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败垂成》 分卷阅读1 第o1章 成顷是一众少爷公主中,唯一穿着军礼服的人。 今天花拾会所的老板肖衢在自家地盘招待朋友,经理懂事儿,早早准备好了十位美人,此时正候在包厢外。 站在第一位的,就是成顷。 包厢外流光溢彩,他一身笔挺的军装,窄腰被武装带紧紧地束起来,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裹在量身定制的军裤里,再往下,便是一双令人想入非非的齐膝牛皮靴。 身后的少爷没谁比他高,但个个打扮得比他妖艳清纯,有的甚至画上了蛊惑人的下眼线。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冷色调的灯光打在脸上,将眼角眉梢映衬得更加深邃。 这是他回到花拾的第一天。 三个月前,他与客人在卧房内大打出手,肋骨折了四根,一根插入肺部,重度脑震荡,小腹挨了一刀,大量失血,送至医院时连医生都说情况危急,只能尽力而为。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三夜,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竟然硬生生挺过来了。 出院后,他回过会所几趟,见过他的人上至经理下至酒侍,都在私底下议论,说他鬼门关前走一遭,待人接物就突然来了个脱胎换骨。 他笑得不动声色。 包厢的门开了,香水与酒气扑面而来,酒侍9o度鞠躬,经理推了成顷一把,压低声音道:“进去吧,好好伺候肖先生。” 他款步而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懒散靠在沙发上的男人。 男人今年3o岁,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年少时清隽的眉目变得深沉,曾经不可一世的嚣张收敛入骨,侧脸的线条锋利冷硬,与十七八岁时恍若隔世。 成顷看着他,那一瞬间,汹涌的心潮像铺天盖地的海浪,遮住了闪烁的星辰与刺眼的灿阳,日月无光,天地间只剩下那人黑色的影子。 肖衢! 包厢有些吵,一圈沙发与吧台上还坐着五六个3o多岁的男人。少爷公主们鱼贯而入,乖巧地挤在男人们身边。成顷却像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肖衢。 肖衢侧目投来一瞥,眸光从他身上扫过时微微一凝,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肖衢看的是他身上的军礼服,而不是他这个人。 悄然深呼吸一口,他嘴角倏地上扬,勾出柔软的笑,那笑直达眼底,风情万种。 肖衢微阖着眼,薄唇如刀,说不出的凉薄。 成顷向他走去,单膝跪地,扬起修长的脖颈,皮肤在冷色的灯光下如羊脂玉一般。 他凝视着肖衢的眼,低笑道:“肖先生您好,我是成顷。” 肖衢向前倾了倾身子,漠然却带着些许探寻的目光落向他的眉眼,继而向下,停在他军礼服衣领的领花上。 肖衢捻住那领花,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不看成顷,也没有让他起来坐下的意思。 成顷稳稳地跪着,不再说话,只是近乎着迷地望着肖衢。 包厢里灯红酒绿,灯光尽在别处,肖衢捻着领花似乎看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才道:“从哪里弄来这身衣服?” 那嗓音低沉性感,像一盏温热的酒,无声无息地浸入成顷的四肢百骸。 成顷喉结微动,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知道您有时会回来坐坐,前阵子我特意拜托经理找人定制的。” “部队军需,也能定制?不怕挨罚?” 成顷笑答:“如果能讨您多看一眼,挨罚算什么。” 肖衢眼色幽暗,眸底滑过一丝浅淡的轻蔑,又问:“年纪不大吧?个儿倒挺高。” “22岁。”成顷单手扶在肖衢膝盖上,“三个月前才来,前阵子生了一场病,一直在休养,您没有见过我。” “病?什么病?”肖衢两眼眯成一条线,饶有深意地看着成顷。 花拾是熙城最顶级的会所,少爷公主全是精挑细选的佳人,送至肖衢身边的更是干净健康的孩子,别说卧床休养的病秧子,就是身上生了一颗痘,经理都不会往他跟前送。 “和客人打架,受伤了。”成顷不躲不避地凝望肖衢,嘴角牵着从心头涌上来的笑,“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那一抹笑跌进肖衢眸底,挑起几缕落了灰的怀念。他揉了揉眉心,往后一仰,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不再搭理跪在自己脚边的少爷。 成顷看着他眉间轻皱起的竖纹,指尖陡然颤抖起来。 包厢里全是肖衢的发小,这些年疏于联络,难得聚上一次,无酒与美人不欢。 骆栩端着酒走过来,本想撩肖衢两句,一见肖衢身边跪了个漂亮的少爷,乐了,踢着肖衢的小腿道:“怎么这么不懂得惜香怜玉呢?” 说完又冲成顷笑,“肖先生罚你跪啊?跪多久了?腿麻了吧?赶紧起来,给肖先生倒酒。” 成顷冷漠地看看骆栩,转向肖衢时,目光又突然变得炽热。 肖衢最近忙,下午才出席了肖氏名下一家酒店的剪彩,身子有些疲惫,眼中浮着不加掩饰的倦意。 他垂下目光,又看了成顷一眼,缓声道:“起来吧。” 成顷撑着沙发沿起身,跪得太久,小腿和膝盖有些发麻。他眉间隐隐一皱,抿着唇忍下来,站在水晶桌边往肖衢的杯子里夹冰块,倒酒的动作利落娴熟。 肖衢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咸不淡道:“坐。” 这次聚会的主角不是肖衢,是难得休一次假的秦黎秦少校。肖衢作为秦黎最铁的兄弟,难免被哥儿几个合在一起灌。 秦黎2o出头时酒量就了得,去部队混了十来年更是练出了千杯不倒。 但肖衢不成,未成年时一杯就醉,这些年商场上应酬虽多,但从来没人敢灌他这肖家独苗,也只有相互兜着打架交情的发小敢掰着他的下巴灌。 闹至午夜,秦黎没醉,他却早就醉得不省人事。 成顷陪酒也挡酒,十几杯下肚,两眼蒙了水气,灼灼生辉。 经理为所有人都安排了卧房,肖衢的在顶楼。 成顷一晚上都在伺候肖衢,此时得了经理的许可,半背半扶将他送进房间。 肖衢身形高大,常年健身,腰上腹上都是实打实的肌肉。成顷在一帮少爷里显得拔群,但身高和他一比,还是堪堪落了下风,加之身材瘦削,酒后乏力,将他扶上床着实花了一番工夫。 肖衢躺在床上,衬衣的领口敞开,一侧衣角向上翘起,露出腰际的肌肤。 酒精在他脸上染出诱人的红,辗转蜿蜒,红至成顷眼底。 肖衢似乎睡熟了,呼吸均匀,但眉间的竖纹仍若隐若现。 成顷在床边站立许久,俯下身子,温软的嘴唇像羽毛一般落在他的眉眼上。 肖衢却倏地睁开眼。 成顷大怔,心跳若雷,往后一退,竟脚下发软,摔倒在地毯上。 肖衢撑起身子, - 分卷阅读2 隐然有些不悦,居高临下俯视着成顷。 “肖先生,我……”成顷跪坐起来,膝行几步,伏在床边,“经理让我今晚陪着您。” 肖衢不置可否,收回目光,出了几秒钟的神,侧身似是要下床。 成顷连忙找来拖鞋,肖衢却摆了摆手,将他晾在一旁,独自走进浴室。 不久,浴室传来水声。 成顷低头看着手里的拖鞋,轻出一口气,行至落地窗边,在城市的光河中,打量此时的自己。 五官无可挑剔,再不是往日乏善可陈的皮囊。窄腰,长腿,撑得起这一身军礼服,唯独肩背单薄了些,内里也没有值得一见的腹肌。 但已经够了。 浴室的水声停下,成顷心跳再次加速,回过头,只见肖衢从浴室里踱出。 男人褪下了衬衣与西裤,上身劲痩,赤裸,水珠沿着肌肉的纹路淌下,汇入腰间的浴巾。 成顷喉结一滚,压抑许久的欲望在下腹烧出一片火海。 肖衢看了他一眼,单手拧着擦头发的毛巾,走到沙发边坐下,后颈枕在靠枕上。 “过来。”肖衢说。 成顷手脚发麻,机械地走过去,动作缓慢地跪在肖衢腿间。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与呼吸的响动,成顷耳边却狂风作响。 肖衢拿起毛巾擦头发,醉意微消,看着面前乖巧的青年,只觉心浮气躁。 成顷膝行两步,靠得更紧,试探着问:“肖先生?” 肖衢“嗯”了一声,算是应允。 成顷垂下头,解开环在肖衢腰胯的浴巾,闭上眼,小心又急切地贴了上去。 浴巾之下没有多余的布料,成顷埋首在那半醒半眠的巨物上,用柔软的唇与灵巧的舌殷勤地服侍,深呼吸之间,发出一连串亲吻的咂响。 肖衢垂眼,脸上没有笑意,睨着他看了一会儿,与他目光相触。 肖衢皱起眉。 成顷竟没有收回目光,吮着顶端耐心地含入口中,寸寸深入,直入咽喉。 他就这样从下方望着肖衢。 肖衢一丝不挂,他衣衫齐整,但乍一看,他却更像情欲灼身的那一个。 那里被紧致湿润所包裹,加之酒精的作用尚在,肖衢顷刻间感觉到蜂拥而至的快意。 他按着成顷的头,动了动腰,并不重地往里一挺。 成顷几乎是用吮吸承下了他这一反应,而后乖觉地摆动头部,让性器在口中模拟交合的动作。 肖衢莫名觉得碍眼,拿起湿漉漉的毛巾往下一扔,正好落在成顷头上。 “别动。”肖衢说完,隔着毛巾握住成顷的头,起身,腰胯用力,在那收起所有锋利的嘴中肆意发泄。 成顷双手摸着肖衢的脚踝,承受着一次接一次撞击。他的脸埋在肖衢胯间,呼吸里全是肖衢的味道。 他拼命配合肖衢的动作,努力吞得更深。 他想要看一看这个正在操自己嘴的男人,厚重的毛巾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好在他还听得见肖衢的喉咙里发出的低吼。 快要喘不过气时,肖衢释放在他嘴里。 浊液带来腥膻的味道,驱散了本就所剩无几的空气。 他咽下全部,双手撑在地上,大幅度喘息。 大约酒精仍在作祟,肖衢坐回沙发,出神地看着成顷头顶的发旋。 片刻,成顷满脸绯红地抬起头,再次挪到肖衢胯下,亲吻肖衢的鼠蹊。 “你……”肖衢握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 “肖先生。”他眼中闪烁:“您想使用我吗?” 第o2章 成顷后穴温软,已经用润滑做好了扩张。多余的油脂从穴口黏腻地挤出,缓慢地顺着腿根滑落,牵连出刺骨戳髓的麻痒。 他上半身仍旧齐整,下身却一丝不挂,双腿分开跪伏在床尾,臀缝间水光潋滟。 这个姿势,他已经练习过许多次,自行润滑的步骤,也重复过许多次。但现在,感觉到那人实质般的目光,犹感浑身颤栗。 从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以这种近乎献祭的姿势与另一个男人坦诚相对,更别说亲手往私处涂抹润滑,不知羞地将手指按入穴肉,进出,抽插。 这是他绝对不可能做的事。 好在这具身体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承欢而存在,皮肤光滑白皙,没有任何瑕疵,就连术后的伤口,都恢复得又快又好,几乎能忽略不计。 比起自己以前的…… 他垂下头,唇角向上牵了牵,明明是苦笑,却带着几分释然。 臀部被握住时,他本能地一僵,脖子高高仰起,极轻地吸了口气。 肖衢的手保养得很好,一枚薄茧都没有,以一种掌控与支配的姿势扶住他的腰,他在短暂的失神后,将脸埋进靠枕,膝盖自觉地分得更开,臀线微分,将里面柔嫩的一处袒露在肖衢指尖。 他不知道身后的人正以怎样的眼神看着他。 肖衢垂眼,就连酒精都无法让他眼中关乎情欲的神色变得浓烈。 但他却清楚,这个伏在床上的人,确实挑起了他的情欲。 或许是因为眼神,或许只是因为这身挺拔的军礼服。 小腹有一股欲望在横冲直撞,已经发泄过一次的地方未经抚慰,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张着两腿扩张,就已经再次挺立。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成顷的肩上,仿佛穿过这片单薄的肩背,看到了另一个人。 太瘦了。 瘦得配不上这身衣装。 肤色也太白了,分毫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也对,那人从小就那么骄傲,从来不曾认输服软,怎么可能跪在自己面前,将身体毫不保留地呈上? 罢了。 他半眯起眼,不轻不重地掰开成顷的臀,将怒发的性器抵了上去。 身下的人在颤抖,腰臀绷得极紧,大腿与膝盖像撑不住身体一般。 这使他不悦,甚至有些扫兴。 送到他跟前的人都经过细致入微的调教,即便是雏儿,也不会紧张到这种地步。 他可没有教人如何承欢的兴致。 “放松。”他扬起手,扇在成顷右臀。 这一巴掌用了五成力,不重,声音却足够响亮。 成顷太白了,单是这一巴掌,被扇的地方就留下了一块红痕。 “是。”成顷喘着气,声音发颤,“是,肖先生。” 肖衢微蹙着眉,成顷这一声喘像一剂情药,顺着被引燃的空气,注入他的血肉。 他无法再忍耐。 宽敞而华丽的房间里,是越发肆虐的肉体啪打声。 在从那柔软紧致的地方闯入的刹那,肖衢就不再约束自己。长枪猛进,从细嫩处碾压而过,直抵最深。 这具身体或许早已被人占有过,但成顷没有。他学过如何给自己做润滑,甚至尝试过将 - 分卷阅读3 经理送来的仿真阳具往里撑,却从未真正被进入过。 身子被撕裂的痛令他冷汗直下,浑身皮肤寸寸绷紧,好似下一秒,什么东西就会在身体里炸开。 不是受不了那种痛法,事实上,更凌厉的痛他也亲身感受过,但一想到赋予他痛的是肖衢,一想到肖衢是以何种方式令他痛,他就难以自控地颤抖,心脏快要从胸腔里挣脱。 那种痛,将他整个身体填得满满当当。 是欢喜,是满足,是渴慕。 他不想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漫长的疼痛之后,快意似乎被一点一点唤醒。 在情事上,肖衢仿佛是个天生的支配者,他在成顷的身体肆无忌惮地挞伐。凶猛,快速。充满荷尔蒙的汗水从脖颈与胸膛洒落,无声地浸入成顷的军服。 单方面的宣泄,竟然也能赐给成顷难以形容的快感。 敏感点被撞击,被征服,成顷徒劳地睁着眼,泪水无知无觉地往下淌。 囊袋拍打在臀瓣上的声响情色至极,性器在股间进出的水声诱人至极。他的感官突然变得清晰无比,每一声撞击与进入在他耳中长驱直入,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快意如疯狂滋长的蔓藤,一条叠着一条,一层围着一层,将他紧紧包裹。 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唔……”他想喊叫,喉咙却发不出像样的声调。周身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厚实的军礼服,他悄声喊着“不要,不要,肖衢,不要”,身后的抽插与撞击却越来越猛烈。 肖衢没有碰他胯间,那里却被欲望撑得肿胀挺立。 比过去自渎时,还要昂扬。 随着肖衢操弄的动作,那里垂在空气中颤抖摇晃,渐渐有晶莹的液体从顶端洒落,胡乱地飞溅,画出一道接一道不堪。 突然,肖衢放慢了抽插的频率,成顷以为自己将要逃过一劫,正想调整姿势,让膝盖撑起来,却被肖衢勾住了腰。 刹那,他脑子一片空白,嘴唇张开又合上,喉结像上了一台微型马达,嗡嗡地颤动起来。 “要射了?”肖衢的声音还是那么冷。 成顷说不出话,但身体反应已经回应了一切。 他咬紧牙关,本能地扭了扭酸麻的腰,下一秒,肖衢蓦地一挺,直接碾在了他的敏感点上。 他瞳孔骤缩,身体像烧起来一般难以承受。 肖衢干着他,干着他最脆弱、最无法招架的地方。快意早就击退了疼痛,从被操弄的地方像潮汐一般侵袭全身,连仅剩的理智也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被肖衢操到射精,浊液在腿间、小腹、耻毛丛中洒落,耻物可笑地抖动着,前端甚至拉出了一条细长的线。 他再也不敢看,闭眼的瞬间,一阵令他窒息的感觉陡然袭来。 肖衢竟然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他翻了过来。 他睁大眼,惊慌又贪婪地看着肖衢的眼睛。肖衢却似乎不为所动,抓起他的两条腿,往下一压,轻而易举地折在他胸前,再抬手,一颗一颗解开了他军礼服的纽扣。 里面再无遮挡,是他赤裸的胸膛,与硬挺的乳尖。 这是最屈辱的姿势,屈辱却牵起了极致的快感。 那挂着浊液的耻物,竟然堪堪硬在空中,颠簸摇晃,将浊液抖得四处皆是。 肖衢的目光仍旧没有太多温度,仿佛只是因为情事而浮上几缕蛊惑。成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他强势地在自己身体中抽插,看他紧蹙着眉,将欲液尽数浇灌在自己身体里。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他不知道是眼泪弄花了双眼,还是意识跌入混沌。 第o3章 肖衢从成顷身体里抽离,带出一缕浊液。成顷仰卧在香槟色的被毯间,上衣敞开,胸口的两粒红肿在白得近乎失了生气的身体上格外醒目。他似乎已经晕了过去,脸色苍白,唇角被咬破,胸口小幅度地起伏,迤逦的腿间湿淋模糊,腿根正本能地轻微抽搐。 肖衢垂眼看了一会儿,转身去浴室冲洗。 出来时,成顷没有醒。 酒意已经彻底散去,肖衢躺在窗边的美人靠上抽烟,难得地心绪不宁。不由得又看了成顷一眼,眉间深深蹙起。 军礼服的长裤与武装带扔在地上,及膝牛皮靴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成顷身上只剩下一件被压得皱巴巴的上衣。 仅仅因为这件上衣,他便在干成顷的时候,看到了另一个人。 “盛羽……” 他悄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冷淡的目光似乎突然有了温度。 几秒后,他从美人靠上撑起身来,单手支住额头,眉眼沉入一片阴影。 须臾,他发出一声极浅的笑,笑自己荒唐。 盛羽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大概是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才会觉得穿军礼服的成顷和盛羽有那么一点神似。 但怎么可能呢? 他们生得并不像,性格更是毫无相似之处。盛羽那样的人,不和他抬杠斗嘴已是稀罕事,哪会乖乖地躺在他身下,任他为所欲为。 他捋了捋额发,再次走到床边。 成顷似乎非常难受,额头上有很多汗珠,手指与脚趾偶有抽搐的动作。 床单上,有一块新鲜的血痕。 成顷受伤了。 肖衢略感错愕。在情事上,他绝非温柔的床伴,奉行享受与尽兴,但让承欢者受伤这种事,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早就不是情欲上脑时不顾一切的年轻人,对那些伏在他面前的人,他没有太多强烈的欲望。 但成顷,却让他破了例。 他弄伤了成顷。 如此认知让他困惑,继而恼怒。片刻,他叫来经理,让通知医生与侍者,给成顷处理伤处。 “肖先生,这是成顷的资料。” 另一间套房里,经理毕恭毕敬地递上一个文件夹,又道:“徐医生已经看过了,成顷没有大碍,现在已经睡下了。” 肖衢拿过文件夹,粗略一扫,想起晚上在包房里成顷跟他说过的话,问:“成顷在这里打过架?” 经理有些尴尬,“是的。不过是他刚来时的事了。当时他不懂事,那位客人也把他折腾得挺惨,送去医院时医生都直摇头。也是他命大,挺过来了,回来之后便老实了,很听话,再没惹过事。” 这番话有几分为成顷开脱的意思,肖衢一听便知,丢开文件夹,冷笑道:“你倒是会为手下找借口。” 经理连忙解释,“打架的事是他不对,但也有领班安排的问题,他已经吃到教训了,肖先生您……” “行了。”肖衢抬手,“你只用告诉我,他为什么殴打客人。” “他……”经理踟蹰片刻,索性坦白,“肖先生,成顷是我老邻居家的孩子,打小就跟着我转。” 肖衢心脏莫名沉了一下。 - 分卷阅读4 “他来我们这里当少爷,也是没有办法。”经理叹了口气,“他成绩一直很好,今年本来准备考研。但他父亲生了病,晚期,他们家没多少钱,刚进医院,钱就给耗没了。他是不得已,才来找我帮忙。” 肖衢看着窗外,得知成顷当时谈好当酒侍,却因为被一位财大气粗的客人相中,硬被领班送入客房。客人花样极多,有点s的意思,成顷抵死不从,与客人打了起来,险些被客人的保镖活生生打死。 那时他碰巧在国外,而会所只是他手中生意的极小部分,所以这事也没谁跟他细说。 后来,成顷在重症监护室醒了过来,拿经理的话来说,就是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以前跟我说,陪酒没有问题,但不想与客人发生肉体关系,那种事他做不来。”经理道:“但身子骨痊愈之后,他跟想通了似的,让我给他安排‘课程’。” 所谓的课程,即学习如何承欢,是会所专门给少爷公主们开设的。 “说实话,他的决定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上个月,在他住院养伤期间,他的父亲没撑得住,走了。我以为没了医药费的负担,又有差点被打死的经历,他不会回来接着工作了。”经理接着道:“没想到他不仅想留下来,还想……” 还想让男人操。 肖衢半眯着眼,“他是你专门给我准备的?” 被说中了心思,经理紧张地低下头,“成顷很干净,身体、外形条件是新来的一批少爷里最好的。” 肖衢冷笑。 经理心里想着什么,他一琢磨便知。 最近一两年,他没怎么管会所,花拾在他一众产业中有逐渐被边缘化的趋势,经理向他献个人,若是他看上了,自然会多注意一下花拾。 为了让这人上他的眼,经理连军礼服都搬出来了。 见肖衢似乎不太愉快,经理出了身冷汗,试探着问:“肖先生,成顷他,他没惹您生气吧?” 肖衢不答,只问:“是你让他穿军礼服?” 经理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两秒才否认道:“不是的,您误会了。” “误会?”肖衢挑眉,“不是你告诉他我偏好穿军礼服的男人,他怎么知道穿今天那一身来讨我欢心?” “真不是我告诉他的。”经理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肖先生的办公室里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一位身穿军礼服的男人。他几年前前去汇报工作,看到过一回,一直记在心里。而花拾的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看到那张照片。 前阵子成顷突然问他要一套合身的军礼服,他吓了一跳,成顷却道:“我听说咱们老板喜欢看男人穿军礼服,哥,你就帮我找一套吧。你不是说,老板过几天要带人来喝酒吗?我想穿军礼服去陪他。” 他问成顷从哪儿听来的,成顷东拉西扯,半天没给出个说法。他太忙了,没多久就忘了这一茬,不想突然被老板问起。 “不是就算了,看你紧张的。”肖衢懒得追究,摆了摆手,让经理出去。 门轻轻合上,肖衢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成顷衣衫大开,双腿大张,哭泣喘息的模样。 他揉着眉心,试图将那副画面赶出去,却终是失败了。 第o4章 经理与肖衢说成顷身子没有大碍,显然是往轻了说。事实上,成顷遭了不小的罪,高烧迷糊,下方肿胀出血,加之重伤痊愈不久,需要悉心温养,并非几日就好得了。 但成顷不敢将时间浪费在休养上。没谁比他更清楚,自己好不容易才回到肖衢身边,而剩下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 相守一辈子这种事不用妄想了,他时日不多,又在医院浪费了两个多月,若是再休养,如果哪日说消散就消散了,那便是彻头彻尾的永别。 “永别”二字如梦魇一般,成顷挣扎着醒来,换上不久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的触感像当年从身体里不断涌出的鲜血一般。 他支起身子,钻心的痛从被撕裂的地方传来。他紧紧拧着眉,动作缓慢地侧过身,尽量不让被使用过度的地方受压。 但没有用,疼痛像是被突然唤醒了一般,不管他如何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仍是发了疯一般在身体里乱窜。 他跪在床上,上半身伏在被褥里,似乎只有维持这个姿势,才没有那么难受。可这个姿势又那么屈辱,就像等待被进入一样。 在性事上,他实在没有经验,但至少记得在调教师那里学来的技巧,好歹知道如何用嘴伺候肖衢、如何用身体迎合肖衢的侵犯。 虽然做到后来,他已经将一切交予本能。 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悔虎头蛇尾,只学了怎么服侍人,没在意怎么在事后让自己好受。当时,他根本没有想过离开肖衢的床之后会怎样,根本不在意是不是会病得引来医生。 最坏的情况,说不定在做完后,这具身体就不再属于他。 但现在疼痛如此清晰,像一把亮堂的声音在提醒着他——别怕,你还在。 这是花拾一间普通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侍者,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味。 输了一宿的液,他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体无力至极。 他趴了一会儿,忍过刚醒来时难耐的疼痛,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去洗个澡。 床上下来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赤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走了几步,脚上发虚,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痛得趔趄倒地,膝盖重重撞在地上。 “嘶……” 他抓着膝盖,缓了几秒才卖力站起,扶着墙壁往浴室走去。 普通房间的浴室只有花洒,没有浴缸。即便有,以他现在的状态,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也很难躺进浴缸里。 站在花洒下,他没看热水与冷水的方向,就晕乎乎地拨开水龙头。顷刻间,冷水从上方兜头浇下,他反应一滞,在冷水打在胸膛时,心脏几乎骤停。 他撑在湿滑的壁砖上,张口急促喘息,脚趾与手指蜷曲,头痛得像被针扎一般。 须臾,他伸出手,颤抖着将水龙头拨到热水一边。在渐渐蒸腾而起的白雾中,沮丧而困惑地掐着自己没有肌肉的手臂。 白玉一般的皮肤,被掐出了深深浅浅的红痕。 不要这么脆弱,他默默在心底对自己说,这点伤病算什么,跟你以前受过的伤一比…… “不。”他甩着头,又开始喘息,像呼吸不过来似的。 他抓住自己的手腕,迫使自己停下掐手臂的动作。 这不是你的身体! 温水顺着脊背下滑,浸入股间。伤处抹有药膏,在水流的刺激下发痛发痒。 他越来越晕,汗水冲干净一波,居然又涌出一波,最后只得草草关掉水,艰难地挪回床边。 - 分卷阅读5 床头柜上堆着两口袋药,一袋治疗感冒发烧,一袋缓解穴口不适。他拿出一盒药膏,跪在床上,尝试着自己上药。 手指碰到那里,才知道那里肿得有多厉害。 他脸上一阵发烫,右手克制不住地颤抖,抹了好几次,手指都没能插进去。 而那药,是必须内涂的。 肿胀的地方稍稍压一下都难受,何况是按进去。他想起夜里被肖衢不断进出的画面,心跳快得难以平复。 还是勉强上好了药,腰背、大腿又湿了大片,澡是白洗了。 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成顷连忙套上裤子,上衣还未穿好,门已经被打开。 经理见他起来了,连忙关上门,“怎么样?还痛不痛?烧退了吗?” “不痛了。”他笑道:“哥,谢谢你,我没事。” 经理一阵叹息,既后悔将他送给肖衢,又担心他没有让肖衢满意。 横竖都是矛盾。 成顷与经理没有多少话要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经理看着长大的,他却不是。与经理套近乎,只是为了得到接近肖衢的机会而已。 “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用上班了。”经理坐了一会儿便要走。 “肖先生呢?”成顷突然问:“肖先生还会来吗?” “你希望他来吗?” 成顷点头。 经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你伤还没好……” “哥,如果他来了,你会让我去吗?” “我……” “我想去。”成顷的语气有种难以形容的坚定,经理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半晌,经理拍了拍他的肩,“医生让你好好休养,你那里……你那里伤得比较严重。” “哥,还是请你通知我一声。”成顷诚恳道:“如果肖先生来了的话。还有,我的军礼服不见了,你能不能……” 经理终于想起军礼服的事,神色一变,“上次我问你从哪儿打听来肖先生对军礼服情有独钟,你不说,现在我已经把你送到他跟前,你总能说了吧?” 听到“情有独钟”四个字,成顷眸光略微一黯,似是难堪至极,低头道:“我听会所里的其他人说的。” “谁说的?” 成顷收紧手指,脸色突然苍白下去。 经理见他这副模样,心软了,不再逼他,“你休息吧,军礼服我让人洗好熨好再给你送来。” 后来经理还说了什么,成顷已经听不进去了,经理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 他抓着睡裤,手心的汗慢慢将布料浸湿。 肖衢喜欢穿军礼服的男人,这哪里需要打听? 这不是大伙都知道的事吗? 他摇了摇头,扯起一抹苦笑。 多年前,他看不惯肖衢喜欢的那个男人,取笑对方生得娘气,就算穿上军礼服也不像个军人。 肖衢怎么说的来着? “但他漂亮啊,哪像你,从头糙到脚。跟他一比,你就是块碳。” 时过境迁,如今他想要接近肖衢,居然只能像那个娘气的男人一样,假模假样地穿上军礼服。 这是最快,最有效率的办法。 他没有时间了,不能从长计议,唯有这样,才不会再次留下遗憾。 离开花拾后,肖衢没有再去看过成顷。 他很忙,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事和人填得满满当当,那个穿着军礼服的小孩儿纵然让他有了某种怀念入骨的感觉,也无法让他多看一看。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多看一眼。 但三天后,结束一场应酬后,他靠在车后座闭目养神,成顷身着军礼服的模样毫无征兆地出现。 他倏地睁开眼,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片刻,他沉声说:“调头,去花拾。” 第o5章 成顷这三日过得不算好,伤处恢复缓慢,每次上药都是煎熬,第二天不知怎地,竟然又发起烧。医生道不出缘由,给他挂上点滴,叮嘱他细心将息。经理抽空来陪他,絮絮叨叨的,以为他是大伤初愈,身子骨才这么差,经不起半点折腾。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次莫名其妙发烧,是这具身体在排斥他。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被被子遮住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整条小臂都在颤抖。 夜晚,是花拾最光华夺目的时刻。它就像这座城市最妖冶的舞者,在黑夜里翩然起舞,引来万千目光。 经理没想到肖衢会出现,并且点名要成顷。 他犹豫不已,不知该不该从病床上将成顷送过来。 他那龌龊的目的达到了,肖先生看上了成顷。过去几个月也懒得来花拾一回,如今竟然只过了三天,就再次光临。 但成顷现在的状态…… 如果换一个人就罢了,但成顷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他舍不得让成顷再受折磨。再者,他也有私心,肖先生那种身份的人,喜欢的是漂亮白净的男孩,成顷那里刚消肿,看上去绝对不如上次赏心悦目。他担心成顷扫了肖先生的兴,那便是得不偿失。 可放眼整个花拾,入得了肖先生眼的,似乎只成顷一人。 他叹了口气,终是决定让成顷上来伺候。却因心头的那一星半点愧疚,没敢亲自去接成顷。 所以他不知道,成顷在听说肖先生要见自己时,周身上下的颓败不安一扫而空,一双过去漂亮,如今却英气多过漂亮的眼睛刹那间光彩大盛。 肖衢从不等人,今日却为成顷破了例。经理说成顷在别间沐浴,他便站在窗边,俯瞰着整座城市的夜色。 心情似乎很矛盾——迫切地想要占有成顷,否则也不会中途折路来到花拾,但又不吝惜等待,仿佛这个人值得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这便愈加矛盾。 于他,成顷不过是个在床上承欢的工具。工具再完美、再可心、再好用,也终究只是工具。 他的耐心,只给予过一个人。 盛羽。 那个与他一同长大,映在他眼里,住在他心里的人。 想到盛羽,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眼尾微弯,目光似水。 这些年,想起盛羽时的心境,时常让他感到困惑。好似回忆像盛羽那样桀骜不驯,成天黑着脸抬杠的人,不该用温柔至极的心情。 应当像他们少时斗嘴那样,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热闹非凡。 “肖先生。” 门外的扣门声与轻唤让他回神,他怅然若失地转过身,过了几秒才道:“进来。” 成顷仍穿着一身齐整熨帖的军礼服,眉宇间有种矛盾的俊朗。 好似那张扬的俊气不该出现在如此柔美的脸上。 肖衢轻皱起眉。 成顷上前,行至窗边,勾着唇角,未失礼仪,“肖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 肖衢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 分卷阅读6 他,向来冷冰冰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带上了些许热度。 上次醉了酒,这次才得以清醒地审视这个称手的工具。 不像。 不像盛羽。 成顷站在原地,心跳如雷,肖衢的目光像在他浑身点了火。他指尖微颤,渐渐承受不住。 真是怪事。 当年他隔三差五就与肖衢大眼瞪小眼,没哪次落过下风,如今寄居在别人的身体上,就变得力不从心,难以招架。 可认真想来,似乎也并不奇怪。那时他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肆无忌惮地招惹肖衢,如今却仅有“拥有肖衢”这一个简单的愿望。 像熬过了一个寒暑,落在身上的目光终于撤离。 成顷抬起头,“肖先生。” 他现在的声音很动听,该有的清澈与甜美都有,就像肖衢喜欢的那个人一样。所以他喜欢用现在的声音唤肖衢,一声接着一声。 以前他从来不叫“肖先生”,开口不是“肖衢”就是“衢屌”,嗓门大声音粗,被肖衢摁着脑袋教育了无数次。他自然也不示弱,仗着声势将满腔酸味压下去,粗声粗气道:“你就喜欢娘了吧唧娇滴滴的声音!” 肖衢是怎么回答的? “你难道现在才知道?” 都是往事了,过眼云烟,如今想来,只剩一声叹息。 肖衢没应这一声“肖先生”,只说了两个字。 “脱了。” 成顷一愣。 脱掉这身军礼服的话,与那人的相似处便减了一半。 肖衢的目光充满审视,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只得退到一边,将刚穿好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肖衢已经坐在沙发上。 浑身只剩最后一片布料时,成顷犹豫地看了肖衢一眼。肖衢脚尖点了点地面,示意他过去。 他跪在地毯上,望着肖衢。肖衢向前一倾,力道不轻地捏住他的下巴。 他极浅地皱了皱眉。 他们隔得太近了,近得他能看见肖衢眼中的自己,嗅得到肖衢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他屏住了呼吸。 须臾,肖衢将他放开,靠在沙发枕上。 他在急促的心跳中缓过神,膝行两步,单手扶在肖衢膝盖上,停顿两秒,见肖衢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才埋下头去,咬住了对方的拉链。 突然,后脑被按住,他就势贴在肖衢胯间,乖顺地为肖衢褪下西装裤,隔着黑色的布料,亲吻那隆起的形状。 压在后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却也没有加力,成顷并不挣扎,微闭着眼,用吻与舔吮唤醒肖衢的欲望。 下腹的情欲像被火星引燃的油,滋啦滋啦在身体里炸响,肖衢不由得将手指插入成顷发间,眼神越来越深沉。 他不明白,这个跪着的“工具”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挑起自己的欲望。 这不正常。 黑色的布料已经被唾液浸透,包裹着的巨物也已经全然苏醒。成顷抬起眼皮,看了肖衢一眼,那一眼疯狂而炽热,于肖衢来讲,竟有种久远的熟悉感。 再次低下头时,成顷用牙齿将黑色布料褪下,深吸一口气,含住了硕大饱满的前端。 肖衢近乎享受地吁出一口气。 成顷舔吻着茎身一路向下,努力将勃发的性器含得更深。肖衢的手按在他头上,双腿也在他卖力吞咽时,夹住了他的头。他没有办法再抬头看肖衢,男人胯下的气息刺药一般。他流了泪,自己却全然不知,只顾着吞咽,似乎只有这样,往后当他彻底离开了,肖衢才会记得他给予的快感。 突然,来自下方的刺动之时磕伤肖衢,还是单是凭着本能动作。他没再将性器含入口中,而是不停舔舐亲吻两边的囊袋与鼠蹊。巨物不停从他秀气的脸上擦过,他闭上眼,任由肖衢的气息充斥自己的全部呼吸。 肖衢忽然停下。 成顷眼中早已情欲弥漫,来自下方的快感却平白抽离,他在恍惚之下,左手竟哆嗦着向下探去,先是摸到了肖衢的西裤,接着抓住肖衢的脚踝,情不自禁地蹭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像什么样,理智臣服于欲望,他由慢到快地在肖衢脚下索欢,若即若离地望着肖衢,喉咙发出含糊而甜腻的呻吟。 肖衢眸光深邃,终于再次踩了下去,踩得毫不留情,半分怜爱都吝于给予。成顷剧烈颤抖,那一处却兴奋到了极致,晃动着射出股股浊液。 但他的叫声,却被生生堵在喉咙里。 肖衢站起身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向自己胯下,开始了泄欲般的抽插。 他被顶得难以招架,只能紧紧抱着肖衢的腿,抻长脖颈,卖力收缩口腔,让肖衢进得更深,操得更爽。 他虚着眼,只看得见肖衢挺送着的小腹。 很久以前,他与肖衢比谁的腹肌更帅气。他赢了,肖衢却趁他不留神,弹了他的额头,取笑道:“臭美!赶紧洗澡去,汗都糊我身上了。” 干嘛比腹肌呢? 他想,十七八岁时的自己,真是蠢得可笑。喜欢肖衢却不好好追,非得抬杠,非得比腹肌。 难道腹肌生得更帅气,就能追到心上人? 简直扯淡。 高氵朝前,肖衢退了出来。 成顷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精液浇了一脸。 他茫然地跪着,右眼因为眼皮上全是精液而睁不开,半睁着的左眼眼神空洞。 挂在他头发与眉毛上的精液轻轻往下滑,拉出火辣的痒。 不由得想起刚上高中的时候,男生之间最爱用“下面”互相问候。有一次他逮住肖衢,给了对方一拳不说,嘴上还耍流氓:“射 - 分卷阅读7 你一脸!” 肖衢说了什么? 已经记不得了。 如今却是自己被射了一脸。 感觉似乎没有多坏。 也对,为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人口交,本来就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抿了抿唇,舔掉了嘴边的精液。 脸庞再次被扶住,糊住右眼的精液被手指抹开。他适才睁大眼,望着肖衢。 肖衢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仿佛并没有被他取悦。 他心头一动,在肖衢的手即将离开时,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手指被含住,肖衢本能地拧眉。 跪着的人正在舔他的手指,就像刚才舔他的性器一般。 的确是顶级调教师的作品,每一个动作都足以挑起情欲。 肖衢有些走神,怔怔地看着成顷将自己的手指舔干净,回过神时,成顷脸上的精液已经不见了。 成顷端正跪好,腿间的内裤已经湿透,布料上有些许鞋印。 他看着肖衢,说:“肖先生,等一下我们可以关上灯做吗?” 肖衢一听便知,他后面的伤还没好。 “内裤脱掉。”肖衢道:“我看看。” 成顷褪掉内裤,伏在地上掰开臀瓣时,心几乎从胸膛跃出来。 那里时不时还会痛一下,但基本看不出异状。来之前,他忍着疼痛做好扩张,因为担心肖衢见他私处微肿,不愿意做,还特意插了一根玉势。 那玉势是调教师给的,他从来没有用过。 果然,肖衢一看到玉势,眼色就变了。 “把东西取出来,去那边站着。”肖衢指了指落地窗,语气不善。 原本,他明白成顷上次被自己弄伤了,若是伤处没好,今日他不会动成顷。但成顷竟然在私处插了玉势,这显然是引诱与讨好。 既然如此,他便懒得委屈自己的欲望。 没了内裤,成顷只能紧紧收着臀,小心翼翼地往窗边挪,不让玉势掉出来。直至行到窗边,才单手撑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往后探去,准备将玉势抽出来。 肖衢却抢先一步,猛力一拔。 强烈的异物感愿。 肖衢就像长在他心口的劫数。他喜欢肖衢,无数次想着肖衢自渎,肖衢眼里却只有一个漂亮的男人。 那人叫沈棹,与他二人同龄,自幼娇气,生得跟女儿一般,深受院里长辈们的宠爱。 到了青春期,同院的男孩子开始往五大三粗、黝黑似碳的方向发展,肖衢也开始练肌肉,唯有沈棹还是瘦弱白皙,只是个子长高了,整个人出落得越发清秀。 肖衢老是将沈棹挂在嘴边,还冲沈棹吹过口哨,欣赏、倾慕、喜爱之类的词就差没写在脸上。 那时候肖衢最喜欢说什么来着? “我刚才碰到沈棹了,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白了一个号。你呢,我才一个上午没见,怎么就黑了一个号?” “隔壁院儿的陈狗在追沈棹你知道吗?啧,就陈狗那一身膘,还想染指我们院花。” “沈棹居然打算高中毕业后去当兵,还跟他爸搞了套军礼服,穿着特有气质。盛羽,下次你也穿军礼服给我看看?哎你又黑脸?人靠衣装嘛,虽然你黑了点儿,但军装能挽回你的气质啊信不信……” 沈棹,沈棹,来来回回都是沈棹。 肖衢喜欢沈棹这件事,在当年,是院里同龄人之间公开的秘密。 盛羽心高气傲,将少年人发疯一般滋长的爱恋捂得严严实实,不露分毫。只是与肖衢相处得越发不自在,不是刻意挑衅抬杠,就是莫名其妙地躲避。 肖衢待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该开的玩笑一个不少,该打的架一场不落,光明正大,磊落坦然。 这便是心里没有鬼,不像他。 肖衢喜欢沈棹喜欢得尽人皆知,和他当兄弟也当得尽人皆知。 当年年轻,觉得以兄弟这种身份和肖衢腻在一起也挺好。后来方知,世 - 分卷阅读8 上没有什么关系,能比恋人更长长久久。 父母终究会离开,兄弟会有自己的家庭,唯有恋人,会相伴一生。 只是这个道理,他明白得太晚。 高中毕业后,他进了部队,沈棹也进了部队,不过他去的是野战营,而沈棹去的是机关单位。 机关兵倒挺适合“沈公主”的风格,当个仪仗兵什么的,军礼服一穿,那叫一个风姿绰约。 肖衢没入伍,走了念大学这条路。 沈棹所在的机关单位与肖衢的大学同在一个城市,隔着不过几条街。 可想而知,只要肖衢想,就能随时看到沈棹穿军礼服巡逻站岗的模样。 真他妈的…… 从新兵连熬到侦察营,从侦察营闯进特种部队,盛羽有时看着镜子里一身血与汗的自己,都会想到沈棹穿着整洁军礼服的样子。 生得漂亮的人,无论男女,都是被偏爱的宠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肖衢喜欢沈棹再正常不过。 谁不喜欢美人呢? 难道喜欢又黑又糙的自己? 他冲掉脸上的油彩,脑袋抵在水龙头下冲了许久,抬起头,看到一张与“漂亮”“白皙”毫不沾边的脸。 好像又黑了,眉骨上还留了道疤。 而沈棹在机关单位那种养尊处优的地方,断然不会受伤留痕。 火气与妒意突然涌上心头,他像浑身力气没处使似的,一拳将镜子砸了个粉碎。 吃处分不说,手还受了伤。 在黑屋里待了几日,他焦虑地试图忘掉肖衢,但根本做不到。那种经年累月的感情已经在灵魂里开枝散叶,若是要连根扒掉,那他便只剩一具躯壳。 年岁渐长,他想跟肖衢告白。 十来岁时好面子,喜欢这种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仅说不出口,还百般隐藏,好似爱上了一个人,便是最跌份儿的事。 如今在军营里待了三年,旁人无法想象的苦吃过了,旁人无从见识的危险经历过了,心境才渐渐变得坦然。 想要让肖衢知道——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起,我就不再将你看做兄弟。 被拒绝是肯定的,被取笑也没关系。但他一定要说出来。 特种部队不同于其他部队,执行的都是实战任务,万一有一天…… 21岁时,离家三年,他终于有了难得的假期。 但到了家才知道,肖衢已经出国留学。 难过说不上,失落却是有的。已经三年未见,这次见不上的话,以后便不知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他是现役特种兵,身份特殊,无法出国,在家里消磨完了假期,归队之前意外见到了沈棹。 沈棹升了军官,穿的正是军礼服。大约因为在部队里锻炼了三年,身子骨明显硬朗了许多,脸上的阴柔换做英气,挺拔如松。 别说是肖衢,就连他自己也情不自禁多看了沈棹两眼。 啧!简直邪性。 上车之前,他又看了看自己,黑不溜秋的,一副兵痞子相。 不由得想——让我选,我他妈也选沈棹。 后视镜里,是他自嘲的笑。 特种兵也有军礼服,只是极少有机会穿。 归队之后,队上碰巧有个活动,需要着军礼服出席。 他换上军礼服后打量了自己半天,自言自语道:“骗人。” 肖衢曾经跟他说——人靠衣装嘛,虽然你黑了点儿,但军装能挽回你的气质啊信不信? 信你个头! 他看着镜子里凶神恶煞的自己,认输般地想:这衣服还是沈棹穿着好看。 转过身,才发现自己被发小秦黎给偷拍了。 一起长大的兄弟,就他与秦黎混成了特种兵。 他作势要抢相机,秦黎死活不给,两人闹了半天,队长来了才消停。 他忘了问秦黎,你偷拍我干什么? 第o8章 直到22岁离世,盛羽也只穿过那一次军礼服。 一些战士牺牲之后,会由战友帮忙穿上军礼服,葬礼时还会盖上国旗。 但盛羽没有这待遇。 这倒不是因为他的战友不负责,而是他牺牲得太惨烈——在追缉境外军火贩时,他身为第一波被派出的侦察兵,军火库发生连环爆炸的瞬间,他刚从核心位置发回第一条地形情报。 秦黎及其他战友赶到的时候,军火库早已是一片火海,地上零星可见被炸飞烧焦的人体碎片。 那一组侦察兵,一共七人,无一人生还,就连遗体都难以拼凑完整。 盛羽对爆炸没有太多印象,生命几乎是在顷刻间消逝的,连疼痛的记忆都几近模糊。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潜入顶楼,解决掉埋伏在那里的狙击手。 八年的时间,无知无觉。在另一具全然陌生的身体里醒来时,好似只过了短短几分钟。 他躺在医院,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不少管子,耳畔是仪器单调的声响。 睁开眼,他艰难地聚焦,才知自己躺在病床上。 头痛欲裂,身体全然不听使唤,不仅动弹不得,还隐约有股不轻的力道,将自己往外面推。 他焦躁地挣扎,动静引来了医生和护士。 他们有条不紊地查看仪器和输液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在爆炸中受了伤。 那任务呢?成功了吗? 爆炸那么猛烈,战友们呢?有没有人牺牲? 他大睁着眼,冷汗滴滴下坠,喉咙却像被掐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响。 医生好像在跟他说话,他却听不清,视野也是模糊的,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声响,眼前像竖着一面磨砂玻璃。 这种感觉,就像身体根本不是自己的。 挣扎许久,不知是体力不支,还是医生在药水里加了什么催眠安神的药,他渐渐睁不开眼,意识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再次醒来,仍旧是看不清也听不清的状态,每每感觉有人正将自己往床下推,惶惑地四顾,周围却一个人都没有。 大概是身体太虚弱,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探望自己。 队长呢?秦黎呢?肖…… 竟然近乎本能地想到了肖衢,短暂的失神后,他苦涩地笑了笑。 肖衢在国外,也许根本不知道他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差一点就…… 突然,他很想看一看自己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没有破相? 但他说不出话,也没有移动的力气。 就算有,大约也不敢走到镜子前。 爆炸的是军火库,能捡回一条命已算不易,身体应该已经被严重烧伤了,腿…… 腿一点知觉也没有,说不定已经被截肢。 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在心中震荡,连眼角也在不经意间湿润。 - 分卷阅读9 后悔啊。 为什么没有在身体完整无缺时告诉肖衢——我喜欢你? 事到如今,这句话是再也无法说出口。 本就没生出漂亮精致的皮囊,黑黢黢的,过去老被肖衢吐槽“黑得像块碳”。 但那碳一样的皮肤起码是光滑的,健康的。 现在…… 他闭上眼,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副什么鬼样子。 病房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护士定时查房换药。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是慢慢地,身体里那种极不协调的冲突感逐渐消退,视觉和听觉也慢慢恢复。 他看到了一个来探望自己的人。 那个人一身西装,一进病房就哭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干什么跟客人打架,你打得过人家吗!” 他懵了,不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我……”他努力张开嘴,发出的第一个音节却让他陡然一惊。 这不是他的声音! 即便伤得很惨,或许连声带也受了伤,他也明白,这绝不可能是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有些粗,低沉沙哑,肖衢总笑他“嗓门大声音粗”,而现在,他的声音却清澈细软,像…… 像年少时的沈棹一样!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浑身颤栗。床头的仪器发出一连串异响,来人惊慌失措地叫来医生。 一番救治之后,他再次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了一片火海,接着是被烧成空架子的军火库。 他走在那一片废墟里,看到血腥至极的断肢与残片。 场景陡然变换,在眼前展开的是肃穆的葬礼。 朦胧的阴雨里,一群身穿军装的人举着黑伞。他看到了队长,看到了秦黎。 也看到了自己的墓碑。 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肯定精修过,帅气得他都不敢承认那是自己。 他蹲在墓碑边,摸了摸照片,起身时,战友一个个从他身体穿过,很多人都带着墨镜,以遮掩泛红的双眼,沉默无声地将白花摆在他的照片前。 这一场景他经历过几次。 这是部队的墓园,每有战友牺牲,同样的情景就会重复上演。 而这一次,他成了主角。 所以我是死了吗? 那躺在医院里的是谁? 接受自己已经牺牲,其实不算特别难的事。那次爆炸太过可怕,能活下来才是奇迹。 但接受自己在另一具身体里重生,对盛羽来说,却极其困难。 他醒了,看着镜子中堪称漂亮的自己,脑中一片空白。 一死,一生,瞬息间,离那场爆炸已经过了八年。 他渐渐了解到,那天来的男人是一名经理,在一家名叫花拾的会所工作。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成顷,22岁,是会所里的陪酒少爷,前阵子因为与客人起了冲突,险些被打死。 或者说,已经被打死了。 22岁……他捂着额头,忍受着后脑传来的剧痛。 当年牺牲的时候,他也才22岁。人生还未走过一半,就急匆匆地离去。 没来得及给在乎的人留下一句“再见”。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不是真正的成顷。 他也不知道成顷去了哪里。 梦里,他偶尔会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他,他闯入这个身体只是偶然,但将来消散却是注定的。 每次醒来,他的病号服都会被汗湿。 已经死过一次,明白死亡的滋味,所以得知这捡来的命存在不了多久,心情便格外沉重。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重生,难道只是因为那个叫成顷的年轻人死了,这具躯壳需要有人填补? 直到有一天,经理在无意间透露了一个信息。 ——花拾的老板姓肖名衢,今年3o岁。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重生的意义。 第o9章 盛羽没有“来日方长”,所以做不到“从长计议”。 他与肖衢做了一辈子兄弟,高傲嚣张,至死也没能尝到恋爱的甜头。 最可笑的是,连初吻都还在。 如今重生在这个漂亮少爷的躯壳里,若是头上没有悬着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剑,他说不定会告诉肖衢这桩离奇的事。 肖衢一定会喜欢他现在的皮囊。 这么漂亮,穿上军礼服的话,说不定有几分当年沈棹的风采。 但世间的事哪有如果? 随时会离开,何必奢求在一起。 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当年情欲上脑,只敢躲起来暗自抚慰,现在却只期盼一夜的狂欢。 一夜就够了。 上辈子走得太过匆忙,留下了数不清的遗憾。他褪下衣物,站在等身镜前,认真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最后勾着唇角,轻轻笑了笑。 这笑容哀伤而甜美,不像真正的他,老是凶巴巴的,就算被肖衢逗乐了,难得一笑,也笑得像个蠢包。 他开始接受调教师的辅导,学习如何打开身体,如何摆出挑起男人情欲的姿势。 最初,他满心羞恼,浑身像被灼烧一般痛苦。从来,他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下跪、主动分开双腿这种事,于他来讲,简直比受刑还难受。 但调教师说,这些都是少爷们的基本功。要想得到伺候肖先生的机会,就必须比所有人都做得更好。 调教师还说——成顷,你是新人里外形、身体条件最出色的一位,你天生就是承欢的完美工具。 拜这具柔韧的身体所赐,那些上辈子他连想也不敢想的姿势,现在只消上看一看,就能轻松摆出。而周身皮肤经过悉心保养,渐渐变得比刚出院时更加润泽光滑。 唯一不足的是,腰腹上没有肌肉。 他很怀念自己整齐漂亮的八块腹肌,那大约是他原身上唯一能用“漂亮”来形容的部分。 那种“漂亮”代表着力量与勇敢。 调教师也说,如果能练两块腹肌出来就好了。 他着实努力了一阵子,但时间仓促,加之这具躯体似乎不适合进行力量训练,所以直到被经理送到肖衢身边,他的腹部仍然没有一丝肌肉的痕迹。 好在调教师提出的另一个问题解决了。 刚接受训练那会儿,他的表情僵硬得可笑,调教师哭笑不得,说:“你单凭这张脸,就能挑起男人的欲望,但你的眼神太凌厉了,表情也太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跑来的落难小王子。听话,眼神温柔一些,把锋芒都收起来。你要明白,自己是供先生们玩弄的,别傲……” 那日跪在肖衢腿间时,他近乎完美地敛住锋芒,眼里唯剩下难以言说的眷恋。 卑微这种词从来不适合他,但是如果可以用卑微换取与肖衢亲密的机会,那卑微也没什么不好。 连死亡的滋味都品尝过了,还有什么放 - 分卷阅读10 不下? 肖衢让他痛得失神失智。换了身体之后,感官变得尤其灵敏,连意志似乎也脆弱了下去。当初训练出任务,受再重的伤,也没吭过一声,现下只是承受肖衢的贯穿,就娇气得红了眼。 但即便痛得抽搐,也理解到一件事。 ——与心爱的人做爱,那种美妙的感觉,抵得过他拥有的一切。 没想到还有第二次。 模模糊糊间,他感到自己的额头被轻轻碰触了一下。 他尝试睁开眼,却是徒劳。 大约只有眉毛挣扎着动了动。 意识似乎有些散了,不知道这一回还能不能醒来。 他想,活着真好。 那么痛,也还是想活着。 肖衢没有回平时住的家,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开车回到偶尔落脚的别墅。 成顷在那里。 昨夜,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完事之后没有立即离去,出神地看着昏迷的成顷。 经理带着医生赶到,像上次一样将成顷转去另一个房间,测体温、处理伤处、打点滴…… 他莫名觉得不对味。 两次情事,两次弄伤身下之人。这种事情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占有成顷时,他有种古怪而毫无缘由的冲动,粗暴得没有道理,几乎全凭本能行事。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生理需求需要排遣,但冲动却是没有的。 活着的人,没有谁能让他冲动。 但有几个瞬间,他将成顷当成了盛羽。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成顷没有半点像盛羽的地方。 盛羽光芒万丈,而成顷只是个跪在他面前求欢的少爷。 在花拾,看着高烧不醒的成顷,他紧紧皱起眉,出门抽了根烟,竟做了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他将成顷带到了自己的别墅里。 这些年,他从未将床伴带回家,就连关系维持得最久的那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家门。 而这次,他却鬼使神差将成顷接了回来,还连夜叫来家庭医生,让侍者守了一夜。 白天工作时,他走了几次神,每次走神时想到的都是成顷。 这很不寻常。 此时,成顷的烧已经退了,安静地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他站在床边,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着成顷。 须臾,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碰了碰成顷的额头。 成顷的眉间轻轻皱了一下。 肖衢的指尖僵住了,像被烧灼一般收回来。 当年盛羽发烧的时候也是这样,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被碰额头,眉毛就会皱起来。 小时候,他看盛羽皱眉好玩儿,老是趁盛羽发烧打瞌睡的时候,伸出一根手指,揉盛羽的眉间。 有一次盛羽被他弄醒了,抓住他的手指就咬了一口。 没流血,但落下两排清晰的牙印。 两人为这事打了一架。 不过说是打架,也不过是闹着玩儿而已。 自小到大,他从未对盛羽下过狠手。 后来长大了,盛羽只发过一回烧,原因是帮他打架,深秋淋了一场大雨,回家没及时换衣服洗澡。 盛羽警惕性极高,总说特种兵要从少年抓起,没入伍时就有意识磨自己的反应,睡觉时一点响动都会醒来,唯有生病发烧时,感官才会迟钝下去。 肖衢就是在那一次,偷偷拿走了他的初吻。 谁也不知道。 盛羽看上去很凶,嘴唇却出人意料地柔软。 只有肖衢知道。 第1o章 醒来的时候,睡衣与被单都被汗弄湿了。盛羽坐起来,乏力地打量四周。 这不是花拾,花拾没有哪一间房像这样。 他撑着床沿,卖力地下床,赤裸的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支着床头柜,却还是有些站不稳。 腿在发颤,脚踝、膝盖都不大听使唤。 他很想知道,这是哪里,是经理帮忙安排的地方吗? 窗帘拉了大半,从露出的小半块看,天是黑漆漆的。 是白日尚未来临,还是太阳已经西沉? 发过烧的人总是容易口干,他咽了咽唾沫,喉咙很不舒服。大概不止因为生病,还因为前不久才被肖衢使用过。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做的时候吞得太深,喉咙被弄伤了,口腔里顷刻间涌出血的腥味,但他很快将血沫咽下去,没让肖衢发现。 吞咽的动作能带给肖衢快感。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做得算不算好,上辈子全无经验,这辈子也只用道具学过几回。调教师本来打算为他安排“同伴”,毕竟在真人身上体验,比含着道具揣摩效率更高。 但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含住其他男人那里,让其他男人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他连想都不会去想。 重生之后身体变了,但习来的格斗技能却没有忘记。他害怕自己一失手,便当场将那些碰到他的男人废掉。 房间里很安静,外面似乎也没什么响动。他找不到鞋——想来应当是被人抬到床上的——只得光着脚,缓慢地往门边走。 太想喝水了。 挪了半天,手刚挨着门把,门就从外边打开了。 看着站在门外的人,他心神俱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竟然是肖衢。 所以这是肖衢的家? “你醒了?”肖衢右手端着一杯水,左手刚从门把上放开。表情很淡,说是冷淡也差不离。 盛羽微张着嘴,近乎本能地盯着肖衢,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是太惊讶,还是越来越控制不好这具身体。 肖衢微蹙起眉,绕过他走进屋,将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抽屉里拿出医生配好的药,正要叫他过来吃,却见他还木头一样站在门口,跟丢了魂似的。 肖衢没有太多耐心,声音一沉:“还站那里干什么?” 盛羽肩膀一抖,闻声转过身来,与肖衢目光相触时,经络骨骼就如过电一般。 他的呼吸开始发紧,想立即跑过去,但腿实在软得厉害。 一急,冷汗又出来了。 于他来讲,肖衢熟悉又陌生。当年他哪里怕过肖衢,如今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不是他故意要这样,而是现在的肖衢,身上多了他未曾见识过的气魄与威严。 心爱的人已经不是与他同龄的少年,他停在了22岁的年纪,而肖衢已经3o岁了,那种经年积累的气场是他没有的。 他不得不低头。 肖衢说“还站那里干什么”,他的脚便像被一条线牵住,恨不得立即走到肖衢身边。 但还是太勉强了。他花了一番功夫才从床边挪到门口,现在却要快步走回去。腿脚不听使唤,急着迈步的结果,就是狼狈摔倒。 好在地上铺了厚实 - 分卷阅读11 的地毯,摔下去也不痛。 他轻轻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太不争气,还未抬起眼,就看到肖衢的鞋。 他没有往上看,咬了咬牙,想站起来。 “成顷。”肖衢突然唤他现在的名字。 他不易察觉地一抖,这才勉强地抬起头。 肖衢俯视着他,目光与声音都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也没有丝毫怜惜。 怜惜他倒是不需要。但肖衢漠然的态度让他心脏清晰地一痛。 肖衢真的变了。 成熟了,已经是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但是肖衢过得好像并不开心。 那天的聚会来了很多人,都是小时候的玩伴,秦黎也来了,和肖衢喝了很多酒。 即便如此,肖衢也始终是一副淡漠的模样。 这令他心痛。 以前肖衢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肖衢啊,是院里最会讲笑话的人。他笑点那么高,又习惯性绷着脸,都时常被肖衢说的笑话逗乐。 也不知道这八年,肖衢是怎么过的。 他只是花拾的少爷,身份低微,接触不了太多人,打听来的关于肖衢的消息十分有限,只知道肖衢的生意做得很大,没有依靠家里,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至于感情,经理说,肖先生没有固定的伴儿,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他很意外。肖家背景极深,肖衢归国后为什么不靠长辈? 是因为喜欢男人吗?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原因说得过去。 大约多年前肖衢为了沈棹和家里闹过矛盾,从此独立出来。 为什么现在没与沈棹在一起?他已经懒得去想。这与他没有关系。他重生一回,不过是为了弥补遗憾,醉生梦死。 “站不起来?”肖衢问。 他回过神来,手臂连忙使劲,却感到手肘酸麻难忍。 须臾,上方传来一声很低的叹息。 接着,他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他讶异地睁大眼,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肖衢几步走到床边,将他放上去,动作说不上温柔,但起码不粗暴。 不像与他做爱时那样。 他晕沉沉地坐着,后腰突然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撑住。 是肖衢拿来的靠枕。 还没来得及消化,额头又被捂住了。 这一回,是肖衢的掌心。 “烧退了。”肖衢的语气近乎命令,“把水喝了。” 他捧着水杯,水是温的,连同玻璃杯壁也有温度。 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肖衢不再看他,走进去拧开水龙头。 细缓的水流声传出,不是花洒的声响,是浴缸蓄水的声音。 肖衢出来时,衬衣的袖口已经挽到了小臂,见他竟然还愣着,皱起眉:“生病要多喝水,你不知道?” 他一怔,立即扬起脖颈,将温水一饮而尽。 恍惚又听到一声叹息。 记得有一次帮肖衢打架,淋雨之后没多久就发烧了,醒来时肖衢端来一杯水,他仗着两人关系好,耍混不喝。肖衢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还哄他来着。 当年的自己可真是讨嫌。 当年的肖衢…… 罢了。活着的话,谁都会长大,性格渐渐改变是情理之中。 正想着,肖衢又走了过来,问:“你没什么力?” 他怅然地点了点头。 几秒后,再次被抱了起来。 肖衢将他放在浴缸边,“泡个澡,换洗衣服一会儿有人给你送来。” 说完,便要离开。 他终于没忍住,轻声道:“肖先生。” 肖衢已经走到浴室门边,闻声驻足,却没有转过身来。 他嗓音有些哑,“我……” 想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肖衢没有耐心等他说完,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想问什么,只道:“你以后,就住在这里。” 第11章 盛羽从来没有过过像现在这样清闲的生活。 这栋别墅位于熙城最富庶的区域,地势很高,闹中取静,像个世外桃源。肖衢将他关在这里,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他外出,但看侍者们的意思,他差不多是被豢养了。这要放在以前,按他当年的脾气,怕是半天都待不住,一根烟的工夫都能闹个鸡犬不宁,但现在他不是大院里嚣张跋扈的盛羽,是花拾承欢的少爷成顷,被豢养便是被豢养了,能留在肖衢家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肖衢,与肖衢做爱,他求之不得。 肖衢给他安排的卧房在二楼,窗边视线极佳,夜幕降临时,能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 但他不喜欢那间,一是因为肖衢住在三楼,两间卧房之间离得太远,二是因为视野虽好,却背对着大门,若是肖衢回来了,他无法第一时间看到肖衢的车。 再诱人的风景,都比不过肖衢的一瞥。 白天别墅里很安静,侍者们各有各的事。他抱膝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思索怎么跟肖衢提换房间的事。 肖衢十来岁时很好说话,他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肖衢都会答应。但他自从18岁入伍,就再未见过肖衢,到现在,算是已经缺席了肖衢人生里的12年。当年笑起来帅气又带点儿温柔的肖衢已经是冷漠的肖先生了。他摸了摸自己光着的脚趾头,觉得多半会被拒绝。 肖衢现在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他也没有资格有什么想法。 这几日他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肖衢只是将他当做泄欲的工具。 说得好听一点,是用得称手,然后领回家养着的宠物。 他轻轻吁了口气,抱住膝盖,低头看了看身下雪白的地毯。 这是今早刚换的,因为昨天夜里被弄脏了。 肖衢将他摁在地毯里,欺身而上,将他的两条腿分至最开,刚进入时似乎还顾及着他的承受力,动得并不猛烈。他痴痴地望着肖衢,不知是否是错觉,竟在那双深沉漠然的眼中找到了一丝温柔。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沉溺,那或许是他想象出的温柔就尽数消散。肖衢像个冷血的征服者一般在他身体里肆意征讨,汗水一滴一滴坠落在他身上。他被操弄得不断呻吟,赤裸的后背随着激烈的抽送有节奏地在地毯上耸动,仅剩的理智令他最大程度分开大腿接纳肖衢,包裹着肖衢的那处却本能地绞紧。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看到自己摇晃着的耻物。它早早挺立,肿胀的前端因为不断涌出的晶亮液体而显得光滑发亮。肖衢从来不会用手抚摸它,此时它却不知羞地蹭着肖衢的腹部。 他的脚趾早已在阵阵快感中蜷曲痉挛,双手极想握住难受至极的耻物,但调教师的话始终在耳边——如果肖先生没有发话,你不能自己碰,你要让他看到他被他操到射精,最好是失禁。 耻物一阵颤栗,越来越多的液体涌了出来,快感像针一般刺激着神经,他两手 - 分卷阅读12 徒劳地在地毯上摸索,手心的汗浸湿了白色的羊毛,手臂上经络暴起。 淫液从前端射出,弄脏了他与肖衢的小腹,黏腻的触感与情色的画面让肖衢蓦地一顿,接着是更加凶悍的狠操猛干。 他的呻吟渐渐捎上了哭腔,求饶时一双眼睛被情欲染得诱人至极。肖衢在他里面射了一次,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架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翻成趴跪的姿势,拔都没拔出来,便开始了第二轮。 体内的精液被操成了细沫,被雄壮的茎身带出,在红肿的穴口淅淅沥沥糊了一圈。 他将脸埋进地毯里,已经被干得没有办法思考,好像整个身体都成了肖衢的附属品,一切感受与行为都由肖衢支配。 做到神志不清时,肖衢将他架了起来,压在落地窗上,除了快感,他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连什么时候被操到失禁都不知道,温热的液体顺着腿根淌下,使昂贵的地毯彻底报废。 最后一次,肖衢在高氵朝之前退了出来,尽数射在他胸膛。 他半睁着眼,大口大口喘气,身上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不是汗水,就是其他。 肖衢站在他面前,眉间紧蹙,眼神极深,不知正在想什么。 他缓过一口气,强撑着爬了过去,按照从调教师那里学来的“本分”,贴在肖衢腿上,乖巧地舔舐附着在内侧的精液。 肖衢再一次抓住他的额发,凝视片刻,将他抱了起来。 他躺在浴缸里,抬头看站在花洒下的肖衢。肖衢闭着眼,微扬着头,像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须臾,肖衢抹掉脸上的水,半侧过身,与他目光相触。 他险些以为看到了多年前的肖衢。 肖衢走近,站在浴缸边俯视他,那具完美的身体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于是几乎是一瞬间,他前不久还被操到失禁的地方又有了反应。 他羞恼不已,连忙低下头,夹紧双腿。 “地毯弄脏了,今天太晚,大家都睡下了,明天才能清理更换,你换一间房睡。”肖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耳根热得难受,知道脸颊肯定红得要命。 原来生得白也有烦心事,脸红心跳时再明显不过,不似自己以前黑得像碳,脸再红也显不出来。 肖衢说完拿过浴巾,在腰上围了一圈,没有等待的意思。 他回过神,连忙喊:“肖先生。” 肖衢的声音漫不经心,似乎还有点烦躁,“嗯?” “换哪间房睡呢?”他站起来,因为腿软滑了一下,险些磕在浴缸沿上。 肖衢皱眉,“小心。” “大家都睡下了,其他房间……”他本来想说其他房间没有做过扫除,说到一半才想起别墅每天都有人负责打扫,自己的话一听就是撒谎。 肖衢沉默了几秒,道:“那今晚睡我房间。” 他惊讶地睁大眼。 自己笨拙的谎言竟然没有被当场拆穿。 “怎么?”肖衢冷声问。 他用力摇头,迅速从浴缸里迈出来。刚才没磕着,这回却因为太兴奋,脚底打滑,身子一斜,就向地面撞去。 但撞进的,却是结实的怀抱。 肖衢搂着他,威严而不耐,“说了‘小心’,你没听到吗?” “我……”他被震住了,不由得缩了一下。 片刻,肖衢叹气,“穿上衣服,自己过来。” 他一个人在浴室站了半天,清醒之后裹上睡衣就奔去三楼,动作之迅速,几乎感觉不到后方的疼痛。 这是他第一次来肖衢的卧房。 其实这也不算肖衢的卧房。 肖衢常住的家不在这边,只是有生理需求需要他满足时,才会过来住一晚。 但即便如此,重生回来能与肖衢睡在一起,他也很满足了。 卧房的床很大,他时刻记得自己只是个少爷,没敢跟肖衢靠得太近,一夜都挂在床沿。 但这一夜,却是近来睡得最安心的一夜。 清晨,他醒得早,悄悄偷看,见肖衢还没醒,便小心翼翼地钻进被子里,趴在肖衢胯间,来了一次叫醒服务。 从被子里出来时,他嘴唇红润,唇角留着一点浊液的痕迹。肖衢沉沉地看着他,离开之前,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侍者们换掉了弄脏的地毯,他不能一直赖在肖衢的房间里,只得回到自己的卧房。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阳光太刺眼,他在地毯上坐了许久,渐渐觉得眼睛有些难受,一揉再揉,也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第12章 中午,肖衢倚在办公室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助理来过一次,轻手轻脚地将窗帘拉上大半。没被遮住的光呈一道斜线照入室内,不偏不倚洒在宽大办公桌的一角。 那里,放着一个有些年头,却始终纤尘不染的相框。 相框里的人身材颀长,高挑俊朗,正皱着眉整理军礼服。他留着板寸头,绝不是秀气的长相,但利落的眉眼与健康的小麦肤色相得益彰,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看上去却英气逼人。不过他的表情却是臭着的,乍一看有些凶悍,若仔细瞧,却能发现他眼中藏着掖着的,邪气的可爱。 肖衢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相框里的照片。 阳光停留在相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整间办公室几乎都笼罩在阴影里,唯有相框,与相框里的人在发光。 肖衢心头一震,倾身拿过相框,眼神刹那间变得温柔深沉。 他伸出手指,虚虚地摸了摸。玻璃镜片的触感很光滑,却也很冰冷,仿佛在提醒他——盛羽早就不在了。 他垂下眼眸,低沉地叹了口气,将相框放回原位。 但目光,却无法轻易收回来。 照片里的盛羽只有21岁,与18岁刚离开他时相比,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军人的气质与担当。 他却没能亲眼看见这样的盛羽,就连这张照片,也是发小帮忙偷拍的。 这是盛羽牺牲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一晃已经8年,当年初闻噩耗,以为自己大概活不下去了,如今只觉岁月匆匆,一闭眼一睁眼便又是一天。 不过按部就班的日子最近多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成顷。 想到这个名字,肖衢微皱起眉,胸中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单论外形,成顷的确称得上出众,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比花拾的其他小孩儿看着舒服。 但再出众,也不过是个少爷。 把会所的少爷领回家养着,这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肖衢撑着额角,想起昨儿夜里发生的事。 他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险些再次将成顷干晕过去。在成顷被他操弄得哭喊失禁时,他竟然不觉得脏,反倒愈加兴奋,恨不得将成顷往死里干。 过去没有哪位床伴让他做到 - 分卷阅读13 了这种程度。有时需要纾解欲望时,他甚至懒得动,让人含出来就算完事,面对成顷时,却成了一夜数次都意犹未尽。 后来在浴室,成顷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大家都睡了”,他一眼便看出成顷不想去别的房间,想趁机跟自己睡。 他从不将床伴带到自己的卧房,更别说在情事后同床共枕,但看着成顷的眼睛时,脑子却倏地一空,莫名其妙地破了例。 成顷很高兴,那种高兴他看不懂,或者说,成顷整个人,他都不大能看懂。 花拾的少爷,自然是个个都想爬他的床,获得他的青睐。成顷也不例外。不仅不例外,还极其“热情”。 成顷是个雏儿,他看得出。但除了雏儿固有的青涩与胆怯,成顷还相当奔放。他想要什么姿势,成顷都能配合,乖顺地讨他欢心。 对于被他带回家这件事,成顷的开心都写在脸上。但每次看成顷的双眼,他都觉得让成顷开心的不是被他看中。 究竟是什么,他想不明白。 他与成顷身份悬殊,他无法将自己带入成顷,去解构成顷的心思。再者,他也不想这么做。这未免显得成顷对他来说太过特殊。 让成顷住在别墅里,其实是一时冲动,但这冲动的缘由有迹可循。 ——明明哪里都不像,他却能在与成顷相处时,近乎奢望地感到盛羽在身边。 是很细微,也难以形容的感觉,毫无依据,也荒唐至极。 但他实在太想念盛羽,哪怕是一丁点错觉,他也想将这错觉留下来。 好似靠着这错觉,人生就多了一分盼头。 他几乎每天都会回到别墅,一旦回去,就一定会在成顷身上肆无忌惮地索求。 渐渐发现,自己的情绪开始被成顷左右,对成顷的要求,也懒得拒绝。 允许成顷进入自己的卧室,有第一次就必定有第二次,而让成顷睡在身边,甚至没有感到丝毫厌烦。 他揉着眉心,心里有种喧嚣的平静。 盛羽单手撑着窗玻璃站起来,另一只手摸了摸眼皮,心脏猛然间急速下坠,如同落入了汹涌的海。 他的视觉出了问题,视野模糊,看得见东西,却看不太清。 他明白,这是身体在排斥他,自己也许撑不了多久了。 最早是眼睛,从清晰到模糊,接着可能是听力、触觉、嗅觉,继续发展下去,肢体行动也会慢慢变得不协调。 到那个时候,就不能满足肖衢了。 再往后,大概某一日醒来,这具精致美好的身体就不再属于他…… 不对,真到那时,应该不能叫做“醒来”了。他已经彻底消散,无知无觉,一切归零,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其实这才是正确的。他的身体已经在八年前灰飞烟灭,墓碑下仅有一件叠得整齐的军装。 他早就该不存在了。 他安静地将涌出冷汗的额头抵在窗户上,闭上眼的时候,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还是不想死啊。 人真是最贪得无厌的生物。刚重生的时候,他想,只要与肖衢做一次就好,哪怕做完之后立即消散也无所谓。 后来他开始妄想第二次。被豢养在这里之后,更是得寸进尺,盼望与肖衢永远这么相处下去。 就在今天早上,帮肖衢咬出来后,窝在肖衢的床上,他还满心欢喜地想,再等半年看看,若是身体没有异常,就跟肖衢坦白。 肖衢会怎么想呢?肯定会惊讶得半天反应不过来,说不定还会发怒,认为他说谎,然后将他就地摁倒,施以“惩罚”。 他抬起手,想要抹掉眼泪,但是泪水居然止不住,越抹越多。 祈求半年,奢望一生,今日看来都是惨淡的笑话。 这才陪了肖衢半个月,就已经没有可期的将来了。 他顺着落地窗,再次滑落在地,哭了许久,突然又感到庆幸。 幸好没有坦白。 傍晚,肖衢回来了。 他听到车驶入车库的声响,立即从房间里夺门而出,向一楼跑去。 剩下的时间已经很少了,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 但他还是疏忽了。 眼睛看不太清,跑得又太快,下楼时一步踩空,重心一失,竟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肖衢进门时,正好见到他从二楼摔滚下来,额头撞在栏杆柱的一幕。 第13章 心痛的滋味,久违而陌生。 自从盛羽离开,肖衢就再未因为谁而心痛过。盛羽带着他的心走了,如今搁在他胸膛里的,无非是一副铁石心肠。 但见到成顷从楼上摔下来时,他心口陡然一紧,像被什么尖锐的什物猛地刺了一下。在侍者们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大步上前,将成顷抱进怀里。 成顷额角破了,血淋淋一片,见是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带着哭腔,“肖,肖先生。” 他眉间深蹙,沉默地看着成顷。 成顷两眼通红,眼皮微肿,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令额头的鲜血更加夺目。 很显然,在摔倒之前,成顷就已经哭过。 为什么? “肖……”成顷抖得厉害,被抱起来时用力抓紧了肖衢的衣服,看上去非常害怕。 如何能不害怕?视野已经模糊了,好巧不巧一摔倒,撞到了头,现下浑身都痛得抽搐,手脚发麻,关节处寒得像嵌了冰,就连听觉也渐渐不对劲。 肖衢的声音像隔着呼啸作响的瀑布,根本听不真切。 他明白,这是意识即将离开这具身体的前兆。 “别怕。”肖衢让司机备车,抱着他往大门走去,耐心得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我们马上去医院,不会有事。” 他呼吸渐紧,一眨不眨地望着肖衢,生怕一闭眼,一切就画上了终止符。 上了车,肖衢本想让他自己坐着,他颤抖着不肯,血弄脏了肖衢昂贵的西装。 他想求肖衢——我要离开了,你不要推开我。 但他说不出话,声带似乎已经不受他控制,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低沉的闷哼。 肖衢不懂,自己怎么就对成顷妥了协,不仅让成顷躺在自己腿上,还全程轻抚着成顷的背,低声说着安抚的话。 大约是成顷的眼神太可怜,那种可怜甚至可以说是绝望。 真是没经历过风浪与苦楚的小孩子,不过是头被撞了一下,居然就绝望成了那样,好像撞这一下,就活不了似的。 这种反应,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绝望与不可回头的死亡。 肖衢摸着成顷柔软的头发,目光倏地深沉,唇角扯起,勾出一个苦笑。 也好,年纪轻轻,才22岁,花一般的年纪,何苦去见识绝望与死亡。 难道要像自己与盛羽22岁时那样? 肖衢很轻地摇了摇头 - 分卷阅读14 ,闭目靠在椅背上。 车很快驶抵医院,成顷被抬上救护床。 亲自送人来医院,于肖衢而言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他并不打算陪同成顷进行各项检查。 但成顷抓着他的衣角,手指抖得很厉害,不肯放开。 他垂眸俯视成顷,面色不愉。 一方面,他有些厌烦成顷的依赖。另一方面,对着这个人,他好像说不出太重的话。 医生催促道:“伤处必须马上进行处理。” 他回过神,犹豫几秒,冷漠战胜了仅有的怜惜,将成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治疗与检查进行到深夜。肖衢没有等到最后,让助理留在医院陪成顷。 他不会劳神费力陪一个少爷,即便成顷和花拾其他的少爷不太一样。 但回到常住的家中,心神又无法安定下来,总是不自觉地想到成顷最后看他时的眼神。 好像眷恋到了极致。 他开了瓶红酒,倒进醒酒器,却忘了晃动。 玻璃器皿中的酒令他想到成顷头上的血,心脏不由得再次收紧。 小伤而已,他试图说服自己,可愈是纠缠在这件事上,心情就愈加烦躁。 起身想去倒杯水,第一步就走错了方向。 忽地想起,这是自己真正的家,不是供成顷住的别墅。 他不安地抬手,扶住前额,想要将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驱离,却渐渐意识到,这阵子对成顷着了迷,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住过了。 熬至半夜,焦虑毫无退却的迹象,他换了身外出的衣服,驱车向医院驶去。 助理还在,诧异他去而复返。 除了办公室相框里那位已故的军人,肖先生从来没有如此在意过一个人。 “成顷呢?”肖衢问。 “在病房里。”助理指了指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医生说成先生的伤没有大碍,只是……” “什么?” “成先生身体机能不太好,情绪也不稳定。他需要休息,但一直念着您的名字,医生刚刚给他用过镇定剂。” 肖衢推开病房的门,见成顷木然地坐在床上,像一尊精致的瓷器。 许是因为前不久才受了惊吓,成顷的反应有些慢,直到他已经走到床边,才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艰难地在他脸上聚焦。 “肖先生!” 衣角再次被抓住,肖衢心中叹息,抬手揉了揉成顷的头发,语气中酝酿着些许怜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 肖衢将病床抬起的部位放了下去,拿走垫在成顷背后的靠枕,温和地扶着他的肩,“你很虚弱,别再消耗自己的身体。” 成顷躺下去之后,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拉上被子,单手捂住成顷的眼,轻声说:“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这个孩子的所有温柔。 手心的睫毛在颤抖,带来潮湿的触感。他想起成顷那双哭红的眼,不禁问:“下午你哭过?” 成顷本来已经被安抚,闻言惊慌地看着他,“没有。” “那眼皮为什么肿了?” 成顷没说话,局促地抿住唇。 肖衢等了一会儿,“算了,好好休息。医生说只是小伤,将来不会留疤,别想太多。” 肖衢离开时,关掉了病房里的灯。 盛羽大睁着双眼,目中漆黑一片。 本来不该那么黑的,走廊上有光,窗外也有光,但他视觉有异,在微弱的光线下什么都看不见。 他抓紧被单,无助地吸气,心跳越来越快。 这种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太糟糕了,仿佛在预示着他消散之后将要遁入的混沌。 没人知道刚才肖衢对他说“去吧”时,他有多难过。害怕自己真的“去了”,再也见不到肖衢。 各种检查机械又繁琐,他躺在救护床上、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多少次试图在人群里找到肖衢的身影,却都是徒劳。 肖衢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做完所有检查,护士将他推进病房,叮嘱他早点休息。 但他哪里敢睡? 他是醒来之后突然来到这具身体的,那么离开大约也是在睡梦中。 检查时,他心中矛盾至极,既希望医生发现自己的异常——说不定现代医学能让他留下来;又害怕医生查出端倪。 最终,医生什么都没发现,专业的视力检测证明,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问题。 他惨然一笑。 眼睛当然没有问题,看不清是因为快要消散了啊。 半夜,肖衢竟然来了。他喜不自禁,多希望肖衢能陪他直到天亮。 这样的话,漫长难熬的黑夜也会变得好过一点。 最坏的情况——就算他一睡不醒,那也是在肖衢的陪伴下悄然离开。这足够令他满足。 他不想孤零零地走。 但肖衢只待了一会儿,还关上了明亮的灯。 他痛苦难言,忍着药物带来的困倦与浑身怪异的疼痛,还有对死亡的恐惧,拼命等待遥远的黎明。 第14章 肖衢并未离开,在车里坐了一宿。 本来是打算回家的,车已经打火,心却似乎不肯走。他握着方向盘,透过车窗,看向住院部的方向。成顷所在的病房没有光亮,小孩儿听话,没有偷偷下床开灯,现在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靠着椅背。 对成顷的关心显然已经越界,那份超乎寻常的记挂让他深觉不安。就像现在,他不应为一个床伴留下,却偏偏无法转动方向盘。 曾经莫名觉得与成顷待在一起时,有种盛羽就在身边的错觉。如今错觉越错越离谱,刚才在病房里与成顷对视时,竟感觉是盛羽正望着他。 但盛羽走得那样惨烈,连一抔骨灰,一点念想都未留给他。 是太过思念,才会将成顷当做盛羽? 不对,如果真的那么想念,为什么还会将这份感情转移到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身上? 成顷不是盛羽。 他低下头,伏在方向盘上。 当年第一个诊治他的心理医生说:不要小看时间,绝大部分无法承受的伤痛都会被时间扶平,绝大部分你认为永远放不下的人,终有一天会释然地与你说再见;你会有新的生活,遇上新的钟情的人。只是你现在还无法想象,也不愿承认而已。 那位医生他只去见过一回,激动、愤怒、羞愧,认为对方的每一个字都是放屁。 如今看来,医生其实说对了一半。 前半句是错的,至少在他身上没有实现。盛羽逝去八年,八年前的剧痛并没有因时间而消退。他只是不再像个野兽一般歇斯底里,不再将痛苦展示在人前。他将它们藏了起来,以冷漠作为伪装,只在某些时候撕 - 分卷阅读15 开伪装,被痛得锥心蚀骨。 但后半句应验了。他确实过上了新的生活,生命里还多了一个新的在意的人。只是这人才刚刚出现,远远取代不了盛羽。但一年之后、五年之后、十年之后呢?恐怕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会坦然地接受成顷。 也许是时候学着放下了。 如果真的有轮回,盛羽现在说不定已经八岁了。 八岁的盛羽…… 记忆回溯,有夏天的浪花,冬季的雪仗,每一帧画面,都是盛羽小时候桀骜不驯的笑脸。 只怪命运无情,造化弄人。 少倾,丢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看了看,是沈棹。 清晨,护士进病房测量体温和血压,看到成顷的脸色,吓得立马叫来医生。 “夜里没休息吗?”医生翻着检查报告,翻开成顷的眼皮看了看。 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天亮了,还没有离开这具身体。成顷疲惫至极,动一动都觉得难受,耳朵好像被堵住了,听什么都是重低音,各种声响在耳边敲得轰隆作响,没多久就引得头部阵阵发痛。 好在视力没有恶化,昨天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上辈子他视力极好,从来不知道近视眼看世界是怎样,现在知道了,却因为非常不习惯,老是忍不住揉眼睛。 好像揉一揉,就能让视野变得清晰。 突然,抬起的手被抓住,他抬起头,本能地抖了一下。 肖衢竟然又来了,此时正握着他的手腕,表情不善地看着他。 他只能勉强看清。视力不好的人通常喜欢虚着眼看人,但他不敢那样看肖衢,担心被肖衢发现异常,也害怕惹肖衢生气,将他赶回花拾。 活上一年半载是无法指望了,最后剩下的日子,他想平静地留在肖衢身边。 “怎么不听话?”肖衢声音低沉,明显动了怒,“晚上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睡觉?” “我……”他垂下眼睑,不知该怎么解释,想将手抽回来,肖衢却握得更紧。 “我有点痛,睡不着。”最后,他指了指额头的伤,为自己彻夜未眠找借口。 事实上,他的确痛得厉害,但那些痛楚与摔倒、碰撞造成的伤无关,是来自身体排斥而产生的筋骨闷痛。 他不能说实话。 闻言,肖衢眉头皱得更深,心痛与烦闷不断交锋,片刻后将他的手放下,“不要总是拿手去揉眼睛。” 他轻轻点头。 肖衢又问:“你眼睛不舒服?” 他赶紧摇头。 医生在一旁道:“药物对身体有一定的刺激,因人而异,眼睛酸涩、流泪是正常的药物反应。” 肖衢“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命令道:“过来。” 他这才看到,肖衢拿来了一份蛋羹。 蛋羹炖得金黄,香味浓郁,肖衢舀起一勺,试了试温度,递到他面前。 他惊讶不已,半天没反应过来。 “张嘴。”肖衢没那么多耐心,见他痴痴地望着自己,顿觉烦躁。 他唇角微动,颤巍巍地往前够,含住柔软的蛋羹时,眼眶陡然湿润。 肖衢在喂他吃饭啊。 浑身的血好像都烧了起来,一寸一寸淹没他的理智,他用力抓着被单,手指都泛出了苍白的骨节。 肖衢放下碗,拍了拍他的手背,“放松,你紧张什么?” 他连忙抹掉险些落下的眼泪,局促道:“谢,谢谢肖先生。” 肖衢站起来,像平时一样揉他的头发,“好好睡一觉,伤口再难受也得睡觉,不然撑不下去。” 现在已是白天,光明总是比黑暗更易给人安全感,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入睡,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肖衢。 像夜里那样,肖衢又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目光。 “睡觉,听话。” 他张了张嘴,祈求道:“您能别走吗?” 肖衢迟疑地皱眉,但他看不到。 “您能别走吗?”他又道:“陪着我。我,我一个人睡不着。” 上午还有工作,肖衢一阵犹豫,挪开手,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语气道:“好,你睡,我在这里陪你。” 他睡着了,安稳无梦。 肖衢在床边坐了许久,再一次想起盛羽。 当年盛羽连住院接受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偶尔想,哪怕盛羽伤得体无完肤、四肢残缺,甚至成了无知无觉的植物人,也比直接殒命来得好。 起码人还在。 而人在,念想和希望就还在。 但每每如此想,又觉得自己很自私。盛羽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成了废人?况且爆炸造成的烧伤极其痛苦,他怎么能让盛羽活在那种痛苦中? 那时他连照顾盛羽的机会都没有,现下却陪着一个身上有些许盛羽气息的人。 不知算是补偿,还是惩罚。 撞伤并不严重。一周后,出院的日子到了。 站在别墅门口,盛羽很庆幸还能回到这里。 这几日,肖衢待他很好,甚至在他听话喝完粥之后,对他笑了笑。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18岁之前。那时候,肖衢经常对他笑,他却老是气鼓鼓地瞪肖衢,好像什么事都能让他气一天。 简直幼稚得过头。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坐在地毯上发呆。 因为五感正在退化,他不敢四处走,担心闯祸。不久,管家推开门,说要帮他搬常用品。 他吓得不轻,以为肖衢要赶他走。管家却笑道:“肖先生让我把您的个人物品搬到他的卧房里。” 肖衢竟然允许他住进主卧!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酸涩不已。 他终于以这副精致的皮囊赢得了肖衢的心,这是上辈子那个糙爷们儿似的他永远争不来的。 肖衢还是喜欢漂亮的男人,像沈棹那样漂亮。 他抱紧小腿,将脸埋在膝盖里。 这份喜欢像是偷来的。 即便如此,也是属于他的。 但残忍的是,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悄声祈祷,求冥冥中将他拉入这具身体的力量能让他再撑一撑。 自他出院以后,肖衢就没有碰他,大概是担心他身体承受不住。每晚,他都睡在肖衢身边,无梦到天明。 一日,家里突然来了客人。管家说,是肖先生的朋友。 他从三楼往下走,远远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 是沈棹。 第15章 是沈棹! 盛羽抓着扶栏,小腿一阵发麻,险些站不稳。他离一楼尚有些距离,受视力影响,看得并不清楚。能确定那人是沈棹,是因为对方的站姿与背影。当年肖衢那么喜欢沈棹,老是跟他提沈棹如何如何,他心里烦躁至极,又很是嫉妒,却也忍不住多看沈棹几眼。不戴有色眼 - 分卷阅读16 镜的话,沈棹外表的确极其出众,尤其是穿军装站立的时候,简直是英气逼人。潜移默化间,他早就牢牢记住了沈棹行走的姿势,甚至下意识模仿过几回。现下就算视野不如过去清晰,也能一眼认出对方。 心跳正在加快,脑子越来越混乱,喉咙像被紧紧掐住,他立在原地,想转身就走,却挪不动步子。 肖衢看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 “来。” 因为这一声,沈棹也回过头,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他看到了沈棹的脸,即便有些模糊,仍然可以辨出当年的清隽。 沈棹似乎在冲他笑,说了一句“你好”。 他耳鸣了,每一处关节都隐隐作痛,嘲笑他像一个小丑。 这具皮囊已经近乎完美,他曾经以为肖衢与沈棹因故分道扬镳,自己有了成顷的身体与容貌,吸引肖衢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现在,肖衢真正喜欢的人回来了。 和沈棹一比,自己就是个没有模仿到精髓的山寨货。 肖衢还朝他招手,为什么?与沈棹作对比吗? “成顷。”肖衢叫了他的名字,“过来。” 他不想过去,不想看到沈棹,那无异于当面羞辱。当年他又黑又糙,脾气也不好,对谁都臭着一张脸,当然比不过沈棹,如今终于变得白皙漂亮,温顺听话,却还是比不过沈棹! 沈棹低声与肖衢说了几句什么,他听不清楚,手心已经出了汗,光滑的扶栏被抓出一片湿痕。 须臾,肖衢竟然走了过来。 他下意识想跑,腿脚却不听使唤,像个傻子一般杵在楼梯上,看着肖衢不断靠近。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肖衢碰了碰他的额头,眉间微蹙着。 熟悉的气息令他稍稍安下心来,他放开抓着扶栏的手,轻轻攥住肖衢的衣角,低头道:“肖先生。” “过来。”肖衢握住他的手腕,原谅了他刚才的任性与失礼,“陪我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是和沈棹一起吗? 他近乎本能地想逃跑,肖衢却牵得用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灵魂随时随地可能消逝无踪,他不想再反抗肖衢,木然地顺着楼梯走到一楼,站在沈棹跟前。 现在看沈棹,已经得仰视了。 当年他觉得沈棹矮,与沈棹打照面时,时常痞气地睨着眼。如今换了成顷的身体,才明白沈棹并不矮。 沈棹没穿军装,但即便只穿着便装,看上去也有军人的气质。 他抬起眼,警惕地打量沈棹。沈棹向他伸出手,笑道:“你就是成顷吗?我叫沈棹,桂棹兰桨的‘棹’,是肖衢的朋友。” 沈棹声音轻快,带着笑意,但再好听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成了沉闷的重低音。 他手心全是汗,不便与沈棹握手,但那样很不礼貌,会惹肖衢生气。盯着沈棹伸过来的手,他着急地在裤子上擦汗,额头上的汗却顺着脸庞滑落。 这副模样一定蠢极了,没有任何风度可言。 沈棹收回手,温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局促地点头,又摇头,恨不得马上离开。 3o岁的沈棹比当年他最后一次见到时更加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的温和与气场大约是军营与岁月一同赋予的。而他缺失了八年,死前与醒来后都是22岁的小年轻。若说22岁的盛羽还能凭功勋、身体素质与沈棹一较高下,22岁的成顷对上沈棹,则是惨淡的一败涂地。 额头被熟悉的手掌捂住,是肖衢。 他半闭上眼,忐忑地道歉。 “成顷前阵子生过一场病,状态不好。”肖衢对沈棹说:“我先带他回房间。” 他如蒙大赦,一双眼睛湿润地望着肖衢。 一切安顿好,肖衢回到一楼。 沈棹放下茶盏,叹了口气,“你终于有一点走出来的迹象了。” 肖衢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苦笑,“你两年没回来了,我说约大家聚一聚,你偏要跑来这里,就是想看成顷?” “顺道看看你。”沈棹说:“前阵子你们聚会,我那边正在准备实战演习,回不来。前几天刚回来,听说你带了个年轻人回家,就想来看看。” 肖衢没什么表情,拨弄着茶具。 “盛羽走了八年了,你……”沈棹顿了顿,“如果你能慢慢走出来,我、秦黎,还有其他兄弟,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他……”肖衢倒掉茶叶,欲言又止。 “嗯?什么?” “你觉不觉得成顷有一点像盛羽?” 沈棹一怔,目光凝重。 “不像吗?”肖衢问。 “你……”沈棹说:“你是因为觉得成顷像盛羽,才将他留在身边?” 肖衢漫无目的地看着空气里的一点,“我有种错觉——和他在一起时,像盛羽就在我身边。” 沈棹摇头,“你也明白,那是错觉。” 肖衢闭上眼。 “我是局外人,与成顷只相处了刚才短短几分钟,说实话,看不出什么相似。”沈棹拍了拍肖衢的膝盖,关切地问:“肖衢,我认识几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都是军方的人,需要的话……” “不用。我没事。”肖衢打断,“不说这个了。你难得回来一次,下次回来不知猴年马月,还是聊聊你的事吧。秦黎上次跟我说,你调野战部队这件事是主动打的申请?” “嗯。机关单位待腻了,趁还跑得动跳得动,去见见世面。” “一个个都想往野战部队跑。”肖衢叹息,“注意安全。” “我去的不是特种部队,和盛羽不一样,不用担心。”说完这话,沈棹停了片刻,眼神迟疑,最后还是开了口,“肖衢,我们都很担心你。” 肖衢一笑,“没什么,过了挺久了,最艰难的日子都过了。我前几天还在想,有轮回的话,盛羽现在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沉默带来漫长的安静,过了许久,沈棹才说:“成顷那孩子看着单纯,你既然中意他,说明他的确有吸引你的地方,不如就试着好好和他过吧。盛羽已经走了,你再怎么想念他,他也回不来了。肖衢,往后的人生还长,你得学着放下,珍惜眼前人。” 肖衢支起右手,拳头抵在眉心。 沈棹趁热打铁似的继续道:“你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追悔。当年你那么喜欢盛羽,却偏要瞒着他,瞒着我们所有人,只告诉秦黎那愣子。院里老传‘你喜欢我’的流言,我自己都信了。如果你那时候就跟盛羽告白,你们……” 沈棹知道这话等同于拿着刀往肖衢心口扎,但他还是得说,“肖衢,这些年你过得太苦了。如果盛羽在天有灵,他舍得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离开的人回不来了,你等不到他。那个小孩儿,成……对,成顷。他一看就爱你爱得深, - 分卷阅读17 你好好待他,放下过去,认真过日子,你今年才3o岁……” “嘭!”玻璃杯撞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肖衢与沈棹不约而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焦急地收拾一地狼藉。 肖衢大步走过去,将人拉了起来,“不是回房间了吗,怎么又下来了?” 盛羽别过脸,未来得及抹去的泪水落在晶莹的碎片中。 第16章 “对不起,肖先生。”盛羽垂着头,肩膀僵硬地绷着,“我,我想喝点凉水,房间里没有冰。” “还喝凉水?”肖衢不悦,“你身体彻底好了吗?”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下来偷听您和沈先生说话。我这就回去。” “慢着。”肖衢一把将他拉住,力道不小地掰住他的下巴,见他满脸是泪,眼神顿时暗了几分,语气却相当平静,“都听到了?” 他咬着牙,整个人抖得厉害,又没办法挣扎。 上辈子他与肖衢的身高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肖衢只比他高不到一厘米,他力气却比肖衢大不少,那时候肖衢无法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地拿捏他。 他也想要挣扎,可是过,但这很可能让肖衢厌烦。 他拍了拍肖衢的肩膀,肖衢这才松开手。 盛羽后退两步,脸色苍白,“我马上上楼,不耽误你们。” 直到跌跌撞撞地跑入拐角,盛羽都能感到身后实质般的目光。 肖衢在看着他。 他的肖衢在看着他。 他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卧房,轻轻关上门,头一回落了锁。这一系列的动作抽干了他的力气,他靠在门上,身体渐渐向下滑,直至在地上缩作一团。 这时是下午,肖衢最初为他准备的这间房采光极好,天气好的日子,只要拉开窗户,阳光便会层层叠叠地涌进来,扫清所有角落里的阴霾。 今日却是个阴天,靠门的位置落着一片阴影。而他,就缩在这片阴影里。 刚才肖衢与沈棹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虽然因为听力不好,两人的声音时常混在一起,要很努力才能听见,但他都听到了。 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他掐着自己的手臂,留下一连串红痕,每一记疼痛都鲜明地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那些话,真是肖衢说的。 “喜,喜……”他不由自主低喃,费力地想说出那句完整的话,但胸口突然涌上一阵承受不住的闷痛。他不停掉泪,袖口被浸得湿透。他的右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敲打着心脏的位置,哽咽道:“喜欢,我。” 心头血从口中涌出,与掉落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无助地忍住哭泣的声音。 肖衢竟然是喜欢他的! 过去那么多年,他竟然一直误认为肖衢喜欢沈棹! 不敢想的事一朝成真,他感到的却是巨大的悲恸。 肖衢喜欢他,至今忘不了他,甚至隐约感到他就在身边。 这八年来,肖衢是怎么过的? 得知他牺牲的消息时,肖衢是怎样…… 他捂住耳朵,徒劳地摇头,痛得犹如万箭穿心。 难怪八年不见,肖衢变得如此冷漠寡言。当初的肖衢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他曾经想过,肖衢只是成熟了,内敛了,哪个3o岁的男人会像18岁一样轻狂呢? 从来没有想过,肖衢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他。 沈棹提到心理医生,是因为肖衢的心理出了问题吗? 发紧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口腔里再次泛起血腥味。他颤抖着站起来,向浴室奔去。 浸在热水里,那种即将让身体迸裂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庆幸自己刚才在肖衢面前没有失态,没有不顾后果将一切说出来。 他表现得很惊讶、很伤心,甚至有一点卑微的生气。这很好,是成顷该有的反应。 成顷是个少爷,没有资格渴求真爱,但突然得知自己只是一个死去之人的替身,难免心情会有波动。 他竭尽所能,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在胆怯地吃醋。 幸亏沈棹来得及时,给他解了围。否则就那样被肖衢抓着下巴紧紧盯着,他的一切伪装都会被揭穿。 或许他根本不应该下楼偷听。 肖衢将他送回卧房,嘱咐他乖乖睡一觉。他心如乱麻,明明恨不得逃离,却在肖衢离开之后,鬼使神差地开了门,躲在角落偷看沈棹,偷看他风度翩翩的“情敌”。 为了在被发现时找个牵强的借口,他还特意拿上了玻璃杯。岂料正是这玻璃杯令他暴露。 心痛得难以招架,一想到自己的离世带给了肖衢多少痛苦,一想到这八年把肖衢磨成了什么样子,他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这种几乎将人击晕的痛楚,将得知肖衢也喜欢他的狂喜也冲淡了。 那是他最爱的人,他舍不得他那么痛。 他滑入浴缸里,一动不动地待着,直到肺里的空气被排空,窒息感铺天盖地,才坐了起来。 低头端详赤裸的身体,他轻声笑了笑。 世界上每天有无数人死亡,并非每个人都能在时隔多年后借着另一个人的身体回到深爱的人身边。 能够回来,或许是因为肖衢的想念也说不定。 如果重生之后能一直存在就好了,两个人在一起,虽然错过了八年,将来还有长长久久的一生。 但命运给他回来的机会,似乎只是容他弥补活着时的遗憾。 刚醒来时他想,最遗憾的,是没能与肖衢做最亲密的事。 现在才明白,上天让他回来,是让他得知肖衢也爱着他。 这才是真的不再有遗憾。 但是心却痛得厉害。 恨阴差阳错,恨命运无情,更恨自己给予了肖衢那么多的痛。 门口有一滩呕出来的血,若是肖衢开门发现了,解释起来很麻烦。他心中一骇,连忙起身,却眼前一黑。 不是缺血那种感觉,是浑身发虚。 他撑着壁砖,缓了好一阵,再抬眼时,视野模糊了许多,耳鸣也更加严重。 消散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他忍着眼泪,拿着浴巾走到门口,跪在地上将血迹清理干净。最后将浴巾裹起来,用塑料口袋装着,塞进壁柜里。 收拾妥当后,他回到浴室,站在镜子前,认真看着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虚起眼睛,也看不清了。 身体感觉是浮着的,骨头里的酸痛令他脚趾都蜷曲了起来。 - 分卷阅读18 不知道剩下的日子还有几天,希望能熬到肖衢的生日。 九天,九天后就是肖衢31岁的生日了。 他抓着洗漱台的台沿,不断深呼吸,试图将所有悲伤与欢喜都压下去。 须臾,他渐渐平静下来,垂下眼睑,低喃地唤道:“肖衢。” 如有心灵感应一般,肖衢蓦地心口一紧。 沈棹见他脸色难看,忙问:“怎么了?” 他摆摆手,“没什么。” 沈棹没有留太久,离开之前千叮万嘱,又将之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还不停夸成顷。 肖衢心里清楚,沈棹和秦黎一样,很担心他。成顷好不好,沈棹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眼看穿,如此急切地夸,只是想让他好好与成顷过,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送走沈棹,他没有立即上楼,一个人在花园里待了许久。 “珍惜眼前人”,沈棹说得情真意切。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日子还长,仅仅是短暂的八年,就几乎耗干了他的心力。 都说逝去的人会时常在梦里探访过去的亲人、朋友,盛羽却一次都没有到他梦里来过。 黑夜那么长,梦里梦外,从来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过。 成顷的到来,给了他些许慰藉。 成顷躺在他身边,半梦半醒间,就像盛羽躺在他身边。 他抽了一地的烟,天色渐暗时缓步向别墅走去。 沈棹说得没错,他应该好好待成顷。 也许终有一日,能放下盛羽。 第17章 肖衢推开卧房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缩在床上的背影。他没有打搅,轻声合上门,往楼下走去。 天还没有黑透,但房间里已经没有多少光亮。盛羽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室温明明不低,身子却难以控制地发抖。 他很冷,冷得骨头深处都有了寒意。 凉气似乎是从脚底钻进身体的,带着死亡的森寒气息,他根本无从抵抗。 半个下午的时间,他想了很多,渐渐理清了思绪。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上辈子他行事鲁莽,入伍之前经常与人起冲突,信奉武力,觉得“思考”是娘炮的行为,爷们儿就该撸起袖子上,管它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没什么是拳头不能解决的。成为军人之后,性子才有所收敛,毕竟部队里讲究规矩,况且周围全是打架个顶个厉害的高手,拳头渐渐变得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喜欢凡事想半天。 重生这一遭,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去思考。 绝对不能告诉肖衢真相。他注定要离开,肖衢花了八年时间也没能开始新的人生,若他再来一回,让死别重演,肖衢怎么承受得住? 也不能让肖衢对现在的他产生太多感情,真正的成顷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有。他离开之后,若成顷没有回来,剩下的要么是一具冷冰冰的遗体,要么是一个不会醒来的植物人。若成顷回来了,想必也无法与肖衢共处。对肖衢来讲,两种情况都是伤害。 他不要肖衢心痛,最轻微的也不要。 唯一庆幸的是,他不会留太久。仅有短暂的陪伴,肖衢难以对他产生太多感情。等时间到了,他消散离开,肖衢顶多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翻了个身,将不自觉淌出来的眼泪抹在枕巾上,整个身体因为害怕与疼痛而缩得更紧。 那么想待在肖衢身边,如今竟然庆幸相伴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他根本忍不住眼泪,一想到即将走入无知无觉的死亡,就恐惧得抽泣。 也许立即消散才是最好的结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几日身体排斥已经越来越明显,感官的退化尚且可以忍受,最难受的是无处不在的疼痛。 他曾经是那么坚强的特种兵,比寻常人更能忍受伤痛,但现在,他已经忍不住了。那些来自筋骨、脏器的剧痛每每令他冷汗淋漓,即便躺着也疼痛不已。药物没有用,唯有待在肖衢身边,在心理作用的误导下,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结束这种疼痛的唯一途径就是消散,可他偏偏舍不得。 黑暗里,充斥着他压抑至极的哭声。 肖衢没有在家中用餐,临走前叮嘱厨房弄点清淡易消化的食物,送去成顷的卧房。 沈棹的到来令他心神不宁,虽然决定好好待成顷,却不知该怎么做。 仿佛已经失去了宠爱一个人的能力,方才看着成顷缩在床上,他明明应当走进去,看看成顷的情况,随便将人叫起来用晚餐,却只是在门口驻足片刻,然后离去。 如果躺在床上的是盛羽,他不会就这么离开。 对成顷,他实在没有太多耐心与感情。那些表露在外的纵容与占有欲,皆是因为他将成顷当做了盛羽。 除此以外,成顷对他没有别的吸引力。 很晚才回到别墅,管家说,成少爷一直没有起来,粥还在炉子上温着。 他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成顷,已经走到卧房门口,却最终作罢。 成顷身体没有问题,不过是听到了他与沈棹的话,一时有了些情绪而已。 他没有心思去哄成顷。 被当做盛羽替身的事,成顷能接受便继续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他不会亏待成顷,如果不能接受,他也不会硬将人留下来。 只是这日之后,他发现成顷稍稍有些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黏在他身边了,看他的目光也有了少许改变。 要如何形容那种改变?大抵是不再渴慕,不再炙热,却多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温柔。 那种温柔与若即若离竟然挑起了他的欲望。 生病后,成顷痩了一圈,脸色比往日更加苍白,他原本就能轻松将成顷抱起来,现在更觉得怀里的人轻得过分。 成顷穿着薄款睡衣,在他怀里发抖。 他感觉到成顷体温似乎低得不正常,抬手摸了摸成顷额头,成顷竟然躲开了。 “看着我。”他说。 成顷好像很害怕,转过头来,却没有看着他的眼睛。 以往若是被他搂着,成顷一定会与他四目相对。 今日,成顷的眼神却有些茫然,偶尔看向别处,像无法聚焦一样。 “不舒服?”他轻声问。 成顷没有回应,看上去像没有听到。 他以为成顷走神了,兴致退了一半,语气也冷下来,“你在看哪里?” 成顷这回有反应了,唇角动了动,“肖先生。” 他叹了口气,在成顷脸上轻拍两下,声音大了些,“哪里不舒服?” “没有。”成顷摇头,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手臂,“今天睡得太久,有点迷糊。” “管家说你中午没有吃饭?怎么光顾着睡觉?” 成顷笑了,但那笑容好像是拼命挤出来的,“中午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和您一 - 分卷阅读19 起吃饭。” 他低哼了一声,放开成顷,“晚餐快准备好了,赶紧下来。” 肖衢离开后,盛羽冲去卧室,跪在马桶边呕吐。 他哪里是顾着睡觉耽误了吃饭,是根本吃不下去。 这具身体一分一秒都不让他好过,早上陪肖衢喝了小半碗粥,胃就折腾了他整整一天。 这几日,他开始频繁地呕吐,甚至是呕血。本来以为疏远肖衢是件难以做到的事,但受着疼痛的折磨,他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黏肖衢。 他害怕暴露异常。 他已经看不清楚肖衢的脸,也听不清肖衢说的话了。但是刚才被肖衢抱着,周身的痛楚好像消减了许多。他强撑着站起来,抹了一把脸,缓慢地向一楼走去。 厨房做了药膳鸡,肖衢给他舀了一碗,因为太烫,还吹了一会儿。 他看着肖衢模糊的轮廓,心如刀绞。 肖衢将碗推到他面前,说了句什么。他听不清楚,接过碗时拼命祈祷,千万不要在饭桌边吐出来。 鸡汤鲜美,于他来说,却有如吞刀,胃用疼痛抗议,他一忍再忍,放下碗筷时,手都在发抖。 “肖先生,我回房去一趟。” 肖衢却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怎么回事?” 第18章 “我……”盛羽强忍着胃部痉挛造成的疼痛,生理性眼泪打湿了睫毛。他挣不开肖衢的手,就这样站在原地,无助地望着肖衢。 肖衢将他拉近,蹙眉凝视。 他难受得快要受不了。 时间被夸张地拉长,几秒后,肖衢对管家道:“备车,去医院。” 他拼命摇头,眼泪也落了下来,“肖先生,我没事,我不去医院。” 肖衢沉着脸,不哄他,也不留余地,松开手强势道:“去洗把脸,想换衣服也可以,五分钟之后下来。” 喉咙里已经泛起血腥味,他不敢再停留,踉跄着往二楼跑去。 再次呕出满嘴的血,所幸没让肖衢看见。 他撑在洗漱台边,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缓了口气,站直身体,微微昂起下巴。 其实去医院也不可怕,医生不可能查出什么。只是那样的话,可能就不能回到这里了。 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刻,他想要躺在松软的床上,躺在肖衢的身边。 这里是他与肖衢的家啊。 管家敲了敲门,“成少爷,肖先生在下面等您,您收拾妥当了吗?” 他耳边嗡嗡作响,只听到了“肖先生”。不过就算听不清,也能猜到肖衢让管家上来,目的是催他赶紧下去。 “马上就好。”他叹了口气,扶着门框从卫生间里出来。 居家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他匆匆换了一身。脱衣服时摸到了自己突兀的肋骨,心头一阵黯然。 已经这样痩了。 皮包骨还说不上,但确实没什么美感了。 “成少爷。”管家温声催促。 “来了。”他微一闭眼,用力扯出一个笑容。 肖衢已经坐在车上,他钻进后座,挨着肖衢的时候,一身的疼痛都好似减弱了几分。 肖衢凑近,仍是一副威严的姿态,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手覆在他额头上,语气像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哪里不舒服,不跟我说没关系,但一会儿要给医生说,听见了吗?” 他怅然地点点头,想要看着肖衢,肖衢的手却将将挡住了他的眼睛。 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他难过得发抖,手指不经意间紧紧搅在一起。 阻拦视线的手突然放开,他还未反应过来,手背已经被握住。 “难受就睡一会儿。”肖衢说:“医院很快就到了。” 他不想闭眼,更不想睡觉,只想看着肖衢。 “为什么老盯着我?”肖衢问。 喜欢你。他在心里说。 肖衢的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巴,还力道很轻地往上抬了抬,“成顷。” 他早就适应了这个名字,此时却失落得目光一黯。 多想再听听“盛羽”。 大约因为那藏着掖着的爱慕,当年他总觉得,肖衢叫他的名字时,比别人叫得好听。 轻快,音尾一飘,带着几分笑意。 肖衢在唤了这一声之后,便看向窗外,似乎欲言又止,唯有手还时不时在他下巴上捏一捏,就像随意地逗弄自己生病的宠物。 医院人行匆匆,一刻不停地上演着生老病死。但盛羽不用与那些愁眉苦脸的病人和家属一同等待医生,肖衢抱着他,直接去了诊厅。 如他所料,最好的检测设备也无法发现他身体的异常。 医院是最讲究科学的地方,身体排斥灵魂却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说到底,他还存在着,便是最不科学的事。 他被安排去了单独的病房,肖衢站在病床边,目光带着几许探寻。 他心脏跳得有点快,轻声道:“肖先生,我没事,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也可能睡一觉就醒不来了。 肖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过了许久,突然说:“盛羽。” 这一声低沉喑哑的呼唤,令他浑身的血陡然凝固。他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肖衢,寒意与炽烈在胸中冲撞绪拉扯着他的四肢百骸。 而下一声,他便明白,肖衢并没有认出他,只是向现在的他——成顷——讲述一个叫做“盛羽”的故人。 能亲耳听到“他是我最爱的人”,即便现在就死去,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肖衢的声音有些远,断断续续地说着往事。他闭上眼,清晰地看到了十七八岁时的一幕幕。 那时的他与肖衢都那么年轻,他满眼是肖衢,却不知道肖衢的眼里,也只他一人。 “你那天听到的没错。”肖衢继续道:“你与他不像,从性格到外表,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但很奇怪,每当与你在一起时,我都能感到,他还陪在我身边。” “他离开我已经有八年,我试过放下他,但做不到。将你从花拾带回家,是因为你能够给我‘他还在’的错觉。” “我……的确是把你当做了他的替身。” 盛羽心中大恸,却不因自己。 当年大院里的孩子个个崇尚武力,肖衢也是暴力分子之一。每次与人起冲突,他 - 分卷阅读20 总是拼了命地保护肖衢,宁愿自己头破血流,也不要肖衢受到伤害。 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肖衢沉浸在他给予的痛楚中,毫无办法。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像爱他一样爱其他人了。”肖衢深呼吸一口气,眼眶泛红,明显是失态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你的生活全由我负责。如果这让你感到不快,想要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也许是回光返照,与肖衢长谈之后,盛羽浑身的剧痛稍稍减轻,感官似乎也没有继续退化。 下午阳光灿烂,护士推着他去草坪上晒太阳。 这几天肖衢每晚都来,不会待太长,只是喂他喝粥,陪他去楼下转一转,向医生询问他的情况。 医院见过无数疑难杂症,其中很多都需要时间进行深度观察,所以倒也不慌张。 一转眼,肖衢的生日到了。 管家说,肖先生这些年从来不过生日。一年到头,肖宅只有两天特殊——那个人的生日与忌日。 “我想陪他过。”说出这句话时,他心尖都在颤抖。 管家不敢自作主张,连忙找来医生。 医生反复检查,确定出院一天没有问题,管家这才吩咐家里做准备。 他能察觉到,九天以来,今日是自己状态最好的一天,连视野都清晰不少。 这样的话,就能好好再看一看肖衢了。 入夜,肖衢晚归,看到了穿着军礼服的他。 他走了过去,环住肖衢的腰,轻声笑:“肖先生,生日快乐。” 是绵长而温存的一夜,疼痛与欢喜并存,连疼痛也有了甜蜜的滋味。 睡下前,肖衢揽过他,吻了吻他的额头。 黑暗中,盛羽若有所感地惊醒,茫然地坐起身来。过了许久,才从四肢传来的麻意中意识到,自己就要离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看着沉睡的肖衢。 不清的视野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眼睛酸胀得难受,赶在眼泪滑落之前,悄声靠近,俯身在肖衢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是他的初吻,也是吻别。 “再见。”他无声地说:“我爱你。” 第19章 八年了,肖衢终于在梦里见到了盛羽。 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盛羽动了感情,清晰的梦境给了他答案。 他与盛羽出生在同一个大院里,打从记事起,就很少分开。盛羽住在隔壁小楼,小时候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长得可爱不说,性格还有些软萌,见人就笑,一对眼睛亮亮的,特别喜欢跟长辈或者哥哥姐姐要零食吃,与长大后那个嚣张顽劣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他与盛羽的第一次产生交集,就是因为零食。 那日他与母亲一同回家,手上提着装满零食的口袋,路上遇到了挂着口水兜的盛羽。 盛羽跑过来,咧嘴冲他笑,毫不害羞,指着他的零食说:“哥哥!” 他愣了,抬头看母亲。 母亲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口袋,打开递到盛羽面前,“小羽想吃什么?自己挑。” 盛羽伸手就要拿,他连忙挡住,有些愤怒:“这是我的零食!” 盛羽睁着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看他:“可是,可是我已经叫你哥哥了呀!” 他用力打开盛羽的手,喝道:“我不是你哥哥!这也不是你的零食!” 盛羽愣了一秒,摸着被打红的手背,瘪了瘪嘴。 母亲连忙打圆场,拿出一袋果冻放在盛羽手里,“小羽乖,不哭啊,小衢不懂事,出手没轻重,打痛了没?” 盛羽看看怀中的果冻,突然笑了,当场来了个9o度鞠躬,声音甜甜的:“谢谢阿姨!谢谢哥哥!” 他眼睁睁看着盛羽拿走了自己最喜欢的果冻,愤愤地拉母亲的裙子,“妈妈!那是我的果冻!” 母亲将剩下的零食还给他,温柔地安抚,“一袋果冻而已,小羽喜欢,你就给他吧,妈妈明天再给你买。” 被哄了一下午,他才知道,隔壁的盛羽是个“好吃狗”,没事就在外面晃来晃去,看到谁拿着零食,就笑嘻嘻地扑上去。以前有大一点的孩子逗盛羽,将零食举得老高,“叫哥哥才给吃。”盛羽一蹦一跳,连声喊道:“哥哥!哥哥!”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后来每次有零食,都让盛羽先叫“哥哥”或者“姐姐”。久而久之,盛羽养成了习惯,想吃零食就喊“哥哥”,喊了“哥哥”就有零食吃。 “男孩子怎么能这样?”他还没消气。 母亲又说,盛羽挺可怜的,盛家家教很严,盛羽没有妈妈,父亲严肃刻板,以部队管理军人的模式养儿子,家里从来不准备零食。 “这么可怜啊?” “是啊,所以你以后见着小羽了,要对他好点,零食而已,没了妈妈还可以给你买。” 被母亲说服后,他开始注意盛羽。渐渐发现盛羽真的很可怜,清早起来跑步,中午太阳那么烈,还被罚站军姿,晚上盛家时常传出哭闹声,一听就是盛羽正在挨打。 也许小男子汉对弱者的保护欲总是格外强,自从认定盛羽可怜后,他就成了盛羽的零食供应者。肖家父母虽然不像盛家那样严厉,但也不会大手大脚地给小孩子零花钱。他把所有零花钱,连同压岁钱都拿了出来,天天给盛羽买零食,还偷偷摸摸带盛羽去吃肯德基。 最初,盛羽每拿一样零食,就跟他鞠躬,说“谢谢哥哥”。后来大概是熟了,“哥哥”就不喊了。 但过了很多年,他还是记得那时候盛羽脆生生的“哥哥”。 青春期的盛羽成了整个大院最叛逆的人。白嫩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五官长开,软萌感消逝无踪,眉眼间皆是桀骜不驯,身子劲痩,力量惊人,腹肌如同精工雕琢,打起架来出手凶悍,几乎找不到对手。 那样的盛羽,占领着他的所有注意。 还不到16岁,他就明白自己喜欢上了盛羽。别说在那个年代,就是今时今日,也算彻头彻尾的早恋。 早恋的对象还是一位同性。 十来岁的男孩,表达喜欢的方式各有各的蹩脚。总结起来无非是——我喜欢你,我就要欺负你。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满满的存在感。 他却要自认“成熟”一些,很少欺负盛羽,害怕被盛羽、旁人发现自己的心思,于是总是在盛羽跟前提另一个人。 “沈棹真可爱。” “沈棹好像考了他们班第一。” “沈棹过来了,哎你又臭脸,你看看人家沈棹就从来不黑脸。” 说着,还扯了扯盛羽的唇角。 有段时间盛羽老是躲着他,一副懒得跟他说话的模样,只有他跟人约了架,盛羽才会中途杀到。 18岁时,盛羽选择了入伍,而他选择了念书。 他没有 - 分卷阅读21 跟盛羽告白,也不知道盛羽是如何看待自己,但早已摸清内心——他要盛羽,这辈子只要盛羽。 为了将来跟盛羽在一起,他不能像盛羽那样从军,必须走一条不受父辈控制的路,从家里完全独立出来。 他要成为盛羽最坚强的支撑。 可是盛羽没能等到那一天。 噩耗传来时,他在大洋彼岸因悲恸昏迷,头部由于撞击而受伤,赶回国时盛羽已经下葬。 即便没有下葬,他也无法送盛羽最后一程。 秦黎说,盛羽被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残片根本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身体。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当年年纪小,很多事情看不透,他用沈棹蹩脚地骗盛羽,盛羽也从来不曾向他袒露心迹。 那时候他猜不出盛羽的心思,不知道盛羽是否喜欢自己。而一腔倾慕亦有遮掩不住的时候,他告诉了自己最铁的兄弟秦黎。 21岁时秦黎发来一张盛羽的照片,被他洗印出来放进相框,当做珍宝。 这一放,就是漫长的九年。 过去不知盛羽心中所想,年岁渐长,回忆盛羽当时的言行,才幡然明白,盛羽那些别扭的逃避下,藏着深深的眷恋。 时至今日,他早已明白自己是被盛羽爱着的。但盛羽无法像他一样成长为成熟的男人,他的心思,盛羽至死也不知道。 他时常想,如果能梦见盛羽,一定要说出那三个字,可盛羽从来不到他梦里来。 看到盛羽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仍旧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将盛羽拉进怀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迟来的告白宣之于口,盛羽已经吻住了他的唇。 他听见盛羽说:“再见,我爱你。” 然后在他怀里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散无踪。 他茫然地站在灰暗的天地间,许久,苦笑着勾起唇。 上扬的唇角被滑落的泪水亲吻,他重重跪地,无声痛哭。 原来八年后在梦里的重逢,是为了一场郑重的道别。 第2o章 尾声 在成顷无故昏迷的第三天,医院终于查出了他的病因——重症预后综合征。 他始终没有醒来,生命体征却一直是稳定的。 肖衢给他安排了最专业的护理团队,却很少亲自去看他,也再未去过花拾。 热闹了一个月的别墅再次冷清下去,肖衢支走了管家与侍者,偶尔去待上一晚上,试图再次在主卧里梦见盛羽。 但总是长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那日醒来,他头痛欲裂,一抬手,竟然抹了满手的泪。梦里的情绪撞进现实,心像被撕裂成千万片,随着盛羽的消逝而跌落无踪。 盛羽终于来见他了,告诉他“我爱你”,告诉他“再见”。 八年前他们来不及说爱,也来不及道别,如今一切都画上了休止符。 他从床上起身,摇摇欲坠,几乎没注意到睡在一旁的成顷。这个梦预示着结束,明明是与过往无异的早晨,有什么东西却不一样了。 推门离开之前,他看了看成顷,心跳忽地一滞,怅然若失之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那种熟悉的、亲昵的、怀念的感觉没有了,正在安睡的青年精致漂亮,苍白得恰到好处,于他而言,却只是一个寻常的陌生人。 他没有试着叫醒成顷,看了看挂着的军礼服,几乎是以逃离的方式离开别墅。 一整日,都过得心不在焉,直到管家打来电话,惊慌失措地说:“肖先生,成少爷出事了!” 成顷陷入昏迷,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说来古怪,他时常将成顷当做盛羽,此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心情。 成顷没有亲戚,他承担了所有费用,花拾的经理不住向他道谢,他什么也没说。 日子突然回到了过去的轨道,没有成顷,更没有盛羽,陪着他的只剩下相框里的老照片。 再也没有梦到过盛羽,可也再没有做过噩梦。 半年后,成顷醒来了,身体非常虚弱,丧失了被打致重伤之后的所有记忆。 肖衢站在他面前,经理抱着他痛哭流涕,他渐渐明白,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眼前瘦削的男子,肖衢只觉陌生至极。 经理在一旁一遍一遍地哄:“快叫肖先生。” 成顷似懂非懂,茫然地出声:“肖,肖先生。” 肖衢眼中灰暗,“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及时找我。” 死里逃生的人总是格外珍惜生命,好似生死之外,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成顷从经理处得知,自己因为反抗客人,被打至重伤,连医生都说活不了了,后来却奇迹般地醒了过来,然后主动跟了肖先生,之后又因预后综合征昏迷,成了植物人,现在能够醒来,堪称第二次奇迹。 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听上去却像别人的故事。成顷坐在床头,独自消化了很久。 比起死亡,与客人打架、被肖先生豢养,好像都成了平淡的小事。他轻轻抱住膝盖,庆幸自己活了下来。 但那位肖先生,却几乎没来探望过他。 快要出院的时候,他认真思考过一个问题——将来是继续当肖先生的金丝雀,还是坦坦荡荡走自己的人生路? 唯一的家人已经因病去世了,过去的22年,他没有机会为自己而活,如今孑然一身,解开镣铐的话,或许能够过上想要的生活。 只是不知道,肖先生是什么态度。 他没有钱,负担不起昂贵的医疗护理花销,若是没有肖先生,经理所说的“奇迹”大约不会发生。 成顷出院那天,肖衢抽空回到别墅,对成顷的辞行并不感到意外。 或者说,他只是无悲无喜,怎样的意外都无法再拨动他的心。 成顷说,想完成尚未完成的学业。他点点头,给了成顷一张卡。成顷不愿接受,他沉声道:“拿着吧。” 然后转身离开,再无别的话。 他少时温和善言,这些年却成了少言寡语的性子。半年前偶尔逗一逗成顷,或是被成顷逗乐,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他在成顷身上看到了盛羽的影子,现在却半屡熟悉的气息都捕捉不到了。 但他不想亏待这个男孩,毕竟他曾在成顷处沉溺于短暂的幻觉。 钱与地位他都可以给,唯独心不行。看上去成顷也不需要。 这样便是最好。 春节之后,助理告诉他,成顷出国留学,顺利的话,今后可能不会再回来。 他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助理又问:“今年需要提前订机票与住宿吗?” 他看着办公桌上的相框,惜字如金,“订。” 盛羽牺牲的时候是冬末春初。大地回暖,人却再也不会归来。 摆脱家庭之后 - 分卷阅读22 ,每一年冬末,他都会一个人去盛羽服役部队附近的小县城住上一段时间。 其实小县城离盛羽曾经驻守的地方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他已经无法靠得更近。 一想到这里是盛羽18岁到22岁时生活过的地方,心就变得静如没有波澜的湖水。 新芽抽条了,野花开得漫山遍野,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香。 闭上眼,就能看到盛羽盛气凌人的笑,又拽又痞,想必在特种部队里,也是一号光彩夺目的人物。 春风拂在脸上,轻柔至极,像青涩的亲吻。他突然想起年少时偷吻盛羽。 那夜在梦里,盛羽也吻过他。那么硬气暴躁的人,吻他时却那样温柔。 回到熙城时,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他带了许多土特产,大部分分给几名助理与高管,小部分留给自己。 时隔数日,办公室的桌椅、沙发、书柜、电脑皆是一尘不染,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唯独桌上的相框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端详许久,拿了起来,用绒布擦拭。 谁都知道他的规矩,相框不能碰。 抹干净灰,他久久地凝望照片,目光温柔深邃,像是要将照片中的人烙进心底。 忘了多年以前,他的心早已有了这个人的烙印。 风掀起窗帘,轻柔地拂过,他坐在靠椅里,闭上双眼,将相框放在心脏的位置。 “盛羽。” 他轻声唤道。 一室宁静,唯有风声。 “你曾经回来过,对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