总是看不好她。” 苏阿细揉了会儿猫,捏捏小奶猫的爪子,突然湿了眼睛,“上次惠心问我要不要养小动物,我很想养,可是我又怕自己不尽责养不好。而且……我觉得人都好坏,虽然蛋黄总是窜来窜去可是她也没有伤害别人,他们打她的时候,蛋黄一定特别疼。” 自言自语一般说完这些话,苏阿细发现自己的尾音带着哭腔,她眨眨眼睛,迅速平复好心情。 江垣松了口气,这回算是买对礼物了吧。 他趁着苏阿细揉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阿细赶紧后退一步。 江垣把手缩回去。 她露出一个笑容,苍白中带着感况。问了句,“什么?是要开会吗?” 江垣:“嗯……对。” “哪间教室啊?” “412。” 苏阿细:“412不是没灯吗?灯坏了怎么开会?” “没灯怎么了?不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她翻了个大白眼:“……不去。” “之前都说好了,你怎么又反悔?” “你花招最多。” “你去不去我都会等的。” “那你等吧,反正我不去。”苏阿细说完,抱着课本离开了。 那天她说没去就真的没去。 躺在房间里,旁边的柳惠心泡完脚滚进被窝里搂着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苏阿细躺在床沿,感受到柳惠心睡得四仰八叉,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江垣不会真的再等她吧? 按理来说,她说了她不去,也不是开玩笑的口气,他不至于听不出来。可是……可是他是江垣, 分卷阅读111 意气用事起来比谁都一根筋。 屋外零下,苏阿细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穿得很厚实,往学校赶。她通常不会在晚上十点之后一个人打车,因为不安全。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脑袋发热,为了一个五成的可能性就这么豁出去了。 走廊上,随着苏阿细的步子,头顶亮起来几盏微弱的感应灯,她往最里面的教室走,走得不疾不徐,一直到看到412门口,江垣蹲在那里,她停下了脚步。 他蹲着,没什么大的动作,趴在膝盖上,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棉服的帽子盖在头上,毛毛轻轻摆。 苏阿细拧了一下眉,喊他一声。 江垣立马一个特别复杂,复杂到她没有力气去抵抗。 江垣抱了她一会儿,放开了,看着她说:“冬天这么冷,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怎么熬过去?” 见苏阿细仍然没有应承,他又说:“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在寒风中饱受摧残吗?” “……” “……天哪,你忍心!” “别聒噪。” 江垣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 过了会儿,苏阿细也抬头看着他:“你给我一个保证吧。” “我保证我会对你好。” “你现在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能相信你什么。” “每一件事。”江垣眼神炙热,“你要相信,我可以为你做每一件事。” 苏阿细不想听他说那么多话,她站到旁边去思考了很久,回头问江垣的第一句话是:“你真的很冷吗?” 他点头如捣蒜。 苏阿细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是真的很凉,“我不是让你多穿点衣服吗?” “穿了,在这儿待久了就冷了。” 她把衣服解开,把贴在小腹的两个暖宝宝取出来,放在江垣脸上,给他暖了暖,“好点没?” “嗯。” “那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江垣没说话,也没走,只是握住她停留在他脸上的手。 苏阿细在夜色里红了脸。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他面前紧张什么。 即使预感到他要吻她了,也只是有点害羞,有点紧张,并不是抵触,不想逃避。 感受到江垣的轻吻落在唇上,苏阿细闭上了眼睛。 平安夜那天,江垣约苏阿细坐摩天轮。 他每次把她送到小区门口都没有上去过,就站在楼下等她。 女孩子出个门速度不稳定,江垣在玻璃窗外面照镜子,弄弄头发。 苏阿细下了电梯,远远地看到他,穿了一件长长的黑色棉服。 江垣虽然身上没什么肉,但是骨架长得还是很标准很匀称的,所以也算属于身材好的那一类男生,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是传说中的衣服架子。 她走过去,夸了一句:“今天穿的很帅。” 江垣双手捂脸:“害羞。” 苏阿细平静地走开,“……当我没说吧。” 下了公交往中央公园走,苏阿细一路手插在口袋里,江垣稍带暗示性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奇怪地看过去一眼,他老实了,一会儿,又拉她衣袖,苏阿细:“你干什么?” 江垣:“牵手。” 她把手拿出来,给他牵,刚刚碰到,又缩回去:“不牵了,你手太冷了。” 他抿唇:“……好吧。” 苏阿细瞄一眼:“你什么表情?我欺负你了?” 江垣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不乖。” “服了你了,过来。” 苏阿细生硬地把他的手拽过去,给他搓了搓,放在自己手心捂着。 因为过节,节日气氛很浓,摩天轮下面排队的人很多,瞄过去一圈,周围都是情侣,路边有几个社会男士的目光落在苏阿细身上。 江垣突然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用大衣裹住整个人。 苏阿细快被他闷死了:“你干嘛啊。” 江垣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小声地说,“嘘……他们太坏了,我要把我的宝宝收起来。” 她埋着头,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笑容。 摩天轮晃悠到了最高处。 “江垣你看……”苏阿细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窗户外面看。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街道上,湖面上,圣诞树上,行人的头发上。 她笑着说,“下雪了。” 46、所有漂泊的人生一 上帝,请你一定要保佑他,保佑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战胜,不被挫败,保佑他不论哭过多少次,摔倒过多少次,仍有站起来的顽强,保佑他所遇见的人,都是内心温暖的人,请一定要保佑他。 ——《我们的存在》 十二月的南州,空气灰蒙蒙的。 苏阿细去超市买了东西出来,看到江垣。 他懒散地坐在一辆嫩绿色的小电驴上,脚踏在地上,身子后仰着,看着她跑到跟前。女生白瓷一样干净 分卷阅读112 的脸冷凝着,好像一碰就会碎掉,脸上缀着鲜红的嘴唇。在苏阿细跑进怀里的那一刻,江垣迫不及待地吻了她一下。 苏阿细瞅了瞅他的坐骑,还是哆啦a梦款的,问他:“哪来的。” 江垣说:“我借的。” 江垣把她拉到前面,苏阿细跨上去,扶着两边把手,又松开:“我不会骑。” “没事,我扶着呢。”他把她的双手握着,重新搭上扶手,又帮她揶了一下下巴的围巾,“走了啊。” “嗯。” 马路上车不少,所以江垣骑得不快。他的下巴垫在苏阿细的肩膀上,鼻梁蹭着她的耳廓,嘴唇吻上耳后的一片苍白,皮肤瞬间就红了。 苏阿细微微偏头,发现江垣在看她,她有点急了:“你看路啊。” 他丝毫不介意:“你看。”左手伸进苏阿细的外套。 苏阿细:“你别老气我。”她去抓他的手。 江垣低声说:“别乱动。” 冷风削得脸疼,苏阿细被掀起的衣角里钻进一层风,幸好他有点良知,及时收手了。 小车开进了南大,又驶了十几分钟,停在车主的宿舍楼后面。 修篁间有风声起,江垣牵着苏阿细慢慢走。 在无人的草木间亲了一会儿,苏阿细好像发现旁边的停车棚里有烟头在闪烁。 她在江垣怀里闪躲了一下:“有人。” 江垣回了下头,恰好那人亮了手机,他看见一头白花花的头发,安抚苏阿细:“别怕,一个非主流。” 声音传过去,暗中人气得差点吐血。 苏阿细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非主流不是什么善茬。 翌日,韩先唯一冲进班,也不知道冲谁嚷嚷:“我们新来的班主任是大四辅导员,刚刚在开年级大会。我在外面偷看,真的超级帅。” 韩先唯话还没喊完,被脚下台阶绊了个狗啃泥。 身后多出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揪起来。 韩先唯吓得打哆嗦,“老老、老……老师好。” 纪童松开手,轻轻点头,“你好。” 韩先唯鬼叫着奔回自己位置上。 苏阿细闻声抬头,看了看站在讲台上的年轻男人。 二十小几的样子,从长相到穿着都和他们这些坐在台下的大学生无异。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可爱。 一头白发已经染回中规中矩的黑色。 上个月,之前的班主任告假回家坐月子。苏阿细就听说会调一个刚毕业的男老师过来,在所有女生无比期待的心情里,苏阿细也偷偷假想了一下,新的老师会不会是个帅哥。 现在她们的期待得到了回应。 的确是个帅哥。 大家全都绷紧了神经看着讲台上的男人。 “大家好。我叫纪童。纪晓岚的纪,童话的童。你们的新任班主任。”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趁着课间给你们开一个短会。” 苏阿细瞄了一眼旁边的江垣,他听见有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纪童,然后又趴下去睡觉。 她小声地喊了他几声,江垣没听见。 纪童接着说:“班上同学的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我也记住了。尤其是几个重要的班委。”他顿了顿,敲了敲桌子,“打起精神来。” 江垣不耐烦地直起身子,手臂支着脑袋,撑开眼皮看着前面。 “大学生守则大家都学习过了,我就不具体细说,这里着重强调几点。” “禁止夜不归宿,禁止使用违章电器。可以谈恋爱,但不要乱撩。可以逃课,不要被我抓到,三次旷课取消期末考试资格,这个是硬性规定。周末出去上网的,注意生命安全,出去开房的,自己做好措施。有约炮想法的,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现在艾滋病在大学校园十分盛行,如果你没活够就不要轻易尝试。对任课老师有意见跟我反应,不要私底下人身攻击。有事微信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 “但是不要过分迷恋老师,毕竟老师只陪你们两年。” 说到这里,纪童笑了笑。 班里的女同学因为他这灿若阳光的一个笑容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还有十分钟,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有人插话:“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老师您有男朋友吗?”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 纪童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他走到江垣的桌子旁边,“这节课下课来一趟学工办。” 苏阿细现在在心里把江垣骂了一万遍,干嘛那么嘴碎骂人家非主流啊! 看看现在……倒霉了吧! 而且这倒霉还不是一天两天的倒。 江垣觉得纪童跟他有仇似的,天天喊他做事情,从早到晚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连他们学院楼那几棵圣诞树也要让他扛到垃圾回收站去。 江垣一本正经地跟他谈判了二十分钟,最后以一棵树五个学分的结果愉快地完成了这次交易。 这时候才庆幸,好歹还有几节课让他歇一歇。 某节水课,趴了半节课醒过来,旁边男生看他这葬送了半条命的死样子,调侃了一句:“新班主任好像挺喜欢你的。” 江垣说:“他是挺喜欢我的,无时无刻不在搞我。” “哈哈哈哈哈哈。” 中途课间。 “江垣,有人找!” “找老子干嘛?” 江垣回了一下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柳惠心从厕所回来,甩了甩手,手上的水珠滚到苏阿细手背上,苏阿细很小心地擦掉这几滴水。 柳惠心看起来挺吃饭,他总觉得看到他妈就没什么好事。 妈妈是个干练的人,她给人的感觉就一个字“快”。 做事情快,说话快,走路快。哪怕是个子高出两个头的儿子跟在她后面,也得脚下生风。 许是职业影响性格,虽然很长时间不见了,妈妈对江垣的态度丝毫没有表现出母亲对儿 分卷阅读113 子的人文关怀。所谓的人文关怀,说简单点,就是给你嘘寒问暖一下子——都没有。 吃个饭而已,赶着投胎似的。 上一次见到妈妈还是去年元旦,那时候是短发,现在已经留长了,发梢烫了卷,其实江垣觉得女人卷发并不好看,因为显老。但是到了他妈这个年纪,卷发反而让她的气质里带了些吸引人的知性美。 她撩着头发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的时候,都惹了周围的一圈目光。 江垣隔着餐厅的玻璃看眼下的车水马龙。 等到一切都静下来。 妈妈终于把视线好好地落在他身上,观察了很久以后,没有对江垣做出任何评价。 问道:“最近还好吗?” 江垣:“嗯。” “没惹事吧?” “没有。” 妈妈垂下眼睛时,江垣才看向她。她抿着唇,食指交握着放在餐桌上,“我最近工作挺忙的,所以没什么时间照顾你,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我提,我会放心上的。” 江垣敷衍地点点头。 “我跟你爸爸离婚,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没有把你留在身边,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大人之间很复杂,小的时候不跟你说,现在也轮不到我教了。总之长大了,以后做任何决定都要再三考虑,冲动是个毛病,一定得改改。” “怎么跟同学处关系这个你自己也有数,我不跟你多说。就是平时跟女生交往一定要注意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想想清楚。你这种年纪的小伙子,要是心里没一杆秤,很容易犯错误。” “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但你是我儿子总归是我儿子,有什么需要妈帮忙的尽管提,我这里不会有什么难处。” 江垣连连点头:“我知道。” 说到这里,妈妈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推给江垣,“你小时候带的玉我给你拿过来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好留着。” 江垣把小盒子揽过去,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块生肖玉。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放回去。 “你要有自己的价值判断。” “嗯。” “你懂我意思吗?” “懂。” “我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你。” “嗯。” 妈妈对江垣的反应表现出不满意却无可奈何,她换了个话题,“对了,小野现在怎么样?” “他还好吧。” “人家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帮帮。” “嗯。” 一场谈判似的会面很快结束。 吃完饭,妈妈就去赶飞机。 江垣说要去送送她,她说不用,有人来接。 打车的路口,江垣把妈妈送进出租车,最后交代了一句:“保重身体啊老妈,以后还是我去看你吧。” 妈妈点点头。 车子一下子就开远了,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 如果不是握在手里的这根红绳这么真实,他甚至感觉不到妈妈回来过。 他起初不太明白这样的见面有什么意义,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两个人待在一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妈妈能对他说上一句话,让他感觉到,这种血脉相承的温暖,是永远在庇佑着他的。 江垣在宿舍的走道里往寝室走,手里攥着妈妈留给他的那块玉,步子慢吞吞,却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卢秋迪背着三脚架雄赳赳气昂昂地冲了出来,差点撞上江垣。 江垣看他一身名牌新衣服,打扮得非常时尚,问他:“你干嘛去?” 卢秋迪眼神缥缈地看向远方:“我要跟妹妹们共度良宵了。”拍拍江垣的肩膀,“不要羡慕哥。” 江垣:“哦,行……你别欺负我们班妹子啊。” 采访课布置了一门作业,选题自由发挥,仍然是分小组的形式,不过这次可以和一班的同学合作。 听说前段时间外国语中学有个师生恋未果的女学生跳楼自杀,卢秋迪觉得做走访调查一定要联系到当下热点事件,这样的话作业肯定能拿高分。 他的主意一出来,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而且他是一班的班长,能力也不是吹的,因此都抢着跟他组队。 卢秋迪在江垣面前小嘚瑟,声称“你们班妹子不保了”。 江垣才不屑这些人跟不跟他,他还巴不得他们都去找一班的,这样他就可以单独跟苏阿细一组了。 苏阿细说她打算去走访临城古镇里开嫁衣店的老阿婆。 ——瞧瞧,还是女神的视角岁月静好。 那天太阳挺强烈,但冷风也剐得脸疼。 安逸的古镇,长长的巷陌,从头走到尾。 开店的阿婆坐在自家门口织毛衣,门口一块大大的木质牌匾,清怀嫁衣。 阿婆六七十岁的年纪,但是看起来很精神很干练,让苏阿细想到过世的奶奶。她抑制了心里的悲悯,跟阿婆说明了来意,阿婆欣然接受采访,并且同意拍摄。 这条古镇的商业氛围比较浓厚,周边的店铺都红红火火,唯独这一家嫁衣店冷清不少。 阿婆的店是开了好几代人的,里面做的嫁衣也都是比较复古的中国嫁衣款式。 现在像这种手工定制嫁衣的店已经很少了,苏阿细见了也觉得很稀奇,而且阁楼里面屯着的衣服都特别精美,红彤彤的,看了就让人高兴。 江垣举着dv跟着她拍。 看得出来,苏阿细很喜欢这些衣服。 采访问了几个准备好的问题,比如“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的”、“为不同的客人定制嫁衣的标准有什么区别”、“以后的发展预想”等等。 接近收尾的时候,苏阿细注意到阿婆紫红色肿胀的手指间,有一个口子好像在流血。 她有点心急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是冻疮的伤口裂开了。 苏阿细掏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掉血水,让江垣去旁边的杂货店买了创可贴和冻疮膏。 买回来之后,她万分小心地给阿婆的手指抹药,除了流血的那一处,每一根手指都好好地涂了一遍。 她喃喃地说:“我奶奶以前就生冻疮,特别难受。您平时要注意不要冻手,疼了就上药。” 江垣盯着苏阿细看,她的眉毛全程没有舒展开过。 阿婆连忙说:“冬天洗衣服洗菜什么的,保护不了,这个没什么大事,都习惯了。” “那就买个棉绒手套带着,不能这么粗心。” “那多不方便呀, 分卷阅读114 都是干惯了粗活的人了。” “方便的,”她抬头看了一眼身旁愣乎乎站着的人,“江垣去买!” 江垣又往杂货店跑。 他果然买回来一对“棉绒手套”。 苏阿细气得差点把他按地上揍,“是那种里面带绒的胶皮手套!你不洗衣服的啊!” 江垣:“有……洗……洗衣机。” “回去换!” 他又蹬蹬蹬跑开了。 阿婆盯着江垣灰溜溜的背影笑起来,“小两口子。” 苏阿细气呼呼地说:“欠骂。” 处理好伤口,苏阿细又陪着阿婆织了会儿毛衣。以前就说跟奶奶学织毛衣,但是很遗憾一直没有时间。抓着两根针,想到当初还打算偷偷给江垣织条围巾给他个惊喜,苏阿细目光涣散下来,往远处看了一眼,在河边蹲着的江垣,百无聊赖地看着水面。 西边,残阳如血。 她把设备收拾好,喊了他一声:“走了!” 江垣屁颠屁颠跟上。 苏阿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没跟他说什么话,闷闷的样子,还反常地主动去牵江垣的手。 坐在大巴车里,苏阿细以防晕车,坐在最后排,开了窗,窗外的风扫在她脸上,江垣认真地端详了很久,他不确定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大概也能感受到苏阿细心里那份思念的情怀。 他怕她哭,喊了她一声:“老婆。” 苏阿细轻轻地向上掀了一下眼皮,看着他,“嗯?” 江垣的思绪很乱,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对上她这对盈水的双眸,顿时说什么都显得不重要了。他趴下去伏在她腿上,搂着苏阿细的腰,“摸摸头。” 感受到女孩子细腻温软的指尖在发间和耳畔游走,江垣的心里有一点带着酸涩的温暖。 苏阿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面善,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用最和善的方式对待人和事。 早熟,敏感,自尊心强,脆弱。 却无论如何都不卑不亢。 就像一朵本应该养在玻璃瓶里的花儿,不小心落在了风吹雨打的烟火人间,落在了他的身边。 他把花儿捻走,揉进胸口,终于有一天,她长成了心里的一颗朱砂痣。 47、所有漂泊的人生二 江垣抓紧时间修片子。 高加宇在旁边念了会儿诗歌,每隔几分钟就缠着江垣说话。江垣把电脑阖上的时候,高加宇直接猴到他身上来了,“垣狗晚上去打游戏嘛?!” 江垣把他踹走:“不去。” “天哪!你真的改邪归正啦!”高加宇又猴上去。 江垣让他滚开。 高加宇贱兮兮地笑:“既然你不去打游戏,那就帮我写下论文啦!五千字,我知道对你来说是小意思。” “你们专业的论文我怎么会写。” “唉呀艺术都是相通的嘛!”高加宇在他腿上坐下了。 江垣说,“别以为你是娘炮我就不敢打你。”然后把高加宇推到了6铮身边。 江垣清净了。 6铮迅速捂上了耳朵。 卢秋迪采访完回来看起来有点焦躁,回来打了几通电话,打完,6铮才关切地问了句怎么了。 卢秋迪叹了声气,这声叹把江垣的目光也吸引过去。 这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实在很招人吐槽。 他扶了一下白岩松同款眼镜,说:“今天去学校和跳楼那个女学生家里了,家里没人,没采到,问了几个她班上的同学,总感觉不是因为感情受挫自杀的。” 6铮笑:“什么叫感觉?说话还能这么不负责吗?” 卢秋迪皱眉,非常严肃地说:“因为她自杀的原因我也不能盖棺定论,不过看情况是因为大家都在传这个学生跟男老师乱搞关系,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传,所以她其实是被言语暴力逼死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报纸还那么写,会不会……太过分了?” “女学生因为师生恋未果自杀身亡和女学生因为受不了流言蜚语而自杀身亡,这两个标题你觉得哪个比较有吸引力?”卢秋迪把流言蜚语四个字咬得很重。 “嗯……”6铮想了想,“前面一个吧。” “所以说嘛……也不是说我们能采访到的结果就是真相,真相到底怎么样,只有死者知道。没有客观结果的东西,就没有编造的说法。况且每个学生都有每个学生的说辞,他们怎么写都是有一定依据的,你也不能说这些记者造谣。我只是凭自己的直觉判断,这件事情不简单。” 6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打算继续做调查啊?” “嗯,我过几天再去她家里看看。” “你去过学校就能交作业了吧,不用去家里了。” 卢秋迪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6铮苦涩地一笑:“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把凳子转回去,“就算大家知道这个学生是因为校园暴力自杀的,你也不能改变什么。总不能把欺负她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去给她道歉吧?新闻而已,大家看看也都忘了。” “那是他们的事,我的责任就是查清楚真相,少男少女的心理问题,是归医生管的。”卢秋迪毫不在乎6铮的话,翻了翻手头的日历,选了个有空的日子,问6铮,“你跟我一起去吗?这周六。” 6铮答:“我要去上课,口语班。” 江垣突然插了句嘴:“你还报口语班了啊?” 卢秋迪目光锁定角落里的人,“垣狗跟我一起去。” 江垣被点名,立马把竖起来偷听的耳朵收回去了,弱声说,“我不去。” “干嘛不去?” “约会。” “……”卢秋迪默默地冲着他的后背竖了个中指。 这件事情除了卢秋迪,大家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到了原先规定的交作业日期,卢秋迪还拖着,无奈他的组员太多,他还这么较真,老师只好把交作业的时间往后延迟了一个星期。 本来决定好周六去出事的女学生家里采访,周五那天,卢秋迪躺尸躺得好好的,突然激动地从床上蹦起来,打电话,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自杀?” 挂了电话,正在做他们播音班诗朗诵作业的高加宇吓得捂紧了心脏,把设备关了,凶狠地看他:“吓到我了!赔钱!” 分卷阅读115 卢秋迪脸色惨白,“她妈妈自杀了。” 江垣在往飞行器里面插芯片的手一颤,在虎口落了一处红色的划痕,看过去:“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卢秋迪立马联系了纪童,让纪童找到了他们新闻系已经毕业的现在在电视台工作的学长徐滨,徐滨是现场报道的记者。卢秋迪跟他了解了一下上午的情况,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何况徐滨又很忙,卢秋迪挂了电话就打算往现场赶。 江垣跟他一起去。 女生的妈妈是跳楼自杀的,在家里,家在南州边陲的一个小镇子上。 两个人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天色不早,送医院抢救无效,娘家人来收了尸,警察那边结了案,新闻的稿子都发布出去,唯有一个留在现场的记者就是徐滨。 这个学长年纪25岁上下,看起来挺正派,个头挺高,五官端正偏硬气,眉眼里藏不住愁情。 医院的长廊,徐滨靠墙站着打电话。 身边无人。 卢秋迪奔过去就问:“法医那边已经认定是自杀了吗?” “嗯。”他看一眼卢秋迪,又看一眼江垣。 “原因呢?” “一家人,一下子死了两个,家里的精神支柱没了,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徐滨把手机放好,匆匆忙忙往外面走。 卢秋迪赶紧跟上:“两个?除了跳楼的女儿,还有谁?” “丈夫,死于矿难。” “两星期前那次?” “对。”他往楼下走,头也不回,跟他们解释,“我找到当时出事的新闻,报道里写的是3死5伤。但是根据采访记录来看,这3个死者里面,没有她的丈夫。” 卢秋迪:“啊?什么意思?” 江垣:“谎报死亡人数?” 徐滨下到最后一层台阶,突然停下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卢秋迪一下子撞上他的后背。徐滨回头看着江垣:“镇里报到县里少一批,县里报到市里再少一批。” 江垣又问:“是没收到尸吗?” “不完全是。”徐滨说完接着走路,脚步比刚才还要快,迅速转移了话题,“我回台里。” 卢秋迪跟江垣去了一趟死者的家里。 镇子上因为死亡的讯息传的太快,笼罩在凄凉的氛围里。 两人挨家挨户问了矿难的事情,有人闭口不谈,有人神色严峻,小心地问他们是不是记者,说是,不告诉。说不是,口风松下来,说上礼拜有十几号记者排队领了钱,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唯一可知,死亡人数绝对不止三个。 矿井周围被围上了警戒线,前几天警察把的严,这段时间热度下去了,除了几根孤零零的警戒线,这块工地显得格外的冷清。 一个年轻的工人带他们下矿。 一百多米深的矿井,相当于三十层楼的高度,进去之前,江垣没想那么多,但是跟着罐笼下去之后,他觉得自己疯了。 江垣有点幽闭恐惧症,四壁仿佛贴着身子的感觉,让他特别反胃。强忍着不适落了底,双腿发软没法动弹。 抬头,看不到洞口的一点亮光。 周围有很浓的尸臭味,江垣捂着嘴巴害怕自己吐出来,旁边的卢秋迪不停地吞着口水,哆哆嗦嗦地把相机从壳子里剥开。 遍地的尸体横七竖八,浸在湿冷的泥水中。矿难的原因是顶板塌方,这些人基本是被活埋的。 江垣打开了手机灯光也照不见前路,路被堵死了,他隐约地感觉到脚下尸体遍布,想要往前走,只能踏着尸体过去。 他停下脚步,往后捞了一把,想拉卢秋迪,才发现卢秋迪坐在罐笼边,根本没跟上去。 江垣喊了他一声,“过来拍。” 卢秋迪扶着石壁,踉跄着起身,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江垣用手机照了一下脚下,卢秋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去旁边干呕。 整个矿洞里都是他呕吐的声音。 江垣烦躁地把他的相机拿过去,“帮我照一下。” “要不我们上去吧,我让徐滨过……” “照啊!” 卢秋迪只好硬着头皮帮他打了一下灯。 …… 重见天日的一瞬间让人感觉生命诚可贵。 每一天都有这么一批人下到三十层楼高的地底下,承受着生命危险为了养家糊口而拼命干活。 每一天。 最可悲的是他们死后也见不到太阳,遗骸被藏在地下,成为无人知晓的遇难者,在黑暗里长眠。 江垣出来就把鞋袜脱了,踩在矿底的水洼里浸湿的鞋,他不要了。 光着脚,往回学校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 走着走着卢秋迪就没了,他说他要联系徐滨,但江垣没有问他具体去了哪。 半个小时车程的路,走到了天黑也没有走完一半。 江垣用颤抖的指尖点燃一根烟,火机打响了,苗灭了,再打响,又灭了。 他把烟扔了。 裤兜一直在震动。 江垣把手机关了。 从县城回市里的路,要穿过一大片旷野。 旷野的风声卷进耳朵,他冷得打哆嗦。 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江垣睁大了眼睛看着一马平川的远方,“周叔叔。” 今天,在下矿的那一分钟里面,他想的人,是周闯。 江垣跟周野做了六年的同桌,两人同一年出生,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周野对他来说一直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这六年间,周野母亲健康,父亲在世。 江垣的父母闹离婚的那段时间,他四年级。爸爸妈妈每天打闹得不可开交,最终闹上了法庭。 每天坐妈妈的车回家的江垣突然毫无预兆地变成了逗留在学校没有人接送的孤独小孩,他们连为他请一个司机的工夫都没有。 他在学校的大门口等到天黑,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大冬天的傍晚,从教室里带出来的暖气渐渐地消失了,他抱住自己蹲在校门口,一肚子的火不知道怎么发泄。 周闯把周野接回家以后,才知道那天江垣的妈妈没有去接他。 他骑着摩托车把江垣接回家里,请他吃了一顿晚饭。让江垣和周野睡一张床。 第二天仍然没有人来接江垣。 周闯让江垣站在他摩托车的前面,他执着地等着妈妈,冷冰冰地跟他说:“我不要坐你的车!冷死了!你离我远点!” 分卷阅读116 周野问他:“那你怎么回去?” 江垣趾高气昂地摆出他的少爷架子:“我等我妈妈,她会来的。” 周闯骑着车带着周野离开,五分钟后,回来,给江垣买回来一个小小的头盔,“戴上这个就不冷了。” 江垣说:“别碰我,我不戴。” 周闯实在没办法,一直在原地等他。 江垣不走,他也不走。 周闯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只是一个建筑工人,但是他平时通过读书养成的渗入骨子里的气质和修养,让他看起来平易近人且温润。 他给他讲故事,和周野陪着江垣等一个不可能来到的人。 周闯的煽动没有用,最后还是周野走到江垣面前,撂下了一句狠话:“你必须跟我们走。” “凭什么?!” “就算你今天冻死在这里,你妈妈也不会来了。” 江垣只好放下了架子,委曲求全跟着周闯回家。 他从那时候开始下定决心,要是以后哪一天妈妈不来接他,他就一晚上不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后来的任何一天,都没有等到妈妈来学校接过他。 江垣很讨厌坐摩托车,因为真的很冷。冷风会把他的脸上刮出血痕,他们再用粗糙的招数为他擦掉血迹。 他很讨厌这种廉价的生活,更不要说当它近在眼前的时候。 六年级的冬天,周闯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 南州溃坝事件上了新闻头条,最后统计的数据是五死九伤。 但周闯不是那五分之一。 他是为了资本的利而沉默在黑暗里的长眠者。 从此,江垣有了司机叔叔,周野开始自己乘坐公交车。 江垣一开始只是遗憾,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跟周叔叔说一句谢谢你,再长大几年以后,他开始后悔。 周野的生活拉着他往下掉,磨掉了他生性里的狂狷和桀骜,让他睁大了眼睛看一看,不是只有温暖的轿车才能把你送到家,也有人在寒冷的冬天里一直顶着冷风往前走,他们从未停下脚步。这个世界不是只有荣华富贵和钟鸣鼎食,还有边缘人群的血肉之躯。他们活在你脚下。 后悔让他杀死了任性。 可是来不及了。 这场梦做得很真实。 江垣醒过来以后很久很久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一直到他看见苏阿细。 她坐在沙发里看书,阳光照着少女赤裸的脚丫,长发垂肩,翻到下一页的时候抬眼,对上了江垣的。 苏阿细轻轻地煽动了一下睫毛。 江垣环顾了一下房间,很陌生。 她问:“你鞋呢?” 他坐起来,“扔了。”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呀!我的衣服呢!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阿细起身,江垣赶紧裹紧了被子:“大哥!你不要过来!有话好说!” 苏阿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大哥,衣服我给你放外面了,快点去洗澡,你身上又脏又臭你知道吗?” 江垣迟疑,估计应该是在她的出租屋里,花了一分钟缓过神来,问她:“卢秋迪呢?” 苏阿细说:“我不知道啊,你一回来就晕了,什么都没跟我说。”她过去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刚刚有点发烧,现在烧退了。” 江垣四处看看,“家里就你一个人啊?” “惠心去做兼职了。” “什么兼职?” “翻译,去外地,应该好几天不回来。” “哦……”江垣下了床,先给卢秋迪打了个电话,确认他还活着,放下心来。 卢秋迪那边给他汇报,已经把事情跟徐滨说过了,徐滨会想办法重新汇总死亡人数,登报发表。江垣淡淡应,“知道了。” 苏阿细给江垣准备好了新的干净的衣服裤子,问他鞋子怎么办,江垣让6铮给他送过来一趟。 江垣洗完澡出来,苏阿细抱着一只小奶猫过来,塞进他的怀里,“给爸爸抱抱。” 猫咪轻轻地伸舌头舔他的下巴,江垣揉揉它的脑壳:“这是小小苏吧。” 苏阿细急了:“这是小小江!我跟你说过了她的耳朵上有一绺黄毛!小小苏是尾巴黄!是不是亲爸啊你!” “差不多差不多。” 苏阿细把猫拿回去,“不给你抱了,整天就知道瞎忙,一点都不关心孩子。” 江垣:“……” 苏阿细用奶瓶给两只小猫喂了会儿奶,拍她们喝奶的视频。 江垣把脏衣服打包扔到门口,全部堆在玄关的角落里,跟扔垃圾似的,苏阿细狐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衣服不要了?” “不要了。” “那羽绒服多贵啊!你能别这么浪费吗?” “可以啊,你要就给你穿,反正我穿不了了。” “……鄙视你。” 门铃响了,江垣去开。 是6铮。 江垣把相机塞过去。 苏阿细瞄了一眼,送走6铮,才问:“你拍什么了?” 江垣说:“什么都没拍。” “装,我都看过了。” “啊?你看过了?” “看你紧张的,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怎么会。” 他抱着苏阿细睡觉的时候,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一直在温柔地轻抚着她。 “给你听首歌吧。”江垣把耳机扯过来,送过去一只给苏阿细,“带错耳机了,这是我打鼓的时候戴的。” “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叫监听耳机,主要是演出的时候听乐器的声音,可能听歌就有点闷闷的。” 江垣给她放了一首纯音乐的曲子,这首歌的曲调太悲伤了,悲伤得苏阿细有点想妈妈。她只有很难过的时候才会想妈妈。 她把耳机摘了,还给江垣。 江垣看着她,不经意地笑了一下,他把耳机线收回去,在手指上绕了三分钟有余,苏阿细说:“干嘛缠这么仔细?回头还得解开。” 他嘴里缓缓蹦出一个字:“贵。” “明天就给你剪了。” “可以,你要是高兴的话,我去买一百根给你剪。贾宝玉的扇子都不要了,一个破耳机算什么?!” “你还能再贱点儿吗?” “还能,耳机不够,钱也给你剪。” “……别瘆人了,自己留着剪吧。” 不知道江垣为什么失眠,一直躁动不安翻来覆去。 苏阿细也睡不着,两人心照不宣地沉 分卷阅读117 默着,一直到苏阿细翻了个身躺进他怀里,对江垣说:“你今天干嘛去了?” “跟卢秋迪采访。” “采访什么?” 三句两句说不清楚,江垣正在组织语言,苏阿细又立马掐断了他的思路,“反正快期末了,最后一次作业谁都想好好做,分数高点考试就不用那么紧张。” 江垣点点头:“嗯。” 他又躁动不安地躺了会儿,小心问她:“要不我们……试试吧。” 苏阿细动了动身子,没说话。 江垣抱住她,“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 她仍然没有说话。 江垣一下子坐起来:“你醒着的吧?!” 没有回答。 “你听得见我说话的吧!?” 她深吸一口气。 “那就是同意咯!!” “……” “给我两分钟!!” 江垣立马蹭蹭蹭下楼买了点东西,又蹭蹭蹭跑回来,半夜一点钟,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比谁都精神。 当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之后,苏阿细却没料到,江垣这个人实在很失败,他弄了半天没找对地方。 “等等……在哪里啊?” “往下一点。” “……” “不对啊太下了!” “……”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气我啊?!” 周一上课的时候,江垣感觉比平时更有精气神一点了。 卢秋迪一看他回教室就拉着他说话,贼兮兮地问:“你那天回去去哪儿了?” “找我媳妇儿,怎么了?” “星期五晚上给你打电话就打不通,今天才回我消息。哇靠,你跟女神在一起干啥了?” 江垣:“看电视啊。” “……” “不然呢?” “……” “神经病。” 48、所有漂泊的人生三 所以到最后,卢秋迪也没搞明白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学生到底是为什么自杀,不过庆幸的是,他的采访作业仍然拿了高分。 江垣始终不敢把那天拍的照片拿出来看。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只要苏阿细不在他身边睡觉,他就总是做一些很混乱的梦。如果她在,就会踏实很多。如果睡前做做运动,他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纪童为了表扬卢秋迪这次作业做的用心,给他做了个优秀学生表彰的专栏挂在学院楼门口,卢秋迪这几天走个路都快飘起来了。 江垣去办公室送完材料准备离开。 纪童叫住他。 他回过头脸上堆满了不耐:“又干嘛?” 纪童一愣,“最近脾气挺大啊,”看电脑,“我看看你学分是不是嫌多了……” 江垣服了,“老师您说,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纪童说:“卢秋迪跟我说上次采访是你跟他一起去的,要我给你也在院里挂个……” 江垣立刻打断他,四个字:“别挂,要脸。” 纪童哂笑,“下礼拜有个英语演讲比赛,市里的,要求我们系每个班出一个,你问问班上有没有人要参加。” 江垣:“不用问,直接把我报上去吧。” “班级是集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去问问。” “我们班没人会参加这个,总是发他们会嫌烦的,天天群里就我一人讲单口相声似的,闲得慌么。” 纪童沉默少顷。 江垣打算走了。 纪童走到他跟前:“你问问。” 江垣无奈,发了个通知。然后吊儿郎当跟纪童说,“有人回我给您直播胸口碎大……” 说话声被最新回复的消息打断。 苏阿细:“这个有报名表吗?” 江垣:“……石。” 纪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叫她跟我要。” 江垣没想到苏阿细会主动参加这种竞赛活动,问她为什么,她很直白地说想锻炼自己而已。 比赛当天,江垣跟宣传部要了一个去场里拍照的职务,观众进场的时候,在一片混乱里面,他注意到苏阿细在角落里背稿子。 他本来想过去跟她说话,但是看她背得挺投入的就没忍心打断。隔着涌动的人流,远远地看着她,所有人都在动,只有他们两个是静止的。 然后有同学走到苏阿细身边,跟她说了些什么,她礼貌地微笑。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一成不变的处事方式。 总是用一层一层的面具和外壳把柔软的心脏裹起来,好整以暇地用笑容迎接身边的善意和恶意。对待喜欢的人或者不喜欢的人都是一样的脸色,看起来很容易接近,实际上让任何人都觉得无比疏离。 不过好在直到今天,有了那么一点点长进,在固守的笑容下面,也会小心谨慎地对别人透露出来自己的价值观,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面为自己做一点争取。 苏阿细这样的性格很不适合做新闻,他相信她真的是迷了路才走到这里。 尽管言行之间表露出希望比赛的时候江垣能一直陪着她以防紧张,但是实际上有没有他,她一样可以完成得很出色。 江垣接到一通电话,是黎清颜打来的。 看到这个来电显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她被绑架了。 于是迅速接起。 那端尤其安静,应该……没有绑架。 江垣问了句:“怎么了?”也没有指望得到回答。 起初他以为是她不小心按错了,可是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听到黎清颜吸鼻子的动静。 演讲比赛开始了。 江垣把相机给部门的大一新生,自己留在场外,隔着狭窄的门缝往里面看。 苏阿细的排号是第二个,第一个同学讲了五六分钟就结束了,许是心理作用,江垣觉得苏阿细上台的时候掌声尤其热烈。 她柳腰款摆站上台,把头发勾到耳后,轻轻地一个动作都那么摄人心魂,然后开始念词。 全程面带着自信从容的微笑,没有出错,没有忘词。虽然整段演讲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她仍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听见场内的掌声,江垣也打算跟着鼓掌,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手机。 这通电话已经持续了五分钟。 他没有挂,把手机塞进口袋,往外面走。 打车,去了一趟新城医院。 十几分钟的车程,到了目的地准备付 分卷阅读118 款的时候把手机拿出来,黎清颜还没有挂。 他下车,走进冷风里,有点无奈地说:“别哭了,想开点。” 她这才挂了。 江垣和黎清颜是小学就认识的。 以前和周野去过几次她家里,她住在海边的小渔村,父母都是渔民,每天起早贪黑地挣钱,供女儿读书。 长大以后江垣就不怎么去了。 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去,兴许是长大了之后理解了所谓的贫富差距,放大了她的自卑心理,让她对身边“有钱”的朋友极度排斥。 这种排斥不是明面上的,不过江垣都看得出来。 黎清颜和周野同样内向并且执拗,但是他们又有些不同,周野是沉闷,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而她性格里却带点偏,指着江垣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讲话注意点好吧?” 江垣:“没做亏心事就别急眼啊。” 周野下来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他冲江垣扬了一下下巴,“走吧。” 江垣把目光放在他手里的药盒上,“这什么药。” 周野说:“我妈一直在吃的,国外的药。” 江垣拿来看了,药盒上都是英文,他大概扫了一圈,“你在网上查过吗?” “查不到。” 江垣警觉起来:“查不到?” 周野解释:“医生说这种药物目前还没有在国内普及,他们都是从外面买进的,定期去香港拿货,所以很长时间会断货。” 江垣瞟了一下收费单上的价格,“这个真的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我妈吃了一年多了。没做透析,感觉效果还好。”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周野苦笑一下,“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觉得你这样太……” “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有分寸的。” 江垣皱眉:“周野你长点心眼可以吗?” “嗯,我知道。” 从医院出来,才八点半,两个闷葫芦低头走了很久的路,不疾不徐,朝着海大的方向。 最后还是周野先开口,问江垣:“你不回学校吗?” 江垣说:“还早。” 周野点头,指了下对街:“我去剪头,你去吗?” “哦,行啊。” 这个点的理发店也没什么生意了,江垣坐在旁边等了会儿周野,他什么事情也没做,看着理发师的剪刀在周野的头发上游走,一片一片黑色的头发被削下来。 江垣从来没有陪别人做过这些事情,因为长时间的等待会消磨他的耐心。 比如陪苏阿细逛街的时候,女生试衣服的空当儿,他是真的坐地上就能睡着。 但是此刻,江垣却清醒地看着理发师机械的动作,完成他漫长的等待。因为在他和周野之间缠绕着的悲戚,时刻往他心尖上落针。 周野理完发,把眼镜戴上,抖落了一下身上的碎发,把目光投向那边也跟着起身的江垣:“你不剪吗?” 江垣说:“我头发只给我媳妇儿碰。” 周野闻言,微微一怔,而后微笑。他抚了一下自己的头顶,推门往外走,问江垣:“好看吗?” 江垣苦笑一下:“你还真敢问。” “怎么了?” “我没夸过男的好看。” 周野走到旁边的清吧门口,回过头笑着看他,红色的灯光招牌映在他脸上,在清秀的面容上徒添一层浅薄的欲望之色。 确实挺好看的。 江垣交朋友不看颜值,因为都没他帅。但是他身边的男生,还恰恰都长得说得过去。这种俗称“人以群分”的小默契,让他觉得有一些侥幸。 江垣告诉他:“刚黎清颜给我打电话了,哭了半小时,什么意思?” 周野一怔,“怎么了?” “她没跟我说啊。” “她前几天给我发消息说不想上学了,”周野仰了一下头,“估计在外面受委屈了吧。” 其实江垣一早也能料到,黎清颜这样软弱的性子加上她先天的语言障碍,让她的生活格局变得很小很小。 但是他不知道,她面对同情的时候怎么样,面对嘲笑的时候怎么样,面对陌生人的不耐烦的时候,她应该怎么样。 因为他不是残疾人,他没办法理解她对自己的恨。 江垣叹息:“那你还不去陪陪人家。” 周野立马回问:“你怎么不去?” “我有对象啊大兄弟!” 周野问他:“怎么和好的?” 江垣回答:“牺牲自己。” “你牺牲什么了?” “我他妈可是连游戏都戒了啊……”江垣给他掰掰手指头,“你能想象吗?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做作业,陪媳妇儿学习,陪媳妇儿逛街,陪媳妇儿看电影,陪媳妇儿撸猫,给媳妇儿骂,给媳妇儿打……” 周野笑起来,江垣没继续说下去,也跟着他笑了笑。 敛了笑意,周野问:“如果你没有谈恋爱,阿黎受委屈了,你现在会去北京吗?” 江垣想了想,“没准。” “我们三个,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哎!你可别道德绑架加情感攻击啊,我们三个怎么样跟她又没关系。只能说人的生活状态是会变化的,以后我也会结婚有自己的家,不可能一辈子跟你俩玩过家家吧。自然点儿,顺应发展,好么。” 周野勉强地点点头。 走到海大的大门口,江垣突然说:“你记得你当时说为什么要考海大?” 周野想了想, 分卷阅读119 “离家近?” “你忘了啊!你说你想摸摸这里面的枪。” 周野看着江垣,回忆了一番,眼睛突然热了。 江垣说:“去看看。” 海大的军训基地常年冷清着,虽说24小时有人把守,但是老爷子们也扛不住冬夜的寒冷,大半夜的偷偷睡上一觉很正常。 江垣和周野暗测测地铲掉了墙上的几块玻璃渣,翻了院墙进去。 这个军训基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戒备森严,进去了就发现,其实也不过几间平房。外面筑着防盗窗,里面估计堆满了枪支弹药,想想就热血沸腾。 江垣跑得比周野快,等他溜到防盗窗外面之后,才发现周野还在小心地观察周围的地势。 他招招手:“快点快点。” 周野放大了胆子跟过去。 江垣试着用学生卡往门缝里捣了两下,没用,门是上了锁的。他走到窗边,用手推了一下窗户,窗户也锁了。 周野试了一圈这里所有的窗户,都锁的很死。不过最外面那一道锁似乎有点松动。 他跟江垣说:“你来看一下这个。” 江垣跑过去,把窗户的玻璃板往里面推了一下,果然不严实。 他让周野扒着外面这层玻璃,用力地把另一扇窗往里面扣,窗户的锁扣渐渐地分离开,眼见就要成功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怎么也掰不开。 江垣性子急,直接用手掌“啪”得一下推在玻璃上。 这一掌拍的不轻,确是把窗户推开了,但估计也得打草惊蛇。 不过他们暂时还管不了那么多。 江垣用手机灯光照了一下,周野伸长了胳膊进去,摸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拎出来,一把ak□□。江垣下意识地“卧槽”了一声。 虽然没有上子弹,但真真切切的枪杆子握在手里仍然沉甸甸的。 远处突然有了人发出的动静。 周野紧张地把枪放回去,两人循着人声的反方向拔足狂奔。 迅速地翻了墙,在夜里奔跑,身后的警笛响得心慌,但又刺绪,杂糅着对过往的悔悟。 可是当周野站在面前的时候,他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心里话。 周野说的对,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垣吞吞吐吐地问:“叔叔走了多少年了?” 周野平静地说:“七年。” 江垣点点头。 他静静地看着东方的天空,感受周野的呼吸在耳边一下一下,那么沉重。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江垣,问他:“后来还会做那个梦吗?” 江垣问:“什么梦。” “你哥。” “……嗯。” 和苏阿细分手的前一天晚上,江垣梦到了他哥哥,这个梦很平淡但很真实,就像那天梦到周野的爸爸一样,真实存在过的人,在他的梦里都那么鲜活地反应出来。 他梦到哥哥还活着。 梦到他在西南的边陲小城生活着,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妻子和儿子,他跟年轻的时候长得不一样了,胖了,更爱笑了,看起来很幸福。可是…… 可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一生追求的理想,选择批判的勇气,对于公道的探寻,还有一腔热血……全部都死在了江垣的梦里。 如果哥哥还活着,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很圆满。 可是如果哥哥还活着,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活成那样的人。 梦的最后,哥哥看到江垣了,他端着安详的笑容要跟他说一句话。 然后这个梦就结束了。 虽然没有听到哥哥最后的嘱咐,但是江垣还是强烈地希望下次不要再重复同样的梦境。 一旦看到那样的哥哥,他的失落会让清醒的后半夜过得无比漫长。 江垣把这个梦简明扼要地跟周野提了。 周野说:“可能是你太想他了。” 江垣便没有再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 苏阿细的电话打来时,天空开始泛白。 她的声音慌慌张张:“江垣你在哪?” “我在……” 他话没说完,苏阿细已经急切地打断:“芮姐找到丁柯洋了,她要去东城。” “啊?什么时候?” 她声音小下来:“她非叫我陪她一起去,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kk也去,我们现在在他车上。” “那你让他来海大。” 苏阿细愣了两秒钟,她兴许在思考为什么江垣去海大。 两秒钟后,她说:“好。” kk开了半天的车才到东城,一路上苏阿细的心都提着。 东城这个地方和南州一样大,但是其他方面的水平和南州真的不能比。 贫穷使城市落后,天色终日阴霾滚滚,不见太阳。冷风从后背卷上来,能把人吸干。 颠簸了一路,苏阿细有点困了,她跟在江垣旁边,像是走几步路就能睡着,但路过旁边一个烤肉店,香气流转到少女的鼻尖,她喉头有点涩,眼皮子也有力气撑开一点。 江垣喊了一下前面的蒋渝芮:“姐,我跟苏阿细去吃饭。” 蒋渝芮回眸看了他们一眼,风从她的鬓发抄起一缕头发,卷到脸颊上,没有化妆,面容憔悴,但这一刻的蒋渝芮却让苏阿细打心眼里觉得漂亮。 她点头:“哦。”拉了一下快要掉下来的衣服,重新盖上肩膀,“你们去吧,待会儿电话联系。” 蒋渝芮说完,拍拍旁边愁眉不展的kk,冲着二人说,“把周凯 分卷阅读120 也带上,他看着太丧了,跟栓了条狗子似的。” kk闻言,脊背一挺,将要争执两句,被蒋渝芮的冷眼看成了哑巴。 他乖乖溜了,揽了一下江垣的肩膀:“走走走,吃饭。” 苏阿细小声问:“她一个人没关系吗?” kk扬了扬眉毛:“死不了吧应该。” “……” 天空是一派水墨画的色调,丝瓜藤爬上了电线杆,一丝一缕,被风吹得凄凉。 三个人找了家小吃店将就了一顿。 出来之后,江垣给蒋渝芮打了一通电话。 她接的很快,说话声却又急又碎。 “江垣,我在刚刚分开那个路口……往东面走……走一百多米……”蒋渝芮的言语里伴着哭声、风声、还有拉扯,“柯洋你别走,你再等等……” 江垣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蒋渝芮那头就把电话撂了。 他们根据她的提示找到那条巷子。 巷子穿插在小区中央,1型分布,从头走到尾还挺长的,里面多是卖早点的小商铺。只是这个时间点没有人在做生意。 车道上停着乱七八糟的摩托车和电瓶车,发廊的小哥穿着臃肿的棉衣坐在门口抽烟,头顶的樟树上冷不防地传来几声布谷的叫声。 鲜少的几颗人头,在江垣他们靠近的时候,纷纷望过来。 苏阿细害怕这些陌生的目光,攥着江垣的手,藏在他身后。 江垣再给蒋渝芮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 “柯洋,我没有骗你……” 这一声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三个人心里一揪。 kk率先往声源的方向跑,江垣拉着苏阿细小心地跟在后面。 跑到巷子尽头,已经到了小区外围,那头正在修路,建了一栋蓝白色的二层工棚。 蒋渝芮在工棚的楼梯上和丁柯洋拉扯。 苏阿细见了这景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丁柯洋的男人。 他穿一件旧得掉皮的皮衣夹克,衣服不太合身,缩在腰间,牛仔裤极其宽松,两条裤管里面看起来空空的,跨步的时候能隐隐显出两根腿骨的轮廓。 因为一直背对着他们,苏阿细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丁柯洋的脸。 kk已经扑过去从后面掐住了丁柯洋的脖颈。 苏阿细自私地在此时抓紧了江垣,她不想让他冒险。 江垣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手上的力气心虚地松下来一点。 因为和蒋渝芮的这一番拉扯,再加上丁柯洋本身的状态面貌,他给苏阿细的感觉无异于一个疯子。她想回忆一下蒋渝芮手机上面那个清秀的青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苏阿细是真的害怕了。 kk和丁柯洋不大不小地扯了一架。 丁柯洋自然是打不过kk的,不过有蒋渝芮在旁边拖拽,kk没法使太大劲。 苏阿细重新探出脑袋看过去的时候,丁柯洋被kk按在地上,卷起了一些轻尘,他深陷的两颊贴着地面,厚重的黑眼圈呈现出濒死之态,让苏阿细再次揪了一下心口。 她真的佩服蒋渝芮还能把他认出来。 kk把丁柯洋制服在地,丁柯洋叫嚣了一声:“打人我喊警察了啊!” “喊你妈逼的警察!警察过来先把你给毙了!” 江垣刚一走出去两步,苏阿细就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你别过去……” 蒋渝芮蹲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拨电话出去:“大舅你到了吗?你快点过来,我不能让他再跑了。” 她跟电话里的人说上了几句,把手机揣着,走到丁柯洋面前,推了一下kk,示意他下手轻点。然而这一推让地上的男人有了点侥幸的心思,刚准备反击,又被kk按下了。 这次蒋渝芮不再帮他求情,她蹲在地上跟他说话:“我没有骗你,你如果真的给我找实习单位我会很高兴,可是你这个是传销,根本不是正当途径,丁柯洋你搞清楚了,你们做这个是违法的,而且你挣不到钱。” 丁柯洋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蒋渝芮抹了两把眼泪。 随即,丁柯洋大舅赶过来。 苏阿细没想到蒋渝芮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事先没有告诉她把丁柯洋的家人请过来了。 这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一出现,苏阿细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搁一会儿。 她撒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然而大老爷们压根就没打算动粗,他把kk支开,把丁柯洋扶起来,好生跟他说话:“柯洋……”唤了一声之后,大舅眼睛有点红红的,“好多年没回家了。” 丁柯洋无动于衷。 “爸妈都在等你回家,你不回去看看?” “我很快就能拿钱,拿到钱我就回去。真的,很快。”这是丁柯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刺刺的。 他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你们别对这种行业有偏见,这个根本不违法,要是违法我们干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进过局子,国家说起来明面上打击,其实一直在扶持。就是因为认定是国家项目,我们才敢做这个生意。” 丁柯洋吸烟,其余的人听着他说话,“我一个人苦了这些年,还不是为了爸妈,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年年底就能升个小高管,到时候铁定拿钱,你们就别担心了。等我一拿钱就回去,行吗。” 最可怕的不是你救不出他,而是他根本不愿意被你救出来。 苏阿细能感觉到蒋渝芮的绝望。 丁柯洋从烟盒里抖落了一根烟出来递给舅舅,“舅,要不你跟我一块儿搞呗。” 大舅一把拍掉他手里的香烟,给了丁柯洋一巴掌。第二掌还没下去,感觉到身后有人扯了他一下。 两人同时看过去。 一个清秀得跟姑娘家似的小伙子突然靠过来,白白的一张小脸上泛着神采。从头到脚都散不掉富家子弟的倨傲,而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柯洋,镇静地问了他一句:“哥,这能挣钱吗?” “能啊……” “什么人都能去吗?” “你这样的?” 江垣微哂:“我这样的不行?”他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你给我留个号,我明天联系你。” 丁柯洋眼睛一亮,又抖落了一根香烟塞给江垣,“行。”他四下里瞄了一圈,“明 分卷阅读121 天你自己来找我就行。” “嗯。” 丁柯洋走了以后,江垣点燃那根烟放进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蒋渝芮,“你把他带回去,他还会跑回来的,没用。” 江垣抖了一下烟灰,手臂搭上苏阿细的肩膀:“不早了,你们先歇着吧。我再……想想办法。” 苏阿细一直闷着头往前走,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5o、所有漂泊的人生五 kk开车四处找宾馆,苏阿细觉得在哪儿住都一样,他不行,他得挑,保持警惕心,总觉得像在东城这破地方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摆一道似的。 蒋渝芮不说话,江垣也不说话。 苏阿细跟江垣坐在后车座,发现副驾座位上勾了个放了个三角形铁器,还有一根小铁棒。 苏阿细把铁器拿过来把完了一会儿。硬邦邦的,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准备放回去,江垣已经伸手抓了过去。他问kk,“你还会玩这个啊?” kk往后视镜瞄一眼:“不会,买来装逼的。” “……” 苏阿细小声地问江垣:“这什么?” “三角铁,一种乐器。” “这是乐器啊!” “嗯。” 江垣给她敲了一段。没有旋律,只有打击的节奏。看起来挺难的,没想到他还挺厉害。苏阿细等他敲完,送过去一个疲倦的笑容,“不好听。” 江垣挫败地把东西放回去了。 蒋渝芮仍然没有说话。 许是耳边太清净,苏阿细坐了一会儿就困了,眯了十几分钟。 停车的时候她也没醒,江垣让kk他俩先走,在车里陪她坐了一段时间。 江垣轻手把她的碎发挑到耳后,露出洁白的耳垂和偏粉色的耳廓,在沉静的睡眠中,耳朵也安然地休息着,褪掉了一层血色。 他一直觉得苏阿细的耳朵很好看。 有个日本作家特别钟爱描写少女的耳朵,每本书里都花很长的篇幅刻画,可是看来看去,他笔下的描写再美好也不过如此吧。 江垣亲亲她的耳朵,把她弄醒了,苏阿细揉了一下脸,有点羞赧地瞄他一眼:“干嘛啊你。”然后伸手推开车门。 出了停车场,走一段路就是一条美食街。 街上有一家打着江南小吃的旗号经营的饭店。 苏阿细拉着江垣进去买了饭,是一种叫做乌饭的黑色米饭。 听说是用乌饭叶的黑汁浸出来的颜色,米饭做的颗粒饱满,看起来亮晶晶的。 店里没位置,苏阿细把饭打包了带走。 江垣说他吃过这个。 在哪吃的? 浙江。 什么时候? 暑假。 苏阿细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坐下,把餐盒打开,用筷子挑着米往嘴里塞,“好香啊。”给江垣挑过去一筷子,“赏你一口。” 看江垣吃饭,问他:“你暑假去浙江干嘛了?” 他说:“去走走,我一直很喜欢浙江。” “为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山清水秀的,多好啊。小时候想娶一个浙江的媳妇儿,觉得浙江妹子都特漂亮,还特别温柔。” “既然没什么理由为什么要加后面这句?”苏阿细往嘴里塞饭,脸上没什么表情,“活腻了?” 江垣赶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阿细:“去面壁。” 他跑到小角落里蹲下,一动不动。 苏阿细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没发出声音,江垣蹲了会儿,以为她走了,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苏阿细正在监视自己,他立马又把脸转过去了。 “回来。” 江垣回去。 苏阿细把餐盒扔了,起身离开,拉着江垣问:“你真去找丁柯洋啊?” “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你可以反悔啊。” “这样不太好吧?” “你还能出来吗?” “当然啊,我就去看看他能不能跟我走,不行我就不管他了,后天就回来。随他自生自灭去,行不。” 苏阿细不走了,在黑乎乎的树顶下面站着,不安地皱眉,“你别去行吗?” 江垣说:“你看芮姐今天哭成那样子,她还说她打算今年回老家过年呢,现在摊上这事儿,不把丁柯洋弄回去她能安心吗?” “那他舅舅和kk不能去吗?” “他俩今天那么暴力,要是再见到他们,丁柯洋身上不栓把刀子都对不起自己。” 苏阿细烦躁地踢了一下旁边的路牙:“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小心眼啊你。” 她这回直接抬脚踹他身上了:“我就是小心眼怎么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江垣把她拥到怀里,“那你就换个男朋友。” 苏阿细一把推开,“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好了我跟开玩笑呢,我能出什么事啊。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劫财劫色不劫命啊。” “江垣我跟你说,我是不会等你的,你要是真被劫财劫色了,我就换个男朋友。” 江垣点头:“换换换!” 当晚,苏阿细和衣而睡,偷偷哭过,泪痕干在脸上。 江垣出门打车,几乎把东城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彼时苏阿细还没睡着,但是听到江垣进门的动静,她闭上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蹲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吻她的眼皮。 江垣躺下,在身后抱住她。 苏阿细睁开眼,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她哭得脸上热热的,蹭着他的鼻尖,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笨蛋,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不能出事,知道吗?” “嗯,我不会有事。” 苏阿细在他怀里哭得抽抽搭搭,“我好难过。” 江垣低头吻她。 翌日黄昏,江垣跟着丁柯洋走。 他把他往一个偏僻的宾馆带。 一路上跟他讲他们的商业机密。 “真不是骗你,一般人我都不跟他说。你想想看啊,咱们就直说了,这是国家项目,那你猜为什么网络上、电视上都说是传销要打击呢?为什么警察抓了就放?其实就是国家在进行宏观调控,因为我们这个连锁销售做的很秘密,为了低调发展。” 丁柯洋说了 分卷阅读122 半天,江垣听得一知半解,丁柯洋看他理解困难,问:“还在念书么?” 江垣摇头:“不念了。” “家里做什么的?” “我妈开美容院,我爸是工程师。” “那你肯定不懂宏观调控吧,课本上讲过没?” 江垣再次摇头:“不懂。” 丁柯洋得意地笑了笑:“我们这是国家扶持一个战略,还是比较隐蔽的。” 江垣:“……你刚刚说过了。” 丁柯洋把江垣带到一个宾馆房间,里面有个女人正在剪指甲,江垣看到对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女人抬头,见到江垣,愣了一下,然后冲他勾勾手指,“过来呀。” 丁柯洋给他介绍:“这是我们同事。” 江垣跟她点点头。 这个女人从江垣进门的一瞬间就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得江垣心里发毛,他有几次想临阵脱逃。 不出意外的话,看丁柯洋跟她说话的态度,女人应该是他的上家。 好在这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江垣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应该不是丁柯洋的日常活动区域。房间很整洁,除了他的一个背包就没有什么杂物了。 江垣说他很困,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丁柯洋去洗澡的时候,江垣悄咪咪地起来,去翻他的背包。 一个很老旧的军绿色旅行包,贴近了有一股潮臭味。 包里的每一件东西他都掏出来看了看,最后取出来一本褐色软皮封面的笔记本。 扉页上写了一句话:有志者,事竟成。 卫生间的水声仍然很大,江垣趁机迅速地翻了一遍他的笔记本。 本子上记的东西乱七八糟,他看不太明白,就把每一页都拍了照,尤其是记了电话号码的那几页。 拍到还剩一小半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江垣把笔记本放回去。 丁柯洋穿了短袖出来,洗完澡的样子看起来干净多了,如果能好好地理理头发和胡子,再长点肉,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了,也难怪蒋渝芮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 他看江垣起来了,跟他说:“你洗澡吗?” “不洗。” “哦。”丁柯洋用毛巾擦擦头发,走到他旁边坐下,点了根中南海,瞅着江垣,“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他没有说过蒋渝芮的名字,开口一直是她。 江垣总觉得和这帮传销分子交流有点障碍,好像说话时的每个字里面都藏着暗号似的,让他听不明白,但觉得紧张。 他答:“一个乐队的。” 丁柯洋嘴角一扬,似乎感到新鲜:“乐队?发展得怎么样了?” 江垣说:“不挣钱。” 他哂笑:“不挣钱搞什么?” “好玩。” “你家条件挺好吧?”丁柯洋听他这么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吸了口烟。 江垣没接话。 他又问:“你唱歌儿?” “不唱,我们是叫……那个……抽、抽象摇滚。” “啥意思啊?” “就是平时犯困的时候听一听,刺进你的脑神经。” “刺也不错。 问蹲在旁边系鞋带的江垣:“睡得习惯吗?” 他随意地应:“嗯。” 其实江垣昨天基本没怎么睡着。 在这种环境,这种压力下面,难免不提高警惕。 江垣没问等会儿吃完饭他们还要不要回来,因为不管丁柯洋的计划如何,他都不打算回来了。他收拾好东西,穿上大衣,把相机抱在怀里,看着在门口恭候多时的丁柯洋,点点头,“走吧。” 东城仍然是灰蒙蒙的。 江垣不喜欢这种天气,所以跟丁柯洋不同,他一大早上心情就很不怎么样。 丁柯洋跟他说了几句话,他回答地很敷衍。 过了马路,穿街过巷,丁柯洋指了远处的一个馆子,“那边。” 江垣环顾了一下四周,往他那边靠近一点,“等我去拿个东西,昨天吃完饭落别人店里了。” 丁柯洋狐疑地点头,“我跟你去。” 进了一家火锅店。 大舅一行人立马冲过来,一棍子把丁柯洋打晕了。 苏阿细在,kk也在,江垣没有看到蒋渝芮。 苏阿细愣了一会儿,才走到江垣身边。 江垣 分卷阅读123 一脸“我都跟你说了我今天就回来你个小心眼儿还死活不相信”冲她翻白眼。 苏阿细把他的白眼瞪回去。 江垣最后还是选择把这些拍下来的东西交给警察,不知道能不能作为逮捕的证据。录像带他没给任何人看。 说到底谁都不是超级英雄,对江垣来说他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所要的结果不是一个传销窝点被摧毁,反而更在意在抓或者不抓这样层次的问题背后,会不会有人会意识到事态后续发展的严重,从而引起思考,手铐铐住的是他们的壳,还是价值观和劣根性。 铐住了空壳,仍要放走,放走了,他会继续去寻找至高无上的信仰。 一个人的精神被摧毁了,他的意识里就不会再有故园和乡音。 当然,也不会再有她。 丁柯洋被大舅接回家,送去治疗中心关着。 分道扬镳的那一天,蒋渝芮没有去看他。 第二天,回南州的路上,江垣和苏阿细坐在后面,苏阿细有点困,靠在江垣肩膀上睡了一会儿。红灯路口kk加速,想开过去,紧急关头却发现来不及了,就猛地踩了刹车,苏阿细脑袋往前冲了一下,撞掉了江垣的耳机。 江垣扶了一下她的额头,把耳机拉好。 要是以往这种情况,kk早就被蒋渝芮骂死了。可是被惊醒的蒋渝芮只是淡淡地睁眼看了一下窗外,然后又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三个人同时看着她,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平静。 一丝愀然都不曾出现,但是红肿的双眼足以交代一切。 苏阿细不困了,坐直了身子。江垣看了她一眼,把自己外套的领子往旁边扯,露出白皙的肩膀上的一片红痕,戏谑道:“你昨晚上差点没把哥掐死。” 苏阿细淡定地说:“下次一定把你掐死。” 江垣低头跟她咬耳朵:“那我们得赶紧试试。” 苏阿细踩了他一脚。 前面二人都听出点端倪,蒋渝芮看了眼后视镜,终于扯了一下嘴角,“出息了。” 苏阿细苦笑着看向窗外,把这片萧疏的北国之春收入眼底。 深冬的南州。 街头有人在唱歌。 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在冷风里抱着吉他唱歌。 浇不灭的是青春之火。 蒋渝芮先停下了脚步,然后是苏阿细,江垣走过去几步了,被苏阿细扯回头。她说:“你看人家唱的这么好,给点意思意思。” 江垣送过去一百块钱,放在摊在地上的吉他盒里。 正在合唱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尖叫了一声:“谢谢你啊帅哥!” 江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蒋渝芮站在一旁,听着听着就哭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星星都会死亡,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一个女孩的青春,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本该珍贵的一段路,她却是踩在刀尖上过来的。 苏阿细说,一辈子很长,我们不止为爱情活。 悟出这个道理之前,在最敏感的那几年里陷进了爱情,没有谁会比谁活得容易。 迟早乐队解散之前,在小森林办了一个告别演出。 大家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为难和失落。 都说有钱人的乐队玩的是情怀。少了几分商业性,多了几分自在。 对于一个鼓手尚且五音不全的乐队来说,理想主义还是遥远了些。 他们不需要长风破浪的,是无法用价值衡量的。 这世界上无价的东西有很多,比如空气,比如爱,还有热情。 演出结束,蒋渝芮回了四川,kk潇洒地周游列国,方启忠叔叔安然地经营他的彩票店。 江垣跟苏阿细去各地做采访作业,做剪辑,后期,写论文。 他带她提前见识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角角落落。 晴朗的夜晚,苏阿细坐在阳台上背单词,背得累了就抬头看看星星。 月亮越亮,星星越疏。 苏阿细背单词背到natic,疯子,精神病。 她给江垣打了个电话:“以前,芮姐问过你一个单词,为什么natic是月亮使人精神疯狂?” 江垣说:“用中国话说,就是月亮效应。在以前的西方文化中,月光会让人丧失理智,也有一些古代医学认为,月相的盈亏会导致神经错乱。比如狼人会在满月这一天变身。如果罪犯是因为月亮而造成周期性精神病的话,甚至可以降罪一等。” “不就是迷信吗?” “是的,就是迷信。” 苏阿细还没接上话,江垣已经等不及开口,声音突然轻柔下来,鬼兮兮地说:“我们不要聊这些恐怖的东西了,找个地方看电视吧宝贝,我在你楼下了。” “……” 那天晚上,两人都喝了点酒,好像比以前更有感觉一点,苏阿细觉得可能是酒精作用,有点晕晕乎乎的,他的动作比以往稍微大了些,苏阿细抱着江垣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流了很多汗,她皱着眉,喉咙里发出小动物啜泣一般的轻吟。 苏阿细虚弱地躺在他怀里,鼻尖蹭了蹭江垣的下巴。 每次结束,她对他的依赖心都会加重一点。 因为只有这种时刻,她才会觉得他是个男人,而不是只会贫嘴的小孩。 苏阿细的头发散在他的胳膊上,江垣闭了会儿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江垣。” “嗯。” “你睡着啦?” “没呢。” “问你个问题哦。” “问。” “我们为什么上学?” 江垣睁眼看她,这个问题,那天在宾馆里,他问过丁柯洋。 丁柯洋用长长的沉默回应他。最后,在床上躺下,一觉睡到了天亮。 江垣说:“为了不迷信。” 苏阿细笑笑。 江垣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翻相册。 那天在东城的小宾馆里拍的照片,是他在丁柯洋的夹克衫里面的口袋翻出来的,和蒋渝芮的合照。 照片磨损的痕迹很重,看得出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了,但是这张照片一直藏在他的口袋里,说明丁柯洋还是在意他的姑娘的……最起码在意过。 在他刚刚到东城的那段日子里,也许 分卷阅读124 也靠着某一天和她见面的希望度日,每个小时都拿出来看一眼,每天拿出来看一眼,每三天拿出来看一眼,每周,每个月,每年,再也不。 来年暮春,希望被压进箱底,发霉了。 江垣说:“小时候到现在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身边的大人看起来那么糊涂,做事情也是,错的说成对的,坏的说成好的,所以我就希望我自己在成为大人以后,能比他们稍微清醒一点。” “你做到了吗?” “你觉得我做到了吗?” 苏阿细看着江垣,他的眼睛里面总是热热的。 江垣轻吻她的额头:“晚安,老婆。今天也很爱很爱你。” 51、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一 苏阿细醒的时候,已经赶不上去上第一节课了,意外收到一条短信,是白安安发来的。 大二开始搬出去住以后,苏阿细和白安安基本上就没什么联系了。今天找苏阿细,白安安很委婉地请求她帮她买避孕药。 她解释,自己赶着上课,忘记买了,既然苏阿细第一节课不去,那就顺路帮她带一下。也不浪费时间。 最后还标注好了牌子以及药量。 好像苏阿细一定会帮她买似的。 不过白安安的自信不是盲目的,苏阿细的确会帮她买。 她喊江垣起床。他不起。 她说:“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江垣撒娇似的哼了一声。 苏阿细在他旁边坐下,“听说拔腿毛比揪耳朵管用。” 江垣赶紧把露在外面的一条小腿缩回被子里。 苏阿细:“你不去上课?” “不去了。” “那我走了啊。” “抓紧时间,别迟到了。” “……” 苏阿细赶在第二节课回到了教室,白安安一个人坐在最后,趴在桌上睡觉。 苏阿细轻手轻脚地过去坐下,把药塞进旁边的桌洞。 白安安惊喜地坐起来:“谢谢你啊!” “没事。” 她迅速地剥开药,用奶茶灌下去一颗。 苏阿细偷偷瞄她。 她买了两盒药,白安安从袋子里拿出来之后全都摊在桌子上,她只打开了一盒,另一盒被她的手肘挤到了苏阿细这边。吃完药,白安安把没拆的那盒拿起来看了一下,说,“你买多了。”然后放回苏阿细的桌上。 苏阿细推回去,“你给我干嘛?” “有需要的时候用得上,这个牌子药效好,给你推荐。” 这话也没什么,但苏阿细听着还是觉得不舒服,她说:“他不会让我吃药的。” 白安安轻蔑地说:“男人什么德性我不比你清楚啊?” “可是江垣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哦,”白安安笑笑,“那你继续相信他好了,不需要就扔了呗。” 下课,白安安没有把药带走,大喇喇地留在桌面上,苏阿细觉得这样影响不好,没想太多,就塞兜里了。 大二下学期开学,周野拿到了创新实践项目的结业证书,他们这个小团队开始着手空中机器人大赛的准备,江垣一有空就往海大的科研基地跑,帮他们弄,一大箱零件、螺旋桨和模型运过来运过去,忙得焦头烂额。然而他做的一切努力,眼下看来,只是为了让内向悲观的周野重新对生活拾起一点希望。 这个实验基地是新建的,里面的设备都很新,但是被一帮大男人折腾上几个月,就沧桑得要命了。 江垣看着做模型的周野,帮周野拼东西。 他跟周野是小学一年级认识的。江垣有很多时候觉得,这么多年来周野一点都没变,看着现在的他,就能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 真的,一点都没变。 如果他一点都没变该多好。 江垣看着摆弄地面控制系统的周野,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周野哥哥。” 周野一顿,抬头看他。 江垣说:“我买了咖啡,你喝吗?” “哪儿呢?” 江垣没想到他真要,赶紧去书包袋里拿了一罐咖啡出来,丢给他,结果没扔准,滑到旁边的小茶几底下,易拉罐撞在地毯上,“咚”的一声,很干脆。 周野嫌弃地皱着眉“啧”了一下,弯腰把咖啡捡起来。 江垣看着他每一个慢吞吞的动作,恍惚记起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献出人生的第一次打架——如果小学生那软绵绵挥拳头的劲儿也算打架的话,是给了周野吧。 为什么打呢,真的记不清了。但是江垣的自尊心让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的炎炎午后,他们两个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老师说,谁先道歉谁就可以先走。他咬牙挺着,虽然承认自己打架不应该,可是明明两个人都动手了,凭什么有一个人要“先”道歉?江垣完全不愿意理解,更不会妥协。 然而在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始终面色平静的周野却突然向他低下了头,字正腔圆地说:“对不起。” 江垣顿时觉得很没意思,哪怕知道这一幕早晚会发生,他也变得开始,从心底里瞧不起周野。于是自从那次以后,他每次见了周野乖乖叫哥哥的好脾性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却渐渐地和当面他瞧不起的那个周野和解了,没有发生任何契机,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江垣终于意识到,周野不窝囊,只是他的成熟早来了很多年。 周野放下手里的东西,认认真真喝着咖啡,他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的,但是江垣知道,他也只是“看起来”,其实周野一向是个简单干脆的人,起码在江垣面前,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掩饰。 江垣说:“你之前去小森林了。” 似问又非问。周野看他一眼:“你看到我了?” 江垣点头:“嗯,看到一个像你的人,不确定是不是。” “我还以为你打鼓的时候很专心。” “我只有睡觉的时候会专心。”他说完,跟周野相视一笑。 周野把咖啡放一边,继续低头弄他的东西,问道:“你们乐队解散了?” “嗯。” “以后呢。” “没有以后了。” 说完这句话,江垣才发觉有点凄凉。 男生和男生之间几乎没什么矛盾,就算彼此之间有一点不满,也不会闷着,打一架就算解决了,第二天依然勾肩搭、背高高兴兴地看漂亮妹子。 对江垣来说,亲人、朋 分卷阅读125 友、爱人,一旦烙在心里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父母是一辈子,周野是一辈子,还有苏阿细……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一辈子都给她。 从海大回来,江垣带苏阿细出去喝了点酒。他最近很喜欢喝酒,用他的话来说——“喝酒有助于乱性”。苏阿细没有规劝他,因为他不会喝多。 他也不能喝多,一点点就很怡情了。 然后做男人。 爸爸妈妈过完年就没有再去日本,留在南州工作了,苏阿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算不算好事。 不过他们的新家在东林公馆后面的小高层,这点小侥幸反而让她高兴了一把。 但是太可惜了,她家房子的朝向原因,无论从哪个窗户看,都看不到大海。 苏阿细在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白皙纤瘦的腰间有两处紫红色的吻痕,她皱了下眉毛,用手碰了碰,不疼也不痒。 门口有动静。 “阿小。”妈妈推门进来。 苏阿细立刻慌慌张张把睡衣换上。 妈妈站在门口,看她这么紧张起来,反而起了疑心。思忖了一会儿,隔着衣服盯着她的腰部,像是要把这层薄薄的布料看穿,“长疹子了?” 苏阿细一颗心跳到嗓子口,“嗯。” “给我看看。”妈妈走过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事,快好了。” 正好外面爸爸喊吃饭的声音,妈妈的脸上愁云散去一半,苏阿细逃过一劫。 晚上窝在被子里跟江垣聊天,傻乐着没听见敲门的声音,妈妈就直接进来了。 走到床前,苏阿细才惊得坐起来,把手机藏在枕头底下,“你怎么不敲门?” 妈妈神色黯然:“敲了啊,你没听见。” 她抬手往苏阿细伸手掷了一盒药,“买这个干嘛?” 苏阿细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解释,妈妈就一把把她拽下了床,“你出来。” 苏阿细手一缩,把被扯掉的衣袖拉好,站在原地不动了,反而逼问道:“哪来的?” “我在你衣服口袋里发现的。” “为什么翻我衣服?” 妈妈眉毛拧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我翻你衣服?你冬天的衣服长时间不穿不要拿出来洗啊?我就摸了一下口袋这东西就掉出来了,你还问我为什么?” 苏阿细不吱声了,稍后,她说:“这不是我的,别人放我这儿的,忘记扔了。” 苍白的解释,妈妈置若罔闻,她严肃道:“出来。” “干嘛?” “你爸有话跟你说。” 苏阿细背过身去:“我不想说。” 妈妈冷笑了一声:“心虚了?” “药不是我的,你爱信不信。” 负隅顽抗没有用,该面对的不能逃避。冷静下来之后想到这一点,苏阿细还是平静地走到了爸爸面前。 爸爸坐在餐桌上喝酒,她什么话都没说,站过去,只是站着。 妈妈勒令她一句:“先给你爸道个歉。” 苏阿细说:“道什么歉。” “你对得起我们的希望吗?” 苏阿细是真的火大,提高了嗓门:“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们了?我都说了这不是我的药你要我说多少遍啊?” 听她这么强力地辩解开脱,妈妈也没考虑这件事真假怎样,她把苏阿细拎到墙角骂:“你考进去的时候成绩是前三吧,现在呢,你自己看看你在班里能排到什么水平,你们每次考试的成绩老师都是有发短信过来的,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就糊弄糊弄过去。你想想清楚你到底是糊弄我们还是糊弄自己?” “我一早跟你说了,谈恋爱不要紧,谈恋爱就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是吗?你现在才大二,滑坡滑这么厉害,马上就准备安安心心吊车尾了是吧?” “真的以为时间还很多吗?大三上学期开始准备考研的话……” 苏阿细梗着脖子说:“我没说我要考研。” 妈妈一愣,“不考研你怎么转专业?现在还有机会?” “我也没有说过我要转专业。” “你什么意思?” 她把外套穿好,“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不用你们为我考虑对错。” 爸爸一直在沉默地喝酒。 妈妈吼了她两句:“你也太不懂事了吧?!自己不检点还有理了是吧?什么叫你长大了,你看看你现在才几岁?我们说什么不是为你好?” 终于还是绕回了这个问题上,不检点三个字一下子就扎中了她的泪腺,苏阿细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们什么时候能理解我一下?” 爸爸平静地把酒杯放下,“行了。” 他抬眼看了一眼苏阿细,“打个电话过去,我跟他聊聊。” 52、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二 苏阿细警觉地问:“打什么电话?” “快点。” 爸爸的嗓门一提高,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教训的时候,不论如何,作为父亲的那点威严时时刻刻能把她震慑住。 苏阿细转过身去,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了。 “听到没有啊!”妈妈攥着苏阿细的手腕,去口袋里摸她的手机。 手机咣当一下摔到地上,在妈妈低头捡起来迫不及待地翻看她的手机的时候,苏阿细哭了。 眼泪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她哭着哭着就蹲下了。 妈妈也有点过意不去,把手机扔到旁边,好声好气地跟她说:“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你自己一定要想想利弊。你现在还小,就……就做这种事情……你自己不觉得害臊吗?” 苏阿细抱着膝盖,哭得耳边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闷响,“我长大了,我不小了。”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阿细弯腰去捡地上的手机,“他很好。” 妈妈气得又去夺她的手机,“你把手机给我,这两天别用了。” 苏阿细一边哭一边跟她争执,“药不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他不会骗我的。” “现在哪个小男生不是这样花言巧语的?” 苏阿细摇头:“不是的。” 妈妈说不过她,背过身去,也抹了两把眼泪。 爸爸说:“话说到这份上了,既然你还这么固执,万一出什么事情你自己担着,不要回来找我们哭诉。” 苏阿细说:“我从来没有找 分卷阅读126 你们哭诉过,不代表我就过得很好。” 爸爸无言。 苏阿细平复好心情,她走过去扶住妈妈的肩膀:“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我做每一件事都慎重地考虑过,不管你支不支持,好好坏坏我都有数。” 妈妈还在流眼泪。 苏阿细说:“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是以后不需要了。” 她走进房间,把门上了两道锁。 江垣自从那次去过新城医院之后就一直对这家医院耿耿于怀。 他让爷爷去查一下这个医院的背景,结果老爷子答应了一嘴,转脸就忙得把这件事情忘了,江垣只好催了他好几回,最后工作是做了,就是啥也没查出来,爷爷总把他当小孩子,太社会的事情打个马虎眼以为江垣就不知道了。 江垣去了一趟周野家里看看他妈妈。 阿姨躺在床上看电视,周野在厨房里削土豆。 江垣敲了一下敞开的卧室的门,阿姨惊喜地喊了他一声:“江垣!过来坐呀!” 江垣没进去,在门沿上靠住了,“我站站就行。” 距离上次来探望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周母的状态明显比原来差了很多,脸色憔悴不说,身上的骨骼越显轮廓。除了小米粥,什么都吃不进去。 她伸手够了一下旁边的水,抿了一小口,“最近学习忙吧?好久没来了。” “嗯。” “周野也忙,总是大晚上不睡觉,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他是科学家,搞科技,我是小市民,忙些家长里短的。” 周野的声音在厨房里悠悠地响起:“我听得见。” 江垣笑起来。 他问周母:“现在还吃药吗?” “吃着呢。” “为什么不去市医院看?” 她叹了一声,“看病开销太大了。” “这药不也得花钱吗?” “比做透析花得少点儿。” 她声音弱下去,似乎不太愿意提及伤心事。 江垣声音也缓了缓:“这是您的主意?” “是啊,周野一开始死活不让,但是……” 但是……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边阳光下的轻尘卷起来一小片,黏上了电视机的显示屏。 一男一女在演小品,音量被调到了最小。 周母的神态虚弱到说话的力气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江垣站直了,说:“阿姨,我小时候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母憔悴地笑了笑:“怎么说这种话?” 因为他害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来不及说了。 江垣说:“虽然现在也不懂事,但是看开了很多事情,在某些方面就不会那么计较了。” “好事,你能这样想,你爸也高兴。” “我爸哪管那么多,他就会傻乐,平时不怎么来学校看我,不过每次他一给我打钱我就知道,他又想我了。” 周母笑:“是,还是你懂他。” “对了阿姨,你们这家医院是怎么找的?” “你是说……新城这家?” “嗯。” “我当时在网上搜我这病的治疗方法,就看到一些医院做的广告,点进去看到了这家,不过我不太会弄电脑,小野也不在身边,我没仔细研究。结果第二天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看过他们的网页,给我介绍他们这个医院,我跟小野的舅舅商量完了,就打算去那儿看看。那医院虽然看着不太大气,但是我去的那天他们态度特别好,他舅觉得挺好,就让那老医生给我看看试试。” “还有那医生联系方式吗?” 江垣回去以后,加了周野妈妈给的医生的微信,对方秒回。 虽然周母声称是老医生,但是看资料和照片这人的实际年龄并不大,四五十岁的样子,朋友圈分享了一些保健养生的东西,江垣猜测可能是行医资历比较深厚,就打听了句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他说祖上三代都是做中医的,故意绕弯不肯提学校。 然后问江垣看什么病,可以给他预约一下。 江垣没回了。 他上网搜了一下这个新城医院,确实如周母所言,有很多页面广告。 点进去花里胡哨的小广告乱飘,看得人眼花缭乱。页面的排版也有点混乱,江垣大概翻了一下就关掉了。 已过零点,宿舍里面尤其安静。6铮在学英语,卢秋迪在睡觉,高加宇在被窝里跟他新交的女朋友煲电话粥,江垣才想起来今天还没跟苏阿细打电话。他一边去旁边摸手机,一边滚动着鼠标。 新城医院这个关键词出现在一个论坛的帖子标题里面,和“控诉”、“骗子”、“大家不要上当”这样的字眼排列在一起,江垣心口一紧,把帖子点开了。 是南州当地的一个民生论坛,发帖人匿名,讲她在新城医院治疗不孕不育,在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情况下吃了新城的医生配的药导致流产,并且医生说以后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得长期用他们医院从国外引进的一种先进疗法…… 又看了几个跟帖,大家都很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在这家医院遭到迫害的事实。 其中有一个被提及最多的敏感词:莆田系。 “垣狗你在干嘛呢?” 大半夜这声音响起来把江垣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到高加宇从被窝里探出一颗脑袋。 高加宇坏笑着说:“哟,看片儿呐?” 江垣:“看你妈个头。” “帮我接下我的数据线。” “在哪?” “桌上。” 江垣过去对着他凌乱的桌面噼里啪啦一阵乱翻,听得高加宇胆战心惊,他找到数据线给送过去,高加宇说了句“谢了啊”,江垣把他刚刚埋进被子的脑袋揪出来:“你爸妈是不是医生?” 高加宇莫名其妙地看着江垣今天丧了一天的这张脸:“是啊。” “听过新城医院吗?” “啊?我知道啊,那个不是莆田系吗?你去看病啦?”高加宇我们都不知道?” “一旦出现医疗事故,医院会第一时间通过关系封锁媒体报道,再和患者进行协商,能用钱的就用钱,基本也就能解决了。” “政府也不管吗?” 高加宇身 分卷阅读127 子往前凑了凑,小声地贴着江垣的耳朵说:“有人罩着。” “什么人?” “你、我、政府都搞不动的人。” “……” 江垣重新去搜了一下和这家医院相关的资料,半夜犯困,瞄到手机上苏阿细给他发来的消息,点开,一张图。 两只穿着衣服的小猫咪,一只猫穿着粉色的蕾丝裙,一只猫穿着蓝白色格子小套装。 苏阿细说:“小小江是哥哥,穿裤子。小小苏是妹妹,穿裙子。这下应该不会再搞错了吧,笨蛋!” 江垣看着这两只大饼脸,趴在桌上笑起来。 虽然高加宇那么说,但江垣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恶劣的行为没法被整顿。说白了,就是诈骗,比传销还要令人发指的诈骗行为。 有人说,莆田系一定要推倒。如果政府做不到,那么民间至少从舆论上,要把它推倒。 江垣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走访了在新城医院治疗过的患者,拍摄了一个纪录片形式的视频作业,这个拍摄过程让他逐渐明白了,国民的忧患意识大多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呼唤世界和平的人,最后都会死在资本的光环之下。 哪怕手术台上死掉再多的人,亡灵的怨念也杀不死一丁点这群骗子为虎作伥的本事。国内民营医疗的毒瘤,滋长在看起来相安无事的世界里任何一个角落,也许就在我们的身后。 江垣难得一次主动去找纪童,办公室里没有人。 他给纪童看了做出来的视频,半个小时时长,纪童平静地看完,说:“作业不交给我,去找专业课老师。” 江垣说:“这不是作业。” “那你是想干什么?” “借我们学校学生会的微信公众号做一期推送。” 纪童指指电脑:“推这个?” “嗯。” “不行。”他直接拒绝。 江垣质问:“为什么不行?” 纪童答:“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情。” “什么叫没用的事情?我现在还没写呢,最起码您要看到我写的东西再决定有没有用吧?” 纪童走到门口,关门说话:“你想说的不也在这个视频里了吗?你写了又能怎么样?你觉得这家医院会因为你写个报道拍个视频就关门倒闭?我劝你一句,这样的工作只会是无用功,你不要浪费时间了。” 纪童说的不无道理,江垣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很渺小,可是他仍然不希望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在他这里就断了,“我当然想让它倒闭。不写报道我还能干什么?去把那家医院砸了吗?您觉得这样比较好是吗?如果有用的话,我马上就去把那一整个楼都给推了。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能干什么?要坐以待毙吗?您看不到吗?他们在吃人血馒头啊老师!” “吃到你这儿了?” 江垣有点心寒:“老师不是这样教的,为什么这种时候你们都不帮我?” 纪童的反应很平静,他站起身,直面江垣,看着他猩红的眼睛说:“那你试试吧。”然后笑了笑,“祝你成功。” 江垣没感谢他,因为祝你成功这四个字听起来太讽刺了。 他不需要施舍的祝福。 除了公众号,他在几个论坛6续发布了视频。 然后找到了卢秋迪在电视台工作的师兄徐滨,江垣对徐滨这个人完全不了解,或许他会想纪童一样一口拒绝他的请求,但是通过上次矿难那件事情,江垣觉得这个人的正义感还是有迹可循的。 徐滨做了一档当地的新闻节目,和台里的同事商量过以后,答应江垣做一期以莆田系医院为话题中心的节目。 视频发到各个自媒体平台以后,江垣一直忙着联系徐滨他们,没怎么去看过网站的评论,那天熬夜,登上网看了一下几个网站平台。 一个一个点开,再一个一个关掉,看到最后他的勇气终于耗光了。 江垣在床上躺了片刻,接到几通电话。 徐滨打来的,告诉他,采访做好了,片子剪好了,节目成形了,送上去,没过审。 周野打来的,告诉他没有继续用药,但是妈妈病情不稳定了。 苏阿细打来的,告诉他,今天食堂的炸酱面特别好吃。 爷爷打来的。问他:“最近在学校忙不忙。” 江垣说:“还行。” 然后支支吾吾地嘱咐他,最近他爸跟他后妈回家里住了,让他暂时不要回去。 江垣敷衍地回答:“知道了。” 他重新做回电脑面前,看着雪白的网页上,顶头一排小小的黑色字体:4o4notfound 外面下了场大雨,又是一年暮春时节。 江垣没有撑伞,走着走着身上就湿透了,他觉得衣服沉沉的,贴着身体很难受。 他很难受,可是不知道应该告诉谁。 江垣靠在路边一颗香樟树上哭了一会儿。 雨水是冷的,眼泪是热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 迎过来一个男人,眼熟。 但江垣别开了视线。 纪童过来打量了他一番。 江垣已经浑身湿透,撑不撑伞都没有必要了,纪童还是暂时性地帮他挡了点雨,捏捏江垣的脸,吼他一声:“大老爷们儿!忍着!不许哭!” 江垣看他一眼,眼睛红通通的。 纪童揉揉他湿漉漉的头发,“走吧,回去洗个澡,请你吃饭。” 江垣回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香喷喷的,才敢出门。 没想到纪童还真的一直在宿舍楼下等他。毕竟是当老师的,他往那儿一站,楼下腻歪的情侣瞬间都散了。 纪童带他去吃火锅,江垣一路上很沉默。 火锅店里有小提琴表演,他淡淡地瞄一眼正在拉琴的女生,看到不远处一桌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普通的休闲装坐在角落的位置玩手机,他的侧脸特别漂亮,瘦削的下颌骨以及鼻梁骨挺拔的轮廓,撑起了高冷禁欲的气质,性冷淡风,抬眼的瞬间,眸子里的寒气扫过一圈,停留在纪童和江垣的身上。 纪童招招手,笑道:“韩意,我来啦。” 韩意起身。 个子太高了,江垣得抬眼看他。 这个男人做任何的动作和表情都很得体,虽然对江垣的出现表现出了一点疑惑,但是仍然对他轻牵嘴角,友好的示意,毫无冒犯的表现。 纪童扶着江垣的肩膀,领他坐下:“我学生。”然后指了下对面的人,“这位是……韩意先生 分卷阅读128 ,不是老师,做股票投资的。” 江垣没放心上,敷衍地“嗯”一声,捏了一下鼻子,低头。 韩意看着他。 纪童解围:“小孩儿受打击受委屈了,哭鼻子了呗,没啥稀奇的。” 江垣怒了:“我又不天天这样!” “行行行,错怪你了。” 韩意开口:“你叫江垣?” “嗯。” “你爸怎么样了?” 江垣紧张了一下:“我爸怎么了?” 纪童给韩意使了个眼色,他改口:“我是问他最近还好吧?” 江垣松一口气:“哦,他挺好的。” 江垣对他爷爷和他爸爸在生意场上结交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对韩意没有太大兴趣,纪童跟韩意说话的时候他没怎么听,也没吃东西,失神地坐到饭局结束。 吃完饭,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纪童说要带江垣去网咖,江垣说:“我去接我女朋友。” 幸亏他就没再要求什么了,不然江垣都要怀疑纪童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纪童转而看韩意:“你去吗?” 韩意淡淡地说:“我去接我太太。” 53、青春的黑夜挑灯流浪三 江垣百无聊赖在女生楼下等了十分钟,来来往往的人在眼中移动着,他把手机拿出来看时间的工夫,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江垣平静地看了一眼过来的女生,接着继续看手机。 女孩子瘦瘦高高,穿着打扮不太像学生,反而跟准备去街拍的女明星似的,但是长得又挺年轻,妆容张扬,撩头发的动作忸怩得略显刻意,发现江垣往旁边挪了挪,女孩也迈着小碎步跟着他往那边挪了挪。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们好像……不认识吧? “学弟呀。”程秋水对江垣的闪躲表现相当不满,再次做作地撩了一下头发,眼睛冲着他吧嗒吧嗒眨得跟机关枪似的,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我美吗?” “…………………………………………………………………………………………………………一般。” 程秋水的表情里有种说不出的尴尬,正准备再问他一遍时,两人视线里都多出了一道倩影,程秋水立马把江垣撂下了,扑到苏阿细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阿细,eon!韩意哥哥请我们去坐摩天轮!” 苏阿细迟疑了很久才开口,“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干嘛要提前说啊!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啊!” “不是。”苏阿细目光往江垣那边飘了一下,“我有事。” “啊?约会?” “上课。” “晚上?选修?选修别上,别那么乖,啊。”程秋水不以为然地搂着苏阿细继续走。 苏阿细给江垣使了个眼色,江垣便乖乖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 程秋水把苏阿细拎到韩意的车前,眼见那边韩意下来了,苏阿细突然吓得不行,她把程秋水的手从手腕上剥下去就跑掉了,“姐,对不起。我、我……我约会。” 程秋水跟在后面哎哎哎了半天,苏阿细跑得太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苏阿细急匆匆地撞上江垣的胸口。 她揉揉额头,看他一眼:“还来得及吗?” “嗯。” “几点的电影?” “八点二十。” “哦,走吧。” 苏阿细拉着江垣,战战兢兢地从另一个门出了学校。 坐上公交,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突然意识到,今天的江垣有点沉默,她戳戳他的手臂,跟他说话:“我刚刚看到我姐夫了。” “你姐夫?” “我表姐男朋友。” 江垣挑眉:“哦,比我帅吗。” “嗯。”苏阿细想了想,“身材比你好,气质比你好,看起来比你聪明,还比你高……比你高一个头。” “……一个头??他有两米??” “不知道,可能没有。但是人家看起来就是比你高一个头。” “不是吧,我真的不矮,你别总是拐弯抹角地对我人身攻击。” 苏阿细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笑了起来:“我就说句心里话就成人身攻击了,你也太玻璃心了吧?” 江垣仍然很委屈:“别人可以说我不行,但是你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女人。” “……妈呀!我鸡皮疙瘩!” 江垣:“切!” 第二天,江垣没有去上课。 苏阿细以为他就是日常逃课,但是听到男生群里面的一点风声。 她问6铮怎么回事,6铮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她:“江垣去人家医院里闹事了。” 苏阿细心口一紧:“出什么事了?” “他把人医院砸了。” “……” 苏阿细赶到新城医院的时候,江垣的电话仍然打不通。 这个医院她是第一次来,看着排场还不小。阴雨天的氛围,让它显得有几分阴森。 从车上下来,她还没过马路,就看到江垣坐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上抽烟。 苏阿细急急忙忙地付了车钱就跑过去找他。 江垣脑袋还没抬起来看清来人,苏阿细已经揉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确保没有受伤,她才松一口气。 松完这口气,她笑了一下。 江垣:“笑什么?” “笑你啊,自大狂。”苏阿细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抽烟,两人各是沉默了一会儿,她问,“砸坏什么了?” “没砸,别听别人瞎说。” “那这消息怎么传出来的?” 江垣讪讪地摸了一下耳朵,低头说:“……没砸成。” “现在什么情况?” “我爷爷在里面,调解纠纷。” 苏阿细这才注意到医院门口停了几辆车。 江垣把烟捻掉了,烟蒂弹进旁边的垃圾桶,看看苏阿细,“你怎么过来了?” “我怕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 “为什么不跟我说?” 江垣双腿叠在一起,无所谓地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他这样说,苏阿细也没有再问。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苏阿细说:“我那天回去,我爸叫我跟你分手。” 江垣顿了一下,声音弱下去,“这种时候就别刺激我了行吗。” 苏阿细说:“他们不 分卷阅读129 喜欢你。” 他用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为什么不喜欢我啊?像我这样又帅又可爱的男生现在还找得到吗?” 苏阿细笑起来:“你其实一点都没变。” “还是变了一点的,”江垣也跟她相视而笑,“比以前更帅更可爱了。” 苏阿细苦着脸看他:“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说真的,我要是女的,校花也轮不到你来当。” “……呕吐。” 江垣把她揽到怀里,苏阿细被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道包裹着,脸上,脖子上,衣服上,再也没有以前那股清淡的薄荷香。 还是变了一点的。 苏阿细说:“把烟戒了吧,省得天天呛我。” 江垣点点头:“我看看吧。” “你不戒烟以后再也别亲我了。” 苏阿细感觉到江垣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嘴唇,他摸得很轻柔,弄得她痒痒的。苏阿细眉毛拧了一下,他低头吻住。 江垣没有伸舌头,但是他的张狂和蛮横仍然让苏阿细在这个吻里面变得心惊肉跳起来,她紧张地攥着他的衣角。 江垣牵着嘴角笑话她:“还跟我嘴硬是吧。” “……不要脸。” 路边有刺耳的汽车鸣笛声,苏阿细警惕地离开江垣的怀抱,发现只是有人路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多疑了。 苏阿细牵着江垣的手:“我以前不想毕业,也不想结婚。” “为什么?” “毕业了要工作,结婚以后……就不自由了。” “嗯。” “但是后来我看了一本里面记录了一些孤寡老人一个人孤零零死去的过程,里面有两个老太太,七八十岁了,做着邻居,一个人生活着,碰到上门推销的人就觉得很温暖,最后却被人讹了钱。我觉得这样子无依无靠的老人很可怜,我不想变成这样的人。所以我觉得结婚还是有必要的。” 江垣苦涩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呢。” 苏阿细看他:“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是因为遇见了我。” 她想了想:“我不想毕业,是因为遇见了你。” 江垣没有问为什么,他盯着苏阿细看了好一会儿,扶着她的后脑勺,在女孩子干净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江垣没有把整件事的原委告诉苏阿细,他也没有说出他的失望。 因为她一定会比他更加失望。 可是哪怕江垣不说,苏阿细也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 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默默地在看。 他做的每一个决定,她都会默默地支持。 爷爷调解完纠纷,江垣带着苏阿细回学校。 貌似,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在回去的车上,江垣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他太累了。 苏阿细把自己的手帐本拿了出来,她仔细地翻看了上了大学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还有和他相处时的每一份甜蜜。每一张电影的票根,每一张合照,甚至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暖心的话,都在这里面。 在手帐本的后面,加着大一国庆的时候,去上海的那张车票。 不知道曾经哪一天,也是把这张票翻出来,她在上面写了一个名字:“江垣。” 苏阿细看着水笔的墨迹,把它攥在手里,捏青了指骨。 干巴巴的一张旧车票,上面的铅字已经在渐渐地消失,这是她留不住的东西。以后她会去更多的城市,工作,采访,写稿子,全中国乃至全世界地跑。 她会从各种各样的机器里面取出新鲜的车票,然后再看着这些票上的铅字统统消失。可是即使知道这些,她此时此刻,仍然心痛不已。 本子里合着一张黑胶唱片。 唱片上有一句话,是过生日那次,江垣给她写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然而很遗憾,她的信念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东西加持了。 她看到理想的永动机后面,巨大的齿轮艰难地旋转,没有了润滑油,仍然在生涩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宁愿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歌颂过什么,或者老师们义正言辞地告诉她,你们念书,就是为了以后能够朝九晚五地过上安然无恙的生活,领着足够养活自己的薪水,看起来过得还算体面。 没有蜡炬成灰泪始干,没有落红不是无情物,你没有铁肩,担不起道义。任何一个行业,都为了物欲而存在。整个社会,都是为了敲骨吸髓的资本市场而生。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为你而改变的。 这样的话,江垣也不会那么辛苦地想要为周野讨回一个公道,也不至于在满怀希望写完稿子之后看到所有的心血石沉大海。 有人对他们失望,看着一口黑漆漆的井,批判他们无能。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站在井底,周围的黑暗有多让人绝望。 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江垣把头枕在苏阿细的肩膀上,她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下了车,苏阿细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礼盒,里面放了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打开给他看了一下:“虽然不是很贵,但是我也存了很久的钱才买的,你不会嫌弃吧?” 江垣特别高兴地收下:“当然不会。” “那你就开心一点。” “好,我开心一点。” “你开心吗?” “很开心。” “你难过吗?” “一点都不难过。” 苏阿细点点头,伸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江垣周末回了一趟家,上次韩意问起,他才想起来好久没有回过家了。 他最近为周野的事情忙得有点疲劳,好像视力度数又加深一点,戴着眼镜看褐色底板上的红色门牌号,如果不眯眼睛还是会出现重影。 江垣一边沿着坡路走,一边盯着越来越近的自家门牌,因为隐匿在高大的梧桐后面,所以看起来有点吃力。可是在看清33这个简单的数字之前,江垣突然听到警笛声,他视线飘开,停留在家门口的三四辆警车上面,一窝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警察停得很密集,碾坏了围墙边少女般的一丛石楠。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江垣还不至于蠢到在这种紧急时刻送人头。他默默后退到大路上,然后才开始跑。 然而还是有眼尖的警察注意到动静, 分卷阅读130 一群全副武装的刑警立马将他包围住。 三十岁出头的年轻警察捉住少年的手腕,眼神示意身后的小跟班上前,虽有犹豫,但最终仍然铿锵地挤出两个字:“铐上。” 54、结局上 新闻概论,江垣又没去。 他最近缺勤严重,苏阿细有点担心。 苏阿细和柳惠心坐在一起,前面是白安安和乔景。 她把书翻开,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 乔景刷了一会儿微博,突然回头跟她们鬼兮兮地说话,“你们知道吗?南州今天开始封城抓人了。” 苏阿细抬了一下眼睛,没有表态。 柳惠心问:“封城?什么意思?” 乔景说:“就是除了南州的车都不让进出,现在全省的公安部都汇集到南州来了。” 柳惠心:“为什么要这样?” “搞非法集资的一批人骗了老百姓的钱就跑路了,不是有一些蠢货做什么理财投资吗,说的好听,就跟保险差不多,其实就是诈骗,交进去的钱基本打水漂。现在钱被骗没了,一群人去公安局闹事……” “这种东西都有人信?” “对啊,就是我们妈妈辈的那些阿姨,还有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一点辨识能力都没有,总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说现在钱要不回来怪谁?怪自己没脑子呗。” 苏阿细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挺严重的,但是她仔细地想了想,爸妈最近都不出去,应该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江垣的话…… 她心口一紧。 乔景继续说:“我妈跟我说,我们家有个亲戚就做这个投资,一个老太太,把她闺女给她留的养老金全都赔进去了,现在真他妈倾家荡产了,都准备抹脖子了。”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老师开始点人回答问题。 她们的重点回到了课本上,没有再讨论这件事。 下课之后,苏阿细刷了一会儿新闻。 在朋友圈看到一条,小姑发的—— “英行酒业等投资公司现因非法集资问题已全部崩盘,公安局正在加班加点,对相关对象进行稳控,处于一级备战状态,请大家尽量远离市政府,公安局,各相关投资公司门店等,避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尽量不要开车,防止发生大的交通堵塞……” 翻开对话框,从昨天中午跟江垣聊过天之后,两人就没有联系了。 苏阿细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里。 江垣没回。 她去搜了一下这个英行酒业,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里面,捕捉到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 江堰。 为了保江垣,江堰总归是要现身的。 他去自首的时候,警局外面挤满了媒体记者,他们的相机肆无忌惮地对着一个脆弱的少年闪烁,江堰从警车上下来,冲过去对着江垣面前的记者狠狠地踹了一脚。 “操你妈的,抓老子就算了,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警察地把他拦下来。 江垣看着父亲被送进去,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爸爸”。 谁都没有听见。 东林那边的房子暂时被封了,江垣被爷爷接到另一处小高层住了一段时间,37层楼,苏阿细站在楼下都望而却步。 不知道这个坚强的男孩在那么高的地方,能不能抓住星星呢。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 她去过他的新家几次,但是都没敢上去,因为害怕他家亲戚在,苏阿细也没告诉江垣她去过。 江垣说,“以前的房间可以看到大海,现在这房间都能看到美国了。” 苏阿细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框,酸酸地一笑。 只有一次,苏阿细走到楼下,特别想他,控制不住的想,想要抱抱他,她给江垣发了消息,江垣说:“我下去接你。” 树木在黑暗的夜晚发出可怖的响动声,苏阿细在一颗奶树旁边站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树叶黏衣服,害怕裙子被黏上了,便往前跨了几步。 她走到空旷的广场上,才看到已经驶到眼前的一辆面包车。 从面包车上下来一行人,苏阿细惊得下意识躲进了暗处。 这群人平均年龄有四五十岁,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从车上拿下来一袋一袋的工具。 最后扯下来一段很长很长的白幅,上面写满了血书。 “欠债还钱。” 苏阿细吓坏了,赶不及给江垣发消息:“江垣,你不要下来。” 江垣没回。 她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听话,不要下来了。” 而与此同时,江垣已经推开电梯的玻璃门,站在这些凶神恶煞的人面前,他有点失神。 “姓江的你出来!还我血汗钱!” 这些血红色的字,像锤子,凿在她的心口。 苏阿细红了眼睛。 江垣很慢很慢地走到他们面前,小声地说:“我没有钱。” 不知道从哪里扔过来一个酒瓶,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江垣没有躲,酒瓶落了地,他脸上的血液开始流淌。 江垣擦了擦脸上的血,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擦成了大花脸。 算了。 算了吧。 这是他该还的。 既然有人觉得这是他还还的,那就是他该还的。 他低头,说:“对不起。” 苏阿细过去把酒瓶捡起来,冲着自己的脑门毫不手软地打下去一击,在一阵眩晕过去之后,她睁大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凭什么打他?” “关你什么事啊小丫头,你也是他们家的人啊?” “是啊,我是他们家媳妇儿,要打就打我。” 她把手里的酒瓶撒碎在地上,往前面走,双眼猩红:“你们的钱都是我骗的,打我好了。” 有人在队伍里喊:“别为难小孩儿!” 苏阿细透过眼睛里一层薄薄的雾看着这些形形□□的社会人士,“但愿你们这样的人,以后做错每一件事情的时候,所有的恶果都报应在你们的孩子身上。父债子还,你们都得认。” 人群中又有人喊:“警察来了,别闹了别闹了。” 苏阿细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散去了,转身看着江垣,他在石墩子上坐下了。 她走过去 分卷阅读131 把他抱在怀里,摸摸他的头,良久之后,小声地说:“他们太坏了,我要把我的宝宝收起来。” 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很显然江垣的伤势严重很多。 自己对自己下手,总是会留几分余地的。 反过来想,苏阿细只会觉得更难过。 有人选择在这个故步自封的圈子里面做困兽之斗,有人想尽早地跳出这个圈子。 可是他没有太大的本事,最终只跳在圈子的边缘之处,被一股偏执的力量拖拽着往回扯,让他孤单地迎接凶猛的豺狼野兽和妖魔鬼怪。 苏阿细希望能伸出自己无力的手,把他往外面拉一点,让阳光照在他身上,一点点就好,就足够了。 · 江垣没有说他不敢回家,但是行动还是看得出抵触的。 仍然是住在外面。 一进屋,江垣就急切地把苏阿细抱住。可是他只是抱着,什么都没有说。 苏阿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老朋友寒暄似的,问了句:“最近还好吧?” 江垣在这个问题上有所迟疑,但最终还是缓缓地“嗯”了一声。 “头还疼吗?” “疼。” “那就忍忍,你长大了。” 江垣点点头。 苏阿细伸长了胳膊去够了一下卫生间的门,推开,“去洗个澡吧。” 江垣抱着她的力度松下来一点,然而他没有去洗澡,沉默片刻,低头轻轻地吻了她一下,“我爷爷让我出国。” 他恰好挡住她视线里的光源,导致苏阿细抬头看江垣的时候,他的面容不是很清晰,她丝毫看不清楚他的情绪。 然而她此刻每一点一滴的小变化,都被放大到他眼里。 苏阿细觉得自己现在表情应该不太好看,她抿了一下嘴唇调整心情,平静地问:“去哪里啊?” “德国。” “什么时候?” “已经在申请了,顺利的话十一月份开学。” “去多久?” “可能两三年,如果学分修不满,不能毕业。” “不能毕业怎么办?” “修到毕业为止。” 她抱着他的手臂放下来,垂着脑袋点了点头:“知道了。”而后微微抬起眼睛,带了点勉强的笑意,“你要加油。” 她知道这段特殊时间让他继续待在南州意味着什么,让他出去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 苏阿细也知道,江垣这样的家庭带给他的东西,从来不是她可以限制得住的。 而江垣本身,又是敛不住光和热的人。 他的优秀,不可以为任何人滞留。 把他送出去的每一程,都是她的殊荣。 有什么不好的呢? 江垣早就料到会从苏阿细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并不意外,但仍然觉得有一点失望。 只要她说一句你别走,他一定会留下。 可是苏阿细不会说,因为她是苏阿细。 她会很好地在每一个选择面前做出最正确的权衡。 五月份,江垣请了半个月的假。 但这不能说明半个月以后他会回来,只能说明这半个月以内他不会出现。 老师宽仁大义,知道他家的特殊情况,没有多说什么。 爸爸入狱,江垣被他妈妈接去了北京。 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 ——这是他们中产阶级的悲哀。 苏阿细没有去过北京,她只知道首都城市很先进,有很多有钱人,空气质量不够好,那里的天空应该没有南州的好看吧。 没有大海。 仅仅想到这四个字,都会让她有种沉闷的感觉。 这段时间过得没有想象中慢,苏阿细会抽时间去小森林。 曾经在这里表演的歌手,一个一个离开了,换来了新的一批,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kk离开了,蒋渝芮离开了,现在就连江垣也不会再来了。 艺术就是永无止息的传承。 他们走了,还会有新的人补上。 没有多少人能在这个商业化的时代把做音乐这件事情坚持一生。 他们只需要在最辉煌的人生这几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告诉别人,我曾经来过。 江垣是在期末考试之前回来的,他仍然会很认真地复习,认真地考试,苏阿细很欣慰,他的好胜心一直都在。 而她的,早就没了。 考完最后一门那天下午,俩人去吃了顿海底捞。 出来以后,天已经黑了。苏阿细顺便在商场里买了两件衣服,江垣还是那个等得不耐烦又不敢吭声的样子。 然后苏阿细为了气他,逛了很久。 江垣散漫地跟着她,他还是会穿昂贵的t恤和鞋子,看起来随心所欲,走路仍然颔首,拽拽的样子,唯我独尊。他的怠惰,他的懒散、不拘一格,还有他的美貌……多好啊,他还是原来的样子。 没人知道,这个家道中落的公子哥儿,眼里和心里藏了些什么。 苏阿细也看不出来。 柳惠心跟苏阿细说今天出去唱k,不回去,于是苏阿细就把江垣带回去了。 江垣没怎么去过她的出租小屋,这房子虽然装修设施都一般,但毕竟是两个姑娘住,还是挺有人气的。 苏阿细开了个小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她把水递给靠在墙边的江垣,随手把头发绑起来。 江垣抿了一口她的水,眉头就揪起来了:“你这杯子是不是泡过什么茶啊?” “玫瑰花茶。” “什么怪味儿,我要吐了。” 苏阿细差点没把他打死。 江垣在她施展拳脚之际,把杯子放到旁边,两只手把女孩捉住了扛起来,扔进沙发里。柔软的沙发塌陷下去一块,苏阿细窝在里面,平静地看着江垣脱衣服。 他光着上身,伏上她的身体,手从她的衣衫下摆摸索进去,苏阿细用手挡了一下脸。 江垣把她的手指钩开。 苏阿细勾住江垣的脖子,感受他嘴角漾出的淡淡的花香。 安静得只剩下接吻的声音。 突然—— 房间的门锁啪嗒一响。 苏阿细在他的怀里瑟缩了一下。 江垣不敢置信地抬头。 冒出来十几个人,举着牌子和荧光棒。 “班长加油!” 分卷阅读132 “你是我们的骄傲!” ………………………… 江垣翻了个白眼,把苏阿细拉到身后,忍不住竖了一下大拇指:“我操,真仗义。这时候出来气我。”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面看,起哄的这群人里面有一个男人。 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男人有点眼熟。 江垣眯了一下眼睛仔细看。 李清池剪了寸头,终于不再崇尚红的绿的发色了,他穿一件灰色t恤,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一些。眼窝深陷,反而显得眼睛稍大,比胖的时候有神不少。 笑起来仍然是贱贱的,“听说你过段时间去比赛啊?” “嗯,要到暑假了……海大那个团队,我替我哥们儿去,他家出了点事。” 苏阿细一直躲在江垣身侧,闻言,羞怯的情绪消退下去一半,他没告诉她,代替周野去参加比赛的事情。他也没有告诉她,周野家……出了什么事。 她突然间有点心情复杂。 一方面是为周野复杂,另一方面也为江垣紧张了一下。 李清池扔过来一包香烟,江垣接住了,“这么煽情干嘛,老子还活着呢。” 一年没见,叙旧也不支支吾吾,李清池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没啥要说的,保重啊。” 他说完,把一群人轰走了,把门锁上。 似乎有一声叹息 55、结局下 八月。 江垣去了北京,看着海大的团队赢了比赛。 喜忧参半。 去看了妈妈,看了黎清颜。 黎清颜还是瘦瘦小小的样子,上了大学以后也跟着别人学化妆了。 江垣夸她,挺可爱的。 她笑眯眯的。 江垣没有问她在这里受过什么委屈,黎清颜也没有提起。 每个人都一样,哪怕受过一点小小的挫折,把那些苦水吞下去,站起来还是要继续生活。 时间可以抹去你的棱角,有些坚持却永远抹不掉。 以后,好整以暇地做一个大人吧。 对于苏阿细而言,人生中最空闲的一个暑假就要结束了。 宾馆房间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苏阿细睁眼之际,以为天还没亮,但是江垣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迷迷糊糊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捉住手机,撑开眼皮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卫生间里传来剃须刀的声音。 苏阿细把脑袋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随后一屁股坐起来。 江垣出来以后,发现她坐在床上生无可恋地瞪着他。 他赶紧过去送上关怀:“怎么了?不高兴?” 苏阿细一脸不耐烦:“你太吵了。” 江垣亲了一下她的脸:“好了好了我不吵了,你再睡会儿,我去买早餐。” 苏阿细一把拉住他,却没有立刻开口说话,擦了擦被他亲过的脸颊,“我牙疼。” “……怎么又牙疼了?” “好像长智齿了。” 江垣:“那我去给你买消炎药。” 他刚站起来,又被苏阿细拉回去:“你走什么呀?” “给你买药啊。” 苏阿细瞪着他说:“不要。”把内衣穿上,朝他背过身去,“过来帮我扣一下。” 江垣研究了半天:“这怎么扣啊?” “你怎么解开的?” “我不知道啊。” 苏阿细愁眉不展,把他手拍掉,“我自己来吧,别碍手碍脚的。” 她扣了几颗,发现江垣没动静,回头看了好几次确定他还在,才心安。 苏阿细把衣服裤子穿上,背着身子小声说:“我梦到你了。” 江垣问:“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给我求婚了。” “……” “你打算怎么跟我求婚啊?” “买花,买戒指。” “……我就知道。” “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我再想想吧。” “嗯,你好好想想。” 苏阿细头一低,眼泪就掉下来了。 江垣去监狱看了一次他爸爸,正好他的妻子和小儿子也在,江垣在外面待了很久没有进去。 女人出来的时候,江垣冲她简单地点了下头:“阿姨。” “诶。” 她牵了一个十岁大小的小男孩,穿校服,男孩的个子已经比同龄人高了很多。生得唇红齿白,漂亮得像个小丫头。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什么都一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清高模样。 阿姨说:“江定,叫哥哥。” 江定瞄了江垣一眼,“烦死了你们。”然后把脸歪到一边。 “……” 江垣无力地笑了笑,这个弟弟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问:“我爸还好吧?” “挺好的。”阿姨低下了头,说话带着鼻音。 “嗯,”江垣往外面走,“好就好。” 九月。 大三了。 又有新生涌来。 江垣本来没选上主席,当了个副的,上学期期末正主席作弊被抓,把他提上去了。 他当了一个月的主席,体验了一下当官的乐趣。 但是太辛苦,不干了。 爬到了山顶,看了一场日落。 一起去小森林看了最后一场演出。 江垣给她唱了一首歌。 走过的叫足迹,走不到叫憧憬。 学会收拾起叛逆,学会隐藏了表情。 卸下了这面具,我想说谢谢你。 谢谢你,一路陪我到这里。 他已经不会走音了,原来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和那些耿耿于怀的过往和解。 十月。 日子还是这样过。 好像每一天都在眨眼之间流逝。 微凉的清晨,江垣买了两袋豆奶,塞进手套里,放在苏阿细的两只耳朵上,“烫不烫?” “不烫,挺暖和的。” “那我给你捂着。” “好。” 江垣说:“冬天快要来了。” 苏阿细:“嗯。” “一个人会很难熬吧。” “嗯。” “我很不放心你一个人。” “为什么啊?” 他笑嘻嘻的:“因为你一个人吃海底捞的时候,小熊不会亲你啊。” “ 分卷阅读133 ……神经病。” “老婆。” “嗯。” “你想让我走吗?” “我不想让你走你就不走了吗?” “你不想让我走你就说出来。” “老实说,其实我不想让你走,我当然希望你陪在我身边,但是我不喜欢你感情用事,我更希望我爱的人是一个有上进心,有主见的人。你选择离开或者留下,不应该是因为我。你要理智地权衡,走什么样的路是最适合自己的。” “我知道。” “那你也要知道,我爱的你,不是为我舍弃,而是为了我去争取。” “我当然会争取,但是……但是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他说,“我觉得中国很好。” 苏阿细愣了一下,过了很久,她笑了笑,“傻狗,我爱你。” 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酝酿了很久。 十一月。 江垣骑着他的山地车,带着苏阿细把整个南州都走遍了,最后回到海边。 下午五点,海滨大道的十字路口,夕阳把整个世界染红。 仿佛回到2o15年的盛夏,她刚刚毕业。有个男孩冒冒失失闯进她的生活。 然后,他们成为同学,成为同事,成为情人,成为爱人。以后,也会变成亲人。 她抱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外套上,浅浅地呼吸着。 “为什么留下来?” “因为我从来没有害怕什么,所以不会选择逃避。” “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觉悟?” “在下定决心要娶你的时候。” “你要勇敢。” “我会。” “你要懂事。” “我会。”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会。” “你要对每一个未知的可能充满希望。” “我会。” 她释怀地笑了笑。 夕阳好远,海面好红。 温柔的海风扫过脸颊。 靠在他的脊背上,好像拥抱着整个世界。 一点湿湿的东西落在她干燥的嘴唇上,苏阿细微微抿唇。 下雪了。 (全文完) 分卷阅读134 潮水一样涌上来。 两个人却都没有动,对望许久,也都没有说话。 风吹动桌上的纸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才把两人从无形的漩涡中拉出来。 靳枫收回视线,拉了椅子,也在达哇前面坐下来。 “达哇,你不用说什么。只听我说就行,如果我说得没错,你就听着,如果我说错了,你眨两下眼睛,或者摇头。” 达哇低着头,眼睛盯着看着地面,没有反应。 “清明节那天,你带着冥币和纸衣,先去给鹿鸣送信,再去的月亮山。” 鹿鸣一惊,原来他已经知道云杉有那些信的事了。 靳枫停顿了一下,看了鹿鸣一眼,从她脸上的表情,确认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也是无意间听应龙提到,云杉抄了很多诗,随便说了几首,都是他抄给鹿鸣的。 鹿鸣去而复返,除了救达哇,肯定还有其他什么原因。这样就不难猜到,达哇是去给她送信。 靳枫观察达哇的表情,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讲。 “你带过去的冥币和纸衣,都落在了装信的包里,但一直到了月亮山才发现。你打算下山,再去买一点,下山路上,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的一个休闲区,里面有人在烧烤,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发生了争吵,最后动起手来,有人把烤炉推翻,里面的炭火没有熄灭,引发了地下火。所以,那才是真正的火源点。” 鹿鸣很惊讶地看着他,听着他的描述,像是亲眼见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 “你见到这些,很害怕,跑下山。你去找卖冥币和纸衣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又买了一些冥币和纸衣,回到月亮山,在德勒大叔坟前烧掉。你把火灭掉了才离开,回去的路上,有人把你打晕。等你醒来,你就在月亮山悬崖前的车里面了。” 达哇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睛,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第87章 达哇一开始只是流眼泪,许是太绪压抑着才不好。”鹿鸣倒了一杯水,等达哇吐完以后,端给她喝。 “……”云杉站直,呆愣地看着鹿鸣,为什么她的态度和他一样? 达哇吐完以后,喝了口水,许是太疲惫,背往后靠,闭上就睡着了。 云杉拿了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鹿鸣和靳枫几乎同时起身,对望一眼,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彼此用眼神达成了一致意见,先回小森林。 靳枫让云杉好好照顾达哇,有事随时给他电话,一手拿着鹿鸣的包,一手牵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云杉没有留他们吃饭,目送他们并肩走出院子的门,一时有些茫然,她把鹿鸣叫过来,是对还是错?她能说服靳枫吗? 从达哇住的地方离小森林有一段距离。 鹿鸣好几次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靳枫也没有主动开口向她解释。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林间路上,一路沉默,一直回到小森林。 一进门,鹿鸣转身看向他:“发生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么多事?不就是达哇的事?等问题解决了告诉你也不迟。”靳枫反过来责备她,“你没事跑过来做什么?不怕再把你妈气出病来?” “靳枫……”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靳枫打断了她的话,他当然能想到,是云杉给她打过电话,继应龙之后,又招来一个说客。 “我小时候,德勒大叔给我讲过很多丝绸之路的故事,他对昆仑山北麓、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丝绸之路南道,古西域三十六国的历史非常了解,三十六国是胡杨林集群之国,森林文化独特,后来,大片的胡杨林被砍伐,塔里木河断流。” 靳枫脑海里浮现一个瘦小干瘪的老头身影,心中刺痛。 “老靳要造昆仑北麓荒漠林,德勒大叔比老昆还积极。从三北防护林,到长防林,到老靳的这个‘理想国’,昆仑北麓林,他一生都在种树,护林,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最后被山火烧死……” 靳枫视线有点模糊,没有继续说下去。 鹿鸣把他的话了接下去: “德勒大叔一生孤苦,达哇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鲜亮的色彩,他最宝贝的女儿,怎么能被恶人如此践踏?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靳枫赫然看向她,“你不反对?” “我想反对,但我不想看到反对之后的结果。弱小者受了不公平的对待,无力反抗,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那些仗势欺人的恶人,以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钱和权能为他们摆平一切,没有什么能约束他们,继续为所欲为,更多的人成为他们的受害者。这会成为一个恶性循环,长此以往,为善的人越来越少,沉默的明哲保身的人越来越多,为恶者越来越猖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一生平安,这些都成了华丽的笑话。为什么丧的人越来越多,就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无力改变什么,索性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原本心存善良,也变得冷漠无情。生活在一个感觉不到温暖的世界,和生活在地狱有什么区别?” 靳枫凝视着女人,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鹿鸣想象了一下,不觉打了个冷颤,把思绪拉回来,仰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 “人人缄默的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我是个胆小的人,我自己做不到,你能做到,我怎么能拖你的后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可以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不管结果如何,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做不到,那我肯定会后悔,后悔没有反对你。”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后悔,“靳枫扣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相信我,我有把握做到。” “……”鹿鸣看着男人英俊的脸,深邃黑眸里,眼神坚毅笃定,心底残余的丝犹疑和不安,消失了。 四目相对,呼吸交缠。 男人低头靠近她,吻住她的唇,双臂把她托举着,抱起来,大步走向楼梯。 鹿鸣双脚腾空,双臂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与他唇齿缠绵。 分别两个月,两个人都有些压抑。 他抱着她走到楼梯转角处,高大的身躯,把女人抵在墙壁上, 分卷阅读135 唇瓣暂时断开,腾出双手,迅速脱掉身上的t恤,古铜色的皮肤,瞬间坦露在空气中。 男人裸露的脊背,中间凹下去,仿佛一条山谷,两边肌肉坚实,像两座山脊,长臂一张一合,两座山脊合拢,山谷消失,整个脊背仿佛在进行地壳运动。 鹿鸣抱着他脖子的手臂松开,下意识地触摸到男人滚烫的脊背。 靳枫感觉到她指尖丝丝缕缕的冰凉,仿佛夏日的凉风,女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像极了三色紫罗兰浓郁的香,沁入心脾。 他小腹一紧,一股热浪,从底下扑腾上来。 地下火变成了明火。 靳枫有些按捺不住,意识到这还是楼梯,抱着女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完楼梯。 一进入房间,他把门踢上。 鹿鸣又被他抵在了门上。 他脱掉她身上的衣服,看到女人黑色的内衣包裹着的圆润,一口咬住,双手绕到她背后,去解钩扣。 男人咬得很用力,鹿鸣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浑身乏力。 “还没解开吗?”她感觉他的手在背后摸索打圈,显然又没找到。 鹿鸣刚要说她自己来解,他直接把她的内衣扯断了,抱着她几步跨到床边。 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窸窸窣窣。 后面的衣物还没脱完,他用膝盖拨开她的腿,直接闯进来。 鹿鸣呼吸顿住,像突然站在了风口,好几秒才喘过气来。 他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咬住她的耳垂,放开,在她耳边呢喃: “老婆……我想死你了……” “……”她何尝不是? 两个人都憋得太久,酣战许久都停不下来。 最后爆发的时候,山崩地裂。 …… 鹿鸣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幽暗。 两个人的裤子没脱全,各穿着一条裤腿,这情景,有些惨不忍睹。 她想爬起来,把剩下的脱掉,刚一动,男人覆在她胸前的手,移到她臀上,把她拉过来,按向他的身体。枕着她脖子的长臂,把她上半身卷过来,贴在他身上。 鹿鸣被他两条手臂紧紧地锁住,丝毫不能动弹。 “明天几点的飞机?”头上传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 “如果他们回来早,明天下午到北京就行,回来晚,我也可以晚一点。” 鹿鸣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心底隐隐有一丝担忧,不知道钟宇修能不能挡住鹿晓茸,毕竟不是在加拿大。 “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靳枫想起他们分别的两个月,每次通电话,他说的含糊,她也很含糊,确定她有事瞒着他。 鹿鸣抬头看向他,没有再隐瞒他:“我妈可能动了手脚,我的摄影展在北京估计是办不成了。” “她有这么大本事?”靳枫低头看向她,“应该有其他人。” “钟宇修的爷爷。这两个月,他们来往很勤,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周笛找的那些人,原本有意向赞助摄影展的,都打退堂鼓了。” “那就再等等,达哇这边的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我是想说,实在不行,我打算先回加拿大。我妈要我选,要想跟你在一起,就回加拿大完成医学博士学位。我想了想,本科也熬过来了,再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个选择是什么?如果你想做摄影师,就跟我分开?” 鹿鸣点了点头,有些无奈。 靳枫把她头额上掉下的头发顺到耳后,推着她平躺下来。 “或者……” 鹿鸣或者没有说完,男人咬住她的唇,重重地吮吸了一下,松开。 靳枫俯视着身下的女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伤感。 鹿晓茸给出的两个选择,他其实能理解,作为母亲,她希望女儿将来的生活有保障。 他原本就达不到她的标准,现在每况愈下。 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也会觉得恐慌,不知道他的坚持,会不会最终把她推给别人。 鹿鸣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悲伤,忍不住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咬了一口。 “林中别墅我不要了,摄影展我也暂时不办了。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是我突然意识到,从前的我太理想化了,我需要给自己注入接地气的新鲜血液,该怎么做,我已经想好。这个时候你千万别跟我说,为了我好,要跟我分开。” “不会,“靳枫捏着她的下巴,“你还有第三个选择,跟我在一起,做你想做的。” “……”鹿鸣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情愉悦。 两人对望一眼,他再次咬住她的唇,这次没有再放开。 不久前刚熄灭的火,又开始烧了起来。 第88章 夜风丝溜溜地吹入房间,吹得窗帘嗤嗤作响。 鹿鸣感觉身旁的男人睡着了,拨开他揽着她腰的手,悄悄下床,翻出手机,没有看到未接来电,她松了一口气。 她打开微信,鹿晓茸在朋友圈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在郊外游玩时拍的照片,她一条一条点赞,留评。 钟宇修发了几张图片给她,是他做的菜,她把照片发在朋友圈。一如既往,刚发出去,就收到了鹿晓茸的点赞,留评。 其中一条评,她看了惊讶得差点笑出声来: 郊外风光甚好,本钻石级宝宝乐不思蜀,决定多留一天,星期二打道回府,家里那两个小年轻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鹿鸣回了一排点头憨笑的表情。 发完微信,她把手机调成震动,回到床上,重新躺下来。 男人睡得很沉,豹子般的身体微微蜷缩着,熟睡的俊脸线条流畅,五官轮廓分明,刀削出来的一样,挺括的鼻梁,带着一种倔强的神气,紧抿的唇,嘴角含着一种婴儿般的纯然和固执。 鹿鸣看得入神,想象着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在那么多人的反对声中,依然坚持着一件可能没有结果的事情。可再艰难,他从未向她流露半点怨言,心微疼。 一个人要坚持一件事不容易,更难的是,在外界噪杂如洪流的反对声中,还能坚守本心。 她忍不住微微起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待要躺回去,男人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脊背。 靳枫睡觉本就警醒,她起来他就醒了,见她在看手机,就没去打扰她,她躺回来之后,感觉她一直在看他,现在还偷偷地亲他。 他嘴角一弯,睁开眼睛,撞上女人星眸,泛着喜悦的光,娇俏素净的小脸略显羞涩。 “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明天不用走……啊!” 鹿鸣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男人双臂举起来,把她翻了个身,趴在了他身上。 他双臂 分卷阅读136 把她紧紧地箍着,两个手掌在她脊背上像熨斗一样来回熨烫,一个向上,按在她脖子上,一个向下,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臀上。 他又开始他那一套了"酥麻神功"了,把她当棉被一样,揉,捏,掐……配合他灼热的眼神,她浑身每一个细胞很快酥麻难耐。 鹿鸣被他这么抱着,感觉像贴在油锅里煎炸的鱼。 “老公……明天……我们去做什么……” 鹿鸣声音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地上,发出不连贯的弹跳声。 “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老婆,继续。”他把她脖子往下一按,她的唇几乎贴在了他唇上。 “嗯?” “亲我,吻我。” “……”鹿鸣咬住他的唇,偷偷地亲当然没有光明正大的咬刺,行动会更方便。” 鹿鸣原本还想去找胡卿民理论,现在想想,他作为支队领导,其实也不容易。 “胡队长真是用心良苦,你这么坚持,他肯定很矛盾,顶着上面的压力,把你降职,看起来是执行命令,实际是在帮你。” 他们的车经过达哇住的院子,鹿鸣灵光一闪:“要不,我们把达哇也带过去吧。” 靳枫急刹车,转头看向她,眉头微皱。 “春节的时候,我记得袁一武说过,做梦都想带达哇去瞭望塔看月亮,今天天气很好,晚上应该有月亮。达哇不愿意敞开心扉,昨天我们刺滋润一下,她说不定就感动了,接受了袁一武,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靳枫思忖半晌,拿出手机,给李章程打了个电话,详细解释情况。 按照规定,非火情侦察人员,不能上瞭望塔。 他带上鹿鸣,她是摄影师,可以找个拍摄野生动物的理由。可要带上达哇,就必须向上级领导请示。 电话里,李章程慌得很。 “我的三哥啊,这中队长的位置,我只是暂时给你替着,你还真不把自己当领导了?这事你做主就行,不用跟我说。队里今天没什么其他事,我让小武马上去找你们。” “好。”靳枫挂了电话。 他们各自下车,鹿鸣去敲门。 云杉来开门,见到他们,有些意外,听到说要带达哇去瞭望塔,袁一武一同去,她当然也同意,让他们先进来。 “昨天你们走了以后,达哇没多久就醒了。今天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画画。” “真的吗?”鹿鸣快步进入院子。 达哇伏在桌上,很专注,连他们进来,也没有被惊扰到。 云杉指了指屋内,示意她去准备东西,让他们两个自己找地方坐。 鹿鸣没坐,悄悄地走到达哇身后,探头去看她画了什么。 纸上画着很多猴子,各种各样搞怪的表情,有一个特别滑稽,蹲在椅子上,她差点笑出声来。 达哇显然觉察到有人,立刻抓过来一张白纸,把画遮住了,脸涨得通红,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鹿鸣,似是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鹿鸣郑重点了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无声地向她承诺,一定不告诉任何人。 “三哥,三嫂,我来啦。”袁一武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过来, 转眼,一个绿色身影,箭一般飞进院子里,气喘吁吁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达哇回头看向他,和他的视线撞上,像是做贼心虚,神色有些慌乱,迅速转后头,趴在桌子上。 “达哇,你怎么了?脚又疼了吗?我给你揉揉。”袁一武飞奔到达哇身旁,蹲下来,二话不说,要给她揉脚。 达哇使劲地推开他,不让他碰她的脚。 “怕什么,三哥和三嫂又不是外人……” 一阵风吹来,把桌上盖着画的白纸吹掉了,袁一武抬头的时候,看到了画上的猴子,瞬间呆愣住。 达哇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桌子,慌得把画纸翻过来,用力把他推开。 袁一武没留神,被她推翻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 鹿鸣忍住没笑,别过头去。 靳枫见他就这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傻子一样,“袁一武,把你写的火情侦察报告拿过来,再出错,今天你别想去瞭望塔。” “哦。” 袁一武终于回过神来,爬起来,进去里面拿东西,偷偷地瞄了一眼达哇,仍然不敢相信,她画了那么多猴子。 达哇等他离开,匆匆忙忙把桌上的画纸收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抬头看向鹿鸣。 鹿鸣蹲下来,与她平视。 “达哇,小武今天带你去瞭望塔,那个地方很高,可以看得很远,晚上还可以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你开不开心?” 达哇两眼突然放光,似是很兴奋,转眼又黯淡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走咯,可以出发咯。”袁一武背着一个大包出来。 云杉在后面叮嘱他,要记得按时让达哇吃药,什么药吃多少,她已经写好,让他不要搞错。 “好嘞,云杉姐,你今天放假一天,也去约会吧。” “……”云杉脚步顿住,停在门口,没再往前走,看着院子里的人忙碌着。 鹿鸣从袁一武手里接过包,让他把达哇抱上车,他犹豫了几秒,照做了。 等他把达哇抱走,靳枫把轮椅折叠起来,提着放进后备箱。 鹿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回头看向云杉,走到她身边。 “北鹿姐,我哥的事,你跟他说的怎么样了?”云杉其实已经预料到会是什么情况。 “你别担心,你哥他一定能挺住,你看,有应龙帮他,胡队长表面不帮,但暗地里其实也在帮他。” “……”云杉有些想不通,自己爱的男人遭受磨难,她竟然能这么平静,这是什么样的爱? “你就不怕他出事吗?” “怕。”鹿鸣如实坦露。 她看向门口,靳枫正站在驾驶座旁边,但没有上车,显然是在等她,再转回头看向云杉。 “不能因为怕,就霸占他,他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他更属于他自己,属于社会,属于国家,属于时代。他决定要坚持的事 分卷阅读137 ,我无条件支持他,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解决所有的问题。” “……”云杉似是听得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懂,却无力再反驳。 她目送着鹿鸣走出院子,一直走到车旁,她和靳枫隔着车对视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很默契地各自上车。 车子开走了,院子空荡荡的。 云杉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守在他身旁这么多年,始终只能是妹妹。 真正的爱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一加一等于一。 两个独立的个体,因为相爱,合二为一,成为一个更强大的整体,在满是荆棘的人生路上,共同进退,所向披靡。 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她有一种释然。 可不知为何,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云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和孤独。 未来的她,该何去何从? 第89章 他们的车停在最近的山脚下,四个人下车,开始走山路。 袁一武背着达哇走在前面,靳枫一手扶着扛在肩膀上的轮椅,一手牵着鹿鸣,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跟在他们身后。 “三哥,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四个人,像去西天取经的唐僧师徒四个?”袁一武像吃了兴奋剂,一路上话多得很。 “那你是猪八戒,还是沙和尚?”靳枫时不时接他的话。 “猪八戒是张小雄,李大哥是沙和尚。我是猴子,当然是孙悟空,三哥是唐僧,那些女妖精都想吃,达哇是嫦娥,三嫂是什么呢?” 袁一武停住脚步,思索片刻,笑道,“三嫂是白骨精。” “你确定吗?”鹿鸣觉得她够不上白骨精,这三个字的新解,白领骨干精英,很早就有了,她当然知道。 她想起来的路上,靳枫让她检查袁一武写的火情侦察记录报告,里面夹着一份情书,她已经背下来了,一字一句念出来: 你是天上的月亮 我是地上的猴子 地上的猴子想捞天上的月亮 月亮害羞躲了起来 这可急坏了猴子 猴子使劲地蹦啊跳啊,大叫:月亮,快出来吧 月亮就出来了,又大又圆,好美 猴子又想去捞月亮 月亮害羞又躲起来了 …… “不是不是,三嫂不是白骨精。” 袁一武听到这么没水平的情书,吓得赶紧求饶,也不敢看背上达哇是什么表情,回头看向鹿鸣,用讨好的语气改口: “唐僧只对女儿国的国王动过心,所以三嫂就是女儿国的国王。”袁一武最喜欢看西游记,对里面的剧情不陌生。 “这还差不多。”鹿鸣不逗他了。 想到他写的那份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的情书,她就想笑。 就像她小时候听到的那个故事,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说,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说……袁一武的情书也可以无限循环下去。 虽然像小学生写作文凑字数,也没有任何技巧,但她觉得写得很好。 几个月前,袁一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能写出这样一份情书,还可以记录火情侦查报告,确实不容易。 袁一武背着达哇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感觉达哇应该听懂了这是写给她的情书。 达哇低头看着袁一武,原本只是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臂,悄悄地往上移了一点,抓住他的肩膀,也不再像最初那样,身体一直往后仰,生怕靠得太近。 鹿鸣拉住靳枫,悄声说道:“我脚有点酸,我们走慢一点点吧。” 他腿长,不管平地还是山路,走起来都跟飞一样。 “我背你。” 靳枫以为她走累了,把轮椅放下来,单手提着,把背上的包换到了前面,屈膝弯腰,让她趴到他背上来。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背?我不累,我可以走。”鹿鸣拒绝没用。 他往后退了一步,和以往背她的时候一样,宽大的手掌直接覆在她臀上,把她按在他背上,起身就走,但走得没之前快,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鹿鸣抱着男人的脖子,歪着头看他的脸:“你听懂了啊?听懂了还背我?” “我怕你眼馋,老是看达哇。” “我是想看她听到袁一武写给她的情书,有什么反应。希望她今天能开口,说出清明节那天她看到的。” “你不用担心,就算她不说,我们查了两个月,搜集到的证据,也能推断出那天事情发生的过程。” 鹿鸣想起昨天在达哇的院子里,他描述的那些情形,脑海里有很多疑问。 “山月谷森林氧吧里面有人在烧烤,再发生争吵,你怎么知道达哇会看到?” “从假设的结果逆推出来的,假如达哇真的在德勒大叔坟前烧了之前,就有几个问题: 第一,冥币和纸钱从哪里来? 玉仑河专门出售冥币和纸钱的那条街,在清明节之前就已经被我们关停了,但不排除有些人私底下继续出售。 达哇给你送过信,冥币和纸衣落在包里,她想起来之后,肯定想再去买。我查过这些冥币和纸衣,纸衣折叠的工艺很复杂,只有山脚下一个老太太叠得出来。 达哇给你送完信,去月亮山,可以不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她但下山去老人家的路线,刚好经过氧吧里的一个休闲区。 休闲区虽然被火烧过,但因为是地下火,从地下蔓延,后来才烧到地面上,所以休闲区很多痕迹还在,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除了人的血迹,还有动物的血迹,其中就包括鹿。 第二,秦中流怎么会找上达哇? 他肯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她。达哇经过休闲区,很有可能被他看到,才有后面一系列嫁祸达哇纵火的事情。” “达哇应该是烧了冥币和纸衣,所以即使心里委屈,也不敢说出来,她可能觉得自己有错。我们得想办法让她跨过这个心理障碍。” 鹿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达哇是违禁烧纸钱,也是受害者,她说出来,也还需要有其他人证吧?” “问题就在这里。应龙把氧吧里几百名员工,一个一个问讯,要么说没看到,要么说看到达哇烧了纸钱,然后开车逃跑,矛头一致对外。” “……”鹿鸣虽然能理解,他们是在自我保护,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实在让人心寒。 他们没再聊这个话题,聊起其他一些轻松的事情。 边走边聊,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达目的地。 瞭望塔建在高山之巅,金属塔架上面,有个小小的瞭望室,旁边配有阶梯。 与瞭望塔相隔1oo米左右之处,有一个几间连在一起的木屋,是瞭望员休憩和吃饭的食宿室,同时兼做仓库。 袁一武和达哇比他 分卷阅读138 们早到一点,正和执勤的两个瞭望员一起在吃饭。 靳枫拉着鹿鸣进来的时候,两个瞭望员表情很惊讶。 “看你们这表情?我说了吧,我和三哥是搭档,来接你们的班。”袁一武一脸自豪的表情,看向靳枫: “三哥,他们说我在吹牛,不信我能当瞭望员。你帮我作证,我行不行?” 其中一个瞭望员回过神来,招呼他们坐下,另一个给他们盛饭。 “可是,三哥来做瞭望员,不是大材小用吗?队里是不是弄错了?” “不,你们这样想就错了,瞭望员的工作非常重要,没有大材小用的说法。森林消防工作没有大小之分,都必须同等对待。” “对对对,三哥说的对。那,你们是从今天就开始吗?我还以为你们过两天才来。” 袁一武看了一眼达哇,解释道: “我们提前来,想先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我是第一次做瞭望员,一会儿交接工作,你们别嫌我烦啊。” “交接给我。”靳枫看了下时间,“走,现在就上瞭望塔,我们先看看周围的情况。” 他让鹿鸣留下,先吃点东西,他和两名瞭望员上离开了小木屋。 鹿鸣环视一圈,小木屋内很简陋,除了一个小厨房,一间仓库,还用布帘隔出来一个房间当卧室用。 她看过袁一武练习的火情侦察报告,专业性很强,除了观察火情和及时报警,还要观测气象。 一个瞭望塔,有3到5个瞭望员,轮班驻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 她虽然经常出入森林,但会在城市和森林之间切换。瞭望员长时间生活在高山上,等同于与世隔绝一样。 鹿鸣不知道,靳枫要做多久的瞭望员,想到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她突然有些恐惧。 袁一武觉察到她脸色不对,问她:“三嫂,你在看什么?吃饭吧。这饭菜是简陋了些,但还是能填饱肚子。” 鹿鸣扫视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米饭看起来有些硬,应该是比较粗糙的米,菜也很简单,一碗蔬菜,一碗豆腐,一个咸鸭蛋被切成了很多小块。 她鼻子有些酸,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袁一武不停地给达哇夹菜,一边在讲,他们队里的一些趣事,心情看起来很好,完全没有因为要困守在这里而受影响。 有个瞭望员回来,把袁一武叫了过去,说是靳枫让他一起去看看。 小木屋里只剩下了鹿鸣和达哇两个人。 达哇埋头吃饭,鹿鸣吃不下,放下碗筷。 “达哇,小鹿姐姐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达哇手中动作停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碗。 “你一定觉得很难过,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脚,那些坏人还要诬陷你,说是你放的火,还骂你是神经病。” 达哇拿着碗和筷子的手,微微在发抖。 “你也一定很绝望,不管我们做什么,都不能让你恢复原来的样子。你肯定也自责,如果你没有去给你爸爸上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鹿鸣起身,移坐到她身旁。 “可你再难过,再绝望,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受,让我们大家都担心你,尤其是小武,你看他多努力啊,为了你,学会了写字,还可以来做瞭望员。而那些伤害你的恶人,做了坏事,却不用难过,他们很有可能还会继续让别的女孩变得和你一样,甚至连命都没有。” 达哇抬头看向她,一双大眼睛水一般清澈,像两湾山泉,浸泡着两颗黑玛瑙一样的珠子,眼神很复杂。 “小鹿姐想办请你帮的忙就是,帮助三哥,让那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们没有机会再害更多人。你现在可以做到这件事,只要你再勇敢一点,再坚强一点。” 达哇看着她,半晌,突然扑进她怀里,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第9o章 达哇哭得很伤心,鹿鸣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鹿姐姐……”达哇吃力地叫出声。 她声音很沙哑,低得几乎听不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使劲扯着脖子,捡着一丝空隙才发出一点声音来。 “我在。” “我……是不是……做错了?阿爸走的时候……钱都留给我了……他没有钱,不能买吃的,会饿着……也没钱买衣服,会冷的……那边一定很冷……我不想阿爸挨饿受冻……他是最好的阿爸……我……做错了吗?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不能唱歌,不能跳舞,我好难过……我想阿爸……我不想留在这个世界上,好多坏人……我好怕……阿爸什么时候带我走……” 达哇哭得肝肠寸断,情绪太激动,又开始干呕。 鹿鸣眼泪也控制不住,无声地往下掉,用脚把旁边的垃圾桶移到达哇身旁。 达哇对着垃圾桶,张口就吐,把午饭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桌上有一瓶矿泉水,鹿鸣拧开瓶盖,把矿泉水倒在瓷碗里,端给她喝。 达哇就着碗,大口大口地吞咽,一口气把一碗水喝了下去,喝完水,人突然安静下来,眼睛盯着虚空,又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鹿鸣用纸巾帮她抹掉眼泪和鼻涕,把她额头上的汗擦掉,扶着她两边臂膀,把她掰过来,面对着她。 “达哇,你刚才说的话,你阿爸如果能听到,他肯定会很难过,因为你是为了他好,才犯了错。但谁不会犯错呢?小孩不懂事会犯错,大人很懂事也会犯错,错了就错了,改不了也没关系,只要不再犯同样的错,就是进步。我们都是在不断地犯错中一点一点进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达哇盯着虚空的视线,缓缓移动。 鹿鸣终于能对上她的视线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以前把我妈气得住进了医院,差点酿成大错?还有,我上大学的时候,考试通不过,还得重修。大学毕业实习的时候,我给一个病人开错了药,害得他上吐下泻。” 达哇嘴角微微上扬,黯淡的眼底,多了一点光彩,扯了扯唇。 “……阿爸他能听到……我说话吗?”她声带受损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齿轮彼此碾压发出的声响。 “你希望他听到,他就能听到,你想他对你说什么,他就会对你说什么。” “我想让他告诉我,他有钱用吗?有衣服穿吗?” “他会告诉你,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不会让自己饿着,也不会让自己冻着。你看,他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还给你留了钱?证明他有这个能力。” “可是,阿爸不是死了吗?” “死亡不是结束,对你阿爸来说,他只是累了,需要安息,只要你记得他,他就 分卷阅读139 不会消失,只是换一种形式陪伴你。他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你的记忆里,你的梦里。他能感觉你的痛苦和你的快乐,你痛苦,他也痛苦,你快乐,他也会快乐。” 达哇低下头,静默许久,才抬起头来。 “小鹿姐姐,那天,我看到那个坏人了,他和别人在打架。” 达哇把清明节那天,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休息区时看到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两个执勤的瞭望员回来,达哇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立刻就闭嘴了。 他们两个已经交接完,靳枫让他们提前下山,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达哇却不再开口说话了,任鹿鸣再怎么追问,她只是点头,摇头,不愿意出声。 鹿鸣知道,她对自己的声音不自信,尤其害怕被袁一武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刚才那两个瞭望员,其中一个说话的声音,特别像袁一武,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达哇,小武对你好不好?” 达哇用力点头,脸上表情看起来有喜悦,也有难过。 “想不想跳舞给他看?上次我和三哥去昆仑山,见到了卓玛和格桑,她们很想念你,格桑还教我跳了一支舞,让我教你跳。” 达哇指了指自己的脚,拼命摇头。 “没关系,我们把节奏放慢一点,并且,你可以不用站起来。等你学会了,可以给小武一个惊喜。你阿爸知道你又能跳舞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鹿鸣没有教她格桑跳的那支舞,节奏太快,动作也太难。 她用手机搜出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敖包相会》,凭她对歌词的理解,编排了一些简单的动作。 达哇很有舞蹈天赋,很快就学会了。 鹿鸣从包里找出一条裙子,给她换上,把她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给她上了点妆,推着她离开了木屋。 瞭望塔底下有一块平地,鹿鸣打开手机,准备播放音乐。 达哇看起来有些紧张,上齿紧紧咬住下唇。 音乐声响起前,靳枫正在瞭望塔上瞭望室内,对袁一武进行口头考核。 “火情初步报告,要告知后方指挥部的信息主要包以下: 第一,瞭望塔名称,瞭望员姓名; 第二,发现火情的时间,精确到秒; 第三,火情的位置,包括水平方位角、垂直角、到瞭望塔的水平距离; 第四,估测火的种类; 第五,火场大小,烟雾基部两侧立位角及差角、烟雾基部宽度; 第六,烟雾特点,包括颜色,是浅灰、中灰、深灰还是黑,烟型,是大烟柱、小烟柱、散烟还是断断续续的烟,烟雾的状况,是直上、高飘还是低飘; 第七,天气条件包括风向、风速、能见度。 还有其他一些补充信息,包括火情日期,送报单位,实际着火位置,火灾实际面积和火的种类;火灾扑救情况;火灾扑灭日期和时间。 扑火过程中随时观察并报告林火移动方向,火灾扑灭后,也要继续观察火场情况,是否复燃……” 袁一武突然停住,因为听到了歌声。 靳枫自然也听到了歌声,原本还要继续问他怎么判断火情,看他魂都已经飞走了,想想后面一起执勤,有的是时间,让他出去了。 袁一武转身就跑,几步跑到瞭望室外面,一眼看到瞭望塔底下,有人正在跳舞。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呀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来哟嗬 …… 达哇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天边,一轮圆月挂在了树梢上。 云彩,雨水,海棠花儿……这些意象,她坐在轮椅上,用手的动作,扭腰,配合面部表情,眼神,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了。 最后一个高氵朝动作。 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起身之前,双手借轮椅使力,双脚做金鸡独立的动作,在惯性带动下,原地转圈。 鹿鸣编排的舞蹈动作只有一圈,她转动过程中,装了义肢的脚往外甩,不断提供转动的力量,双手平衡身体,竟然一直没有停。 达哇身上的裙子,裙裾摆动,头上的辫子也在飘荡,整个人像蝴蝶一样在翩翩起舞。 袁一武说她是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确实如此,太美了。 鹿鸣看得都惊呆了,靳枫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她都没觉察到。 靳枫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走。 达哇转了很多圈,体力透支,想停下来,却一时收不住,心里很恐慌,轮椅离她有一段距离。 她快要摔倒的时候,被人拉住了手,轮椅就在她身后。她借手的力量,落坐在轮椅上,双手在胸前收住,整支舞蹈圆满结束。 达哇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袁一武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她前面,手被她抓着,也不知道抽出来。 达哇发现她还抓着他的手,倏地放开了,双手紧紧地抓住轮椅,习惯性地低下了头。 袁一武蹲下来,找她的眼睛,笑道:“跳得真好看。” 达哇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用眼神确认,真的吗? “真的。”袁一武没有再笑,很认真的表情,“这是我看过的,跳得最好的舞。” 达哇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走,我们去上面看月亮。” 袁一武转过身来,不等她答应还是拒绝,直接把她背起来,把轮椅折叠起来,一手提着,走向瞭望塔旁边的斜梯。 达哇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会摔下去,又担心他同时背她,还要提东西,会吃力,双脚晃动两下,急得喊出声来。 “放我下来。” 袁一武已经走到斜梯前,听到她说话,脚步太突然停住,很激动,感叹道:“真好听。” “……”达哇这才意识到她发出声音了,却已经收不回来,不知如何是好,把头埋在他背上,紧闭着嘴巴,不出声,也不敢动。 袁一武踏上梯子,一口气跑到瞭望塔上面,把轮椅打开,让达哇重新坐上去。 达哇坐着,他蹲下来,两个人视线不小心碰上,像触电了一样,双双看向天空。 “月亮好美,真好看。”袁一武这个时候真后悔,应该多读点书,就不会只懂说这两句了。 “真的吗?”达哇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难过,“月亮好看,我却不好看。” “不是不是,“袁一武像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急着解释,“你就是月亮,月亮有多好看,你就有多好看。” 达哇立刻又笑了,忽然想起什么,双手捂住口鼻。 袁一武把她的手掰开,“ 分卷阅读140 不对,你比月亮好看,你会跳舞,月亮不会,你会说话,月亮不会。” “可是,我没有脚了……”达哇头埋得很低,声音也低得像蚊子在哼。 “我就是你的脚。” 达哇抬起头来,却不敢看他,视线有些模糊,她抬头往上看,把眼泪逼了回去。 “你想去哪,只要对我说一声,脚啊,我要去那里,我马上就带你去。”袁一武跟随她的视线转动。 “……”达哇想起来的路上,鹿鸣念的那几句,笑得合不拢嘴。 她一笑,袁一武自然就乐了,撞着胆子,抓住她的手,没再放开。 她也没抽出来。 两人牵着手,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皓月。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果然很美。 第91章 达哇和袁一武牵手看月亮的画面,被鹿鸣用手机拍了下来。 她只拍了他们的背影,拿着相机屏幕看了许久。 鹿鸣有些遗憾,因为走得匆忙,她平时走到哪都随身携带的相机包,这次没带。不然,会拍得更好看。 “你拍人,只对人的背影感兴趣?”靳枫拉着她进入木屋内。 “人对着镜头,表情就会不自然,拍出来不真实。拍背影就不会。你不觉得背影可以给人更多想象的空间吗?”鹿鸣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要真实的,我给你看一张世界上最好看的照片。”靳枫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最好看的照片,不是《呦呦鹿鸣》吗?”鹿鸣半信半疑地接过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他们两个在车上睡觉的的照片。 她靠着椅背,靳枫一大半身体趴在车座椅子上,双脚着地,头枕在她腿上,双臂环抱着她的腰。 “这是袁一武拍的吧?拍得还挺好的。” 鹿鸣记得,这是春节前,他们从山火现场回来,在车里睡着了。历经生死劫难,两人这样相互抱着安静睡着的画面,确实很感人。 她看照片的时候,靳枫装了一壶水,放在炉上烧,把带过来的枕套、床单和被单一整套都换上。 换完床单,水热了,他倒了一盆热水端过来,他们带了洗刷用具过来,他拿了两条干净的毛巾过来,让她洗脸洗脚。 鹿鸣洗完脸,他用同一盆水洗脸。 她洗脚的时候,他也搬了把椅子过来,跟她一同洗。 脸盆很小,他的脚特别大,挤得她脚都没地方放,准确来说,是他故意在挤兑她的脚。 他挤她,她也去挤他,你来我往,两个人像两个小孩在玩水,弄得地上都是水。 最终,还是鹿鸣认怂,不跟他闹了,担心把水盆给打翻了。 房间里只有一盏吊灯,橘色灯光下,女人的脚,又白又嫩,靳枫看着心痒,弯下腰,把她两只脚捧在手心里,轻轻地揉搓。 鹿鸣被他揉得浑身发痒,感觉像是有虫子在咬她的脚底,笑着求饶。 “你不想知道达哇说了什么?”鹿鸣赶紧搜刮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她会痒死。 “她说什么了?”靳枫拿了干毛巾,把她脚上的水擦干了,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两只手仍然捧着不放开。 “你的推测,和她描述的情况基本一致,她发现没有冥币和纸衣,就打算下山去买,经过山月谷森林氧吧休闲区,看到有人在打架。达哇说的那个坏人,就是秦中流,她说那个人的弟弟在山火中烧死了,因为你救了她,而没来得及就他弟弟。秦中流当时和另外一个男人好像在争什么。” “女人。”靳枫之前也猜到了这一点,“达哇还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在里面?” “她没说,但秦中流确实发现了她,瞪她的眼神很凶。她应该是吓坏了,脚发软,人呆在原地不动,最后听到旁边有个声音,让她快跑,她才使劲往山下跑。她买了冥币和纸衣返回山上,绕了远路,离森林氧吧很远。她烧完纸钱,离开之前,把余火熄灭了。起身准备离开,还没转身就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车子里面,车子已经启动,一直往前开,前面有悬崖。她不会开车,但知道要刹车,但脚刹和手刹都是坏的,她只能拼命转动方向盘,应该就是这样乱撞,把堆放在周围的圆木撞塌,圆木把车子压住,她也被砸晕。可她因祸得福,没有掉下悬崖。” 鹿鸣想起,达哇讲述这些经历的时候,好几次停下来,忍不住干呕,每次要停顿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靳枫把所有的信息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方向。 “达哇说的这些,对你们有用吗?”鹿鸣见他沉思不语,追问道。 “当然有用。秦中流和另外一个男人争的女人,提醒达哇让她跑的人,他们就是人证,我们要找到这两个人。” “怎么找?” “秦中流私生活混乱,经常和一些女明星艺人闹绯闻,这是一个方向。能够提醒达哇,让她跑,说明这个人心地善良,事情发生以后,他应该不会继续在森林氧吧待下去,清明节以后的离职员工,也是一个方向。有了这两个方向,后面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 “……”鹿鸣看着他信心满满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靳枫捏了一下她的脚:“为什么不管我们怎么磨,怎么求,达哇就是不开口,你一来,她就开口了?” “因为我用了美人计。” “是吗?”靳枫峻峰一样的眉,微微上扬,“那我来领教一下,你的美人计。” 他穿上拖鞋,把她抱回床上,让她平躺着。 他半躺在她身旁,一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一手抓住她的两个脚踝,贴着她腿,往上滑。 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视线像被胶水黏住了。 男人的手,掌心灼热,仿佛烧红的烫,在她身上游移,从她的脚心,到脚踝,到小腿,来回摩挲,揉捏。 鹿鸣的脚心很怕痒。但她咬住唇,强忍着,如果她说痒,他就越挠得起劲,这个男人的脾性她已经很了解。 男人见她没反应,放开她的脚踝,翻身压住她,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 “老婆,我知道你的美人计。” “……”鹿鸣被他压得喘不过起来,自然也说不出话。 “你有一种共情能力。”男人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你能钻到别人心里去。” 鹿鸣被他压得几乎要断气,用腿一勾,双手推着他平躺下来,反过来压住他。 “你的心在哪?我钻一下看。”鹿鸣忽然有点生气,以牙还牙,咬住他的脖子,很用力地咬了一口。 “嘶……”靳枫倒抽一口冷气,“你还用钻?三百年前你就已经驻守在里面。” “那我怎么不知道 分卷阅读141 ,这两个月你在想什么,做什么?如果云杉不打电话给我,你是不是真打算等到事情结束以后才告诉我?” 鹿鸣想到一个事实,心情忽然变得黯然。 “如果以后我们不得不长期这样,两地分开,我们身边发生的事,对方都不能参与,时间长了,感情会不会慢慢就变淡了?” “你会?我不会。” “我有点害怕。”女人眼神里满是担忧。 “这是我的问题,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靳枫长臂环抱住女人,“给我一年时间,从去年我们重逢那天开始算起,如果这一年,我没有解决该解决的问题,我们就分开,我不再霸占你。” “……”鹿鸣听到"分开"两个字,如五雷轰顶。 她气得挣脱他的手臂,迅速从他身上滑下来,背对着他侧躺着,把被子一拉,夹住被子,闭上眼睛睡觉。 靳枫知道她生气了,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脑海里细细思索着,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怎么解决所有的问题。 山月谷森林氧吧几千名员工,清明节以来离职员工有多少,不是一个小数目。 秦中流交往的圈子,不说全中国,全世界都有,跟他有关联的女人,一个个查下去,也会耗不少时间。 他现在虽然自由了很多,但只有他和应龙两个人,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昆榆林的医疗保险问题才能解决,他才有可能恢复原职,经济上有保障,才能去说服鹿晓茸。 靳枫一直都训练乐观的思维方式,遇到任何事情,朝好的方面想,他到现在依然坚信,他能给她第三种选择,她可以跟他在一起,他有能力让她做她想做的事。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因为距离问题,感情慢慢变淡。 可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女人需要陪伴,需要呵护,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在她身边,什么要她自己去解决,要他这个男人有什么用? 他需要时间解决问题,她需要他的陪伴,他该如何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他猛然又想到靳栋梁的事情,这件事他总感觉像雾里看花,像是要明朗了,可总有一些事情扯不明白。 靳枫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起身下床,把他们洗脚的水盆端出去,把水倒在一棵树底下。 他把水盆放在门口,拉上门,转身去瞭望塔。 瞭望室里面有一张床,达哇应该在里面睡了,袁一武站在外面观测台上,伸了个懒腰。 靳枫走上楼梯,让他进去先睡会儿。 “三哥,我不用睡,你去陪三嫂吧,今天晚上我来守,明天张小雄就过来了。” “我守上半夜,下半夜你来守。现在天气热,要二十四小时监测。”靳枫现在心烦意乱,回去肯定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生气的女人,让她先睡会儿也好。 袁一武争不过他,便进屋,在地板上临时铺了张草席,直接躺上面睡了。 靳枫在观测台上来回走动,守到半夜,袁一武起来以后,他才下来,回木屋。 他脱了衣服躺下来,旁边女人突然翻身,钻进他怀里,被她夹住的被子也松开了,她拉扯着被子,盖在他身上,把她自己的头都蒙住了。 靳枫感觉胸膛上湿湿的,扯开被子,低头一看,女人满脸都是泪水。 她睁开眼睛,瞪着他,却不说话。 靳枫看着她双眼红肿,心一阵钝痛,抱住她,把她的眼泪吻掉。 “老婆,我想过了,如果我们的感情变淡了,我再加点油盐酱醋,把味道调浓一点,你喜欢吃甜的,我就加多点糖。如果还不行,你就一脚把我踢开,自己怎么开心就怎么来……” 女人哭得更凶了,抱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拉,堵住他一张一合的嘴,用力咬,把他的嘴唇都咬破了。 鹿鸣咬完以后,顾不上擦掉唇上的血,质问他: “是谁说这个世界只有因果,没有如果?你说那么多如果,是想气死我吗?你直接说我们的感情不会变淡不就得了?以前你不是很狂吗?现在怎么就这么讲道理了?” 靳枫这下被女人惹毛了,拇指在她唇上用力一抹,把血丝抹掉。 “话题是你起的,你心里已经有标准答案,你还问我干什么?我看你是欠操作。” “……”鹿鸣转眼又被他推倒躺下,两条手臂被他一只手举起来,按在头顶枕头上,两条腿也被他一条腿压住。 她身上的衣服,三两下就被他扯掉了,他自己只脱了上衣,裤子还在身上。 男人黑眸锁住她的眼睛,毫不客气,直刺刺地闯进她身体里。 第92章 第二天一大早,鹿鸣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她接完电话,整个人像跌入冰窟窿,从发丝到脚尖都是冷的。 这个电话,把她原本打算晚上尽可能晚一点回北京的计划,往前提了。 靳枫给张小雄打了个电话,让他和另外一个瞭望员提前来瞭望塔换班执勤,等他们到了以后,他上瞭望塔交接工作。 鹿鸣把东西收拾好,袁一武推着达哇过来,待靳枫交接完,四个人原路返回。 和昨天一样,袁一武背着达哇,靳枫肩上扛着轮椅,单手牵着鹿鸣,背上背着包,他要被她,她坚决不肯。 走完山路,到了山脚下停车的地方,袁一武把达哇抱上后座,鹿鸣坐副驾座,靳枫把轮椅放入后备箱,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后座上,达哇情绪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袁一武嘴巴很会说,时常把她逗得捂着嘴笑。 一路上,他们一个在叽里呱啦地说,一个无声地笑。 鹿鸣和靳枫都没怎么讲话。 把达哇送到家以后,靳枫让袁一武回支队一趟,向李章程汇报一下工作,他送鹿鸣去机场,她已经把机票改签了。 到了机场门口,鹿鸣让他不用下车,她自己进去。 靳枫抓住她的手,柔声问道:“还在生气?” “没有,只是不想每次都搞得凄凄惨惨戚戚,又不是不再见面。”鹿鸣说的是实话。 她其实自己都想不明白,昨晚到底生什么气。 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果要变淡,过去八年,他们了无音讯,早就淡得找不到一丝痕迹了。可他们不是又在一起了? 达哇的事情,他之所以扎扎实实地追查证据,是不愿意逼达哇,时间慢,但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就算他不追查达哇的事情,他的工作性质,必须长年驻守在玉仑河,与山和树打交道,不可能一直陪着她。 道理她都懂,却不知为何,她会这样患得患失。 或许是太在乎了,害怕失去。 他们之间还会有多少不确定的变数 分卷阅读142 ? “那好,我就送你这里,不进去了。”靳枫把她的手往前一拉。 他侧身靠过来,手插入她的头发,覆在她脖子上,把她的头按过来,吻住她。 两人唇齿厮磨许久,他才放开她。 “这次是你给我惊喜,下次轮我。”他语气笃定,黑眸注视着她,眼神坚毅,“回去少胡思乱想,等我。嗯?” 鹿鸣点了点头,转身,迅速推开车门下车,提着包,跑入机场大门。 靳枫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在车里坐了大半个小时,准备启动车子,余光瞥见,副驾座踩脚的地方,有一张卡。 他弯腰捡起来,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打开一看。 “知道中国的婚姻法么?婚前财产属于个人财产。所以,我的林中别墅要在我们结婚前买,房产证必须写上我的名字,不然,我没安全感。卡里是我给自己存的嫁妆,就一点点,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靳枫又气又想笑,这女人,是以为他缺钱缺疯了么? 他心里却是暖的,回了一条信息,放下手机,启动车子,驱车返回。 鹿鸣回到北京,下飞机以后,打开手机,才看到靳枫回复的信息。 我的一切都刻上了你的名字,包括心。 鹿鸣反复读了几遍,嘴角弯得合不拢了。 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她又笑不出来了,匆匆往回赶。 鹿鸣打的回到家,鹿晓茸和北川河都已经在家。 北川河在厨房里忙碌,鹿晓茸坐在客厅里,似是在等着她,没有见到钟宇修。 “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鹿鸣在她对面坐下来。 “昨天下午。”鹿晓茸怒视着她,脊背挺直,“我就知道,你仗着宇修好说话,自己想怎么样就怎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鹿鸣忽然觉得,她好像中计了。 鹿晓茸故意让她相信,他们晚回来一天,结果没有,把她杀了个措手不及。 “鹿鸣,你好歹一个留学生,怎么能趁我们不在,偷偷跑去玉仑河?你就这么没尊严吗?翅膀硬了,胆子越来越大,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是不是?” 鹿晓茸气得脸都绿了,上了年纪,心脏又不好,才大声叫了两句,立刻就有些喘。 “妈,你别生气。我不是回来了吗?”鹿鸣起身,要过去给她顺顺背。 “你给我坐下!”鹿晓茸一声怒吼,把她给吼了回去。 鹿鸣只能重新坐下来。 北川河听到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坐在鹿晓茸旁边沙发上,给她顺背。 “你看看你,又开始叫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什么话,好好跟呦呦说?” “跟她能好好说话吗?”鹿晓茸把茶几上一叠资料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鹿鸣拿起资料翻了一下,都是和靳栋梁有关的材料,也有靳枫的一份降职处分通知。 “妈,他现在是昆伦,不叫靳枫,靳栋梁不是他亲生父亲。他降职处分,也只是暂时的,不是他表现不好,而是迫不得已。” “是吗?你是不是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连国情都不知道了?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档案表里,都会有曾用名这一栏?不管他现在叫什么,靳枫这个名字已经记录在他的档案里。靳栋梁贪污受贿,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妈,那是诬陷,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鹿鸣不知道她怎么会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 “你看到有什么正规文件通知,证明靳栋梁是被诬陷的?我没看到,别人也看不到。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着这种男人再有瓜葛。你想跟他在一起,除非我死了!” “……”鹿鸣看着鹿晓茸闭眼仰躺在沙发上,嘴唇发紫,表情很痛苦的样子,北川河朝她使眼色,她到了嘴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鹿晓茸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打开眼睛,两道凌厉的目光重新射向鹿鸣。 “不对,我之前错了,我给你的那两个选择,现在要收回。你要是再去了加拿大,还不和以前一样,瞒天过海,偷偷跑去跟他私会?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马上和宇修举行婚礼。” “不可能!”鹿鸣这一点不能退让。 鹿晓茸盯着她半晌,眼神里满是绝望,轻叹了口气。 “好,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就换一个,我们再找别的,总能找到合适的。老北,我们多去亲戚朋友家走动走动,看看有什么好资源。” “有这么容易的事吗?你当是去菜市场买菜?”北川河夹在她们母女之间,很为难。 “我有什么办法,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现在好男人是稀缺资源,自己又是闷葫芦一样的性格,我们不去走动,等着好女婿自己送上门来吗?” “妈,你不要再折腾了好不好?除了他,我谁也不嫁。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结婚了,一辈子陪着你们。” “你威胁我?”鹿晓茸刚刚降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你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我同意你不学医,你就永远不跟他在一起?你要是不守承诺,我不会让他好过!” “……”鹿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准备吃饭。呦呦,你不累的话,就一起吃饭。” 鹿鸣不想吃饭,推说很累,想去睡会儿。 “也行,刚下飞机,肯定很累,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睡醒了再吃。”北川河帮她解了围。 鹿晓茸刚要开口叫住她,被他堵住了开口的机会:“你不是要给钟首长打电话吗?现在他应该有时间。” 北川河把手机塞进鹿晓茸手里,趁他们忙着打电话,鹿鸣及时抽身,回到自己房间,澡也没去洗,直接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想起一件事,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手机,给周笛打电话。 电话也一打通,传来周笛调侃的声音:“亲爱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忙于约会,你侬我侬吗?怎么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回北京了。你在开车?要不我等会儿打过去。”鹿鸣一直觉得,开车的时候打电话太不安全。 “不用,我已经到机场了。程子涛来北京分公司出差,我来接他。” “……”鹿鸣抚额,忍不住笑,真是奇了怪了,她和程子涛怎么老是同一天出现在机场? “怎么不说话?找我有什么事?如果是摄影展的事,直接告诉你,暂时没戏。我只能说,钟家在北京影响力确实不小。” “不是这件事。我想先找点事做,你去帮我接一些活。” “真的假的?你不是不愿意拍商业化的东西?你缺钱用?” “此一时彼一时。” 分卷阅读143 鹿鸣很清楚,短时间内,她想再去野外拍摄,比登天还难。与其呆在家里发霉,还不如出去做点事。 她也不是完全拒绝商业摄影,大二之前,为了赚生活费,她也拍过。 她这人没什么野心,对钱也没什么概念,能够养活自己,她就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现在,她想攒钱,想有属于自己的家。 鹿鸣理想中的家,那栋林中别墅,现在只存在于画里面,她希望有一天能变成现实。 “有没有问题?”电话中的人一直没开口说话,鹿鸣追问道。 “当然没有,这事好办。呀,程子涛出来了,亲爱的,我不跟你说了,再见。” “……”鹿鸣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电话已经挂断。 第93章 周笛挂了电话,下车,手搭在车门上,背靠着车身。 程子涛一身黑色西装,拉着一个黑色商务旅行箱,一边接听电话,一边从机场门口走出来。 他显然也看到了周笛,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几秒,似是有些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隔着一段距离,周笛不知道是不是她眼睛出了问题,她突然发觉,这男人还挺帅的,高高瘦瘦,身材堪称完美,眉眼俊秀,五官组合得很耐看。就是皮肤太白了点,难免给人留下小白脸的错觉。 程子涛拉着旅行箱,走到她面前:“你真的来接我了?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 周笛不知道是哪跟筋搭错了,不想让他觉得她是特意跑过来接她,胡乱掐了个理由: “你少自作多情,我又不是特意来接你的。鹿鸣也是今天回北京,结果我起晚了,她早就到家,刚还在电话里说我呢。我想班是这个时候,顺路就把你带回酒店。” 程子涛似是想起什么,笑道:“这么说,我今天差点又在机场遇到她了。对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把东西放后备箱,上车再说。”周笛转身上车,把车门用力一拉。 她心里有点不爽,心想,老娘好心来接你,你不问我怎么样了,倒先问别人! 程子涛上车以后,好死不死,感叹道:“我好像有半年没跟她联系了,她现在好吗?” 程子涛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在机场情绪崩溃,不小心被鹿鸣看到了,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对他触动很大。 可他后来想起这件事就会很不安,总觉得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定懦弱至极,像是憋着一口气,希望做出点成绩来,再联系她。 这次来北京,他仍然有些忐忑,一直犹豫,要不要联系她。 旁边的人没声音,程子涛以为她没听到,追问道:“周笛,你跟鹿鸣有联系的吧?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应该知道她的情况。” “你想知道她怎么样,自己不会问?老娘又不是你的传话筒。”周笛语气有些冲,脚往下用力踩油门,车速一下飚了上去。 程子涛有些莫名其妙,她又对他发火。 “你最近又被谁甩了?开那么快,发什么神经?我又不赶时间。”他们俩一直微信联系,说话很随便,他没什么顾忌。 “我被谁甩关你屁事,你是我妈,还是我外婆?”周笛越想越气,她藏不住话,直接挑明原因: “你看下时间,从你走出机场到现在,才多久,你问了三遍,鹿鸣怎么样了。你问过老娘一句吗?老娘来接你……” 程子涛打断她的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一口一个‘老娘’,很难听你知不知道?” “要你管?你是我妈,还是我外婆?”周笛随口加了一句,“还是我男朋友?” “……”程子涛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想,他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找这样一个女朋友,“我是和你熟,把你当自己人才对你说,别人我不会说。” 周笛怒气骤然降下来,她对"自己人"这个说话很满意。 “如果是鹿鸣,你会说吗?”她有些好奇。 “你听她什么时候自称过‘老娘’?”程子涛反问她,“你要是有她一半安分守己,也不用费我这么多口舌。” “是吗?”周笛觉得很好笑,鹿鸣那种人能叫安分守己?她突然想到什么,追问一句,“你该不会也喜欢她吧?” “也?”程子涛侧头看向她,想起玉仑河森林消防队那个男人,“还有谁喜欢她吗?” “不知道,自己去问。”周笛有股强烈的冲动,恨不得一脚把旁边这个愚蠢的男人踢到火星上去。 程子涛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开始数落她: “你看,她这么多年,只谈过一个男朋友。你一年换几个?男女之间不可以这么随便,要谈就用心谈。” 周笛突然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刹车踩得太急,发出刺耳的声音。 程子涛被晃得头昏眼花,正要说她。 周笛翻出烟,点上,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来。淡然道:“下车。” 程子涛看了看四周:“这是在立交桥上,酒店还没到。” “我让你下车!”周笛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冲着他大吼。 程子涛知道她脾气不太好,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火,怕刺,专注,勇敢,积极,有个性,不媚俗,有崇高的理想,有高尚的情怀。”程子涛一口气说了一串形容词。 周笛在旁边笑抽了,笑完以后,问他:“想追她么?” 程子涛两眼放光,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她:“你之前不是要给我们牵线吗?现在还愿意吗?” “愿意,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老娘拿得起放得下。”周笛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是想跟她谈恋爱呢,还是想跟她结婚?” “这难道不是一回事?谈恋爱最后不都要结婚的吗?我可不像你……”程子涛捂住嘴,怕再触怒了她。 “想跟她谈恋爱,我给你支个招,给她当裸体模特。放心,不用拍正面,她喜欢拍背面,拍完了,如果你不介意,用你的裸照做她摄影展的宣传海报。” “……”程子涛使劲地咳嗽,似是被空气呛到了,“还有别的办法吗?” “ 分卷阅读144 你也可以考虑跟她结婚啊,“周笛强忍住笑的冲动,心里有一种报仇雪恨的快感,“这个要过她妈那关,要么像钟宇修那样,有个有权优势的爷爷,要么很有钱。” “钱我有。”程子涛坐直脊背。 他努力了半年,现在可以管几家分公司,可以支配一部分钱。 “那就好说。先给她赞助办个摄影展吧。”周笛正愁找不到赞助商。 “好,没问题。” “不过,不能告诉她,是你出的钱。原因你应该想得到。你就当学雷锋吧,做好事不留名,小时候思想品德课不都是这么教的吗?你不会不愿意吧?” “没有,我愿意。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听你的。” 周笛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么认真的模样,她却这么戏弄他,忽然于心不忍:“你就真不想让她知道?那你怎么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好?” “能帮她做点事情,我会很开心,她知不知道没关系。” “……”周笛莫名有些心酸,沉默许久,把情绪敛好,笑问他,“想不想叫她一起出来吃饭?给你接风洗尘。” 程子涛脊背坐直,有些紧张:“她会出来么?” “这个你不用管。你先回酒店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我给你电话。” “行,谢谢你,周笛。” 周笛笑了笑,没再开口,把他送到酒店,看着他下车,虽然她也住这个酒店,却没下车,坐在车里,整理思绪。 她在思考,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小男孩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许是这半年,他们聊得太多,他纯真得像一张白纸,她对他毫不设防,什么话都跟他讲。 于是,他继鹿鸣之后,成了她又一个树洞,让她随时能卸掉身上的负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周笛承认,她其实很不正常,她很怕孤独,甚于害怕死亡。 她不像鹿鸣,那么能忍,她忍不了,她需要热闹,需要刺,没有理想,没有情怀,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俗人。她也没打算改,要能改,早就改了。 但她有一个原则,绝不给自己找麻烦,亏待自己。 所以,她不打算在一个对她没兴趣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尤其他还对她身边的女人有意思。 周笛整理完思绪,给程子涛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下来,再给鹿鸣打了个电话,没说要和程子涛一起吃饭,只说有好消息告诉她,约了见面的地方。 程子涛下来,换了一身休黑色的闲装,看起来很酷,周笛瞄了一眼,专注着开车,懒得跟他说话。 他们先到了三里屯的一个爵士酒吧,鹿鸣没多久也到了,见到程子涛,有些意外。 时间还早,酒吧里没什么人,驻唱歌手专注着在唱歌。 鹿鸣坐下来以后,听着声音,感觉有些耳熟,正要转身去看舞台上的人长什么样,周笛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不好奇,我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你?” 她没再转身,端起柠檬冰水,喝了一口,问她是什么好消息。 “程子涛给我们引荐了一个赞助商,外地的,不是北京的,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摄影展马上可以开展。” “真的?”鹿鸣放下水杯,看向程子涛,这才发现,他和以前变化挺大的。 程子涛点了点头,却没开口说话,低头看着脚下。 第94章 程子涛一直没有抬头,似是在躲避什么,周笛也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别处。 鹿鸣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移动了好几次,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没有当场戳穿。 周笛手机铃声响了,她出去接电话,让他们两个先聊。 等她离开,鹿鸣才向程子涛挑明:“周笛说的赞助商,就是你吧?” “……”程子涛赫然抬头,撞上她的视线,白皙俊秀的脸转眼红到了脖子根,嘴角扯动半天,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你的赞助,这个摄影展,我会再想别的办法。”鹿鸣不等他问为什么,迅速把话题转移: “周笛今天特意去机场接你,她该不会拿我当挡箭牌吧?她那个懒女人,我可从来没有指望她能来机场接我。能把她从睡梦中唤醒的,不是闹钟,更不是梦想,只有帅哥。” 程子涛笑了,"这倒是很像她。” “不过,我发觉这大半年,大概就是我们三个人在温哥华,我冒充她跟你‘分手表演’之后,她变化挺大的。不去泡吧,留在家里‘思考人生’,这种事以前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也很顽固,对她苦口婆心的人不少,但能改变她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你说过她什么,她竟然听进去了。” 程子涛听明白了,她这是在暗中撮合他和周笛,心里苦笑,这怎么可能? 他想解释,鹿鸣翻出手机,把屏幕转过来给他看:“给你看我前男朋友的照片,也是现在的男朋友。” 屏幕上一片橙色,他很熟悉,是那群森林消防员,虽然很多人,但有一位气质卓然,特别显眼,他一眼认出是玉仑河那个森林消防队队长。 程子涛有些意外,鹿鸣是个话很少的人,现在讲起她春节前和他在飞机场见过面之后,飞机延误,她留在玉仑河过年,他们怎么旧情复燃等等,滔滔不绝。 他一肚子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堆积在腹中,变成一股酸水,翻腾倒海。 周笛接完电话回来,鹿鸣也讲完了,把手机收回,看向周笛。 “摄影展我暂时不想办了,你先帮我接一些商业拍摄项目。” “什么情况?” 周笛很疑惑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程子涛,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什么情况你自己还不知道?”鹿鸣反问她,但没打算再跟她解释,让他们两个自己去解决: “我今天刚从玉仑河回来,我妈还在生气,我得回去了。你已经在北京呆了这么久,也算东道主,程子涛就交给你招待了啊。” 鹿鸣拿上包,让他们两个再坐会儿,离开了酒吧。 出门的时候,她特意朝驻唱舞台看了一眼,上面已经空了。 鹿鸣一走,程子涛端起桌上大杯的冰啤,一口气灌了一大半,不等周笛问他怎么回事,他先开了口。 “看不出,你们两个都有做红娘的癖好,怎么不去合伙开个婚介所?”程子涛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股脑儿冲周笛发泄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皮球,被这两个女人踢来踢去,太伤自尊了。 “……”周笛愣了一下。 想起鹿鸣刚才的 分卷阅读145 突如其来的变化,再联系他现在的话,她瞬间明白了鹿鸣大体跟他说了什么,顿时笑得不行,双手直拍桌子。 “你笑什么?”程子涛用手臂压住她的两只手,质问道。 “我笑什么,你管得着吗?”周笛抽出一只手,把他的手臂推开,“开婚介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大龄剩男剩女那么多,大有市场。至于你,应该不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为什么?”程子涛今天被鹿鸣这么变相地拒绝,满腔的挫败感: “我感觉我有恐女症,见到女孩子就特别紧张,更不懂得怎么追女孩,讨女孩子欢心,以后大概也是剩下来的命。” “那你怎么不恐我啊,我不是女人吗?在我面前怎么没见你紧张?还那么嚣张。”周笛越想越气,摆出一副凶悍的样子: “你该不会觉得我很好欺负吧?老娘脾气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 “……”程子涛不说话,端起酒杯,却没有喝酒,脑海里在想,他在周笛面前为什么不恐惧,不紧张?是因为很熟的缘故吗? 他忽然想起鹿鸣说的那些,放下酒杯,看向周笛:“你今天是特意去接我的吗?” “不是。老娘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特意去接你。” “你这半年谈过恋爱没有?” “没……谁说没有?三条腿的癞□□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老娘换男人如换衣服。” “男人有三条腿?”程子涛没明白她说的话。 “……”周笛端起酒杯,转移了视线。 这小白莲认真看她的样子,让她有犯罪的冲动。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不知道男人对女人致命的武器。 程子涛也不是小孩,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意思,又开始数落她:“你一个女孩子,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不好意思?老娘……” “别再老娘老娘,难听死了。” “……”周笛话被堵在嗓口,气得咬牙,恨不得拿个苍蝇拍,直接拍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白莲。 整个晚上,他们在酒吧没干别的,尽吵架,喝酒。 回酒店的时候,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只能叫代驾。 程子涛稍微清醒一点,到了酒店,下车以后,他扶着周笛,忽然想起,应该先送她回她住的地方。 他推了推她:“周笛,你住哪?” “上面。”周笛指着酒店楼上,说了个房间号,直接把门卡掏出来了。 程子涛以为她说的是醉话,看了门卡,发现没错,有些意外,她醉得不成样,他没再多问,扶着她进入酒店,坐电梯上楼,把她送回她的房间。 这女人看起来不胖,力气可不小,他架着她往床上躺的时候,没站稳,和她一同摔在了床上。 程子涛觉察到他压住了她,吓得酒立刻就醒了,想要爬起来,手臂被她压住。 女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一拉。 两个人嘴碰嘴,鼻子压鼻子。 程子涛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 …… —— 鹿鸣回到家以后,鹿晓茸已经睡了,没再找她谈靳枫的事情。 这样的平静,持续了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她几乎没出去过,整天窝在家里,修图,看书。 平静被打断,是因为周笛接到了一个项目,给一家模特经纪公司拍摄写真。 鹿晓茸听到她说要去给模特拍写真,看着她,足足有半分钟,脸上看起来没表情,眼神却很复杂,意外,震惊,直至隐忍克制的愤怒。 她没有说行还是不行,却反问她: “你之前不是要办什么摄影展吗?为什么又不办了?怎么,口口声声说这是你自己喜欢做的事,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了?” “妈,摄影展为什么不办,原因你不是知道吗?” 她很清楚,只要她开口求人,她就会被要求答应这个那个,肯定都是她不想做的事。 她的心思,鹿晓茸自然清楚得很,正因为这样,这一刻才尤其愤怒。 “鹿鸣,既然你知道,我有办法让你办不了摄影展,你就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迎难而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宁愿给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拍写真,也不愿意开口求人。你这叫逃避。” “我能想什么办法?” “我能办到的事,钟家更有能力办到,这你都想不到吗?” “……”鹿鸣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想逼她去求钟宇修,她之前还没想到这一层,想到了,不只气,更觉得可笑。 巧的是,他们家的门铃响了,鹿鸣去开门,钟宇修出现在门口。 鹿晓茸招呼他进来,他一坐下,她自己却拿了提包,说是约了朋友喝茶,让他们两个自己聊,便出去了。 北川河也不在,诺大的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让人不安。 鹿鸣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问他:“在新单位上班适应了吗?” “工作内容都差不多,每天忙的就是这些事。” 钟宇修不习惯的是,他们都把他当"钟首长的孙子",而不是"钟医生",他有些无奈,却没说出来。 “你不是要举办摄影展?为什么没动静?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头子做了什么,如果是,我会去说他。” “不是你爷爷,是我妈。” 鹿鸣一开始也以为是钟家老爷子做了什么,但这样无疑会让钟宇修陷入难堪。 鹿晓茸在北京认识的人不少,要想阻拦她,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给她设置障碍,让钟宇修来出面帮他,不用他先做坏人,再做好人。 这样用心良苦,想得这么周到,真不愧是她亲妈。 “那你打算怎么做?”钟宇修没有直接说,他去求钟连生,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要不,我们再回加拿大吧,在国外你会自由一些。” “回不去了。” “为什么?” 鹿鸣手机铃声响了,是周笛的电话,她接了电话,很无奈地看向他。 “我现在要出去,下次有时间再向你解释。摄影展的事,我自己想别的办法,你不用担心。” “……”钟宇修注视着对面的女人,一个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开口向他求助的女人,他该她拿如何? 他很怀念在加拿大的那些年,即便他只是她的一个幌子,可至少能让他感觉到,她需要他。 回到中国,同样是在一个城市,他们却远得仿佛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鹿鸣收拾了东西,从房间里出来,钟宇修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手上,没有打开门。 “鹿鸣,我们结婚吧。” “……”鹿鸣正低头走路,突然被吓了一跳,止住脚步,抬头看向门口高大的背影。 “我们结 分卷阅读146 了婚,你妈就不会再为难你,我们回加拿大,回到从前。” 钟宇修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的眼睛:“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想法。我们只是结婚,你想去哪就去哪,想爱谁就爱谁。” “你怎么能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你就当帮我我摆脱‘钟首长的孙子’这个标签,我们都能自由生活。反抗的代价我们承受不起,但只要我们结婚,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这样能换取自由,我认为值得。你不用马上答应,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钟宇修迅速拉开门,大步离开。 鹿鸣回过神来,追上去,他已经先坐电梯下去了。 第95章 北京城郊,某独栋别墅门口。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站在铁门口,把铁门推开了一条缝,四处看了看,没再看到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老太太从铁门里钻出来,关上门,转身,沿着水泥路,离开了别墅,上了一个小坡 旁边有座公园。她进入公园,去运动休闲区健身,还没走到目的地,远远地就看到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穿着黑色裤子,白色衬衫,看样子已经在这里等她多时。 她转身就跑,他追了上来。 “阿姨,您别走,听我把话说完。”靳枫快步跑上来,挡住她的去路。 “哎呦诶,我说小伙子,都快一个星期了,你每天跟着我,就不累吗?我都说了,我早就不在那个氧吧工作了,我要带孙子呢。” “我知道。但达哇出事那天,您还在,还是您告诉我,去月亮山找她,您忘了吗?” “老太太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那么久的事,我都忘了。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不然我可要报警了啊。” “阿姨,德勒大叔您一定认识,您说过,他和您家大爷一起种过树。现在,他女儿,也就是达哇,被人诬陷纵火烧山,这是要坐牢的事。可您知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那天她经过那片休息区,撞见那些人争吵,是您提醒她赶紧跑。有人要谋害她,您也见过。现在,只有您能帮她洗脱冤屈。” 老太太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有些许慌张,眼睛左看看,又看看,手足无措。 “我知道,那天是您最后一天在森林氧吧,因为要来北京照顾孙子,您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那片森林,所以想拍下来。您只要把您拍到的东西给我,后面的事情我来做,您别怕,不用您亲自出面去指证什么。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您和这件事有关。” 老太太慌张的神色缓和了些,“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靳枫再次向她保证,“阿姨,您是信佛的人,相信因果报应,德勒大叔也是好人,他唯一的女儿达哇,现在没了一只脚,一辈子带着纵火犯的标签,还被误认为是精神病人,她还这么小,以后怎么活?” 老太太显然被说动了,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不停地抹眼泪。 靳枫匆忙掏出一包纸巾,抽了一片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去,擦掉眼泪,从裤侧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紧紧地握着,仰头看向靳枫。 “小伙子,要不是看你跟了这么多天,这事我根本就没想过再提。希望你说话算话,拿了东西就赶紧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在这里见过我。我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人来找我麻烦不打紧,但我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所以我怕呀,你别怪我。” 老太太说完,把盒子塞进他手里,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靳枫目送她离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内存卡。 他把盒子握在手里,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公园,打的回到住的旅馆,打开电脑,把内存卡插入读卡器。 靳枫看完视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拿出手机,给应龙打了个电话,把视频发到他邮箱。 忙完这一切,他终于克制不住,给鹿鸣拨了个电话。 她回北京的第三天,他也来了北京,只是,一直忙于找人,等人,始终没空联系她。 鹿鸣听到他电话铃声的时候,正在拍摄现场。 郊外一栋工厂改造的摄影棚内。 鹿鸣举着相机,对着白色背景前的模特,快速抓拍了一组镜头。 拍完以后,模特去休息,鹿鸣翻看拍过的照片,镜头里的人变换着各种姿势,面目表情极不自然,甚至有些扭曲。 她看着看着,莫名烦躁,听到包里手机铃声响,翻出手机,正要接电话,模特朝她勾手。 “喂,那个拍动物的摄影师,你过来。” “……”鹿鸣按掉铃声,没接电话,走到休息区,在模特对面坐下来,向她建议,“要不,我们拍一组侧面,或背影?” “你开玩笑,我是要让他们看到我的面孔,你别小看这张脸,可不是一般的值钱。” 鹿鸣不太想看这张几乎被整容毁掉的脸,笑的时候像哭,哭的时候却像笑,没有一种表情能做到位,让她保持不做任何表情情,也难。 她想直接说让她找别人拍,她应该是无能为力了,花脸模特咬咬性感红唇,小声问她:“你会拍那种吗?” “哪种?” “就是那种,亏你还是摄影师,这个都不知道。那些当红的明星,不都是靠摄影师p出来的吗?可也得有机会p啊。” 鹿鸣还是没听明白,她到底说的是什么。 花脸模特四周看了看,确认摄影棚内只有她们两个,清了清嗓子,把声音压得更低。 “私拍,不懂吗?像你这种不入流的摄影师,专门拍动物,就是死路一条,想要走大牌明星御用摄影师路线,更是不可能,还不如做个私拍摄影师,赚点钱来得实在。你不知道,圈内很多私拍摄影师可有钱了,反正拿个单反就能拍,多容易。你要是能把我拍得漂亮一点,最好性感一点,我可以脱的,等我红了,你也就不用拍这种写真了。” “对不起,我拍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鹿鸣起身,迅速把东西收拾好,提上相机包,转身离开,听到身后传来花脸模特嘲笑鄙夷的话,眼泪差点就掉出来,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回到车上,她把东西往后座上一扔,启动车子,开出停车场,很快上了高速。 车速越来越快,鹿鸣把车顶敞开,风猛地一下灌进来,她顿感舒爽畅快,被花脸模特嘲笑的屈辱感,渐渐被吹散。 手机铃声又在响,她把车速降下来,靠边停车,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迅速按了接听健。 “在哪?”电话里的声音,有一种克制隐忍的激动。 “在车上。”鹿鸣同样很兴奋。 她能感觉到他的激动,他应该是忍了很久才给她打电话,这个星期他们几乎没 分卷阅读147 怎么联系。 “车在哪?我去找你。” “你在北京?”鹿鸣声音陡然抬高。 “嗯。告诉我你在哪。”电话里,男人声音有些不耐了。 “不知道。” 鹿鸣看了下四周,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北京,可去过的地方其实并不多,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郊外。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我车上有导航。” “不用,导航不知道要绕多久。你把地址微信发给我。”靳枫正在出租车上。 这几天他在北京找人,绕来绕去,脑海里已经有一张北京地图。 鹿鸣争不过他,最终按照他说的做了,就近下了高速,把地址发给了他。 靳枫收到信息,发现他们相隔很近,他给司机指方向,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鹿鸣的车子,她已经下车。 他下了车,穿过马路。 鹿鸣看着他走到她面前,仍然不敢相信,他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 两个人盯着对方看了好几秒,相视一笑。 他张开双臂,她扑进他怀里,环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双手覆在她脊背上,不停地揉搓,用力把她往他身上摁,似是要把她摁进他身体里。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儿没开口说话,因为都很,“小伙子,你是来拿信的吗?” “不是。前几天我来过,租了您那几间房,还记得吗?”靳枫很耐心的解释,老大爷年纪大了,记性似乎越来越差,每次他都要解释一遍他是谁。 “在,在的,怎么不在?我让保姆阿姨给你打扫过了。这么大一座院,你不来,就我一老头子,那些个没良心兔崽子,只知道往国外跑。” 老大爷嘀嘀咕咕,忽然想起什么,问靳枫: “小伙子,我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你怎么不写啦?要继续写啊,她回来了,就可以看到,知道吗?” 靳枫拉着鹿鸣的手抬了一下,向老爷爷介绍:“她已经回来了。” “真的?”老爷爷把眼睛摘下来,往前一步,靠近鹿鸣,上下打量她,“就是这姑娘啊,嗯,好看,是个好姑娘。来来来,都进来。” 老爷爷招呼他们进去,直接领着他们去东边她小时候住过的的房子。 院子里放着一张桌子,他们经过桌子的时候,上面摆放着很多木雕,都是各 分卷阅读148 种各样的动物。鹿鸣随手拿起一个木雕,仔细看,发现是一只雪豹。 老大爷见她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样子,笑道:“喜欢吗?喜欢就拿着。这都是我打发时间,雕着玩的。” “不用,我就看一下。”鹿鸣刚要放下,靳枫按住她的手,让她拿着,先和老大爷进去。 他们进门后,他掏出钱包,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红色纸币,压在桌上,才进去。 老大爷开门的时候,鹿鸣从玻璃门反射的暗影里看到,靳枫在后面做什么,便心安理得地握紧了雪豹木雕。 进屋以后,鹿鸣发现,房间里的布局,和以前几乎没变,只是舔了一些新家具,沙发套换了干净的,房间里有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客厅里那张桌子,是她小时候写作业的地方,她亲生父亲就守在旁边。 他对她要求很严,写完的作业,他要求她自己先检查,他再检查。他很仔细,发现错误,少的话,说她两句,多了就会凶她,甚至还会打人。 后来他离开了,就变成了她一个人。奇怪的是,她脑海里没有鹿晓茸的影子。 鹿鸣思绪游离之时,靳枫和老大爷正在商量什么,待她回过神来,他们已经商量完了,老大爷打了个哈欠,像是累了,让他们有事去对面厢房找他,便告辞离开。 靳枫把他送走,关上门,转身,背靠着门,看向站在房间中央的女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鹿鸣很好奇。 “陈大爷的儿子和女儿都移民到国外去了,他不愿意离开,他们就给他买了这座四合院,机缘巧合认识了他,就找过来了。” “你一直往这里寄信,我没收到信,他收到了,给你寄了回信,然后你们就认识了?”鹿鸣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大体能想到是这种情况。 靳枫抿嘴浅笑,显然默认了她的话。 他收到信的时候,还在部队,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来,我等你。 他一直记得,当时看到这句话有多兴奋,差点就没忍住,直接偷跑出来。 那个时候,他在部队拼了命地力争上游,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违纪,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可惜,没多久他还是被踢了出来。 他跑过来找她,才发现,给他回信的是陈大爷。 那次之后,他有一段时间没寄信,陈大爷反而写信给他,问他为什么不写了,让他继续写。 靳枫后来才知道,陈大爷孩子不在身边,也很孤独,所以,信就一直寄着,每次寄两封,一封给她,一封给陈大爷。 陈大爷给他回信,每次也回两封,一封讲他自己的生活,一封始终只有一句话: 一定要等我回来。 鹿鸣听着这一老一小你来我往寄信回信的事,眼眶渐渐发热,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快步走到他面前。 靳枫上前一步,双臂环抱住她的双腿,一把将她托举着抱起来,走向客厅中央的沙发。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幽暗。 他抱着她在沙发上躺下来,跪在她身旁两侧的沙发上,俯身继续吻她,一边脱身上的衬衫。 衬衫扣子实在太多,他脱了两颗,不耐烦了,直接往两边一扯。 鹿鸣听到扣子掉落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声音还没落下去,被刺耳的手机铃声覆盖住。 他裤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他直接把手机按掉了。 没多久,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鹿鸣直觉感觉到,应该是袁一武的打过来的电话,他找不到靳枫,习惯性会想到她。 她担心有什么急事,手摸索着,从掉落在地板上的包里摸出了手机,接了电话。 电话一通,电话里传来袁一武嚎啕大哭的声音,声音大得几乎能震破她的耳膜。 鹿鸣头往旁边一偏,断开两个人粘合的唇瓣,问电话里的人: “袁一武……你哭什么……” “三嫂……呜……三哥是不是在你那……呜……” “发生什么事……?”鹿鸣伸手挡住男人造次的手,他却直接甩开,继续为所欲为。 “好事……呜……我三哥呢……我想他……”袁一武声音没有平复下来,依然在哭,边哭边继续嘀咕: “三嫂……我家月亮不缺了……又圆了……我要谢谢三哥……” 鹿鸣听得摸不着头脑,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很不耐烦地要夺走她的袁一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哥去北京拿到了证据……火是别人踢倒烤炉引起的……秦中流蓄意谋害我家月亮……那些混蛋都被抓起来啦……呜……三嫂……我太激动……让我哭会儿……” 靳枫气得把电话抢走,直接按掉,塞回她包里。 他听到是袁一武的电话,就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好不容易被酝酿起来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那小王八蛋每次都在他办好事的时候打骚扰电话,回去一定要削他脑袋。 女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显然还在想袁一武说的话。 他趴在她身上,手撑在两边,俯视着她,对上她的视线。 “你来北京多久了?”鹿鸣仍然不敢相信,袁一武说的是真的。 “一个星期。” “你怎么找到证据的?” “达哇上次说的那两个人,提醒达哇跑的人,秦中流和另外一个人争夺的女人,我和应龙分别负责找一个。我在清明节前后离职的员工名单中发现,每个人都有照片,只有一个没有,特意去查了这个人。后来查到,她就是提醒我去月亮山救达哇的老太太,她清明节那天是专门去氧吧拍照留恋的,因为她要到北京来照顾孙子。没有人知道她在北京的具体地址,只有人在和她聊天时,听她提到北京的几个地方,我就来北京找了这几个地方,最终找到了她。” “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老太太胆小,人太多,她不会把东西拿出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鹿鸣还想继续问,被他堵住了嘴。 他一边吻她,双手轻车驾熟,像是经过无数次操练,把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一一剥掉。 “老婆……”男人抱紧她的腰,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柔声低语,“我要在你身体里种一颗参天大树,你把埋在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腾出空间,以后只装着我,好不好?” “……嗯!”鹿鸣不敢想象,她现在一定面红耳赤得像喝醉的关公。 虽然她意识已经被他搅得支离破碎,他的话她却听懂了。 这里有她不愉快的童年,郁郁不得志、最终选择自杀的父亲,永远忙得见不到人影的母亲,小心翼翼唯恐做得不够好、却始终无法令父母满 分卷阅读149 意的她……她一直不愿意去回想。 他带着她回来,把她孤独的、怯懦的过去揉碎,一切重建。 鹿鸣被男人高大厚实的身躯,埋在沙发里面,沙发很软,棉麻质地的布面,有些粗糙,很像他满是厚茧的手,抚摸她身体的触感。 不同的是,他的手是有温度的。 鹿鸣抓住他臂膀的手,贴着他的手臂滑动,从他的手臂,滑到他的背。 他身上随处能摸到伤疤,有些凸起来,像一道一道山脊,有些凹下去,成了山谷。 这是名副其实的山一样的男人,矗立在她重建的世界里,给予她丰厚的生命力。 第97章 鹿鸣从郊外回到家,鹿晓茸和北川河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时间刚过九点,鹿晓茸脸色不太好,把她叫过来在对面沙发坐下,让北川河先回房间。 “你跟女儿聊什么,要把我支走?为什么我不能听?”北川河半开玩笑地问道。 “你就是个和稀泥的,有你在,我跟女儿还能聊出什么来?赶紧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要去开会?” “爸爸,您去睡吧,我也想跟妈说点事。您放心,我不会惹妈生气的。” 鹿鸣知道,北川河总是有意无意护着她,同时又担心她把鹿晓茸气出病来,夹在她们母女之间,他其实也不好做。 但今天的话,她必须要说出来,不能再拖了。 北川河只能答应,让她们两个谈完早点休息,便回房间去了。 “呦呦,你给什么人拍写真,一定要这么晚才回来吗?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以后要是一直这样,怎么照顾家庭?” 鹿鸣倒了两杯水,回到沙发前,一杯放在鹿晓茸前面茶几上,一杯端在手上,喝了一口。 “妈,我给模特拍写真,只是暂时的,不会一直拍。你不是担心我赚不到钱,养不活自己吗?我想证明我有能力在商业摄影和艺术摄影之间平衡,能创造经济价值,不是你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者。” 鹿晓茸端起水杯,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笑得很无奈,她把水杯又放下去,看向鹿鸣。 “你有时间证明这个,为什么不试着做个医生?你的性格你妈我最了解,你跟你父亲一样,面皮薄,让你去求人办事,就跟要你的命似的。像你们这种性格,从商、从政的路都不适合,所以,我从来没逼着你去学什么金融、考什么公务员。但搞艺术我不支持,艺术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不是你想做好就能做好的,多少艺术家穷困潦倒一生,你不是不知道。只有医生这个职业,最适合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只要你潜心钻研医术,你就能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就有了社会地位,生活水平也不会太差。妈妈的心思,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 “妈妈,你说的我都知道,做医生是好,可我不喜欢。本科那几年,我也试过了,真的不行……”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自己不行?”鹿晓茸最听不惯"不行"这两个字。 “不行就是不行,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你难道希望我什么都不说,一直骗你吗?” “……”鹿晓茸很震惊。 鹿鸣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和她争论反驳什么,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妈,你都不知道,我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理论考试,我都是背习题勉强通过。实验课,我连手术刀都不敢拿。看到救不活的病人被推进太平间,我很难受,就感觉自己死了一样。” 鹿鸣声音低缓下来,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整理头绪,今天一定要把憋了很多年的话都说出来。 刚去国外那几年,她其实过得很不好,学业压力很大,和靳枫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她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告诉谁,只能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直到后来接触到摄影,才慢慢走出来。 这些话,现在她还是说不出来。 鹿晓茸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不做医生。你不是做女强人的料,早点和宇修结婚吧。” “不!”鹿鸣果断拒绝,脊背坐直,直视着鹿晓茸的眼睛,“妈,我有喜欢的人,靳枫,不,他现在叫昆伦,他就在北京,我想带他来见你和爸爸。” 鹿晓茸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不解,震惊,愤怒,最终定格成冷酷。 “不管他是靳枫,还是昆伦,我都永远不想见到他,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你跟他在一起的!”她说完,迅速起身,走回房间。 “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鹿鸣跑去追在她身后,“你都没见过他,他真的很好,他有多优点,你见见他就知道了。” 她追到房间门口,鹿晓茸推门进入房间,背对着她。 “他再好我也不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鹿鸣还想说什么,门已经关上。 她吃了个闭门羹,还有半肚子的话,被迫压了回去,胀得难受。 她想不明白,鹿晓茸为什么对靳枫有那么大偏见,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的现在还是一样,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 接下来一连三天,鹿鸣什么事都不做,就跟着鹿晓茸。 跟着她去晨练,去诊室坐诊,和她的姐妹们喝下午茶,晚上去听昆曲,从早到晚,寸步不离,试图说服她答应见靳枫一面。 鹿晓茸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她决定的事,几乎从不动摇。 这三天下来,鹿鸣嘴皮都磨破了,却丝毫不见成效。 事情出现转机,是钟家来的一个电话,邀请他们一家去参加私人家庭聚会。 说是家庭聚会,其实类似于一种精英人才交流会,钟连生在北京算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也很乐意举荐年轻有为的人才,很多人慕名而来,寻求伯乐。 能有机会被邀请参加这个聚会的人,一般都是在某个行业有一定威望的人。 北川河在医药行业有多个专利,鹿晓茸做到了院长级别,医术精湛,钟连生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她是主治医生,所以他们两个一直被钟连生当做救命恩人一样敬重。 这大概也是钟连生特别喜欢她,希望她和钟宇修在一起的一个原因。 让鹿鸣意外的是,鹿晓茸让她把靳枫带上,她愿意在钟家见他一面。 鹿鸣一开始很犹豫,怕靳枫会不适应那种场合,不自在,事实上,她自己都很不喜欢。 她在电话里跟他说起这事,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聚会这天,鹿晓茸让她陪她先去美容院做头发,里里外外折腾了一番,才去钟家郊外的别墅。 别墅不大,也不算豪华,咖啡色的外墙,古朴典雅,前面有一个大草坪,后面是山,三面 分卷阅读150 环林,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周围有山有水,环境确实很好。 来的客人不少,有的在客厅交谈,有的在草坪上谈笑风生,鹿鸣几乎都不认识。 让她意外的的是,程子涛也来了,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背后,低头听他说教,看样子应该是他父亲。 程子涛抬头时,看到了她,愣怔了几秒,他父亲没听到他的反应,回过头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一会儿表现机灵点,不要当个哑巴,要主动争取机会表现,明白吗?” “知道了。”程子涛跟在他父亲身后,父子俩在客厅中央长长的西餐桌前坐下来。 鹿鸣没去跟他打招呼,视线扫视了一圈,没在客厅里看到靳枫,猜想他可能还没到,鹿晓茸让她跟着先去楼上,便跟着她上楼了。 她们上楼以后,程子涛又被他父亲拍了一下后脑,低声训斥他。 “那个女孩子,你刚才盯着人家看什么看?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是钟首长孙子的未婚妻,你少给我惹事。” “……”桌上还有其他人,被这么当众训斥,程子涛感觉被羞辱,回了他一句,“她是我师姐,我跟她是校友,你想到哪里去了?” “是吗?你没有别的想法就好,不过,有个这样的师姐也不错,有空让她介绍你跟他未婚夫认识认识,以后多联系联系,走动走动,知道吗?” 程子涛低着头,不说话,如果知道在这里会碰上鹿鸣,打死他也不会来。 趁他父亲和旁边的人交谈之际,他起身离开,悄悄溜出客厅,一口气跑进别墅旁边的树林里,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别墅周围这些针叶树,挥发性油脂和树脂成分含量高,易燃,必须都换成自身含水量高、不易燃的阔叶树。” “可是,我们老首长喜欢松树,他说松树品格高洁,坚韧顽强,跟他很像。” “那就换成兴安落叶松、樟子松之类的,这些树种受到火刺形,心里很不舒服,说话也不客气了: “你一个大男人,下次要哭,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别在我女人面前哭,她耳根子软,见不得谁哭。” “……”程子涛意识到,那天他和鹿鸣在机场,被他看到了,懊恼不已。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迅速转移话题:“昆队长,能不能请教你一件事?” “说。” 程子涛脑海里迅速酝酿着,怎么能表达清楚,他想做的事。 第98章 靳枫环视四周一圈,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一个小男孩在草地上奔跑,一个年轻女人在后面追; 年轻女人被一个男人扇了一巴掌,他冲她怒吼,让她马上滚; 年轻女人牵着小男孩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 他揉了揉太阳穴,仔细回想那些画面,背景和周围的环境很相似,最明显的地方,有很多松树。 “昆队长,你是不是太累了?如果是,那我下次再请教你。” “让你说你就说,吞吞吐吐像个男人吗?”靳枫最讨厌话说半句,欲言又止这种事。 “好。是这样,我知道玉仑河那边有个山月谷森林氧吧,你应该也听过。最近有传出很多负面新闻,说那个氧吧不干不净,导致大业集团股票下跌。甚至还有传言,他们秦家二公子作风不正,强奸……” 靳枫打断了他的话:“你想知道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趁他们股价大跌,大量购入股票,但我只要山月谷森林氧吧。”程子涛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往前走两步,压低声音: “我看过那一带的林相图,除了东方云杉,还有很多珍稀野生动物和濒危树种,那里根本不适合有人出入。所以我想把氧吧收购,拆除,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 靳枫原本没打算理他,听到后半句,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内幕消息,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以后离她远点。” “……”程子涛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即使从他作为男人的角度看,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英俊,气质卓然,看起来有点痞,但并不油,眼神笔直有力,眼底有一种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 他其实去年就感觉到,鹿鸣对他有点特别,她喜欢的应该就是他这种顶天立地、气场强大的男人,一般女人都会这种男人倾心。 “你难道不知道,她是钟首长孙子的未婚妻?”程子涛忍不住提醒他。 “知道。” “……”程子涛再次被他那种不以为然的表情震慑住。 “我可以告诉你,山月谷森林氧吧确实一团糟,多次发生山火,清明节还发生过一次大火,秦中流知道火情,却隐瞒不报,蓄意嫁祸无辜,谋杀未遂,现在已经被关押。这些消息,应该是被封锁了,新闻上看不到。至于他的私生活作风,我不做评价。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证据就是我追查的。如果你有能力把那块地变回森林,我不介意冒风险泄露消息。” 靳枫往前一步,强调了一句:“但你给我记住,以后离我女人远点!” “可她是别人的未婚妻。” “不冲突。” “你这是横刀夺爱!她是别人的未婚妻,你却老说她是你女人,就不怕人笑话?” “谁爱笑让他笑去,老子没空理。” “……”程子涛瞠目结舌,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 靳枫懒得再跟他解释,看了下时间,转身大步离开,走过草坪,他再次环视四周,却没有之前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 他进入别墅大厅,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四个人。 鹿鸣一袭白色齐膝公主裙,她旁边是钟宇修,穿着浅蓝色西装,蓝色和白色,让他想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 前面是蓝天白云,后面还是蓝天白云,只是年龄层不同。 鹿晓茸也穿着白色长裙,旁边穿宝蓝色制服的老头,年纪和陈 分卷阅读151 大爷差不多,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这个人应该就是钟宇修的爷爷钟连生。 在大厅里众人的注视中,四个人走完旋转楼梯,一直走到长西餐桌前坐下来。 靳枫明白了,鹿晓茸愿意在这里见他的原因,显然是希望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所有的人都围桌坐下来,仆人开始上点心。 他正准备走过去,大厅里突然响起低吼声:“程子涛,你给我过来。” 餐桌前的人视线全投过来,靳枫回头一看,程子涛就在他身后,低着头,匆匆走到叫他的人旁边,坐了下来。 原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现在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只是,像集体约好了一样,都只打量了他一下,确认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纷纷收回视线。 除了鹿鸣。 两个人视线对接了两秒,他便知道,她现在被鹿晓茸看管着,不便跟他说话。 靳枫用眼神安慰她,别担心他,兀自走过去,在桌尾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长桌另一端,正座上坐着的人,自然是钟连生,鹿鸣和钟宇修挨着他,各坐一边,鹿鸣旁边是鹿晓茸,然后是北川河,靳枫看过他们的照片,所以眼熟。 桌上其他人,个个盛装打扮,除了程子涛,他都不认识。 他们聊的话题,金融投资,期货,政治,医疗改革……靳枫听着感觉很空洞,没兴趣参与,自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鹿鸣见他安静喝茶,稍稍松了口气。 她万万没想到,鹿晓茸今天答应见靳枫,其实是想当着他的面,向外人宣布她和钟宇修近期将举行婚礼的消息。 在楼上的时候,鹿晓茸和钟连生当着她和钟宇修的面,用开玩笑的口吻表达了这个意思,她当时肺都气炸了,坚决拒绝。 鹿鸣当即就把她和钟宇修这八年是假订婚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钟连生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震惊了几秒,很快恢复正常,几句玩笑话含糊过去,没有再提今天就宣布他们两个要结婚的事情。 鹿晓茸很生气,下楼之前,把她拉到没人的房间,明言警告她,为了钟家的面子,今天这种场合,她不能和靳枫说话。在外人眼里,订婚就是订婚,没有什么真假之别。 鹿鸣担心她在气头上,会当众让靳枫难堪,答应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会给他好脸色。 果然,从他们下楼梯,到一楼大厅坐下来,鹿晓茸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当他是空气。 鹿鸣想起来就难受,桌上的人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去,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一整杯的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她余光瞥见,靳枫在切牛排,表情很认真,专注。 只见他从大块的牛排上切出一小块,把小块切成小小块,小小块再切成更小小块……小得实在不能切了,拨到盘子一边,又去大块牛排上切下来一块,重复之前的流程。 许是觉察到她在看他,他抬头看向她。 两个人的视线无缝对接,但只持续了两秒,便很有默契地各自移开,他继续切牛排,她继续喝茶。 这个细节,落在鹿晓茸眼里,像根刺,梗在她眼睛里。 “程董,人工智能,不是人人都了解的东西,你还是换个话题吧,免得那些听不懂的人觉得无聊。” 鹿晓茸话一出口,席间谈兴正浓的人停止讨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寻找那个听不懂人工智能觉得无聊的人,视线纷纷投向桌尾的方向。 “那位小兄弟,人工智能,你了解吗?”程子涛的父亲语带讥讽,探头看向靳枫,“天啦,这什么年代,竟然有人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刷新我对文盲的认知了。” “爸!你这说的什么话?术业有专攻,他不是从事科技行业的,不了解也正常。”程子涛已经不止后悔一万次,今天不该听信他父亲的蛊惑,来这里丢人现眼。 靳枫放下刀叉,擦了擦手,随口接话:“我确实不怎么了解,请教一下程董事长,什么是人工智能?” 程子涛父亲把维基百科里面关于人工智能的定义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什么智能主体,系统,鹿鸣听得稀里糊涂,他自己看起来很得意,脸上明显有一种别人不懂他懂的优越感。 “程董果然知识渊博,受教了。不过,你这种教科书式的解释,我不喜欢,太空泛。打个简单的比喻,什么叫人?你回答,有生命的就叫人。答案没错,但动物和植物也有生命,为什么他们不能叫人?” “看不出,你还挺会说,那你说说看,什么叫人工智能?”程父权威受到挑衅,语气明显不悦。 “不好意思,我对这个领域不了解,给不出什么的定义。但我接触过两个人工智能行业的顶尖人才,一个叫莫御恒,他认为人工智能就是能遵照思维里的逻辑规律进行思考的计算机程序,他有很多大胆的设想,比如,如果人失去了记忆,能否用人工智能来代替人类大脑,运行这些记忆?甚至,一个瘫痪在床的植物人,他的大脑没有死亡,能否用人工智能运行他大脑的指令?我关注他,是因为……” 靳枫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下去: “我父亲在森林火灾中被严重烧伤,变成了植物人,如果莫先生的设想能变为现实,那我就可以通过人工智能来跟我父亲交流。不需要长篇大论地交流,只想让他听我叫他一声‘爸’,因为我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鹿鸣听到他说‘爸’这个字,眼泪一下没忍住,滚了出来。 席间没有人说话,显然都沉浸在他讲的故事当中了。 “还有一个人是谁?”鹿鸣悄悄把眼角的水珠抹掉,随口问道,“就是那个致力于人工智能救援研究的人吗?” 他们有一次聊天,他对她提起过。 “是,他叫欧阳旭,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认为人工智能的实现必须遵循什么规则或理论框架。这个人我见过,他是汶川地震的幸存者,亲眼目睹了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无力和渺小,所以希望有朝一日,人工智能可以代替人,去实现人类无力做到的事情。我是森林消防员,这一点和他有同感,也期待他能用人工智能来实现更高效的救援,不以牺牲人为代价。” 靳枫话音一落,程子涛最先鼓掌,鹿鸣也很兴奋,忍不住开始鼓掌。 在他们两个的带动下,其他人也稀稀落落地鼓起了掌。 第99章 原本被冷落的人,突然成了焦点,有人欢喜有人愁。 鹿晓茸侧头看了一眼鹿鸣,给了她一个眼神警示,待掌声停下来,迅速转移话题: “钟首长,宇修这次完成了一个重大手术,技术难度很高,我都不敢尝试,他这么年轻就做到了,真是后生可畏 分卷阅读152 啊。” 鹿鸣看向主座位上一直静默不语的人。 钟连生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视线投向桌尾,但不是在看靳枫,更像是在他头顶上的天花板,表情冷峻,不苟言笑。 “他还嫩,怎么能跟鹿院长相提并论?”声音同样冷峻,近乎不近人情的冷酷。 “比起同龄人,钟医生已经很优秀,学历高,能力强,一表人才,人又稳重低调,不好出风头,跟鹿小姐简直是绝配。” 程子涛的父亲顺着他们的对话,说了一堆夸奖钟宇修的话,“低调"两个字说的很重,似是在刻意强调,对比刚才靳枫回答什么是人工智能的滔滔不绝。 其他人也在附和,没有人再讨论人工智能的话题。 靳枫又专心去切牛排了,宴会的后半段,几乎与他无关,没人再敢把他扯进话题,似是担心又被他抢了风头。 鹿鸣也很无聊,只是不敢像他一样,明目张胆地切牛排,视线在大厅里搜寻,被对面照片墙上一张照片吸引住。 照片是钟连生与另外一个人的合影,她看着面熟,经常在电视新闻里出现,只是叫不出名字。 鹿鸣一直盯着照片,越看越感觉不舒服,仔细分析发现,照片里的两个人太靠左边,右边大面积的黄沙空地,构图很不合理,所以让人感觉视觉失衡。 终于捱到聚会结束,人走得差不多了,程子涛跟他父亲离开之后,桌上只剩下鹿鸣一家三口,钟连生和钟宇修爷孙俩,还有靳枫。 “呦呦,你跟宇修一起去送客人,送完客人,你们两个去看个电影什么的,饿了就自己在外面吃点东西,再让宇修送你回家。我跟你爸爸和钟首长还有事商量,今晚就留在这里了。” “妈!” 鹿鸣心里一阵刺痛,她让靳枫来,又这样无视他,这样和以前不愿意见他有什么区别? “鹿阿姨……” 靳枫刚开口,被鹿晓茸打断。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阿姨,我先生姓北,请你叫我北太太。” “北教授,北太太,谢谢你们今天请我来。我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昆,单名一个伦字,和昆仑山有些渊源,所以家人给我起名昆伦。既然是在外人家里,今天不便多说,下次我再去贵府登门拜访两位长辈。今天就先告辞了。” 靳枫起身,向桌头这一方欠身,微微鞠躬。 “没有下次……” “晓茸!”鹿晓茸语气强硬,却被北川河更强硬的声音盖下去,“钟首长累了,你先送他上去,我马上就来。” 鹿晓茸虽然强势,但懂得在外人面前,要给男人面子,没再说什么,叫上鹿鸣和钟宇修,一同送钟连生上楼去了,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大厅里只剩下靳枫和北川河,几个仆人正在收拾餐桌。 “小昆啊,你和呦呦的事,我现在也不多说什么。我太太这个人,嘴硬,但心不坏。她三十五岁才生呦呦,心脏不好,冒着生命危险,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当宝贝一样珍惜,一心想为自己的女儿好,就怕她会不幸福。不同立场的人,观点难免会有偏差,甚至做出一些偏。今天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北教授言重了,您太太做任何事情我都能理解,我今天来,是想跟她道歉的。” “……”北川河刚要继续,楼上传来鹿晓茸的声音。 “老北,客人就让呦呦和宇修招待,让他们俩送他离开,你赶紧上来吧。” 北川河无奈,看了一眼靳枫,没再说什么,转身上楼去了。 靳枫离开座位,走向别墅大门,经过照片墙,视线掠过钟连生和一位国家领导人合影的照片,脚步定住。 鹿鸣从楼梯上下来,也走到照片墙前,钟宇修跟在她身后。 靳枫觉察到有人,转身看向她:“怎么不留在上面?老人家怎么样了?” “不是太好。”鹿鸣心里有些忐忑。 她原以为她把假订婚的事情说出来,鹿晓茸会承受不了,没想到是钟连生反应这么大,他原本很健谈的一个人,今天几乎没怎么说话。 “呦呦,我们先送客人出去,我带你见个人。我去开车。”钟宇修说完,转身往外走。 鹿鸣听出他声音有些低沉,应该是担心钟连生,他肯定也没想到他突然会变得这么虚弱。她想问他去见什么人,他已经转到车库方向去了。 “既然有事,你先跟他去忙吧,我开了陈大爷的车过来,自己开回去就行,不用你们送。” 靳枫也感觉到钟连生作为主人,今天的表现有些异常,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但他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长长的西餐桌,偶尔视线会撞上。 从钟连生的眼神中,他能感觉,他对他似乎恨到了极点,连跟他眼神交流都不屑。 “今天我妈……”鹿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不管说什么,他今天受到的屈辱,都已经无法消除。 靳枫嘴角一弯,压低声音道:“先出去,告诉你一件事。” 鹿鸣有些意外,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到沮丧挫败的表情,两个人出了别墅,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她问他什么事。 “你那个炮友,人不算坏。虽然看起来一副孬种样,但其实比他那个趋炎附势的父亲有骨气多了。” 鹿鸣一开始没听明白他说的是谁,后来想到才想到程子涛。 “你怎么还记得那个玩笑?他是我一个校友,上次去玉仑河,他是乔森教授的助理。” “他也在机场揩你油了。” “……”鹿鸣忍住没笑,这个时候他还能吃醋,说明今天的打击,对他构不成威胁。 “我今天来得早,在后面树林转了一圈,他也去了,问我关于秦中流的事,他想收购山月谷森林氧吧,再拆除,恢复林地。他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原谅他。如果他再想知道什么,让他直接来问我。” “好。”鹿鸣正想着给周笛打电话,问问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车库方向开出来一辆车,在鹿鸣旁边停下来。靳枫让她先上车,他随后也上了他开过来的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别墅,上马路,在一个岔道口,开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鹿鸣看着后视镜里的车离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宇修哥,今天钟爷爷的事,对不起,我应该先跟你商量,只是没想到他和我妈都这么急。” “都已经跟过去了。我们现在去见一个朋友。”钟宇修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跟电话里的人约了见面的地点。 鹿鸣听出电话里的人是徐娜,待他放下他:“你说的这个朋友,是徐娜?为什么这个时候带我去见她?” 分卷阅读153 “她前两天来医院看病,说她经纪人正在找摄影师。我向她提到你,她看过你的摄影作品,很喜欢,所以想跟你谈谈,让我引荐一下。” “……”鹿鸣心里有些堵。 她宁愿他对她发脾气,说她自私,为了跟他撇清关系,这么心急,不顾他爷爷这么大年纪,能不能承受得起。 可现在,他竟然还想着帮她。 “你别多想,我不是在帮你,如果不是因为老头子,你现在也不需要拍什么商业摄影。短期内,你在北京都不会有在加拿大那么自由了。” 钟宇修侧头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问她:“不打算回加拿大了吗?我上次说的提议……” 鹿鸣把话题岔开:“徐娜现在怎么样了?” “她啊,在酒吧驻唱了十年,也亏她坚持下来了,今年出了专辑,也开始接拍影视剧,比较忙。” “那应该算是熬出头了。”鹿鸣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徐娜的新闻。 新晋的另类爵士天后,有"小王若琳"之称,刚拍了一部北漂寻梦青春题材的电影,据说是以她自己的经历为蓝本。 到了见面的咖啡吧,鹿鸣见到徐娜本人,几乎认不出来了。 人还是很漂亮,也有气质,打扮入时,妆有点浓,暴瘦,烟嗓,和八年前她见到的人完全变了样。 坐她旁边的男人,有点娘娘腔,自我介绍是徐娜的经纪人,翘着兰花指,问鹿鸣有没有带作品。 “不用看了,就请她。”徐娜语气有些不耐烦。 “瞧,我们家娜娜就是这样。”兰花指扭着身子,对着徐娜发嗲,“亲爱的,在娱乐圈,太容易相信人,会吃亏的哟。你现在可不能随便交朋友。” “……”徐娜皱着眉头,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让他先走,她要和老朋友叙叙旧,边说边把他推了出去。 鹿鸣等她回来坐下,主动承诺:“回头我会让周笛把我的作品发给他一些,让他过目一下。” “千万别,“徐娜笑道,经纪人不在场,她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你拍的那些动物,我觉得特别可爱,很喜欢,但到了他们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不要指望他们有多高的欣赏水平。你后期多给我修修图,把我脸上这些斑修掉就行。” 徐娜说了一些拍摄的要求,比起之前那个花脸模特,她很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一定的艺术追求。 鹿鸣给的建议,她也能接受。两个人很快就谈妥了。 钟宇修一直在旁边看书,等她们谈完,问她们想吃什么,话音一落,他手机就响了。 他出去接电话,徐娜压低声音问她:“你们快结婚了吧,记得清我喝喜酒啊,也不枉我做了他这么多年的塑料女朋友。” “塑料女朋友?”鹿鸣很意外。 “就是假的。你们一起去加拿大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鹿鸣摇摇头,问她是怎么回事。 徐娜三言两语,解释了所谓的"塑料女朋友"。 钟宇修接完电话回来,一脸无奈的表情:“不好意思,医院来的电话,有很紧急的手术,下次我们再请你。” 徐娜笑着摇头:“钟宇修,你真是十年不变啊,每次说要请我吃饭,下一秒就有电话来催。我看我以后还是直接让鹿鸣请,反正你们迟早是一家人。” “……”鹿鸣还在回想她刚才的解释,她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第1oo章 三人起身准备离开,咖啡厅门口进来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鹿鸣很眼熟,是上次拍写真的花脸模特。她显然也认出鹿鸣了,视线扫过他们这一桌的三个人,冷哼一声:“假清高!” 鹿鸣有些无奈,不答应她的私拍要求,就是假清高?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徐娜拉着她离开:“钟医生赶时间,我们走吧。” 徐娜人虽瘦,腿长,步子迈得很大,鹿鸣加快脚步才跟上她,钟宇修跟在她们后面,同样是小跑。 到了停车场,徐娜才放开她的手,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上了自己的车,先离开了。 鹿鸣没有上钟宇修的车,站在车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给你叫了车,应该快到了。”钟宇修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要骗我?”鹿鸣很不解。 如果不是今天徐娜亲口告诉她,她一直以为,她是掩护钟宇修和徐娜感情的一道幌子,挡在他们两个和钟连生之间。 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徐娜才是她和钟宇修之间的一道幌子。他们两个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虽然知道他是善意的谎言,可她仍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更多的是内疚和不安。 钟宇修注视着一步之遥的女人,车库里光线黯淡,他仍看到了她眼底的情绪,他暗自庆幸他扯了一道幌子,否则,这种情绪会伴随她八年。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喜欢她眼底是宁静的,身心是自由的,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不要像他一样,变成被锁在铁笼里的困兽。 钟宇修扯了扯唇,解释道: “因为我知道,八年前,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不会答应跟我订婚。事实证明,我这么做是对的,你妈很快就恢复,我家里的老头子也没再多事。我们也过得很自由。对不起,我是骗了你,但我不后悔。” 这八年,一切都好,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她在他身边,触手可及,却比天涯还远。 但他更害怕,她终究会走出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隔着身和心两个天涯的距离,他们之间就一丝瓜葛都没有了。 鹿鸣从他的沉默里,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承受之重,心像被什么裹住,闷在水里,透不过气来。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她闷在水里的心捞了出来。 周笛打来的电话,说她就在附近,她像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让她马上来接她。 鹿鸣挂了电话,让他先去忙,医院的事,没有小事,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把给她叫的车取消,便先上车离开了。 周笛把车停在了地上层,鹿鸣重新坐电梯上去,很快找到了她的车。 上车以后,周笛问她去哪,她说不知道,反过来问她想去哪,她竟然也不知道。 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周笛双手紧握方向盘,问她:“你今天是不是在钟家见到程子涛了?他被他老爸拉去参加什么私人家庭聚会,你也去了吧?” “嗯,是看到他了。”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你想他说什么?”鹿鸣听出她语气里的那种小心翼翼,有些意外,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你们俩没事吧?又吵架了?” “什么叫又吵架?我跟他什么时候吵过架?” 分卷阅读154 周笛背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重磅消息: “也没什么事,我那天,可能把他给睡了。” “……”鹿鸣赫然看向他,双目圆睁,“你能用肯定的语气,再说一遍吗?” “不能,我那天喝了太多酒,感觉像是在做春梦,又像是真的。第二天一大早,我没看到他人。那天之后,他就不跟我聊微信了,见到我就躲,正面碰到也不跟我说话。我长得像鬼吗?” 周笛越说越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人,以前对付男人的套路,在他身上完全施展不了。 “他应该是在忙。”鹿鸣简单提起,程子涛想收购山月谷森林氧吧,再拆除,退还为林的事。 周笛听了,半晌没说话,想不到这个她套路不了的男人,还有这等情操。 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一丝担忧,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先输? 男女之间,就像一场战争,谁先动心谁输,这是她久经沙场得出的经验教训。 “我想到一个地方可以去了,顺便把程子涛也叫上。”鹿鸣迅速拿出手机,拨电话。 周笛要阻止,电话已经通了。程子涛显然不知道她也在,鹿鸣说要去郊外,他也不多问,满口答应。 鹿鸣挂了电话,便给靳枫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一次就接了,就好像接电话的人一直在等着她的电话。 “你回四合院了吗?” “嗯,我还能去哪?”电话这头,靳枫正在找东西,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被他翻了出来,他用肩膀和头夹住手机,边找边接听电话: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是来查岗的?” “不能,我是带朋友去蹭饭的。可以吗?” “你说呢?”靳枫嘴角和眉眼都是笑容,“几个人?我去买菜。” “一只鹿,一条母狼,还有一只小狗狗。”鹿鸣躲过周笛挥过来的爪子,“不多,但都能吃。” “好,我知道了。” “那一会儿见。” “嗯。你们在车上别打闹,注意安全。”靳枫叮嘱了两句,挂了电话。 他翻出一个黑色笔记本,打开,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俊朗,眼神坚毅,浑身透着一股浩然正气。他脚下踩着的是黄沙地,背景和他在钟家看到的照片一样。 靳枫微微皱眉,心中疑惑,靳栋梁和钟连生为什么会有相同背景的照片?只是巧合?还是同一张照片? 他想起鹿鸣要来,没时间细想,把照片放回去,把堆在床上的东西重新塞回行李箱,简单收拾完,出门去附近菜市场买菜。 靳枫到了菜市场,在里面转了一圈,买了很多菜,走到门口,和鹿鸣正面碰上。 他只看到她一个人,嘴角一弯:“怎么只有一只母鹿?母狼把小狗叼走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鹿鸣伸手去提他手中的袋子,他一个人提了好几个,结果,袋子她没碰着,手腕却被他拽了过去,扣在手里,拉着她往回走。 “我们没去四合院,我猜你应该在菜市场,就让周笛先把我送到这里,她和程子涛先去附近兜兜风风,饭做好了再给他们电话。” 他没接她的话,侧头看了她一又收回视线。 “你是不是想问我跟钟宇修去做什么了?”鹿鸣很少在他身上看到欲言又止这种反应,除非吃醋的时候。 “你跟他的事,不用告诉我。”靳枫其实是想知道钟连生的情况,但难免又会扯到她和钟宇修的事情,索性不问了。 鹿鸣主动讲了下午去见徐娜,要给她拍摄主题宣传片的事情,钟宇修是中间介绍人。 “前两天不是说好了,先不拍这些?”靳枫知道她是心急,摄影展开不了,拍纪录片更是不可能,她又想证明给鹿晓茸看,“再等等,我来想办法。” “你先想办法,怎么能再见到我妈,说服她,让她答应我们俩在一起吧。”鹿鸣想到这个问题就头疼: “可你也知道,这事急不来,现在都七月份了,消防队一定很忙,你又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我还是得做点事。徐娜我认识,她跟那个模特不一样,给她拍,我有信心。你就别担心了。” 他们已经走到四合院门口,陈大爷刚好要出门去散步。 靳枫跟他打招呼,两个人的谈话突然就断了。 进屋以后,也没再继续,开始做饭,靳枫掌厨,鹿鸣给他打下手,两人一边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 饭菜快好的时候,她给周笛打了个电话。 他们显然没走多远,不到五分钟就来了。 一切准备就绪,四个人围桌坐下来。 靳枫倒了两杯啤酒,两杯可乐,解释道:“男人喝酒,女人喝饮料。” “凭什么?男女不是应该平等吗?”周笛不干,把程子涛那杯酒抢了过来,举着酒杯要和靳枫干杯,“那什么……” “昆队长。”程子涛接了她的话。 “对,是队长,你是不是应该敬我一杯酒啊?要是没我做坏人,《呦呦鹿鸣》这张照片怎么可能获奖?恐怕你到现在都找不到鹿鸣。” “不是一杯,是三杯。”靳枫说完,一口气连喝三杯。 遇到这么豪爽的人,周笛最来劲了,他喝一杯,她也喝一杯。 程子涛想说什么,嘴角扯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埋头吃菜。 “队长哥哥为什么要敬小女子三杯啊?”周笛俏皮地笑道。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好歹是个英雄人物,她感觉有点受不起这三杯酒。 “年纪一大把了,还小女子,装嫩也要有底线。队长哥哥是你叫的吗?人家小鹿姐都没这么叫。” 程子涛嘴里嘀嘀咕咕,却不正眼看着她,继续吃他的饭。 周笛瞟了他一眼,不理他。 他们开车去兜风,他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他不开口,她才懒得主动跟他说话。这会儿一开口,就这么不中听,既然这么嫌弃她,她就更懒得理他了。 “鹿鸣,快问你男人为什么敬我三杯?”周笛看向周笛,伸手敲了敲她前面的桌子。 鹿鸣视线移向对面的的男人,等着他回答。 她也很好奇,他平常不怎么喝酒,在队里,也都是别人给他敬酒,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低姿态。 “一杯敬过去,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感谢你陪伴过她; 一杯敬现在,感谢你们光临寒舍,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主动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很难得; 一杯敬未来,她成为中国最出色的纪录片女导演之一,你是成功女人背后的女人,同样值得感谢。” 他的话,把另外三个人都震慑住了,尤其是鹿鸣,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o1章 这是最好的时代,物质 分卷阅读155 空前繁荣。 这是最坏的时代,信仰极度稀缺。 我们大部分人随波逐流,用别人和社会铺就的既定轨道牵绊着前行。 不是没有过想法和追求,很多时候是因为周遭反对的声音太多太响亮,我们没有坚定的信仰,太容易被影响,内心的声音也会越来微弱,最终消失殆尽。 仅有的一次生命沦为一场没有方向的放。 在生命的旅途中,我们都是孤独而彷徨的漂泊者。 也有少数人能始终听到心灵的声音,不受外界干扰,并坚持自己的选择,这些人要么成了疯子,要么活成传奇。 很多年以后,鹿鸣回顾走过的路,深切体会到,如果没有靳枫,她就是大部分人中之一。 眼下,她内心是沸腾的,像倒进去一锅煮沸的水,就如她回北京之前,在昆仑山那段时间。 可她知道,这股沸水持续沸腾一段时间,又会冷却。 她也知道,只要他在她身边,冷却的水会再次沸腾。 他就是她的火。 …… 这一晚,四个人聊到很晚。 鹿鸣想留下来,白天鹿晓茸说过,她和北川河会留在钟家。但最终,靳枫主动把她送回家了,还把她在玉仑河"遗失"的银行卡强行塞回她包里。 回到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洗完澡,着手整理给徐娜的拍摄方案,忙到很晚才睡觉。 第二日,鹿鸣一大早被北川河的电话吵醒,让她马上到钟宇修工作的军区医院来,没在电话里说原因。 她以为是鹿晓茸心脏病犯了,吓得连早饭也没吃,开车到了医院才知道,紧急入院的是钟连生。 原因是,“官三代钟宇修始乱终弃女明星徐娜"的话题上了热搜。 钟连生虽然上了年纪,但很关注各类社交媒体资讯,晨起锻炼的时候,看到这条新闻,气得吐血,直接晕了过去,被送进了医院。 鹿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从急救室被推进了高级单人病房安顿下来。 她进入病房之前,被鹿晓茸拉到一旁"训话"。 “呦呦,这件事,一定是徐娜背后的人在借机炒作,你可别多想,这种时候,最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鹿晓茸化着精致淡妆的脸,表情异常严肃。 “……”鹿鸣直接感觉,她这句"最需要冷静的人是你"这个说法,大有文章。 她大致翻看了一些消息,其中一篇新闻通稿,从钟宇修和徐娜确定关系,见家长,之后却突然和她订婚,两人远赴加拿大躲避徐娜,图文解释得非常详细,每一个时间点都准确无误,配的照片也都很清晰。 总之,所有的评价一边倒,都在疯狂地攻击钟宇修,同情徐娜这个受害者,也有少部分评价针对她,因为她的插足,导致他们二人关系破裂。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介意网上的那些评价。我们自己知道真相就好。” “现在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维护钟家的声誉,现在最好出面的人是你。不管钟宇修和徐娜有过什么,你和他是青梅竹马,要插足也是徐娜这个后来者,只要你出面维护钟宇修,徐娜背后的人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他们不过是想炒一下热度。热度一过,你们的日子照样过,她也奈何不了你们什么。” “我怎么维护他?”鹿鸣似乎懂她的意思了,只是不敢相信,愕然地看着她。 “马上跟他结婚。” “不可能!”鹿鸣断然拒绝,无法理解她的思维逻辑: “妈,现在大家都认为徐娜是受害者,这个时候我跟钟宇修结婚,对她伤害不是更大?再说,我都已经说过,我和他之前订婚是假的,我跟他绝对不可能结婚。” “里面那个老人怎么办?”鹿晓茸指着病房的方向,“你们两个是打算把一个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老干部活活气死吗?” “……”鹿鸣瞠目结舌。 病房的门开了,北川河从里面走出来,让鹿鸣进去,钟连生醒了,说要见她。 鹿鸣看着门口的方向,双腿像灌了铅,迈不动半步,被鹿晓茸拉过去,推进病房,身后的门也关上了。 钟连生躺在床上,精神憔悴,原本很有精神气的老干部,突然衰老了许多,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用眼神示意她坐过去,视线缓缓移向站在床头的钟宇修。 “爷爷,您就好好躺着。”钟宇修没动,虽然懂了他眼神的意思。 “扶、我、起、来。”钟连生一字一顿,声音很轻,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威严。 钟宇修无奈,把他扶起来,给他垫了两个枕头。 鹿鸣和钟宇修在床两边各自坐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两边脸上各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 “呦呦,钟爷爷对不住你啊,没教育好这个混账东西。”钟连生眼眶湿润,向她伸出绵软无力的手,似是要拉她的手。 鹿鸣把手送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 “钟爷爷,宇修哥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是个好医生,您不用在意网上那些事情,网络暴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你能说这话,我就放心了。小修从小就很听话,和他父亲一样很孝顺,就是性子闷了点。他父母死得早,缺少父母的疼爱,心里有苦,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做都弥补不了。可是,你不一样。” 鹿鸣心往下一沉:“钟爷爷……” 钟连生抬手阻止她:“你先听我说完。他和那个女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怪我,对他管教太严了,他成心想气我,给了那个女人可乘之机。他们那些事在你们俩订婚之前就已经过去。你也知道,以他的品性,绝对不会再和那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鹿鸣想要开口说话,却插不上嘴,钟宇修更开不了口,每次嘴角刚扯动,被钟连生一个眼神封住,一直到他说出最关键的结论: “呦呦,钟爷爷以人格向你担保,你们结婚以后,他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钟爷爷!” “爷爷?” 鹿鸣和钟宇修同时叫出口,钟连生却看起来很疲惫,挣扎着要躺下去,两个人只能按他的意思,扶着他躺下去。 “钟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问题很快会解决,您先好好休息。”鹿鸣安慰他几句。 钟连生仰躺着,双眼始终紧闭,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鹿鸣和钟宇修从病房出来,鹿晓茸和北川河从旁边休息椅上站起来,看着他们。 “下面有很多记者,你们两个今天就留在医院,其他事,我们来处理。” 鹿晓茸话音一落,鹿鸣接话道:“妈,其他事情 分卷阅读156 你处理不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找到徐娜,我有办法找到她。” “我说的其他事,和你说的其他事,不是一回事。”鹿晓茸有些不满她搅混水。 “我知道,在找到徐娜之前,妈你就和爸呆在医院照顾钟爷爷,我和宇修哥去先解决我说的其他事。” 鹿晓茸要阻止,被北川河拉住: “女儿都说了,她能找到人,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他们解决不了,我们大人再出面不迟。” 他这个提议,成功让鹿鸣和钟宇修离开了医院,鹿晓茸没有再阻拦他们。 鹿鸣的车停在医院地下车库,还没有人发现,他们顺利驱车离开。 周笛打来电话,让他们先去她住的酒店,她显然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 一路上,两个人始终没开口说话。 钟宇修专注着开车,鹿鸣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脑海里不断地思考各种解决方案,车厢里很安静。 一直到了周笛住的酒店门口,钟宇修停下车,却没有下车,眼睛盯着车前方。 “老头其实不只有我爸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赶出了钟家。” 鹿鸣有些意外,他突然对她说这些家事。 “那次,我看到了我爸写给我姑的信,向她吐露在钟家的不快,他和我妈是政治联姻,没有爱情,他心里有一直有另外一个女人……” 钟宇修声音低了下去,他清晰地记得,那天看到信,非常的恐惧,就好像从信里看到了他未来的人生,如他父亲一样,不管是婚姻还是职业,都不能自己做主。 他想反抗,第一次去了酒吧,徐娜是酒吧的驻唱歌手。 他确实是为了气钟连生,才带着徐娜去钟家见他的,事实上,那个时候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的反抗,取得了一半胜利,钟连生同意他学医,不走仕途。 一半失败,他却败得甘之如饴。 鹿鸣是钟连生看中的女孩,就因为这一点,他一开始潜意识里并不接受她。 在他被禁足期间,鹿鸣因为感情上的事,与鹿晓茸产生了分歧。他没想到,温顺乖巧如她,会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 钟宇修悲哀地发现,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对她动心的,在她心里装下另外一个人之后。 鹿鸣的反抗,也以失败告终。 钟连生和鹿晓茸要他们订婚,鹿鸣自然不愿意,他才想出了借力徐娜,让鹿鸣没有心理负担和他订婚。 …… 他胃里泛起一股又酸又苦的水,胀得他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用手撑着胃部。 “胃又疼了吗?你最近手术多,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鹿鸣从包里面翻出一盒胃药,车上有矿泉水,拧开瓶盖,把药递给他,“先把药吃了吧。” 钟宇修看着她手里的药,愣怔半晌,才拿起药,塞进嘴里。 药很苦,他却感觉是甜的。 他把药片含在嘴里,许久才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把口中的药冲了下去。 第1o2章 鹿鸣和钟宇修各自下车,进入酒店,找到周笛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下来。 靳枫和程子涛都在,两人都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鹿鸣进来的时候,靳枫视线移向她,两人对视了两秒,各自错开视线。 周笛在打电话,应该是在和专业的公关公司沟通,怎么引导舆论方向。 “对,就让他们使劲地骂,往死里骂,是男人渣,脚踏两只船,她不知情,也是受害者。”周笛火气有些大,挂了电话,在鹿鸣身旁坐下来,向钟宇修解释: “钟医生,不好意思,现在只能把脏水往你身上引。你也知道,在中国这个社会,舆论对男人和女人就是不公平,男人出轨,脚踏两只船,不过就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正牌妻子一句且行且珍惜,很快就过去了。女人要是插足别人的感情,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钟宇修还没开口,周笛就把第二种备选方案说了: “要么你就站出来,徐娜背后的人怎么攻击你,你怎么攻击回去。把你们三个人之间的问题,变成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把鹿鸣撇开。” “不需要,是我一个人的错,跟她们无关。”钟宇修在沙发上坐下来,“你还需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周笛有些意外,他一副完全不在乎背黑锅的表情,转头看向鹿鸣。 “你说的那个花脸模特,现在找不到人。但她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她应该认识徐娜。”鹿鸣想起昨天在咖啡馆遇见花脸模特的情形,徐娜推着她离开,像是在躲避花脸模特,“具体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 “大有关系。”靳枫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鹿鸣身边,“你们先聊。我们出去一趟。” “你们去哪?徐娜公司我们已经去过,她和她的经纪人都找不到,其他人找了也没用,他们不管她的事。” “别急,她会主动来找我们。”靳枫不等周笛再追问,拉着鹿鸣的手,快步离开了房间。 回到车上,鹿鸣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徐娜会主动找上门来?” “我给她邮箱发了点东西。”靳枫比周笛更早看到网上疯传的信息。 平时他不怎么上网,昨晚送她回家以后,回到四合院,他睡不着,开始搜索网上关于钟连生的一些信息,一直搜到今早凌晨四点,无意间看到了攻击她的帖子,当时就给周笛打了电话,让她及早应对危机公关。 鹿鸣正想问他给徐娜发了什么,脑海里突然响起花脸模特昨天嘲笑她的三个字: 假正经。 花脸模特是不是以为,她假装正经不给她拍私照,却给徐娜拍? 所以,关键点是,徐娜也找人拍过私照? “你有徐娜的私拍照?哪来的?”除此之外,鹿鸣想不到他还能给她发什么东西,能把躲起来的人揪出来。 “我没有她的私拍照,知道她拍过就行了。我给她发的是另外的东西。”靳枫转头看向她,“你妈和钟家那位老首长,今天是不是为难你了?” 鹿鸣无奈地点了点头。 靳枫侧身靠向女人,拨开她垂落的长发,顺到耳后:“让你跟他结婚?” “我肯定不会答应。”鹿鸣直视男人的黑眸,语气笃定,“打死我也不会答应的。” 靳枫注视她半晌,嘴角一弯,在她唇角上亲了一下,刚要解释,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个地址给他,让他马上过去。 “她来了。” 靳枫把手机收好,启动车子,朝目的地开去。 他们在郊外一栋破旧的工厂大楼改造的公寓里,找到了徐娜,里面很 分卷阅读157 凌乱,这应该是她的临时住处,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视线躲避鹿鸣,不愿意正眼看她。 “钟宇修怎么样了?”这是她沉默许久,问出口的第一句话。 “不好,被信任的人捅刀,能好到哪里去?即使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应该一直是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反过来利用他。” “我也不想啊!” 徐娜终于抬头,迎着她的视线,宿醉的眼睛,看起来空洞无神: “你们这种人,永远都无法理解我的痛苦。十年了,我从这个酒吧,唱到那个酒吧,嗓子都唱坏了,可我收获了什么?什么都没有。那些不会唱,不会跳,不会演,什么都不会,只会从这张床爬到那张床的妖艳贱货,一个个都红了。我没有爬任何男人的床,我靠的是我自己的真本事!” “谁能保证,一个人唱十年,把嗓子唱坏,就一定会红?多少人唱一辈子,都籍籍无名。谁说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人,都是靠爬床红的?既然你靠的是真本事,为什么四月份的时候,你会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 靳枫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把徐娜问住了。 鹿鸣大吃一惊,猛然想到,达哇清明节那天,在森林氧吧休闲区看到秦中流和另外一个男人争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徐娜? 徐娜微微仰头,迅速抹掉眼泪,看向靳枫,哀求道: “我是迫不得已去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什么都没做。求求你们,把源文件给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 “你这是把我们往敲诈勒索犯的路上逼啊,徐小姐,你不用求我们,怎么做,决定权在你自己手里。我们不需要你的钱,只需要真相。” 靳枫往沙发后背靠,侧头看了鹿鸣一眼。 鹿鸣从他的眼神,已经懂他的意思了,徐娜显然还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真相。” “徐小姐,今天的事情,是你的经纪人安排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他的目的应该有两个:第一,为你的新专辑和电影上映做宣传;第二,为你积存同情分,一旦你在森林氧吧的事情暴露,你的受害者形象已经在公众心里先入为主,就算你做错了什么,公众会觉得情有可原,因为你是被逼无奈,尤其你的粉丝,一定会为你找到开脱的理由。” 鹿鸣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她没说话,又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没有拍什么私照,那个嫩模,和我竞争同一个品牌代言,她输了,眼红,一直在背后中伤我。” “我们也没问你有没有拍私照,你做了什么不用跟我们解释,你只要说说清明节那天,你为什么出现在森林氧吧就行。” 靳枫坐直脊背,声音陡然变得严肃: “徐小姐,那个断腿的小女孩,才十八岁,你作为目击证人之一,竟然一直没有站出来,为她说句公道话,你良心何在?你知道钟宇修对你心怀愧疚,不管你怎么利用他,他都不会反过来回击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视名誉为生命的老人?对幼你不爱,对老你不尊,你是打算以这样的品性,去影响你的粉丝吗?你不配做一个偶像。” “够了!” 徐娜大吼一声,微微颤抖的唇,像沾染了血,红得触目惊心,双手抓住头发,很痛苦的样子: “秦中流那些人,在酒吧看到了我,他们找到了我的经纪人,邀请我去森林氧吧参加狩猎节。我真的以为只是陪他们吃顿饭而已,没想到他们……” 徐娜已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讲了她清明节那天在森林氧吧经历的事情。 鹿鸣不断地抽纸巾递给她,等她讲完,地上已经扔满了纸团。 靳枫仔细听着,她的讲述,和清洁工阿姨拍的视频内容,大体一致。 “该说的我现在都说了,源文件能给我吗?”徐娜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个人。 “不急,我们现在需要你做两件事:第一,尽快发一个声明,主动说出你和钟宇修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的真相,建议你把矛头指向你的经纪人,他未经你的允许,中伤你的朋友,你会对他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后面怎么追究,是你们自己的事;第二,把你四月份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经历的事情,说出来,你不用担心会坏了你的名声,凭你们的本事,一定能把这件事变成一件维护正义、讨伐恶势力的公关事件,如果你实在害怕秦中流的人会报复你,你也可以匿名。” 靳枫的提议,滴水不漏,徐娜思索半晌,点了点头。 “这两件事做完,是不是就可以删掉源文件?”她始终不忘这件事。 “对,这两件事做完,你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视频,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以人格担保。” 徐娜长舒了一口气,靳枫的名声,她多少也听过,和秦中流那种人肯定不是同一类人,她相信他能说到做到。 “说实在的,我应该谢谢你们今天找过来。这大半年的时间,我一直担惊受怕,希望可以告一个段落了。” 她语气这么诚恳,鹿鸣忍不住问她:“不红,但能静心踏实唱歌;红,却要始终担惊受怕,如果让你重新选,你愿意选哪一种?” 徐娜苦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鹿鸣没再追问,从徐娜家出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换做是她,她会怎么选? “不要分得那么绝对,有很多种途径,可以做到兼顾。”他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五指扣住她的手: “静心踏实做事是过程,红不红是结果,是因果关系,不是并列选择关系。在过程中用力,并持之以恒,结果不会太差。最怕的是,在过程中一直想着结果,得失心太重,必然会滋生急功近利的念头,一步一步拆毁自己原来建立的准则,同时找到合理的借口为自己开脱。” “如果真的十年、二十年没有想要的结果,看不到进步,有多少人还能做到淡定如初?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就知道,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结果还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还会选择去做吗?” “会。”靳枫笃定回答,他当然明白,她问这个问题,是想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自己想做的事,无论要经历多少波折,不管什么结果,都会坚持下去。” 这句话,给了鹿鸣很大坚持下去的决心。只是,她没想到,他却很快打自己的脸了。这是后话。 两人回到车上,靳枫把一个音频文件,发给了应龙,也发了一份给周笛。 鹿鸣一惊,意识到,他今天唱了一出空城计,他手里根本就没有徐娜出现在山月谷森林氧吧的视频源文件,真正有力的证据,是徐娜自己讲的那些话。 她问他:“你怎么知道 分卷阅读158 徐娜在森林氧吧出现过?” “十年半红不紫,今年突然爆红,不太可能像她自己说的,是因为她的一首老歌被一个选秀歌手翻唱走红,这种情况,一般是歌红人不红,她的情况相反,没看到她有什么耳熟能详的歌,人倒是红透。我看过她的一个粉丝晒了她这半年的行程,上面显示四月份的时候,她在玉仑河隔壁的市出现过。当然,最关键的原因,是她自己,如果她真的没做过什么,不会这么经不起盘问。” “你觉得,她的走红,还是和秦中流那些人有关?”鹿鸣有些唏嘘。 就在昨天,她还被徐娜坚持不懈、执着追梦的励志形象打动,没想到背后有这么多事情。 徐娜其实很有才华,骨子里是个清高的人,唱的是很小众的爵士乐,不愿意随大流,坚持梦想十年,没有被环境同化,最后也变了。 靳枫启动了车子,快速打转方向盘。 “如果没有今天这事,我会倾向于相信她是靠自己的才华成功。人在讲述过往经历,潜意识都会替自己开脱。她今天讲的,关于秦中流那些人,我相信是真的,关于她自己,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只有她自己清楚。” “确实,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 鹿鸣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们能否扭转局面。 第1o3章 徐娜当天就以个人名义发布了声明。 声明中,详细解释了她和钟宇修是朋友关系,也提到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但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他不能向喜欢的人表明心意,甚至,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压力,他不得不假装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作为他的朋友,她客串了他这个"假女友"。 这一反转,成功把钟宇修始乱终弃、脚踏两只船的渣男形象,扭转为爱得卑微而隐忍的深情男形象,徐娜这个"假女友"依然被人同情,有人高呼,他们两个才应该在一起。 声明中也简单提到,徐娜四月份不小心落入"狼窝"的经历,她在西部某市一个集结无数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的森林氧吧,人称"二吧",亲见聚众赌博、地下黑拳、淫乱派对等,呼吁那些想成名的年轻女孩不要上当受骗。 徐娜显然很谨慎,这一部分只是一笔带过,但也成功引起了关注,很多人猜测,这个所谓的"二吧"到底是哪个森林氧吧,甚至有人列出了名单,一一去分析。 鹿鸣对网上各种各样的揣测和分析不感兴趣,只希望,钟宇修名声没有受到影响,鹿晓茸和钟连生就不再逼着他们结婚。 她再去医院看望钟连生,他们确实没再提这件事。 鹿鸣旁敲侧击地问鹿晓茸,什么时候有空见见靳枫,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明言拒绝,只说合适的时候,会再见面。 这个合适的时候,一拖再拖,一直拖到钟连生出院这一天。 这一天,吃早饭的时候,鹿鸣告诉鹿晓茸,今天靳枫也会去医院,一同接钟连生出院,言下之意,希望她能见见他。 时间已经是七月中旬,靳枫在北京已经停留了半个月,夏季气温高,山火高发季节,鹿鸣知道他心里肯定着急,她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了。 “他不用去医院,让他留在四合院,我今天会去见他。你跟你爸,还有宇修去医院接人。” “妈,你怎么知道他住在四合院?”鹿鸣很意外,心想她该不会一直找人跟踪他们。 “你妈我智商不低,你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往郊外跑,鞋上的泥土一看就知道在那一带出现过。他在北京这么多天,有钱住好的酒店吗?” “……”鹿鸣竟然忽略了这些细节,四合院那一带交通不是很方便,有一段在修路,一下雨就要走泥泞路。 “他亲生父亲在病床上躺了多少年了?”鹿晓茸随口问她,却自问自答,“至少有八年了吧。以后还要躺多久,还不知道。” “妈,你想说什么?”鹿鸣心里突然凉凉的。 “你不是很爱他吗?就没有想过,为他做点实际的事情?只要你离开他,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他父亲做会诊,最好的医术配合最好的医疗条件,让一个植物人醒过来,不是没有可能。” 鹿鸣被问住了,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鹿晓茸没再追问她怎么选择,只让她给靳枫打电话,留在四合院等着她,安排妥当,一家三口同时出门。 鹿鸣和北川河去医院接人,钟宇修开了车来接他们,鹿晓茸坐他们自己家的车,让司机送去郊外。 郊外四合院内,靳枫接到鹿鸣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出门去医院,听到鹿晓茸要亲自来四合院见他,他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钟连生的关系,会不会是他揣测的那种? 靳枫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去附近超市买了些新鲜水果,回到家,接到了云杉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哥,昨天我姥姥提到一件事,可能和你妈妈有关,一直没敢跟你说。”云杉在电话里说话吞吞吐吐,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马上说。” “我妈和爸结婚之前,姥姥和姥爷曾劝过她,让她不要往火坑里跳,说爸以前和一个女人处过对象,那个女人是北京的,家里很有背景,爸得罪了他们家。应该说的就是你妈妈。” “她姓什么?” “姓钟。” “……”有人在敲外面院子的门,靳枫挂了电话,起身去开门。 陈大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整座四合院只有他一个人,他打开院门。 鹿晓茸立在门口,一手撑着一把遮阳伞,一手提着精致的手提包。 一袭浅蓝色长裙,白色高跟鞋,黑色墨镜后面的眼睛被镜片遮住,但他能感觉到她审视他的目光,笔直的眼神像一把铁扫帚,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扒了个遍。 这种眼神,靳枫并不陌生,脑海里闪过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鹿晓茸的情形。 那年,他没有如期赴鹿鸣的约,后来去过北京很多次,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几经辗转,最终找到了鹿晓茸工作的医院。 鹿晓茸对他态度非常冷淡,看他的眼神,就如此刻的眼神,比刀子还锋锐。 “你是做什么的?” “护林员。” “学历?” “高中。” “年收入多少?” “不多,但也不会饿死。” 鹿晓茸的问题直截了当,从她傲慢不屑的眼神里,他能看出来,她很看不起他。 “你知道我女儿什么学历?她收入会有多高?以后她是医学博士,年薪上百万。你想想,你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你是希望她跟着你这个农民窝在农村里当一个村妇,还是希望她成为救死扶伤受人爱戴的医生?你 分卷阅读159 根本就没有为她想过,你所谓的爱情,根本就是一种自私。” “有本事,你也考个博士,能和她并肩了,再来谈你们合不合适。” “……” 鹿晓茸连番对他进行轰炸,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余地。 八年前的他,年轻气盛,狂放不羁,心中憋着一口气,想着总有一天,他要让她对她另眼相看。 那次以后,他没再去北京,去了部队,选择了侦察兵,常规部队中的"特种部队"。 只是,他拿命拼来的一条血路,很快被封死。 …… “不请我进去吗?”鹿晓茸摘下墨镜,打断了他的思绪。 “北太太请进。”靳枫往旁边移了两步,请她进去。 鹿晓茸踏入四合院内,四处看了看,才收了遮阳伞,进入靳枫住的那个单元。 靳枫关上院门,也跟着进去,把洗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问她喝什么。 “不用客气,我喝白开水就行,“鹿晓茸突然笑了笑,感叹道,“还真没想到,有一天再回到这里,自己曾经住过的家,我反倒变成了客人。” 靳枫倒了两杯水,一杯给她,一杯端在手上,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鹿鸣和您刚好相反,六岁以前她害怕这个地方,尤其是晚上,宁愿在外面溜达,也不愿意回到房间里来,但现在她喜欢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你想说明什么?是你给了她家的感觉,我这个做母亲的反而让她从小没有安全感?”鹿晓茸语气和眼神陡然变得冷厉。 “对。”靳枫没有避开她两道刀锋般凌厉的目光: “您确实为她提供了居住的地方,但她需要的陪伴,理解,关怀,您做的并不够。在我看来,您对她更多的是控制,强行把她挟制在一个以您的意愿打造的壳子里,把她变成您想要的样子。” “嘭!” 鹿晓茸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回玻璃茶几上,杯子里面的水晃了出来,怒视着对面这个依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男人。 靳枫抽了两抽纸巾,把茶几上的水抹掉。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很好,我们今天就先说说什么是家。你也读过书,应该知道,家是个会意字,上宀下豕,本义为居所,宀为房屋,会定居之意,豕为猪,会有财产之意。关键点是什么?财产!当一个家连三餐温饱都不能解决,孩子的学费没有着落,做父母的是陪着孩子在家里一起挨饿,还是出去挣钱给她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更有意义?” 鹿晓茸脊背坐直,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 “既然你知道,孩子需要陪伴,而陪伴需要时间,什么样的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更有利?当然是有钱有闲的父母。谁不想做这样的父母?现实却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做这样的父母。恕我直言,如果鹿鸣选择和你在一起,你们的孩子将来必定要重复她六岁以前的经历。并且,很有可能是一辈子!” “不可能。”靳枫语气笃定,“我从小没有母亲,生活环境也比较复杂,但不管是我的养父还是亲生父亲,他们给予我的陪伴,理解和关怀,都足够让我成长为一个独立勇敢的人。” “是吗?” 鹿晓茸冷笑一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回去,抬头看向靳枫,视线笔直,似是要把他穿透。 “你再独立勇敢,你有能力改变你的养父靳栋梁被诬陷的命运吗?你的亲生父亲还躺在医院里,你有能力让他享受最好的医疗条件,把他治好吗?你在部队当侦察兵那些年,表现这么优异,可你有机会成为钟老首长一样的人吗?鹿鸣回到北京这么长时间,连个摄影展都开不了,你有能力帮她开吗?” 鹿晓茸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仿佛射过来一枚又一杯飞镖,靳枫有些招架不住。 “你再独立勇敢,再优秀,有能力让你母亲钟梓莹重新活过来吗?” “……”最后一个问题,直接戳中他的心脏,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1o4章 房间里气氛凝重,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靳枫思索半晌,开始一一反驳鹿晓茸的话: “北太太,您的这些问题,我都想过,我不是神,没有逆转乾坤的本事,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直接抹煞掉。老靳已经被人诬陷,我能做的是洗清他的冤屈;老昆躺在医院,不管医疗条件如何,至少他还活着,只要我活一天,他就能一直活下去;当侦察兵的经历,让我得到了成长,不能成为钟老首长一样的人,虽然当时也觉得遗憾,但事实证明,现在的路更适合我,我喜欢现在的职业,对我现在状态也很满意,也相信我会在这个领域做得更好;鹿鸣开不了摄影展,您比我更清楚原因,但您放心,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陪她一同实现她的愿望;至于我母亲,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自然规律,我无话可说。” 这一次,轮到鹿晓茸沉默了。只是,她的静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摇头,无奈地笑。 “时间,是啊,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有什么事情是人做不到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可时间也是要有成本的?你的出身决定了你有多少时间成本去做多少事,决定了你的人生能达到的高度。我说得再直白一点,因为你是钟梓莹和昆榆林的儿子,不管你付出多大的努力,你的人生都只能是现在这样,永远翻不了身!” “永远"这两个字,她刻意放慢了节奏,加重了音,仿佛重锤击在他心坎上,发出颤颤悠悠的回音,在他耳边不断鸣响。 鹿晓茸继续讲他母亲的故事。 钟梓莹原本是钟连生最宝贝的女儿,钟连生把她当成接班人来培养,靳栋梁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门生,这样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在所有人眼中都应该是一对。 偏偏钟梓莹一意孤行,选择了什么也没有的昆榆林,还生下了一个儿子,惹怒了钟连生,他一气之下,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母亲错误的决定造成的,为了她所谓的爱情,她不顾一切,离开了钟家。结果怎么样?两个男人,一个变成植物人,一个已经化为尘土,如果她还活着,你觉得她会幸福吗?” “没有如果,我也不能代替她下论断,她到底幸不幸福。我只想知道,既然老靳是钟老首长一手提拔的人才,八年前他被人诬陷,为什么不出手相救?老靳有什么错?” 靳枫心中悲痛和愤怒交加,情绪有些激动。 “他当然有错,错在过于纵容你母亲。他应该想尽办法阻止她和昆榆林在一起,而不是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成全他们,最后还反过来给她收拾烂摊子 分卷阅读160 ,抚养他们的儿子。昆榆林这点本事都没有,算什么男人?有什么资格谈爱情?说来说去,错的根源还是你母亲,如果她当初听从钟老首长的安排,靳栋梁出事,他怎么会不管?你母亲有骨气,离家的时候亲口对他说过,就算有一天她沦为乞丐,也不会向他乞怜半分。你觉得他还会管她那些破事吗?” 靳枫呆愣地盯着虚空,浑身无力,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爱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比□□还害人,沉溺在其中的人,永远都无法看清背后的代价。当你能看清的时候,也许一生就这么过去了。一个人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就这样耗费掉,值得吗?” 靳枫没有接她的话,他当然知道她说这些的目的,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反对他和鹿鸣在一起,八年前坚决反对,现在依然如此。 因为她不希望鹿鸣成为第二个钟梓莹。 “我知道,你比昆榆林确实要强,但你自己可能意识不到,你的这种强,会为你招致多大的祸害。你把秦中流送进监狱,那个森林氧吧被永久查封,秦大业会善罢甘休吗?要给靳栋梁平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还有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你想让鹿鸣跟着你,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再往坏处想,你的职业时时刻刻都在生死边缘穿梭,假如有一天你也躺在床上,你感觉不到痛苦了,鹿鸣怎么办?” 鹿晓茸端起水杯,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把包拿上,准备离开。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最后给你一个建议,钟老首长原则性是强,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人,不然那次,他也不会让你去钟家。你代你母亲去向他道个歉,服个软,也许他会放下过去的一切,甚至接纳你,毕竟你和他也有血缘关系。只要他发话,靳栋梁和昆榆林的问题,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前提是,答应他的条件,让鹿鸣嫁给钟宇修是吧?”靳枫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痛。 “是。” “我不会去的。” “……”鹿晓茸赫然看向他,保持了许久的理智克制,终于崩塌,语气再次变得凌厉,“那我也明确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我同意鹿鸣跟你在一起!” “这是两码事。我和鹿鸣的事,我会慎重考虑。如果一定要我们分开,我有个条件,让她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干涉她。” “好!”鹿晓茸语气果断而坚决,“只要你们分开,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相反,如果你非要跟她在一起,她永远都别想再拿相机,什么摄影展、纪录片,想都别想。” “那好,明天我会离开北京,走之前我也许会再见她一面,以后不会再来找她。”靳枫说出最后一个字,胸腔内一直撑着的那股气,仿佛被击碎了,一点点消散。 鹿晓茸离开以后,他感觉身体像被掏空,整个人疲惫不已,背往后一靠,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 靳枫想起小时候,昆榆林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他始终不明白,孙悟空号称齐天大圣,能七十二变,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为什么会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因为如来佛祖有符咒。” “什么是符咒?” “符咒什么也不是,可又什么都是。如果你是天,它比天更高,如果你是地,它比地更广,如果你是海,它就比海更深。总之,就算你也有天大的本事,它都要胜你一筹,毫无缘由。” 这一刻,他感觉他就像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 孙悟空有唐僧来解救,帮他除去符咒,可他没有。也许会有,但不知何时出现。孙悟空万寿无疆,他却只有几十年的生命。也许他都等不到符咒被除去的那一天,她呢? 他知道,她会愿意陪他一起等,一起熬,可他能这么做吗? 靳枫仰躺在沙发上,整个晚上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想到的都是她的好,想着想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飚了出来。 他爱的女人,这么好,没有谁能比她更好了,就这么放弃,他真的不甘心。 不想她陪着他一起煎熬受苦,也不想放弃,靳枫在矛盾中撕扯了一整个晚上。 天微亮的时候,云杉一个电话,把他从撕扯中暂时拽了出来。 靳枫快速收拾好东西,给鹿鸣留了封信,准备离开。打开门,发现她就站在门外。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靳枫把门拉开,往旁边退了两步,等她进来,又把门关上,背靠着门。 鹿鸣一眼看到桌上的信封,她料想的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转身,视线移到他身旁的行李箱上。 “我也刚到,没来多久,昨晚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所以跑过来看看。你要回去了吗?” “嗯。老昆情况不太好,医院下了病危通知。” “你来了这么久,是应该回去了。还会再来吗?”最后一句问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靳枫转头看向别处,没有回答。 她看向他:“忙的话就别来了,我会去找你的。” “不用。”靳枫低头看着脚下,“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忙?” “……”鹿鸣心脏一阵抽痛,积存了一肚子的话,瞬间被堵了回去。 她不知道鹿晓茸跟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原本一直是他拉着她奋力往前,可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他开始后退了。 “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不打算跟我说吗?”鹿鸣往前一步靠近他,摇了摇他的手臂,低声问他: “昨天我问你,如果一件事,从一开始就知道,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结果还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还会不会选择去做?你说会,只要是你自己想做的事,无论要经历多少波折,不管什么结果,都会坚持下去。” 靳枫抬头凝视着她,女人眼睛微红,眼眶边缘有液体,眼看要涌出来,很快又退了回去。 他推开她的手,站直身体。 “鹿鸣,对不起,我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我明知道你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婿,却并没有变成她喜欢的样子。她让我在你和森林消防员的工作中选择,我选择了工作。” 靳枫停顿片刻,咬牙说出最后一句话: “在我们的一生中,爱情只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渺小到只够穿针引线,不足以成为人生的全部。” 鹿鸣凝视着他带有血丝的黑眸,下巴能见到青色胡茬,静默半晌,移开了视线。 “快走吧,早点回去看看你爸。” “好。” 靳枫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拉开门,拉着行李箱大步离开。 第1o5章 鹿鸣的《雪域之王》雪豹主题摄影展 分卷阅读161 很快在北京开展,并引起轰动。 之后,上海、广州、香港三个城市相继开展,鹿鸣和周笛两个人奔波于这几个城市之间,再次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原本还有其他几个二三线城市也要展出,鹿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忙过了头,身体透支,很容易感觉疲惫,好几次差点晕倒,被周笛轰回了北京。 鹿鸣回来的这天,在机场一个硕大的电子屏幕上,看到了一张巨幅海报。 海报的背景用的是《呦呦鹿鸣》这张照片,后期制作加上了沙尘暴,狂卷的黄沙,把人物裸露的臀部遮住了,不影响展现人物野性的一面,反而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一种磅礴的气势,同时能给人一种危机感。 靳枫自己主动让周笛用这张照片做宣传海报,他给周笛打电话的时候,她当时就在旁边,但他并没有要和她直接通话的意思,只让周笛务必要用这张照片,强调完便挂了电话。 那是他们从四合院分开以后,唯一的一次联系。 不得不承认,摄影展能引起轰动,这张宣传海报功不可没,很多人都是冲着海报上浑身散发野性气息的男人,才来看雪豹和其他野生动物的照片。除了雪豹,她还挑选了这些年拍过的,其他一些濒危物种的照片展出。 大部分人,尤其是女人,在这张海报前驻足的时间,远远超过欣赏展览馆里面展出的几百张野生动物照片的时间。 周笛开玩笑说,如果办一个专门以靳枫为模特的摄影展,展览馆一定会被挤爆。 此刻,鹿鸣自己在电子屏幕前驻足的时间,也不短,直到她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才转移视线。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钟宇修的电话,她按下接听键。 “病人怎么样了?” “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呦呦,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说话有气无力?” “……”鹿鸣感觉双脚又软又酸,浑身无力,想找个地方坐下来。 她转身,刚走两步,眼前一黑,手机从手中掉下来,摔在了地上,发出碎裂的响声,她人也像一滩软泥一样倒下去。 “鹿鸣!” 钟宇修从过道另一端飞奔过来,跑到她身旁,单膝跪在地上,迅速把了一下她的脉,大吃一惊,视线扫过她的小腹。 她人瘦,穿的衣服又宽松,根本看不出已经怀孕。现在人这样躺下来,衣服贴着身体,才能看出小腹微微有些凸起。 有人晕倒,很快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过来,把围观的人驱散,钟宇修把鹿鸣抱起来,跟随工作人,直奔机场的医务室。 到了医务室,钟宇修确认她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只是因为疲劳过度引起昏厥,没给她注射什么药物,只给她吊了普通盐水,加了点葡萄糖之类的营养成分。 把她安顿下来,钟宇修在床沿坐下来,注视着静躺在床上的女人,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她明显比以前更消瘦了。 他今天同样刚下飞机,从玉仑河的方向飞来北京。 鹿晓茸组织了一个专家组对昆榆林进行联合诊治,原本只是远程指导治疗,昆榆林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宜转移到北京来,他主动请缨,去玉仑河给病人进行手术治疗。 这一个月,应该是他们联系最频繁的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询问昆榆林的情况。 钟宇修心情很复杂,明知道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做这些,可每次接到她电话,看到来显示熟悉的名字,他心情都是绪瞬间跌落谷底。 “几个月了?” 她都忘了她有多久没来例假了,一直以为是生活环境变化引起的失调,也没在意。 “呦呦,你别担心,宝宝我们肯定要生下来,大人那边我会应付。你的工作先暂停吧,以后不能再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更不能一个人到处走,今天这样太危险了,以后你要去哪我都陪着你,这一年,其他我什么都不做,反正也停职。” 他说了这么多,鹿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一直在追索,最终想到了她和靳枫去昆仑山,分开的那天,他们在车里面发生的事。 只有那一次,他们没采取安全措施。如果那次有了宝宝,算一算,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鹿鸣很快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她应不该告诉他? 她还没做出决定,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手上扎着吊针,只好让钟宇修帮忙把手机从包里拿给她。 鹿鸣拿到手机,发现是云杉的电话,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按接听键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北鹿,我想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是石头还是铁做的?我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他差点就被你害死了你知不知道?钟梓莹是他母亲怎么了?这是他的错吗?他能决定他的父母是谁吗?你跟那些人一样冷石心肠,全都是势利鬼!” “……”鹿鸣只听到电话里的人声嘶力竭的怒吼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石头一样抛过来,砸得她胸口生疼。 她一个字都还没说,电话就挂断了。 钟梓莹,她有些耳熟,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一次无意间听鹿晓茸和北川河争吵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名字。 姓钟?是靳枫的母亲?鹿晓茸和北川河为什么会认识他母亲? 鹿鸣看向钟宇修,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人。 “钟梓莹可能就是我姑,我爸在信里面叫她yvonne,我这次回来,除了拿一些玉仑河那边没有的药,就是想问问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就是这样了。”鹿鸣终于明白,为什么靳枫立场一向很坚定,一个月前突然发生了改变。 钟梓莹是他母亲,肯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鹿晓茸拿这个说事,他毫无还击之力。他当然害怕,有一天她会步他母亲的后尘。 鹿鸣躺在床上,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突然都通了。 输完液以后,钟宇修要送她回家,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鹿晓茸拨了个电话。 “妈,我想知道,如果他是钟梓莹和靳栋梁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跟在他一起?” “呦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电话里 分卷阅读162 的人,语气有些迟疑,“你还没回北京吗?刚才你爸给周笛打了电话,说你已经不在上海了。”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鹿鸣把岔开的话题拉回来,站起来,一手推着行李箱,走出医务室,沿着过道一直往前走。 钟宇修很快跟上来,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拽了过去,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 “没有如果,他是钟梓莹和昆榆林的儿子,这就是现实。” “可是,妈你知不知道,他六岁就被靳栋梁带在身边,一直养到十八岁成年,教他怎么做人,教育他要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他一直是这么做的。这种父子关系不算数吗?血缘关系就那么重要?” “你不知道血浓于水吗?” “既然血浓于水,他也算是钟爷爷的外孙,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受尽欺辱,钟爷爷做过什么,把他当亲人了吗?” “这是两回事。鹿鸣,你不要再跟我扯这些,他自己都已经答应跟你分开了,你还想怎么样?” 鹿鸣已经走到一个岔道口,一边是离开机场的方向,一边是去换登机牌的方向,左右两边看了看,没有动。 “妈,我一直害怕会再出现八年前那样的事情,怕你再出事,所以忍着什么都不敢说。是你给了我生命,没有你就没有我。可我也害怕他会出事,如果没了他,我就是一个躯壳,是他让我没有浪费你给我的生命。我也一直渴望,我跟他在一起能得到你的祝福。” 鹿鸣不等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吐出来: “妈妈,请你原谅我自私,未来的人生还很长,我必须和他一起过。我现在要去找他,我不能跟他分开,我已经怀了他的宝宝。但和以前一样,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爸爸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鹿鸣说完,迅速挂了电话,给北川河发了条信息,关掉了手机。 钟宇修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把换好的登机牌送到了她面前,他们一人一张,他手里还多了一个医药箱。 “你不回去看一下你爷爷?”鹿鸣记得他说过,他回来拿药,还要去见钟连生。 “他现在应该不愿意看到我,去问他我姑的事,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药也已经让同事送过来,我是医生,去给病人治病最要紧。” 鹿鸣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他手中的登机牌。 两人没出机场,很又坐上了去玉仑河的航班。 第1o6章 鹿鸣和钟宇修当天就到达了玉仑河,来机场接他们的人是袁一武。 钟宇修一下飞机就戴上了口罩,袁一武在出口看到鹿鸣和他同时出现,有些意外,也很兴奋,当即拿出手机要给靳枫打电话。 鹿鸣阻止了他,让他先送他们去昆榆林住的医院。 在飞机上,她仔细想过了,决定暂时不告诉靳枫她怀孕的事情,等到他们关系回暖,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 她担心会给他更大压力。 从机场去医院的路上,袁一武讲起这一个月内,高温防火季节,靳枫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每天医院和支队两边跑。 支队来了一批新人,白天他在支队训练新人,亲自带着他们巡山,晚上还要到医院照看昆榆林。 “三哥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也不和我们出去玩,老是一个人呆着,三嫂,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他都不让我们问你的事。” “我不是来吗?”鹿鸣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转移话题,问他达哇怎么样了。 袁一武顿时喜上眉梢:“小月亮好着呢,还会欺负我呢,我们要结婚啦。三嫂你要来吃我们的喜酒啊。” “好。” 鹿鸣靠向椅背,看向车窗外。 车子经过一家婴幼儿童用品店,她双手不由得覆在小腹上,两边嘴角上扬,不知不觉成了一勾镰刀般的弯月。 钟宇修坐在她旁边,看到了这一幕,提醒她:“到了医院,我先陪你去妇产科,做个全面检查。” “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看就行。” 袁一武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正专注着开车,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吃一惊,吓得脚往下一踩,车子突然刹车。 “小心!” 钟宇修迅速起身,扶住她的两边肩膀,用身体挡在了她和前面的椅背之间。 鹿鸣被惯性推着往前面扑上去,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臂膀,稳住自己的身体,避免压住腹部。 车子停稳以后,钟宇修扶着她坐稳,看向袁一武:“我们换一下座位,我来开车。” 不等袁一武反应过来,他已经推门下车。 很快,前后排的人调换了座位,袁一武坐后座,鹿鸣坐副驾座,钟宇修坐驾驶座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开得确实很稳,因为车速很慢,慢得跟乌龟爬没什么区别。 到了医院,钟宇修坚持要陪鹿鸣先去做坚持,让袁一武把药箱提过去,交给医生,他随后就来。 袁一武看在眼里,凉在心里,要不是想着鹿鸣以前和靳枫有过关系,又想着昆榆林还等着这个医生来救,他要骂奸夫淫妇了。 竟然宝宝都有了!太过分啦! 袁一武越想越气愤,提着药箱,快步爬到昆榆林住的楼层,把药箱交给了医生,再回到病房。 靳枫在病房里,正拿着毛巾给躺在床上的人擦手,见袁一武哭丧着脸,问他:“你接的医生呢?” “拉屎去了。”袁一武没好气地回答,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 “……”靳枫只当他又受了谁的气,没再问什么。 擦完手,他继续给昆榆林剪指甲,一直没见医生来,他让袁一武再去看一下。 袁一武也不说话,起身,气冲冲地走出病房,没多久又回来了,还是一个人。 “还在拉,他吃坏了东西,拉肚子。”袁一武原本想说"懒人屎尿多",怕被靳枫骂不文雅,只能又憋了回去。 他当然不会说,他去妇产科,听到医生说,鹿鸣已经有宝宝之类的话,气得差点把那个蒙面医生揍一顿。 “你去机场接人,看到谁了?”靳枫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他不正常。 袁一武抿着嘴,不说话,使劲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匆匆跑了出去。 靳枫剪完指甲,抬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只能出现在梦里或幻觉中的人,定睛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他晃了晃脑袋,确信他又出现幻觉了。 有医生和护士进来,例行检查病人各项体征。 靳枫没有看到他们口中提到的蒙面医生,问他们:“给我父亲动手术的那位医生,他是不是从北京来的 分卷阅读163 ?” “不是,他是无国界医生组织香港分部的医生。” “他怎么会来这里?”靳枫当然知道无国界医生一般服务的是战乱地区。 “他原本计划去非洲,因受了我们院长之托,来这边指导我们解决一些疑难杂症,也不是专门来给你父亲动手术的,只是刚好碰上了。” “我能见他一面吗?想当面对他说声感谢。我平时晚上来都碰不到他,今天特意抽出半天工作时间来。”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似是有些为难,说要去问问他。 护士换了药,靳枫虽然不懂他们怎么用药,但能看出和平时的药不同,也能猜到,应该是那个医生从别的地方弄过来的药。 医生检查完,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他让我转告你,让你不用感谢他,先回去忙工作,我们有护士会二十四小时照看病人,你不用担心。” 靳枫没再强求,他直觉感觉到,对方不想在他眼前露面。 医生和护士离开以后,他整理了一下东西,也离开了病房。 靳枫走后没多久,鹿鸣才跟随钟宇修进来。 看到病床上的病人,鹿鸣惊呆了。 躺在床上的人,外露的皮肤通体黝黑,脸部两个眼睛和嘴形状一样,都是一条缝,其他五官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胫骨以上烧伤程度应该最严重,呈深紫红色,两条小腿瘦得像两根柴火,手指粘合在了一起。 鹿鸣想起那次在山火发生后的现场,看到烧焦的树木,眼前的人,和焦木没什么分别。 在火灾面前,人和动物、植物果然没什么分别,都只是可燃物。 她心里一阵刺痛,胃也有些不适。 钟宇修见她脸色苍白,强行把她推出了病房。 鹿鸣转身,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人,背靠着栏杆,手臂撑在栏杆上,两只手分别拿着烟和打火机,烟没有点燃。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抽,抽出一丝浅笑,是那种不羁的、痞痞的笑。 鹿鸣记得,很多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两人还不熟,他就是这么看着她笑的。 这种笑,像他的一种武器,把他们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都一笔勾销,把他自己远远地隔离在她触不可及的地方。 鹿鸣心里一顿一顿的痛。 他们对视的时间很短,几乎只够让她看到他那一笑,他便转移了视线,看向钟宇修。 “谢谢你,钟医生。不要再给他换其他药,就用平常的药。他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你也不用再继续留在这里,让这里的医生治疗就行。” “我是医生,用什么药我来决定。他情况怎么样,我比你更清楚,留不留也是我的事。我也不需要你感谢,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是他儿子,而是因为他是我姑的心上人。” “……”靳枫转头看向别处,原本只搁在嘴角的那一丝浅笑,迅速蔓延开来,遍布整张英俊的脸。 好一会儿他才收住笑容,站直身体:“行,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干涉。”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鹿鸣视线追随着他高大挺直的背影,一直到楼梯口,背影消失了,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除了给她那个陌生人之间才展现的笑容,半个字都没有跟她说。 她下意识地迈出脚步,要追上去,被钟宇修拉住。 “你去哪?” “我去剪个头发。” “我陪你去。” “你去看看病人,我想自己走走,不会走远的。” 鹿鸣不等他在说什么,强行把手挣脱出来,快步走向楼梯口,一口气走出医院大门。 旁边停车场停着一辆越野车,靳枫斜靠在车身上,在抽烟。似是知道她会跟过来,他猛抽了几口,烟雾将他团团笼罩住。 他把烟踩灭,烟头扔进旁边垃圾桶,上了车,把车开过来。 驾驶座的车窗是落下的,他却不看她,也不叫她上车。 鹿鸣自己走到副驾座旁,上了车,侧头看向他:“队长哥哥,请问,森林消防员工作期间可以抽烟吗?” 他又笑了,还是之前那种极力表明跟她撇清关系的笑,双手快速转动方向盘,眼睛盯着车前方,不搭理她。 “不问我要去哪吗?” “……”他继续专注着开车。 他不说话,鹿鸣只好自问自答,“我想剪头发,剪成很短的那种。”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反对,他喜欢她留长发。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剪,她一定会忍不住告诉他,她有了宝宝,长头发太耗费营养,所以要剪掉,以后生完宝宝再留长。 可这次他没反对,也没问为什么,因为根本就没开口。 车子直行到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继续前行,再转了两个弯,最终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来。 “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剪完头发我送你去机场,早点回去。我们之间该说的话,我在四合院的时候已经说完。” 靳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依然看着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回哪?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鹿鸣侧头看着他,他却依然不看她。 “不要跟你妈唱反调,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都是她女儿。得不到父母祝福的爱情,幸福不到哪里去。” “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你的?你不是已经跟我分手了吗?那你还管我去哪,做什么?我唱不唱反调是我的事。我幸不幸福,也只有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指点。” “……”靳枫赫然看向旁边的女人。 她推门下车,吃了□□一样,用力把车门摔上,走进旁边理发店。 第1o7章 鹿鸣坐在镜子前,发型师问她做什么发型,要不要烫卷染色什么的。 她环视四周一圈,视线落在墙上贴着的发型照,指着一款短发,让他就剪那种。 “啊?为什么剪这么短?” 靳枫正走进来,鹿鸣紧盯着他眼神闪烁飘忽的眼眸,答道:“失恋了。” “女人失恋了,是不是都喜欢拿头发出气?”发型师摇头感叹,“发质这么好,剪掉真是太可惜了。” “长发及腰了没人来娶,看着就觉得自己好可怜,还不如剪掉。” 发型师没再说什么,开始给她剪头发,可以开始了,她翻出手机,给北川河打了个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听到鹿晓茸没出什么事,只是气得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一觉,后来被钟连生请去给他做例行检查,暂时没再提她的事,她松了口气。 电话里的声音也很小,她猜想北川河不方便接听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鹿鸣收到鹿晓茸发过来的一条信息: 路 分卷阅读164 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们母女关系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的事我都不会再管,我是死是活也跟你无关! 鹿鸣急了,打电话过去想要解释,关机,再打给北川河,也关机了。 她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包里。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长发一缕一缕被剪断,最终变成了一个和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短发女人,她感觉很陌生,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鹿鸣咬咬牙,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对,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有一天走不下去,她爬也要爬下去! 剪完头发,鹿鸣走出理发店,仰头看着蓝天,清澈湛蓝,仿佛被水洗过。 晚风吹来,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心里那种毫无来由的恐慌淡去了,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她又闻到一股烟味,看向倚在车身上抽烟的男人,他也理了头发,圆寸,用一种疏离淡漠的眼神看着她,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痞笑。 他这副样子,就是八年前他们初识的模样,那个一开始从头发到脚她都讨厌的狂天狂地的少年。 鹿鸣走过去,把他手中的烟抢过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把烟头捡起来,扔进旁边垃圾桶。 靳枫看着她折腾,也不说话,等她折腾完,转身上车。 她上车以后,他启动车子,把她送回到医院门口,没再提送她去机场,知道一时半会送不走她。 下车之前,鹿鸣问他:“我又无家可归了,你就不问问我住哪?” 言下之意,她能不能住小森林。 “我问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住支队宿舍,都是男人,你要来吗?小森林是租的,你忘了?” “……”鹿鸣不信他说的,但也没再跟他争辩。 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能理解,巴不得她离得远远的。 可她偏不! 鹿鸣原本要去牧云客栈住,钟宇修坚决不同意,医院给他提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他已经把她的行李搬过去,把主卧让给让她住,他睡另外一间。 如果她觉得不方便,他就去住酒店。 鹿鸣饮食一直不规律,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宝宝偏小,必须补充营养,她便决定在公寓暂时住下来,至少可以做饭。 她始终坚信,靳枫只是心结没有打开,她要给他一点时间,他们肯定还会在一起。 接下来好几天时间,鹿鸣都看不到他人,晚上他很晚才来医院,显然是在刻意躲避她,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熬夜,等不到他就睡觉了。 她白天去支队找他,结果他们支队出了新规定,外人不能随意出入,她进不去。 她只能在门口等着,有时候一等就是半天,却还是见不到他人影。 鹿鸣总结了一下,他采取的战术主要有两点:一是不见她,二是如果见到了,极力表现出他很坏,并且尽可能不跟她说话。 她的执着,没把靳枫触动,倒把袁一武感动了,她刚来两天,他也对她不理不睬,第三天就倒戈了。 知道她想见靳枫,袁一武特意把他们那几个兄弟都叫到了一块儿,去吃达哇做的馕饼。 那天他们聚餐,鹿鸣也去了,结果还是没有见到靳枫,也没有看到云杉。 达哇腿虽然行动不便,但生活已经能自理,精神状态也不错,她和袁一武打算办藏式婚礼,全都是他们自己在筹备。 鹿鸣再次见到靳枫,是她来玉仑河两个星期之后。 他们支队要在野外特训演习,袁一武向她透漏了队伍会经过的地点,她提前等在了附近。 队伍到达以后,列队,挖防火线,场面非常紧张。 “火头逼近,全体人员,紧急避险!” 靳枫一声令下,所有的人扔下工具,从工具包里拿出绿色的避火罩,迅速打开折叠得像砖块一样的绿色避火罩,钻进去,一一趴到。 “停!” 靳枫按下手中的秒表计时器,扫视一圈,眉头皱得厉害。 “看看你们,动作比蜗牛还慢,这要是在火场,你们还有命吗?展开避火罩,进入罩内,俯卧地面,你们只有三十秒完成全部操作。再来一遍,动作一定要快,听懂了没有?” “是!” 树林里回荡着嘹亮的吼声,趴在地面上的人重新站起来,重复之前的动作。 靳枫在一旁解说: “避火罩是用新型的铝箔复合材料制作而成,用特制的玻璃纤维线缝合,有很强的反射性能,能反射95以上的热辐射。封闭的罩体结构可以隔绝高温气流和烟雾,人体与地面直接接触,所以可以降低体温、罩体内存留的空气可以供人呼吸到清凉的空气。注意,脚朝火头逼近方向,脸埋在潮湿的土壤里。只要能呼吸,挺过最难熬的阶段,就有生还的可能。” 他解说完,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在三十秒内趴到在地。 靳枫最后一个展开避火罩,趴倒下去的时候,余光瞥见了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的女人,泪流满面。 鹿鸣已经忘了要继续躲在树后面,愣怔地看着他,并不知道她在流眼泪,看到他要趴下去,急了,快步走到了他旁边,蹲下来。 她用手摸了一下他身上的避火罩,表面很光滑,材质很薄,也很软。 鹿鸣知道,这是森林消防员被林火围困、无法安全撤离的特殊情况下,临时避开山火的应急自救装备。可这么薄这么软,在燃烧的烈火中能起到多大作用? 她无法相信,区区这样一个避火罩,可以抵抗大火五百度以上的高温,人能活下来。 不管什么材料,都能被火烧成灰烬。 鹿鸣感觉脊背冰凉,整个人被一种恐惧笼罩。 靳枫没有趴下去,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移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三哥,可以了吗?”有人突然大声问道。 靳枫一惊,把她拉入避火罩,鹿鸣没有卧倒在地,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仰躺着。 靳枫趴下去,两个人的身体紧挨在了一起。 “咦,三哥是不是睡着了?”刚才问话的人追问了一句。 袁一武最先钻出避火罩,朝鹿鸣躲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没人了,再看向身后的避火罩,明显比其他人的避火罩要鼓。 “三哥确实睡着了,让他睡会儿,你们都起来吧,跟我走,下一个训练项目,灭火弹的使用。” 李章程不在,张小雄还在守瞭望塔,袁一武升任了班长,他说话众人当然也服从。 所有人都爬起来,整理好东西,转移到下一个训练点去了。 避火罩内,鹿鸣听到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树林里再次安静下来。 避火罩内挤着两个人,空间狭小,氧气渐渐减少,温度陡然升高,许是太安静,两个人一呼一吸的声音听得 分卷阅读165 异常清晰。 鹿鸣转身朝旁边的男人侧躺着,下意识地从身后抱住他。 他仍然趴着,却始终没动,脸转向另一边,后脑对着她。 靳枫脑海里全是女人泪流满面的样子,明明就不是个强悍的女人,受一点点惊吓就哭成这样,如果有一天他真不在了,她一个人怎么办? 想到这些,他浑身无力,这么多年,出入无数火场,从来没有觉得累过,这一刻,他一丝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爱又爱不下去,推又推不开,他该拿她怎么办? “是不是真的希望我离开?”鹿鸣打破了沉寂。 她试图理清这段时间,她主动靠近,他却极力推开她的心情: “我的勇气都是你给的,现在你不愿意给了,以前积攒的那些,我知道很快就会耗尽。我以为我能一直坚持下去,现实却好像不是这样。如果你始终觉得分开对我们俩都好,那我明天就走吧,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鹿鸣把盖在身上的避火罩拿开,坐了起来,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怀孕的事,如果他们真的要分开,她不想拿小孩来牵绊住他。 她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起身,离开了树林。 靳枫听着脚步声远去,许久,才爬起来,把东西收拾了一下,没有回支队,直接去了医院。 钟宇修也在病房,和另外一名医生正在讨论事情。 靳枫来了以后,钟宇修让医生先离开,问他,昆榆林的开颅手术是否要做。 “不做了。”靳枫这次没有再犹豫。 “为什么?”钟宇修有些意外,“之前的手术很顺利,你不是都很支持?开颅手术顺利的话,他醒来的几率有5o。”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做了那么多手术,醒来了又怎么样?” 钟宇修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靳枫一个人,他呆愣地看着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老昆,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没有人回答,空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1o8章 夕阳一寸一寸落下去,余晖一点一点消失,夜色终于落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被黑暗笼罩,靳枫反而有一种敞开心扉的欲望。 “老昆,你应该能听到我说话吧?你说,我这样做是对的吗?她要走了,你是不是也想走?你一走,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靳枫眼泪一下没控制住,滚落下来,双手习惯性挡住眼睛,手肘撑在床上。 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希望昆榆林活下去,即使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其实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离开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对昆榆林自己来说,这也许是一种痛苦。 他自己都切身体会到,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活着比死去更痛苦,他怎么能强求他? 所以,他决定不让他再做开颅手术。 靳枫抹掉眼泪,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听你讲讲你和我妈的事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勇敢?不然,她怎么敢反抗钟连生那样□□强势的父亲?” 靳枫眼睛盯着虚空,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他却能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剪了短发的女人,看起来干脆利落了不少,奔跑起来有一种男孩子的飒爽英气。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他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也一直希望能告诉你,我爱的那个女孩,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觉得,她特别勇敢?”靳枫自问自答: “我不知道,说她勇敢,胆子又很小,在火场怕疼被吓哭过,今天又被吓哭了;说她不勇敢,怎么会一次一次为了我,和她母亲决裂?” 靳枫声音低下去了,心底泛起一股酸楚,眼泪又飚了出来,仰头看向天花板,哽咽道: “也许,不够勇敢的人,是我自己。” 这个他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此刻,终于被他从心底某个角落挖了出来,横陈在黑暗中。 在火场上,他从来没有害怕过,可在这件事上,他就是害怕了。 “老昆,你是不是也害怕过,不能让妈幸福,所以才把她推开?这样做,你后悔过吗?” 靳枫这次没有自己回答,撑在床上的手臂倒下来,趴在床上,额头搁在手臂上,感觉很疲惫,想要眯一会儿。 被他压着的手,突然动了。 “阿……撒……”黑暗中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 靳枫一惊,迅速坐直身体,看向床头,又没有声音了。他确信刚才是他的幻觉,忍不住抓住床沿的手,叹了口气。 “阿萨,你说的,我都能听到。你想的,都是我想过的,悲剧,就是这样开始的……” 床头传来低沉轻缓的声音,像游丝一样轻飘飘的,虽然很低,却清晰了不少。 “老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叫医生。”靳枫很兴奋,还没站起来,手被昆榆林拉住。 “不用医生,坐下,时间……不多了……” “……”靳枫脊背突然发冷,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吗? 他把椅子靠床拉近,坐下来,看着昆榆林那张和黑暗颜色接近的脸,听他断断续续地讲起很多往事。 “你问我后悔吗,这个问题,我要想很久,很久,才能回答。我这辈子,无愧于天和地,无愧于国家,也无愧于父母,唯独愧对你们母子。” 昆榆林许是昏迷太久,体力明显不支,说两句就要停下来喘好几口气。 “你母亲很勇敢,也很执着,我怕她跟着我,没有前途,会很苦。钟连生恨我,为难她。我以为,把她推开,让她回到阿靳身边,问题就解决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妈有了我?”靳枫忍不住插问了一句。 平躺在床上的人,艰难地点了点头,“我见到你们母子俩的时候,你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 “这么说,钟连生把她赶出家门,你把她推开,老靳结了婚,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靳枫苦笑,笑容突然僵住了,他会不会也在犯同样的错? “那三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知道她时日不多,照顾不了你了,才出现。” “我妈怎么了?” “应该是,中了毒,她研究,林木遗传育种,经常接触,化学药剂。”昆榆林呼吸越来越急促,断句也更频繁。 靳枫忽然想起,那次在钟家的别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妈是不是带着我去找过钟连生?她一定还想说服他接受你,被他打了 分卷阅读166 。” 昆榆林没有否认,喘息许久,继续说道: “所以说,她很执着,她和她父亲,是同一种人,只改变别人,不被别人改变。钟连生愿意,亲自抚养你,让她再嫁,除了我,谁都可以。她拒绝了,除了我,谁都不嫁。” 靳枫胸口被堵塞住,心隐隐地疼,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阿萨,你恨我吗?”昆榆林说话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悔意,“应该是,要恨的。我没守护好你母亲,没能给你完整的家。在你母亲身上犯过的错,在你身上,再犯……” “别说了。”靳枫忍不住打断了他。 “要说,再不说,来不及了。我记得,那年你五岁,春节,我带你,去集市,买年货,经过一家,服装店,你站在玻璃窗前,看了很久,指着模特身上的衣服,说,老昆,那些衣服都不好看……” 昆榆林声音有些不稳,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喜欢穿军装,你是体谅我们钱不多。是我让你,始终和同龄人,不一样,他们有的玩具,新衣服,你都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靳枫有些心酸,想反驳他,却说不出话来。 成年以后的他,对物质没有太大的渴求,出入火场,见过太多生死,知道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可年幼的时候,看到同龄的伙伴们穿着军装,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确实羡慕过。 那个年纪,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只能压抑需求,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他不希望他的孩子将来有这样的经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记着这些做什么?” “因为,忘不掉啊。我能安于贫穷,可忍受不了,你的母亲,还有你,跟着我受穷。钟连生曾经说过,男人贫穷就是错,不能给妻子儿女,幸福的生活,就是无能。自己的小家,都没顾好,没有资格去守护大森林,人类的大家。离开大山,我做不到,所以,我推开了你母亲,也送走了你……很后悔……后悔没有……好好……和她……和你……在一起……” 昆榆林说话已经不连贯,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微弱。 “老昆,你别说了,先休息。” 靳枫的手被他抓住,“阿萨……问问……你自己……爱她吗……” “爱。” “有多……爱?” “我能放下天和地,却不能放下她。” 靳枫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表达,只知道,他无数次试图放下她,每一次都像死了一回。 “希望……她幸福吗……” “希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幸福,更害怕我就是她幸福路上的阻碍。” “不能这么想。‘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你理解一下,这几句话。” 昆榆林这句话说得很顺畅,似是练习过无数回。 “如果……你自己……都不能……让你爱的人……幸福……你还能……指望谁能做到……让她……幸福?” “……”靳枫大脑突然像被什么敲破了一个洞,一束光照了进来。 “不要和我一样……明白得太晚……” 昆榆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一种呢喃自语。 “儿子……可不可以……叫我一声……爸?” 靳枫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爸。”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 “嗯。” 昆榆林抓着他的手突然掉了下去。 靳枫反过来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 “爸,你没有错,我在靳家过得很好,老靳对我很好,他教会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我现在做着和你一样的事情,我会一直做下去。” “好……”这是昆榆林说的最后一个字,仿佛是他人生的一个句号。 靳枫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冷下来,就像捧着一杯炙热的开水,从沸点,慢慢冷却,最后结成了冰。 他始终坐着没动,天亮的时候,有护士进来换药。 “不用换了。”靳枫终于放开了昆榆林已经冰冷的手。 护士看了一眼病人,觉察到不对劲,匆匆跑出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分别看了一下病人两只的眼睛,确认病人已经死亡。 没多久,病房来了很多人,进进出出,具体是些什么人,他没什么概念,有人安慰他,让他节哀顺变,他也没什么感觉。 靳枫看着护士用白布蒙住遗体,感觉很不真实,像是在做梦。 他甚至分辨不清,昆榆林真的醒来过吗?昨晚那些对话,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在做梦? 直到门口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如梦初醒,看着她从门口走进来,一直走到他身边。 鹿鸣低头看着他。 男人黑眼圈很重,下巴有青色胡茬,那双紧盯着她看的黑眸,眼神深邃幽暗,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的眼睛,又清澈无波,仿佛刚出世的婴儿的一双眼。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抱住他的头,他双臂环抱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胸前。 “别抱太紧,小心你儿子踢你。”头顶上传来女人的声音,“还有女儿。” 鹿鸣怀的是龙凤双胞胎,这个被她窝藏在心底这么久的好消息,终于说出来了。 “……靳枫缓缓抬头看向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从她的眼神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像个机器人一样,视线再缓缓往下移。 女人的小腹微微凸起,仿佛平坦的大地,隆起了一座山峦,他在山间撒播了种子,孕育出新的树苗来。 那是新的生命。 靳枫喜极而泣,再次抱住她的腰,把头轻轻靠在她身上。 昆榆林离开,他能坦然面对,可这一刻,他心尖都是软的,泪腺轻而易举地被戳破,怎么也止不住。 这样抱着她,靳枫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心安和温暖。 他要这样抱一辈子,天王老子都别想再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第1o9章 三天后,高山之巅。 靳枫捧着一个白色瓷钵,亲手把昆榆林的骨灰撒在了这片大森林上空。 这个一生都与青山绿树打交道的人,随风飘散,落入尘土,从此将与这连绵青山永久共眠。 鹿鸣站在他旁边,面色凝重。 他们身后站着来给往生者送行的人群,不多,除了靳枫所在森林消防队的战友,就只有云杉、应龙、阿牧等几个熟识的亲友。 钟宇修站在队伍最后面,虽然钟连生并不同意他出现在这种场合,但他还是来了。 骨灰全部撒完以后,靳枫转身,朝身后的人深鞠一躬,感谢他们来送行,并让袁一武领着他们原路返回。 分卷阅读167 所有人离开以后,靳枫把鹿鸣拉进怀里,轻搂着她的腰。 过去的三天,忙于料理昆榆林的后事,他心里憋了很多的话想对她说。 鹿鸣也是,仰望着男人略显憔悴的俊脸,想说的话很多,却一时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靳枫凝视女人半晌,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低头直接吻住了她。 这个比青山还绵长的吻,在鹿鸣感觉到肚子里突然有什么动了一下之后,被打断。 这一动静不小,两个人身体贴着,都感觉到了。 靳枫手摸着她腹部有动静的那一处,俯身,盯着看了半天,才不满地说道:“臭小子,还没出来就跟你老子争宠,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鹿鸣把他拉起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踢你?我看里面那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什么丫头?我女儿是公主,不,是女王,当然不能省油,必须一直加油,不管她怎么踢我都喜欢。” “……”鹿鸣有种不好的预感,有这样一个偏心的老爸惯着,将来他们这姑娘的性格一定很野。 女孩子跟他一样无法无天,那可怎么办? “他们俩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苏铁和银杉,先让女儿挑,她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剩下的就给那混账小子。” “昆苏铁,昆银杉?”鹿鸣脊背发麻,“怎么听起来感觉就跟昆大毛,昆二妞一样土?不行,要换有点涵养的名字。” 男人嘴角一弯:“我说的是小名。大名,昆北,昆麓。让他们记住,他们老爸老妈的缘分是从昆仑北麓开始的。” 鹿鸣念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只是,觉得有些亏。 “大名小名你都取了?那我做什么?” “下一次我们生一对双胞胎女儿,下下一次再生一对双胞胎儿子,他们的名字都让你来取。” “怎么可能生三对双胞胎?你当我是母猪吗?还是你想当超生游击队队长?”鹿鸣忍不住笑了。 靳枫看着女人笑,心情同样很舒畅,牵着她的手,转身,俯视众山。 “如果有一天,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你和孩子们怎么办?”靳枫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回避,重新回到他这些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就像每一次在火场中,他习惯把避险的退路都想清楚,才带领兄弟们勇往直前,因为他们交给他的都是活生生的命。 “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你,给你擦手,剪指甲的人就是我。” 鹿鸣转身看向他: “那是我给自己打了鸡血,所有的勇气都凝聚在一起时候的想法。但你知道,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打鸡血。聚拢的勇气要靠很长时间积蓄,我所有勇气的来源都是你。你要是倒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如果成了植物人,长期昏迷不醒,超过一年以上,不要再浪费医药资源继续拖着,更不要插管开颅等各种手术,让生命自然终结; 第二,我会存足够的钱,足够孩子抚养到十八岁成年,让他们自行独立。在此之前,你抚养他们,如果有合适的人,你要再婚,要过得幸福。” “……”鹿鸣呆愣地看着他,心脏像被碾碎了一样,疼痛也变得零碎,分散在全身各处,每一处都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下来。 他双手捧住她脸,把眼泪抹掉,她眼泪不停地掉,他不停地抹。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以为你知道,没有你,我撑不下去。为了我,你永远都不会让这种假设的事情发生。如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你能做到吗?” 靳枫亲了她一下:“我是男人,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你能跟我比吗?” “……”鹿鸣被问住了。她确实不能跟他比。 “对很多人来说,世间的事,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对我来说,生死也是可以置之度外的事情,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守护你,守护这片大森林。” 他这句话,像止痛片,鹿鸣心脏隐隐的疼痛,得到些许缓解。 “从北京回来以后,知道了我母亲的经历,我陷入了这两件事的对立冲突中,害怕有一天,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我爸及时点醒了我。” 靳枫担心她站得太久会累,脱了外套,放在地上,拉着她坐下来,看着远处的葱郁的大山。 “《金刚经》里有几句话:‘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从前我不喜欢这样的话,说了半天,告诉你,为了不烦恼,不要去爱,太消极。” 鹿鸣在心里默念了这几句话,字面的意思她大体也知道。 一切恩情、爱恋、际会,都是无常的,难以长久。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恐惧的事,而生命短暂,仿佛晨露一般转瞬即逝。因为心有所爱,所以心生忧愁,担忧所爱之物不能长久;因为心有所爱,所以心生恐惧,害怕失去。如若人能心无所爱,就不会有忧愁和恐惧。 前面透彻,让人清醒,结论听起来确实有些悲观。 “现在呢?”鹿鸣问他。 “现在有了新的理解。世事无常,一切都难以长久,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但不是不去爱,而是能爱的时候,要争取一切可能的机会,好好在一起,用在一起的幸福来抵御恐惧。因害怕失去而推开,这是在用恐惧制造不幸,也是在浪费上天的恩赐,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遇见自己爱的人,对方也爱自己。” 鹿鸣听着男人娓娓道来,嘴角渐渐上扬,可很快又落下来。 “正因为世事无常,一切都难以长久,无论多相爱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彼此。逝者安息,活着的人要适时放手,继续幸福下去。唯有幸福,能终结不幸。” 鹿鸣愣怔住,他说的虽然很残酷,她却无法反驳,心口闷痛不已。 靳枫揽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按在他宽厚的胸膛上,让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不会再放开你,不管我们的爱情能持续多久,我们在一起时间里,我会守护好大森林,同时努力撑起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森林,我要拼命地对你好,把你往死里宠。不奢望有多长的寿命,只希望我能比你多活三天,甚至一天就够了,我想陪伴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死别的痛苦让我来承受。” “……”鹿鸣上扬的嘴角,弧度仍然在加大,眼泪却不知不觉洒满了整张脸。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突然大了些,她感觉手脚都冷透了,心却是暖和的,却不明白为何,心是柔软的,软得如泥泞的沼泽。 她抱 分卷阅读168 紧了他,抱得很紧,生怕某一刻突然会失去他,只有这样傍近了他,才不至于难过。 “能白头到老最好,如果不能,就按我刚才说的做。”靳枫也抱紧了她,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一下,柔声问道,“好不好?嗯?” 鹿鸣静默许久,抹掉眼泪,坐直脊背,紧盯着他的黑眸。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先问你,如果我不在了,你会像你父亲那样,你妈不能和他在一起,他终身不娶?如果你能做到不和他一样,那我也答应你。” 靳枫没料到她把皮球又踢回给他,抚额苦笑,思虑片刻,嘴角一弯: “我怎么可能跟他一样?你也看到了,我有那么多‘妹妹’们,他没有。还有,只要我在,你就会在。所以,你只能答应我。好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以后我们都不再谈。” 他不等她再反驳,手撑着地面,坐起来,把她拉了起来,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往回走。 鹿鸣以为他只是抱她一会儿,没想到,他就这样一直把她从山顶抱回支队。 两个人一路都在聊宝宝的事情。 回到支队,刚好是吃中饭的时间,他们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回了他的单身宿舍。 鹿鸣让他洗完澡先睡一觉,他已经有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她本想等他睡着了,她回医院住的公寓。 他不让她走,让她也洗了个澡,便拉着她一同挤在一米二的铁床上,陪他一起睡觉。 鹿鸣这几天睡眠也不好,躺下来很快就睡着了。一开始睡得很沉,身后的男人抱着她,也睡得很安稳。 后来感觉他在动来动去,一会儿侧躺抱着她,一会儿平躺,一会儿转过去背对着她侧躺,再过一会儿又转过来抱着她……反反复复,总不得安宁。 鹿鸣醒了,一直闭着眼睛,知道他想做什么,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侧躺着。 “队长哥哥,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哪去?”他每次听到她这么叫他,就知道没好事,可偏偏又喜欢听,浑身每一根骨头都是酥的。 “你们支队不是有规定,外人不得入内么?”她拿他前段时间自己说过的话堵他。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这样会违反纪律,受处分的。我还是走吧。” 她起身要下床,被他一把拽回去,双臂被他压在枕头上,他却不敢和以往一样压着她,身体趴在她旁边的床上。 靳枫凝视她澄澈如水的星眸,心里寻思着,是时候把小森林买下来了,她这么喜欢跑,要给她买辆车,做这些需要时间,这期间他们就只能在这里挤一挤。 “先在这里住几天,虽然小,但住着肯定比医院的公寓舒服。” 鹿鸣感觉到他话里的酸味,忍不住笑了,双臂攀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拉下来。 “好啊,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靳枫心尖突然发痒,像被羽毛轻拂了一下,低头咬住她的唇。 第11o章 男人紧搂着她,轻柔地吻她。 良久,鹿鸣呼吸越来越急促,肺里的氧气转眼被抽干,下意识地抱住他。 两人正吻到忘情处,他突然把头一偏,粘合的唇瓣断开,把头埋在她肩窝里,胸腔剧烈起伏。 他抓着被单的手指一直在用力,指节有些泛白,身体却趴着不动。 禁欲了几个月的男人,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浑身都难受。 女人洗完澡以后,只穿着他的衬衫,光着一双白嫩细长的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当时看着就差点喷鼻血。 想起她大着肚子,他不敢轻举妄动,想再感受一下胎动,伸出手,还没触到,又缩了回来,仿佛这是一个珍贵而易碎的水晶球,他生怕碰坏了。 鹿鸣看着他小心翼翼想摸却不敢碰的样子,抓住他的手,覆在她感觉胎动的地方。 “他踢我了?”靳枫掌心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你儿子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鹿鸣笑道。 靳枫也笑了,觉得很不可思议,却也有些无奈,重新趴在床上: “这小子,还没出来就折磨他老子。等他出来,一定要狠狠揍他。他折磨我多久,我就要揍他多久。” “……”鹿鸣只听他要揍儿子,没听他说要把女儿怎么样,“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她忽然明白了,把他的头掰过来,面对她。 “医生说,前三个月孕早期,和后三个月孕晚期不能那个什么,其他时间正常。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真的?”靳枫赫然抬头,深邃的黑眸泛着光。 “嗯。”鹿鸣脸红得发烫。 “不早说。” 他嘴角迅速上扬,起身朝女人靠过来,又低头吻住了她,急不可耐地把她身上当睡衣的白衬衫扯掉。 …… 双层铁床虽然窄,两个人这一晚却都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鹿鸣起来的时候,身旁的床已经空了,她伸了个懒腰,脑海里闪过昨晚一些画面。 双层铁床有些窄,他不能压着她,索性一条腿落在了地上,双臂撑在她身旁两侧,支撑他身体全部的重量。 鹿鸣不知为何,一开始也有些紧张。 后来慢慢放松下来,连日来,笼罩在她胸口、雾霾一样的沉压压的黑云,渐渐被驱散,转眼,又是晴空朗日,天光万里。 手机铃声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鹿鸣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接听电话。 “起来了吗?” 电话里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就像他昨晚做的一切,前所未有的温柔,像呵护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伤到她腹中的宝宝。 “嗯。你去哪了?” “我去办点事。我跟袁一武说了,让他一会儿去食堂给你打饭。” “办什么事啊?”鹿鸣很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鹿鸣还想问,有人敲门,她去开门,是袁一武,给她送饭菜过来了。 此后好几天,靳枫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问他也说,只说她很快就会知道。 他出去,她便留在房间里看书,他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在支队住了几天之后,他们重新搬进了小森林。 里面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是他们从房客变成了房东。 鹿鸣拿到只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靳枫拉着她从三楼到一楼,四处转了一圈,一边说着房间的规划。 “我们住三楼,小孩住二楼,一楼给你爸妈……”他突然顿住,只停顿了两秒,继续说道: “一楼暂时先空着。后院那一排平房,再加高一层,可以养一些阿猫阿狗,不养 分卷阅读169 就小呦单独住。” “咱们是不是得给小呦找个伴啊?她好像也不小了。”鹿鸣想到这个问题就发愁,“要是大鹏在就好了。” “……”靳枫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情绪太丰富,她最近动不动就说起大鹏和小呦,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掉眼泪。 他都怕了她了,即时把话题收住,拉着她下楼,到后院的停车场。 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红色的改装越野车,鹿鸣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越野车,绕着车转了一圈,越看越喜欢。 “你敢开红色的车?不怕你们支队那些队友们笑话吗?你那辆旧车……” 她刚要说他以前那旧辆车可以给她开,他把一个车钥匙放进她手里。 “怕,我一个糙爷们开什么红色车?这是给你的。” “……”鹿鸣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车钥匙,再看向他,“你一下子哪来那么多钱?” “这些钱原本是准备给老昆用的,他现在走了,就用不上了。”靳枫把女人拉过来,笑道: “我娶了一个这么能干的老婆,银行卡满天飞,能不有钱吗?要不了多久,我们还能把陈大爷那个四合院也买下来,应该问题不大,陈大爷同意按八年前的房价。” “……”鹿鸣想起陈大爷曾经跟他们提到过,要立遗嘱,把那座四合院留给靳枫,反正他几个小孩都去了国外,不愿意回国。 陈大爷一直感叹,他这个空巢老人,很孤独,这些年,经常来陪伴看望他的不是自己的子女,却是靳枫这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所以想要感谢他。 靳枫当时就拒绝了,无功不受禄,这是他的原则。 后来陈大爷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按八年前他买进来的房价,卖给靳枫,不管卖了多少钱,都捐给鹿鸣成立的“雪与鹿”雪豹保护联盟。 当时她只当是陈大爷的一个玩笑,那时候她摄影展都开不了,哪里还有心思成立这样一个联盟。 北京的四合院有没有,鹿鸣并不在意,能有小森林,她已经很开心。 她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一辆车! 在加拿大的时候,她存钱买过一辆二手越野车,回中国的时候又卖掉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开自己的车。 鹿鸣想起来还是很兴奋的,忍不住抱住男人的脖子,踮起脚,重重地亲了他一下,快步走到驾驶座这一边,打开车门,上了车。 靳枫手指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看着女兴奋的样子,别提多开心,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迅速上了副驾座。 “老婆,你现在能开车么?要不先放着,等生完宝宝以后再开?” “不要,我现在就要开。” 鹿鸣坐在驾驶座上,四处摸了摸,感觉像摸男人的身体,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像灌了兴奋剂。 她终究按捺不住,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想要马上就启动车子,试开一下。 “我肚子很小,这空间那么大,可以坐进来,就可以开,我开车技术也很好,没问题的。” 她这么一说,又被他揪住了小辫子。 “你也知道你肚子小?还双胞胎呢,比不过人家怀一个单胎的。”靳枫陪她去产检过一次,医生的话已经刻在了他心上: “从今天起,你别的事都不用做了,专注吃就行。” “……”鹿鸣冲他笑了笑,不说话。 周笛已经找到两个主要投资商,他们对《大鹏和小呦》这部纪录片的剧本很感兴趣,但要求尽快投入拍摄,包括后期特效制作,剪辑,到上映,只有一年时间。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因为生孩子错过? 可怎么说服他是个问题,她要想个办法。 靳枫正在接听电话,挂了电话,一脸愁容,眉头皱成了川字。 她正要提这件事,他先开了口:“《大鹏和小呦》的背景,就放在玉仑河。昆仑山太远了,你把剧本改一改。” “那怎么行?大鹏和小呦是在昆山脚下遇见的,故事围绕的就是昆仑北鹿那片荒漠林,怎么能放到玉仑河来?” 鹿鸣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大鹏和小呦》可以拍了?” 男人同样看着她,只是笑,却不回答。 鹿鸣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迅速翻出她那两个主要投资人都是怎么找到的。 “亲爱的,你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要来玉仑河,打算来接我啊?我已经到机场了。”周笛显然在故意转移话题。 “你让程子涛去接你吧,我现在一动牵三,接不了。”鹿鸣及时把话题扯回去,“投资商之一是程子涛吧?”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和上次不一样,程子涛不是因为你才投资,是你男人说动了他,程子涛也欠他一个人情。” 她说的人情,鹿鸣细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具体所指了。 徐娜的声明,引起了广泛关注,相关部门重点去调查了山月谷森林氧吧,果然查出徐娜说的那些问题,同时还存在森林消防安全隐患。 最终,山月谷森林氧吧被永久查封。 程子涛从靳枫这里知道了这些消息,最先出手,大量买进山月谷氧吧的一些散股,到后来很多大的股东急于转手,也被他买进。 秦家的企业遭受重创,无力对抗。最终,程子涛的父亲成为山月谷森林氧吧的最大股东,这是他经手成功的项目,他父亲全权交给他去做了。 程子涛做的第一件事,把森林氧吧的名字改为日月谷森林公园。 他提交的生态园林建设方案,以保护珍稀野生动植物为目的,原来很多娱乐休闲设施和建设将全部拆除,得到了政府的支持。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程子涛都会在玉仑河忙,周笛估计也会经常跑过来。 他们两个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鹿鸣不清楚,周笛一直没跟她说,不过这倒让她感觉,周笛这次和以前不同,像是来真的了。 “还在听吗?话都说到这了,干脆就都说了吧,我憋不住话。”周笛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另外一个投资商,其实也是你男人引荐的,是北京的一家园林投资公司,老板叫何连翘,据说她投资了96个亿,成立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你在北京那段时间,怕也被钟家干涉,所以一直暗地里接洽。” 周笛似是在搬行李,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晃动。 “具体什么情况,你去问他自己吧,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出发啦。” “你去哪?” “日月谷。” “……”鹿鸣依稀听到有人在叫周笛,好像是程子涛的声音,没再多问,只让她在野外小心点,便挂了电话。 副驾座不知什么时候空了,她也很快被拉下驾驶座。两个人掉 分卷阅读170 换了座位,他来开车。 “北京的公司,你怎么会跟他们扯上关系?”鹿鸣不知道,他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但很害怕他会因此受制于什么人。 “何女士赞助过青藏高原雪豹研究项目,乔森教授参与过那个项目,所以认识她,他从中引荐了一下,在北京的时候我去拜访过她。她想在海洋保护和森林保护这两块做一些事情。你做的这些刚好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她还看过你拍的东西。所以,准确来说是你自己跟她扯上了关系。” 靳枫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我现在后悔了,早知道你会有宝宝,应该等你生完以后再去拜访何女士。” “你放心,我会平衡好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影响宝宝。一年后,除了苏铁和银杉,还有大鹏和小呦,我们会有四个宝宝的。” 鹿鸣想想就很兴奋,像打了鸡血一样。 靳枫见她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只能依她,启动了车子。 鹿鸣眼巴巴地看着他双手灵活快速地打转方向盘,随口问了一句:“我们去哪?” “民政局。” “……”鹿鸣只惊了一秒,很快又笑了。 公历九月九日。 她应该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小奶狗和狼女的故事正文里没有篇幅讲太多,番外我考虑写一写~ 第111章 鹿鸣和靳枫终于领了证。 两人从初识,相恋,分别,重逢,再相恋,到结婚,历经近十年的时间。 更多的喜事,接踵而至。 日月谷森林公园动工以后,程子涛无意间找到一个隐秘的地下室,在里面发现了那把黄花梨木昆仑座。 昆榆林去世前告诉靳枫,曾有一个客人在昆二爷那里定做了这把椅子,提了一半真木材一半假木材的奇怪要求。 后来椅子出现在拍卖会上,被一个古董行家高价买下,送给了靳栋梁,没想到成了他受贿的证据。 靳枫被困在昆仑山,出来以后,听到靳栋梁在看守期间畏罪自杀的消息,椅子却消失了。 去年出现过,鹿鸣亲眼见到,没想到被秦中流藏在了森林氧吧里面。 现在再次出现,靳枫请了专家鉴定,结果表明,这把椅子除了有昆仑山浮雕的椅背是真正的黄花梨木,其他部分就是普通的木材,所以根本不是传说中价值上亿的收藏品。 只是,椅子辗转多人之手,一时半会找不到幕后真正的主使者。 椅子现在被找到,靳栋梁受贿事件也被重新调查,也可以证明,是有人故意在陷害他。 靳栋梁背了八年多贪污受贿的罪名,终于洗脱。这是第四件喜事。 第五件喜事,靳枫为达哇伸张正义的事迹,被一家主流媒体报道,连带他在特警队当侦察兵时的经历也被挖了出来,因被人匿名举报和靳栋梁是父子关系,他被踢出了特警队。 靳栋梁被诬陷的真相曝光后,很多人为靳枫抱不平。 靳枫被一级一级的领导叫去谈话,上级领导一致认可他的表现,因此,他将升任玉仑河森警大队队长,胡卿民退伍复员后,他接替上任。 玉仑河森警大队与森林公安、林业局,共同举办了一个表彰大会。 这一天,鹿鸣作为军人家属,被请到了表彰会现场,就在森警大队精心布置过的操练场上。 除了她,达哇,云杉,还有其他两个女人,各抱着一个孩子,也到了现场。 袁一武悄悄向她介绍,两个抱孩子的女人分别是张小雄的前女友陈小桉,以及李章程喜欢的那个单亲妈妈,支队里的人都叫她阿梅。 在春节前的那次山火中,阿梅失去了家人,房子也没了,她和她女儿被李章程冒死救了出来。 陈小桉和阿梅看起来都有些不安,云杉显然也很疑惑,她又不是谁的家属,为什么会被请过来? 袁一武哼哼哈哈含糊过去,让她们先安静坐着,回头再告诉她们原因。 达哇盛装打扮,穿着藏裙,手上、脖子上挂满了银饰,还戴了一个头冠,这是她和袁一武举办婚礼那天穿的衣服。 她们五个带着两个小孩坐在了前排,和森警大队、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领导坐同一排。 后面成排坐着的,除了森警大队所有的士兵,还有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骨干。 靳枫、李章程、袁一武、张小雄,还有应龙就坐在她们后面一排,离得很近。 李章程出列主持,他说了大会期间的纪律之后,宣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第一项,所有人面对旗杆起立,升国旗,奏国歌。 鹿鸣跟着站了起来,她已经很多年没参加升旗仪式了,高中毕业去了加拿大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中学的时候,每周一,或其他重大典礼,参加学校的升旗仪式,和大多数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是一种敷衍的心态,没有什么深刻感触。 可这一次,许是置身在这样庄严的环境中,看着红旗冉冉升起,听着雄壮激昂的国歌,她心潮澎湃,一种强烈的骄傲和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听到“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这句,鹿鸣猛然想起靳枫血肉模糊的脊背,心中一阵刺痛,眼泪不受控制地迸了出来。 她脑海里闪过初到玉仑河的印象,环绕整个小镇的森林,像一道绿色长城。 她想起了春节前那次山火之后,森林消防员成排站在被火烧过的黑色迹地,仿佛一道火红色的长城,高声齐吼: “珍惜生命,勇敢顽强!” 革命年代,先辈们用血肉筑成红色长城,拯救中华民族于危难之中,才有了今天的和平。 和平年代,森林消防员同样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一次一次冒着生命危险,抵抗森林火灾,拯救万千生命,守护大森林。 不同年代的英雄,都是一样的不容易,一样的伟大! 升完国旗,领导讲话。 讲话的领导鹿鸣不认识,但他讲话的内容,她听得很仔细。 讲话中提到,靳枫成为玉仑河森林消防队队长后的优秀表现,辖区内的森林,山火发生率大幅降低,救火人员牺牲的人数几乎为零,并协助森林公安破获多起偷伐盗猎案件。 除此之外,他组织林农植树造林,很多沙漠化的土地得到治理,变成了林地,整个玉仑河的森林覆盖率上升至全国前列。 森林消防队经他特训的雪豹突击队,除了在玉仑河辖区内的森林大火中表现突出,还曾多次被调用支援其他兄弟队,成为远近闻名的一支扑火精英队伍。 整支精英队伍二十个人,一一被请出列,其他林业局、森林公安的一些骨干也被请了上去,面对领导 分卷阅读171 席和观众席一字排开,站在旗杆下,接受表彰。 靳枫站在队伍中间,袁一武、张小雄、李章程和应龙站在他两边,一行领导从队伍一端,走到另一端,以此给他们戴上军功奖章,握手祝贺。 表彰完以后,靳枫作为代表,被请到队伍前面,发表感言。 靳枫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用很平的语言,讲述他的心路历程。 “小时候,我和大多数男孩子一样,特别喜欢军装,梦想有一天能穿在自己身上,上阵杀敌,成为勇敢的战士,成为英雄。长大以后才知道,生活在和平年代,不用上阵杀敌是多么幸福的事。” 他停顿片刻,视线扫过人群,在鹿鸣身上停留几秒,才移开。 “说实话,小时候我从未想过,长大以后会成为一名森林消防员。即使做了消防员以后,一开始也并没有多喜欢,只当成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但既然做了,就想着一定要做好,一点一点学习,不断改进,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发现,就像离不开自己爱的女人一样,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岗位了,离不开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离不开大森林。” 广场上很安静,所有的人都魔怔了一样,认真地听着他说这些。 “森林对人类有多重要,我就不说了。我想说,每一个愿意投身林业的人,都是可敬的英雄。林业不比其他大多数行业,投入以后,马上就能见效。我们做的好不好,会起到什么影响,要十年、百年以后才能看出来,那时候很有可能我们已经不在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耐得住寂寞、不求快速回报的人,越来越少。所以,兄弟们,你们都是和平年代最可贵的英雄!为你们致敬!” 靳枫转向身后,立了个军姿,面对身后的队伍行军礼,再转过身来,面对领导席后的队伍立军姿,行军礼,表情异常庄重,眼神坚毅。 两边的队伍,所有的人也对着他整齐划一地立军姿,行军礼。 鹿鸣视线不知不觉又模糊了,让她感动的,不是那些被歌功颂德的丰功伟绩,却是他们这种默契得不用任何言语,只用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表达的兄弟情。 表彰完以后,靳枫带领新兵,与胡卿民带领一批复员老兵,交换锦旗,代表一种新老交替。 胡卿民代表复员老兵讲话,讲三十多年的部队生活,对士兵的不舍,铁骨铮铮的汉子,几度哽咽,泪流满面。 “《管子·权修》中提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这是你们昆大队长,在他的一份森林消防员职业培训报告中引用的话,他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啊。有他带领你们继续前进,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我们这些老兵复员以后,人虽然离开了,但心还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我会一直关注你们。我还是那句话,森林要守护,发生了山火要扑,但你们都要给我好好活着!” 胡卿民话音一落,广场上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在我离开之前,还想做一件事。”掌声停下来以后,胡卿民换了轻松的语气: “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光棍出军人,而消防兵更是出光棍最多的兵种之一。我自己就当了半辈子的光棍。当然了,也有例外,比如你们的昆大队长,就给你们娶了一个非常漂亮又能干的军嫂;再比如你们的活宝袁一武小同志,刚来队里的时候,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不光能认很多字了,还把温柔美丽乖巧可爱的月亮抱回了家。军人不易,做军嫂也不易,为了让我们广大光棍同志早日娶到媳妇,请我们的军嫂代表,鹿鸣女士,来给我们讲几句话,最好像征婚广告一样,多说说嫁给昆伦这种男人的好处,吸引更多的优秀单身女青年投入军人的怀抱。” 胡卿民话音一落,场上有人鼓掌,有人大笑,也有人开始起哄,反复齐呼“三嫂”,大有她不上去不罢休的阵势。 鹿鸣回头看了靳枫一眼,从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他显然也不知道有这个环节。 虽然不习惯在公众面前说话,但这一次,鹿鸣没有拒绝,出列走到了旗杆下。 她没有准备,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讲起她今天对升国旗有了新的感触,第一次看着国旗落泪的心情,一开始有点紧张,后来越讲越轻松。 “其实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这样的男人,按照我妈给我的规划,我的另一半应该是医生、律师或大学教授这几类。准确来说,我是被他骗来的,他先把我的心骗走了,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场上的人立刻笑翻了,大概没人想到,她平时一副高冷的样子,竟然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靳枫也在底下笑,全程用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走到今天我才发现,遇见他,被他骗走了心,成为他的妻子,是我过往人生中,最幸福、最不后悔的事。军人不易,可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不易,一直是他在付出,他在守护大森林的同时,许给了我一座小森林。此刻,我想对他说:谢谢你,把我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勇敢,果断,自由。从今往后,你守护大森林,我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小森林。” 鹿鸣说完,对着众人鞠躬。 场上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她描述的美好当中。 这样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座位,袁一武带头鼓掌,把众人拉回现实,纷纷鼓掌,才被打破。 在众人起哄声中,靳枫抱住了她,她也抱着他,两人许久都没松开彼此。 表彰大会结束散场后,在袁一武的张罗下,“昆仑五兽”携带家属到山头合影。 夕阳映照的山头,挂满五彩经幡的榕树下,金黄色的斑驳光点从树叶缝隙洒下来,落在一字排开的人身上。 靳枫和鹿鸣站中间,小呦趴在他们前面。 他们两边分别是李章程与阿梅母女,张小雄一家三口,小孩都被男人架在脖子上。 最边上两对分别是袁一武与达哇小两口,应龙与云杉。 在袁一武的鼓动下,两个女人都被男人背着,云杉虽有些难为情,经不住众人各种劝说,最终也答应了。 鹿鸣把三角支架上的相机定好时间,回到靳枫身边,让众人面对镜头。 接连几声“咔擦”响,这一幕温馨的全家福画面最终被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有没有觉得,三哥和三嫂红旗底下隔空撒狗粮? 第112章 鹿鸣开始忙于纪录片《大鹏和小呦》的拍摄。 不同于一般的纪录片,从头到尾都像普及科普知识一样讲述,她用讲故事的方式来呈现雪豹和有蹄类野生动物保护的相关内容。不只大鹏和小呦,里面所有出现过的野生动物, 分卷阅读172 她都当成和人类一样的角色,赋予了不同的性格。 故事从昆仑山开始,但这一部分剧情暂时没拍,她打算放到最后再拍。 靳枫坚决不同意她顶着个大肚子乱跑,虽然她肚子其实很小,快五个月了,穿着宽松的衣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孕妇。 所以,拍摄的剧情只能从小呦和大鹏在玉仑河的森林重逢以后开始,就在本地取景。 每次她去拍摄现场,靳枫都要亲自接送,规定她在片场呆的时间不能超过八个小时,更不能熬夜。 除了照顾她,他自己工作其实也很忙。 按照往年,夏季高温森林防火工作,进入九月份就可以缓一口气了,但现在到了九月底,依然持续高温天气,时常电闪雷鸣,却始终不见雨。 整个森林消防队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不过,他工作再忙,都会出合理安排时间,陪她去产检。 这一天,又到了每周一次例行产检的日子。如往常一样,靳枫一早就开车送她去医院。 一路上,雷声轰鸣,天空阴沉沉的,天空不时划过几道闪电,天气很闷热。 到了医院,鹿鸣让他先回支队去忙,他不肯,坚持要陪她产检完。 妇产科在三楼,他们在二楼楼梯口,遇见了钟宇修。 昆榆林离开以后,鹿鸣听他提起过,打算以无国界医生的身份去非洲,不知道是不是钟连生反对,一直没有成行。 钟宇修见到他们,脚步顿住,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便要走。 靳枫把他叫住:“钟医生,一会儿我过去找你,能不能抽出点时间?” 钟宇修直接拒绝:“如果是你上次说的事,我说过,绝不可能。我今天就要离开玉仑河了。” 他不等靳枫再开口,大步离开了,似是不愿意多停留一秒。 鹿鸣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靳枫,有些疑惑:“你跟他说了什么事,让他反应这么绪产生波折。能让他有今天这么大反应的事情,一定不是几封信的事。 她想再追问,他转移了话题:“应龙追查绞杀榕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你想不想听?” “你不是怕我担心,不愿意告诉我吗?”鹿鸣知道他不想再说刚才的事,只好按耐住好奇心,不再多问,顺着他的话题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秦昭昭就是绞杀榕?绞杀榕和沙尘暴,真的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鹿鸣之前想到过,秦昭昭有可能是绞杀榕,但无法想象,她还和沙尘暴有关。 “张小松最后那句话,‘绞杀榕是个……’给了我启发。按照一般人说话的习惯,如果后面是具体名字,不会有‘个’,但说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等这种某个类属,才会加‘个’,比如,‘绞杀榕是个女人’。我们在昆仑山的时候,秦昭昭突然出现,我开始怀疑她,回玉仑河以后就让应龙重点去追查她。她和所谓的沙尘暴的关联,准确来说,有三个人,但盗猎偷伐的事情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靳枫把应龙追查到的结果讲给她听,解释最后这句话怎么理解。 鹿鸣一下接收了很多信息,大脑有些混乱。 他们已经走到三楼妇产科门口,前面有两个人在排队等候,鹿鸣也在休息椅上坐下来,脑海里还在想他刚才的话。 靳枫刚在她旁边坐下来,手机铃声就响了。 电话一接通,传来袁一武火急火燎的声音:“三哥,支队收到最新火情报告,双凤山原始森林发生了雷击火,让我们马上出发去火场。” “你召集所有人,做好出发准备。我马上就到支队。”靳枫挂了电话,站起来,才意识到,今天是陪鹿鸣来做产检的。 “我都说了让你先去忙。例行产检就那些事,我都知道,你陪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赶紧走吧。你把车开走,我检查完打的回去。” 他反过来握着她的手,看着女人澄澈乌黑的眼眸:“我先回支队,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你也必须答应我,一定要小心!”鹿鸣把手抽出来,推着他离开。 “好。”靳枫抱了她一下,迅速放开,转身就跑。 鹿鸣目送他离开,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轮到她看诊了,才收回视线,进入医生办公室。 这一次检查项目有点多,鹿鸣楼上楼下跑,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拿到所有的检查结果,全部检查完毕。 下楼等车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翻看当地新闻。 网上已经有很多关于双凤山原始森林发生雷击火的新闻,配图触目惊心。 葱郁茂密的森林窜出巨大的橙色火柱,仿佛火山爆发一样凶猛,森林上空浓烟滚滚,火情凶险程度可略见一斑。 扑火队伍不止玉仑河森林消防队,短短半天的时间内,省森林总队出动了四个支队,已经赶赴双凤山森林大火现场。 一辆的士车开过来,鹿鸣上了车,说了个地址,让司机把她送过去,视线仍盯着手机。 她搜索地图,查看双凤山的位置,和附近的地形。 双凤山面积很大,连接几个市,从地图上看,形状很像两只凤凰面对面站立,凤头和脖子交缠在一起,所以叫双凤山。 整座山地处低纬度高原,附近磷矿资源丰富,地形特殊,森林植被极为复杂。是极易发生森林火灾的地方,并且,一经燃烧,林火发展快、险情多、扑救难。 鹿鸣越看越不安,索性不看了,把手机收了起来。 妇幼医院在市中心,到镇上有一段距离,车子开出市区以后,鹿鸣想起难得来一趟市区,想去逛逛婴幼儿用品店,让司机调转头,把她送回市区。 车子没掉头,车速反而更快了。 鹿鸣坐在驾驶座后面的座位,觉察到异常,看向后视镜。 司机戴着一个鸭舌帽,冒沿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尖尖的,干净清爽,身形瘦长。 她意识到,司机是个女的! 她把手悄悄地伸进包里,想去拿手机,车子突然急刹车,她被惯性推向前面的椅背。 鹿鸣双手抵在椅背上,小心翼翼地护住腹部。 车子刚停稳,驾驶座上的人跳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把一个黑色袋子套在她头上,用尼龙绳连同手臂牢牢捆住,才把她拉回座位。 车子很快重新开动,鹿鸣双臂用力往前撑开尼龙绳,避免腹部受到挤压,大脑迅速运转,该怎么 分卷阅读173 自救。 —— 双凤山原始森林大火现场临时指挥部。 靳枫从火场返回到指挥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六点。 其他三个支队的负责人早已回到指挥部,各个都是灰头土脸,橙色的防火服沾满泥土,就像在泥土里打过滚。 所有负责人轮流汇报各自带领的队伍扑火的情况。 前总指挥听完他们的汇报,神色严峻,总结道: “所以,结论是,经过近2o个小时的奋力扑救,火势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继续向东北、西北、西南、东南方向蔓延。” 前指总指挥是省森林总队队长,姓杨,和胡卿民曾经是战友,许是也听闻了靳枫的事迹,特别问他,对目前的火势有什么想法。 胡卿民也在场,显然怕他又说出什么狂妄的想法,抢先开了口: “杨总队长,您是总指挥,他还年轻,需要历练,这么大的火场,他经验还不够,让他执行您的命令就行。” “老胡,看你说的,年轻人,就应该大胆地想,有什么想法及时说出来。去年春节,你们玉仑河大队扑的那场火,小昆很大胆,及时巧妙用了以火攻火的策略,当天就把大火扑灭了,非常不错。我对比了一下,如果按照我的思路,可能会出人命。所以,别管什么总队不总队,能灭得了火就是好事,大胆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靳枫视线从长桌上的地图,移到林相图,再移到航空飞机在森林上空拍摄的最新火情俯瞰图……反复查看完,才开口。 “我先从双凤山的地形、气候和林相,分析一下现在的火情: 第一,地形,地处高山林区,坡陡谷深,交通不便,主体火场坡度高达6o°以上。这样的地形,短时间无法实施规模化扑救,只能依靠人力来扑火。同时,这样的地形条件,火场安全保障难度非常大,林火遇到迎头阵风时,很容易产生树冠火或二次燃烧,火场形状和火线非常不规则,火头很多,火线长,内线火和外线火层次交错不清,很容易产生立体燃烧,上山火强度大,蔓延速度非常快,呈跳跃式发展; 第二,气候,双凤山林区属热带、亚热带高原季风季候,立体气候特点显著,小气候突出,今年夏季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严重干旱,火场气温在45°以上,风力5-6级。从起火到现在,火场持续高温、风力不减、风向不定,在强风力作用下,已控制的火区频繁发生飞火,失去控制,又引发新的起火点,林火发展态势随时被改变,短时间内已经形成高强度、大面积的森林火灾; 第三,再看看林相,火情最先发生在密集灌木丛、松林区,林下腐殖层厚达4o公分。双凤山已经有有十年没有发生森林火灾,可燃物载量每公顷至少达到15-2o吨,持续高温天气让林区植被处于极度干燥易燃状态。还需要提醒一点:火场附近有磷矿基地,土壤层富含磷矿,对腐殖层有助燃作用。” 靳枫细致全面的分析,让在场所有的人纷纷侧目。 “那么,昆队长你认为应该怎么调整扑火策略?”杨总队已经毫不怀疑他的专业和洞察力,连称呼都不知不觉从“小昆”变成了“昆队长”。 所有的人都看向靳枫,等着他的答案。 靳枫正要说出他的想法,手机铃声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想取个山名,看到咱们大中国的地图,大公鸡,就想到了双鸡山…不太好听,所以改成双凤山了。 双凤山的大体形状,看过我微博的书友可能会知道,可以参考中国地图。后面的剧情,有两只凤,西边的凤直接就参考中国地图,东边的凤反一下。。。要是觉得麻烦,当我没说,你们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一如既往,三哥分析的内容,有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没兴趣的直接忽略不计,只要知道这场森林火灾比较恐怖就行了,以及,我们三哥很棒~ 结局倒计时,,就在最快的时间里灭掉。初衷是好的,但林火已经扩大到无法控制的阶段,必须改变思路。小昆队长的思路跟我其实不同,他是有主次、有先后顺序的,分阶段推进。” 杨总队看了廖支队长一眼,再看向靳枫,立军姿,行军礼: “我代表省森林防火总指挥部,任命昆伦同志为双凤山原始森林大火前线副总指挥,协助我全面部署所有扑火兵力,完成任务!” “是!”靳枫同样对着他立军姿、行军礼,声音洪亮有力,脊背挺直如松。 胡卿民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自己□□出来的人才,心情却复杂,既倍感自豪,又有些担忧。 其他人表情不一,但都不再说什么,纷纷朝靳枫立军姿、行军礼,表示服从命令。 “那行,现在我们听听昆副总队长详细说说,后面怎么调整策略。”杨总队长及时把话题拉回来。 靳枫手机铃声又响了,又被他按掉,他指着地图详细解释: “第一阶段:先集中主要优势兵力,重点封控西线。你们看,双凤山分西凤山和东凤山,两山之间有磷矿基地,现在火情集中在东凤山,正朝东北、西北、西南、东南方向蔓延,如果火烧到磷矿基地,很快就会蔓延到西凤山。所以,当务之急,截断西线,阻止西线的火继续蔓延。这叫斩凤身; 第二阶段:东线和南线,有四座长条形的山脉,就像四个爪,从东到南撒开,中间夹着三个村 分卷阅读174 庄。必须在火蔓延到三个村庄之前,从分叉口处截断。这叫斩凤爪; 第三阶段:西线、东线和南线的火势得到控制以后,把所有兵力集中起来,针对北线和中部分散的明火,分头出击、多点突破、分割围歼。” “这就叫挖掉坏死的内脏?”廖支队长接了他的话,“中部和北线森林茂密,一出现火情,很快就会形成立体燃烧,按照你这种思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结束,到了第三阶段,森林早就烧光了。这应该不叫内脏坏死,是整个凤身都要坏死了。” “所以,为了抢时间,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同时进行,东线和南线,分配两个中队的兵力,一个中队挖隔离带,一个中队转移村民,其余所有兵力集中到西线。” “两个中队的兵力怎么够?”廖支队问道。 靳枫没再解释,直接下了命令:“廖支队,你负责西线,东线和南线,我负责。” “……”廖支队瞠目结舌,看着靳枫,说不出话来。 两个中队的兵力,转移三个村庄的村民,还要挖一道防火线,这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在这样的大灾难中,救人是第一的,出了人命,一定会顶着巨大压力。 西线虽然火势凶猛,但只是扑火而已,量力而为就行。 “小昆队长,你确定就带两个中队?”杨总队长显然也有些疑虑。 “够了。但要扑灭这次大火,四个支队的兵力远远不够,需要请求更多支援。大部队来了以后,如果西线火势得到控制,直接投入进入第三阶段,如果没有,先支援西线。” 杨总队长立刻应承:“好,我马上向总指挥部传达支援需求。你们先下去修整,一定要保证下面的人养好精力再出发,不要疲惫作战,扑火人员必须零伤亡!” 他反复强调安全问题,才让他们各自离开。 胡卿民年纪最大,上面没有让他上前线,留守指挥部,协助杨总队关注火场最新动态,及时向上级和外界传达。 两个人各自打了几通电话,把事情安排完以后,才坐下来闲聊,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都已经有些疲惫。 “这个昆伦确实不错,一表人才,专业过硬,思维非常敏捷,考虑问题也很周到,还能有壮士断腕的果断和魄力。这样的人才,留在玉仑河这种小地方太屈才了。双凤山大火结束后,我要把他调到省总队去。” 胡卿民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摇头拒绝: “那不行啊。玉仑河大队需要他,他走了,我复员了,谁来接任大队长?老杨,就算你是大领导,也别动不动就跟我抢人。” 杨总队长刚要反驳,胡卿民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应龙的电话,立刻接了电话。 “胡大队长,靳枫在吗?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解。”应龙一直习惯叫以前的名字。 “他已经执行任务去了。你这么急找他,有什么事吗?” “鹿鸣失踪了。达哇昨晚发现,她一个晚上没回家,今天早上告诉了云杉,她们去报警,但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云杉就来找我,让我想办法。” 胡卿民看向旁边的杨总队长,简单告诉了他是怎么回事:“昆伦他爱人怀孕五个月,昨天突然不见了,他要是知道,恐怕就不能安心在前线救火了。” “那就先不说,还有三个村庄的村民等着他去救,孰轻孰重,你我都知道。等东线和南线的火势控制以后,再告诉他。” “……”胡卿民虽然有些矛盾,但最终还是不得不以大局为重,“这样,应龙,你先想办法去找人,你也不用再给他打电话,他现在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受影响。” “行,我知道了。” 胡卿民挂了电话,走出指挥部临时搭建的军用帐篷,远远地看到,靳枫已经集结两个中队的人员,列队准备出发。 靳枫朝他看过来,他有些心虚,急忙转身回到帐篷里去了。 他这种反应,落在靳枫眼里,很蹊跷。 靳枫想起开会的时候,掐断了两个电话,重新拿出手机,发现是分别是云杉和应龙的电话,给应龙打回去,问他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我们已经发出通缉令,绞杀榕,或者说沙尘暴,很快就要落网。” “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缓一缓?双凤山火势失控,你们森林公安尽早来支援。还没接到上级命令吗?” “没有。接到命令再说,我现在去做我该做的事。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你自己小心点。” 靳枫皱眉,感觉这不像应龙会说的话,可电话已经挂断,李章程来报告,两个中队的人都已经到齐。 靳枫拿出地图,在双凤山从东到南的方向,画了两道平行的斜线,一道在凤爪分叉处,一道在四条爪子三分之一的地方。 “我们分到的是东线和南线,主要有两个任务: 第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挖出五条隔离带,西北方向这一道把主山的蔓延过来的火隔离,凤爪上的四道,把已经发现有明火的地段分割出来。五道隔离带,李章程和张小雄带一个中队的人,分成五组,每一组负责挖一道; 第二,转移村民,我和袁一武负责,隔离带以外东南方向的村民,通知他们自行转移,隔离带以内,靠近山体的村民,派一个中队扫村,能动的自己转移,不能动的老弱病残,抗也要扛出来,绝不能落下一个人。” 李章程、张小雄和袁一武三个人很快都明白,这次最严峻的任务是转移村民。 袁一武对着地图,嘀咕道: “三哥,这三个村子那么偏僻,年轻人能出去的早就出去闯了,留下来的不都是些老人和小孩?有几个可以自行转移?看来,我们整个中队的人,都要变成猪八戒,一趟一趟背媳妇咯。” “那小武我们换一下,你和小雄去挖隔离带。”李章程插了一句。 “不行,这五道隔离带,是很重要的截点,必须你来负责,让小雄协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靳枫当然很清楚他们各自的优缺点。袁一武动作敏捷,反应快,扑火还行,挖隔离带这种事,缺乏耐心。 安排完任务,靳枫想起从昨天离开医院,就没再接到鹿鸣的电话,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电话铃声一遍一遍地响,却始终没人接。 靳枫突然觉察到什么,脊背瞬间发冷,袁一武在叫他,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才收回神。 “出发!”他把手机收起来,一声令下,带领众人上山,前往目的地。 第114章 鹿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内,双手绑在身后。 房间像是农村里的杂屋,光线幽暗,没有照明灯,只从一个小窗户射进来一 分卷阅读175 点微弱的光。 她是被饿醒的,估摸着现在应该是第二天中午了,从她昨天离开医院,被人带到这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鹿鸣强撑着爬起来,背靠着墙。 门突然被推开,光线有些刺眼,鹿鸣把头偏向一边,闭上眼睛。 一个女人从门口走进来,拉了张椅子到房间中央,面对她坐下来,背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翘着二郎腿,一手夹着烟,一手拨打火机,把烟点燃,吞云吐雾,却不说话。 她背光而坐,鹿鸣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这傲慢的姿态,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秦昭昭。 鹿鸣直视着她:“秦昭昭,不对,应该叫你沙蓉才对,你把我带到这里,一直这样关着,能解决什么问题?”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她说话语气并不松软。 幸好昨天在医院,靳枫跟她讲了应龙追查秦昭昭获知的线索。 应龙费了好一番劲才追查到,秦昭昭本名沙蓉,有一个哥哥叫沙鲍,她后来成了秦大业的干女儿,连名带姓都改了。 “我不是什么沙蓉,那个人早就饿死了。”秦昭昭用食指不停地弹烟灰,就像要竭力甩掉过去的身份,贫穷、卑微、屈辱的身份。 她把手中的烟一口气吸掉,扔掉烟蒂,脚用力地碾压,冷笑一声: “能解决什么问题?恨!能解恨,你明白吗?让你感受一下,被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什么感觉。你才一天一夜,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我可是被关了三天三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关三天三夜,但我知道,你现在只是盗猎偷伐,如果我饿死在这里,你就成了杀人犯,一尸三命,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对秦大业就不同了,现在最想你死的人,就是他。” “你少废话。”秦昭昭起身,把鹿鸣从地上拽起来,拖着她往外走: “秦大业想抓的人是你,把你交给他,自然就没我什么事了。原因,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怪就怪你嫁的男人太狂,做事太绝。” “等等,”鹿鸣极力挣脱他,往后退,直接坐在椅子上,把被反剪捆绑的手臂放到椅子后,“你就不想知道,谁是沙尘暴?” 她寻思着怎么想办法脱身,靳枫在火场救火,十万火急,肯定分不开身。 暂时脱不了身,她也要拖延时间。秦大业对靳枫恨之入骨,对付不了他,自然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她失踪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如果达哇或有其他什么人发现她不见了,及时报警,从医院附近的摄像头开始查,应该很快能查到她的去向。 秦昭昭倚在对面墙壁上,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是谁啊,说,我倒想看看,你有多聪明。” “你。” “……”鹿鸣话一出口,秦昭昭仰头大笑,似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诞的事,笑完以后,才看向她,嘲讽道: “我是沙尘暴,我自己会不知道?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秦大业不会让你知道。他一定告诉你,你哥哥沙鲍是沙尘暴,盗猎雪豹、亚洲象等大型野生动物犯罪组织的头目,被中国警方通缉,现在藏身在金三角一带。只有他秦大业,才有办法保护你哥哥。” 秦昭昭皱着眉头,显然被她说中了。 “故事很长,我们从昆仑北麓荒漠林那一次偶遇开始。那天,你也出现在了荒漠林里,原本是受秦大业指使要杀掉靳枫,但你没及时下手,我拍下他的照片,拍照的声音把雪豹惊动,也把你惊醒。人你杀不了了,就去追雪豹。我说的对吗?” “没及时下手……”秦昭昭自言自语,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但很快恢复冷酷的表情,“故事编得很精彩,继续。” “荒漠林那次你没有得手,秦大业自然不会罢休,于是有了后来昆仑山的计划。你以沙尘暴身份,把靳枫引到昆仑山,那只雪豹也成了诱饵。秦大业安排人等在昆仑山守株待兔,想要杀掉他。靳枫和那些人在山里面周旋了七天七夜,后来你杀掉了那些人,并且设计了那只雪豹和其中一个人掉进死亡谷的一幕,让靳枫以为,沙尘暴和雪豹都死了。然后你恢复秦昭昭的身份出现了,反过来被他救出昆仑山。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进去的沙尘暴是男人,和出来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秦昭昭笔直地看着她,画着烟熏妆的眼睛很黑,很大,也很冰冷,眼神刀锋一样锐利。 “你肯定以为,秦大业是在帮你玩一出金蝉脱壳的游戏,为你哥哥沙鲍断绝后患,他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继续追查下去。却并不知道,秦大业其实是在调虎离山,利用你和雪豹把靳枫引开,然后对靳栋梁下手。不只如此,他还派人纵火,烧了荒漠林,昆榆林和德勒大叔都葬身火海。秦大业的目的很明显,他想要在中国万山之祖的昆仑山北麓,建一座沙漠绿城,打造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旅游城。靳栋梁坚持要造林,秦大业就起了杀心,可他知道,有靳枫在,他不可能得手。” 秦昭昭站直了身体,怒视着她:“你在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想一想就知道了。你跟随秦大业这么多年,你哥哥主动联系过你吗?没有,因为他早就死了,在你还是沙蓉,没有投靠秦大业之前,他就死了。你肯定更想不到,你哥哥是因为良心发现,不愿意做沙尘暴,去告发秦大业盗猎偷伐才被杀的。事实上,从沙尘暴这个名号诞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秦大业幕后主使,你去做枪手。” 秦昭昭双手撑着太阳穴,大脑似乎要炸开。 “你可能听不明白,我给你讲个故事。二战的时候,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被训练编造双重间谍的存在,赋予这种像幽灵一样的虚幻间谍血肉、背景、性格特征,用来迷惑敌方。沙尘暴就是这样虚幻的存在,可又很真实,他的血肉、背景、性格都是你哥哥沙鲍。亦真亦幻,无论警方怎么追查,都追踪不到这个人。你再想想,绞杀榕不也是这样一个存在吗?秦大业教会你创造这样一个犯罪符号,行使犯罪的可以是孙东启、张小松,也可以是其他任何被你们掌握了弱点可以利用的人。” 鹿鸣昨天还不能理解靳枫最后那句话,沙尘暴和绞杀榕,是三个人,但事情都是一个人做的,现在这么一分析,她已经理解得很透彻。 沙尘暴和绞杀榕相关的三个人,沙鲍、沙蓉兄妹,秦大业。而所有的事情都是眼前这个被秦大业赐予秦昭昭身份的女人做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秦大业。 这个秦大业,在幕后指使人做了那么多事,却不留下一丝线索,谨慎到连她八年前拍的照片,上面留下的一个影子也要想尽办法抹掉。 鹿鸣虽然没见过这个,想想也知道,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分卷阅读176 “你母亲带着你改嫁到沙家,你们母女俩被沙鲍的父亲虐待,是沙鲍救了你。沙鲍的父亲死了,怎么死的,是个迷,有人说是沙鲍为了你们母女杀了他父亲。此后,他就跟着秦大业做木材生意,养活你们母女,到你十八岁成年,因为不愿盗猎偷伐被杀。然后,你被人引荐来到秦大业身边。秦大业是如何以你哥哥沙鲍的名义,获得你的信任,把你栽培成现在这样,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编造的这些故事吗?鬼才会相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胡扯。” “那你就是鬼了。秦中流把黄花梨木昆仑座从昭阳家具城搬出来,你为什么派人跟踪我们去昆仑山,调查昆二爷的下落?说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怀疑秦大业了。” 鹿鸣顿了片刻,一口气把心底的话吐出来: “你相信我说的,同时你也恨我这个人,恨我得到了你喜欢的男人。你救过他两次,他却完全不知道。你白费了心思,所以想报复。你不是不知道秦大业是多么冷酷无情的人,你肯定也怀疑过,你哥哥沙鲍是死是活。但你还是留在秦大业身边,成为现在的你,就是你对悲惨的童年、爱而不得的爱情最大的报复。当然,还有你对金钱的贪婪,你无法舍弃你现在所得到的一切!” 秦昭昭瞪着鹿鸣,眼睛里全是愤怒,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屈辱感,让她恼羞成怒,冲到她面前。 “啪!” 秦昭昭挥手甩了她一巴掌,抬脚朝她腹部踢下去。 鹿鸣想要用手护住腹部,却发现手臂被动不了。 就在那一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左手边的门口闪进来,抓住她的肩膀,挡在她身前。 鹿鸣抬头一看,是钟宇修,眉头紧皱,脸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秦昭昭那一脚踢在了他背上,穿的还是高跟鞋。 他身上全是泥土,白色衬衫被刮破得不成样,脸上也全都是伤,嘴角破了皮。 鹿鸣看他这副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昨天她从医院离开,一定是被他看到了,所以跟了过来。 这个地方这么偏僻,秦昭昭把她带过来,绕了很多路,他找到这里来,一定费了不少周折。 她原以为,最先找到这里来的人,不是应龙,也会是森林公安其他的人,没想到是他。 “哟,北鹿小姐,怎么来救你的人是他啊?看来,你跟我一样不要脸啊,换男人比换衣服还快。” 秦昭昭冷嘲热讽,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指着钟宇修。 “……”鹿鸣一时无法理解秦昭昭是什么心态了,她说了这么多,她竟然无动于衷。 “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秦昭昭冲钟宇修吼道,扔给他一捆尼龙绳。 钟宇修站起来,转身直视着她:“你告诉秦大业,如果他不想身败名裂,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放她走,我留下。现在只有一个人能帮他,钟连生,我是他唯一的孙子。” 鹿鸣急了:“宇修哥,你不能这么做。” “先把你自己绑起来!”秦昭昭声音突然提高。 钟宇修捡起地上的尼龙绳,秦昭昭踢了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上去,把他和鹿鸣背对背坐着绑在了一起。 秦昭昭打了个电话,告诉电话里的人,这里多了钟宇修这么个人,很快会有人找过来,让对方马上动手。 鹿鸣依稀听到电话里的人在说,让她再等等,火没那么快烧过来,钟宇修他会让人带走。 “还要等多久?已经等了一天一夜,我等不及了!一定要等到火烧过来?不可以放火吗?这个男人自动送上门来,你要是不按原来的计划,我直接杀了他。” 秦昭昭看起来很急躁,对着电话里的人怒吼。 电话里的人在安抚她,鹿鸣竖着耳朵仔细听,听到很关键的一句:“那样不真实。” 鹿鸣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感觉仿佛从地狱吹来一阵冷风,脊背冷至骨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这一章信息量可能有点大,解释了前文很多伏笔,所以,秦昭昭其实不算是大boss,只是一个小boss。 事实上,这个文,对抗幕后boss不是重点,我甚至没打算让秦大业露面。三哥和小鹿主要人物内心的冲突才是重点。 这和以前的悬疑文不太一样。你们更喜欢哪一种? 以及,后面三哥带领那一群兄弟救火也是重点。 明天精彩继续~ 第115章 鹿鸣意识到,秦昭昭想再来一出金蝉脱壳,她将成为陪葬。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秦昭昭,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愚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听信秦大业的鬼话?警方在通缉你,他们找到你,只是坐几年牢。可你现在是主动往死路上飞奔,这是秦大业求之不得的事情。你死了,他会把所有的脏水都往你身上泼,你只会成为他的替罪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鹿鸣已经饿得两眼发昏,却不得不强撑着,试图把秦昭昭策反。 秦昭昭像受了什么蛊惑一样,什么也听不进去,走到鹿鸣跟前,双臂抱胸,俯视着她,冷笑道: “秦昭昭死了,又会有一个李昭昭,陈昭昭,不劳你费心。我现在有双重保障,秦大业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怕什么?” 鹿鸣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猜想她手中一定握有秦大业的把柄,她说的另外一重保障,显然就是钟宇修。 钟宇修很安静地坐在她背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鹿鸣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酝酿逃出去的计划。 十来分钟后,有三个当地农民打扮一样的人出现,但他们脸很白,手不糙,一看就不是真的农民。 领头的那个,少了一条胳膊,面目看起来很凶,一来就要带走钟宇修。 秦昭昭坚决不肯,再打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独臂男耐着性子跟她交涉: “秦小姐,老板都说了,让你不要担心,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大火一来,你就算‘死’了。我们会把你的‘尸体’送走。至于这个男人,留在这里也没用,但对老板有用。再说,你手里不有那些东西?老板还等着你‘复活’以后,拿到那些东西呢。”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这个男人,我要留着。你也不想想,我要被火‘烧死’,多可怕的事情?我想想就害怕,有个男人在身边,感觉会好一点。就这么简单。” 独臂男刚要再开口,钟宇修突然站了起来,往后闪到一边,背靠着墙,手上拿着一把折叠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已经割开一道口子,有血流出来。 钟宇修有个习惯,随身携带一把折叠手术刀,以备不时之需,曾经还在飞机上给人动过急性阑尾 分卷阅读177 炎的手术。 在这些人交涉之际,他已经暗暗把绑在手腕上的绳索割断,从他们交谈内容中,也大体知道,秦昭昭和秦大业之间有什么企图。 一惯温文尔雅的人,这一刻,眼神变得狠厉,瞪视着独臂男。 “你们想带走我,先把那个女人绑起来!” 独臂男和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动,秦昭昭手里有枪,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女人手里有你们老板的把柄,无非就是一些贪污受贿、偷税漏税的证据。这些证据,我爷爷钟连生随便就可以抖出来更多更劲爆的来,他可是你们老板秦大业背后靠山的政敌,不信你打电话问问他。我给他一分钟时间考虑,马上把鹿小姐送走,我可以留下。过了这一分钟,我手里这把手术刀会隔断我的喉咙,到时候,钟连生一定不会放过秦大业!” 钟宇修再次扔了一个炸弹,所有人的都盯着他看,却仍按兵不动。 鹿鸣扭着脖子看向他,他脖子上的血明显增多了,吓得脸色苍白,胸口闷痛,视线很快模糊。 —— 双凤山脚下,森林大火已经蔓延到三个村庄,很多房屋被火烧着。 靳枫和袁一武带领一个中队,正忙于撤离村民。 他们按照地图上最靠近凤爪分叉地方的房屋开始,一家一家地毯式地扫,村长对各家人口都很熟悉,跟着他们点名,确保没有人落下。 路上挤满了村民,大多是一些老人、小孩,年轻一辈也是女人居多,小孩哭闹声不断,有森林消防员维护秩序,让大家不用推搡拥挤,组织他们往东南方向的村口走。 人群越往外,火越小,到了指定集合的地方,已经没有火了。 靳枫出来以后,用对讲机,问李章程和张小雄挖隔离带的情况,都已经按计划完成。 等转移村民这个中队的人都到齐,靳枫让他们汇报情况,着火区域的房子他们都扫完了一遍,都已经没有人。 三个村的村长也一一汇报,地图上靠近凤爪尾端三分之二的村民,他们提前用广播发了通知,让他们自行撤离,现在应该都已经到镇上灾民安置点。剩下这三分之一,现在已经救出来,马上领他们过去安置。 靳枫视线快速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袁一武! “你们确认,每一家的人都出来了?”靳枫看着其中一个姓王的村长,他神色有些慌张。 被他一问,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长官,我们村有个王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八十多岁了,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没看到她人。我我我……跟那个小长官说了,他让我先带人出来,他又返回去找王奶奶了。” “王奶奶家在哪?”靳枫让他在地图上指出大概位置,这是一种地方行政地图,和实际景观几乎一模一样。 王村长用脏兮兮的手在地图上一栋茅草屋上打了个勾。 靳枫心里一凉,这个王奶奶家就在火情最严重的一段! 他刚要往回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应龙的电话,他立刻接了电话。 应龙开门见山:“鹿鸣不见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你。” “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靳枫对着电话低吼。 “你别担心,警方已经立案,他们查过摄像头,她是被人从医院带走的。” “一定是秦昭昭。”靳枫大脑灵光一闪,“秦昭昭老家是哪的?” “就在双凤村,我也怀疑是秦昭昭把鹿鸣带走了,所以派了人在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蹲守。我现在已经快到双凤村。” 靳枫挂了电话,转身问三个村长,村里有没有姓沙的人家。 三个村长都迅速摇头。 靳枫内心像被火在烧,秦昭昭已经穷途末路,一定又会想处什么偏去救她。 他强忍着灼痛,下命令,重新把三个村庄再扫一遍,留下两个人,和两个村长把村民送走,王村长留下,跟他一同去找王奶奶。 “一定要注意安全,坍塌的危房不要再进去,扫完一遍,就到这里集合。” “是!” “是!” “是!” “……” 靳枫分派完任务,所有的人分头行动。 越往里走,火越大,靳枫皮肤感觉到灼烫,心却越来越凉。 还没到王奶奶家门口,王村长就不愿意往前走了,看着熊熊大火,吓得瑟瑟发抖。 “长官,那王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救不了她,白白搭上我们这几条人命,值得吗?”村长显然不笨,话锋一转: “还是,长官您假公济私,为了救你那个什么姓鹿的朋友,让所有人再去冒险?” “她是我妻子,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可能被人藏在这三个村子中的某一个地方。”靳枫眼眶红了,嗓子一度哽住,暗暗呼吸了一口气,才恢复正常: “就算不是她,任何一个人,我都必须去救!谁的命都是命,救人只是救人,没有值不值得。你懂吗?你走吧,追上他们,去安置村民。” 靳枫说完,转身就走,他已经放弃让这个人陪着去救王奶奶了,让他心痛的不是他的猜忌,而是他明知道鹿鸣现在身处危险,他却仍然朝着王奶奶家的方向走。 身后的村长,站在原地发愣,却没有转身离开,看着靳枫闯入火中。 村头一栋靠山的低矮茅屋里面。 “老奶奶,您快走,爬也要爬出去,您别管我啊。”袁一武不停地哀求道。 回答他,只有“咚、咚、咚”的声音。 整个房间里面到处是火,床靠着的那面墙已经倒塌,袁一武一条手臂被压在床底下。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苍白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爬满皱纹,深陷的眼睛里面两颗黑眼珠一动不动,掉光牙的牙床有些萎缩,往里凹陷的双唇颤抖着。 老太太跪在袁一武旁边,一双爬满青筋的手,在压着床的砖堆里摸索着,摸到一块砖,往旁边扔掉,再继续摸。 她身后的火已经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被火吞没。 袁一武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找到这里的时候,房子已经着火,里里外外找过,却找不到人,后来发现,老太太许是收到惊吓,躲在了床底下。 他把她抱出来,墙突然塌了下来,他把老太太往外推出去,他自己半边身体被压住。 老太太一个砖一个砖地往外扔,他一点点往外移动,身体出来一些,腿也出来,可手臂压着怎么也动不了,不管他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走。 袁一武抹掉眼泪,继续劝说: “老奶奶,您出去了,帮我去看看我家小月亮,她很可爱的。我好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要是她以后看不到我了 分卷阅读178 ,一定会难过的,该怎么办呢?” 袁一武说着说着,意识到他不该这么说,又换成哀求的语气: “老奶奶,您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呢?三哥一直说,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您不要让我白忙活一场啊。” “……”回答他的,依然是“咚、咚、咚”的声音。 袁一武绝望之际,听到屋外面有声响。 靳枫已经跑到茅屋前,房屋眼看就要塌了,他伸手去推门,着火的木门突然往前砸过来。 他闪到一边,躲过了门,泥墙围成的院子里到处是火,火舌从四面八方窜过来。 靳枫每走一步,便有东西砸过来,举步维艰,好不容易穿过院子,进入屋内。 “三哥?”袁一武声音里充满欣喜,脸上却满是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嘀咕道,“我就知道三哥你会来的。” 靳枫跑到老太太跟前,二话没说,把趴在地上的老太太抱起来,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出茅屋的小院。 刚才没跟上来的王村长就站在门口,他想说什么,靳枫把老太太放到他手上:“马上把她送走,不要再回来!” 村长被靳枫推着往外走,只能边走边说:“长官,我先送王奶奶出去,我就在刚才那个等你。我有事跟你说。” 靳枫把他们推出一段距离,转身,再跑回茅屋内,来不及推床上的砖,双手抓住床板,用力往上抬,额头脖子青筋瞬间凸起。 床板没动,上面的转头掉了一些。 茅屋的屋顶已经开始往下坠落碎瓦片,袁一武吓得大惊失色:“三哥,你别管我了,快跑!” “闭嘴!”靳枫屏住一口气,再次往上抬,床板终于掀动了。 袁一武手臂已经被压得失去知觉,借着另一只手把手臂抬了出来。 他动作太慢,靳枫用脚一拨,袁一武滚向一边。 “嘭!” 床板掉落,发出巨响,床对着的天花板塌了下来。 靳枫转身跑到袁一武身边,把他拉起来,把他另一条手臂架在肩膀上,连拖带拉地把他拽出茅屋。 他们经过之处,两边的墙壁开始剥落,砖头砸下来。 他们刚走出茅屋,“哗”的一声巨响,摇摇欲坠的茅屋轰然倒塌,转眼被大火吞噬。 袁一武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熊熊大火,几乎看不到砖头、茅草了,脊背冒着冷汗,不觉吞咽了两下嗓子。 “三哥……”袁一武想要说声谢谢,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靳枫架着他走出茅屋的院子,继续往外走,一直到火势较弱的地方才停下来。 有人在等着他们,还是那个王村长,他背上的老太太已经睡着了。 村长朝靳枫鞠了一躬:“长官,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你们是好人。我们村有个姓沙的,他们家的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我带你去。” 有个消防员扫完村归来,靳枫让他们把老太太送走,让村长带路,袁一武不肯走,一定要跟着他一同去找人。 他们翻过一座山,找到一座独栋民宅,不在山火地段,却已经被火吞噬,就像之前的茅屋,房顶已经塌了下来。 靳枫只觉得天突然塌了下来,压着他往下,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直接跪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三哥需要安慰。所以明天后天都双更,后天就可以看到结局啦,快撒花花~ 第116章 靳枫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连手也使不上力,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把头埋在双臂间,旁边袁一武在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脏像被重锤砸碎了,疼得连呼吸都不会了,时间仿佛停滞,整个世界遁入虚空。 对讲机突然响起呼叫声,才把他从虚空的世界强拉回到现实。他爬起来,对着对讲机,请对方回话。 听到“鹿鸣”两个字,他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问清对方所在方位,一阵风一样,转眼就飘走了。 袁一武确认这栋民宅的火势已经开始转弱,对其他房屋构不成威胁,叮嘱村长几句,便追上去。 靳枫一口气跑到村头的大树底下,远远看到,鹿鸣被钟宇修抱着。 他直接扑了过去,把女人从他手中接过来,看着女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泪砸了下来,抱着她坐下,紧紧地搂着她,脸贴着她的脸。 平日里硬得像钢铁一样的男人,流汗流血但不流泪的男人,此刻,跪在地上,抱着女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鹿鸣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有水,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很快就醒了,发现抱着她的人是靳枫,以为是在做梦,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温度。 她神情恍惚,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脑海里闪过一些碎片。 钟宇修以死相逼,给秦大业最后一分钟时间考虑,他话刚说完没多久。 “嘭!”一声枪响,子弹不知从什么地方射过来。 秦昭昭一声尖叫,持枪的手撒开,枪落地,被闪过来的独臂男接住。 转眼的功夫,秦昭昭双手反剪被他控制,最终被那几个人捆绑住,往前一推,摔倒在她旁边。 秦昭昭一开始很冷静,之后像个疯子一样狂笑,笑得在地上打滚,很快被独臂男扔回民宅里面,放了一把火。 钟宇修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她低头的时候,发现凳子底下有一个纸团,捡起来一看,里面是一个u盘,才意识到,是秦昭昭最后倒在地上,留下来的。 她匆匆捡了起来,藏在鞋子里。 她和钟宇修被独臂男带走,一路上,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头脑昏昏沉沉,差点摔倒,钟宇修抱住了她。 走了许久,她依稀听到有枪声,听到钟宇修说,是应龙带着人及时出现,独臂男和另外两个人被擒住。 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彻底晕了过去。 …… “三哥,我好饿。”鹿鸣下意识说道。 靳枫听到微弱游丝的声音,低头,女人正睁着一双澄澈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嘴角一弯,“想吃什么?回家我做给你吃。” “我想吃核桃饭。” “好……”靳枫刚要抱她起来,对讲机又响了。 西线火情告急,前线指挥部呼叫他马上回去,商量对策。 鹿鸣坐起来:“你快去忙,宇修哥会送我回去,核桃饭我自己会做。” “放心吧,我会亲自送他们回去。秦昭昭已经……”应龙顿了片刻,“我们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只是这秦大业,太狡猾了,一直没露面,只抓到了他三个手下。” 鹿鸣把鞋子里面的u盘拿出来,递给应龙:“这是秦昭昭留下来的证据。” 应龙接过u盘:“太 分卷阅读179 好了,沙尘暴和绞杀榕的问题应该可以彻底解决了。” 靳枫的对讲机又响了,催促他回去,无奈,他站了起来,把鹿鸣也拉了起来,抱住她:“等我回来。” 他说完,立刻松开了她,转身就走。 鹿鸣看了他一眼,和其他人走向另一个方向,没走几步,双脚一软,身体往下滑,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钟宇修走在她后面,往前跨了一步,抱住了她。 …… 鹿鸣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旁边坐着一个人。 达哇在切水果,看到她醒过来,迅速站了起来,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核桃饭。 “哪来的核桃饭?” “云杉姐做给小武他们吃的。你昏迷的这三天,她们每天都在做。” “……”鹿鸣拿出手机,翻看及时新闻。 双凤山森林大火,已经烧了五天,除了最先出动的四个支队,武警内卫部队、解放军驻当地部队、公安干警、消防部队、预备役部队都出动了,甚至地方广大干部群众也被发动,上千人的专业的和非专业的扑火队伍联合作战。 附近市镇的村民,很多人加入了后勤队,给前线扑火的战士提供食物等各种物资。 鹿鸣当天就出了院,给云杉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召集的那些人,一起叫到小森林来做核桃饭。 她们这一做,就是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天,鹿鸣正在厨房里,和其他人一起做核桃饭,手机铃声响了,是靳枫打来的电话,他终于有空联系她。 “在做什么?”电话里传来男人略显疲惫的声音。 “在和大家一起做核桃饭。”鹿鸣用肩膀夹住手机,洗了下手,走出了厨房,一直走到后院,“你们在做什么?” “在和他们一起吃你们做的核桃饭。” 电话这一端,靳枫端着饭盒,刚打开,一堆人跑过来哄抢,袁一武跑过来把他们赶走,把自己饭盒里的核桃饭团夹了好几个到他碗里。 “三哥,你换个地方给三嫂打电话吧,那些混蛋,跟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袁一武挡住他的碗,不让那些人靠近。 靳枫看了一眼他绑着夹板的手臂,救王奶奶的时候被压伤了,还好骨头没断,上了药,只休息了半天又跑回来了。 “我不饿,别把你沾了口水的东西扔给我,我又不是垃圾桶。”靳枫把核桃饭倒回到他饭盒里,只留了一个,转身离开。 袁一武站在原地,一堆人跑上来,到他碗里抢。 靳枫听着他们你争我抢的声音,笑了笑,在旁边找了个安静之处,坐下来,继续打电话。 “苏铁和银杉这两天乖不乖?” “不是很乖,大概是想爸爸了吧,他们已经有十二天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知道,两个性格都随你,野得很,撒起野来,我管不住他们。” 鹿鸣想说的其实是,这场大火什么时候结束,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斩掉凤头我们就可以回家,应该很快了……”靳枫止住,没有说具体的细节,“等我回来,好好教训他们。” “嗯。” 胡卿民从指挥部走出来,看到了他,朝他走过来。 靳枫对着电话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挂断电话。 胡卿民走到他面前,又开始数落他。 “我就不明白了,西线是廖支队负责,你负责东线和南线,凤爪你已经斩断,三个村庄的村民都及时救了出来。凤头在西北方向,现在凤头一带发现新的火情,要斩断凤头,也应该是廖支队的任务。你为什么要揽过来?你明知道两只凤头交接的那一带离磷矿很近,又全都是松木,灌木丛密集……唉!” 胡卿民越说越担忧,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因为如此,才要速战速决。不斩断凤头,后患无穷。如果东凤山的火越过凤头交接地段,一定会蔓延到西凤山,西凤山和东凤山差不多大,这场大火什么时候能扑灭?” “是啊,能者多劳,我还能说什么?我就不该让你们这支雪豹突击队名声这么响。还有你自己,不做这个前总副总指挥多好?也不用事事当先。” 胡卿民说了感觉也是白说,这些天,靳枫带着这群兄弟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算不是前总副总指挥,我能做的事,怎么能不去做?胡大队长,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我会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胡卿民静默片刻,知道已经不可能阻止得了,叹了口气。 “把应龙也带上吧,他扑火比不上你,但比其他几个没得差。袁一武手臂受伤,让他不去又死活不肯。” “好。”靳枫环视四周一圈,应龙就在人群里,已经脱下平日里森林公安制服,换上了橙色的防火服。 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西北方向的森林,山陡林密,无法步行上去,只能由直升飞机把他们送进去,等他们截断凤头,阻止向西北方向蔓延的火,再接回来。 靳枫把最后一个核桃饭团吃了,饭盒放到一边,朝胡卿民进了个礼,转身走向还在相互打闹开玩笑的人群。 “全体集合!” 靳枫一声令下,嬉笑打闹的队伍转眼安静下来,迅速背好工具包,风力灭火机等各种工具。 列队,报数。 最后一个数字“2o”报完,前指总指挥走到靳枫身旁,做最后的动员。 他动员完,所有人都看向靳枫,他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 “兄弟们,跟我走,也要跟我回来,一个都不许少!” “是!” “是!” “是!” “……” 整齐划一的声音再次响彻在大森林上空。 靳枫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队伍开始登机,他最后一个上飞机。 飞机很快起飞,热哄哄地吼着,飞过第一批群山,接着是陡峭的深谷。再飞过一座座尖峰和山谷,然后是浓绿的森林。 越往北,森林越浓密,视野范围之内,像大海一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宏大,绿得令人难以置信。 靳枫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崇山峻岭,千仓百孔的大森林,偶尔能看到野兽出没,大羚羊在山上奔跑。 他把视线收回,拿出地图,指着凤头,西北至东南走向的一处深绿色山脉,讲解下山以后的安排: “现在这一处发现了火情,除了留一个观察员,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凤头西北方向开一道隔离带,由应龙负责,李章程和张小雄协助;二队在东南方向山开一道隔离带,沿隔离带点顺风火,我负责,袁一武跟我走。山火夹在两道隔离带之间,我们不用直接扑打,把这一带可燃物烧掉,就等于斩断了凤头。飞机会就近把两 分卷阅读180 队分别在合适的地方放下,完成任务以后,立刻联系飞行员,就近登机离开。明白了吗?” 众人应声答应,都表示明白了。 靳枫所讲的,听起来并不复杂,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地图上一切都是静止的,可到了实际的火场,一切瞬息万变。 二十一人,留一个观察员,其他人按照报数时的单复数,分成两队。 靳枫负责的二队和观察员先到达目的地,飞机在空中盘旋许久,找到一块平地,降落,把他们放下,很快又起飞,往西北方向开,送一队去往目的地。 靳枫让观察员找一处地势较高的安全地带,观察风向、云层、温度等气候变化,随时向他汇报。 其他人跟随靳枫,继续前进。 扑火这些天,虽然队伍在规定的时间都会驻扎修整,但连日作战,都已经显出疲态,只顾着埋头走路,很安静。 只有袁一武,看起来还很有劲,又唱起了《十五的月亮》。 队伍行到一片灌木丛,靳枫让他们停下来,用对讲机询问观察员最新的天气情况。 “东南风5到6级,气温4oc,云层厚度没有变化,朝南移动。” 靳枫伸出手掌,确认了风向,观察附近的地势,下令,就在这一带开一道隔离带。 所有人开始行动,有的锯木,有的挖隔离带。 靳枫不时用对讲机询问一队的情况,等他们已经挖好隔离带,让他们撤回到安全地带。 他们这一道隔离带挖好之后,他再次确认一队的人已经不在两道隔离带之间,才下令沿隔离带点顺风火。 树木、灌木丛很快燃烧起来,哔啵作响,火苗在东南风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朝西北方向狂奔。 最终,他们灭掉了西北方向威胁凤头的山火,并成功斩断了凤头,消除了东凤山的火对磷矿基地以及西凤山的威胁。 靳枫宣告任务完成的那一刻,所有的人欢呼起来,袁一武放下手中的工具,双手撑地,在地上连翻两圈,高兴得像一只偷吃了蟠桃的猴子。 只是,喜悦仅仅持续了几分钟,靳枫的对讲机响了,传来张小雄焦急的声音。 “三哥,李指导迷山了,我们撤回到安全地带后,联系飞行员,到指定登机地点,到了以后发现,他不见了。应队长让其他人上了飞机,他和我返回,分头去找李指导。可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你们继续找,务必保持通讯畅通,我马上过去找你们。”靳枫说完,用对讲机联系飞行员,马上过来接他们。 所有的人都安静地看着他,显然都听到了张小雄的话。 “你们别担心,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你们可以返回了。飞机到了就离开。” “那三哥你呢?你不走吗?” “三哥不走,我们也不走,我们要跟你一起去找李指导。” “是啊,三哥不是说了,一个都不许落下?”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肯走。 “森林消防员职业守则第四条是什么?”靳枫大吼一声。 “坚决服从命令!”众人齐声高呼。 “那就对了,李指导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找到他。但不是人越多越好,人多了我还得顾及你们。到时候找了这个,那个又迷山了,你们是不是想累死我?”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但心里都明白,靳枫是不想拉着更多的人面对不可预测的危险。 双凤山森林大火的扑火工作已经进入第三个阶段,到了最关键的合围歼灭战阶段。北线和中部还有多处明火没有全部扑灭,留在森林里,随时都有危险。 飞机来了,在靳枫的强压下,一个一个被迫登上了飞机。 “小武呢?”最后一个上飞机上的人突然问道。 “他说肚子疼,找个地方方便去了,我们再等等他吧。”飞机上的另一个人回答。 靳枫环视四周,哪里看得到袁一武的影子,不用问也知道到,那小混蛋在拖延时间,他留下,不可能轰得走他。 “别等了,你们先走。”靳枫把最后一个人推上飞机,直接把飞机门拉上,挥手示意飞行员立刻起飞。 果然,飞机一走,袁一武就出现了,捂着肚子,装着很难受的样子:“三哥,我一定是吃多了核桃饭,肚子胀。” “别装了。” “……好吧,三哥,我不管,反正我必须跟你一块去找李大哥。”袁一武不喜欢用官职称呼他们,使出惯用的撒泼耍赖的伎俩。 “那走吧。”靳枫背上工具包,大步往前走。 “好嘞!”袁一武笑着紧跟在后面,又开始唱《十五的月亮》了,完全不像是在扑火现场持续作战十几天的人。 靳枫和张小雄随时用对讲机沟通,根据他说的路线,最终汇合。但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应龙和李章程。 他们三个人在山林里穿梭,找了许久,才找到身处险境的李章程。 他掉进一个腐殖质燃烧的火坑,双手抓住树根,身体悬空,下面就是火坑。他就这么悬着,一直坚持到应龙找到他。 此刻,应龙正抓住李章程的一条手臂,趴在地上,却不敢轻易动。 应龙趴着的地面,表面看起来正常,可底下的腐殖层显然已经烧成了炭,承受力有限,稍不小心,这一整块地面都会塌下去,两个人都会葬身火海。 幸亏他们三个及时赶到,靳枫用绳索,从中间处绑住自己的腰,绳索一端绑在一棵树上,让张小雄和袁一武放绳,另一端拿在手里。 他走了一段路,觉察到脚下松软,便趴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往前爬,一直爬到应龙脚后跟,用绳索绑住他的两条腿,把绳索的头交给应龙,让他绑住李章程。 李章程已经被炭火烤晕,无法配合,应龙只能把绳索绑在他两边腋下。 绑好绳索,靳枫让袁一武和张小雄往后拉,一点一点把李章程从炭火坑里拉了出来。 他们这一动,地面受力,开始坍塌。 袁一武和张小雄快速往后拉,李章程身下的地面往下塌陷,眼看就要掉下去。 靳枫和应龙同时起身,把李章程架起来,快速往前飞奔,经过之处,黑色的地面往下坍塌,变成了红色的炭火。 最后一刹那,靳枫和应龙架着李章程往前一跳,同时趴在了绑绳索的大树旁,他们身后几米开外的地面,一大片全部塌陷下去。 底下是一片火海。 袁一武和张小雄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要再晚一点点,他们三个就都掉下去了,在火坑里面,绑在他们身上的绳索也起不到作用……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不安全,马上转移。”靳枫迅速爬起来, 应龙也爬了起来,袁一武和张小雄把李章程扶起来,争着要背他。 分卷阅读181 “我来背吧,没有及时发现队伍里少了个人,是我的错。”应龙直接走到李章程前面,把他背起来,快步往前走。 应龙心里当然清楚,靳枫信任他,才会让他做一队的负责人,可他这个人,做独行侠做惯了,常常会忽略别人。幸亏找到了李章程,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其他人没再跟他争,袁一武和张小雄跟在后面,扶着李章程。 靳枫走在前面探路。 回去的路,似乎没那么容易。 他们走了许久,李章程都已经醒了,对讲机却怎么也联系不到飞行员。 五个人走到一处灌木丛处,远远看到,火舌跃动,仿佛红色的魔鬼,疯狂地舞动着披在身上的红色绸缎,朝他们逼近。 “三哥,这风,到底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啊……”袁一武声音低了下去。 靳枫目测火头的距离,确定已经没有时间转移到西北凤头的火烧迹地,果断下令,原地开设紧急避火区,采用“门”字型点烧方法。 “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的风,都强不过从心底来的风,相信我,我们一定不会有事。”靳枫的笃定和沉着,无疑给了其他四个人莫大的信心。 最强劲的风,从心底而来! 他们在心底默默地念着,给自己灌输坚定的信念,秉持这种信念,在靳枫的指令下,开始自救。 他们先顺风点烧了一条隔离带,在隔离带两端点烧两条防火线,形成‘门’字型。 随后在“门”字内进行梯状点烧,形成一个口字型的安全地带,把余火反复清理,挖开底下的湿土。 眼看火舌已经近在眼前,靳枫下令解开避火罩,卧倒避险。 在排位顺序上,五个人产生了分歧,都争着往两边挤,边上靠近火,最危险。 “李章程,你受了伤,必须在中间。袁一武和张小雄在两边护着他,应龙,你在张小雄旁边。” 火场内浓烟滚滚,李章程被呛得直咳嗽,眼泪也出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你们都不会有危险,三哥,我……跟你换个位置吧。” 靳枫在顶风这一边,火力最大。 “都必须给我服从命令,马上卧倒!” 靳枫不容他们再争辩,把他们四个一个一个推倒下去,才回到他的位置,展开避火罩,迅速趴倒。 四面八方的火舌,像火车一样,轰隆隆呼啸而来,很快搅在了一起。 …… 双凤山森林大火在当天下午16时4o分扑灭,明火扑灭后,接着是72小时候余火清理阶段,持续了整整15天的扑火战斗终于结束。之后,大部队相继撤离火场。 鹿鸣一直关注着每一个阶段的进展,也以为如胡卿民说的,靳枫是前总副总指挥,要等余火清理完之后才回来。 可她再次见到他,却是在医院里。 鹿鸣这才知道,他们骗了她,明火扑灭的那一天,他们五个被森林大火困住。 火势太大,烟也太浓,救火队的直升飞机根本无法靠近森林,找不到他们确切的位置。最终,出动国内最先进的ai救援设备,欧阳旭亲自到场指挥,才搜索到他们所在的区域,空中投水,灭掉了围困他们的大火,才把他们救出来。 五个人被送进医院抢救,他们担心她承受不住打击,影响腹中胎儿,隐瞒了她三天。 三天之后的今天,其他四个都醒了,只有靳枫,虽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一直昏迷不醒。 鹿鸣在病房门口站了许久,才推开门。 病床上静躺着的男人,浑身缠满了白色纱布,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 她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身体晃动了一下,钟宇修在她身后及时扶住她,她才没倒下去,心脏却像是被什么在抽打,一抽一抽地痛,眼泪像洪水决堤了一样,奔泻不止。 鹿鸣进入房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床边,抓住他的手,摇了摇。 “靳枫,我好饿,想吃核桃饭呢,我们一起回家吧。” “……”没有人应她。 “你是不是累了?那你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眼泪越流越凶。 “他可能,没那么快醒过来。”回答她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钟宇修。 “……”鹿鸣声音哽住,没再说话,所有的话都被压在了心底。 等你醒来我再说,好不好? 你一定会醒来的,对不对? 你知道,我会一直等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今天和明天都双更,两章合并的,求夸,比如,勤快墨~ 明天大结局,he~ 第117章 番外一 鹿鸣没想到,她这一等,就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苏铁和银杉出生了,已经半岁多,会叫爸爸妈妈了。 她导演的第一部纪录片《大鹏和小呦》,如期拍摄完毕,后期剪辑制作也顺利完成,即将上映。 日月谷生态森林公园改造完,并对外开放,《大鹏和小呦》还在里面取景。 秦昭昭留下的证据,不止证明秦大业诬陷靳栋梁贪污受贿属实,还揭露了秦大业这三十年来,偷伐盗猎、行贿、偷税漏税等一系列犯罪事实,“支援西部建设第一人”的形象崩溃。 秦大业与秦中流父子二人双双入狱,秦家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昆仑北麓那一片地也被程子涛接手,再造一座荒漠林。 鹿鸣生完孩子以后,去昆仑山脚下取景,荒漠林已经能见到十年前,她和靳枫初逢时的样子。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有病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始终没有醒过来。 鹿鸣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手,一边给他讲述这一年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讲了无数遍,如果他是醒着的,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擦完手,她又给他剪指甲,继续讲身边的人和事。 “袁一武和他的月亮生了个小公主,现在有第二个宝宝了。阿梅的女儿接受李章程了,阿梅和李章程已经办了喜酒;陈小桉原谅了张小雄,他们也结婚了。应龙向云杉表白了,只是她还没答应,说要等你醒来再说。程子涛就没那么幸运,周笛玩心重,他们之间时好时坏,估计还得拉扯一些时日。” 剪完指甲,鹿鸣习惯性地抬头问他: “我说了这么多,你回答我一句啊。不然我生气了,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回答她的,依然是让她绝望的死一般的寂静。 鹿鸣觉得很委屈,眼泪不觉又滚下来,把手中的指甲剪扔进抽屉里,往床沿上一坐,质问沉睡的男人。 “你一直这样躺着,算什么男人?是谁说过,要拼命 分卷阅读182 地对我好,把我往死里宠的?你就是这么宠我的吗?苏铁和银杉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小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倒是说话啊……” 她趴在男人旁边的枕头上,把枕巾打湿了。 鹿鸣趴在床上,哭了许久,念叨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亦如这一年无数次,每一次念叨完,大哭一场,她又得自己擦干眼泪,坐起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有人敲门,鹿鸣匆匆把眼泪擦干,坐回到椅子上,让敲门的人进来。 钟宇修拿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走到她旁边。 “是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什么新问题?”鹿鸣低声问道。 “没有,他还是那些问题,也是时候解决了。”钟宇修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从棕色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鹿鸣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遗嘱,她看到这几个字,整个人像跌进了冰窖,身和心都凉透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内容。 上面提到,昏迷时间超过一年就停药,不再做任何手术,更不做插管等治疗,让生命自然终结…… 遗嘱执行人,钟宇修。 鹿鸣原本以为靳枫当时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连遗嘱都立下了。她是不是该彻底绝望了? “去年,他陪我去医院产检,在楼梯口遇见你,你说不答应他说的事,就是这件事?” “对,我当然希望他说的这种事永远都不要发生,所以才不愿意答应。可是,鹿鸣,你不能一直这么耗着,把时间都耗在他身上。两个小孩还这么小,你也这么年轻。万一他和他父亲一样,一躺就是八年,甚至更长……” “不会的。绝对不会!”鹿鸣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这句话,他曾经也对说过。后来怎么样?他父亲拖了八年,不仅活着的人受罪,躺着的人也受罪。你也知道,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不想看到,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钟宇修叹了口气。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靳枫醒着的时候,当然也预料到了,所以才让他来做个罪人。 “今天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会以遗嘱执行人的身份,敦促医院按照遗嘱内容执行。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他遇险的时候写给你的,让我保管,如果他没醒过来,就交给你。” 钟宇修起身,把她手中的文件拿过来,在床上放了一封信,便离开了病房。 鹿鸣手中空了,却没有觉察到,一直保持着拿文件的姿势,呆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脸上没什么血色,但依然英俊非凡,下巴很干净,胡须是她今天早上出门前给他刮过的。 这张脸,这个人,真的要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吗? 鹿鸣浑身无力,趴在床上,抓住他的手。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该继续坚持我的想法,还是遵循你的意愿?” 这一刻,鹿鸣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慌,孤独,无助,彷徨,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可她能死吗? 她脑海里闪过那两张白白胖胖、可爱的小脸蛋,耳边仿佛响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的哭声。 “你曾经说过,所有的选择你来做,后果你来承担,可现在,你把最艰难、最痛苦的选择摆在了我面前,你自己却静默不语。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夜色降落下来,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路灯,透过窗户射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鹿鸣就这样趴着,睁着眼睛,重复讲述着那些事情,时断时续,一直到天亮。 晨曦初露。 没有奇迹发生,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哪怕像他父亲那样,突然醒过来,对她讲几句话也没有。 鹿鸣视线落在旁边的那封信上,坐起来,把信打开: 我的林间鹿, 你还在等我吗? 火越来越大,像火车在背上驰骋,却迟迟不开走。 明明有火,我却看不清,像在黑暗中。 周围的的空气很烫,温度太高, 眼睛睁开久了会痛,但我不能闭着。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很难过。 想到你会难过,我就很难受。 心里难受,比身体被火烘烤的难受更难熬。 我已经让你难过了一年, 为了我,不要再难过下去了好不好? 是人都会死,用力活过、用心爱过的人,不会惧怕死亡。 我们的身体曾合二为一,我们的嘴里有彼此的味道。 我早已把这些铭刻在了骨头上,火是烧不毁的。 我知道你也是这种感觉,想忘也忘不掉,因为你就是我的那根骨头。 我不强求你马上忘掉我,那一定是锥心刺骨般的痛。 人有一颗心脏,两个心房。 我们可以同时拥有两座精神家园,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洋。 小森林安放快乐,每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都要精心栽培,让其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日积月累,就成了大森林。 大海洋装载痛苦,海会枯,石也会烂,再大的痛苦,都不过沧海一粟,终究会随风而逝。 想起我,如果你是快乐,在你左心房小森林里辟一个角落给我就够了,这样你和我仍然拥有一座小森林,并且是永恒的;如果是痛苦的,请务必把关于我的一切扔进大海洋,让海水冲走。 现实生活中,许你一座小森林的人,一定是陪伴你一生的人。 我没有资格了。 为了苏铁和银杉,为了我,你必须和我告别。 不说再见,也没有来生。 能在今生守护过你,我已经很富足。 …… 后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鹿鸣眼泪也已经流干了,许久,把信收了起来。 如往常一样,她给他洗脸,洗手,刮胡须,擦拭身体,换衣服。 忙完以后,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男人,眼珠不敢眨一下。 她把眼睛当成相机,想把他现在的样子照下来,存在心里,最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周笛打来电话,《大鹏和小呦》今天在玉仑河市区最大的电影院点映,森警大队的人很多都去了,问她要不要去。 因为她的情况,电影后期的宣传,制片方没有要求她参加,都是周笛代她在忙。 鹿鸣一开始不打算去,可挂了电话之后,她突然感觉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忙。她不敢留在医院里,生怕会突然改变主意。 苏铁和银杉一个星期前被钟宇修送到北京去了,鹿晓茸虽然还是不和她说话,但没有像之前那样 分卷阅读183 ,不让北川河跟她联系,也没有禁止他帮忙照看两个宝宝。 鹿鸣想起来眼睛就火辣辣的疼,她依然不后悔她的选择,可她终于能理解鹿晓茸的做法了,她现在这样,她肯定也是难过的。 如果她一直这么耗下去,身边的人都要陪着她痛苦,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整理完心情,鹿鸣开车去了市区的电影院,想看看自己导演的作品最终呈现的样子。 到了电影院,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电影很快开始。 大屏幕上。 昆仑山雪山高原,荒漠林。 一只小鹿被一只雪豹追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雪豹走路也不正常,一只脚不能着地。 “可恶的大坏蛋,能不能不要追我了?我那么瘦,不好吃的,骨头一定会戳你喉咙呀。” 给小鹿配音的女演员是徐娜,她现在已经是国内当红的一线艺人,零片酬为小呦配音。 戒烟以后,她的声音已经不那么沙哑,有点低沉,像管弦乐器乐器低音区域的音调。 这样的声音表现的可爱,不会让人感觉幼稚做作,反而有一种特别的质感,更能拨动人的心弦,惹人怜爱。 鹿鸣旁边有个空位,坐下来一个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光线很暗,她没留意,视线依然紧盯着大屏幕。 雪豹的脚步慢了下来,低头,又抬头:“我不叫坏蛋,我有名字,我叫大鹏。我是昆仑山的王,雪域高原之王。” 给雪豹配音的男演员不是很出名,但声音浑厚,像劲风一样有力,能听出一种王者的霸气,很像靳枫的声音。 “大鹏哥哥,我叫小呦。我会吟诗哦,《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小呦摇头晃脑的吟着诗,电影院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也有人惊呼,小呦脚下多了一滩水。 坐在她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不是尿失禁吗?听不得吟诗,一听就湿?” 屏幕上,大鹏趴下来,用嘲讽的声音说道:“你果真一吟就湿啊,小诗人,不对,小湿鹿。你尿失禁吗?” 电影院里的人轰然大笑,有人笑得弯下了腰,有人抹眼泪。 小呦低头看脚下,许久,才抬头,用一双泪汪汪的鹿眼看着大鹏。 “瞧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是开个玩笑。生活那么苦,整天被盗猎者追,还不知道哪天就成了人类的盘中餐。开个玩笑,乐一乐,也不行吗?” 小呦看起来很伤心,开始低声抽泣,很快嚎啕大哭。 大鹏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小呦往后退一步,显然怕他,他只能停下。 “你哭什么呀?眼泪很宝贵的,发生森林火灾的时候,缺水,连眼泪的水都是宝贵的。”大鹏极力安慰她。 鹿鸣听到这熟悉的说话口吻,眼泪哗啦滚下来,又想起了那个正躺在医院里的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不留在医院陪着他,却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应该? 可如果她留在医院,让她看着钟宇修给他停药,她做不到。 屏幕上,小呦哭了许久才停下来,低声说道: “我可能真的是尿失禁。我的脚被盗猎夹夹住了,爸爸妈妈救了我,结果都被抓走了。后来,我就老是控制不住尿尿……” 大鹏看着小呦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出话来,又趴了下来。 小呦也趴了下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似乎都很渴,仰头,张开嘴,接雨水喝。 此后,小呦和大鹏在荒漠林里住下来,给彼此疗伤,一起找食物,偶尔也会吵架。 一吵架,大鹏就说:“小湿鹿,你是不是欠操作?信不信我吃了你?” 小呦知道他不会吃她,但还是害怕,每次都搬出她的拿手武器: 哭! 大鹏骂她是小哭包,小怂包,骂完以后又来安慰她,还给她找食物,忙起来就忘了为什么跟她吵架了。 不久,大鹏带着小呦去昆仑山玩,说上面的风景很漂亮。 哪知道,在昆仑山又遇见了盗猎者,为了救小呦,大鹏朝盗猎者扑过去,一起掉下了悬崖,掉下去之前,让小呦离开昆仑山,再去找一片森林,保护好自己。 小呦想要跳下去,却又害怕,在悬崖前来回徘徊,大哭不止。 她一哭,电影院里很多人也哭了。 小呦伤心欲绝,但还是按照大鹏说的,去附近找森林。结果,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她发现很多森林不是被偷伐的人砍光了,就是被火烧毁了。 小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有一天实在太累了,晕倒在路上,被一个护林员救了,把她带到了一个叫玉仑河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叫小森林,她特别喜欢,住了很久。 玉仑河的森林保护得很好,风景很漂亮,小呦决定留下来。 可是没多久,她去森林里玩,发现有人放火,拼命地逃,从山谷逃到山坡上,意外地发现谷底有只雪豹,好像是大鹏。 她开心极了,虽然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跑回到山谷里,果然是大鹏。她把夹住大鹏的盗猎夹咬开,和大鹏一起逃出了森林大火。 大鹏和小呦在玉仑河的森林里面生活,只是大鹏不习惯森林,他们在森林也很找难找到食物。 大鹏想回昆仑山,可小呦怕冷,又害怕昆仑山的盗猎者。 他们争吵的次数更多了,大鹏的脾气越来越差,饿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吃掉小呦,好几次,已经咬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咬断,美餐一顿。 但最终,大鹏只是叼着小呦,在森林里奔跑,跑得精疲力尽,才把她放下,这样就没力气咬断她的脖子了。 大鹏饿得不行了,就下山,去偷牧民的羊吃,结果差点被打死。 小呦让他不要再去,她偷偷跑回小森林,把主人喂给她的食物省下来,带去给大鹏吃。 大鹏被牧民打过以后,再也不相信人类是好人,也很骄傲,一开始不吃,但实在饿的不行,趁小呦回小森林的时候,吃了。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生活。 故事的最后,森林又发生了大火,这次不是人放的火,是雷击火。 大鹏和小呦在火场里奔跑,小呦跑不动了,大鹏只能叼着她跑。 小呦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救过她的护林员,小森林的主人,许是受了伤,趴在地上不动,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 她让大鹏把她放下来,让他先跑出去,她跑向受伤的护林员,在他耳边使劲的鸣叫,想把他唤醒。 可他始终没醒,身上已经着了火,小呦也被火烧着了,虽然很痛,但还是继续鸣叫。 大鹏已经跑出了大火,发现小呦一直没有跟上来,气得不行,狂吼一声,转身 分卷阅读184 又跑进熊熊大火。 大鹏跑了很远,一直没有找到小呦,只听到了她的鸣叫声,他朝声音跑得更快了,脚底仿佛生了风。 不,最强劲的风,是从他心底来的。 鹿鸣时,劲风从他心底来。 …… 尾声—— 鹿鸣看到大鹏在大火里奔跑这个场景,没有再看下去,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在她心里,电影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因为制片方考虑到市场,后面加了一段大团圆的结局。 生活永远比故事残酷,哪来那么多大团圆? 大鹏走了。 小呦在去年她被秦昭昭劫走的那三天,也不见了。 他也要走了。 故事里,为了满足制片方的要求,鹿鸣发挥了美好的想象。 他说过,听到鹿鸣叫的声音,就会有风从他心底而来。 他也说过,最强劲的风,是从心底来的。 鹿鸣希望,在他最后被火灼烧,痛苦难忍的时候,小呦去了他身边,有风从他心底来,带给他一丝丝的清凉,他就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那绿色的避火罩。 那次她偷看他们训练,看到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避火罩,就想起了小时候,她亲生父亲去世那天,入殓师把他送进棺木里的情景。 当时她无比恐惧,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直面死亡那样恐惧。 可现在,她多么感谢有这样一个避火罩,再轻薄,也至少有一层遮拦,应该可以像小呦。他给她大体讲了这一年沉睡时的感觉,她才展露许久未见的笑颜,确信,他是真的醒了。 “以后,我是该把你放在左心房,还是右心房?”鹿鸣问道。 她今天早晨看完信,已经下定决心,余生要遵从他的意愿,努力打造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这样两座完全对立的精神家园。 “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一个是小森林,安放快乐,一个大海洋,装载痛苦……”她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现在不需要了,只要我活着,你的左心房是小森林,右心房是大森林,才足够安放我这一生要给你创造的快乐。” “……”鹿鸣喜极而泣,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