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鬼》 分卷阅读1 《御鬼》作者:木笙 文案 某天,终于肯认回方夏的祖母对他说, 我们家有一只祖传的厉鬼,你回来继承一下。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现代架空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夏,符堇 第1章白玉双龙首玦o1 三月初旬,惊蛰刚过,a市的气温还带着冬季凛冽的余韵,风一吹,寒意就能浸透身体,即便是午后气温最高的时段。a市北站的南广场出站口,出站的旅客依旧步履匆匆,谁也不愿在这个风口多作停留。 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随着出站的旅客,通过出站检票台。 那年轻男子长着一张可以说有点小帅的脸,留着一头半长的头发,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短短的小辫子。黑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一件半长的毛呢风衣,迈着长腿往外走,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他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把废弃的车票塞进风衣口袋,随后在出站口不远处停下脚步,抬头看路标牌。没等看出个所以然,一阵冷风从侧面吹来,年轻男子连打了两个喷嚏。 “……真冷。”说着,吸了吸鼻子,抬手把风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不能说能有多暖和,但聊胜于无。 扣扣子的动作刚做完,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a市。手指往旁边一移,正要挂掉,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随后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方夏少爷,我是王珂,耿老夫人让我来接你,我现在在南广场b区的停车场等你。” 果然是耿家的人。 记下对方报给他的车牌号,年轻男子——方夏挂了电话,又抬头看了几眼指示牌,随即转身朝着停车场方向走去。 抵达南广场b区停车场,方夏很快就找到了来接他的王珂——那是一个差不多三十出头青年,穿着一身笔挺严肃的西装,大冷天的站在车外等着,活像偶像剧里哪个大总裁的精英助理。方夏一进停车场就注意到了他,扫了一眼那位精英助理身旁车子的车牌号,立刻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方夏拖着行李箱快步朝对方走去。 随着方夏的走近,王珂也认出他了。模样跟耿家过世的原继承人有些相似,眉目清俊,就是眉宇间透出来的气质,总觉得有几分浪荡子之流的痞气,一点没有那位过世的原继承人稳重。 “方夏少爷。”王珂收回视线,迎上前一步。 “大哥啊……”方夏叹了口气,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王珂的肩膀,“刚刚在电话里我就想吐槽你了,少爷老夫人这种称呼跟时代脱节了,有时间改了吧。” 王珂一愣,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清楚方夏答应回耿家并不是自愿的,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算是胁迫。心里憋屈,加之年轻气盛,多半会闹些情绪。他想象过方夏见到他可能会横眉冷对,或者是爱答不理,完全没想到对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种不着调的吐槽。 “大哥,发什么愣呢?帮忙开一下后备箱啊!”方夏已经越过王珂走到了车后,敲着后车盖歪着头喊他。 王珂回过神,帮方夏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等方夏上了车,王珂才坐进驾驶席,点火开车。 方夏坐在后车座,曲起的手肘支在车窗边上,单手撑着下颚,漫不经心看着车窗外后退的风景。 方夏是c市东辰美院的学生,今年大四,再过两个月就能拿着毕业证书投入社会大染缸了。工作他已经提前找好,就在c市的一家画室当老师。画室提供食宿,而且工资待遇也不错,他原本是打算就这样攒几年钱,把耿家给的抚养费清算干净,就彻底和耿家断了联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谁想,这么多年除了在成年前给他打抚养费,就再无交集的耿家,一个星期前突然联系他,让他回去当继承人。 对于一个私生子来说,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原是连认祖归宗的权利都没有的人,突然给塞了正经继承人的名分,这是多么值得欢天喜地的一件大好事!但是方夏拒绝了,拒绝得干脆果断不留余地,顺道还十分嘴欠地附送了对方一顿冷嘲热讽,把对方气得够呛才施施然挂掉电话。 在他出生前,他那位亲爹车祸过世。三岁那年,他母亲病逝后,耿家那位老太太——他血缘上的亲祖母,曾经对抱着母亲骨灰盒的他说过,他与耿家毫无关系,以后只会每年给鹊山观观主一笔抚养费,由那位老道士代为抚养,直到他成年——仿佛一种恩赐般的施舍。 私生子大概就是原罪。即使你不愿意成为私生子,也从未肖想过那所谓大家族的财产,也不想成为那名门望族的一份子,但你必须背负起所有的不堪和罪名。 他母亲活着的时候,在耿家人眼中,他母亲是为了金钱地位才勾引了他血缘上的亲爹——那位耿家家主,一切都因他母亲的贪婪,趁着人死了原配,插足上位。但事实上,他母亲直到临死前,都未曾去找过耿家人。而他母亲死后,他这个私生子就是耿家人眼中的污点,他的存在就会污了他们高贵的名声,死在哪个角落才是最好的。 ——不过,这些都是谁告诉他来着? 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毕竟是小时候发生的事。 方夏对耿家是没任何好感,更没有血缘上的归属感。如果可以,他想在还清耿家给的那些抚养费后,就彻底断了与耿家孽缘——反正双方谁也不待见谁。 然而,天不遂人愿。 收养方夏的老道士,名叫马广平,道号文石,除了是方夏的抚养人,同时也是他的师父。虽说是收了耿家的钱才接手抚养他,却是对他真的好,方夏平日里对他师父各种嫌弃,嫌弃他啰嗦,嫌弃他迷信,嫌弃他爱管闲事,但心底里却是把马广平当做自己的父亲看的。他会答应回耿家,就是为了马广平。 一向身体硬朗的马广平突然病了,确诊是脑血栓,要尽快进行手术,急需一大笔的医药费。然而,q市的鹊山观其实是一个很穷的小道观,平日里是靠着马广平和方夏的两个师兄三人,死皮赖脸地蹭着其他大道观的法事,来自镇上居民一些零散的委托和道协的补助,勉强维持道观运作。方夏的两位师兄虽说不是孤儿,但他们的家庭也只是普通收入的人家,要筹到那么一大笔手术费,不算后续治疗所需的费用,靠他们师兄弟三人的努力,显然不是一件短期内能办到的事,但他们的师父也等不了那么久。 无奈之下,方夏只好向耿家妥协——他顺从耿家的要求回到耿家,耿家负责帮忙承担马广平的医药费。 王珂开着车从北站出来,一路驶入市区,穿过繁华的市中心 分卷阅读2 ,随后转入古建筑林立的近郊一带。 粉墙黛瓦,高脊飞檐,层楼叠院,依山就势,典型的徽派古建筑特色,彰显着这座城市浓厚的历史底蕴,这里便是耿家老宅的所在地了。这是方夏记忆中第二次来a市,第一次就是他母亲临死前带他过来的。年幼记事少,但是来路上母亲一刻不停地叮嘱他如何讨好奶奶,让耿家所在的这片古建筑,在他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时隔二十年,依旧留有印象。 车子在耿家大门口停下,方夏拒绝了王珂帮忙提行李箱,自己拎着箱子,跟着王珂踏进耿家大门。 走进讲究的砖雕门楼,穿过前庭,沿着绕天井的敞式回廊。往里前行。到了第二进四合居室,王珂领着方夏拐进天井左侧的厅堂。这一进的厅堂空间比第一进的稍小,一侧被隔出一间屋子作为茶室。王珂轻扣了两下茶室门,听到应答后推开门,示意方夏一个人进去。 方夏把手中行李箱交给王珂,顺意走进茶室。 茶室不大,里面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尽。进门的左边,贴着墙面,呈直角垂直状占据一个墙角,摆置着两面博古架。一面博古架上摆放着木雕瓷器类的摆件,另一面只放了两排书就再没其他东西。右边——也就是正对着放摆件的博古架,是两扇木质格子窗。窗户紧闭着,窗户下面是成年人小腿高的地台,地台上搁着一张方形矮桌,矮桌上一套正在使用的茶具。而坐在矮桌一侧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她穿着一身黑底红绣钩花的袄子,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双目幽深不见光。面上皮肤的皱痕深浅不一,其中纹路最深的,当属鼻翼两侧向下延伸的两条法令纹,给人一种严苛不好相处的感觉。 不需要猜测,这位看起来十分不好相处的老太太,便是方夏血缘上的祖母,耿家上任家主,当家老夫人——耿文秋了。 方夏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方夏揉了揉鼻子,走了过去。 “我该说些什么?或者我应该先叫您一声奶奶?”方夏在耿文秋面前站定,率先开口道。 “对于回耿家当继承人这件事,你看起来并没有像你最初表现得那么不情愿。”耿文秋道。 “我回耿家,不是您给我师父出医疗费所提的唯一条件吗?这场交易我既然同意了,再脸上写满不情愿,那也太矫情了。”方夏耸了耸肩,“或者您愿意把条件改一下?让我以后加倍偿还这笔医疗费怎么样?一出一进,能赚不少钱呢!” “耿家不差钱。”耿文秋道。 “钱不嫌多啊!您真不考虑一下?”方夏一脸真诚地建议。 “考虑取消这场交易,拒绝帮马广平支承担医疗费?”耿文秋斜眼看他。 “交易都已经达成了,改来改去多麻烦!”方夏立刻转了话头,仿佛前头建议耿文秋改条件的不是自己。 油腔滑调,见风使舵。 耿文秋从方夏身上收回目光,指了指矮桌另一边的位置道:“坐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改邪归正很多年,但不知道究竟改了多少的小流氓认祖归宗后,大展宏图(有吗?)的故事~ 第2章白玉双龙首玦o2 方夏也不跟耿文秋客气,拍了拍地台上的坐垫,就在矮桌的另一边坐下。又抬手拎起暖壶炉上的茶壶,翻了一只扣在茶盘上的紫砂小茶碗,给自己满上,不疾不徐地喝完。茶是上好的茶叶烹煮的,入喉之后唇齿留香,就算方夏这种不懂茶的人,也能尝出跟普通茶水的区别。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回耿家当继承人,你们耿家不是有正牌继承人吗?”方夏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才把茶壶重新搁回暖壶炉上,抬眸看向耿文秋。他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名叫耿博文,他曾经听他师父马广平无意间提起过。那是他父亲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也就是所谓的嫡长子、嫡长孙,继承耿家的正统继承人。 “去年年底的时候过世了。”耿文秋垂眸,掩藏起眼底的情绪。 方夏一怔,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那位哥哥大概长他六七岁,这个年纪过世显然不会是正常死亡。不过,耿文秋没有要详说的意思,方夏也就识相地没有追问。虽说耿博文是他血缘上的哥哥,但他们素未谋面,其实跟陌生人差不多,方夏意外于耿博文的死亡,却没有在意到非要把死因扒个清楚的执念。 “就算这样,你们耿家那么大一个家族,也不至于没有其他人选吧?随便挑一个,都比找我这个私生子当继承人要好吧?”方夏可不觉得自己拥有什么雄才大略,或者能力卓绝,乃至耿家无人能出其右,非他不可的地步。 “他们都不合格。”耿文秋淡淡道。 “为什么不合格?”方夏追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耿文秋道。 “您得理解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呃,青年,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后的不安,迫切地想要尽快熟悉环境的心情。” 耿文秋抬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完全不信他这一套瞎扯。 “我为什么会选你当耿家的继承人,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耿文秋说完,没有再给方夏开口的机会,将手边一只巴掌大小的雕花紫檀木方盒,推到他面前,“这是耿家祖上传下来,规定由历代家主保管之物。现在家主暂时由你表叔代理,但这个位置很快会交到你手里,所以这东西就提前交给你保管了。” 方夏拿起紫檀木方盒,看了一眼耿文秋,见她没有阻止,便顺着动作打开盒子。方盒底垫着红色的丝绸,丝绸上面躺着一枚玉玦。颜色呈脂白色,质地细腻温润,从内而外地泛出一种油脂般的光泽。形状呈环形,环体上有大概一指宽的缺口,缺口处被雕琢成两个如同图腾般龙头,怒目相对。双龙尾巴融合在一起的位置,系着一根红绳,看长短,是用来挂在脖子上的。 “这是白玉双龙首玦,以后你就贴身戴着。”耿文秋道。 “这是古董吧?你让贴身戴着古董?”方夏微微抽了抽嘴角。他对古董没什么研究,但他是学绘画的,这龙首的画法,绝不是近几个朝代的作品,至少得追溯到千年以前!以耿家的气度,不至于拿后代仿制品当祖传之物,所以这枚玉玦多半是真有千年以上历史的真品。但这种年份的玉器就算要显摆也得搁在陈列柜里,哪有让人贴身戴在身上的? “让你戴着就戴着,哪来那么多废话?”耿文秋有些不耐道。 “万一弄丢了怎么办?”方夏阖上紫檀木方盒,继续废话。 耿文秋:“你会遭报应。” 方夏:“……” “王珂是安排给你的助理,以后日常起居和关于耿家继承人的学习,你都可以找他。明天 分卷阅读3 安排了你入族谱的事宜,去收拾一下行李,早点休息吧。”耿文秋摆了摆手道。 方夏拿起自己面前那只小茶碗,将已经半凉的茶水喝尽,才将玉玦的紫檀木方盒揣进外套口袋,起身往茶室外走。手刚放上门把手,耿文秋又突然出声叫住他。 方夏回头。 “那枚白玉双龙首玦……”耿文秋微微一顿,抬眸望着方夏方向,视线的焦聚却是落在方夏身侧的虚空,仿佛凝视着什么。“他名叫符堇。” 逆着光,方夏并没有发现耿文秋视线异样的偏离。 “知道了。”一枚玉玦居然有两个名字?方夏应完,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打开门走出茶室。 方夏走出茶室,发现王珂还守着他的行李箱在大厅等着。 王珂见他出来,便赶紧走过去,“方夏少爷。” “别这么叫我。”方夏表情夸张地搓着自己的双臂,“鸡皮疙瘩都被你叫起来了,你叫我名字成不?这称呼真的得改了,太过时了。” “方夏少……”见方夏斜眼看来,王珂急忙改口,“方夏,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王珂在前面带路,方夏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的后背。耿家为什么非要他回来当继承人,这依旧是一个疑团。既然耿文秋不肯告诉他,王珂这里必然也无法得到答案了。一是王珂也不知道原因,二是王珂知道但被勒令不许说,以王珂这有些刻板的性格,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方夏都是得不到答案的。也正是考虑到这点,他之前在来路上没有开口问王珂,而是直接选择问耿文秋。然而耿文秋不配合,拒绝回答。 方夏收回视线,转向天井周沿,雕刻精美的栏杆,随口道:“这宅子有很长的历史了吧?” “大概有几百年了。”王珂回头看了一眼方夏,开始一板一眼说起他所知的老宅历史。 耿家的祖上,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耿家的老宅,最初是有十余进套建而成,整个家族的人住在一起。之后随着分家,旁支不再和嫡系子孙同住,人口渐少。又因时代的变迁,改建过多次,十余进的房子被拆分,到现今耿家老宅只剩下三进。 跟过去比,耿家老宅确实缩水得厉害,但搁现在,三进的宅子占地绝对不能算小的。方夏的房间被安排在第三进二楼的东厢房,王珂领着他到房门口,差不多走了五六分钟。别看时间短,但两人都不是小短腿,走得也不慢,足以见得耿家老宅之大。 把方夏带到房门口,王珂把钥匙交给他,转身要走,却被方夏出声叫住。 “方夏少……方夏,你还有什么事吗?”王珂问道。 “这宅子里没有其他人了吗?我是说除了我和你,还有那位耿老太之外。”从踏进耿家老宅大门开始,见过耿文秋,到现在被王珂领着来到最里面一进的二楼东厢房,他就见过两个人——一个王珂,一个耿文秋,其他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抱歉,是我疏忽了,忘记跟你说了。”王珂歉然道,“现在这老宅里,除了你、我和耿老夫人外,还有童叔、陈姨和程东哥。今天童叔带着程东哥出去了,陈姨估计在厨房忙。童叔是管家,老宅的事务基本由他管理。陈姨是负责做饭洗衣之类的家务,程东哥主要是负责对外联系的。耿家老宅这边除了我们,还雇佣了不少人,不过他们不住在这里。” “等等!雇佣了不少人,却不在老宅这边工作,是帮忙管理耿家公司的?” “耿家的公司是由耿家旁支的人管理的,现在公司掌权的是你二表叔耿重旻,他是你奶奶的亲妹妹,耿秋兰的次子。长子耿重志是现在的家主,本来今年他们一家人是要搬进这边老宅的,不过既然现在你是继承人,他们应该不会搬进来了……” 也就是耿家老宅只有嫡系的人可以住,封建得可以。但听起来很奇怪,旁支掌握公司大权,嫡系专门给老宅子看门?而且看个大门还雇了一大群人,而那群人还都不在老宅子。 “老宅这边雇佣的那群人既然不是管公司的,那是做什么业务的?” 王珂闭上了嘴,沉默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对方夏说道,“耿老夫人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又是现在不能说! 方夏眯了眯眼,旋即一笑,半开玩笑道:“难道是什么非|法业务?” “不是。”王珂飞快地否认,“我还有事,先下去了,到吃晚饭了我来喊你。” 王珂转身跑了,方夏失去套话对象,只得带着新增的疑团,拿钥匙打开房门,拎着行李箱进屋。 耿家老宅外面看着古香古色,随处可见雕梁画栋,但房间里面的装修却是现代化的风格。实木地板,中间放着床,床位对着窗,床靠里一侧是触顶移门衣柜,衣柜后面是还有衣帽间和洗浴室。 方夏换了鞋进屋,把行李箱直接塞进衣柜,然后摊开四肢把自己扔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又坐起来摸出手机,给他的大师兄单义春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师兄,师父的医药费收到没?”单义春那边接通电话,方夏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哦!医药费……医药费已经收到了。” 单义春的语调听起来有点绷紧,让方夏觉得有点奇怪。 “师兄,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你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没事没事……咳,就是最近嗓子不太好?” “师父情况怎么样?”方夏顿了多,接着问道。 “师父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单义春道,“你那边怎么样?耿家人没为难你吧?” “我也挺好的,他们让我回来当继承人,能为难我什么?”除了神神叨叨,古古怪怪,这现在不能说,那现在不能说的,有点叫人讨厌。 跟单义春聊了一会儿,确定了马广平的情况,和医药费的到账后,方夏便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塞回口袋,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那只装着玉玦的雕花紫檀木方盒。 第3章白玉双龙首玦o3 刚才在茶室没仔细看,现在对着窗口的光,仔细观察,发现巴掌大的方盒上,不仅盒盖上有镂空的草木雕花,盒底四周还有铭文浮雕。大概是古早的字体,方夏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上面究竟写的是什么,倒是越看觉得觉得这方盒雕工的精湛。紫檀木,别名青龙木,质地坚硬,能在这么小的一方紫檀上,雕出如此细腻流畅的纹理,绝不是一般雕刻师能做到的。紫檀木名贵,但这雕刻师展现的技艺价值,却是稳稳地压在了用材之上。不过,不管这盒子如何名贵,多半也是比不上里面装着的正主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该存银行保管箱去,交给一个私生子保管……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方夏一边嘟 分卷阅读4 哝着,一边打开盒子。里面的白玉双龙首玦,在窗口光的映射下,泛着如雾月般朦胧清冷的光泽。 在茶室的时候,方夏只觉得这是一块历史悠久的古董玉玦,现在却觉得这玉玦漂亮得不可思议,有一种让人想要拿在手中,细细观摩把玩的吸引力。方夏盯着玉玦的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顺从了这种想法,伸手将玉玦从方盒中取出。入手是冰凉温润的感觉,把玉玦竖起,让窗口的光完全照在玉玦上,可以看到整块玉玦浑然一体,毫无瑕疵。方夏双眼痴迷地凝视着玉玦,大拇指摩挲着一端龙首上的纹理。突然,指腹一阵刺痛,方夏手一抖,条件反射地就把手中的玉玦扔了出去。 “嘶——”十指连心,方夏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从晃神的状态中骤然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看到他刚刚抚过玉玦龙首的右手大拇指,指腹上正渗着血,很快积成水珠状,有了要往下淌的趋势。 不过,没来得及细看伤口,方夏就发现他手上空荡荡的,似乎少了点什么。 “等等!玉玦呢?” 话一出口,方夏的记忆瞬间回笼。回忆起自己刚才扔玉玦的利落,顿时冷汗都下来了——这么扔出去不会已经摔成四瓣了吧?那可是耿家的传家宝,还是一件古董,真碎了他卖了自己两颗肾都赔不起! 想到这里,方夏人已经从床上蹦了起来。也顾不上手上的伤口了,把空方盒扔在床上,带血的拇指塞进嘴里轻吮了一下,就趴在地上,顺着扔出去的方向开始找玉玦。 幸好房间的布置偏向简洁大方,没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方夏很快就在靠近洗浴室的墙角边找到了玉玦。玉玦还一整块的,没有惨烈地摔成四分五裂,方夏捡起玉玦,捧在手里,仔细地检查了几遍,确定除了龙首位置沾上他的血,上面没有裂纹,也没有被磕掉的边边角角,才松了口气。大概是托了木地板的福,换成砖石地板,边角很可能就给磕坏了——总之,首先感谢木地板护玉之恩! 方夏拿着沾血的玉玦去洗浴室清洗,但越洗越觉得奇怪,这玉玦的龙首虽是雕刻出来的,但他现在仔细摸索了一遍,发现无论是纹路还是边角,都是光滑平整的,并没有锋利尖锐的地方。再看他大拇指指腹上的伤口,那看起来像是被刀片之类的利器割破的,而且是那种一刀下去极为利落的,裂口细长平整且入肉深。别说玉玦光滑平整得根本划不破皮肤,即便有什么豁口锋利之处,造成的伤口也绝不可能这么平整。 “见鬼了,真邪门……”方夏嘴上这么吐槽着,其实本身是从来不信乱神怪力之说的,所以对伤口由来的猜测很快转到比较现实的方向。可能是在别处不下心擦伤的,当时没发现,捏着玉玦的时候压着伤口了才发现。以前整理画纸的时候,他就经常被纸页划破手,当时没察觉,过后才发现伤口。这样的猜测有点道理,但其实细想还是站不住脚,被纸页划伤的伤口极浅,甚至没有出血,而以他大拇指这种血流不止的伤口深度,正常情况是受伤当场就该反应过来的。 想不出合情合理的答案,方夏也没太过纠结,虽然流了点血,但话说到底也只是他的一根手指受了一点皮肉伤,如果这类鸡毛蒜皮的事都非要寻根问底弄个明白,他早把自己纠结死了,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的好么? 把洗干净的玉玦擦干,重新放回紫檀木方盒,随手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随后抽了几张纸巾,裹着伤口按了一会儿,等不出血了也就不管了。 晚上的时候,耿老太太身体不好,早吃了晚饭歇下了。管家童叔和联络员程东还没有回来,据说得明早才能赶回来。所以,晚饭方夏是跟王珂和陈姨三人一起吃的。陈姨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长得微微有些发福,是个挺和善的人,性格健谈也好相处。在耿家的第一顿饭,方夏吃得还算愉快。 吃完晚饭,也没有什么活动。陈姨洗完了碗筷就回房休息了,王珂也不是一个好的聊天玩耍对象,方夏只好选择回房看电视。 方夏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消磨时间。这个点还远没到方夏的睡觉时间,但不知道是今天路上奔波得累了,还是热水澡洗得太舒服,躺上床没半个小时,方夏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然而,这一觉方夏睡得并不踏实,浑浑噩噩地做了一宿的梦,直到被王珂打进来的电话吵醒。王珂是来催方夏下楼吃早饭,今天安排了方夏入族谱,要祭祖,再晚点耿家旁支的人就要过来老宅了。 挂了电话,顺道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快到八点了,难怪王珂打电话来催了。他一向生物钟准时,每天差不多七点不到就会醒,而且睡眠质量也一向不错,但这一觉不但是睡过头了,睡眠质量也极其糟糕,眼睛干涩,头脑发胀。难道他潜意识里有那么厌恶耿家,这大床软枕的,居然会没睡好?方夏从床上坐起来,按了按一跳一跳疼的额头,才起来去洗浴室洗漱,才算从睡眠不佳的状态缓过来。 把自己拾掇整齐后,方夏就要下楼。但在出门前,不经意地的回头扫了一眼,便瞧见了床头柜上那只紫檀木方盒。握着门把手的动作一顿,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他记得昨天把玉玦装回去后,就将方盒放进抽屉了,怎么会在床头柜上?难道是他记错了?方夏茫然了一瞬间,应该是他记错吧,没人进过他的房间,方盒也没长手脚,还能自己从抽屉里爬出来不成? 方夏站在门口,看着方盒迟疑了一瞬,随后脚下一转,折回房内,把玉玦从方盒从取出来,挂在自己脖子上,藏进衣服内。这玉玦耿文秋交给他保管的,价值不菲,丢了他可赔不起,还是随身带着比较有安全感。 下楼吃过早饭,耿家旁支的人开始66续续过来,第一进居室那边很快热闹了起来。一些妇女去厨房帮陈姨准备祭祀的瓜果鸡鸭摆盘。今天早上跟童叔一起回来的青年程东,带着几个年轻人帮忙把装好盘的祭品从厨房端出来,摆在大堂桌子上。管家童叔站在前庭,给一些进进出出的人下达指示。至于方夏——站在天井边边缘的过道上,当一只安静的花瓶。 “他们是住在这个镇上的耿家旁支,排起血亲关系是绕远了的,不过因为同出一宗,平时老宅这边有什么大事,还是会过来帮忙的。”王珂给方夏讲解耿家的家族情况。 “嗯,那挺好的。”方夏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耿家现在主要有三支是家族内排得上身份的。一支是耿老夫人耿文秋的嫡系,不过老夫人只有你父亲一个儿子,现在嫡系下面也就你一个人了。还有一支是耿老夫人的妹妹耿文兰,她有二子一女,长子是现任家主,次子负责耿家公司的经营。剩下一支是耿荣兵老爷子,那是你 分卷阅读5 祖母的六叔,是耿家辈分最大的……” 方夏掏了掏耳朵,开了手机音乐,给自己带上耳机。 王珂见状,没有继续说下去,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这边准备得已经差不多了,等家主他们到了,就可以直接过去宗祠那边祭祖了。” 方夏没作声,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没过多久,就见前庭那边童叔迎了出去,随后引着两对中年男女走了进来。 “来了。”王珂撤掉方夏的耳机,小声提示道,“走前面的两位就是现任家主耿重志和他的妻子,后面两人是他弟弟耿重旻和耿重旻的妻子。” 方夏挑了挑眉,这就是耿家现在的两位中心人物?看老宅的家主和管公司的旁支精英。 几人脚步不慢,很快就走到了方夏面前。 “这位就是方夏少爷。”童叔领着耿重志一行四人过来的童叔,开口介绍道,“方夏少爷,这是你的两位叔叔和两位婶婶。” 方夏双手插在口袋里,抬眸打量面前四个长辈。耿重志穿着一身靛青色唐装,看起来五十出头,鬓角已经泛白,脸色不是很好,似乎大病初愈。他的妻子微微有点发福,但看着端庄大体。耿重旻比重志看着年轻不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他的眼神不冷不热。他的妻子却是个美人,身材高挑,面妆精致,看人的眼神总含着三分笑。 耿重志看着方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这模样跟重宣表哥真像,重旻,你说是不是?” 耿重宣,耿家上任家主,也就是方夏过世的亲爹。 “是挺像重宣表哥。”耿重旻扫了一眼方夏,十分敷衍地附和了一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重宣表哥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耿重志拍了拍方夏的肩膀,又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长辈式的话。但他跟方夏不熟,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很快就词穷了,幸而耿重旻及时开口救场。 “大哥,大姨那边还等着我们。” “我们先去你奶奶那边一趟,一会儿见。” 说完,童叔便带着四人朝后面耿文秋的起居室走去。 第4章白玉双龙首玦o4 目送耿重志一行人进了后面二进的院子,方夏收回视线,垂下眼帘,眼底疑窦丛生——耿重志两兄弟对他的态度太奇怪了。 他回耿家当继承人,直接损害的就是这两兄弟的利益。耿重志正经的家主成了暂任的,也失去了他们那一支从旁支转为嫡系的机会。耿重旻是掌权耿家公司的,他的亲哥若是家主,对他的助益绝对不小。撇开这些利益不说,作为正经的耿家人,让一个私生子来当继承人,怎么都免不了心里膈应不痛快,对他满怀敌意才是正常的,但是这两兄弟没有,有的话刚刚就该表现出来了,那没什么好掩饰的。没有敌意,可这并不代表他们喜欢他,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尽管耿重志努力表现得像一个和蔼的长辈,但他演技并不成功,至少没能成功骗过方夏。耿重旻索性完全不掩饰,全程态度冷淡。不喜欢他,却又不反对他成为耿家继承人,还任由他侵害他们的利益,这就让人十分想不通了。 方夏眼珠子一转,就转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王珂身上,随后一抬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哥啊,问你一件事……” 王珂被方夏的胳膊勾得身体一歪,随后眉头轻蹙,他性子一向严肃,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勾肩搭背的架势。 “我是你的助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王珂推开方夏。 “既然那耿重志是现任家主……” “你应该称家主为大表叔,他是你长辈。”王珂纠正方夏对耿重志直呼其名。 方夏翻了个白眼。 “哦,叫耿重志的那个大表叔,对我成为耿家继承人就没有一点意见吗?” “……”这跟直呼其名有什么区别吗?王珂无语,但想到方夏被耿家漠视了那么多年,现在让他尊敬耿家的长辈未免强人所难,也就放弃了继续纠正。 “你大哥耿大少爷还在世的时候,耿家的家主其实是耿老夫人。去年大少爷过世后,老夫人受了打击,身体情况不好,才把家主之位给了他侄子——也就是现任家主耿重志。”王珂道,“找你回来当继承人是耿老夫人的提议,但最终做出决定,是跟现任家主商量后的结果。” “所以耿重志为什么不反对?”方夏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王珂摇头。 “不清楚还是现在不能告诉我?”方夏斜眼看他。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啧!”方夏不爽撇过头。 耿文秋为什么选他当耿家继承人?不知道。 耿家现任家主为什么不反对他一个私生子当继承人?不知道。 耿家老宅到底做的是什么业务?也不知道。 他对耿家继承人究竟继承的是什么,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种被闷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方夏开始有些后悔同意跟耿文秋做这笔交易了,也许去借高利贷要比这场交易的风险更小? 算了,借高利贷万一还不上,讨债的上门,他两个师兄都得遭殃,师父也没法安心治病,在耿家不管发生什么,至少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等到祠堂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老宅这边的人便端着各种祭品香烛赶往祠堂。耿家祠堂是家族宗祠,在居住地外另外建的,距离耿家老宅不多远,出了老宅大门,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耿家宗祠占地不小,三进三堂的格局。进了大门,作为内门的仪门为一堂,作为正厅的享堂为第二堂,最里面第三堂为寝堂,供奉着耿家祖先的灵位。方夏在那一排排的灵位中,找到了属于耿重宣的牌位。只是淡淡地瞥了一收回视线。 祭祖仪式由耿家辈分最高的耿荣兵——耿文秋的六叔主持。耿荣兵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垂暮老者,但依旧精神矍铄,布满沟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给人一种十分严苛的印象。耿家子孙满满当当地站满寝堂,耿文秋站在最前面,方夏站在她身后,身旁是方夏是耿重志一行人。往后便是旁支,照着跟老宅的远近亲疏往后排,到了寝堂门口的,基本都只能算远亲了。 然后翻开放在香案上的族谱,用毛笔在上面添上“耿方夏”三个字,算是正式给方夏入了族谱。 耿方夏,啧,一点也不好听。 不过只是写在耿家族谱上的名字,并不改动他户籍上的名字,方夏也就随意了。 “六叔,接下来交给我吧。”等耿荣兵阖上族谱,伸手拿起香案上的白瓷酒盅,耿文秋走上前一步,开口道。 耿荣兵抬了抬他那松弛的眼皮,看了一眼方夏,随后把手中的白瓷酒盅递给耿文秋。 耿文秋接过酒盅,转身看向方夏,“方夏, 分卷阅读6 你过来一下。” 方夏莫名其妙地上前一步,“做什么?” 耿文秋:“站好。” 方夏眨了眨眼睛。 耿文秋食指和中指并成剑指,沾了酒盅里酒水,在空中虚画了几笔,随后在方夏眉心处一点。明明是冰凉的触感,却仿佛被什么烧灼的东西烫了一下。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错觉一般。方夏抬手摸了摸被耿文秋点过的地方,冰凉一片,没有被烫伤的触感。疑惑地收回手,把摸过额头的手指,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方夏:“白酒?” 耿文秋把酒盅放回香案,才回头道:“米酒。” 方夏:“你往我额头点米酒做什么?入族谱的仪式?” 耿文秋转开视线:“算是吧。” 祭完祖,方夏入了族谱,中午在老宅开了几桌酒宴,耿家的嫡系旁支一起坐下来吃了一顿饭。下午的时候,便各自散了回家,包括耿重志两兄弟也回了他们在市区的家,耿家老宅又变回了昨天方夏刚来的那般,冷清,安静。不过,因为童叔和程东回来了,晚饭总算比昨天热闹了一些,围着吃饭的人数从三人变成了五人——耿文秋依旧是早吃了晚饭歇下了。 晚饭后,撤了碗筷,方夏和王珂,还有程东,三人围坐在一起斗地主。程东比王珂长几岁,但不像王珂那么刻板,他是个热闹的人,所以这场睡前斗地主的娱乐活动,方夏玩得还算愉快。一直玩到快十点,才散场各自回房睡觉。 回到自己房间,方夏从口袋里摸出斗地主赢来的一把零钱,默然无言:他究竟是来耿家做什么的? 方夏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把零钱扔在桌子上,就打着哈欠朝洗浴室走去。昨晚没睡好,现在已经开始有些犯困了,他打算洗洗就睡了。 又是梦。 画面是凌乱的,毫无逻辑的事情,又混混沌沌叫人无法记住。 方夏在梦中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发现外面一片漆黑,天还未亮。 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方夏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湿漉漉的,带着被汗水浸透的凉意和黏腻。时间才过夜半,但这一身的汗,是没法继续睡了。方夏坐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又把在挂到后背去的玉玦转到前面,抹了把脸,下床去浴室洗澡。 方夏觉得自己快步入封建迷信的行列了。 在耿家睡了两个晚上,第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个晚上睡到半夜出了一身盗汗,他这是跟耿家犯冲吧?要知道他身体一向很好,没病没痛地不可能在睡梦中出那么一身大汗。 方夏一边洗,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跟耿文秋申请去外面住。 洗完澡,关了水,方夏发现自己没把换的衣服带进来。胡乱地擦了几把头发,随手扯了一块浴巾围住下半身,就赤着脚往卧室走。然而,一只脚刚踏进卧室,方夏就愣住了——卧室里,床尾正对的窗边位置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身形修长而挺拔,身上穿着款式极简的黑西裤和白衬衣,黑色的短发,整个人在房间暖色的灯光映衬下,仿佛浮起了光晕。大概是听到动静,原本看着窗外的那人,转头看了过来。 在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方夏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从来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人。盛极的容颜,却不是那种如女子般璀璨的艳丽,而似一种雪山雾凇般叫人挪不开眼的清冷和高贵。剑眉指鬓,星眸幽深,眉眼狭长,鼻梁挺拔。看人的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但这人做来却只叫人觉得理所当然。龙章凤姿大概就是这样,王公贵族也仅是如此。 从发梢滴落下来的水珠,打在方夏光裸的肩头,让他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欣赏对方容貌的时候,而是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你……谁?” 那人视线从方夏脸上微微偏下,视线落在他胸口的玉玦,薄唇轻启:[符堇。] 第5章白玉双龙首玦o5 方夏看到站在窗口那人浅色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清冷的嗓音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但这声音并不是他通过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中。这诡异的、不合常理的情况,让方夏后面质问的话卡在了嗓眼里。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方夏觉得自己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着的,还是在梦里。 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结果是疼得他直抽抽——不是梦! 所以刚刚那是什么鬼? 脑电波?传音入密?还是外星人? 方夏脑海中猜测层出不穷,双眼盯着符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符堇……”方夏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两个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莫名得耳熟,不像是第一次听到的。 方夏的记性不差,很快想起自己是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就在他来到耿家的第一天,耿文秋就曾跟他提到过这个名字。但这是这个名字不是玉玦的吗? 方夏僵硬地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胸口的玉玦,随后重新抬眸看那人,“你该不会是……玉玦精吧?” 说出来的话,方夏自己都觉得荒诞,他是不太信这种违背唯物论的东西的,可眼下诡异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往朝着不科学的方向猜测。 [不是。]对方否定。 “那、那你是什么?”这种在人脑子说话的能力,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正常人类能够办到的。 [亡者之魂,世人俗称为鬼。] 那人垂下眼眸,方夏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看到窗口的窗帘被夜风吹起,轻飘飘地穿过那人的身体,就像穿过幻影一眼,兀自飘动,不受丝毫阻挠。再仔细看你那人,确实没有半分人气。 空气中蔓延出一种阴冷,刺激着裸露的皮肤,寒意渗透骨缝,方夏打了个冷颤,脑子一片混乱。他活了二十三年,看他师父举行各种迷信活动至少也有十来年了,就从未亲眼见过鬼祟之流,而今晚不但见到了,还跟对方搭上了话, ——方夏二十三年的三观是碎得轰轰烈烈。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大半夜地被鬼找上了门。 活见鬼,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方夏伸手拽了拽围在自己腰间的浴巾,身上的肌肉绷太紧,这么一个动作都让他觉得腰背有点泛酸。 “那什么……我虽然混账过一段时间,但最多也就打架打断过人的胳膊腿,杀人放火这类伤天害理的事可没做过。”方夏舔了舔牙尖,接着道,“你冤有头,债有主,找该找的人去,啊!” 符堇看着他,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盯得方夏遍体生寒。良久,才开口道:[我在这里,只是因为你是我的镇守人。] “等等!什么镇守人?我什么时候成镇守人了?” 分卷阅读7 [在你拿到那枚玉玦的时候开始。] “这玉玦不是耿家继承人……”话说到一半,方夏倏然顿住,面上的表情陡然一变。 耿家继承人究竟继承的是什么?方夏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 耿家继承人负责保管白玉双龙首玦,而拿着这玉玦就意味着成为一只鬼的镇守人,这是让他帮耿家看守一只鬼啊!日哦!有听说过继承财产,继承名誉,继承工作岗位的,还没听说过让人继承一只鬼的!这样一来,耿文秋特地找他这个私生子回来当继承人,又一直拖着不告诉他耿家继承人的责任,还有现任家主耿重志一点都不反对他成为耿家继承人的态度,这些叫他疑惑的地方也就说得通了。毕竟,好端端的,谁会乐意继承一只鬼? 方夏自觉大致上已经想通了来到耿家后的种种疑点,不过依旧有些奇怪的地方。 耿文秋把玉玦交到他手中时,确实提到了“符堇”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符堇的存在的,那说明她是有见鬼的能力的。而他方夏,作为一个在道观里长大的人,那么多年都没见过鬼,来了耿家之后却突然能看到了,这很难让他相信和耿家没关系。这耿家老宅——或者说耿家的嫡系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行,他得去找耿老太婆问清楚才行!不管所谓的时机有没有成熟,他都见鬼了,今天必须要得到明确的答案! 方夏抬脚就往卧室门口跑,还没跑到门口,就被胯间掉下来的浴巾绊得踉跄了一下,歪倒的身子在床尾处撑了一下,才堪堪稳住。结果一抬头,就跟站在窗边的符堇对上了视线。 对方看着他光溜溜地侧坐在床尾,面上波澜不惊。一向脸上的皮比城墙厚的方夏,被符堇这么看着,却只感觉面上火烧火燎的,莫名地觉得自己这脸丢大了。慌个毛线!不就是见鬼了吗?这鬼也没要把他怎么样的架势,至于差点出去裸奔吗? “艹!”低咒了一声,方夏飞快地捡起浴巾,捂着裆扭身蹿进隔壁衣帽间。花了不到两分钟时间,草草穿上衣服,才重新往外跑。 跑出自己的房间,方夏先去对门把王珂喊了出来,然后拖着人去前院找耿文秋。刚进前院,就遇到了听到动静出来的童叔,童叔对方夏大半夜的闹腾有些不满,让他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是方夏铁了心要耿文秋在今晚给个说法,最终早睡下的耿文秋还是被他闹了起来。 这一次,耿文秋没有继续回避方夏的问题,而是痛快地给他了想要的答案。 方夏的猜测大致上并没有错,耿家的继承人所要继承的确实是一只鬼,而且还是一只从祖上传下来的厉鬼。有一点他却是想差了,这只厉鬼并不是没人乐意继承,正相反,耿家有很多人抢着继承,只是能力不足以胜任,最终无奈之下,同意了由方夏这个私生子来继承。 谈话是在耿文秋卧室隔壁的书房进行的,方夏和耿文秋面对面坐在书房一隅会客角,铺了厚实毛毯的真皮沙发松软舒适,方夏却是挺直了背脊坐在上面,直视对面缓缓述说的耿文秋。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脸上表情扭曲,一脸不可置信地对面的耿文秋。一只厉鬼——听着就很危险的玩意,居然是耿家人抢着继承的存在,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厉鬼……还会有人抢着继承?”方夏反问。 “那是因为耿家祖上是从驱鬼发家的……”耿文秋喝了一口捧在手中的热茶,继续道。 耿家的祖先,先是以驱鬼除邪在圈内有了威望,之后被一些权贵奉为上宾,发展出来不可小觑的人脉,之后的子孙借此行商赚钱。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发展成了一定的规模,传承下来,便是现在耿家旁支所管理的公司集团。耿家旁支主负责管理公司产业,而嫡系传承依旧以驱鬼除邪为主业,这其实是让嫡系一脉直接握着支持家族产业的权贵人脉,所以——尽管旁支管理着家族公司产业,却依旧得听嫡系一脉的。 耿家的公司规模早已不可小觑,但离开一些权贵人脉给予的方便,虽说不会顷刻间大楼倾覆,却是得不偿失。这是没有得罪耿家嫡系,和平分家的情况。若是得罪了嫡系一脉,那些权贵也就成了对付耿氏公司的利刃,迟早捅出个千疮百孔。而耿家嫡系之所以能够紧握那些权贵人脉,驱鬼除邪的能力自然非同一般,他们在玄术界堪称一流的行家,跟任家、顾家和戚家并称四大家族。拥有这样的地位,除了耿家人自身的能力外,其实还仰仗了符堇——这只从祖上传承下来的千年厉鬼。耿家是以御鬼术著称,除了自身能力,剩下便要看他们收服鬼魂的能力,而符堇的强大,正是足够让耿家在玄术界屹立不倒的存在。所以,耿家的家主必须是能够顺利继承符堇的人,这是保证家族内部不分崩的手段。符堇也因此称了耿家人争抢继承的存在,能够入主嫡系,掌控耿家命脉的存在,谁能不动心? “只可惜如今耿家人中,竟是挑不出一个有能力镇住符堇煞气的人。”耿文秋叹了口气。 ——所以才勉为其难找了他这个私生子回来。 “……我觉得你这完全属于欺诈。”方夏扯了扯嘴角,“如果说成为耿家的继承人,就是整天跟鬼打交道,为耿家的神棍事业发光发热,那很抱歉,这交易我没法玩。我就一普通人,从来没想过要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更不想进入其中畅游一番。这玉玦您老还是收回去吧,我老老实实回去借高利,相比于跟鬼打交道,我觉得跟我还是跟高利贷的催债打手比较有共同语言。” 方夏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玉玦,搁在茶几上,推到耿文秋面前。 “你现在反悔已经晚了。”耿文秋没动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玉玦,“这白玉双龙首玦是符堇的寄身之物,也是跟他结下契约的媒介,他既然在你面前现了身,也就代表契约已经完成。在他找到下一位镇守人之前,他会一直跟着你,就算你把玉玦还给我,也无济于事。” “我什么时候跟他结的契约?”方夏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耿文秋,“耿老太婆,你少忽悠我。” “这玉玦沾过你的血吧?那便是结契。” “我……”方夏刚想否定,一搓手指,却摸到了大拇指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蓦然想起自己刚拿到玉玦的第一天。 当时他在房间拿着玉玦看,一个晃神,手指上就莫名多了一条渗血的伤口,当时血确实沾在了玉玦上。若只是不小心受伤把血沾上去的,方夏还能怀疑一下耿文秋这沾血结契是个谎言,但那个伤口来得极其诡异,手边没有任何利器,拿在手中的玉玦又是圆润光滑没有豁口,他的手指上却出现了一道不浅的伤口,看切口就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划破,平整细长。 耿文秋的话,方夏当下信了一大半。只是 分卷阅读8 这种被设计的感觉,直叫人憋屈得紧。 “我知道你不高兴,但也最好别想着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耿文秋道。 “我一走了之又怎样?你们还想强行扣押我不成?”方夏双手插进口袋,掀了掀眼皮道。他一向不是性子乖顺的人,虽说已经改过自新,但也到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步,只是不像几年前那么乖戾而已。 “你既然与符堇成功结契,算是一只脚踏进了玄术界大门,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避免不了跟邪祟鬼魂打交道。不说别的,就说符堇,你若不学御鬼之术,对你自身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你这条命也就没了。” “所以我必须留在耿家学那什么见鬼的御鬼之术?”方夏拔高声音。 “你不想死的话。”耿文秋说得风轻云淡,似乎并不在意方夏的选择。 方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完全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气得磨着后牙槽扯出一个扭曲笑容,弯腰把那玉玦收回来,“这个威胁可以,你准备得挺充分。行,我怕了,我学,命我还是要的。” “明天我会让王珂找族里的人过来教你。”耿文秋说道。 “知道了。”方夏愤愤地把玉玦塞进口袋,绕过沙发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耿文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为什么突然能看见鬼了?” 耿文秋:“我帮你开了阴阳眼。” 方夏:“什么时候?” 耿文秋:“今天给你入族谱的时候。” 方夏:“米酒?” 耿文秋默认。 方夏:难怪他当时被这老太婆往额头那么一点,感觉那么不舒服。 走出书房,方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叫什么事?正常的私生子认祖归宗剧情是这么发展?然而他再不爽也没辙,耿文秋是早算计好的,把路都给堵死了,跑是跑不掉的。方夏只能安慰自己,好歹师父的医药费没问题,好歹耿家的传家宝落在了他手里…… 传家宝…… 想到这里,方夏的脚步不由变得沉重起来,想起那只耿家的祖传厉鬼还在自己房间里,他就一点都不想回去睡觉了。 第6章貂皮大衣o1 方夏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符堇果然还在他的房间里,依旧站在床尾正对的窗户边,安静地看着窗外。屋内灯火通明,外面黑灯瞎火,也不知道这位鬼大爷在欣赏什么美景。 方夏推开房门的声响,惊动了符堇,他侧头朝玄关看去。方夏对上符堇的视线,只觉得后脑勺阵阵发凉。这真不是他怂,虽然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那是没真见着鬼。真见着了,正常人肯定都会怕,就他这没被当场吓尿的,绝对算是胆肥一挂的! “那什么……”方夏咽了咽口水,自发自觉地跟符堇交代刚才的行踪,“我刚去找耿老太婆……也就是耿文秋,你知道的吧?你的事她都给我解释了。” 符堇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时间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晚安。”方夏嘴上一边说着,人一边往外退,他决定去对门王珂的房间睡。 “你还要去哪儿?”符堇眸光一转,视线落在方夏刚退出房间的那只脚上。 “……我去王珂那边睡,我晚上睡觉打呼噜磨牙说梦话,怕影响你休息。” “我总要习惯的。”符堇微微一顿,又道,“你也总要习惯的。” 方夏:“……”我要习惯什么啊我?习惯跟鬼共处一室吗? 方夏沉默不语。 符堇静静地看着他。 双方视线在空中交错,无声较量,最终方夏落败,默默把退出门外的那只脚,重新挪进屋内。 也对,总要习惯的。他都成神棍世家的继承人,又被开了阴阳眼,已经可以预见今后撞鬼的机会绝不会少,那就先从这只耿家的祖传厉鬼开始习惯,至少这位长得十分赏心悦目。 方夏是带着忐忑的心情躺进被窝的。在明确知道屋里有一只厉鬼的情况下,任谁都会觉得害怕和不安,即便那鬼没有半点伤人的意思。他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想竟是睡了香甜的一觉,若不是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符堇,他都差点忘了自己房间里有一只厉鬼的事了。 白天的符堇,身影看起来稍稍有些透明,没有晚上那么凝实的感觉,却是绝对不会让人错认成活人了。 “早上好……”方夏表情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跟符堇打完招呼,下床光着脚,梦游似地往洗浴室走。 “我大概是个傻子……”不是傻子能这么没心没肺地睡过去吗?方夏用冷水洗了把脸,双眼无神地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自我反驳,“我这是前两天没睡好,才会睡过去的!一定是这样的!” 在洗浴室调整完心情后,又在符堇安静的注视中,不情不愿地重新把玉玦挂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方夏才得以下楼吃早饭。 童叔和陈姨起得早,已经吃过了。方夏是和王珂、程东一起吃的。程东帮忙把陈姨温着菜端出来,方夏和王珂拿着碗盛白粥。 “我说方夏少爷,你想什么呢?白粥多盛了一碗。”程东刚坐下,扫了一眼饭桌,扭头看向一旁的方夏。 “嗯?哪儿多了?”方夏把一碗盛好的白粥放在符堇面前,顺道回了程东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还没多?我们三个人,你盛四碗白粥做什么?”程东点着餐桌上四碗白粥说道,“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多的一碗……是给符先生的?”王珂微微一愣,随后出声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虽然对方是只鬼,但让人在一旁干看着,那多不自在。方夏的视线在王珂和程东脸上扫过,突然明白过来,他似乎抓错重点了,两人的疑问并不在于他给符堇盛粥上,而是他们根本没看到在这里的符堇。 “你们……看不到他?”耿家老宅的主营业务不是神棍吗?作为老宅这边的员工,应该不会是普通人才对。 程东默默地端起自己的碗,离开方夏旁边的位置,换到对面王珂身边坐下。王珂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跟方夏解释,“我想你对玄术圈的人有些误会,但并不是所有懂玄术的人,都拥有见鬼的能力……” “方夏少爷……” 王珂话说到一半,童叔走了进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他是来通知方夏,耿文秋安排的,负责教导他御鬼术的人,已经抵达耿家老宅,让他吃完早饭就去上课。既然耿老夫人给安夏安排的老师来了,王珂就不再喧宾夺主地继续给方夏解释,毕竟比起老夫人安排的人,他不觉得自己这个半桶水,会比对方解释得更全面。 吃完饭,方夏跟着童叔进了他住的那个院子,去 分卷阅读9 了一楼的一间书房,这是专门安排给方夏学习用的。 这间书房跟昨晚和耿文秋谈话的那间装修大不相同,耿文秋那间有中式风格,却偏向于现代设计,这间书房却是完全中式复古的布局装修。外间会客厅,里面才是书房,中间用博古架做了隔断。从博古架中间留出的圆门进去,左边是几乎填满一面墙的实木架前是一张梨花木雕花桌上摆放的是笔墨纸砚,左上角搁着一只香炉,从镂空的铜盖飘出丝丝缕缕的青烟,在空中消弭,留下檀香特有的味道,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书桌对面,临窗的位置放了一组桌椅,同样是梨花木打造。桌上放着一杯茶,桌边坐着一个男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这人便是耿文秋给方夏安排的老师了。 来人名叫耿书郸,四十出头的年纪,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五官长得很普通,但满身书卷气,看着确实很有人民教师的风范。他是耿家旁支的人,按辈分排,方夏应该叫他一声二叔公。这位二叔公在玄术上的能力,不能算是耿家人中拔尖的,但在玄术方面的学识却是学得相当广泛,并不仅限于耿家家学的御鬼术。因此,他现在也是耿家小辈在玄学入门的主要教导人之一。耿家小辈在被确认有才能后,首先会被安排的就是这类入门学习,入门年龄一般都在八岁以下,像方夏这个年纪的,显然已经属于超龄学员了。 耿书郸还从未教过方夏那么大年纪的小辈,而且对方还是耿家的继承人。等童叔离开后,耿书郸看向已经自顾自在他对面坐下,正捧着茶杯喝茶的方夏,开口道,“今天就随便聊聊,你有什么想知道,尽管问。” 耿书郸决定先了解一下方夏的情况,根据他的情况,来制定今后的教学方案。结果,坐在对面的人听完,方夏青瓷茶杯,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问道,“什么都可以问?” 耿书郸摩挲着茶杯的动作一顿,抬眸:“比如?” “比如……怎么解除契约?”方夏玉玦从衣领里拽出来,捏着玉玦期待地望着耿书郸。 耿文秋说过,除非符堇找到下一位镇守人,否则就是无法解除契约。但是方夏不死心,既然耿书郸让他随便问,那他就姑且一问。 “等到比你更合适的镇守人出现,这契约就能解除。”耿书郸回道。 “除了这个。” “你去征求符先生的同意。” “……” 方夏失望地把玉玦重新塞回衣领里面,“是耿文秋不让你告诉我吧?” 耿书郸摇头,“这没什么让不让的。这个契约的结契术,是一种逆行的御鬼术。正常的御鬼术,是术者掌控鬼魂。而这个逆行的御鬼术,主动权却是在鬼魂一方,也就是符先生手中。” 方夏侧头看向站在书桌前的符堇,对上对方淡淡的视线,看不出什么情绪,却叫人不敢直视。方夏很快飘忽着眼神,转开了视线。 方夏没有继续解除契约的话题,转而问了之前王珂没有回答完的问题。 “不是所有懂得玄术的人都拥有见鬼的能力。”耿书郸解释道,“而拥有见鬼能力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先天的和后天的。先天的是指拥生来拥有阴阳眼的人,脱离婴幼儿时期,依旧能够用肉眼看到鬼魂,比如你;后天的则是指罡火过低,魂魄不稳的人,因为他自身也在生死间徘徊,自然就能见到非阳世之客,这类人一般情况下寿命极短。” “你能看到符堇吗?”方夏问。 “很遗憾,我并没有这个天赋。”耿书郸道,“我是属于看不到的那一类。我们依靠的是感觉,以及一些能让人暂时看到鬼魂的手段。” 方夏:“比如牛眼泪?” “这是一种经济实惠的手段。”耿书郸点头,“不过我们耿家的家学是御鬼术,即便没有见鬼的能力,作为施术者,我们是能够看到成功结契的鬼魂,它们是会听从你的指示,给予你适当的提示。” 方夏:“这个听起来更经济实惠。” 耿书郸:“不,这个要比牛眼泪贵,跟鬼魂结契需要准备道具。” 方夏:“……” 第7章貂皮大衣o2 耿书郸来到耿家老宅的第一天,跟方夏聊了半天,大致摸清了这个超龄学员的水平——一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知道的一些玄术方面的知识,一部分是从小说杂谈看来的,真假参半的皮毛;另一部分是从他那位道士师父耳濡目染了解到的,那些倒是干货,只是这位少爷以前根本不信鬼怪之说,自然不可能用心去记,结果一知半解,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这种瓶子里有点水的,就喜欢晃荡,本就属于不好教的类型,再加上方夏的性子也不是安分听话的,更是不好教。 耿老夫人真是扔给他一个不小的难题。 不过,这个难题本身的天赋,却是十分惊人。 耿老夫人费尽心思,折腾回来继承耿家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能力平平的之辈。耿家继承人,要求至少有能够镇守符堇这只千年厉鬼的能力。在方夏回来前,耿家在玄术上能力最为厉害的,当属耿老夫人耿文秋和现任家主耿重志。耿文秋年事已高,镇守不了符堇多久了,在全族上下找不出合适镇守的小辈时,耿重志曾提出一试。是的,耿重志是尝试过镇守符堇的。他记得耿重志当时结契结得十分勉强,成功之后坚持了不到一个月,身体就衰弱到了濒死的状态,迫不得已,才将符堇重新送还到耿文秋那里。耿家继承人,能力不够格,硬争也只有送命的份,祖训告诫太过久远,但耿重志这个前车之鉴,却是近在眼前。也正是因为如此,方夏这个私生子成为耿家继承人的事,耿家人包括现任家主耿重志在内,没有一个人开口反对,即便他们心里再不乐意。 耿书郸今早接到方夏成功结契的消息,在来老宅前,对方夏的天赋就做过预估。他已经尽可能地往高处估计,没想到还是低估了。方夏拥有阴阳眼,他并不意外,耿家历任家主基本都拥有这么一双眼睛,那是天赋能力的一种体现,像耿文秋和耿重志一样拥有阴阳眼。但是,方夏能够听懂鬼话,却绝对是超出了耿书郸的想象。放眼整个玄术圈,拥有阴阳眼的人数就极少,能听懂鬼话的,更是寥寥无几。他认识的,也就顾家继承人顾寅有这个能耐。要不是方夏自己顺口说出来,他压根不会往这方面问。 方夏在玄术上的资质极好,不过资质再好,这位方夏少爷依旧是个门外汉,得从头教起。耿文秋安排的书房,里面放着基本都是玄学相关的书籍,由浅至深,一应俱全。耿书郸根据方夏的情况,挑了几本浅显的,让他先看着,不懂的他再加以讲解。 方夏看了两天书,满脑子都是神神叨叨的内容,第三天 分卷阅读10 的时候,耿书郸终于换了新的内容——画符。 “画符虽然不是我们耿家的绝学,但多少要会一些,以后遇到什么事,也多一种手段……先学镇邪符吧。”耿桌边,提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墨,笔尖在一指宽的黄纸条上,行云流水地画出一个咒符,然后摆到方夏手边,“镇邪符是驱邪祟的,对一些缠上来的孤鬼游魂使用,可以让它们暂时无法动弹,效果持续不长。” “听起来不像一道厉害的符。”方夏提起黄纸条,扭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耿书郸说道。 “这道符用处确实不大。”特别是方夏有符堇跟着,一般邪祟都会畏惧符堇身上的煞气,多半不敢近他的身,镇邪符就更没什么用处了。 “既然用处不大,我学它做什么?”方夏打了哈欠,把黄纸条拍回桌上。 “因为这是最简单的符,算是画符的基础。就像我们学写汉字的时候,从‘一’开始学一个道理。” 方夏低头看黄纸条上纵横交错,撇捺纠缠,就像好几个汉字叠加在一起构成的符文——这叫最简单的?复杂成这样也好意思拿来跟“一”相比?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成功画出十张镇邪符。”耿书郸说完,拖了一张椅子,在书桌边落座。 对面临窗的位置,如今已经成了符堇的专座,虽然他看不到,但那张桌子边上搁着一本翻开的页隔段时间就会往后翻,让他知道,符堇确确实实就坐在那里。如此,他就不好再坐过去,是怕冒犯对方,也是畏惧对方,毕竟那是一只千年厉鬼。想到这里,耿书郸又忍不住偏头看向方夏,跟一只千年厉鬼成功结契,却半点不受影响,要知道耿重志之前结契后,就因为承受不住符堇的煞气,身体便迅速衰败了。有才能的人,有的会被人妒忌,有的却能叫人连妒忌都生不出来,方夏大概就是属于后者的。 耿书郸坐在椅子上,看着方夏画符。只是没等方夏落笔,程东就从外面跑了进来,让耿书郸去一趟前院的书房,耿老夫人找他。 方夏看着耿书郸的背影消失在博古架的圆门外后,提笔,照着耿书郸的样板,一笔一划地临摹。小时候他师父没少罚他抄毛笔字,他又是个不安分的,三天两头闯祸,被罚了那么多年,书**底自然不弱,也因此才会在大学时选了国画专业,毕竟书画本相通。 方夏写废了几张后,后面的成品就跟耿书郸的样品差不多了,很快就完成了十张。看着铺满半张书桌的镇邪符,方夏得意洋洋地哼起了曲子。 [笔画顺序错了。]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方夏的洋洋自得,他猛地一扭头看去,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就撞进了眼中。符堇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窗边的小桌,来到了他身边。此刻正低垂地眼眸,看着铺满半张书桌的镇邪符,如鸦羽般浓密漆黑的睫毛,将幽深的眸光掩藏了大半。 [符文的笔画顺序很重要,错了,这符就废了。]符堇指着方夏画的符文错处,不疾不徐地说道,[你这没一张是写对的。] 毛笔书写的笔画,尽管写在黄纸上,但有些地方稍稍细看,还是能看出笔画顺序的,符堇指的那处错得最为明显。但是符堇说他没一张写对的,方夏就不服气了。 “你怎么知道没一张是对的?”相处了那么几天,这鬼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安静静地看书,或者独自思考鬼生,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怖,方夏怕了两天,也就不怎么怕了,现在已经敢这么小声顶嘴了。 符堇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略显透明的手,拂过铺在桌面上的十一张镇邪符。指尖划前十张方夏画的镇邪符,十张全部安然无恙,到第十一张耿书郸画的样本时,纸符颤动,随即自燃,很快在幽蓝的火苗中被焚烧殆尽。 方夏:“……” 符堇:[重新画吧。] “耿书郸就画了一遍,笔画顺序我没记住,重新画我也画不对。” 符堇:[我教你。] 方夏看着符堇,瞪大双眼。你一只鬼教我画镇邪符?真的假的? 在方夏跟着符堇学画镇邪符时,耿书郸也进了耿文秋的书房。 “你跟方夏相处也有两天了,对他……你怎么看?”等耿书郸落座,耿文秋开口问道。 “资质极高,大概在上任家主之上。这类人,在玄术上能够达到非同一般的高度,但同时容易受到阴世之物的伤害。”耿书郸徐徐说道,“在回耿家前,他的能力应该是被谁封印了吧?所以才对邪魅鬼祟之类的一无所知。其实,我觉得对方夏来说,继续被封印下去才是更好的……” “他没有选择。”耿文秋打断耿书郸的话,“我也没有选择。” “我知道,耿家需要继承人。”耿书郸垂下眼帘。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耿文秋叹了口气,没有继续把话说完,而是换了话题,“他这两天学得怎么样?” “态度上还算积极,让他看的书都看了,只是在理解上问题有些多,我觉得让他接触一些事件大概能学得快一些。”耿书郸道,“正好我前两天接了一个委托,在临市,听描述不算什么棘手的问题,明天准备带他一起过去看看。” 耿文秋点了点头,“那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他也是个不安分的,你多看着他些,别让他乱来。” “我会的,您放心。” 次日清晨,耿书郸带着方夏,由王珂开车,前往临市t市。 t市的委托人是一位姓李的老太太,她儿媳跟他儿子结婚一年多了,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去医院检查过,两人身体都没什么问题。李老太太又做梦梦见一个男婴在哭,便怀疑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妨害了子嗣,让她的孙子没法投胎到他们家。便四处请高人来看,最后通过七弯八拐的关系,委托到了耿书郸手里。 “这种委托你也接?这明显是想孙子想疯了吧?”听耿书郸说完委托内容,方夏忍不住嘴角抽搐。 第8章貂皮大衣o3 “我也不是随便接下这个委托的。”耿书郸单手支在车窗边上,笑着侧头看向身旁的方夏,“其实这个委托人家里,耿家的一位外姓客,半个月前已经去看过了。当时他直觉地觉得有问题,但就是找不出原因所在。后来他心里放不下,就联系了我,希望我能够去那户人家看一下。那人也算有点本事,不会无缘无故地觉得有问题,他既然跟我开口了,多半是那户人家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正好,你需要实践学习,我就顺势答应了。” “外姓客?”方夏在后车座有限的空间伸展了一下四肢,疑惑地哼了一声,“那是什么?” “嗯?你不知道耿家的外姓客?”耿书郸稍稍坐正身子。 “抱歉,耿家老宅 分卷阅读11 的情况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讲。”前面驾驶席的王珂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耿书郸,歉然道。 “不怪你,方夏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上课,你也找不到时间跟他细说吧。”耿书郸想了想,开口对方夏道,“耿家老宅是做什么的,应该不需要我再说明了吧?” “主营神棍业务,我知道。”方夏点了点头。 “嗯,就按你的说法,耿家老宅做的就是神棍业务。”耿书郸笑了笑,顺着方夏的话往后说,“能够继承玉玦的人,那一脉便是耿家嫡系,老宅由嫡系掌权。而下面耿家旁支,有才能的人,才有资格参与老宅的业务,比如我。我们这些耿家旁支的人,就好比是老宅这边的编制体系内员工。既然有进编制体系内的,自然也有体系外的。” “外姓客就是体系外的合同工?”方夏歪头看耿书郸。 “没错。”耿书郸道,“玄术圈内,有像耿家这样以家族形式的存在,也有以门派收徒的方式传承的,当然也有单打独斗的独行侠。但是,混玄术圈的人,基本都走在阴与阳的交界线上,这是一条危险的单向道,稍有不慎,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踏过一线再也做不回人。独行侠固然自由,却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那些人不愿拜师进门派受约束,又想保障自己的安全,两全的选择就是挑一个家族递帖子,成为那个家族的外姓客。当外姓客遇到麻烦时,家族会提供帮助;而家族有需要时,外姓客也有义务提供援助。说是雇佣关系,其实不如说是一种合作关系,各取所需。” 方夏眼珠子一转,转到侧前方的王珂身上,指着他问耿书郸,“那王珂也是外姓客?” “不是。”王珂出声否定,“我虽然也是外姓人,不过跟耿家的关系,并不像外姓客那样游离在家族外的状态。我是服务于耿家嫡系一脉的人,跟童叔他们一样。” “将耿家老宅比作公司,耿家嫡系就是公司管理层,耿家部分旁支是正式员工,外姓客是合同工,王珂他们大概就属于管理层的特聘秘书一类。跟外姓客的区别是,外姓客不拿工资,而他们却是拿工资的。” 方夏一行人下了高速,又差不多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委托人李老太太住的地方,一个高层居住小区,算不上特别高档小区,但小区门口设有比较正规的警卫室。 等警卫室向业主确认后,王珂开车进入小区,停在委托人住的那幢楼下,耿书郸和方夏先后下车。方夏下车后,先伸了个懒腰,然后跑去前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怎么了?”驾驶席上的王珂一脸莫名地看着方夏。这开着车门,不拿东西,也不是找他说话,这是在做什么? “没事,符堇要下车,我帮他开一下车门。”方夏朝王珂摆了摆手,随后把车门重新关好。 王珂:“……”所以来的路上,符堇先生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座上? 难怪早上出发前,方夏开了一下前面副驾驶座的车门,却没有坐进来,而是跑去后面跟耿书郸一起坐了。他那不是突然改变主意想要坐在后面,而是在帮符堇开车门。一扇门对一只鬼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开不开门都不影响他们上下车,大概是因为看得到的原因,方夏对符堇的存在有些意识过剩了。不过,方夏的资质确实极好,符堇这一路就坐在他身旁,他愣是没察觉出来。那是方夏完全镇住了符堇身上的阴煞之气,让他完全感觉不到符堇的存在。 三个人都去委托人家里不太方便,耿书郸只带了方夏上楼,让王珂留在车里等他们。 李老太太住在七层,方夏和耿书郸乘电梯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委托人的家门口。按了门铃,来开门的人却不是李老太太,而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便是李老太太的儿媳孙莉。今天是周一,工作日,孙莉本是要上班的,只是身体不太舒服,才请假在家休息。 “耿先生?”孙莉看视线扫过外门两人,面上维持着一定的礼貌,眼神却完全是看骗子的警惕。 这位女主人涵养还算不错,但明显是个十分正常的普通人,并不信乱神怪力之说。 “你好,我是耿书郸,应李老太太的委托而来。”眼前这种情况耿书郸见多了,面对这种把他当骗子的人,八风不动,淡然应对。 方夏看了耿书郸一眼,第一次对他产生佩服的情感。都被人当骗子看了,还能这么淡定,脸皮一定是有点厚度的。 孙莉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悦耿书郸的不识相,“关于委托的事……” “孙莉啊,是不是耿大师到了?”身后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口音的话,打断了孙莉的打算。她原本是想先把这两人赶走,再回去哄老太太。但现在老太太自己出来了,她也不好再当着她的面赶人,只得侧身把半掩的门打开,让耿书郸和方夏进屋。 方夏刚换好鞋,前面身形微微佝偻、瘦小的李老太太,已经拉着耿书郸,用她带着口音的话语,嘟嘟哝哝地说了起来,“我儿子跟儿媳结婚都一年多了,还一直没个娃……” 李老太太的跟耿书郸说的,和之前耿书郸告诉方夏的委托内容差不多。李老太太年前老伴过世,他儿子为了方便照顾她,过完年便把她从老家带到了t市这边。李老太太在这边住了一星期,好几次晚上做梦梦见一个男婴在哭,她觉得那是她还未投胎的孙子,因为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没办法投胎到他们家,所以找了很多大师来看,但一直没什么效果。 “我昨晚又梦见那孩子在哭呢!”方夏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看着坐在对面的李老太太抓着耿书郸的胳膊,一脸殷切地望着他,“耿大师啊,你给看看,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李老太太倒算不上是恶婆婆,只是单纯的着急儿子还没孩子,又十分迷信,出发点却还是想着儿女好的。她也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对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点,十分坚持,可以说到了固执的地步。 耿书郸让李老太太仔细讲讲她梦里那孩子的模样,李老太太一边回忆,一边给耿书郸描述时,孙莉端来了泡好的茶,把四杯茶搁在茶几上,将托盘顺手放在茶几底下的隔层后,带着一脸无奈在李老太太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就是一个小小的男婴,就几个月大,哭得一抽一抽的,老可怜了。”李老太太道。 “你梦里那个男婴是什么地方?”耿书郸问。 “这个看不大清,好像被关在什么地方,黑乎乎的。”李老太太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那孩子好像被闷得喘不过气来,那张小脸都涨得发紫了。” 耿书郸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对李老太太道,“你带我屋子里到处看 分卷阅读12 看吧。” “哎,好!好!”李老太太连声应着,就跟着耿书郸站了起来。 “妈!”孙莉有些不满地喊道。 “你别吵,让大师看看。”李老太太说着,就带着耿书郸往距离最近的客房走去。 孙莉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看向起身准备跟上耿书郸的方夏。 “小兄弟,打个商量行么?”孙莉起身拉住方夏。 “嗯?”方夏双手插在裤兜里,侧身回头看她。 孙莉看了一眼客房方向,小心地压低声音道,“让那位耿先生告诉我妈,屋里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走了,费用我加倍给你们。” “那位老太太之前也请过不少高人,你这建议跟那些高人也提过吗?”方夏问。 “提过,他们也这么做了。只是我妈之后又做了那个梦,也就没信那些人的话。”孙莉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不一样,耿先生似乎名声挺大的,我妈对他十分信任。至于我妈那个梦,应该是来到陌生环境不适应,精神紧张才会总做那种噩梦。过两天等我老公空了,我们就带她去大医院看看,让医生开点宁神的药。” “行吧,我去帮你说一声。”不过,耿书郸照不照做就不关他的事了。 孙莉松了口气,而那边耿书郸已经跟着李老太太,从客房退了出来,走到了主卧前。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方夏跟着孙莉一起看向玄关,一个穿着一身黑西装,拿着公文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一进客厅,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本就长得有些冷硬的面容,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的视线扫过方夏,落在站在主卧门口的耿书郸身上,冷声质问道。 第9章貂皮大衣o4 这个男人没有敲门,而是自己拿钥匙直接开门进来的,显然不可能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方夏这么想着,侧眸看向这个家的女主人孙莉。 “这是我丈夫,李景杭,是个律师。”孙莉给方夏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刚进客厅的年轻男人后,便迎上去,走到男人面前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事务所很忙,要晚上才回来吗?” 李景杭的目光落在妻子略带病容的脸色,神色稍缓。 “有一份文件落下了,我回来拿一下,一会儿还得回事务所。”李景杭说完,皱着眉头,又把话又转了回去,“这两位是……?” 这段时间,李老太太已经连着请了好几位大师来家里,硬是说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李景杭跟孙莉一样是不信这些的,而且比孙莉更为极端,早先已经跟老太太发过几次脾气了。李景杭虽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但要说脾气,还真算不上好。孙莉深知这点,所以在李景杭第一次问的时候,她没有介绍方夏和耿书郸,而是迎上去跟李景杭说话,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然而并没有成功。最近家里来的大师太多了,告诉李景杭这两人的身份,多半是又要发大火的。孙莉想编一个能让丈夫不那么火大的解释,她又不擅长对家人撒谎,急得脑门都冒出了细汗。 这边孙莉还没编出个合理的说法,那边李老太太却抢先坦白了。 “阿杭,这是我请来的耿大师……” “妈!”李景杭陡然拔高的声音,打断李老太太嘟嘟哝哝的解释。证实自己猜想的他,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当场发了火,“妈,我接你过来不是让你整天折腾这些的!好好的家里,都被你折腾得乌烟瘴气的!你花钱买什么我都没意见,但你要继续给这些江湖骗子送钱,我就只能送你回老家了!” 李老太太张了张嘴,委屈得说不出话,眼圈跟着红了。 “景杭,你别这样,吓着妈了……”孙莉扯了扯李景杭的衣袖,小声劝道。 李景杭甩开孙莉的手,目光转到李老太太身旁的耿书郸身上,冷声道:“我不明白你们年纪轻轻,身强体健的,做什么不好,非得选择当江湖神棍这种骗人的勾当,骗老人的钱让你们很有成就感?现在,立刻从我家里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处理了。” 家里的男主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耿书郸也没办法,只能带着方夏离开。 方夏走得十分干脆,先一步走到外面等耿郸却是落后一步,在路过孙莉身旁时,脚下微微一顿,假作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走出李家大门。 王珂在楼下等了没多久,就见方夏和耿书郸下来了,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不管委托人家里有没有问题,这结束得也都太快了,前后不到2o分钟,别说查探问题,就是上去喝杯茶都是没法喝完。 方夏和耿书郸先后上车,这次耿书郸坐到了副驾驶座,方夏和符堇一起坐在了后面。王珂暗自松了口气,随后疑惑道:“你们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 “碰到一个三观很正的正常人,被当骗子赶出来了。”方夏笑嘻嘻地抢先回答。 耿书郸给王珂在李家大致的经过,王珂也就明白了他们怎么那么快就下来了,只能说时机太不凑巧,刚好给撞上回来拿文件的男主人,而且对方还是个暴脾气。 “那有看出什么吗?”王珂这话问的是耿书郸,方夏天赋过人,却是个才一只脚踏进玄术圈的新手,不能指望他能看出点什么。 耿书郸摇头,“只能确定那户人家家里确实是有什么在。大概是因为符先生在,那东西被吓得躲起来,我没来得及细查,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问题。” “主卧里面藏着一只小鬼。”方夏开口说道。 耿书郸一愣,奇怪地回头看坐在后面的方夏,“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教过方夏怎么去找那些东西,就算方夏资质再好,也不可能自行领悟。 “哦,符堇告诉我的。”方夏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耿书郸看不到,但他知道符堇就坐在那里。他没有追问,既然符堇那么说了,自然不会有错,只是内心更加惊异。符堇是耿家历代家主镇守的厉鬼,作为一个耿家人,尽管只是旁支,关于符堇的传闻自然听说过不少,也从耿老夫人的只言片语里得到过一些跟符堇相关的事。但无论是传闻描述的,还是耿老夫人提到的,符堇都不是古道热肠的性子。厉鬼存于世,求的是索命安魂,走的是凶煞血路,指着他们对活人有善念,就跟白日做梦差不多。符堇在耿家那么多年,耿书郸就没听说过他无条件主动出手相助,都是耿家家主相求,而且是求了他也未必会出手。到了方夏这里,符堇却是主动帮忙了。虽然仅仅是告知小鬼位置这种小事,但也足够说明符堇对方夏的不一般。 耿书郸不明白,符堇为什么会对方夏另眼相看。说资质,历代家主中资质比方夏好的也不是没有;说 分卷阅读13 性格,方夏还在浮躁跳脱的年纪,大多时候吊儿郎当的像个小痞子,没个正形……总不能是看上方夏的样貌长相吧?就是轮长相,这孩子也没逆天到哪里去。要说特别的,也就方夏会在吃饭时给符堇也盛上一碗,下上车会多此一举地帮符堇开车门,符堇没跟上来还会停下脚步等他……若是说因为这些对方夏另眼相看的,那符堇也太容易被讨好了吧? “你想什么呢?”见耿书郸看着自己愣神,方夏伸出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也没什么……”耿书郸心底惊疑不定,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分毫,而是自然地顺着先前的话题继续下去,“我发现,相比于经常做婴孩哭啼梦的李老太太,孙莉身上沾染到的阴气更重,之前还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知道小鬼藏在主卧里,那也就解释得通了。孙莉不是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吗?这恐怕也跟那小鬼脱不了关系了。” “嗯?你的意思是跟鬼待在一起,会影响身体健康?”方夏问着,看了一眼身旁的符堇,“我还整天跟符堇在一起呢!我怎么没感觉?” “你跟孙莉不一样,她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被鬼跟上,若是命格不强势,轻则气运受到影响,重则死于非命——这些在之前我让你看的书上有提到。孙莉丈夫大概是命格硬,又是男人,天生比女人阳气盛,阴气邪祟不容易沾染上,所以目前没有受到影响。”耿书郸道,“你的话……你有足够的能力镇守符堇身上的煞气,基本不会受什么影响。” 方夏:“基本?” “嗯。”耿书郸一本正经的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就是可能运气会稍稍受到一点影响。” 方夏:“具体会怎样?” 耿书郸:“比如这辈子买彩票都中不了5oo万了。” 方夏:“……” 方夏突然觉得,耿书郸表面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切开了内里大概是有点黑的。他这完全是在戏弄他!全国上下,十几亿人中,一年到头能中5oo万的有几个?能中的都是祖坟冒烟的好么?这能算影响吗? “不过你也别伤心,你不是一个人,我们这些跟鬼打交道的,基本都有这个后遗症。”似乎觉得方夏无言以对的模样很有意思,耿书郸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方夏甩了他一个快翻到头顶去的白眼。 符堇侧头看着方夏,他那快把眼珠子翻过来的模样,似乎让他觉得格外有意思,良久才转开视线,垂下眼帘。这人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单是看着就能叫他心情好起来。 笑闹过后,耿书郸稍稍正色,“我原以为只是什么游魂作祟,但看孙莉的情况,多半是我预计错了。能影响活人到这种程度的,至少是个枉死鬼,身带怨煞的。放任不管的话,这户人家怕是要死人了。” “但是孙莉的丈夫,那位李大律师完全把你当江湖骗子,你再去他家,恐怕要去警察局逛逛了。”方夏歪着身子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你一个人去他家,我在外面等着,万一你进去了,我好去保释你。怎样?” “好主意。”耿书郸道,“不过,你二叔公我有更好的主意。我们找家附近的宾馆住下,寻个李大律师不在家的时间再去。走吧,王珂,我们先找宾馆去。” 王珂驱车开出小区,找了一家离着这边小区较近的宾馆住下。 下午耿书郸一个人出去买了一些黄纸、笔墨和朱砂,窝在宾馆房间里画符。方夏不愿意窝在宾馆里,带着王珂去外面晃荡了一下午,吃了晚饭才回宾馆。 方夏洗完澡,又给他大师兄打了个电话,问他师父的情况。他师兄告诉他,师父的手术很成功,目前还在医院,术后恢复情况良好。方夏提出想要过去看看他师父,却被拒绝了,他大师兄只让他不要担心,随后匆匆挂了电话。 方夏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眉头轻蹙。他师父是前天动的手术,他当时也提出要过去的,却被大师兄果断拒绝。这次想要去探望师父,他大师兄又挂了他电话。方夏倒不是怕他的两位师兄照顾不好师父,二师兄不太会照顾人,但大师兄却是很靠谱的。可他大师兄这么连着两次阻止他去医院看师父,就让人觉得很反常了。明明是合理的要求,他大师兄怎么就那么不乐意了? “在搞什么啊?”方夏把自己半长的头发往后捋了捋,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 等这边耿书郸的委托结束,他一定要去医院看他师父,管他拒绝不拒绝的! 方夏钻进被窝,又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半床位给符堇,“符堇,我先睡了,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耿书郸:符先生,你为什么会对方夏另眼相看? 符堇:因为他睡觉会给我留一半的床。 第1o章貂皮大衣o5 方夏是个心里装不了太多事的人。睡前还一副名侦探的姿态,琢磨着他大师兄拒绝他去看师父,这一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然而,钻进被窝还是没多久,就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睡相跟他的性格保持了高度一致,一样的不安分。入睡前是规矩的平躺,睡着后就在床上瞎翻滚,很快身体歪成跟床对角线平行的姿态,被子一半滑出床外,只有一角搭在胯间。睡衣的衣摆被撩起,露出平坦的小腹,隐约可见腹肌的轮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自从方夏适应了他的存在,符堇每天晚上都能在床上看到那么一出。这应该是方夏一贯的睡相,在耿家的前几晚那是属于没睡好,这花样百出的翻滚才是他放松熟睡的标志。也因此,业务技巧十分纯熟,无论怎么翻滚,绝对不会从床上掉下去,而且——说留给他的位置,就算不小心滚过去了,很快又会无意识地滚回来。 符堇看着方夏留给他的那一半位置,嘴角勾了勾,莫名地心情好起来。他并不需要睡眠,那床位留着他也不会真的过去睡,完全是多此一举,就像方夏每次吃饭都会给他准备那份一样。可是,这种被当做活人一般无二的态度,感觉却是极好的。耿家历任家主,并没有苛待于他,但他们的态度多是恭敬,源自畏惧的,源自利益的,源自野心的。他们对他的好,掺杂了太多外在理由,善待于他,也多非出于真心。他们是活人,而他是亡魂,耿家历任家主,对于这点认知都极为清晰。他们和他之间画有一线,将双方分割在两个世界,是一个泾渭分明之局。 从前,符堇并不在意,而且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凡世人,遇上亡魂必然退而避之,耿家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深知与亡魂打交道的危险性,所以谨慎以待。这不是不能理解,但并不代表他喜欢那种区别对待,一直以来,只是习惯了而已,直到2o年前偶然遇见一只名叫“方夏”的小肉团。 没错,2o年前, 分卷阅读14 符堇就见过方夏,在方夏的阴阳眼被耿文秋封印前。 那年,方夏的父亲耿重宣死于车祸,符堇转由方夏的祖母耿文秋镇守。同年初冬时节,方夏的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方夏,来到耿家老宅。方夏的母亲跟耿文秋进了茶室谈话,留方夏在外面的天井玩。 三岁的方夏,那是一个肉嘟嘟的小家伙。走路已经算是稳当,但跑起来还是有点颤颤巍巍,随时会摔倒的感觉,尽管如此,小方夏已经展露出了他骨子里的不安分,在天井里溜达了几圈,就已经把几盆搁在天井中央的金桔树,给祸祸得七零八落了。凡是那肉呼呼的小手能够得到的金桔,都被摘了下来,叶子被扯得稀稀落落,枝条也被折断了许多,几盆硕果喜人的金桔树,被糟蹋得惨不忍睹。 符堇站在回廊上,看着小方夏拿着一堆金桔当弹珠玩的不亦乐乎,心里想着这几盆金桔树怕是送不出去了,却又觉得这场景有点意思。在这百年老宅里,他也见过不少小孩,有在这里长大的嫡系子孙,也有逢年过节来拜访的耿家旁支,再调皮的小孩,也都不敢在老宅里惹事,这种第一次来,就敢把耿家准备过年送人的金桔一窝端了的熊孩子,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些来老宅的小孩不敢闹腾,有被家长提前叮嘱过的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本能在畏惧他的存在。尽管他身上的煞气被镇压了,但小孩的感官要比成年人敏感得多,即便是没有才能的小孩,在这个时期还是能靠着直觉,隐隐感受到他的存在。 这个叫方夏的小孩,不知道是胆大包天,还是太过迟钝……符堇还没来得及琢磨,就对上了方夏扭头看过来的视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随后噌地从地上爬起来,颠颠地朝他跑来。 “要一起玩吗?” 符堇看着朝他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胖手,递给他两个金桔的方夏,心里有了结论——看来不是迟钝,而是胆大包天。 “一起来玩吧!”不等符堇开口,方夏就兴冲冲滴往前冲了两步,伸出另一只手来拽他。 毫无意外的,那只像炮弹般的小肉团扑了个空,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符堇转身,看着那小肉团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随后抬头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他。 “你不是人啊……” 终于发现了,现在该是怕了,符堇心想。 远处传来方夏母亲的声音,方夏扭头看了一眼,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被捂得有点化了的奶糖,放在一旁的美人靠上。 “妈妈喊我了,我不能陪你玩。糖分给你吃,你别不开心。”方夏一本正经地说完,就撒腿往回廊外跑。 小肉球很快消失在符堇的视野中,只留下回廊美人靠上的一颗奶糖,和天井中几盆七零八落的金桔树,但他的心情却奇异得好了起来,明明还没有吃那颗奶糖…… 那是他第一次被活人搭话,在发现他是亡魂之后,还能不躲不闪地望着他,他们之间没有那划开的一线,被放在同一个世界,普通地对话。明明还只是个小屁孩,明明开始被吓了一跳,之后却一本正经地关心起他的心情了。 2o年后再见,这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明明最初被他厉鬼的身份吓到了,但很快就忘了那点恐惧,毫无隔阂地接纳了他的存在。这孩子大概是个缺心眼,花了2o年都长不完整的那种,但是这种缺心眼……他并不讨厌。 符堇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抬了抬手,帮他把快滑下床的被子拉上去。 次日清早,方夏一行人在宾馆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吃早饭。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李家?”方夏一边帮符堇面前那碗馄饨加醋,一边问坐在对面的耿书郸。 “等那位李先生出门了,我再给李老太太打个电话,让她跟警卫说一声,让我们上去。”耿书郸道。 “你知道那位李先生什么时候出门?” “我已经让庄生去盯着了,那位李先生出门了,他会回来通知。”耿书郸笑着道。 “庄生?我们一行人里有这号人?”方夏一脸莫名。 “你忘了我们耿家家学是御鬼术吗?庄生是我的鬼使。” “你就不能让你的鬼使,顺道解决李家那只小鬼吗?”方夏吸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驱鬼除祟这种事,最好由人来做,不要假借于鬼魂之手,这点你需要记住。”耿书郸说道这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普通的游魂在阳世间的力量是很薄弱的,他们对活人基本产生不了影响。只有枉死的鬼魂,索命的厉鬼,才会对活人产生影响,在李家的那小鬼,显然属于后者。这种鬼身上带了煞气,术士不在场的情况下,让派使出去的鬼使直接接触,鬼使容易被煞气影响,从而反噬术士。相比于活人,煞气对鬼魂的影响要大得多。而且,我们耿家人是会收厉鬼当鬼使的,厉鬼接触到比他自身凶悍的煞气,一旦受到影响,后果会很难收拾了。” 方夏他们吃完早饭,在宾馆耿书郸的房间等了一会儿,那叫庄生的鬼使就回来了。那是一只少年模样的鬼,他先是畏惧地朝符堇看了一眼,随后跟耿书郸比了个手势,告诉他李景杭已经出门了,然后便化作一缕青烟,钻进耿书郸手中的那枚铜钱。 方夏趁着游戏的空档,扫了一眼那枚十分有年代感的铜钱,猜想那大概跟他脖子上的玉玦一样,是鬼魂的寄宿物件。 耿书郸给李老太太打了电话,然而接电话的是孙莉,再访李家的要求,被对方坚定的拒绝了。这出乎预料的发展,打乱了耿书郸的计划。 “这回怎么办?”方夏退出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耿书郸叹了口道。 “要不我们翻墙进去?”方夏摸着下巴建议道。 耿书郸:“有没有合法点的办法?” 方夏:“没有。” 耿书郸按了按眉心,无奈道,“等等再看吧。” 然而,这一等,等了两天,却传来孙莉被送进医院的消息。 “去医院。”听完庄生带回来的消息,耿书郸当下做出决定。 进医院就比进李家简单多了。王珂开车送两人到医院后,在停车场候着。耿书郸带着方夏去跟护士站咨询后,很快便知晓了孙莉病房。 医院是生死交替的场所,跟着耿书郸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一路方夏看到了好几只飘荡在走廊上的鬼魂,这是他开了阴阳眼之后,第一次一次性见到那么多鬼魂。因为有符堇在,这些鬼魂这些鬼魂不敢靠近,方夏也没觉得多可怕,只感觉有些新奇,仿佛看了医院的里世界。 像这样需要追着委托人跑的事,耿书郸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经历了。也就刚入行的头几年, 分卷阅读15 接触的委托人参差杂乱,自然也遇到过这种家人不信邪的,而他又是见着了就放不下的性子,没少那些不信邪的人斗智斗勇,当年没少被那人嫌弃多管闲事。后来,他在玄术圈有了一定地位,不需要再接那些琐碎的委托。现在他接的委托,多是来自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信鬼神,不需要耿书郸那么追着办事,他们自然会求着耿书郸出手。而当年一直嫌弃他多管闲事的人,也已经不在身边。 李家的事,是为了给方夏做教学才接下的,倒是让他又重温了一次自己当年初出茅庐的心酸。紧接着,陈年旧事,往昔故人之类的也就跟着冒了出来。他仿佛有听到了那人对着他常说的四个字——多管闲事。 “方夏,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太多管闲事了?明明对方已经拒绝了,还这么不识趣地找上门来。”站在孙莉的病房前,耿书郸忍不住开口问方夏。 “大概有点……”方夏抱着胳膊,身后往后一靠,倚在孙莉病房门口的墙上,挑着眼角看耿书郸,“不过嘛,我觉得有时候多管闲事总比高高挂起的好,至少前者看起来更像一个活着的人。” 第11章貂皮大衣o6 “你那是什么语气?年纪轻轻的,那么老气纵横的口吻。”耿书郸失笑道。 “你一大把年纪了,还一腔热血的,小心心血管吃不消。”方夏不客气地回敬道。 双方在对视了一会儿,各自扭头。 耿书郸:“什么一大把年纪?我还是双十年华,心血管功能好着呢!” 方夏:“我这不是老气纵横,我这叫睿智的真知灼见。” 两人在孙莉的病房前一通瞎扯,无意间却拉近了距离。 方夏对耿家人的排斥,在耿书郸身上,算是淡了不少。耿书郸跟耿家人不太一样,比起耿家那些守着世家陈旧荣耀,故作姿态地骄傲淡漠的家伙,要有人情味多了。而耿书郸对方夏的为人也有了一个足够清晰的评估,虽然没个正经样,但本质却是不坏的。 看着方夏斜倚着墙,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耿书郸突然就安心了,这样他大概就不用担心,教出来的徒弟,成为未来的祸害。像方夏这种资质的人,若是走了邪道,那可是一场大灾难。 “回去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耿书郸对方夏说道。 “你这话像是在说,你之前教我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方夏斜眼看他。 “这是你的错觉。”耿书郸微笑道,只是笑容看起来不太真诚。 方夏翻了个白眼,是不是错觉,你自己心里清楚。 “干正事吧。”说着方夏抬手敲了两下病房门。 刚敲完,却发现符堇正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嗯?怎么了?”方夏被盯得一头雾水。 “什么怎么了?”耿书郸一脸莫名。 方夏头也不回道:“没跟你说话。” 耿书郸:“……” 符堇视线转向病房门:[只是觉得晚些时候再敲门,或许对你们来说比较好。] 方夏没听明白符堇话里的意思,但病房门被打开,看到站在开门的男人时,方夏瞬间悟了——李家反封建迷信的首席斗士也在病房内,他们这是活生生地撞到炮口上了。如果等上一会儿,避开这位大律师,不管是跟女主人,还是李老太太谈话,事情都会简单得多。 “怎么又是你们?”李景杭一见病房外的人,脸色顿时黑了,“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们监视我?你们这是非要闹到我真报警了才高兴?” “我并没有找上门找骂的爱好。”耿书郸深吸了一口,直视李景杭,“但是,再等下去,令夫人恐怕就危险了。” “你少危言耸听!我妻子只是因为前几天的感冒,身体有些虚弱而已。”李景杭冷声道。 “她以前感冒也会虚弱到需要住院?”耿书郸反问。 李景杭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孙莉身体底子一向很好,平时感冒发烧都极少,就算真感冒了,也是吃点药,休息两天就痊愈了,还从来没出现过晕倒的情况。平时定期体检,都是毫无问题,今天上午又做了检查,大部分结果已经出来,并没有找出确切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地身体衰弱…… “莫名地身体衰弱是有可能走向身体衰竭的……”耿书郸叹了口气。 “你少胡说八道!”李景杭咬牙驳斥,却是声厉内荏,内心有些动摇了。毕竟孙莉病得毫无预兆,还查不出具体原因,而病症又被耿书郸这本不该知道的人说中,不合理又找不到解释,刺激之下,想法难免动摇。 在李景杭开门后,就退到一隅,假装跟耿书郸不是一伙的方夏,捂着嘴跟身旁的符堇窃窃私语,“耿书郸不愧是资深神混,居然敢跟反封建迷信斗士正面杠,而且居然还杠动了。” [对方并不是顽固不化之人。]符堇淡淡道,并不觉得耿书郸做得有多值得夸耀,口舌厉害之人,他见过不知凡几,跟他们相比,耿书郸的口才并不好,只是正好切中了对方的要害。 耿书郸和李景杭谈话还在继续。 “我不强求你相信我的话,也没打算向你索要金钱,你可以当遭遇了一场没有实际损失的恶作剧,如何?” 李景杭没有马上回答,他在迟疑。 “阿杭……”病房里的李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李景杭身后,但耿书郸的话她显然听到了,看着儿子一脸恳求,“我们就当被骗了,让耿大师去家里看看,如果不成……那、那我以后再也不请大师来家里了。” 李景杭回头看着自己的老母亲,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道,“这是您自己说的,这是最后一次。” “哎!哎!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李老太太使劲点头道。 “您在医院陪莉莉,我带他们去家里一趟,完了马上回来。” 方夏和耿书郸去李景杭家,坐的是李景杭的车,王珂开车跟在后面。等到了李景杭家小区楼下,依旧是耿书郸带着方夏上去,王珂在楼下车里等着。 “书房的东西我希望你们不要乱翻,其他请便。”李景杭把手中的公文包往客厅沙发上一扔,回头对耿书郸说道。 耿书郸看向方夏。 方夏扭头看符堇。 符堇微微颔首。 “还在主卧。”方夏回复耿书郸。 耿书郸径直朝主卧走去,方夏紧随其后,李景杭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进了主卧。 主卧的窗帘拉得严实,将外面的大好阳光拦在窗外,卧室昏暗阴沉,有一种隐隐的阴冷,让方夏在进屋后,不自觉地停住脚步。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李景杭帮忙打开卧室里的灯,暖色调的灯光驱散影影重重的昏暗,照亮整个房间,但方夏依旧 分卷阅读16 感觉这个房间有点冷。 方夏抬头看向床尾电视柜上方的挂式空调,机体沉默着。这个阴冷感方夏其实不算陌生,在最初见到符堇的时候就经历过,那是属于厉鬼的煞气,符堇身上的煞气,自从被镇压之后就感觉不出来了,现在感受到的应该是藏在这里的小鬼的。比起当初身上那种刺痛骨头的寒意,这只能算是体表微凉,但依旧叫人不是很舒服。方夏和李景杭一起站在门口,抵触得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耿书郸在房间内转了半圈,在靠房门一侧的衣柜前站定。他一只手捏着一张纸符,另一只手去开衣柜门。 就在耿书郸的手触及衣柜门时,方夏看到衣柜底下,出现一个身形半透明的婴孩,他光裸着身子,四肢着地趴着耿书郸脚边。他抬头看来,那张带着婴儿特有肥胖的脸一片青白,唇色泛紫,眼珠泛白,直勾勾地看着方夏。 这才是鬼该有的样子,符堇跟这小鬼相比,简直可以说是仙人了。 “耿书郸……”方夏盯着那小鬼,压低声音喊道。 方夏话音未落,那小鬼便惊觉,扭着身子朝着方夏这边爬来,但看到方夏身后的符堇,很快顿住,瑟缩了一下,那小鬼张嘴嚎叫,泛白的眼珠鼓起,几乎快要脱框而出。 方夏捂住耳朵,小鬼的嚎叫却依旧凄厉清晰,嚎得他脑仁犯疼。与此同时,耿书郸有了动作,朝着方夏视线着落的位置,连拍三张墨字符。然而那小鬼的动作更快——他害怕符堇,没敢再往方夏这边扑,身后的耿书郸也不是好惹的,剩下就只有离方夏不远,站在开关旁的李景杭。 小鬼朝着李景杭飞快爬去,方夏低咒了一声,伸手抓住李景杭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拽。符堇正要去拦住扭头冲向方夏的小鬼,却见方夏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团黄纸,没头没脑地朝着那小鬼扔去。 那团黄纸在接触到小鬼的瞬间被火苗吞噬,小鬼动作一顿。耿书郸抓住这个时机,六张黄符脱手而出,五张墨字中混入了一张红字。纸符在空中自燃,小鬼仰着头发出凄厉的尖叫,半透明的身形开始变淡,随后消失在原地。 纸符燃尽,灰烬落地,耿书郸松了口气。 方夏松开李景杭,看着地面上那块灰烬,抬眸看向耿书郸,“那小鬼……被诛杀了?” 墨字的纸符是用墨水写,效果多是倾向于限制保护之类温和的,红字的纸符则是用朱砂书写,是主杀伐的符。刚才耿书郸用的六张符中,就夹杂了一张红字的。 “没有,这是一只厉鬼,并不是正常死亡,我想追溯一下他的死亡原因。”耿书郸道,“这小鬼一直没离开这个房间,说明他多半是需要寄宿物品,原以为不会太厉害,没想到他身上的煞气比我预估的厉害,所以才加了一张朱砂符中伤了他,现在他回到了他寄身的物品上。” 耿书郸拉开衣柜门,伸手拿出一件皮毛油亮雪白的貂皮大衣,动手飞快地往上贴了几张符。 第12章貂皮大衣o7 在耿书郸将符贴在那件貂皮大衣上后,方夏立刻感觉到房间里那股子阴寒开始消退。 “结束了?”李景杭从刚才被方夏那一拽中回过神来,看着耿书郸抱着贴着符的貂皮大衣,开口问道。 “嗯,已经处理好了。”耿书郸回道。 “就这样?”李景杭皱眉,一般神棍不得好一番装神弄鬼,上蹿下跳,然后推荐一大堆购买保平安的东西才能结束吗?这人就扔了几把符,然后往孙莉那件貂皮大衣上贴了几张符,就说结束了。现在当神棍的都开始偷懒了? “还有一件事……”耿书郸道,“这件貂皮大衣我得带走。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转账给你。” “什么?”这骗子不跟他要钱,也不跟他兜售什么平安符附身符,而是跟他索要那件貂皮大衣,还以为这人终于开始露出神棍的真面目,虽然要衣服这种行为十分不走寻常路,却不想对方竟是打算花钱跟他买。 “抱歉,这件貂皮大衣不能留下,那东西就是附在这件大衣上的。”耿书郸说着掏出手机,跟李景杭索要转账账号。 这件貂皮大衣是孙莉的东西,李景杭稍稍迟疑了一下,才满腹狐疑地把账号报给耿书郸。 质量上乘的貂皮大衣价格至少得上万起,这在李景杭收入的承受范围内,他也不是在钱财上吝啬的人,对妻子难得买一次奢侈品倒没多大意见,只是孙莉舍不得花这么多钱。这件貂皮大衣看着崭新,但其实是一件二手货,是孙莉年前从二手货转卖平台购入的。看起来基本没怎么穿过的貂皮大衣,转卖价格连5ooo都不到,而且还是质量上乘的真品,孙莉买到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直说自己赚到了。 李景杭给耿书郸报了孙莉购入的价格,稍稍等了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到账通知,耿书郸爽利地直接转了5ooo给他。李景杭算是完全看不懂了,花钱买下这件衣服,然后怎么获利?提高价格转卖赚差价吗?那也不过几千块钱,而且他报了价格,耿书郸完全没有还价的意思,那转账的爽利,又不像是打算通过差价获利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把这件貂皮大衣购买点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告诉我吗?”在李景杭确认到账后,耿书郸又开口道。 李景杭也没跟耿书郸多报衣服的价格,二手平台上买来多少钱,他就报了多少钱。钱已经收到了,之前的卖家信息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虽然心里疑惑,还是把那转卖人在平台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耿书郸。 临走前,耿书郸给李景杭留了一张符,让他放孙莉枕头下, “等这张符上的符文褪色了,令夫人就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如果还有什么不对劲的话,可以再联系我。”耿书郸说完微微一顿,又补充道,“还有……有时间多陪陪你妈。” “这不劳你费心。”李景杭莫名其妙,这人跟他家非亲非故的,突然来了那么一句叮嘱,这也管得太过了。 李景杭目送耿书郸带着方夏离开,关上家门,依旧对这将这俩人定义为装神弄鬼的骗子。不过,只是被他们买走一件二手的貂皮大衣,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他妈也答应了以后不再请乱七八糟的“大师”来家里,算起来还是赚到了——家里终于能清净了!至于孙莉那件被买走的貂皮大衣,他打算等孙莉出院了,就带她去买件新的。他对二手货没什么意见,但还是觉得一手的更好点,即便贵了点。 “你刚才对李大律师说的那话什么意思?”方夏坐进车内,抬脚踢了踢前面副驾驶的座椅,开口问耿书郸。 “嗯?什么话?”耿书郸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回头看方夏。 “‘有时间多陪陪你妈’——那口吻好像你是人家长辈似的。”方夏 分卷阅读17 眼珠子转了一下,怀疑地看着耿书郸,“你该不会真跟人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吧?” “瞎想什么呢?”耿书郸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我会跟李景杭那么说,是因为李老太太恐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还会看相算命?” “略知皮毛。”耿书郸道,“但我会那么说,是因为李老太太说梦里见到婴孩的啼哭。孙莉身上沾染的阴气比李老太太重,那小鬼作祟的对象显然是孙莉,但李老太太却是在梦里见到了这小鬼。普通人能见鬼的有三种情况,稚龄幼儿,罡火过低,以及——将死之人。李老太太属于最后一种情况。” 王珂发动车子,朝着小区外面开去。 “对了,那之前朝着那小鬼扔的是纸团是什么?”车内沉默了一会儿,耿书郸再次开口。 “镇邪符。” “我之前让你画的那些?”耿书郸讶异。 “不然呢?”方夏奇怪地看着耿书郸。 不是耿书郸让自己画,他才不会去画那种看着眼晕的东西,没事练练书法,都比画那鬼画符让人身心舒畅。还害得他被符堇盯着画了几十张,直到画出成功的十张才许停手。虽然对那镇邪符深恶痛绝,但好歹也是辛勤劳动的成果,这次来t市,方夏就团吧团吧地塞进外套口袋带了出来,万一能用上呢?那么想着,他其实并不觉得会用到,只是类似微博转发抽奖的心理——万一中了呢?谁想,还真用上了,虽然作用不大,用的对象让他觉得很亏。 “不,我就是惊讶你才教了你一遍,你居然画成功了!”画符刚入门,看一遍示范就能成功画出来的人很少。像方夏这种彻彻底底的新手,耿书郸是完全没想过他能成功画出来,所以当时也没仔细检查方夏完成的那十张符,没想到居然是成功了的。 “这大概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方夏哼哼着,一脸得意,就差借他一条尾巴让他摇了。 然而,方夏并没能得意太久。身旁那位看不见的乘客,平静淡然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无形的压力,让他得意到中途就抛锚了。 “咳!其实是符堇教我的,我画了几十遍才成功的。”方夏抬头,挺胸,正坐,老实交代。 耿书郸:“……”跟厉鬼学画镇邪符?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王珂驱车回到他们住的宾馆。 “耿先生,接下来什么安排?”停完车,从车上下来,王珂向耿书郸询问道,“是直接回a市么?” 耿书郸思索片刻,对王珂道:“你和方夏先回去,我要跑一趟s市。这件貂皮大衣收件地是在s市,那这小鬼的事要了结,需要去先s市找线索。” 耿书郸没打算让方夏那么早接触厉鬼相关的委托,怕出现不可控的意外。这次委托,他原以为只是游魂作祟,才会接下的,谁想出了岔子。而接下来,是揭开厉鬼的死因,虽然这只小鬼不算厉害,但厉鬼的事谁也说不好,危险度很难控制,所以他不打算带着方夏一起去。作为实践课,那有些过了。 “你要去s市?”正拿着手机发信息的方夏,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耿书郸,“那正好,我刚巧也有事要去一趟s市,一起呗!” “你有什么事?”耿书郸问完,抬步朝宾馆大门走去。 “去探病,我师父在s市的医院。”方夏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跟上耿书郸。 “那行,一起吧。”耿书郸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很正当。方夏会回耿家的原因,他听说过,据说是为了他师父的手术费。作为徒弟,要求去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还正好跟他顺路。到了s市,再分头行动。“王珂,你也一起去吧,方夏师父那边有什么需要,你看情况帮着点。” “我会的,耿先生。” 于是,最后敲定三人一起s市。 s市是距离t市挺远的城市,王珂把车停在t市的一个停车场,跟方夏和耿书郸一起坐高铁过去。 方夏原本不是去s市的打算,他是准备去q市的。他师父马广平的鹊山观是在q市,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师父住的医院就在q市。方夏在被他大师兄拒绝了过去探望他们的师父后,叛逆心一上来,就铁了心的非去不可了。他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大师兄,结果昨天他大师兄突然告诉他,他们师父住的医院在s市,这才改了去s市。 那么一折腾,让方夏觉得他大师兄更可疑了。之前一直没告诉他师父在s市的医院,由着他误解,等到他说要过去q市了,才突然告诉他,他们师父住在s市的医院。不止他大师兄可疑,他二师兄也很可疑。昨晚他跟他二师兄聊天,他二师兄说在医院给师父陪床,他申请视频通话,想看看师父,结果他二师兄二话不说直接拒绝,死活不给开视频。 这回,他倒是要看看,他那两位师兄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第13章貂皮大衣o8 s市,一个南方的三线小城市,入春时季,就如同多愁善感的女子,那天晴不了两天,就要淅淅沥沥地下上两场。方夏一行三人抵达s市的当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微暖,春风微拂。 从t市坐高铁到s市,需要6个多小时,到站已经是下午,午饭三人已经在车上吃了。出了站,王珂带着三人的行李去找落脚的酒店,耿书郸则跟方夏一起,直接打车前往医院。 医院的地址是方夏从他大师兄那里盘问出来,拿到地址后,方夏稍稍安心了一点。既然敢把医院地址给他,应该没出太大的状况。就是不知道,他那两位师兄到底是为了什么,对他去探望师父的事推三阻四的。应该不会是他师父病情恶化不久于人世这类情况,这种事他两个师兄必然不可能瞒着他。耿家医药费给够,两个师兄瞒着他借了高利贷?耿家给他师父的医药费被两个师兄侵吞了部分?不不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他那一向正直老实的大师兄肯定干不出来,二师兄……这不靠谱的家伙倒是干得出来,可有大师兄盯着,他也没那个胆动手。他们大师兄脾气温顺忠厚,平日里就是一好好先生,但要是真动了火,就算是他们师父都要虚上三分,更别说他那个一向欺软怕硬的二师兄了。 方夏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果,想得多了,反而又多了一个疑惑。q市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城市,脑血栓也不是什么医院都敢动手的,他师父的手术不在当地医院做很正常,但既然要去外省动手术,索性就找个大城市的医院,怎么大老远地跑来了s市这个三线城市? 半个多小时后,方夏和耿书郸抵达医院。 这是一家私立的综合医院,占地不算大,但医院楼建得很气派,不像是什么九流小医院。可能是这家医院在脑血栓领域比较有研究,所以 分卷阅读18 他师父才被送到了这个医院?方夏自觉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虽然这家医院在三线城市,但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他对私立医院的印象就是有钱,而有钱的医院总能有先进的医疗设备,能挖到优秀的专家医生。 “这家医院……”耿书郸跟着方夏走进住院楼的电梯,迟疑着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家医院耿家也有出资,而且占了股份。” “啧,原来是这样。耿老太婆真抠门,给个医药费,还要让自家投资的医院赚一部分回去。”方夏按下楼层,如果是耿文秋安排的,那他师父大老远被送到这个医院就说得通了,“这家医院在脑血栓领域是不是很有研究?” “这我不太清楚。”耿书郸摇了摇头,“这种投资类的业务,都是耿重旻那边在管,我虽然是旁支的人,但进了玄术圈,就是归老宅这边的,耿家公司的事是不管的。知道这家医院有耿家的投资,也是偶然听说的。” 方夏没有继续纠结这点,他师父的手术已经成功了,恢复情况也良好,这家医院是不是在脑血栓领域的专长,也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方夏的师父马广平住在五楼的病房,从电梯出来右拐,走到尽头就是。 方夏和耿书郸走进病房的时候,除了躺在病床上的马广平,方夏的两位师兄也都在。 “师父!”方夏走到病床边,抓着马广平搁在被子外,没吊针的一只手,弯着腰喊了一声,眼圈跟着红了。 听说马广平得了脑血栓的时候,方夏大部分心思在惦记着给马广平筹医药费,其他没想太多。听大师兄跟他说,师父动手术了,师父手术成功了,师父恢复得很好,他也就惦记着,每天问个情况,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觉得生病了就看医生,从来没想过,那个印象中一直活蹦乱跳又讨人嫌的老头子会有什么不测。但现在,看着马广平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术后的脑袋裹着纱布,歪着嘴角的模样,突然对差点跟师父阴阳相隔有了真实的感受。 “夯下……”马广平侧着眼珠子看着方夏,含糊地喊了他小徒弟一声。 “师父,我在这里。”方夏小声温和地应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温驯。 不过,马广平喊完方夏之后,就没再开口,抖了抖眼皮,转而看向病床另一边的大徒弟。 “咳!师父累了,让他休息吧。”方夏的大师兄轻咳了一声,开口对方夏说道。 “那师父你先休息吧,你睡醒了我再来看你。”方夏松开手,跟着两个师兄去了外面病房连带的会客室。 “这是耿书郸,这是我大师兄单义春,二师兄丁明。”方夏给两方做完介绍,也不等他们互相招呼,就直直地看向他大师兄单义春,“大师兄,你之前为什么不让我过来看师父?” “因为……”单义春吐出两个字后顿时卡壳,那张忠厚的国字脸微微涨红。 “那还不是怕你担心,怕你哭鼻子吗?”一旁的丁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也不点火,就这么双手插兜,懒洋洋地接话道。 “啧!谁哭鼻子了?”方夏不爽地回头瞪丁明。 “不知道那个谁,刚刚抓着师父的手,眼眶都红了?”丁明叼着烟,歪着嘴调笑道,“不巧你二师兄我刚刚就站你旁边,不小心给看到了。” “你早上起来眼屎没洗干净,糊着眼睛了。”方夏决定打死不认,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丁明,怀疑写满了整张脸,“不让我来就怕我担心?而你们没事瞒着我?” 丁明白了一眼方夏:“我们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方夏:“比如耿家没给够手术费,你们瞒着我借了高利贷。” 耿书郸哭笑不得:“我说……” 丁明打断似乎想替耿家正名的耿书郸,直言反驳,“你脑洞开太大,真借了高利贷,你大师兄早就愁秃顶了。” 方夏看了一眼单义春:“大师兄的头虽然还秃,但他表情看起来很欲言又止。” 丁明:“因为不让你来探病是师父的意思,大师兄怕你知道伤心。你也知道他内心总是如同少女般纠结的,天秤座的嘛!” 方夏:“那你前天晚上为什么挂了我视频?视频里师父也不让我看?” 丁明:“没流量。” 方夏:“医院里有ifi。” 丁明:“我忘记问密码了。” 站在会客厅中央的俩个师兄弟,一个连珠炮似得提问,一个对答如流,你来我往,无缝对接,他人完全插不进话。耿书郸看了一会儿,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单义春。单义春对他微微笑了笑,对战况激烈的两位师弟完全不在意,一副习惯了的样子。 耿书郸收回视线,顿悟,方夏和丁明这架势是属于常态。 方夏这么一通问下了,丁明都对答如流,说得也算有理有据,也只能把之前的疑团归咎于自己想多了。 耿书郸要调查寄宿在貂皮大衣上那小鬼的事,在第一天到医院跟方夏探望了一下马广平后,就一直在外奔波。小鬼的事耿书郸不带方夏,方夏也就闲着没事,便留在医院照看马广平。 方夏在医院守了两天之后,耿书郸突然改了主意,让方夏跟着他一起去调查小鬼的事。 “嗯?你不是说危险吗?怎么突然改主意让我参与了?”耿书郸是打电话告诉方夏他改主意的,方夏一边从病房出来,一边对电话那头的耿书郸提出自己的疑问。 “危险是有一些,但这些你以后迟早都会遇上了,早点接触了解一下没什么坏处。”耿书郸道。 “那行吧,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过去?”方夏想了想就同意了,他师父现在躺在耿家的医院,他没什么立场跟耿家人杠,说话也不得不矮人一截。既然耿书郸那么说了,也不是什么离谱的要求,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记下耿书郸告诉他的地址,方夏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对身旁的符堇道:“中年男人真是善变,耿书郸肯定是到更年期了。” 符堇没有发表意见,而微微侧头看向走廊一头,提醒方夏,[你师兄过来了。] 方夏顺着符堇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提着保温桶的单义春。 “大师兄。” 单义春应了一声,随后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走廊上除了他俩,就再没其他人,他没听清刚才方夏说了什么,但那嘀嘀咕咕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跟谁说话一样。 “没谁,我刚在跟耿书郸打电话,他有事让我过去一趟,师父就交给你跟二师兄了。”方夏说完,把手机塞进口袋,就往单义春来的方向跑。 “你的午饭……”单义春拎着保温桶对方夏喊道。 “外面吃!” 耿书郸在市区商场的咖啡店等方夏,他坐在店内的一个角落, 分卷阅读19 一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对角位置靠窗的年轻女子,一边轻扣着手机屏幕,估计着方夏赶到的时间。 第14章貂皮大衣o9 耿书郸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又重新让屏幕归于漆黑。 那小厉鬼的事,其实并不是他突然改了主意,才把方夏喊出来的,那是耿文秋的意思。他认为让刚踏入玄术圈的方夏深入厉鬼的案子,还为时尚早,但耿文秋却特地打电话来,让他带着方夏查这个案子。 t市那边结束后,耿书郸给耿文秋去过电话,大致汇报了一下方夏的情况,同时也提了自己的打算,后续他不打算带着方夏。当时耿文秋没有反对他的安排,只让他看着教就好,然而——就在刚才,在他给方夏打电话之前,他接到了耿文秋打来的电话,说的便是让方夏参与小厉鬼的案子。耿书郸是不太赞同,但耿文秋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踏进这个圈子,危险是早晚都会遇上,早点接触这种事,提前有个了解,没什么不好。而且有符堇在,即便遇到什么危险,那位也必然不会让方夏有事。 “方夏是他的镇守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对他来说也是个大麻烦,你不用太过担心。”——耿文秋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不过耿书郸想到的却是符堇对方夏的态度,那位明显对方夏特别照顾,是历任耿家家主都没有待遇。所以,迟疑了一会儿,他应了耿文秋的要求,随后给方夏打了那个电话。 大约等了半小时,方夏匆匆赶到。 耿书郸的坐位置有点偏,方夏进了咖啡厅,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角落朝他招手的男人。 耿书郸选了角落的位置,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但方夏一过来,让他觉得自己刻意为之的低调白瞎了。这不是说方夏如同行走的发光体一般,引来了店内一众顾客的视线,方夏是长得不错,身形比例也好看,留着小辫子,带着一身不怎么正派的痞气,这种程度,也就吸引一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离发光体差远了。方夏会引来旁人瞩目,是因为他走到他这桌边后一系列的动作。他这是个两人的小座,他占了一个位置,方夏再坐一个位置,便没有多余的座了,于是这位少爷毫不犹疑地从隔壁桌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过道位置,让符堇坐。 加座这件事本身没什么,问题是你加了座得有人坐啊!普通人看不见符堇,于是他们看到的就是有人加了个座当摆设,成了一种十分叫人费解的行为。 耿书郸想让方夏在公共场合注意点,别做这种看起来十分诡异的事,还做得那么理直气壮。但这话又不好说出口,他看不到,但符堇却是在这里的,这话说出来说不定会惹符堇不高兴。 耿书郸叹了口气,只能默默怪自己,他应该选个四人桌的,而不是这种只有两个位置,加张椅子会让人感到怪异的两人桌。 幸而,这咖啡店里的人中没有那种极端的好事分子,最多奇怪地看上几眼,不会一直盯着看,或者更过分地跑过来问个究竟。 “在这里吃午饭吗?”方夏问着,随后摸了摸肚子,“只有蛋糕甜品什么的,吃不饱啊!” 耿书郸:“……”我并不是叫你出来吃午饭的。 “午饭晚点吃吧,我请客。” 耿书郸说完,微微偏转视线,以一种不易被察觉的东西动作,看向坐在靠窗位置——那里坐着耿书郸之前一直注意着动静的女人。那女人妆容精致,留着一头性感大波浪的女人,穿着鱼尾连衣裙,外面是套的白色长外套,被她脱了挂在椅背上。那女人的对面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短发女人,那短发女人在方夏抵达前十分钟到的,应该是那妆容精致的女人约的朋友。此时两人似乎聊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起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发现耿书郸的视线。 “看到那边椅背上挂着白色外套的女人了吗?”耿书郸小声对对面的方夏说道。 方夏侧过身子,十分自然地朝耿书郸说的位置看了一眼,动作流畅自然,完全看不出是特意转过去看谁的,仿佛只是那么随意地看一下周边,并没有特意地去看哪个人。 “看到了。”方夏转回来,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手机,“挺漂亮的女人,年纪绝对不超过3o岁。你看上人家了?但是——你配她会不会有点老了,你都4o了。” 耿书郸脸一黑,“4o是虚岁。” 方夏:“那39?” 耿书郸咬牙:“我腊月的生日,虚两岁。” 方夏:“那也38了,” 耿书郸想打死对面的兔崽子。 “我没看上她。”耿书郸深吸一口,按下脑海中凶残的想法,这可是目前耿家唯一能镇守符堇的人,打死了就麻烦了,“那女人叫胡佳,是将那件貂皮大衣卖给孙莉的人,也是那件貂皮大衣原来的主人。” 方夏一愣,“你是说她是杀死那小鬼的凶手?” 耿书郸在来s市的高铁上,跟他讲过,被人杀害枉死的鬼魂,化为厉鬼后,会跟着杀害他的人。不过,力量过于弱小的厉鬼,承受不住阳间的阳气,无法再阳间自由行动,有时会不得不选择凭依在跟凶手相关的物件上,而那附在貂皮大衣上的小鬼,就属于这种情况。现在,耿书郸告诉他,那个叫胡佳的女人是那件貂皮大衣的原主人,也就是说——那女人是杀死婴孩的凶手。 明明张得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却不想手上却沾了人命,就像一个画皮美人。方夏抖了抖,抬手摸了一把有些泛凉的后颈。 “多半是了。”耿书郸垂眸,捏着小勺子,搅着已经凉透的半杯咖啡。 “那接下来怎么办?报警?”方夏身体后仰,双手垫在脑袋后,靠着椅背上,“但是没有证据,警察也不会管吧?” “你之前说过,那小鬼的模样,面色返青,唇色发紫?”耿书郸突然问道。 “对!”方夏坐直身体,“这又怎么了?” “那是他的死状。”耿书郸道,“厉鬼平静的时候,看上去也是普通正常模样,一般情况下,只有在受到刺激时,才会展露出死状。那么,他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是什么?”方夏问。 “能够刺激到厉鬼露出死状的,比较常见是的——杀死他的凶手,跟凶手密切相关的东西,以及——凶器。”耿书郸压低了声音,徐徐说道,“他在李家以这种死前的姿态出现在你眼前,附近肯定有刺激的物件。李家在t市,胡佳在s市,两地相距很远,跟胡佳密切相关的东西基本不可能出现——除了那件貂皮大衣。但那件貂皮大衣几乎全新,胡佳估计没穿过两次,算不上是跟胡佳密切的东西,所以——” “那件貂皮大衣是凶器,胡佳是用那件貂皮大衣闷死婴儿的!”方夏说完,想了想又问道,“但 分卷阅读20 是,那件貂皮大衣是孙莉年前买的,已经被孙莉穿过,也可能送洗过,上面还能留下能证明那是杀人凶器的痕迹吗?我是说警察能检查出来的那种。” 耿书郸皱眉,方夏说得很对,那件貂皮大衣被卖到孙莉那边至少有一个月了,时间间隔太长,而且接触过那件大衣的人又不少,上面大概很难检查出什么了。而且,那小鬼还附在衣服上,就算上面还能检查出什么,目前也没法把衣服送到警察手里,那完全是害人。原本以为能借助警方的力量,尽快将那叫胡佳的女人绳之于法,了断小鬼的执念,然后送去超度。但没有正常可信的证据,警方也不会行动,借助警方力量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 “我先想办法查一下这女人的人际关系,和那小鬼生前是哪户人家的孩子,想办法找到其他证据再报警。”耿书郸无奈地叹息道。 方夏:“怎么查?” “问鬼。”耿书郸再次看向胡佳,“不过需要媒介,得想办法拿到一件她身上常用的东西。” 方夏看了耿书郸几眼,然后倾身凑过去,单手挡在嘴边,小声问耿书郸,“你不是在这家咖啡店偶然撞见那个女人,而是在跟踪她?” 耿书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种事一个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让第二个人知道,并且被这么问的时候,就莫名叫人觉得不自在了。 “你跟着她多久了?”方夏接着问。 “昨天找到她之后……” 方夏嘴角一抽,用看傻狍子的眼神看着耿书郸,“你该不会觉得,这么跟着在她身后,她身上的常用物品就会自己掉下来让你捡吧?”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上去抢吧? 那边,胡佳起身,穿上椅背上的外套,把桌子上的钱包和烟一起放进口袋,拿起手包,正准备和自己的朋友离开。 “多难的事儿啊?你在这等着,别跟上来,一会儿就帮你把东西拿回来。”方夏起身,“符堇,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耿书郸:你个小兔崽子! 方夏:你个傻狍子! 符堇无声地看耿书郸 耿书郸:对,我是个又老又蠢的傻狍子qaq 第15章貂皮大衣1o 方夏双手插在口里,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胡佳的方向。胡佳在整理外套的褶皱,胡佳对面那位短发的女孩,拿出小手镜正在给自己补口红。 “怎么磨磨唧唧的……”方夏小声嘀咕了一句,脚下一转,朝店内前台点单处走去。 “要个草莓冰淇淋,外带,谢谢。”方夏点完,侧眸递给符堇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不用。]符堇微微摇头。 他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但他一直没有开口明确告诉过方夏,也没打算阻止他的这些行为,因为他很享受这个待遇。无论是给他食物,还是给他留下半张床,他都不会主动去拒绝。但是,会让方夏在普通人眼中看起来太过怪异的行为,比如类似刚才方夏给拿椅子的举动,符堇决定尽量避免。方夏本人心大,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他并不喜欢看到别人用那种怪异、无法理解的、甚至嘲笑的眼神去打量方夏。 方夏付了钱,等了一小会儿,前台的服务员做好冰淇淋递给了他。半个拳头大的粉色冰淇淋球,搁在脆皮蛋筒中。方夏接过冰淇淋,张嘴就在上面咬了一大口,被冻得一个哆嗦。 符堇觉得方夏的反应挺有趣,像一只受惊的小奶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方夏没发现,一边被冻得呲牙,一边微微侧转身子,余光瞥见胡佳和她的朋友相携走出咖啡店,才不紧不慢地朝店门口走去。 方夏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不远不近地坠在胡佳她们身后。 胡佳她们显然是来逛商场的,出了咖啡店,就往商场里面走。方夏跟着她们拐了两个弯,就转到了电梯间。 这边两台电梯位置算是商场内比较偏的,但可能是因为周末人多的原因,除了胡佳和她的朋友,还候着五个人。 方夏把蛋筒最后的一个小尖尖塞进嘴里,舔了舔唇角,随后不动声色地混进那五个人中,在胡佳右后方的位置站定,抬眸看电梯显示板上跳动的数字。 显示板上字数,随着电梯逐层往下,跳动着减小。方夏放在口袋里的左手活动了一下,放缓呼吸,暗自做好准备。 很快,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门徐徐打开,等候的乘客不约而同地往里面走。 方夏也跟着一起往前,靠近胡佳。在胡佳踏进电梯前,抢先一步,从她右侧进入电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借着身体和衣摆的遮掩,左手动作敏捷轻巧地从胡佳口袋中抽出钱包,手一翻塞进自己的口袋。方夏双脚踏进电梯内的同时,那只还犹带胡佳体温的短款白色钱包,已经安稳地躺在方夏外套的口袋里。 电梯抵达二楼,电梯门再次打开,方夏走出电梯,冲着身旁符堇得意地一笑,随后朝着扶梯那边走去,准备转回一楼。 方夏偷胡佳钱包的手法熟练,动作飞快,但并没有逃过符堇的双眼。方夏扭头对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他也就瞬间明白了对方在得意的内容。 符堇在被方夏那口雪白的牙晃了眼后,微微一顿后,才淡淡地开口问道:[哪里学来的?] “我小时候住的那个镇上,有个惯偷,人称千手阿龙,跟他学的。”方夏站在扶梯上,侧头看身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符堇,盯着对方清冷好看的眉眼,又小声补充道:“不过除了恶作剧外,我最多小时候从二师兄身上摸过烟,没真偷过别人东西。今天还是第一次动真格,也是师出有名的。” [嗯。]符堇微微点头。 果然,这孩子只是一个纯粹的缺心眼,并没多长一颗坏心眼。 方夏转回商场一楼,他没有再进咖啡厅,而是发了信息让耿书郸出来。 耿书郸从咖啡店出来后,跟着方夏走出商场,被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怀里被塞了一只女式短款钱包。 “这是……?”耿书郸被塞得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胡佳的钱包啊!你不是想要她常用的东西吗?” “你怎么来的?”耿书郸狐疑地打开钱包,里面放着几张百元大钞,和各种证件储蓄卡。随手抽出来的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名字,可以确凿这钱包的主人确实是胡佳。 方夏的手在耿书郸衣摆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手一翻,然后耿书郸看到自己的原本好好待在口袋里的手机,正被方夏捏在两指之间。 耿书郸面无表情:“……好手艺,可以去春晚表演魔术了。” 耿书郸没有古板地纠结于方夏这偷窃的行为对不对,胡佳的钱包到手,他只觉得松了口气,事情算是有了一个小进展 分卷阅读21 ,方夏算是给他帮上忙了。 被他暂时封印在貂皮大衣中的小厉鬼力量不强,但毕竟是厉鬼,拖得久了容易出变故。还是尽快把事情查清楚,这件事也好告一段落。 问鬼,问的是在阳世徘徊的游魂孤鬼。 游魂孤鬼跟厉鬼不同,他们是死于意外,或者寿终正寝之人的亡魂,心中没有怨怼,一般情况下对活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们留在阳世,原因大多或是有遗愿未了,或是舍不得离开亲人,只要不是生前作恶多端,阴差并不会强行带走他们。而这些亡魂留在阳世也只是暂时的,阳世的阳气对亡魂有伤害,到了时间,若是不走,那便是被阳气侵蚀得魂飞魄散的下场。然而,这些阳世的滞留客,却往往能够窥见许多活人的秘密,于是便有了问鬼之术。 相传,古时的问鬼之术,上可知天地大劫,下能晓草间虫蚁,能够用到极致的人,可以无所不知。 “那现在呢?”方夏站在耿书郸身后,背靠着墙,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问道。 他们现在在一条窄巷中,对面便是胡佳住的小区,而耿书郸对着小巷的一面墙半蹲着,摆弄着香烛纸钱。这些东西是他们吃完午饭,跑了半个城市才买到的,施展问鬼之术需要的精简版装备。 “现在?现在问鬼术只能问人事,不能问天命,而且需要所问之人的常用物品。变得比较麻烦,而且还不一定能问到想知道的事。”耿书郸顿了顿,又继续道,“问鬼之术有一点必须记住——鬼话不可尽信,真假需要谨慎细辨。即便不是厉鬼,这些游魂孤鬼,也不会对活人抱有善意。” “人话也未必可信。” 耿书郸一愣,随后笑道:“说的也是。” 白日里阳气重,游魂孤鬼都会尽量躲藏起来,很难招出来。要想招鬼,还需入夜时分较为容易成功。 等到夜幕低沉,小区里的挨家挨户的灯亮了起来,方夏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店面房集中地,做的是建材生意,晚上没有生意,就早早关了门,附近逐渐没了人声。 耿书郸点亮竖在地上的两根白烛,借火点了三炷香,插在白烛中间的易拉罐中,旁边放上胡佳的钱包,纸钱放在一只白色的大瓷碗中,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方夏没听清耿书郸口中念的是什么,只是借着白烛摇晃的烛火,看着那祭鬼的道具,忍不住再一次感叹道具的简陋,简直比江湖骗子还不如。 耿书郸念完词,稍稍等了一会儿,方夏开始东张西望。问鬼术是把知道物品主人相关事宜的游魂孤鬼招来,再进行问询。但耿书郸词都念完了,方夏还没看到一个鬼影。哦,是除了符堇以外的鬼影。 “没来啊……”方夏小声嘟哝。 耿书郸静了一下,就半蹲的姿势回头看向方夏,“我能问一下,符先生在吗?” “在呢!”方夏指了指身旁的符堇。 耿书郸:“……”难怪招不来鬼,符堇在这,那些游魂不躲着走就算不错了。 “符先生……”耿书郸看向方夏指的位置,“烦请您稍稍离远一些。” 符堇淡淡地扫了一眼耿书郸,往巷子深处退了退,方夏也跟着他颠颠地往里跑了两步,然后伸着脖子继续看耿书郸摆弄。 “鬼是不是都很喜欢吃那香火之类的供奉?”方夏看着明明灭灭的白蜡烛火,突然想到这茬,开口问符堇。 [嗯,那对鬼魂来说,算是食物。] “嗳!你不早说。”方夏扭头看符堇,“明天我也给你买去。” [我不用。] “你不是说鬼都爱吃吗?” [厉鬼不需要那些。]厉鬼喜欢的是血祭,活祭之类能够酝酿煞气的东西。这些符堇并不想告诉方夏,怕吓着他。即便方夏不会被吓到,他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些。方夏就像风雪夜路上唯一允许他踏入的小屋主人,他又怎么能让那些东西脏了小屋主人明亮温暖的地方。 幸而,一个模糊的鬼影,出现在了靠近耿书郸那一端的巷口,方夏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 “来了……”方夏小声喊道。 同时,耿书郸看到随风摇曳的烛火变成了状如点头的跳动。他拿起整叠纸钱,开始一张接着一张往瓷碗中烧。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我虽然偷人东西技术一流,但我只秀技术不敛财,是个品德高尚的好男人。 符堇:嗯,我知道。 第16章貂皮大衣11 那个矮瘦男人的游魂,身影很透明,透过他的身体看去,对面夜色中小区的轮廓依旧能够看得分明。 方夏至今为止见过的鬼魂中,只有符堇的身影凝实得跟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其他的基本透明度都在5o以下,附在那件貂皮大衣上的小厉鬼算是其他分类中的顶端,而眼前这个游魂差不多属于底层了,只比肥皂泡泡稍微清晰一点,风一吹就会消散的感觉。 耿书郸让他看的那些入门基础的书中,似乎有提到鬼魂身影的凝实度,与其力量相关,也就是看着越是凝实的鬼魂,其力量越是强大。目前看来,符堇算是最厉害的,莫名有点小自豪了。就像突然发现自己朋友,是他见过的某个行业从业者中最出色的一个,就算知道可能还有一大群比自己朋友厉害的大佬,也要先帮他骄傲了再说! 方夏扭头递给符堇一个欣赏眼神。 符堇:[……?] 那矮瘦男人的游魂,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的符堇,见符堇没有任何反应,才迟疑着慢慢飘到耿书郸头顶,在香烛和纸钱升起的缭绕烟雾中扑腾了几下,大概是在抓烧给他的纸钱,才低头看耿书郸。 耿书郸看不到鬼魂,但看到飘荡在空中的薄烟不自然的飘动,也就知道他招来的那位客人已经收了好处。他停下烧纸钱的动作,在地上放了两张黄纸,一张上面写着“是”,一张上面写着“否”。 “你是否认识这个钱包的主人?”耿书郸开口问。 那游魂看了一眼地上的钱包,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认识认识,就是那个叫胡佳的女人嘛!] 那游魂说完,地上的那张写着“是”的黄书颤动了一下。 方夏看得饶有兴趣,不过为什么非要胡佳的常用物品,这鬼魂都能叫出人名字了,直接问他胡佳怎么样不就好了?方夏像猫一样轻巧地往后退了两步,挨到符堇身旁,小声问他。 符堇低头看了一眼方夏,开口道:[是为了确保不出错。人有同名同姓,有同音同貌,在施术者无法跟鬼魂直接交流的情况下,可能出现差错。但鬼魂绝对不会认错活人的阳气,而常用物品上沾有主人的阳气,是主人本人不能到场时的一种替代手段。] “你有没有看到胡佳害死过一个男婴?”那边耿书郸 分卷阅读22 又烧了几张纸钱,继续问道。 [有没有见过那女人杀人?没见过啊!虽然我觉得她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女人……]那游魂一边说着,一边让写着“否”那张黄纸颤动了一下。 耿书郸蹙眉,果然没有预期的那么顺利。在胡佳住的附近招鬼,招来认识胡佳的鬼魂不难,但要招来的鬼魂正好目睹胡佳杀人现场,概率确实可以说很低了。 [嗳!你不问了?不问了把剩下的纸钱都烧给我呗!]那游魂在耿书郸头顶飘了一圈,见人没反应,骂了一句,随后又想起不远处符堇的存在,偷偷瞄了一眼,又缩成团嘟嘟哝哝着盯着地上那两张黄纸看,[死了赚钱也那么不容易,不满意答案居然还扣老子工资!行!那老子现在就编个满意的答案给你!] 地上写着“是”的黄符颤动了一下。 方夏:“……” 耿书郸:“……?” 刚才明明看到颤动的是写着“否”的黄纸,难道刚才的是被风吹的,这次才是真的?耿书郸看着地上的两张黄纸,面上表情游移不定。 于是,地上写着“是”的黄纸抖得更厉害的。 “呃,你是说你见过胡佳害死一个男婴?”耿书郸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没有,他是准备编故事骗你呢!”方夏看不下去了,抱着胳膊插话道。 方夏话音刚落,那边矮瘦模样的游魂被吓得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瞪大双眼惊悚地盯着方夏。他不仅眼神情感惊悚,情感表现也是同步的惊悚,没有实体的魂魄显然是不会有生理上的限制的,所以——他那双不大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占据了半张脸。 方夏:“……”那种少女漫画中,几乎占据半张脸的可爱大眼睛原来是存在的,就是眼前这位大兄弟的大眼睛走岔路,往恐怖方向发展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你看得到我?你是人是鬼?!]那游魂一连三问,问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 “前两个问题是废话,最后一个问题我当然是人,你没见过是因为你是个孤陋寡闻的鬼。好了,给你钱不是让你反过来问我的,我们继续。”方夏堵住被那游魂继续提问的路,“你说你没见过胡佳害死男婴,那你见过胡佳跟什么有婴儿的人家来往吗?关系比亲近的那种,左邻右舍礼貌性的来往就不要说了。” [这、这个……好像没有。] 那游魂把瞪大的眼眶缩成到正常状态,偷偷瞥了几眼方夏,想溜,却发现方夏身后那位浑身散发着凶煞之气的厉鬼正盯着他,抖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也没敢跑。厉鬼都是不好惹的,现在巷子里的这位更是可怕百倍。 “哦,那跟胡佳相关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啊?”方夏继续问。 [她喜欢看宫斗类的电视剧,每个星期去上两次瑜伽课,喜欢泡澡……] “打住!”方夏开口打断那游魂的话,“说些人际方面的事。” [这个啊……说起来这胡佳其实是个小三。]那几乎透明的游魂上下浮动了一下,[她是一个姓郭的老板的情妇,那女人这边的房子也是那姓郭的买的。去年的时候那姓郭的经常过来,不过年前两个月突然不过来了。之后又过来了,不过不在胡佳这边过夜,而是带着胡佳去他住的别墅,有时候胡佳自己打车过去。] “你跟着去过那别墅?”方夏问。 [对啊!] “那里面有小孩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跟了两次,都没进去过,后来就没去了。] “为什么?”方夏奇怪道。听这游魂的说法,不像是跟腻味了,而是有什么原因让他放弃那么做。 [那别墅感觉不太好,靠近了会觉得不太舒服,我就没敢跟进去。]游魂叹了口气,[那些有钱人家总爱搞迷信,家里都会有些驱邪的东西,像我这种弱小的鬼,可不敢随便进去,弄不好就魂飞魄散了。] “别墅的地址是什么?” [苏阳北路86号。] “耿书郸,你还有话要问吗?”方夏视线转向耿书郸。 “没了。”耿书郸摇头。 “那就这样,你把纸钱都烧给这位大兄弟吧。” 耿书郸烧了手中剩下的纸钱,那游魂欢喜地在飘起来的灰烬中扑腾了几下,然后美滋滋地飘走了。 方夏把游魂的话,转述给耿书郸,“现在有一个可以大致想象的故事了——小三杀害正室的孩子什么的。” “明天再去看别墅那边的情况吧,今天太晚了。”耿书郸收拾完地上的香烛站起来,跺了跺酸麻的双腿,随后笑了起来,“你又帮大忙了。” “你一开始就该让我来跟那鬼谈的。” “问鬼术施术者和提问者一般都是同一个人,没想到还能让人从旁插手的。”耿书郸笑着摇了摇头。能听懂鬼话的人,在玄术圈内本来就屈指可数,这种被从旁插手的事发生概率也小,而且大家一般都会遵守基本法,不会突然插手,也就一直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两人走出小巷,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各自打包了一份酸辣粉,分道扬镳。方夏回医院,他想多陪陪他师父。耿书郸则回酒店——封印着小鬼的貂皮大衣留在医院让王珂保管,他得回去加固封印,以防生变。 次日清早,耿书郸改了原本约定碰面的地方,而是坐车过来医院接方夏。 方夏走到车边跟耿书郸打了声招呼,随后视线一转,落到驾驶座上的青年身上。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上去比他年长几岁,长得挺英俊,留着一头不过耳朵的短发,看起来十分精神,但这人明显不是王珂,这车也不是出租车。 “你打的dd?”方夏问耿书郸。 “你好,我叫顾文凯,职业是刑警,不是dd司机。”驾驶座上那青年笑着伸过手来。 “你好,我是方夏。”方夏一边想着耿书郸怎么莫名其妙拉了个刑警过来,一边把手伸进副驾驶座车窗,在狭小又不便的空间里,跟对方完成了有点难度握手动作。 方夏和符堇坐进后车座,顾文凯发动车子。 转出医院,耿书郸才开口对还不怎么明白情况的方夏说道:“这是顾家三少爷,我从酒店出来偶然遇到他,就跟他说了那小鬼的事,” 方夏一愣,问道:“顾家?那个顾家?” 耿书郸:“没错,就是那个顾家。” 方夏:“……”所以——这位警察同志其实是圈内人? 玄术圈的顶峰有四大家族,顾家,任家,耿家,戚家。顾家擅长阵法,任家擅长阴尸阵,耿家擅长御鬼术,戚家擅长符咒。这四家圈内人称为纹阵顾家,舞尸任家,纵鬼耿家,飞符戚家。而顾家,不但是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还是四大家族之首。 第17章貂皮大衣12 顾家在 分卷阅读23 四大家族中的首席地位,其实是十多年前才被确立的,原因是他们这一代继承人顾寅的异常强大。只是确认继承人身份,就把当时任家那位与其年纪相仿,早早接任家主之位的天才少年,任少泽的风头给压了下去,同时也让任家在只能玄术圈屈居第二。紧随其后的是耿家,然后戚家。 那个时候,耿家上任继承人耿博文还在世,耿家许多人觉得,等到耿博文继任家主之位后,就能跟任家再次一较高低了。耿家人的这种看法并不是无的放矢,上任继承人耿博文确实能力优异。顾家那位脾气不好的继承人——顾家大少爷顾寅,在玄术上的学识是很多老一辈都不敢轻易与其相较,耿博文却是能够与他侃侃而谈。 然而,遗憾的是,去年年底,四大家族都被卷进一场大事件。在那场大事件中,耿家失去了继承人,戚家失去了当家家主。事件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耿家继承人入魔的,也有说戚家家主跟邪道做了交易的,真相如何,只有四家的核心成员清楚。但那场大事件的结局,顾家和任家还好,耿家和戚家却是受到了重创,开始没落,虽然依旧在四大家族之列,但现在实力已经无法与上面两个家族相比了。 想到这里,耿书郸忍不住有些惆怅,他是没什么野心的人,但看着当年辉煌的家族走向没落,忍不住有些难过,作为家族的一份子,总归是盼着家族好的。 耿书郸扫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方夏,耿家现任的继承人,天赋能力是极高,玄术上的学识却几乎是一张白纸,但若是学好了,是否能带着耿家重回……还是算了,这位可不是爱学习的类型,对玄学兴趣也寥寥,现在跟着他学完全是被耿老夫人强摁着脑袋喝水,不然早把水盆踢翻的主。 耿书郸兀自笑了笑,笑自己想太多。让一个玄术刚入门的新人小白,去挑战玄术圈顶层的任务,简直是异想天开。而且,方夏也不适合。真要走那一步,要的可不仅是能力,还少不了勾心斗角,而方夏可没有那个心机玩。 “你既然认识顾警官之前怎么不说?查案应该交给专业的来嘛!”方夏支着下巴,拍了拍前面耿书郸的椅靠。这种又是刑警,又是玄术圈的人,没有现实证据也不怕对方不信,简直不要太好使。 “我之前也不知道顾家三少爷是在这边当警察。”耿书郸无奈道。 方夏摇了摇头,“你的消息真滞后。” 耿书郸:“……” “顾家三少爷?那顾寅是你哥?”方夏跟顾文凯搭话道。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叫顾寅的确实是我亲大哥。”顾文凯叹了口气。 “为什么?” “脾气糟,嘴巴毒,分分钟让人想把他打进医院,顺便送他去精神病医院改造一下。”顾文凯愤愤地说完,语气转而低落下来,“但是我打不过他,动手的下场大概是被他送进医院,顺道让我去icu光顾。” 方夏惊叹:“……你哥的脾气还真跟传闻中的一样糟糕,我还以为传闻是骗人的。” “你听的传闻是谁的版本?”顾文凯打了方向盘,右转。 “耿书郸。”方夏指了指耿郸会跟他说一些玄术圈的人和事,王珂基本说的都是耿家内部的事,符堇只会教他玄术上的知识。 顾文凯:“哦,那他可能要比你听到的传闻更糟糕,我没事基本都是绕着他走的,你能理解有多可怕了吗?” 方夏点头:“理解了。”警察同志都绕着走的,顾家继承人大概是个青面獠牙。 顾文凯:“我大哥我介绍完了,你能给我介绍一下你身旁的那位乘客吗?” 顾文凯问方夏,而没有问身旁的耿书郸,是看到方夏上车前,明显侧身让了那位先上车,确定了方夏是能够看到的。 方夏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你能看到?” 顾文凯:“运气好,出生的时候得了这双眼睛。” 方夏看了一眼身旁的符堇,随后给顾文凯介绍道:“符堇,一只友善的鬼,跟你大哥完全不一样,你不用怕。” 顾文凯:“……”厉鬼怎么可能友善?而且这位看着就不像普通的厉鬼,大白天的身影还那么清晰,得有多大的仇怨才能出这样的厉鬼? 耿家养着一只千年厉鬼,顾文凯是听说过的,但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见过,没想到今天被他看到了。属于厉鬼的怨煞之气被镇住了,他感受不到,但光看那身影,也足够判断出这位的可怕。这位耿家继承人却告诉他,那是一只友善的鬼。友善?友善你妹妹哦!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白……呃,应该是真的白。 听他二哥说,这位新任耿家继承人,是耿家上任家主是私生子,刚被认回来没多久,现在是圈内新萌。 耿书郸说去苏阳北路的别墅看看,原计划是让鬼使进去探一下情况,或者偷偷溜进去,看看那别墅里之前是不是有小孩住过。得到结果后,再慢慢查那小厉鬼生前的身份。不过,早上遇到顾文凯,说了情况后,顾文凯在网上查了一下那别墅的位置,意外发现那别墅正挂在房产中介的网站上——别墅正在被转卖。顾文凯便提议找中介借口看房,直接进去看看。 昨晚那游魂提到的那别墅不对劲,有可能驱使不了鬼使,就真得非法侵入了。现在既然能借口看房,光明正大地进去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顾文凯当下联系了那边中介,预约了上午的看房时间。 上午九点不到,方夏一行人抵达苏阳北路86号的别墅。 房产中介的员工十分敬业,早在他们抵达前,人就已经在那别墅门口等着了。 那是一幢带小院的双层别墅。打开黑漆雕花的庭院大门,是一条鹅卵石的铺的小路,延伸向别墅大门,将院落分为左右两块。院子了铺了草坪围了花圃。只是很久没有人打理,娇弱的花卉已经枯死,杂草占领花圃。草坪跟枯草掺杂在一起,长得东一丛西一丛的。 “院子打理干净后,风景还是不错的。”看着杂乱的院子,中介人员稍稍有些尴尬,“咳!这院子够大,而且只种了一些花草,要不喜欢这种设计,整改起来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去里面看看吧。”顾文凯看了两眼院子,直接开口要求道。 他们又不是真来看房的,赶紧进房子里面找线索才是正事。 中介人员拿钥匙打开别墅大门,让三人进屋。 方夏和顾文凯穿过玄关,走进大客厅,一起打了个喷嚏。 方夏嘀咕:“灰尘真大。” 顾文凯嘟哝:“阴气真重。” 还在玄关处听中介人员介绍的耿书郸:“……” 玄术圈的外行和内行,一目了然。耿书郸感觉稍稍有点丢人了,同为家族小辈,他们这边还是继承人,就这么被顾 分卷阅读24 家人比下去了。他好歹教了他有些日子了,这位少爷就不能表现得不那么外行吗? 中介人员没听到方夏和顾文凯说了什么,就听到两人打了喷嚏,不好意思道:“这别墅空了有几个月了,有点积灰了。” 那中介人员说完,打算带着三人进去看布局,却被耿书郸拦下。 “你就在门口等我们,我们自己郸温声道,“我们不会乱动里面的东西,你尽管放心。” 中介人员犹豫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他接待过的客户中也有不少要求奇葩的,今天这种大概是不喜欢被人跟着介绍的类型,他算是能够勉强理解的。而且,这三人看着也不像是会偷拿东西的穷酸货。这幢别墅的主人,把电器家具之类的全都留下一起转卖,那都是大件的东西,没有小件且值钱的物品,他就在门口看着,其实还真不怕被偷走什么。 中介人员在大客厅等着,方夏三人分散,挨个房间地查看。 中介人员:“……”第一次看到这么看房的。说是看房,不如说是搜查。 将近半个小时后,方夏三人又在大客厅汇合,从客厅一侧的悬空式楼梯,一起上了二楼。 “还是分头看?”方夏开口问。 “这二楼感觉比楼下阴气还重。”顾文凯微微蹙眉,“还是分头看吧,快一点。别关房门,有事喊一声。” 顾文凯说完,朝着西面的房间走去。耿书郸去了南面,方夏抓了抓头,去了东面。 方夏推开一间房间,是一间客房,跟楼下的房间差不多,原主人的私人物品都被带走了,留下的就是一些家具摆件,一圈转下来,也就看得差不多,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在床边坐下,随手打开床头柜,发现里面有个钥匙扣,上面坠着一只铜雕的展翅雄鹰,做得极为精致。眼睛不知道用的什么材质的矿石镶嵌进去的,褐色中带着瞳孔的纹路,让雄鹰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有神。这明明应该是霸气倨傲的眼神,但正对着这只拇指大的铜雕雄鹰看,方夏觉得这只鹰的眼神看起来阴测测的,叫人瘆得慌。 第18章貂皮大衣13 [是招邪的物件。]见方夏盯着那只铜雕雄鹰看,符堇开口对他说道。 “嗯?雄鹰展翅寓意挺好的,怎么就招邪了?”方夏拎着雄鹰的钥匙扣晃了晃,回头问道。 [但你感觉不舒服。]符堇的视线落在方夏的眉心,那处折痕还尚未舒展,[你在玄术上的天赋很好,你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以为那是我的错觉。”让一个站队唯物很久的人,短时间内跳槽到唯心,难度还是挺大的。方夏说着把那钥匙扣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最后也没看出什么猫腻来“但这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钥匙扣……” [被施加了招邪的术,或是本身邪性的东西做了伪装。]符堇看向窗外,声音带上了一丝凉意,[一个人想要暗害另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想出许多遮掩的办法的。] “一会儿拿给耿书郸他们看看。”方夏把钥匙扣收起来,塞进自己口袋,又从另一只口袋摸出一颗糖,站起来递给符堇,那是昨晚酸辣粉的老板送的,“吃糖吗?” 符堇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低头看着方夏递到他面前的那颗糖,微微怔忪。 那只是一颗普通的薄荷糖,有些餐厅的前台会放上一碟,供顾客自取,是十分廉价的糖果。让符堇怔然的并不是糖果本身,而是方夏这个送糖的举动。这行为,与2o年前,那肉嘟嘟的小家伙,在美人靠上给他留下一颗捂化的奶糖,如出一辙。就连望着他的神态也没什么改变,眼中倒映着他,却笨拙地掩饰着自己的关心,恍如时光倒流,与2o年前,那个肉嘟嘟的小家伙重叠在一起。 符堇觉得自己的心头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不疼,暖意却止不住地从那处蔓延开去。2o年前那次,他大概也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当时来不及细细感受,便随着那小肉团一蹦一跳地跑远消散了。 这样的感觉,他活着的时候或许是感受过的,只是那太过遥远,中间隔了不知多少王朝的兴衰,至今已经记不清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然而,在想到之前,手已经鬼使神差地伸了出去,想要接住那颗递到他面前的糖。 符堇的手,白皙修长,掌心纹路极淡,手指骨节分明,指甲平整,指尖仿佛流着光,这是一只十分好看的手。方夏一直觉得自己的手长得挺好看的,跟那些手模比也毫不逊色,但现在跟眼前这只手一比,却有了相形见绌的感觉。 如果符堇去当手模,手模界的水准大概会被直接拉高一个段位吧。方夏一边不着边际地想着,一边顺势把手中的糖放进符堇的手中,然后—— 然后,吧嗒一声,那颗薄荷糖穿过符堇的手心,掉在了方夏脚边的地板上。 方夏:“……” 符堇:“……” 空气中突然充满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静了一会儿,方夏舔了舔唇角,开口:“那什么,我忘记了……” 一不小心忘记符堇是只鬼了,根本没有实体,就这么把糖放上去了。 方夏尴尬地挠头。 不过,他不小心忘记了,符堇好像也忘记了。他之前给符堇东西,符堇都不会伸手来拿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触碰不到。这是符堇第一次伸手来接他给的东西,于是他十分不长心地给放上去了,最后掉在了地上。 符堇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把手收了回来,视线垂下,落在地上那颗薄荷糖上,低声开口对方夏说道:[糖……先放在你那里吧。] 他平时翻书取物,是凝聚了阴气操控的,对着方夏,他下意识地收起了身上阴气,糖也就没能接住。不过他也不方便带着这颗糖到处走,毕竟普通人没有见鬼的能力,那样做在他们眼中,大概就是一颗糖在空中飘着。 方夏弯腰,把地上的那颗薄荷糖捡起来,又抬眸惊奇地看了一眼符堇。 “你喜欢吃糖?”方夏从未见过符堇对任何吃食伸过手,更没听他开口要求过自己替他保管什么,今天一颗糖,两样都占全了,这应该是相当喜欢,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吧? [应该是喜欢的。]符堇微微一顿后,回道。而话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眼底微微泄露出几分柔和。 随手把捡起来的糖塞进口袋的方夏,没注意到符堇眼神中细微的变化。 “回头我给你买个大的玻璃罐,帮你往里面存糖果。各种各样的,世界各国的糖果。”方夏一边对符堇说着,一边环视了一圈房间,确定没什么特别的线索后,便抬脚往外走,“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吗?尽管说 分卷阅读25 ,不用客气,又不是外人。” [……我想到了再告诉你。]符堇跟着方夏走出客房,看着他后脑勺那束小辫子,随着他东张西望的动作,活泼地来回晃动,[你有给人送糖的习惯?] 2o年前那一次,今天的那一次,方夏送他糖的缘由显而易见。他察觉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用了这个方式来关心——这人明明是个缺心眼,却独独对他人的情绪异样的敏锐。不过,这人是不是只要见谁心情不好,就会送对方糖?符堇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忍不住想要对方夏的这个行为探究个明白。 “嗯?习惯?说是习惯,也没错啦!”方夏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握住门把手转了转,没转动,感觉被卡住了,“是我妈还在世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有一次见她在哭,我就给了她一颗糖,她就笑了。之后每次见她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送她糖,她每次都会对着我笑。小时候大概觉得那是一个让人高兴起来的魔法,然后就习惯了这么做。” 方夏手上使了点劲,终于把卡住的门把手转过去,用力一推,门就被打开了。 “当然,我也不是见谁不开心就会给他糖的,我自己是个小屁孩的时候也挺喜欢吃糖,可舍不得随便送。” 符堇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舒展了。 “我妈没了之后,也就送过几次师父和师兄吧。不过长大后就不这么干了……呃……”方夏说到这里,顿时没了声——他刚刚才送过符堇糖,那颗糖他还替符堇保管在口袋中。 这个送糖的习惯,他确实是在进入叛逆期的时候给改了。那个时候他骤然“顿悟”,觉得自己送糖就特么是一个傻逼行为,有损他酷霸拽的街头浪子形象。那一改之后,就真没再拿着糖安慰过谁。刚刚不知道怎么的,看着符堇那模样,脑子一抽,顺手就摸出一颗糖递了过去。不过当时似乎隐隐想到了谁,在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个人没有因为他的糖露出笑容……但那跟符堇又有什么关系? 方夏想得思绪有点乱,但在看清这间房间内的摆设后,瞬间将那想得一头雾水的事抛到了脑后,因为——这是一间婴儿房。 房间中央铺着厚实的圆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护栏高高的婴儿床,里面还有一床婴儿用的薄被。这间房间的一切,足以证明这幢别墅曾经住过一个孩子。 胡佳是这幢别墅主人的情妇,她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来这边;胡佳又是那件貂皮大衣的主人,而那件貂皮大衣却是杀死一个婴孩的凶器;现在,又在这幢别墅中发现了属于婴孩的婴儿房。这些事串联起来,那小厉鬼的死亡真相也就昭然若揭了——昨晚的游魂没有见过胡佳怀孕,住这别墅的婴孩自然就不可能是胡佳,那只能是别墅主人的妻子的。情妇杀死正妻的孩子,动机也相当明确。 当然,那小厉鬼不是这别墅孩子,也并不是百分百没有可能,只是可能性比较低。不过,只要查一下这别墅主人的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很快能得到答案了。 方夏正打算退出房间,过去找耿书郸和顾文凯过来,但人刚一转身,房门就砰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这门关得毫无预兆,极为诡异。婴儿房的窗户都是关着的,房间外走廊也没有开窗,外面没有人,他也确定自己并没碰到房门,所以——这房门是怎么关上的? 方夏过去转动门把手,想把门打开,那门却仿佛和门框焊在了一起似的,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 “符堇?”方夏回头看符堇。 符堇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婴儿床附近那处地板。 方夏也跟着看地板。 很快,方夏看到灰色烟雾从地板上浮现出来,如同有生命一般游走在房间内,慢慢地集中到婴儿床上。随后又仿佛棉絮一般堆成两堆,一堆在婴儿床内,一堆在婴儿床外,扭曲的外形看起来像一个人站在床边。 那个像人形的烟雾弯下腰,做出一个使劲按住床上那团烟雾的动作,随后床上发出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等到声音停止,两团凝聚在一起的烟雾,倏然溃散,重新在地板上飘散开来。 方夏看着在地板上游走的烟雾,朝着自己脚边飘荡过来,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却不想,这一动似乎惊动了那些烟雾,原本毫无章法地浮动陡然一顿,随后仿佛找到了目标,齐齐朝着方夏这边奔涌过来。 “呃……”方夏背靠着门,有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符堇朝着他快步走来,抬起双手将他整个人虚圈在怀中,垂眸盯着在方夏脚边打转的灰色烟雾,声音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翻开玄术学习笔记,写道:厉鬼喜欢吃糖。 耿书郸:…… 第19章貂皮大衣14 被符堇的双臂虚虚地圈住,几乎要挨到他胸口去,鼻翼间隐隐闻到一股冷香。方夏下意识地让脑袋微微后仰。 于是,他看到符堇近在咫尺的喉结上下浮动了一下,冰冷漠然的声音落下,一字之音,如惊雷之效。房间地板上朝着他奔涌而来的灰色烟雾,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翻滚蹦跳着四散开去,眨眼间争先恐后地钻入地板之中,消失不见。 符堇收回手,退后两步。 方夏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看,这婴儿房已经恢复如初,除了落灰的地板上,多了几个他留下的脚印外,跟他最初推门进来时没有任何区别。那从地板渗透出来的灰色烟雾,在房内聚散乍聚,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刚刚那是……” 方夏话刚起了个头,背后的门就被人捶响了——是拿拳头捶的,急促的咚咚声不绝于耳,还伴随着顾文凯和耿书郸的声音。 “方夏?方夏!出什么事了?” “方夏!里面怎么了?快开门!” 方夏把话咽回去,转身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最前面的是顾文凯——刚刚试图捶爆房门的应该就是他了,他身后是一脸着急的耿书郸。再往后稍远处是那个原本等在楼下的中介人员,方夏看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微微喘气,显然是刚刚跑上来的。 “出什么事了?我刚刚听到好大一声关门声。”中介人员见方夏看过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赶紧问道。 “哦,没事。”这位中介人员在,方夏眼下不方便跟耿书郸他们说刚才房间里发生的事,就随口扯了个理由,“房门是被窗口吹进来的风给吹上的。” 中介人员皱眉:“不对啊!门窗我们都是检查过,都是关好的。” 方夏:“是我开的窗。” 中介人员侧着身子,往房间里看,窗户紧闭,窗帘纹丝不动。 方夏立刻给上一个谎言打补丁:“然后我又把窗给关上了,有开有关嘛! 分卷阅读26 ” “是这样啊!吓我一跳。”中介人员看了一眼顾文凯,“我听到那声关门声才上来的,结果看到这位先生捶门捶得一幅十万火急的架势,我还以为你在里面出什么事了。瞧把我吓得一脑门的冷汗!” 顾文凯干笑了两声,“我听到那关门声,还以为他摔倒了。” 方夏:“……”关门声和我摔倒,这两者间有必然联系吗? “咳!”耿书郸干咳了一声,扭头对那位中介人员说道,“我们还要再看一会儿,你再等我们一下,可以吗?” “没事儿,你们慢慢看,我去楼下等你们。”中介人员扫了一眼房内,见没什么异常,便转身下了楼。 三人目送中介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方夏侧身让开,顾文凯和耿书郸先后走进婴儿房,随后轻轻阖上房门。 “这间房间里的阴气,比其他地方都要重。”顾文凯皱着眉头,环视了一圈并不大的婴儿房。 “刚刚出什么事了?”耿书郸回头问方夏。 就方夏开门最初的那神色,明显是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中介跟方夏不熟,三言两语也就糊弄过去了,耿书郸好歹是跟方夏相处了有一段时间,对方夏还是有所了解的。 方夏把方才在房间内看到灰色烟雾的事跟两人说了,两人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又同时转头对视了一眼。 “凶宅的基础现象。”顾文凯道。 “应该没错了。”耿书郸点头。 “所以说这个别墅……闹鬼?”方夏看向耿书郸。 刚才那一团团的烟雾也算是鬼?怎么跟他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之前见到的基本都有还算正常的人形,那烟雾就算堆起来,人形都是抽象化的。 “凶宅确实会闹鬼,而且其内必然有厉鬼或是恶鬼,活人住进去,家宅难安,时间一久,必然会有血光之灾。你刚刚讲的,只能算是凶宅的基础现象,还算不上真正的凶宅,只是形成凶宅的一个起始点。”耿书郸微微一顿,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跟方夏解释,“你看到的那些灰色烟雾,是被这幢别墅里的招邪之物吸引过来的游魂孤鬼,被这里的阴煞之气侵蚀后,形成了没有自我意识的魂魄集合体。这东西留在房子里,如果放着不做处理,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会加重阴煞之气,从而招来厉鬼或是恶鬼,才会真正成为凶宅。” “招邪之物?指这个?”方夏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雄鹰钥匙扣,递给耿书郸,“我在隔壁房间发现的。” 耿书郸仔细看了看,点头道:“这确实是招邪之物。其实我在其他房间也有发现一些摆件,都是被做了手脚的招邪物件。” “我看的两个房间也有找到。”顾文凯接话道,“难怪这别墅明明没建在重阴之地上,才空了两个月,就阴气那么重。这房子里放了那么多招邪的东西,还怕招不来那些游魂孤鬼?” “这些招邪的东西怎么来的?房子的主人自己买的?”方夏问道。 “做这些物件人是专业的,但放这些物件的人却是外行,所以可能是房子的主人误买,也可能是什么认识的人送的。”顾文凯说着视线转向房间中央的婴儿床,“不过,如果只是放了太多的招邪物件,这别墅也最多成为鬼宅,被一些正常的游魂光顾而已。会产生出现朝着凶宅发展的重点在这里——阴煞之气。” 方夏顺着顾文凯的视线转过身,看向那张婴儿床。 顾文凯走到婴儿床边:“你看到的那些烟雾围着这张婴儿床模拟的景象,如果没有意外,那就是曾经住这个房间的婴孩被杀死的过程,也就是说——这里是凶杀案的案发现场。被杀死的婴孩成了厉鬼,产生了阴煞之气,算是把往凶宅发展的三个主要条件凑齐了——招邪之物,死过人又长期无人居住的房子,阴煞之气。” “幸好那个婴孩化成的厉鬼没留在这别墅里,不然这里怕是早就成为凶宅了。”耿书郸道。 “不过这样看来,你说的那附在貂皮大衣上的小厉鬼,多半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那个婴孩了,毕竟两边都是跟胡佳脱不了关系。我回头查一下这别墅的主人,拿到他孩子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同一个孩子,应该就能有答案了。”顾文凯跟耿书郸说完,余光瞥见正想着什么的方夏,随口问道,“方夏,你还在想什么呢?” “在想尸体。”方夏道,“这孩子在这里被杀死,那尸体被送哪里去了?” “应该被抛尸到别的地方去了,反正不在这幢别墅里。”顾文凯回道,“这幢阴气最重的就是这个房间了,总不能在地板下埋尸体吧?那跟直接给楼下房间的天花板开了个洞没什么区别,房产中介来看着房子的时候,肯定会发现。你对刑侦有兴趣?要不要跟我一起干这一行?” 方夏:“你们警察招国画专业的?” 顾文凯:“不招。你怎么选了国画专业?” 方夏得意:“因为我字写得好。” 顾文凯:“……” 这幢别墅的线索算是调查得差不多了,方夏一行人下楼离开。 临走前,向那位中介人员出示了证件,要求中介公司暂时撤掉别墅的转卖信息,同时禁止他人进入别墅。虽说距离那婴孩被杀害的时间不短了,别墅内可能不会留下太多现场证据,但这里依旧是命案第一现场,在警方调查取证前,有保留现场完整的必要性。至于别墅里那些招邪的物件,放着短期内也不会出事,顾文凯约了耿书郸,等警方调查结束后再过来处理。 接下去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暂时没耿书郸什么事,间接等于没方夏什么事。 顾文凯要回警局,耿书郸也不麻烦他送他回酒店,直接跟方夏一起在医院门口下了车。 耿书郸用手机软件叫了车,方夏陪他在路边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起来那些灰色的烟雾真的没危险吗?我感觉自己当时差点被围攻了。”他应该是被围攻了吧?不然当时符堇也不会以那个保护的姿态,将他圈在怀里。那么想着,方夏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安静站着的符堇。那时没什么感觉,现在想想突然感觉有点别扭了? “因为有通阴能力的人,罡火会比普通人弱一些,是鬼魂会选择上身的对象。”耿书郸没发现方夏的神色的异样,记下网约车的车牌后,才放下手机给方夏解释道,“我之前说过,阳世的阳气对滞留在阳世的鬼魂十分不利,所以他们会想办法躲避。你跟符堇的结契,我们耿家御鬼术的镇封,都是能够帮鬼魂躲避阳气侵蚀的手段,而鬼上身其实也是一种方法——当然,对活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有符堇跟着,正常的鬼魂是不敢靠近你的。你说的那些烟雾——魂魄的集合体,是没了自我意识,凭着欲望行动,才 分卷阅读27 会往你身上冲……对了,后来你怎么躲开的?” 方夏:“……好像是被符堇吓跑的?” 那应该是被符堇透露的煞气吓跑的,耿书郸在心里想道。 耿书郸:“其实被那烟雾冲撞一下,也最多不舒服几天,那东西已经算不上鬼魂了,根本做不到鬼上身。”现在已经可以肯定,符堇确实对方夏很不一般。 “但还是有害的吧?”方夏看向耿书郸,“那些警察过去调查不会出事?” 耿书郸:“警察这类人身上,有罡气护体,一般不干净的东西都是避着他们走的。” 方夏:“我突然对顾文凯的建议有点心动了。” 耿书郸半开玩笑道:“那我回头让王珂帮你看看哪家警校好。” 等耿书郸坐上车后,方夏返身进了医院,熟门熟路地往他师父的病房跑。 方夏走到病房门口时,发现房门没有关严实,是虚掩着的。正打算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第2o章貂皮大衣15 方夏抬手推门的动作一顿,神色透露出疑惑。 病房内说话的声音,方夏不陌生,那是耿文秋的声音。耿文秋的声音不难辨认,音色稍稍带着一丝沙哑,声音低缓的时候比较明显,说话时咬字十分清晰利落,不带半分含糊。方夏跟她有过好几次心塞的谈话,这声音他一听就听出来了。 耿文秋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师父的病房中?来探病?他可不记得他师父跟她有什么私交,耿老太婆会有这么好心? 方夏眼珠子转了转,回头对身后的符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缓缓地推开病房门。这边的病房新建没两年,崭新的装修,让病房门被推开时没发出半点声响。方夏像猫一般,轻巧无声地溜了进去。 从玄关进去后,是半敞开式的小客厅,和小客厅用半面墙隔开的右边才是马广平躺着的卧室。方夏贴着那半面墙,摸到卧室门口。那处是卧室死角,人如果不从里面出来是发现不了他的。 方夏本是打算偷听耿文秋过来做什么,但卧室中的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却让他直接懵了。 那是马广平的声音,他被这老头从念到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是,因为脑血栓的原因,他师父已经没办法清晰地说出一句话了,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地说,说得也是模糊虚软的。然而——现在他师父不止顺溜清楚地说了一句话,还说得中气十足,别说是口眼歪斜的脑血栓患者了,他甚至连个感冒病人都不像! 方夏懵了一瞬间,随后反应过来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老头压根没病,都是装的! “你知不知道,前两天方夏那小崽子白天一直守在我床边,我生生挂了两袋葡萄糖,还没法去厕所,要不是我二徒弟机灵,反应快,赶紧把方夏那小崽子支了出去,不然我就尿床上了!”马广平朝耿文秋大吐苦水。 “医院里有专业的护工,他们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我给你安排了,是你自己拒绝的。”耿文秋道。 “我又没病!为什么要让人伺候着在床上撒尿?多丢人啊!”马广平拍着床沿道。“我天天那么歪着嘴,再继续下去我就真的要变成歪嘴了!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让方夏那倒霉孩子赶紧离开!” “我不是已经让耿书郸把他叫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耿文秋淡淡道。 方夏:难怪耿书郸突然改变主意,让他参与调查小厉鬼的事了,原来是耿文秋在背地搞的鬼! “他白天是不在了,但他晚上还回来陪床啊!”马广平语气带上了生无可恋,“他回来了我还得接着装病,他在我隔壁床上睡着,我都睡不好,我得保证他晚上起夜,看到我的嘴还是歪的。我晚上甚至不敢起来上厕所,就怕万一跟方夏在厕所门口狭路相逢,被他拉着问——师父,你白天还摊得像尸体,晚上居然能自己溜达着上厕所了?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这脑血栓其实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当初我找你商量的时候,是你自己提出要装脑血栓的,怪谁?” 商量?方夏眯眼,看来他师父不但跟耿文秋有私交,私交还好到能让他俩合起伙来骗他了。 “这不是你要我想办法尽快逼那小崽子回耿的吗?正好,我前不久听说镇上有位老人家得了这病,看病花了很多钱。然后,我就想着我们家小崽子最重视什么,还有你们耿家最拿得出手的又是什么?我家小崽子最重视的那肯定是我,你们家最拿得出的那也只有钱了。我得了性命有关的大病,我家小崽子肯定立刻跟你妥协,那小子从小就重情,拿起了就放不下。” 马广平得意了一小会儿,随后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唉,我装病这事方夏那小崽子知道了,肯定得炸。这叫什么事啊!当年你为了让他远着玄术圈,他妈拖着重病的身子把他送去耿家,想把他留在耿家,你都给拒绝了。还在他妈过世后,封了他的能力送到我这里,希望他远着耿家,远着玄术圈。结果呢?兜兜转转,现在他却不得不踏进这个圈子了。” 听到这里,方夏愣住,这跟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记忆中是有人告诉他,他母亲是为了金钱和地位才带着他找去耿家,而耿家看不上他母亲,将之拒之门外。之后他母亲过世,就把他扔到给马广平,每年给一笔抚养费了事。但现在听马广平的说法,似乎并没有为了钱财的厚颜无耻,也没有世家门楣的轻蔑傲视,只是耿文秋不愿意让他进玄术圈,才拒绝了他们母子接近耿家。 和那个人,或者应该是那些人,告诉他的完全不一样……说起来到底是哪些人那么告诉他?方夏皱起眉头,他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小时候有人跟他那么说过,具体在哪里,什么时候,是男是女,他都不知道。记忆中只有一片重重叠叠的影子,其他在无头绪。不过,现在想来,会对年幼的他说那些事的,多半没有多少善意。 “人到底是敌不过命。”耿文秋缓缓说道,“有些注定的东西,即便机关算尽,绕不过去就是绕不过去。”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 “什么绕不绕的?”马广平重重地拍在自己大腿上,啪地一声,打散了屋内低沉的氛围,“不让绕咱就翻过去,打洞过去,没什么过不去的。方夏那小崽子我给他起卦算过,虽然姻缘有点奇怪,但那是一辈人被人罩着的命,命好着呢!” 方夏:“???”一辈子被人罩着的命?谁罩着他啊?哪位大佬啊? “不说这些了,说件重要的事。”马广平突然严肃了语气,“刚刚说了,让方夏那小崽子之外我装病骗他,他肯定得炸。所以——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到时你得把摘出去,我是被迫协助你的!” 耿文秋没回话,凉 分卷阅读28 凉地看着马广平。 方夏却是被马广平这一说,把刚刚开小差的怒气值给找了回来,直线往上冲。 “我们先串个词,到时露馅了也好有个统一的说法……” “成啊!您想串个什么说法?”方夏从墙后走出来,磨着后槽牙,瞪着坐在病床边上,穿着一身病号服精神抖擞的马广平,“您想怎么编?让徒弟给你参考参考。” “方、方方方方夏?!”马广平瞪大了双眼,被吓得胡子都颤个不停。 “臭老头!”方夏爆喝一声,朝着病床冲去。 “哎哟我的无量天尊哎!”马广平哀嚎了一声,身体兔子一般飞快地蹿起,在病床上一个翻滚,动作灵巧地落在了床的另一边,跟方夏隔床相望,“这事不怪我……” “你骗人还有理了?”想起前两天自己刚到医院,看着病床上的马广平差点掉了眼泪,方夏觉得自己的愤怒值又往上推了两格。 方夏拍着床冲马广平吼道,“你过来!” 马广平心虚:“干嘛?想打架?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你打得过我吗?” 方夏绕床过去,马广平绕着床躲。一个追一个躲,很快两人绕着床跑了起来。 耿文秋站起来把椅子往后拉,远离那张被师徒两人绕着跑的病床。 在被那师徒俩闹腾得快翻天的病房中站了一会儿,耿文秋选择去外面的小客厅待着。出去的时候,路过站在门口的符堇,耿文秋朝他微微点头。符堇淡淡看了她一将视线转回到里面的方夏身上。 耿文秋微微一愣。耿书郸跟她提过,符堇对方夏态度很特别,她当时没怎么在意,但现在看来,确实跟耿书郸说的一样。他的态度,不再是面对他们时冷淡和漠视,他的眼中有了从未出现过的在意。难道……符堇当初选中方夏作为镇守人,并不仅仅是因为方夏有这个能力,而是中意方夏这个人? 但是,为什么? 耿文秋想不出答案,但是既然符堇在意方夏,那今后必然会用心护着他。那对方夏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 耿文秋刚在小客厅的沙发落座,里面绕着床跑圈的师徒两人也跟着蹿了出来。马广平顶着他那头花白的头发,以十分不符合年纪的矫健步伐,如同一阵旋风般跑进了小客厅隔壁的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方夏晚了一步,撞在洗手间的门板上。 “马广平!你给我出来!”方夏摸着撞疼的鼻子,愤怒地捶洗手间的门。 “放肆!直呼师父名讳,没大没小。”躲进洗手间里的马广平一秒进入从容状态,拉长了语调,慢悠悠地教训起徒弟来,“尊师重道,懂不懂?不懂上网自己了解一下。” 第21章貂皮大衣16 “我呸!教我尊师重道前,你怎么不先学学诚实守信?”方夏踹了一脚门板,门板纹丝不动,这家医院洗手间的门质量有点过硬。 “我学啊!我明天就开始学!”洗手间里边的马广平表示。 “行,那你现在出来。”方夏对着门道。 “不,我不出来。”马广平坚定且认真地拒绝。 “臭老头!” “小兔崽子!” 符堇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夏跟他师父隔着洗手间的门吵架,不是满嘴污言秽语的辱骂,也不是充满恶意的攻击,感觉就像两个小孩之间的争吵,完全不讲章法的瞎吵吵。这样的方夏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肆无忌惮,这大概是因为他跟他师父关系极好,才能这般肆意地闹脾气。 他突然之间有点羡慕方夏的师父了。尽管对方此刻正被方夏逼得躲在洗手间内,连门都不敢开,但方夏对他的亲昵,却是毋庸置疑的。 方夏待他与常世之人无异,毫无隔阂地坦然相对,他本该满足的。然而,欲望这种东西,就是一条永远填不平的沟壑,无论得到多少,依旧会去渴求更多的、更好的。符堇看着方夏的背影,眸色暗沉如墨染,透不出半丝光亮。 “啧!”方夏气得又踢了一脚洗手间的门板,然后转身在小客厅里转悠起来,一边转一边翻箱倒柜。 [你在找什么?]在方夏第二次路过自己身旁时,符堇藏起眼底的暗沉,开口询问。 “铁丝或者钢针之类的东西。”方夏抓了抓头,对符堇说道。 [那个行吗?]符堇指着客厅电视柜上的一本日历问道。 那是一本医院做宣传的日历本,笔记本大小,上边用铁丝线圈穿在一起。 方夏:“唔,应该可以,我拿了试试。” 方夏飞快地拆了日历本上的铁丝线圈,拿在手里七转八折地扭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重新回到洗手间门口,弯腰把铁丝捅进门锁孔中——开始撬锁。符堇跟过去,看着方夏一脸认真地扭铁丝。 “小兔崽子,你在干嘛?!”方夏扭了两下,里面马广平就发觉了。 “帮您老人家开门。” “溜门撬锁,打架扒窃,你就不知道学点好的!”马广平在里面痛心疾首地嚎道。 “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为师从来不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方夏折腾了一会儿,没能如愿把锁撬开,不知道是因为这医院洗手间的门锁太好,还是手上的工具不太顺手。 “嘿嘿,看来你技术不到家啊!”见门锁没了动静,马广平知道方夏失手了,立刻出声嘲笑,“别跟师父耗着了,你赢不了的。我就不出来,我看你能……” 马广平话未说完,听到门锁发出咔咔两声,他上的保险开了。 门外,方夏看着符堇的手虚扶在门把手上,随后听到保险打开声音。方夏诧异地看了符堇一眼,完全没想到他会出手相助。 “谢了!”方夏说完,赶在马广平再次上锁前,反应极快地转动门把手,肩膀抵着门往里推。 “小崽子!你住手!”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之后被马广平顶住了。 马广平:“师父错了,你快住手……” 方夏:“你出来,我们什么都好谈。” 马广平:“师父没脸见你。” 方夏:“滚!” 马广平见方夏还是不买账,自己又到了穷途末路,转而冲着坐在外面小客厅沙发上,正喝着茶的耿文秋喊道:“耿文秋,你要见死不救吗?” 耿文秋:“……” 耿文秋捧着茶杯的手一顿,叹了口气,把才喝了一口的茶放回茶几。不就是洗手间的门被打开了么?嚎得好似快被人打死了。这师父当成这般德性,难怪方夏被教得像个不着四六的小混混。 “方夏,我们谈谈。”耿文秋开口对方夏说道。 方夏:“……”不,他一点也不想跟耿老太婆谈话!根据上两次跟她谈话的经验来看,耿老太婆必然又是早准备好了法子坑他。 分卷阅读29 不管他怎么蹦跶,最后肯定还得往她挖好的坑里跳。 方夏假装没听到,继续抵着门板跟马广平较劲。 “你现在不想谈,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愿意谈为止。”耿文秋淡淡道,“只是——这除了浪费彼此的时间,并没有任何意义。” “啧!”方夏松了抵住门的劲道,洗手间的门瞬间被重新合上,随后是一阵被再次上锁的声音。 方夏烦躁地踢飞刚才掉在自己脚边的铁丝,转身走到耿文秋面前,也不坐下,只是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初我会回耿家,是为了我师父的医药费,各取所需的交易。现在既然我师父是装病,耿家也不需要提供医药费了,那我也没必要留在耿家了吧。” “你不愿意留在耿家,我也不强留你。”耿文秋缓缓开口,“不过——” “不过什么?”方夏警惕地盯着耿文秋。 “我之前应该就跟你说过,既然你拥有视鬼的能力,那就必须学习相应的玄术知识,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所以呢?” “所以即便你决定离开耿家,你依旧需要跟耿书郸学习玄术方面的知识。” “然后让我学个一辈子都学不完?”方夏用最大的恶意猜度耿文秋。 “你想多了。”耿文秋说道,“我并不希望你太过深入玄术圈。” 方夏:“这点我倒是跟你不谋而合。” “学习一些基础手段,最多不会超过一年。”耿文秋看了一眼方夏补充道,“如果智商没问题的话。” “如果我智商有问题的话,一定是遗传你们家的。”方夏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其实我可以让符堇教我,并不是十分需要耿书郸。” 符堇之前还教过他画镇邪符,而且在玄术上的知识明显要比耿书郸懂得多。他不讨厌耿郸比起其他的耿家人,相处起来舒服多了,但他依旧是耿家人,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跟耿家有太多牵扯。 耿文秋了一眼符堇,“符堇能够教你很多,但是有些东西你需要跟着活人学。” 方夏微微蹙眉,想了想,最后退让道:“我不想留在耿家,学习的事让耿书郸远程或者别的地方授课都可以。” “可以。”耿文秋点头。 “当真?”方夏不是很信任她。 “你不是罪犯,我们耿家人也不是警察,你想走是你的自由,我们不会强制行押你。” 谁知道呢?万一你们朝着犯罪的边缘试探了怎么办?方夏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生怕自己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完方夏的去留问题,耿文秋话题转到符堇身上。 “你要离开耿家,符堇自然是要跟着你走的。但是你也应该知道,符堇对耿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力量,意味着家族权力,大概还间接影响着耿家在玄术圈的地位。这些耿文秋之前告诉过他,然而他比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更不舒服。作为厉鬼滞留在阳世,符堇需要镇守人,而耿家需要用得上的力量,原本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但耿家这种把符堇视为己有,作为工具利用的态度,让方夏有些心疼。 他想起那颗廉价的薄荷糖,想起符堇低声说着喜欢。那种哄小孩子的糖,在一般大人眼中,哪能当得上一句喜欢?符堇在耿家的漫长时光中,大概几乎没有人主动给过他什么。 “符堇不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方夏冷着脸,最后硬邦邦地吐出那么一句话。 第22章貂皮大衣17 符堇看向方夏,眼底云雾涌动。 他是知道自己被这个家族当做私有品,是他们家族内争权夺利的工具,但那又怎样?换一处地,换一个镇封者,结果还不是一样? 没有人会去真正关心一只厉鬼怎么想的,那些术者只会牢牢记住,厉鬼是危险的,然后谨慎提防,小心利用。他颠沛流离了近千年的时光,早就厌烦了,也累了。所以只要耿家有能够镇封他的人,他也不打算去找其他镇封者,反正结果都不会改变。耿家人想要利用,那就利用吧。 耿家人对他的畏惧,让他们并不敢在他面前做出无礼的举动。在遇见方夏之前,留在耿家的那几百年,尽管满心孤寂,符堇也不认为耿家人那种泾渭分明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也并不觉得自己受过什么委屈。可现在,听到方夏为他愤愤不平,他突然就觉得委屈了。 符堇垂下眼帘,睫毛轻颤了一下,才重新看向方夏的背影。 “确实,很多耿家人都是那么想的,但我没有要将符堇强留在耿家的意思。”耿文秋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事实上,耿家祖训有告诫,符堇去留耿家子孙不得干涉,只是耿家有些人大概是不记得。等知道你离开耿家后,他们大概会去找你,我那么说,是想先给你提个醒。不过,你是符堇的镇守人,他们并不会对你如何,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哦,那我先谢谢你的好心了。”方夏没什么诚意地谢道。 耿文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在把方夏骗回耿家之前,她就给他准备好了两条路。一是留在耿家,当一个万事不管的家主,这样等她百年之后,现任家主耿重志自然会护着他,保他一生衣食无忧。二是离开耿家,耿重志他们大概会不甘心,但也做不了什么,方夏也算是在玄术圈边缘化了,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两条路,耿文秋个人比较倾向于前者,但在意料之中的,方夏选择了后者。 “我要说的就这些。”耿文秋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嗳嗳嗳!等等!等等!”马广平打开洗手间的门,探头出来,着急地喊住耿文秋,“你怎么就先走了?重点还没说呢!” “重点?”耿文秋看了一眼马广平,见他一只手扯着身上的病服,另一只手拼命地指方夏,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有点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而对方夏道,“你师父并不是存心装病骗你的,那是为了让你回耿家采取的紧急手段。符堇选了你当镇守人,你不回耿家,等到我暂时的镇封镇不住他的时候,他也会自己过去找你。与其让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吓到,也是防止结契的时候出什么乱子,我就跟你师父私下商定了这个计划,让你尽快回到耿家。” 方夏看着耿文秋,“符堇的事,你们就不能直接告诉我,非得那么折腾?” “我告诉你,你信吗?你之前都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马广平出声嚷道。 方夏:“……”这点他确实没法反驳。如果在见到符堇之前跟他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他压根不会搭理。 “看吧,说不出话来了吧?师父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你个小兔崽子还冲我发火!”马广平一脸委屈,嘴角 分卷阅读30 那几根稀疏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 方夏觉得有点憋屈,明明是自己被耍得团团转,结果还是对方有理了。而且,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点被忽悠过去了? 盯着马广平看了一会儿,方夏倏然眯眼,问道:“在我成了符堇的镇守人之后,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我真相?” 马广平:“呃……” 如果只是为了让他回耿家成为符堇的镇守人,那在他来s市之前,早可以跟他坦白了。 方夏:“你这两天在这病房里给我演的这几出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今天被我撞破了,你还打算继续骗我是不是?” 马广平:“那个……这个是因为耿文秋想要你多留在耿家一段时间,所以才让我……”继续装病。 “你帮着耿老太婆不帮我?”方夏顿时对马广平怒目而视。他说怎么感觉那么不舒服呢?原来是这臭道士投敌了! 马广平缩回洗手间,默默关上门,反锁。 方夏瞪了一会儿那洗手间的门板,扭头往病房外走。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他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人一前一后提着饭盒过来。 方夏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立刻想起之前他问师父病情时,两人在电话里遮遮掩掩的跟他打马虎眼。二师兄丁明暂且不说,就大师兄单义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就破绽百出叫人生疑。现在真相明了,方夏也就瞬间明白他这两位师兄,在他师父装病骗局中饰演的角色——帮凶! “方夏,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单义春停下脚步,惊诧地看着方夏。 “哼!”方夏不搭理他,昂着头从他两位师兄身边走过。他现在很生气,不想跟帮凶说话。 “这是怎么了?”单义春看着方夏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丁明反应快,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跑到病房门口,往里一张望,就跟从洗手间出来的马广平对上了视线,瞬间明白了方夏那态度背后的原因。 “师兄,师父露馅了。”丁明回头对单义春说道。 单义春一呆,随后忧愁道:“那方夏一定很生气。” 丁明耸了耸肩:“显然,你看他刚刚那模样,瞧着都快气成一只河豚了。” 单义春叹了口气,“回头我们跟方夏道个歉吧,让师父也一起。” “行行行,我没意见。”丁明一边提着饭盒往病房里走,一边感概道,“方夏那小子上了大学后脾气看来是真收了不少,居然没气得把病房拆了。” 方夏走出医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外面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转了阴,天空灰蒙蒙的,没一会儿飘起了雨丝。方夏跑到不远处的公交站,躲在公交亭下避雨。大概是这个医院的位置比较偏,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也不多,这个时间公交站里也没有其他候车的人。 方夏看了一会儿空中稀稀落落的雨丝,把脚边的石子踢到公交亭外,转头看向身旁的符堇。 “符堇。” [嗯?]符堇微微偏头看他。 “你知道耿老太婆跟我家老头设局骗我吗?”方夏问。 符堇微微摇头,[你来耿家之前,我是由耿文秋暂时镇封的。但她年纪大了,力量在衰退。我在外面活动,她没办法彻底镇住我身上的煞气,因此我只能留在玉玦中,并不清楚她和你师父的计划。] 方夏高兴了一点,感觉从全是叛徒的世界中,找到了一个自己人。 方夏暂时不想回医院,也不想下雨天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乱晃,而且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最后决定去酒店找耿书郸他们一起吃午饭。正好他的行李寄放在王珂那边,顺便可以在酒店住一晚,明早回a市耿家,去收拾了带过去的衣物,后天回学校。 他师父装病这件事,他生他师父的气,生他师兄的气,那是因为他和他们关系亲密。至于耿书郸和王珂,他们本身立场就不同,而且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即便他们参与了骗局,方夏其实也没多少感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耿书郸和王珂完全不知情。 方夏顺口提了一句他师父装病的事,餐桌对面两人一脸意外和惊诧。 “嗯?你们不知道吗?”方夏看着对面两人。 耿书郸摇了摇头,“耿老夫人没跟我说。” 方夏:看来耿老太婆是他师父是把所有人都给一起骗了。 “我也没听说。”王珂附和道,“不过,你师父住的那家医院……” 方夏:“那是耿家投资的医院,我知道啊!” “不,我是想说,那家医院的专长领域是男性泌尿科……”王珂的视线在动作同时顿住的方夏和耿书郸面上掠过,“你们不知道吗?” 方夏:“……” 耿书郸:“……” 第23章窃窃私语者o1 在耿书郸他们落脚的酒店住一晚,第二天赶回a市耿家,收拾了行李就赶紧回学校那边——这是方夏的计划。不过,大概计划就是用来打破的。 次日清早,方夏都准备退房了,但刚走出自己的房间,就看到耿书郸讲着电话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方夏没有偷听的意思,但酒店安静的走廊上,两人又离得近,不管愿不愿意,都听到了一些内容。 和耿书郸通话的是顾文凯,他们在说小厉鬼的案件。 说起来这起案件还没出结果。昨天去了苏阳北路的别墅后,对那附在貂皮大衣上的小厉鬼生前身份,有了一个猜测,但并没有可以盖棺定论的依据。 发现小厉鬼的李家委托,起初是耿书郸给他安排的实践课,他也是抱着在一旁看看的打算跟着去的。之后,委托情况超出预计,牵扯到了杀人案。案件的调查,方夏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是或多或少参与进去了,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他却要离开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得劲。 方夏背着单肩包,看着耿书郸结束那通电话,朝着方夏走来。 “去车站吗?我送送你。”耿书郸拍了拍方夏的肩膀,朝着前面电梯间方向走了两步,却发现方夏没有跟上来,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刚刚是顾文凯的电话?”方夏问。 “是他,跟我大致说了一下别墅主人的调查情况。” “然后那小厉鬼的身份确认了没?” “确认了。”耿书郸点了点头,稍稍正色道,“其实,昨晚顾文凯就把那别墅主人孩子的八字发给我了,结果跟我们猜测的一样——那小厉鬼就是死在那间婴儿房的孩子。” 方夏抽出插在兜里的那只手,指间夹着的房卡,灵巧地在他手中翻转了两圈后,被他捏着角,在门锁上随手一刷,才关上不久的房门,就被重新打开了。 见方夏转身走进房间,耿书郸一愣,跟着走到房门口,开口问道:“怎么? 分卷阅读31 你不去车站了?” “我决定再住两天。”方夏把挂在肩膀上的单肩包,随手扔在电视柜上后,转身走出来,“等那小厉鬼的案子结果出来,我再走。” 耿书郸笑了,“好奇结果?” “我这叫有始有终,既然起初就参与进去了,哪有结果还没出来就跑路的?对吧?符堇。”方夏关上房门,转头对符堇扬了扬下巴。 符堇看了一眼方夏,点破道:[你放不下那小鬼。] “大概有点吧……”方夏双手插进兜里,跟着耿书郸往电梯间走。 这种事情,在新闻上看到,最多同情一句那孩子可怜,骂上一句凶手丧尽天良,再或者愤世嫉俗地批判社会阴暗,人心不古。之后回到自己的生活中,那份情绪也就淡了,至多关心一下后续结果。然而,一旦亲身参与,最后不亲眼看到结果,总会叫人有些难以释怀——人总是对亲身经历的事比较有感触的。 “是符堇先生说了什么?”耿书郸在一旁好奇道。 “符堇夸我呢!”方夏想也不想地回道。 “你就仗着我听不到胡说吧。”耿书郸笑骂了一句。 方夏去酒店前台续了房,然后跟着耿书郸一起,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吃早饭。 王珂没跟他们一起,他早他们一步出了门,说是有事,方夏猜他大概是去见耿文秋了。王珂原本是耿文秋安排给他的助理,不过现在他要离开耿家,不再当耿家继承人,那位王助理算是变相失业了?这算是被他连累了吧?虽然不能算是他的错。希望耿文秋能够给他调一个稳定的岗位,祝愿王助理未来职业生涯一帆风顺。 餐馆里人不多,方夏和耿书郸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趁着吃早饭的工夫,耿书郸把顾文凯跟他说的,目前警方调查到的情况,给方夏转述了一遍。 苏阳北路别墅的主人叫郭启华,35岁,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总,两年前结的婚。前年年底的时候,妻子怀孕,差不多的时间,郭启华在外面包养了胡佳。胡佳住的小区房子,是郭启华给买的,他经常过去留宿,并不怎么管家里养胎的妻子。他妻子就住在苏阳北路的别墅,由一个保姆照顾。 “去年临近年底的时候,郭启华的妻子接近预产期,但情况不是很好。也许是人性还没彻底泯灭,也许是对自己的亲骨肉还是有些在意的,所以他跟胡佳断了一段时间,在家陪他的妻子。” 方夏咬着瓶装豆奶的吸管,点了点头。这点跟之前耿书郸招来的游魂说的一致,郭启华去年年前确实有两个月没去找胡佳。 “年底的时候,郭启华的妻子难产,孩子生下来了,但大人却是直接在手术台上没了。”耿书郸微微一顿,“其实郭启华妻子身体不算差。顾文凯特地找了当初照顾郭启华妻子的保姆问过,据她说那位夫人怀孕初期情况也算良好,到了后期才越来越虚弱,才会在临盆时难产死亡。医院的产检报告也证实了这点。” “是因为那姓郭的人渣在外面乱来,所以情绪不好,影响了身体?”方夏问。 耿书郸摇了摇头:“恐怕不是。” [招邪之物。]坐在方夏身旁的符堇开口提醒道。 方夏看了一眼符堇,才跟耿书郸确认:“是因为招邪之物?” “没错。”耿书郸点头,“那别墅里放了那么多招邪之物,引来了那些游魂孤鬼,使得阴气聚集。阴气这个东西,短期内对活人没什么影响,但长期待在阴气聚集的地方,对人的健康却是妨害不小。如果是一个身体强健的男人,或许勉强能扛得住。但郭启华的妻子是个孕妇,身体本身就因为怀孕负担不小,又长期在阴气聚集之地居住,自然会越来越虚弱。” “那些招邪之物到底是怎么来的?”方夏皱眉。 “是胡佳送给郭启华的。”耿书郸道,“顾文凯把那些物件送去做了鉴定,上面留有胡佳的指纹。之后,郭启华也承认了,那些东西确实是胡佳送给他的。” 所以,郭启华的妻子会死,也有胡佳的手笔。 “然而,那些招邪的物件上胡佳的指纹,并不能作为胡佳害死郭启华妻子的证据。”耿书郸叹了口气。警方断案,跟玄术圈可不是一个路子的。 “郭启华的妻子难产死后,郭启华觉得是家里的保姆没有照顾好人,于是把人辞退了。”耿书郸继续道,“不过家里多了个孩子,还是需要人照顾的,郭启华的父母又都在国外,所以回头又重新找了个保姆。然后,两个月后,那孩子死了。家里死了人,郭启华嫌晦气,就把别墅挂中介转卖了。” “等等,那孩子是被人闷死的吧?这种不正常的死亡,郭启华当时没报警?”方夏觉得不可思议。 耿书郸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报过警,昨天我们去那别墅,顾文凯肯定会有印象。郭启华昨天在局里承认了,孩子确实是窒息死的,但那是保姆照看不周,孩子是自己不小心被被子闷死的,所以他没有选择报警。” 方夏问道:“他不追究保姆的责任?” 耿书郸道:“他说他看那保姆年纪大了,也挺可怜,也就算了。” 方夏冷笑:“他可真善良!”算了?自己的孩子死了,居然也能算了?简直叫人大开眼界。 “小厉鬼生前是郭启华的孩子,照我们之前的推断,凶手应该是胡佳。”方夏冷静了一下,梳理了一下信息重新开口,“但现在看来保姆也有可能是凶手。或者是胡佳和保姆是共犯,胡佳买通保姆杀了人。” “建立在这是一场杀人案的基础上,警方也是这么猜测的。昨天警方调查了别墅,只是事隔太久,那孩子死后,别墅也被收拾过,根本找不到证据,胡佳那边也问不出什么。”耿书郸说道,“接下来要看保姆那里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警方已经派人过去找那保姆了。” 这案子眼下找不到物证,人证方面也比较悬。这种情况,要等到结果出来,方夏原本觉得自己留在s市的时间短不了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只过了两天,那保姆就开口指证胡佳闷死了孩子。 那是一个晚上,差不多晚饭时间,郭启华没回来,别墅里只有保姆和孩子两人。保姆趁孩子睡着了,就下楼吃饭去,却不想胡佳过来了。保姆知道胡佳是雇主郭启华的情妇,经常过来别墅,也就没管她。保姆在厨房给自己做饭,顺便给自己家里的老伴打了个电话,讲电话的途中,她顺道去楼梯口看了一眼,那里能看到婴儿房的门,她怕孩子醒了哭自己听不到,故意开着房门。结果这一看,却发现婴儿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给关上了,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赶紧上楼看情况。 而在她推开房门后,她看到胡佳脱下的貂皮大衣,正盖在婴儿床上,她的双手就按在貂 分卷阅读32 皮大衣上。保姆冲过去推开胡佳,婴儿床上的孩子已经没了气息,她抱起孩子想送医院,却被胡佳拦下。胡佳威胁她,若是说出去就把罪名推给她,但如果能够守口如瓶,她会给她一笔钱。保姆当时六神无主,慌得不行,稀里糊涂地就给答应了。 之后,郭启华得知孩子死了,本是要报警的,但被胡佳拦住,她帮忙证明孩子是自己闷死的,就算报了警,保姆也只是照顾疏忽,判不了刑,家里也赔不出钱。郭启华想想也是,而且那孩子一出生,就害死了生母,他一直觉得挺晦气的,就赶走了保姆,不了了之。 对于保姆的指控,胡佳当然拒不承认,声称保姆污蔑。她转给保姆那笔钱,也只说是看保姆可怜才给的,不承认是封口费。 案情陷入僵局。 警方只能反复盘问保姆,当时现场的情况,试图从中找出能用的证据。结果,还真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保姆发现胡佳闷死孩子的时候,她正在跟她老伴通话。”胡佳住的小区楼下,顾文凯的同事上楼逮捕胡佳,他留在楼下,站在警车边,一边接受小区居民的围观,一边对身边的方夏和耿书郸说着结案过程,“她撞见胡佳闷死孩子时,吓得手机掉在了地上,但通话没有断,胡佳当时说的话都录进去了,去运营商查一下通话记录,就拿到胡佳杀死那孩子的铁证了。这次也是很悬了,幸好这案子是在三个月前,再多耽搁两个月,说不定就查不到通话记录了。” “那保姆之前没报警,也就是说她没说出来的打算,怎么突然就供认不讳了?”方夏有些奇怪地问顾文凯。 顾文凯摸了摸鼻子,“咳!那保姆有点迷信,我就想办法吓唬了她一下。” 方夏:“突然觉得对普通人来说,有点迷信也不错。” 耿书郸:“有总要有点怕的东西,不然容易出格。” 大概是话题有些微妙的惆怅,三人一时间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s市今天是个阴天,风吹到身上稍稍有些凉。三人站在警车旁,吹了一会儿冷风,顾文凯才重新打破沉默。 顾文凯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身旁两人:“抽烟吗?” 耿书郸摇头:“我不抽的。” 方夏伸手要了一根,叼在嘴里,然后冲着楼道方向抬了抬下巴,提醒道:“你同事下来了。” 楼道那边,胡佳戴着手铐,脸色灰败,被两名警察押着,在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中,朝着警车这边走来。 “我要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耿先生。”顾文凯看了一眼耿书郸手中提着的袋子,里面装着那件小厉鬼附身的貂皮大衣,“回头我再找你拿这件貂皮大衣,毕竟算是凶器。” 顾文凯把打火机扔给方夏,快步走到警车后面,打开车门,让他两位同事压着胡佳上车。 三辆警车相继开出小区,围观群众散去,耿书郸看着警车离开的方向,轻声对袋子里的小厉鬼道:“看到了吧?你怨恨的凶手已经被绳之于法,你也该放下了。” 方夏站在耿书郸身旁,听到从袋子中传出哭声。 起初是凄厉的哀嚎,然后慢慢开始变得像一个正常婴儿的哭嚎。方夏用顾文凯给他的打火机,点了烟,慢慢地抽着。等他抽完那根烟,婴儿的哭声也歇了。 “不哭了。”方夏说完,又问耿书郸,“接下去怎么办?” “等他身上煞气散一散,我让他附到寄身符上,然后找个人超度。”耿书郸提着袋子往外走。 方夏跟上去,对着那袋子说道:“下辈子投胎记得眼睛睁大点。” 两天后,小鬼的魂魄成功转到了寄身符上,顾文凯也过来取貂皮大衣了。顺道告诉耿书郸,郭启华别墅剩下的那些招邪物件,他大哥已经帮忙清理干净了。不过,那些招邪物件的来历目前还不清楚,胡佳只说是从一个风水先生手里买的,但那风水先生现在去向不明。他们这边会想办法查下去,希望耿书郸也帮忙留意一下。 耿书郸没有不答应的。这种贩卖招邪物件敛财的人,玄术圈经常出现,一般不出大事,不招惹到自己头上,大家都不会管太多。不过这次不巧,一下子撞到四大家族中的两家,那就别怪他们拿起铲子刨根了。 把貂皮大衣交给顾文凯后,耿书郸原本打算带着小鬼附身的寄身符,找人度化小鬼的。然而,恰巧遇上过来找方夏道歉的马广平师徒三人。马广平认识一位云来寺的高僧,提出可以顺道帮忙带过去。耿书郸知道,马广平是方夏的师父,他也没什么不放心,也就同意了他的提案。 方夏不是小心眼的人,他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马广平三人又跟他道了歉,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 当天下午,师徒四人在s市分别。 方夏和耿书郸、王珂一起回a市耿家,马广平带着方夏两个师兄,前往g市做法事。据说这次是蹭的是g市最大的道观,预计收入可观。 方夏跟耿书郸他们回到耿老宅时,已经入夜,只能留下过夜。第二天一早起来,方夏风风火火地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决定马不停蹄地离开耿家。 把行李箱和背包往门口一堆,方夏满意地拍了拍手,总算要离开耿家了。心情好得忍不住哼了两句,结果一回头,就看到符堇正在看他。 符堇站在房间窗边那个熟悉的位置,方夏初次见到他时,他也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第一次见到符堇时,方夏就被惊艳到了,还脑子一抽地问对方是不是玉玦精。不过,符堇长得确实好看,不仅仅是那张脸。现在他站在窗边,外面的阳光斜射进来,打在他身上,让他白天稍稍有些透明的身体,看起来像在隐隐发光的感觉,让人看得错不开眼。那模样仿佛落凡仙人,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怎么了?]符堇见方夏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主动开口询问。 “咳!没事。”方夏从失神中惊醒,心虚得眼神飘忽了一下,他居然盯着一个同性走了神,被对方知道,大概不会是一件愉快的事,于是慌忙扯了一个问题掩饰,“那什么,你真要跟我一起走?” 方夏话一出口,突然自己之前都没认真问过符堇的意见。他想离开耿家,是因为他主观地不喜欢耿家,但符堇不一样。符堇留在耿家那么长时间,说不定对耿家有感情,并不想离开。想到这里,方夏稍稍正色,重新组织了语言问道:“符堇,认真的,假如你不需要我当镇守人,你还会想跟我一起离开耿家吗?” [想。]符堇近乎专注地望着方夏,眸色微微转深。 “为什么?” [你不是说他们把我当做争权夺利的工具吗?]符堇反问道。 “呃,我是那么说过……” [我并不喜欢被当做工具。]符堇抬眸,眸光 分卷阅读33 淡淡地看向方夏,[还是说……你不愿意我跟着你?] “不不不,没有的事!”方夏摇头,飞快否定,“我就跟你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好了,现在我明白了,以后你就是我们老方家的人了。走吧走吧,我们马上离开这个叫人讨厌的地方。” 方夏说着背上背包,拖着行李箱,打开房门往外走。 符堇看着方夏的背影,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露出隐约的笑意,随后跟了上去。 利不利用,他其实是不在意的。他想跟着方夏走,是因为他2o年递过来的那颗奶糖,和2o年后递到他面前的那颗薄荷糖。嗯,他是被方夏用两颗糖拐走的。 方夏走到耿家前庭,便看到耿文秋和耿书郸正站在那里。 “再见,拜拜,不用送,后会无期。”方夏朝着两人挥了挥手,就要溜达着往门外跑。 “你急什么?”耿书郸上前一步拽住他。 “我赶公交啊!” “公交不用你赶,王珂在外面等着,他送你去车站。”耿书郸说着,往他怀里塞了一只小纸箱。 “这是什么?”方夏一只胳膊被纸箱的分量压得往下坠了坠,急忙松开行李箱,用两只手托住,才站直腰,瞪着怀里被封得严实的小纸箱,抬头看向耿书郸。 “玄术相关的你先看着,我过段时间有空过去给你去授课。”耿书郸推了推眼镜,又补充道,“可能随机抽考,你最好别偷懒。” “我又不是小学生,还玩抽考?”方夏嘴角撇了撇嘴。 “嗯,希望你拿出大学生的自觉来。”耿书郸拍了拍方夏的后背,笑着道。 “走了。” 看着方夏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那一纸箱书,大步走出大门后,耿书郸开口问耿文秋,“让方夏这么走了,真的好吗?” “踏进玄术圈,他没有选择,至少把在耿家去留的选择权交给他。”耿文秋缓缓道。 “重志他们那边怎么办?他们绝对不会同意符堇离开耿家的。” “暂时瞒着他们,以后再说。”耿文秋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 方夏的学校在c市,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先回了他师父道观所在的q市,也是他从小长大的那片土地。临时改道去q市,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清明快到了,他得去给他母亲扫墓。 马广平的道观叫鹊山观,在q市鹊山上,那是一座很小的山,海拔都不超过1oo米,可以说是山中小可怜了。平时上去根本没什么难度,但方夏拖着行李箱,要上去就得比较费力气了。方夏懒得爬,再说师父和师兄们都出门了,道观里没有人,他回去也没意思。而且,他单纯只是来给母亲扫墓的,扫完墓就走,并没有打算在q市过夜。 方夏在镇上找了家旅馆,开了个房间存放行李。接着去老街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和祭品,然后在路边叫了一辆电动三轮,就朝着他母亲的墓地去了。 q市是一个排不上十八线的小城市,不去市中心,出租车都很少见得到,更别说网约车了。公交车倒是有,但没有去山里墓地的。这种家里有电动三轮的,平时拉货也载人,虽然坐着颠簸了一点,但好歹也算提供了一点便利。毕竟墓地离着镇上还是有些距离,用走的估计得个把小时。 方夏母亲的墓地在山上,这里没有公墓,居民的经济水平也不允许买公墓,大家都是在山上买块地,再花点钱,请匠人打个墓室,立个墓碑,就是墓地了。讲究一点的,会在墓地前圈一块空地,铺上大理石,建个祭台。不过,这样的人家很少,基本都是镇上子女在外面做生意的,家里有点钱的人家。 方夏母亲的墓地,是马广平帮忙建的。马广平在收养方夏后,筹钱帮他目前建了墓地,然后去g市殡仪馆迁回他目前的骨灰,为的是让他在这里有个念想。 马广平平时的收入要维持鹊山观已经岌岌可危了,尽管努力筹了钱,方夏母亲的墓地也不可能有铺大理石、建祭台的待遇,只有墓室和普通石料打的墓碑,墓碑前用石子铺出一块空地,留作上坟祭祀用。这样的墓地虽然算不上豪华,跟山上其他墓地比较,已经不算简陋了,真简陋的只有一个坟包和辨别用的墓碑而已,因为在山上买块墓地也不便宜。 方夏抱着装香烛祭品的纸箱,沿着被人踩出来的泥泞小路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和跟在自己身后的符堇说话,“现在想想,我妈的墓地,耿家大概是出了钱的。不然就我师父那点钱,多半是买不起建墓用地的,他真的很穷。” 搁以前,方夏不会那么想,但是前不久,在病房里偷听了耿文秋和他师父的谈话。耿文秋话中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对他母亲采用完全漠视的态度。细想起来,其实也挺明显的,不然为什么他母亲一过世,他就被转送到了马广平这边?显然是耿文秋早有安排,否则哪能有这么迅速。 [你母亲的后事,耿文秋确实有插手安排。]符堇开口给了方夏一个确定的答案,[只是当时她不想让你踏进玄术圈,得让耿家跟你划清关系,这样也不会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找上。所以,你母亲的后事没法做得太张扬。她明面上基本都委托给马广平处理了,只是在暗中出了钱。] “哦,这样听起来,耿老太婆也不是太坏。”方夏拽着树藤爬上陡坡,从那边抄小道。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方夏早就看开了,所以那天在病房内,他也没有追问耿文秋,当年跟他母亲说了些什么。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现在就算掰扯清了,也没什么意思了。现在方夏会跟符堇说起他母亲的事,其实就跟带朋友去自己家玩,忍不住跟他介绍一下自己的家里人,但方夏对他母亲的事记得的不多,说的多半还是跟他师父相关。 他是带符堇去给他母亲上坟的,这种带朋友去自己家里玩的心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不过,他这应该能算是带符堇去见他母亲,顺口介绍一下自己的母亲,又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 方夏没来得及想太多,他母亲的墓地就到了。 马广平是个道士,看风水很有一手,所以方夏母亲的墓地选址很不错。四面环山,又明堂开阔,以至墓地阳光充足,风顺雨沛,于是石子铺的墓前空地上,青葱的野草也是长势喜人,它们顽强地从嘛片石子底下的泥土中钻出来,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方夏糟心地看着占领他母亲墓前空地的一片野草,痛定思痛地做出决定,“我明年一定要给我妈墓前这块地浇上水泥,到时我看你们还怎么长?” 做完来年宣誓,方夏把抱在怀里的纸箱搁在一旁,撸起袖子,蹲下开始拔草。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把被野草侵占的空地整理 分卷阅读34 干净,墓碑上“方容鸢之墓”几个字也完整地露了出来。 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方夏起来,给他母亲摆上祭品,上香点蜡,最后烧了一把纸钱,蹲在墓前,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母亲聊天。 “今年被师父骗了,去了一趟耿家。不过我机智地揭穿了他的谎言,顺利离开耿家,重新获得了自由。”方夏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符堇,“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符堇,我新认识的朋友。呃,虽然是个厉鬼,不过他不伤人,对我还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符堇看着墓碑上“方容鸢”三个人,随后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咦?”方夏诧然回头,“你认识我妈?” [以前见过。]符堇道,[那时耿重宣是我的镇守人。] 耿重宣是方夏的生父,既然耿重宣跟他母亲在一起过,符堇自然是见过他母亲的。 [耿重宣是在他之前的妻子过世后三年遇见你母亲的,一见钟情,便不管不顾地缠上了你母亲……] 符堇话刚起了个头,方夏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算了算了,当年他们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两人都过世那么多年了。如果阴间投胎业务效率高点,他俩现在都快追上我的年纪了。” [我以为你会在意。]符堇低声说道。 “小时候很在意,因为总有人在我耳边嘀咕,什么我妈是小三,我是私生子,我妈抢了别人的男人。但我妈在我眼中一直很好,我不乐意别人那么说她,就想找到我妈不是小三的证据,狠狠地反驳他们。”方夏感觉腿蹲得有点发麻了,索性拆了纸箱垫在地上,直接坐在上面,“那个时候没找到证据,还急得偷偷哭过——怕我妈担心,我都是躲起来哭的。就算现在知道那耿重宣原配早没了,我妈并没有插足别人的家庭,也没什么意思。人都没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至于我是私生子的事,这依旧是事实,我妈确实没跟那耿重宣结婚。” [是谁整天在你耳边说那些话?]符堇低头看着方夏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出一丝凉意。 “嗳,你生什么气?那都是小时候我事了,我自己都已经不生气了。”方夏笑着抬头看符堇。 符堇垂眸看着方夏的双眼,没有说话。 “不过,说起来有点诡异,我记得那些人说我妈坏话,但我记不起他们的模样。”方夏微微一顿,“也不能算是记不起他们的模样,只是他们在我记忆中,好像就是一堆黑影,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可能是我那时年纪太小,没记住吧。” [我想……你说的“那些人”,多半不是人。]符堇开口道。 方夏一愣:“不是人,那是……” [大概是恶鬼。]符堇回道。 “恶鬼?”方夏从他母亲的祭品中摸了一个肉松面包,一边塞进嘴里,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符堇,示意他继续讲。 [恶鬼并不是枉死的,他们或是未及时被鬼差带走的生前作恶之人,或是自己心生恶念的游魂,又或者是受一些外因影响的鬼魂,情况有很多,总结来说就是怀有恶意的鬼魂。]符堇道。 方夏咬着面包点头,又从旁边拿了一个苹果。 [恶鬼中,有些就喜欢在人耳边窃窃私语,引人愤怒,导人向恶,是恶意的唆使者。你小时候遇到的应该就是这类恶鬼。] 第24章窃窃私语者o2 [不过,很多恶鬼其实没太大力量,至多比普通的游魂强一点。他们对普通人他们可能放手作恶,但对上有能力的人,却会有所忌惮。]符堇说道,[你那个时候应该还未被耿文秋封印力量,那些找上你的恶鬼,估计是有些忌惮你,但又觉得你年幼好欺,所以接近你作恶,却又用黑雾将自己的身形隐藏了起来,让你看不清他们的模样,怕你将来报复。] “一群怂货。”方夏点评完了,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开始啃苹果。 符堇看着方夏苹果啃得咔咔响,腮帮随着咀嚼不断鼓动,好似一只欢快进食的小仓鼠。自己刚才说的那些,大概是被他当做下饭故事听了,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带动了食欲,就是不见他生气。若当时他在方夏身边,必然叫那些恶鬼魂飞魄散。 唆使人的恶鬼,普通人看不到听不到,最多心绪受到一些影响。而方夏能够听懂,却是直接遭受了伤害。拥有见鬼能力之人,被恶鬼忌惮的同时,也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恶鬼的伤害。要不是方夏生来心大,那些伤人的恶语足够扭曲他的心性,而他——怕是见不到2o年后,再次毫无顾忌地朝他伸出手的方夏了。 这对符堇来说,并不是一个叫人愉悦的假想,唇线不自觉地随着情绪绷紧,眼底泛冷。 方夏啃了半个苹果,一直没听到符堇的声音,有些奇怪地仰头看他,正好撞上符堇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有什么好看的?这么看着他做什么?方夏疑惑地低头,看到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再抬头看符堇。难道对他手中的苹果有想法? “你想吃苹果?”方夏把手中的苹果举到符堇面前,但很快意识到这苹果自己啃过了,复又把手缩了回去,从旁边的盘子里重新捞了一个,送到符堇面前。 [我不吃。]符堇摇头拒绝。 方夏收回手,在自己那半个苹果上咬了一小口,忍不住又仰头看符堇,“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符堇转开视线,看向远处层层叠叠的远山,和煦的阳光下,满山的树林都透出一种春季特有的绿意,生机盎然。 ——从哪里都没看出来,就是这么感觉的。 符堇脸上的神情总是淡淡的,从上面基本看不出太多情绪。但他对在意的人情绪感知,从小就很敏锐。他母亲其实跟符堇的性子有点类似,内敛而清冷,但他就是能一眼看出,自己母亲脸上的笑容是真是假,准确地判断是否需要掏出糖果。 而符堇,方夏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他划进了在意的名单里。最初因为他不是人的身份,让他不自觉地关注。之后,大概是朝夕相对,让那份不自觉地关注变成在意了……吧?方夏不是很确定。不过,符堇有时会隐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曾经遇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是什么时候。 不管怎样,反正在面对在意的人时,他对对方情绪好坏的直觉判断,从未出过差错,所以他在这方面相当自信。 所以—— “反正我就是觉得你不高兴了。”方夏跳过自己也解释不清的过程,直接对符堇的心情做了盖棺定论的总结。 [嗯,我不高兴。]见方夏那么肯定,符堇索性承认了,但他并不打算告诉 分卷阅读35 方夏他在不高兴什么。不是觉得理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感觉自己现在的立场不太合适,莫名觉得说那些话,需要跟方夏更加亲密的关系才合适。 方夏看着符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文,对方摆明了不打算告诉他不高兴的理由。方夏撇嘴,觉得符堇这种话说一半的行为十分不好。但很快想开,从地上爬起来,对符堇劝道:“别不开心了,高兴点……” 就在这时,距离他们不远,比他们所在稍低那处山坡的墓地,发出一阵哭声,两个女声混在一起,一边哭一边嚎。方夏说到一半的话,顿时卡壳。 那是哭坟,是上坟的一种习俗。 不过,方夏从来不那么做。一是觉得丢人,二是假设他妈在天有灵,这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儿子,结果她儿子每次来都哭丧着脸,那得多糟心啊!方夏上坟,一向是高高兴兴地来,跟他妈唠嗑几句,再高高兴兴地回去,整得跟踏青差不多。所以他刚才劝符堇高兴点,说得十分自然顺溜,一般哪有坟前劝人高兴点的?即便符堇并不是墓主人的家属。下面墓地那户人家,才是正确的上坟姿势! 伴着下面那户人家的哭坟声,让符堇高兴点的话是没法继续说了。方夏是不介意在自己母亲坟前,劝人高兴点的,但现在人家在那边哭嚎得起劲,你这边再继续叫人……呃鬼高兴点,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了好么? 方夏拿手背蹭了蹭鼻子,转移话题,“那什么,我把苹果烧给你,你能吃到吗?” 符堇:[你怎么让一个苹果烧起来?] 方夏:“呃……” 看着方夏瞪着苹果想法子的模样,符堇感觉自己暗沉的情绪顿时淡了,心情和这山岗清风一起轻快起来。 [你烧给我,我也吃不到的。]欣赏够了方夏纠结的表情,符堇出声解救他。 “你说给我给它淋上油,我是说食用油,它能不能烧起来?”然而方夏不但拒绝解救,反而还对让一个苹果燃烧起来的课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符堇:[……] 下面的哭坟似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让苹果燃烧的实验,眼下也没有道具支持,见跟电动三轮车主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便收拾了墓前的东西,给他母亲的坟头加了两抔新土,沿着原路下山。 下山的途中,无意间瞥见了两只身影极淡的游魂,一闪而过,很快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平时白天很少见到普通游魂的,据耿书郸说,能够在白天随意行动的,都不是一般的鬼魂。方夏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明天就是清明,清明是四大鬼节之一,鬼节之时,阳间阴气大盛,鬼魂出来游荡也会自由一些。]符堇开口给方夏解释,[这里本就是墓葬之地,土地阴气重,所以尽管还没到正阴的时间,白天游魂稍稍出来一下,也不会有大碍。] “对人不会有影响?”方夏问。 [游魂本身就对活人影响极小,即便这里土地阴气重。]符堇道,[而且,来这里的人,多少来给家人上坟,从家坟延伸出来的气运,自然会庇护其子孙后人。] “是吗?”方夏想了想,又问,“那坟主人投胎去了,那家坟的气运还会庇护他的后人吗?” [家坟延伸出去的气运是和风水有关,一般情况下,墓主人只是在最初决定了气运的偏向,之后他在与不在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挑墓地注重风水,因为庇护后人气运强弱,是由风水决定的。当气运足够强盛时,甚至能兴旺一个家族。] 方夏突然停下脚步。 符堇跟着停下:[怎么了?] 方夏猛然转身,对着他母亲墓地的方向喊道:“妈,家族兴旺这种听起来就很费力的事我就不要求了,但你一定要保佑我在c市顺利找到工作!” “呼——”方夏长出了一口气,回转身体继续往前走,“喊完突然安心多了,我师父说,我妈那块墓地是个风水宝地来着,这一定能实现。” 方夏原本都找好工作了,是一家画室的老师,但在去耿家前他跟画室老板推了,当时是做好回不去的打算的。谁想那是耿老太婆和他师父联手打造的骗局,就这样耽搁了大半个月,回去得重新找工作了。 回到镇上,方夏匆匆去旅店拿了行李,傍晚时分坐上前往c市的动车,离开了q市。 当天晚上八点多,抵达c市,又坐公交车,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城市,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方夏体力很好,但这一天从a市到q市,再到c市,中间还去山上上了坟,也是累得够呛了。 明天就是清明节,学校放假,留在学校的学生不多,方夏拖着行李走进比往日安静的校园,慢吞吞地摸到寝室楼,几乎是两步一停地往楼上爬——要不是他们寝室在二楼,他都有把行李扔了的冲动了。 站在寝室门口,方夏摸了半天|衣服,没找到寝室钥匙,正要生无可恋地去翻行李箱,符堇手一抬,帮他打开了寝室门。 “谢谢。”方夏一边跟符堇道谢,一边推开寝室门。 这是一间四人寝室,下层书桌带柜子,上层单人床。寝室没开灯,但推开房门,先是闻到一股泡面味,然后看到里面靠近阳台那张书桌边坐着一个人,头上戴着耳麦,笔记本电脑的光单单照亮那张正吸溜着面条的脸,有种看鬼片的艺术特效。 “侯朝清,你弄啥嘞?!”方夏借着笔记本屏幕那点亮光,认出室友,一嗓子就吼了出来。 方夏的吼声穿透了对方的耳麦,把对方吓得举着泡面叉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这一跳,笔记本被带得一歪,有线耳麦的插头,从笔记本插孔中被扯着拔了出来,一阵阵难耐的呻吟和拍打声交织着,从那笔记本电脑中传出。 第25章窃窃私语者o3 方夏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那台流淌出爱与生命乐章的笔记本。侯朝清刚才跳起来时把笔记本带歪了,此刻笔记本的屏幕正朝着寝室门口,方夏53的视力,足够让他看清荧荧光屏上的画面——两位主演激情澎湃地纠缠在一起,携手演绎的生命大和谐,仿佛要透过屏幕,点燃充满泡面味的空气。 果然是和谐小电影。 方夏第一反应是不能让符堇看到,他身形迅速往右横跨一步,挡在符堇面前。很快又想到符堇比自己高,这样可能挡不住符堇的视线,赶紧又把怀里那只装书的小纸箱顶在头上,同时厉声对侯朝清道:“胖猴,关掉!” 站在书桌附近,正面朝着寝室门口,以右手拿叉举过头顶,左脚抬起金鸡独立,用圆润的体态,摆出十分富有艺术感造型的侯朝清,听到方夏的话,身形晃了晃,从定格状态解除。吐出刚才屏住的那口气,拍着胸口压惊道:“什么 分卷阅读36 啊?原来是方夏啊!吓我一跳……” “方你妹的夏,让你把视频关了听到没?”方夏冲侯朝清嚷嚷道。 见方夏跟他急,侯朝清先是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飞快地冲回书桌前,关掉视频,合上电脑,然后瞪大双眼,伸着脖子朝寝室门口张望,“方夏,你带女朋友回来了?!” 这种小电影,方夏又不是没看过,而且作为美术生,他果体也没少画,不就是撞见自己兄弟看小电影,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么大反应,多半是带女朋友一起过来了!在女朋友面前才需要隐藏低俗的爱好,维持帅气纯良的形象! 侯朝清觉得自己想得十分有道理,然而他瞪了半天眼,愣是没找到第二个人影。 “什么女朋友?”方夏把顶在头顶的小纸箱拿下来,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啪地按下寝室门口的开关,室内瞬间大亮。 侯朝清眨了眨被灯光刺痛的双眼,跑到寝室门口,探着脑袋往外看,“当然是你的女朋友啊!咦?怎么没有?妹子是还没上来吗?” “我单身哪来的女朋友?胖猴,你做梦呢?”方夏把拿只沉甸甸的小纸箱放在自己书桌上,拉过一把椅子,示意符堇坐。 侯朝清在寝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真的没有“还未上楼的妹子”,失望地帮着方夏把行李箱拖进寝室,冲方夏抱怨道:“弄啥嘞?没有妹子你刚才那么大反应?不就是撞见我在看小电影嘛!以前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看过?一惊一乍的……” 在一旁椅子上落座的符堇,抬眸看向方夏,也跟着问道:[你刚才为什么突然挡在我面前?] “那种东西不适合你看。”方夏背对着侯朝清,稍稍凑近符堇,用极小的声音对他说道。 符堇这般出尘的人物,看那种小电影,被带坏了怎么般?怎么说都是他带出来的鬼,他得负责! [你不也看过吗?]符堇指了指侯朝清,[和他一起。怎么我就看不得了?] “那不是好东西。”方夏看着符堇淡淡瞥过来的视线,咬牙道,“我以后也不看了。” 方夏说完,心里泪流满面。虽说看小电影是低俗趣味,但千百年来这类文化就没断过,足以说明其魅力,然而,他今后却要舍弃这项趣味活动了,何其心痛! 不过,有符堇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不想带坏符堇,就算今天不做保证,今后也一样没法看。 侯朝清关上寝室门,捡起从门背后掉下来的挂钩,想重新粘回去。粘了几次没成功,就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随后转身问方夏,“你叽叽咕咕干嘛呢?还不搭理我……” “你人在寝室干嘛不开灯?黑灯瞎火地贴在电脑前想吓谁呢?还好意思怪我一惊一乍的?”方夏想了想侯朝清刚刚说了什么,竖起眉头,扭头反问。 “关了灯看更有氛围。”侯朝清高兴了,把方夏的行李箱放在他衣柜前,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把胖胖的自己重新放回椅子上,端起还没吃完的桶状泡面继续吃。 方夏倚着书桌看向侯朝清:“一边看片一边吃泡面,你那是什么操作?” 侯朝清抱着泡面桶,抬起他的双下巴,戏精附体:“苍天不公,人心不古!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片吃桶泡面你都要管我!” 方夏:“……” 方夏觉得,侯朝清这段时间大概是寂寞疯了。 他们寝室四个人,除了他之外,王竹、黄煌、侯朝清和他,进入大四下学期后,就再没在寝室齐聚过。 王竹去了外地的一家设计公司实习了。黄煌是c市本地人,早就搬回家住了,寝具什么虽然还留着,但只有偶尔才会回来看看。在方夏离开c市去耿家之后,寝室就剩下侯朝清一个人了。侯朝清也是学设计的,不过他打算留在c市发展的,目前在c市一家设计工作室当助理,手上没多少钱,没法出去租房,能在寝室多住一天是一天,于是就成了他们213寝室的留守儿童了。 看在侯朝清这留守儿童,确实有点可怜的份上,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方夏把行李箱塞进自己的衣柜,回头环视了一圈寝室——男生寝室多半是指望不上有多干净整洁的,留守儿童胖猴也不是这方面的人才。再回头,看符堇正优雅地坐在他书桌边,翻着一本从他书架上拿的《美术简史》,感觉跟他们这个脏乱的寝室格格不入。回想起在耿家老宅住的屋子,顿时觉得自己把符堇带出来受委屈了。 察觉到方夏的视线,符堇抬头,[……?] 方夏撇过头去,挽起袖子,去门背后拿了扫把,开始动手打扫寝室。装修没得救了,卫生勉强还能抢救一下。 “方夏,我说你回老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回来变得纯情又贤惠了?”侯朝清一边把脚抬起来,让方夏扫自己脚下的垃圾,一边吸溜着面条问道。 方夏回耿家的事没告诉过其他人,走的时候就含糊地说了一声回老家。 “你管我发生什么了?吃完泡面收拾了搁外面走廊。”方夏拿扫把柄捅了捅侯朝清的腰,“话说你这泡面怎么还没吃完?” 侯朝清:“我放了两个面饼,嘿嘿……” 方夏:“……” 侯朝清突然瞪眼,盯着方夏的书桌,“方夏,你桌子上那书好像自己翻页了?” 方夏回头看去,对上符堇的视线,对方放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蜷缩,随后转开了视线。 符堇大概一时忘了这里不是耿家,看着书,没有注意就这么翻过去了。 方夏回头,把侯朝清的脑袋推到另一边,“没有,你看错了,那书本来就在那一页的。” 侯朝清:“不是啊!我刚刚看到翻开的那页,上面没有图的……” 方夏抱臂:“怎么?吃桶放两个面饼的泡面,你就想发酒疯了?” 侯朝清见方夏那么肯定,怀疑自己可能真的看错了,而且书好好在放在那里,没开风扇没开门窗的,怎么可能自己翻页? “我可能假性近视了,前段时间加班,一天到晚盯着电脑来着……”侯朝清叹了口气,决定道,“我明天要去买眼药水。” 见侯朝清被糊弄过去了,方夏松了口气。看来得尽快搬出去单住,不说环境,吓着胖猴也不好。就是自己那不到一万的存款,有点蛋疼,c市租房不算便宜。 侯朝清的老家离c市挺远,他实习的工作室只放了他清明一天的假期,所以他就留在了c市。原本以为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清明了,没想到方夏突然回来了,侯朝清自然是很高兴。第二天,他就胖手一挥,请方夏去学校后面那条美食街吃火锅,美其名给方夏为接风。 方夏他们美院后面的美食街,是一条平价餐饮店的聚集点,东西不贵也不多好,是附近学校学生的首选。适逢清明, 分卷阅读37 学生大多回家了,美食街冷清不少,经常爆满的火锅店也没多少人。 方夏和侯朝清选了街道一侧靠窗的四人座落座。 侯朝清兴致勃勃地反菜单,方夏有条不紊地摆碗筷。侯朝清菜单翻到一半,抬头看到方夏那边放了两份碗筷。 侯朝清:“多的两份碗筷,一会儿让服务员会来收走,你摆出来干嘛?” 方夏对上符堇不赞同的目光,一脸认真告诉侯朝清:“哦,一份用来吃,一份用来放凉。” 侯朝清微张着嘴愣了半响,最后一拍大腿,道:“方夏,你真特么是个人才!我也要这么做!” 方夏给了符堇一眼得意的眼神。 符堇垂眸看自己面前的碗筷。 得意完了,方夏正要收回视线,余光瞥见窗外一道纤瘦的身影,视线一顿,便追着那个身影过去了。 那是一个栗色长卷发的女孩,有着一张姣好的面容,穿着红褐色的连衣长裙,外面随意套了一件驼色长毛衣,肩上挂着单肩小包,怀里的抱着几本书,从方夏对面的方向走来。 “你看什么呢?不点菜吗?”侯朝清说着,顺着方夏的视线看去,“哦,那是隔壁油画系的系花,周璐。怎么样?漂亮吧?” 等那周璐走出视野,方夏收回视线,他没听清侯朝清说了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回想着刚刚余光看到那周璐,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一闪而过。 第26章窃窃私语者o4 今天是清明,但c市的天气一点都没有雨蒙蒙的自觉,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方夏低头想着,刚才那女生背后一闪而过的影子,是不是自己被阳光晃了眼,在疑心作用下想多了。正怀疑着,迎面吹来一阵阵冷风,方夏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侯朝清正双手拿着菜单,往他脸上扇风。 “你干嘛呢?”方夏起身,夺过侯朝清手中的菜单,放在符堇和自己之间的位置,又看了一眼符堇。 符堇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眼,没有开口的意思。方夏拿不准符堇是没注意到刚才路过那女生,还是那女生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不过,究竟如何,这事得晚点再问符堇了,眼下侯朝清在,不太方便。 “啧啧啧,瞧你刚才那模样,魂都快被勾走了。”侯朝清在对面摇头晃脑。 “什么魂都快被勾走了?”方夏莫名其妙,“被谁?” “油画系系花,周璐啊!” “那谁啊?在哪儿呢?”方夏东张西望地环视了一圈火锅店内的客人,年轻女孩有两个,长得一般般,都不太像系花。 “就刚刚从窗外街道路过的那美女啊!你直勾勾地盯着人家一路走远那位。”侯朝清道,“那就是你们国画系隔壁,油画系的系花周璐啊!我没记错的话,还是跟我们是同届的。我刚刚跟你说了,你没听到?” “没听到,我也没被她勾走魂。”方夏低头开始勾菜单,勾之前抬眸看一眼符堇,若见符堇不喜欢,他就跳过。 符堇吃不到,但至少不要点让他看着感觉糟心的东西。目前为止,除了内脏,符堇似乎对任何食物都没有明显的反感。 “别啊!看上了就去追呗!单身那么多年,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而且现在时机也好——毕业季,分手季,分了的是未来看不到前景的,但这个季节牵手在一起的,多半是未来规划合拍的,修成正果的几率就很大了!而且,你看你颜值身材都在线,就算对方是系花,你努力一下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侯朝清说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感浑圆绵软有弹性,按一按,还能带着周边地带一起波涛起伏,十分忧伤地叹了口气,“像我这样的,努力也没指望,现在的妹子,找男朋友都要看脸看身材的……” “你可以努力减肥。”方夏点完菜,按铃叫服务员。 “减肥那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事,那是需要拼上我老命的s级任务。”侯朝清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看了一眼方夏,又摇了摇头,鄙夷道,“像你这种有腹肌的人是不会懂的。” 方夏:“……”腹肌它做错了什么?! 侯朝清没有死抓着周璐继续说道,毕竟只是人家凑巧,方夏多看了两眼,他不至于真认为方夏对系花真有意思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女大家都是爱看的嘛! 服务员过来,记下方夏他们点的菜,收走菜单,侯朝清继续道:“说起来你也真够奇怪的,大学四年,我就没见你交过女朋友,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样子。难道是——放不下早恋分手的前女友?” 符堇微微侧头看方夏。 方夏喝了一口水,白了一眼对面的侯朝清:“想太多,我就是没交过女朋友怎么了?” 侯朝清一静,随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夏问:“那……男朋友?” “噗——咳咳……”方夏一口水喷了出来,拍着胸口猛咳,“什么鬼?” “也没有?”侯朝清眨眼。 “有个鬼!”方夏瞪他。 “好吧好吧,别认真严肃什么的?” 方夏:“滚!” 侯朝清真的滚了。 服务员端来火锅底汤,侯朝清瞬间遗忘这件事,端着盘子,颠颠地滚去自助台取水果点心了。 方夏:“……” 吃完火锅,方夏和侯朝清又去附近超市。 进了超市,两人分头行动。 方夏买了两只11oo1的玻璃密封罐,和几包口味不同的糖果,这是之前答应给符堇。侯朝清则买了一堆口味不一的泡面,有桶装也有袋装。两人在收银台前汇合,打量彼此战利品。 侯朝清:“我完全不能理解你买这种东西。” 方夏:“我倒是很能理解你买那种东西,并且想象出它们给你的身材添砖加瓦的未来。” 侯朝清:“你管我!” 方夏:“我也不需要你理解,谢谢。” 清明这天,方夏就跟着侯朝清晃晃悠悠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侯朝清去工作室加班,方夏留在寝室,开始在网上看招聘信息。作为应届生,而且是毕业证还没拿到的应届生,想找待遇好的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他需要搬出去单住,工资跟不上的话,会很难实现。 在招聘网上翻了半天,都没看到什么中意的,就忍不住又惋惜起了之前推掉的画室工 分卷阅读38 作。那家画室他之前一直在兼职,入职老师待遇真的算不错了,还包食宿。住宿的地方他之前也去看过,画室老板给租了几间单人公寓,虽说是面积不大的单间,但环境和装修都还算不错。 想了一会儿,方夏决定还是给那画室老板打个电话,去问问还招不招人。 这个电话,方夏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打过去的,却不想那画室居然真的还在招人。 “我这是个人开的画室,没什么名气,平时也就教教小孩。不专业的野路子和水平不够的老师我不要,专业的——比如说你们美院的应届生,高水平的心高气傲,都奔着去当艺术家的,看不上我这小画室。有点水平的,居然嫌弃我工资开低了?!一群眼高手低的,也不去外面看看,应届生我这工资开得绝对是厚道的!”画室老板魏书华在电话里对着方夏一通抱怨,“不过我这里没什么前景倒是真的。方夏,我是挺满意你的水平的,你还来我这,我肯定收啊!就是这次不会再突然回老家了吧?” “放心,这次肯定不会了。”方夏保证。 “那行,你今天下午就过来办一下入职。小徐今天在画室,你要搬去宿舍的话,直接去找他帮忙好了。” 挂断电话,方夏看了一会儿黑掉的屏幕,随后猛地抬头看向坐在他书桌旁符堇。 符堇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来。 “符堇,我找到工作了!”方夏美滋滋地对着符堇笑道,“我对我妈的墓地许的愿望实现了,我妈真灵验!不对,我都没在墓地见着我妈的鬼魂,她应该早投胎去了。唔,应该说我师父看风水还真的挺厉害的,对许愿那么灵验。” 符堇微微点头,[那墓地风水确实极好。] “总之我找好工作了,包住宿,而且是独立单间,以后你在房间里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什么。”方夏起身走到符堇身旁。 符堇微愣,这才反应过来,方夏并不是单纯地为找到工作而高兴,而是在为他不用继续因为顾忌束手束脚开心。心头微微颤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是个缺心眼,有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尽想着照顾他了? “符堇!”方夏伸出手,手掌对着符堇,“先击个掌庆祝一下!” 符堇抬眸,伸出手,和方夏的手掌虚虚地贴在一起。 方夏喊道:“耶!” 符堇眼中映出他的笑脸,目光迟迟没有转开。 “那个画室老板工资开得很厚道,我就打算先在画室做两年,然后在网上接一些插画什么的,攒点钱,之后再看情况发展。”方夏收回手,手心没有什么实际的触感,但符堇会跟他做击掌这种事,还是让他挺高兴的,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的初期职业规划,“去大公司入职对我这种性格大概不太合适,也许未来我也会开个画室什么的。总之,我以后一定会带着你住进大房子的!” 符堇点头:[好,我等你。] 当天下午,方夏在电话里接受了侯朝清一顿戏精附体的鬼哭狼嚎,收拾了寝室的行李,带着符堇搬去了画室宿舍。 画室是在离美院不算太远的一个创意园区,但已经有些接近郊区,不过胜在环境清幽。而作为画室员工宿舍所在的公寓楼,就在跟创意园区隔了一条河道的公寓楼小区。从架在河上的石桥走,两处相隔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方夏被安排在六楼,是一套一室一卫的房间,不带厨房。空间比之前他看过的那间大些,至少把带过来的行李堆在房间内,也没产生转不过身的拥挤感。 送走帮忙把行李搬上来的小徐,方夏慢吞吞地走回房间,看着房间地板上那堆行李,微微蹙眉。 [怎么了?]符堇见状,开口问道。 “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方夏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无所获,“算了,想不起来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先收拾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事? 作者小小声:系花系花…… 符堇淡淡一瞥。 作者:晚安,好梦! 第27章窃窃私语者o5 公寓房内的布局类似酒店房间,布置简洁,也没什么特别的摆件,但用得到的桌柜椅之类的家具一件不少。 方夏拉开窗帘,落地窗的设计,让外面的阳光极大限度地照进房内,让整个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落地窗前放着一套桌椅组合,一张不大的实木圆桌,和两张深灰色的沙发椅。方夏把单肩背包扔在那沙发椅上,笔记本电脑和耿书郸给的那一小纸箱的书一起,放在床尾从电视柜延伸出来的狭长桌的中间靠墙位置,给符堇放那两只装了糖的玻璃密封罐。 符堇多看了那两只玻璃密封罐几眼,方夏已经把装着衣物的行李箱塞进了衣柜,拿出从寝室带来的床单被子开始铺床。 这房间虽说是单人间,但放的却是一张双人床,原本寝室里用着需要折进去一小半的床单,到这里却是铺不满了——铺完后两边分别露出了一小部分床垫。 方夏站在床尾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双臂前伸,用类似一种跳水的入水动作,脸朝下扑倒在床上。短款的上衣,随着他动作的牵扯往上,露出一段劲瘦的后腰。 符堇回头,视线落在方夏那段裸露的后腰上。腰身狭窄,腰窝深陷,带着一种莫名的性感,再加上之前方夏睡觉时露出来的腹肌,确实如侯朝清所说——方夏的身材不错。只是想到侯朝清说那话,多半可能见过方夏裸身的模样,符堇就突然感觉不这么愉快了。 符堇视线在方夏后腰处的视线停留了一会儿,顺着后背上移,落在方夏后脑勺那招眼的小辫子上,对着趴在床上,明显有些小郁闷的方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床单小了。”方夏在床上一个翻滚,随后挺身坐起来,顺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购物app,“我还以为能用呢!辛辛苦苦从寝室带过来,结果还是得重新买。” 床单小了,这种事符堇显然帮不上忙。只能安静地听着方夏发着小牢骚,看着他在购物app上挑挑拣拣,选出一套被单,下单,付钱。十分平凡的生活琐事,符堇却看得津津有味。耿家的家主,是不需要关心这些衣食住行的生活琐事的,老宅里有专门负责这些的人,他很少能见到自己的镇守人如此富有生活气息的一面,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在一旁听着抱怨,变相地参与其中。 感觉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然而,即便是真他活着的时候,他也从未参与过这种琐碎却温馨的事,有的是只是虚假的谎言和冰冷的背叛而已。 符堇低下眼帘,掩藏起眼底浮动 分卷阅读39 的暗沉色。 那边,方夏已经确认了付款,正要抬头跟符堇说话,手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方夏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差点被扔出去。稳了稳心神,低头一看,发现是耿书郸打来的电话。 “干嘛?”方夏接起电话,没好气道。 “不干嘛,就问问你过得怎样?”那边耿书郸轻笑了一声,闲闲地开口道。 “自由自在,十分逍遥,总之比在耿家过得好就是了。”方夏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就为这特地打电话过来?” “不行吗?” “……”这是闲得蛋疼吧?“没其他事我挂了,忙着呢!” “我过两天去c市找你,你把地址发我一下。”耿书郸道。 “你要来c市?你来干嘛?”方夏警惕地质问道。 他对耿书郸不怎么反感,但这改变不了耿书郸是耿家人的一份子。这人要过来找他,耿家是不是又准备坑他了? “过去给你上课,之前说过的,你忘了?” 方夏:“……”他确实忘了这茬。 “我给你的书,你有在看吗?”耿书郸接着问。 方夏的视线转到郸给他的那只装着书的小纸箱就搁在上面,至今还包装完好,没有半点打开过的痕迹。 方夏:“……在看。” 符堇低头看他。 方夏默默转开视线。 “在看就好,希望到时抽考不要让我失望。”耿书郸说完,提醒方夏别忘了给他发地址后,便挂断了电话。 方夏把学校地址给耿书郸发出去后,瞪着那条发出去的信息好一会儿,才起身走到书桌前,开始拆那只装书的小纸箱。 纸箱里面装的是线装书,拿出最上面一本,黄皮的封面,上书《鬼节通则》四字。 方夏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翻开那本《鬼节通则》。这是一本用毛笔小字抄录而成的手抄本,大概好些年前的人抄录的,用的是繁体,竖排成句,从右往左的阅读顺序。作为国画系的学生,方夏研究过书法,临过古籍字帖,看懂问题不大,但是本身没有兴趣,看了没两页注意力就开始涣散。 摸约过了十来分钟,方夏双手一合,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鬼节通则》,扔回小纸箱中,站起身,一脸坚定地扭头对符堇说道:“符堇,我们出去吃饭吧!” 符堇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色正亮,太阳还未西沉,明显离晚饭的时间还早着。 方夏:“……我饿了!” 符堇收回视线,视线在装书的小纸箱上微微一顿,随即点头同意道:[那走吧。] 在外面吃完晚饭,方夏带着符堇在小区周围转了一圈,算是饭后散步,也顺道熟悉一下今后的生活环境。回到公寓八点多,方夏和符堇一起在网上看了一部电影,然后洗澡上床,就再没靠近过那放着小纸箱的书桌。 方夏钻进被窝,跟符堇道了晚安,照例给对方留出半张床后,便蹭着枕头睡了。 床尾留了一盏落地灯,暖色的光晕打在床尾的被子上,方夏的脸藏在光晕外的阴影中,但这并不妨碍符堇将他的五官看得分明。 符堇坐在床尾,看着方夏,等到他彻底陷入沉睡后,才起身帮他把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随后走到书桌前。他的视线落在书桌中间那两只玻璃密封罐上,透明的罐子,可以从外面直接看到罐内底部,两只密封罐中分别放了十几颗糖,包装各不相同,看起来五颜六色的。这些都是方夏买给他的糖,一个品种放一颗,每一颗都不一样。方夏之前对他说过,要给他存糖果,各种各样的,世界各国的。 距离方夏说的目标还很遥远,但他却是在认真地做了——就为了自己那句喜欢。 符堇看着密封罐里的糖果,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柔和。 落地灯暖色的光晕打在符堇背后,他的身前起先没有影子,渐渐地脚下落了淡淡的阴影,阴影逐渐转深,最终定格成一个正常的人影,落在符堇的身前。符堇朝着装糖果的密封罐伸出手,他的指尖触及罐子的玻璃壁,手指没有穿透过去,而是在玻璃壁上留下了指尖的轮廓。 符堇隔着密封罐的玻璃壁,戳了戳糖果,才收回手。他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小纸箱上,柔和的神色从眉宇间淡去,重新变得清冷。 纸箱被方夏打开后,没有再被胶布封严实,只是随手合上而已。符堇动手打开纸箱,把里面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往外拿,直到瞧见一本黑色封面,不见任何提字的线装书,才停下手,将那本黑皮书取出。 这本页用的是牛皮纸,书本极薄,只有寥寥几页,里面同样是手写的毛笔小字,内容讲的是各类鬼魂的划分。 符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果不其然地写着他记忆中的内容—— 厉鬼者,枉死人化之,大凶之魂。 厉鬼类分约有三。 无形者,杀人索命,祸及人。 遇之,驱之度之; 后而成形者,凶煞既成,危及四周生灵。 遇之,慎重以对; 生而有形者,天煞之魂,祸及苍生,祸及天下, 天煞之魂,灾厄也!唯天道可破,凡人无可抗之。 遇之,务必退避远离,切记切记! 符堇拇指按在页面的最后一字上,眼底一片阴冷。 良久,他抬起手,缓缓撕掉这一页。黄色的牛皮纸,在他掌心被青色的火苗吞噬,灰烬没能飞扬起来便化成了细碎的粉尘,从符堇的指间漏了出去。 方夏不需要知道这些,他也不许他知道这些。 他等了那么久才遇到的人,他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人,他绝不允许他从自己身边逃离。 他是生而有形者,耿家人不知道,方夏现在也不知道,但防范于未然,这方面的认知,他不想让方夏沾染半点。 符堇转过身,看了一会儿再次踢了被子歪斜到床沿的方夏,才回头重新将书放回小纸箱,合上。 走到床边,帮方夏重新盖好被子,垂眸看着他的睡脸,符堇脚下影子逐渐变淡,随后完全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敲黑板):厉鬼可以分为气态,液态,固态三种。符堇属于固态,也就是俗称的冰,不可乱摸,容易冻伤。 方夏(打呼噜):zzz…… 作者:…… 第28章窃窃私语者o6 冬实画室,是在创意园区内,一幢三层的小楼建筑。小楼临湖而建,造型十分特别,从创意园区正门进去,看到的是正常的三层式现代建筑,但从临湖那一面,墙体全由透明玻璃构成。当初那么设计的初衷是为了采光,不过方夏觉得除了采光外,冬天在那些教室晒太阳也是极好的。 画室老板老板魏书华是个富二代,同时又是家 分卷阅读40 里的老幺,父母对他要求不高,是个典型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不过,这位公子哥倒不是惹是生非的主,也没什么不良爱好,平时除了跟朋友一起吃喝玩乐外,也就喜欢投资一些附庸风雅的产业。冬实画室,便是他前两年一时兴起的产物。 魏书华并不指着这些心血来潮的产业给他赚大钱,甚至赔点钱他也不在意。因此,画室老师待遇好,工作其实挺清闲的,节假日保证休息,剩下的时间,只要没有课程,可以自由安排。这是方夏在画室兼职两年后,在临近毕业时,毅然决定正式入职的原因。 清明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方夏搬了自己的东西,去画室老师办公室,占了一个空位,算是在这家画室正式安家落户了。又顺道去教务处,拿了给他的课表,然后坐车去学校——侯朝清约了他一起吃晚饭。 公交车上人挤人的,为了避免符堇被人穿来穿去,方夏让他躲进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玦中。等到站下车后,方夏才拿指尖轻扣了一下玉玦,提醒符堇可以出来了。符堇并不喜欢待在玉玦中,若是没有必要,他是不会躲进玉玦的。 方夏表示理解,被关小黑屋什么的,任谁都不会觉得舒服。 符堇本想告诉方夏,待在玉玦中跟关小黑屋不是一回事。他跟方夏之间的结契,镇封术的主动权是在他这边,玉玦并不能禁锢他,只要他愿意,就能清楚地感知外面的动静。曾经他跟着那些镇守人时,他有时也会长时间待在玉玦中,从来没觉得不舒服过。他现在不愿意进玉玦,只是单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而已。 但转念一想,被方夏这么误解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外面。所以,最终符堇选择了闭口不言。 方夏走到学校门口,给侯朝清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侯朝清很快给了回复,说他才刚下班,从工作室那边赶回学校,路上差不多要花费近一个小时。 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扭头对符堇道:“胖猴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才到,我们先去学校图书馆坐会儿。” 符堇没有意见,方夏带他走进学校。一边朝着图书馆,一边小声跟他介绍学校的建筑物,以及一些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符堇安静地听着,偶尔出声问一些感兴趣的细节。 他们美院有两座图书馆,a馆距离正门很近,b馆在设计院附近。设计院那座距离正门这边太远了,方夏和侯朝清约了在正门这边碰面,自然选择了距离正门不远的a馆。 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学生已经开始6续返校,不过都忙着整顿,来图书馆的学生并不多。方夏进了图书馆,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挑挑拣拣地选了几本国画入门的书,为明天讲课做准备。国画是他的专业,但是让他讲课又是另一回事。他以前在画室做兼职,做的是助教工作,并没有自己亲自讲过课。 “明天不知道怎么讲了,我就照着这书上写的讲。”方夏在一楼的阅读区,挑了个位置坐下,小声对符堇说,“你也一起看吧,万一我明天想不起来了——那就靠你了。” 符堇没有异议,在方夏对面坐下,翻阅起方夏摊开放在他面前的国画入门书。 跟自己专业相关的书,要比那些概念模糊的玄术书籍容易看进去多,但方夏实在不是个能安分下来的主,书上的内容他早学过了,光冲着记里面高大上的句子,看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走神。 东张西望了一圈后,方夏托着下巴,开始盯着对面的符堇看。视线从对方紧抿的薄唇往上,挺拔笔直的鼻梁,低垂的眼帘,以及长而浓密的睫毛…… 就在方夏百无聊赖地开始数起符堇的睫毛时,他听到旁边杂志画刊区传来走动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走了没几步很快就停下了。随后是被人抽出,发出纸张被翻动的声音。方夏扭头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没看到人影。书架太高,那人又似乎是在后面两排书架靠里面的位置,从他这个角度也就没法看到了。 方夏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图书馆里有其他人很正常,他只是闲着,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对来人并不好奇。 没多久,翻书声停了,随后一阵尖细的笑声响了起来。 方夏皱起眉头,再次扭头看去。在图书馆里保持安静都做不到,有没有素质啊?而且这究竟是看了什么书,需要发出这种毛骨悚然的笑声来抒发情感?不知道这样会影响到别……人吗? 方夏视线转到坐在他后面不远处的两人,两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好像……并没有影响到别人? [冠军,冠军被这个女人拿走了哦!] 笑声消失,那细细尖尖的声音女声开始说话。听到那说话声后,方夏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那应该不是人在说话。那笑声和说话声并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就跟他听符堇说话时一样的感觉。 方夏回头看向符堇,符堇已经从书中抬起了头。 “鬼?”方夏指了指后面书柜方夏,问符堇。 符堇颔首,给了肯定的回答。 难怪,后面奋笔疾书的两人完全没反应。 [这场新人创意展的冠军本来应该是你的,被刊登在这画刊上的也应该是你,如果你的那副准备了几个月的画作没有被毁掉的话,嘻嘻嘻……] [而你居然还原谅了她?为什么要原谅她?因为她可怜?因为她是你朋友?] [朋友?她就是故意毁了你的画,为了从你的手上夺走优胜!然后仗着你朋友的身份,随便道几句歉,就能获得你的原谅。朋友,那不过是她的道具,你以为她真拿你当朋友吗?你应该报复她!以你家的能力,报复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啧!这鬼怎么话那么多?”方夏嘀咕了一句,站起身来,朝着后面那两排书架走去。 方夏走到倒数第二个书架边,在两个书架间的过道发现了一个女生。那女生正蹲在地上,一手抱着架的横栏,脑袋靠在手臂上,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而在这女生的身后,飘浮着一个半透明的短发女孩。 那半透明的短发女孩发现了方夏,猛然转过头,用她那双满是阴冷的眼睛,恶狠狠地瞪方夏。 比瞪眼?谁怕谁啊? 方夏嘴一撇,睁大眼睛凶巴巴地瞪回去。 那短发女鬼顿时尖叫一声,化作一道影子,钻进蹲在地上的女生身体。 方夏一愣,他的眼神真那么可怕?居然把一只鬼瞪得吓跑了。等等!她跑进这女生身体里没事吗? [是恶鬼。] 听到符堇的声音,方夏回头,发现符堇正站在他身后。刚才那女 分卷阅读41 鬼,恐怕不是被他瞪跑的,而是被他身后的符堇吓跑的。 “唆使人做坏事的恶鬼?”方夏小声问符堇。 [嗯,跟你小时候遇到那些的差不多。] “我听出来了。”刚才那女鬼喋喋不休的,可不就是小时候围着他的那些恶鬼的翻版么?“她附到这女生身上了?” [只是附在她身上,并不是鬼上身。] 方夏压着声音跟符堇说话间,那边蹲着的女生已经扶着书架站了起来,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疑惑地看着站在过道入口的方夏。 “哦,你没事吧?我路过,看你蹲在地上……”方夏回头开口,掩饰自己站在过道口的不自然。不过,视线转到那女生身上,突然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谢谢,我没事,只是刚刚感觉有些头晕,才在这里蹲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了。”那女生轻声说道。 鬼魂的话语,在玄术圈都没多少人能听到,普通人更不可能听到。那女生自然听不到那只恶鬼刚才说了些什么,只是影响到了她的属于活人的气场,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那就好,”方夏点了点头,目光在那女生稍稍有些憔悴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她不就是清明那天,他和侯朝清吃火锅时,从窗外路过的女生吗?所以他那天没有看错,他在她身上看到的那道影子,应该就是刚刚躲进她身体的恶鬼了。 “你是油画系系花……”名字叫什么来着?他记得当时侯朝清告诉过他。 方夏不自觉眼神往后飘,指望符堇能够给个答案。 符堇对上方夏的视线,却沉默着没开口。 方夏:“……?”符堇也不记得了? “我叫周璐。”那女生笑了笑,转身把手中的画刊放回书架。 “我叫方夏,国画系的。”方夏看了一眼周璐,眼神又忍不住往符堇那边去,他总觉得符堇似乎情绪不太对。 第29章窃窃私语者o7 方夏的眼神频频往自己这边飘,符堇自然很快察觉到了。莫名浮躁的心绪稍稍安定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情绪——方夏对他的负面情绪很敏感,但若是刻意掩藏,还是能够瞒过去的。 符堇从方夏身上转开视线,看向周璐,开口转移方夏的注意力。 [她这是被那恶鬼缠上了,所以那恶鬼畏惧我,却依旧没有逃离,而是选择躲进她的身体。]符堇不疾不徐地说道,[跟鬼上身不同,这恶鬼只是附着在她身上,并不能操纵她的身体,就像苍耳一样。不过,没有特殊原因,鬼魂只会缠着那些本身身体虚弱的人,比如幼童老人之类的。她脸色不太好,但并没有虚弱到引得不远离开的程度。] 方夏竖着耳朵听符堇科普,那边周璐没有再去拿,只是多看了一眼被她放回去的那本画刊,抬手整了整头发,转身往外走。路过方夏身边时,对他微微点了点头,就朝着前面的书架去了。 “那是她身上带了什么招邪的物件?”方夏小声问符堇。 之前小厉鬼被杀害的那别墅,就是招邪的物件招来了鬼魂,如果被案发现场的煞气给吞噬了,大概也是能够像附在周璐身上的恶鬼那般,活蹦乱跳的。 [应该没有。]符堇微微摇头,[至少我没察觉到。我猜她可能是接触过什么阴气极重的东西,活人阳气构成的气场受创,身上罡火跟着虚弱,才会被那恶鬼缠上。] 方夏走回自己的位置,收拾了桌子上的几本书,看了一眼去图登记的周璐,身体往旁边歪了歪,挨着符堇,小声问道:“她身上那恶鬼没办法驱除吗?” 好歹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对方也不是道德败坏的人,他又恰巧知道了她被恶鬼缠身的事,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哪天出了事,他大概会良心不安。 符堇微微侧头,方夏身形那么一歪,虚虚地挨着他后,看起来就像把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上。符堇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低声道:[这需要找专业的人,若是我出手,大概会伤到她的魂魄。] 专业的人啊……专业的人不是后天就要过来给他做玄术知识的抽考了嘛! 方夏把几本书叠放在一起,竖起来在桌面上轻轻一磕,抬眸扫了一眼图书馆前台,周璐已经做完了借书登记,正抱着书往外走。方夏赶紧把手上的架,招呼了一声符堇,急匆匆地追了出去——得先跟那周璐要个联系方式,等耿书郸来了方便找人。 符堇看着方夏快跑出图书馆大门了,才迈步往外走。 走出图书馆,站在台阶上,便能看到方夏正跟周璐说话。夕阳余晖下,俊男美女,煞是登对。 本该是一副养眼的美景,符堇却只觉得心绪浮躁。他跟方夏之间,相隔不过数米距离,却仿佛裂成了两个世界——方夏在那边,阳间繁华;他在这边,阴世寂寥。 恋爱,成家,过往的镇守人在他眼前上演过无数次,他从来没有任何感想。然而,想到方夏也会跟那些人一样,终有一天会与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他就觉得万分抵触。他不想看到方夏跟任何人在一起,不想见到他娶妻生子,只想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欲望,果然是最不能纵容的东西。 最初,只是顺应内心,抓住了方夏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现在,他却想要将这只手的主人,永远地囚禁在自己身边。 独占他,不给他人一丝觊觎的机会。这可能是一种情感,也可能是一种情绪,符堇说不清楚。但他知道,他既然已经把方夏视为自己所有,那就绝不可能让他离开。无论是他自己想要离开,还是被他人带走…… 执念已生,心魔万千,不死不休,这大抵就是厉鬼的本质。 符堇抬眸,漆黑的瞳孔折射出的视线,若极地寒冰,泛着当空金乌都照不褪的寒意,投向方夏身边的周璐。生命是一种非常脆弱的东西,让她永远从方夏眼前消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真不骗你,我认识那老中医真的很有一手。”方夏一边往自己手机里存周璐的号码,一边心口胡说,“到时你就让他看看,你觉得不行就当他耍猴呗!等他来了,见面地方你来定,你也不用怕他是什么人贩子。” “好了,我知道了,我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要号码,理由是要让医生给我看病的。”周璐哭笑不得。 如果是放往常,方夏这种话,她根本不会搭理他。只是这段时间她感冒一直不见好,看过医生吃过药,却完全不起作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在图书馆遇到方夏后,她感觉整个人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那就这样,到时我联系你。”方夏说完,把手机往兜里 分卷阅读42 一塞,回头四下一看,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找到符堇,转身就朝着那边跑去。 周璐本想跟方夏道声再见,却见方夏头也不回地往图书馆跑,只能把刚抬起的手重新放下,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 符堇在见到方夏回头的瞬间,便低下眼帘,将眼中的冰冷彻底隐藏起来,才重新抬眸,看向已经一蹦一跳地跑到他面前的方夏,神色已经恢复常态。 “怎么站在这儿?”方夏奇怪地问道。 [怕打扰你们说话。]符堇淡淡道。 “有什么好打扰的?我就跟她要个联系方式,等后天耿书郸来了方便联系人。”方夏道。 符堇侧眸看他,[你不喜欢她?作为恋爱对象那种。] “没感觉,不来电。”方夏说完,撇了撇嘴,“你别跟胖猴学啊!总想着八卦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符堇扫过周璐已经走远的背影,既然方夏不喜欢,那便算了,[侯朝清来了。] 方夏顺着符堇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一圆润的胖子,甩着一身肥肉,以感人的速度,朝着他们一颠一颠地跑过来。 方夏和符堇等了好一会儿,侯朝清才跑到他们面前,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如牛。 侯朝清:“方……方……方……” 方夏:“方啥?” 侯朝清:“系……系……系……” 方夏:“你先喘过来再说成么?” 侯朝清抚着胸口,认真喘气,等到终于喘过来,急忙开口道:“我刚刚看到你跟系花在说话!” 方夏敷衍道:“刚巧碰到,随便聊两句。” 侯朝清不信:“你是会找女生随便聊两句的人吗?话说系花真的不错,你真对她没意思?她油画系,你国画系,中西合璧,多好!” “好什么好?”方夏拍了一下侯朝清的肩膀,就迈步朝着学校正门走去,“吃饭去。” 符堇看了一眼侯朝清,又看了一眼方夏懒洋洋的背影,觉得方夏刚才说得有道理,这种总想着八卦的人,并不值得学习。 “说起来,周璐心情应该不太好吧?”侯朝清追上方夏,“上个月,c市举办了一场新人创意展的评选会,是一场油画评选会,前三名可以在沧澧画廊的新人区展出。周璐是打算读研,攻入油画圈的,所以她也参加了那场比赛。但是,准备了好几个月的画,被她朋友不小心弄坏了,之后紧急修补了也没能挽回。昨天画刊上登了前三名的作品,里面没有周璐。” “然后周璐的朋友得了冠军?”方夏问。 “对啊!你居然知道!”侯朝清惊讶道,“我还是昨天才听油画系的一个师兄说的。” “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一只恶鬼说的。 “沧澧画廊本来就是c市有名的藏馆,据说到时展会还会请来很多收藏家艺术家什么的,那对他们这些打算进击艺术圈的,是个绝佳的机会。”说到这里,侯朝清伤感地叹了口气,“周璐算是错失良机,听说她本来有望拿冠军的。艺术圈的竞争真是可怕……” 方夏:“不止竞争很好啊!” “那是,离开耿家后,我身心舒畅,吃得好,睡得好,事事顺心。”方夏往椅子后面一靠,杨着下巴说道。 “是吗?那你现在状态一定很不错。”耿书郸说着,抬手从自己外套内袋里,摸出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纸,摊开抚平后,放到方夏面前,又从行李箱的小口袋里抽出一支笔,搁在那两张纸上,“来,趁着状态好,先把这些题做了吧。” 方夏坐直身体,凑到耿书郸放在自己面前的两张纸,看了两眼,顿时眼角一抽——是两张打印出来的玄术知识题,上面选择、判断、填空和问答题一应俱全。这不讨喜的玩意,俗称试卷。 “你来真的啊?”方夏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耿书郸。 服务员送来咖啡,耿书郸跟他道了谢,等对方收走号码牌离开后,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咖啡,对着方夏露出一个微笑,“我都跟你说了那么多次,要抽考,你以为我跟你说着玩的吗?” 方夏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玄术试卷,又抬头看耿书郸:“也没那么多次吧?你才说了两次……” “玩笑不说第二次,既然说了两次, 分卷阅读43 那就说明它不是一个玩笑。”耿书郸放下咖啡杯,对着方夏笑着道。 但我很希望那只是一个玩笑!方夏瞪着试卷,随后眼珠子一转,落在耿书郸座位旁的行李箱上。那行李箱有将近半人高,这个季节,短期出行一般不会带那么大的行李箱。特别是男士,带两套换洗的衣服,一个轻便的旅行包就能装下,没必要带那么笨重的行李箱。 “你带那么多行李,打算在c市长住?”方夏问道。 “是这么打算的。反正最近没什么委托,正好可以好好教你一段时间。”耿书郸说着,指尖扣了扣桌面,“别转移话题,快把那些题答了。” “说到委托,我这边正好有个同学被恶鬼缠上了,你帮忙给看看?”方夏假装没听到耿书郸后面半句话,继续转移话题,“我现在就叫她过来。” “下雨,别折腾人家,又不急。”耿书郸眼也不抬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急?” “急的话,你早给我打电话了,还等到现在才喊人过来?”方夏玄术圈菜鸟没什么判断力,不过有符堇在,情况急不急也不至于弄错,“行了,别东拉西扯的,赶紧把题做了。” 方夏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开始看试卷上的题目。 看完题目,方夏一脸木然,完全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或者应该说他知道答案才奇怪,他压根没看耿书郸给他的那些书。倒是符堇,闲着没事的时候,6续翻看了几本。 想到这里,方夏双眼一亮,视线偷偷地瞥想坐在身旁的符堇。他没看书,符堇看了,那这些题符堇应该能答出来。就算不能全答对,那也比他强! 符堇侧头,对上方夏看过来的目光。 方夏指了指双手按着的试卷,目光中透露出求救的信息。 符堇稍稍靠近方夏,低头看试卷上的题目。 “咳!”耿书郸咳了一声。 “干嘛?”方夏抬头看他。 “不许作弊。” “你看到我作弊了吗?话不能乱说,你得有证据。”方夏耍无赖。 ——这是欺负他看不到符堇! 耿书郸看向符堇的位置,正色道:“符堇先生,我认为是孩子不能那么宠的。” 符堇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耿书郸,随后又看向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方夏。 “您帮他作弊,并没有什么意义。就算成功骗过了我,对方夏也没什么助益。”耿书郸继续道。 符堇从方夏身上转开视线,[他看得出来的,你还是自己做吧。] 方夏的希望落空,对耿书郸怒目而视:“你挑拨离间!” “你准备作弊,那我就是挑拨离间。”耿书郸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道,“你若没打算作弊,我也就没挑拨离间。” 方夏拿耿书郸没办法,只能愤愤地低头,开始拿笔划拉试卷。 试卷上的题目,方夏基本都不会,连蒙带猜地划拉完选择题和判断题,花了不到2o分钟,就直接交卷了。 耿书郸收了试卷,又摸出一支红笔开始给方夏改卷子。 “你真把我当小学生吗?”方夏喝掉杯底已经凉透的那口咖啡,撇嘴道。 “17分。”耿书郸把批改完的试卷竖起来给方夏看,“小学生都考不出的低分。” 方夏:“哪个小学生会做这种试卷?!” 耿书郸:“耿家的小学生。” 方夏:“……” 耿书郸将两张试卷折起来,塞到方夏手中,“给你,留着做纪念。” 方夏瞪他。 “好了,咖啡也喝完了,我先把定好的酒店安顿一下。” 方夏:“你准备在酒店长住?” 耿书郸:“嗯?有问题吗?” 方夏:“没……”万恶的有钱人。 耿书郸把咖啡被推到一边,“你说的那个同学,你约时间,我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行,我约好了时间跟你说。”方夏点了点头,随手把试卷塞进自己口袋,起身道,“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顺道认个门。” 耿书郸定酒店的时候,是照着方夏给的学校地址,特意在周边找的,离着学校近,离方夏住的创意园区那边也不算远,总的来说位置还算不错,没有换酒店的必要了。 第二天上午,依旧是同一家咖啡店里,方夏和耿书郸等周璐过来。 周璐是一个守时的人,跟方夏约好上午九点的时间,她到的时候也差不多快到九点的样子。 方夏他们地台的圆桌位置,围着圆桌放了四把椅子,周璐走近后,见方夏一边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杯绿茶,另一边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只能选在了方夏对面的位置落座。 “这是周璐,这是耿书郸。”方夏开口给两人做介绍。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后,耿书郸对周璐道,“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叫。” “谢谢,不用了。”周璐捋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我一会儿还要事,坐一会儿就走。您就是方夏说的那位医生?” 周璐其实对方夏说的老中医是抱怀疑态度的,她来,是卖方夏的面子,但并不打算让来路不明的医生看病。感觉不对的话,她是打算露个脸就走的。不过,见到耿书郸,她有些意外,对方的样貌虽说只能算普通,但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十分儒雅。这样的人,多半出身多半是不差的,不太可能是个骗子。周璐的戒心稍稍放下,但疑心又起——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医生。 “对!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老中医。”方夏回道。 谁是老中医?这破孩子在他背后给他编排了什么见鬼的身份?耿书郸暗中瞪了方夏一眼,温声对周璐道:“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医生,只是对精神不济,夜里惊梦之类的病状有些研究。” 周璐眼中露出惊诧,她跟方夏只提了感冒,并没有提到精神不济、夜里惊梦这些。精神不济可能是自己脸色不好暴露的,但夜里惊梦对方根本无从所知,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清醒的时候还容易胡思乱想,想着不太好的事,对吗?”耿书郸继续道。 “对,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有时还会头晕。”周璐对耿书郸信了几分,迟疑了一瞬,才继续道,“最初以为是感冒,但去医院看了医生,也一直不见好。还有……之前因为一些事,受了打击,所以怀疑是心理上的问题,也去咨询心理医生。医生让我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可我做不到……” 耿书郸微微点头,示意周璐继续说。 “其实我之前不是一个较真的人,我爸总叫我不用太拼,家里不缺我这点拼劲。所以我一般能努力就努力,真的避免不了无法挽回的事,我也不会太过计较,可这次……我就是过不去……”周璐咬了咬唇,后又放松下来,笑着道,“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自从昨天 分卷阅读44 碰见方夏后,头晕的症状稍稍好了点。” 不是错觉,原因也不是碰见我,而是碰见符堇,那恶鬼被符堇吓得躲起来了。方夏侧眸看向身旁的符堇,发现符堇正在看他。 视线落在他脸上,略带认真的眼神,似乎在观察什么。 “……?”是他脸上沾到什么了吗?方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摸到。 方夏一头雾水,符堇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大佬,你在看什么? 符堇:确认我家孩子没有被不三不四的人勾走。 作者:哦,我以为你沉迷在夏夏的美貌中了。 符堇:…… 第31章窃窃私语者o9 符堇低垂这眼眸,看着自己面前那杯绿茶。 实木圆桌上,透明的玻璃杯,青翠的茶叶在杯底沉浮,色泽清透的茶水,因有人碰到桌子,水面颤动着浮起涟漪。 符堇知道,身旁的方夏还在盯着他看,为他方才的目光困惑。不过他不打算给方夏解释,或者说也不适合解释给方夏听。 他该怎么说?说他盯着方夏,是想确认他真的对周璐没有意思?说即使方夏已经亲口否认过对周璐的恋慕,但他依旧不放心?比起他人对方夏的好感,方夏对他人的好感,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危机。所以他会盯着方夏仔细观察,为了不让方夏跑出自己圈好的领地。 这种把方夏视为自己所有物的独占意识,符堇不觉得会叫方夏欢喜。他可能会被吓到,抑或是直接表达出厌恶,但就算是那般,他也不会放过他。如果可以,符堇并不想让方夏知晓——他这种阴郁扭曲的执念。 方夏盯着符堇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见他真的完全不打算为自己解疑答惑,只能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继续听耿书郸他们的谈话——符堇不想说的事,怎么问都没用。 耿书郸没有见鬼的能力,但到底是从业多年,经验老道,问了个七七八八,对周璐的情况差不多确定了。就跟方夏告诉他的一样,只是单纯的被恶鬼缠上,周璐本身和恶鬼并没有直接因缘。这种情况,对于术者来说,要驱除恶鬼不算棘手。只是女子本身阴气重,若换做男子,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再过段时间,这恶鬼自然会离开。 不过,昨晚准备了好几个方案,看来都用不上了。耿书郸摸了一下外套左边的口袋,随后从右边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色锦囊,红绳收口,上纹银线。 “这个给你。”耿书郸把锦囊递给周璐,“晚上睡觉放在枕头下,白天随身带着,最近不用去一些感觉不太好的地方,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周璐迟疑了一瞬,带着几许狐疑,接过耿书郸手中的锦囊。 第一眼看耿书郸,这人温文尔雅,看着像个教师,不像医生;现在看耿书郸这行为,感觉像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依旧不像医生。这人到底是不是个医生?周璐疑惑着,将视线不自觉地转到方夏身上,发现方夏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旁边那杯绿茶,正一口一口地喝着。 周璐:“……?”他怎么把别人的茶喝了?隔壁那空位应该是有人的吧?不然也不会在那位置特地点杯茶放着。 “周璐,这锦囊里是一些药材,味道很淡,带着安神效果还算不错。”耿书郸开口,拉回周璐的注意力,“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你就当带着玩。” “我能打开看看吗?”周璐问。 “请便。” 周璐打开锦囊袋口,你们放着一些小木块和树枝,大概就是耿书郸所说的药材。闻了一些味道,跟普通植物枝条差不多,而且很淡。 “谢谢,我会带着的。”周璐说着,把锦囊放进自己的小包里。 “还有一件事,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最近去过平时不常去的地方,或者接触过什么平时没接触过的东西吗?”耿书郸问道。 驱除周璐身上的恶鬼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让周璐沾染上阴气的东西。能让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毫无因缘地被恶鬼缠身,那东西多半阴气极重。如果能找到的话,最好还是处理一下,放任不管的话,哪天说不定就出大事了。 “我没过去什么特别的地方,这几个月一直在画比赛作品,不是待在学校画室,就在家里的画室,其他也就学校附近逛个街什么的……”周璐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微微一顿,才不确定道,“我画被毁了之后,心情不好,我哥带我去过沧澧画廊,去看了几副画廊新进的,还未对外开放的馆藏油画……” “还未对外开放啊……”耿书郸蹙眉,有些头疼。这种未开放画作,没有点关系,根本不可能随便给人看。 “有什么办法能看到那些馆藏油画?”方夏也来了点兴趣。 他虽然学的是国画,但同是画作,不管什么流派系别,总有想通之处,可以互为灵感源泉,方夏自然对国画外的画作也有兴趣。而且馆藏之作,多半不是凡品,有机会的话,他自然也想去看上一眼的。 “上次是因为我哥和画廊那边有生意往来,画廊老板就给包括我哥在内的几位合作人,开了特例,把未开放的画做了一个私人性质的小展,我哥带了我过去,我才有幸看到……”周璐说完安静了一回儿,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打开手机网页查询,一边说道,“我好像记得沧澧画廊这个月中旬有展会,除了会放出新人创意评选赛上的前三名作品,那批未公开画作也会被放出来……找到了!4月15日开始的展会,前三天凭贵宾券进场,会放出那批未公开画作……” “贵宾票?这不好弄吧?”这个展会方夏之前听侯朝清提到过,据说会有不少艺术家和收藏家过去,前三天贵宾票门槛,应该是专门招待那些在圈内有地位的人。而且这会展时间就在五天后,票怕是早就给客人送出去了。 “我本来不打算去的,不过你们真想去的话,我去问问我哥,看还能不能拿到票带你进去。”周璐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笑着道。 在她的画没有被毁坏前,她是想凭自己的能力,亲手拿到那张贵宾票。她有信心进入前三名,以沧澧画廊新人展作品作者的身份,被邀请参加前三天的展会。但她的作品在评选前被她好友毁了,与前三名陌路。画廊的贵宾票,其实之后她哥问过她是否需要,但想到新人展里没有她的作品,她就没那个心情了。 周璐还有事,先一步离开咖啡店。 方夏把喝了半杯的绿茶,重新挪到符堇面前。 耿书郸侧眸看他,说好给人家符堇先生的茶呢?你怎么自己喝掉了一半?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周璐拿不到票怎么办?”方夏把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塞回口袋,起身 分卷阅读45 问周璐。 “难得你在这种事上那么积极。”耿书郸跟着起身。 “刚刚看了一下沧澧画廊展会的信息,我有点想去这个画展看看。”方夏伸了个懒腰,往咖啡店外走。 “万一拿不到票,我联系耿家那边,看看能不能弄到。”耿书郸说道。 “第一次希望耿家能争气点。”方夏推开店门,走出咖啡店,“对了,你刚给周璐的那小锦囊里放了什么?” “桃树枝和克了驱鬼符的木牌,专门用来驱赶鬼的。” 方夏下意识地扭头看符堇,刚才耿书郸身上带着那东西,符堇没事吧? 符堇:[那东西对我没用。] 耿书郸:“那东西对符堇先生不起作用。” 一人一鬼几乎同时回答了他的问题,方夏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随后听耿书郸继续解释道:“那锦囊能驱赶走的,也就一些不怎么厉害的鬼魂,遇上厉鬼什么的就不好使了。” 方夏:“感觉又是一件十分鸡肋的道具。” 耿书郸笑骂:“对大多数鬼魂好使的东西怎么鸡肋了?你以为人间厉鬼遍地走吗?能遇到的大多数还是普通鬼魂。” 方夏下午还有课,要回冬实画室。从咖啡店走出一段路后,便和耿书郸分开走了。 在等公交的时候,方夏瞥了好几眼符堇,抓了抓头发,跑去附近一家奶茶店,买了杯柚子茶。 “喏,刚才喝掉了你的绿茶,现在赔你一杯柚子茶。”回到公交站,方夏把微烫的柚子茶往符堇方向送了送。 符堇垂眸看着方夏手中那杯柚子茶,微微颔首,表示收下了。 “然后——你刚刚盯着我的脸看,到底是在看什么?”方夏挪到远离候车乘客的位置,小声问符堇。 符堇的睫毛颤了颤,轻声回道:[没什么。] 方夏:“喂喂!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故意不告诉他,这很不道德的。” 符堇沉默无言。 “算了,这柚子茶也不给你了,我自己喝掉!”方夏说着,把插着吸管的柚子茶送到自己嘴边,咬住吸管就喝了起来。 方夏对着符堇耍了一通小脾气,等回到画室所在的创意园区时,就忘了那茬,又像平时那般跟符堇说起话来。 跟符堇一边聊,一边走,晃晃悠悠地就到了画室门口。 然而,平时一直很清净的画室,此时有种人声鼎沸的感觉。从画室大门进去,一楼大厅休息区坐了不少青年男女,每个人面上都带着些许紧张,而且眼神会时不时地飘向招待室那扇紧闭的实木门。 方夏站画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脚下一转,转到了画室前台。 “苏姐,这是怎么回事?”方夏侧倚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小声问负责前台的苏姐。 “这些都是美院的学生,以及一些搞的艺术小青年。”苏姐扫了一眼休息区的青年男女,笑了笑道,“都是应聘当画室老师的。” 方夏:“???”这画室不是应聘者寥寥无几,一直招不满老师吗?老板魏书华还跟他抱怨过。现在怎么突然跑来那么多想开的人?他这是要被抢饭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抢了符堇的绿茶和柚子茶后,我遭到了报应,一大波精英来抢我饭碗了qaq 符堇:摸摸头? 方夏:好吧,我接受你的安慰。(撸袖子)来吧,精英们,我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第32章人生导师o1 “哟!方老师,你也来看热闹啊?” 方夏正担忧着自己才端了两天,还没热乎的饭碗可能要被人抢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夏和符堇同时转头,寻声看去。 一年轻男子,三两步地走到他跟前。这人身形不高,但体态匀称,穿着一身笔挺的宝蓝色西装,衬出几许风流倜傥。他双手插在兜里,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闲闲地在方夏面前站定。 “魏老板。”方夏出声喊道。 来人正是这家冬实画室的老板——魏书华。 方夏喊完人,又想起之前对方招呼他时说的话,疑惑地问道:“什么热闹?这场招聘会?” 如果是指画室广招老师,方夏觉得,那对他来说可不是一场热闹,而是一场饭碗危机! “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吗?”魏书华摘掉墨镜,朝着大厅休息去抬了抬下巴,“美院高材生,艺术圈内的小透明什么的,之前我求他们,他们也不会多看我画室一眼的人物。” “那现在他们怎么巴巴地跑来应聘了?”方夏问道。 “因为我给咱们画室的老师们发了份福利——沧澧画廊的贵宾票,只要是画室的老师,人人有份。”魏书华把玩着手中的墨镜,看了一眼瞪大双眼的方夏,“怎么?昨天群里通知你没看到吗?算了,现在我告诉你了,你也知道了。今年沧澧画廊的展会,我也掺了一脚,沧澧的老板给了我不少贵宾票的名额,我那些朋友大多都不感兴趣,我也没什么熟识的艺术家可以送,所以就给咱们画室的老师当福利了。这个消息今天传开了,结果——这些不够格拿到票的艺术家们,就急急地跑来应聘了。” 魏书华称他们为艺术家,其实是嘲讽,这些人还担不起“艺术家”的名号。不过是在圈内初出茅庐的新人,亦或是美院那些还茅庐都没出的学生,既得不到沧澧画廊的直接邀约,也没有人脉拿到贵宾票,所以才会跑来画室应聘,寄希望捞到一个画室老师的身份,获得进入沧澧画廊前三天展会的机会。 魏书华把墨镜挂在西装外套的口袋上,“所以我就赶紧回来看热闹了。” “你不打算录用他们啊?”魏书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方夏不需要怎么想就听明白了,顿时觉得自己的饭碗又稳当了。 魏书华余光扫见大厅休息区那些人,频频朝他这边看来,抬手对方夏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扭身朝楼上走,同时示意方夏跟上。 “我让人先面试看看,真心想来画室当老师的,水平可以就录用了,反正画室本来就在招老师。至于来骗贵宾票的——”魏书华说到这里,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那就放归大自然。” 方夏:“老板英明。” 魏书华:“过奖过奖。” 方夏:“然后我能跟您多要一张贵宾票吗?” 魏书华翻了个白眼:“你就知道你一拍我马屁,准是有事等着我。” “您就说行不行吧。” 方夏在这家画室兼职了差不多有两年,即便魏书华不常来画室,也把方夏认了个熟,两人算不上好友,但关系却还算不错,普通朋友勉强搭个边,方夏对魏书华也就有话直说了。 魏书华看着方夏问道:“你不是想去倒卖吧?” 方夏:“我帮我朋友要的 分卷阅读46 ——要不,倒卖的份你也给我一张?” “滚!”魏书华搓了搓手指,想了一会儿,“行吧,就多给你一张。” “谢谢老板。”方夏说完,扭头就走。 “喂!你这扭头就走几个意思?有你这么谢老板的?”魏书华不高兴地喊道。 “尿急!洗手间!”方夏头也不回。喝了符堇的两杯茶,果然量有点过了,膀胱憋得慌。 方夏和耿书郸之前还在困扰的贵宾票,不想就这么被魏书华给解决了,周末沧澧画廊之行,算是万事俱备,就等展会时间到来。 在展会开始的前一天,画室开始为期五天的停课。看了几天画室招聘会的热闹后,心情愉快的魏书华,心血来潮地召集画室员工,就在画室前的草坪上,举办了一场露天下午茶,顺道把沧澧画廊的贵宾票发给画室老师。 方夏本打算下午茶结束后,再把票给耿书郸送过去——他明天去沧澧画廊跟耿书郸不顺路。明天他们这些画室老师得跟魏书华一起过去,在媒体面前走个过场,其实这并不是必要,完全是魏书华拿来气那些他口中的“艺术家”的。 耿书郸在电话里听方夏说了情况后,没让他跑那一趟,直接跟方夏要了画室地址,自己坐车过来取。 方夏刚把一小碟爱心状的酒心巧克力,搁在符堇面前,耿书郸就到了。 “这也算糖果吧,不过没办法帮你放进密封罐了,只能在这里看看。”方夏小声对符堇说道,“我先去把票给耿书郸,马上回来。” 方夏跑出草坪地带,走向站在草坪边缘耿书郸,把装着贵宾票的信封递给耿书郸。 “喏,给你。” 耿书郸接过信封,问道:“你们老板是哪位?我跟他道个谢。” 方夏回头,在草坪上寻找自家老板的身影,很快在靠近画室正门的那桌边找到了人。魏书华正被几个员工围着,他伸着胳膊,拿着手机不断摆弄角度。 “在那边,忙着自拍的那个就是。”方夏指了指魏郸介绍道,“我们老板,魏书华,爱好自拍发朋友圈。” 说完,方夏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朋友圈,果然一刷就刷到了魏书华的刚发的一条。 ——露天下午茶。 ——下配九宫格自拍。 耿书郸:“……” 最终,耿书郸还是过去跟魏书华道了谢,不过并没有多聊就离开了。那是画室的员工下午茶,他一个外人,并不打算参与,也不好打扰人太久。 而就在耿书郸离开没多久,魏书华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人叫楚稷,这人也是他们富二代中的一员。但这人并不是魏书华类混日子的,那是一位实业家,家族公司掌权人,日常出没于商界名人系列杂志。把富二代这个群体比作金字塔,那金字塔下半层是食草系,上半层叫食肉系,而楚稷是上半层金字塔的顶尖人物,富二代中的猎食者。 魏书华虽然说见过楚稷,也顺手交换过联系方式,但他们不属于一个类别,平时玩的圈子差着十万八千里,以及——魏书华或多或少有点怯楚稷这种人,所以基本没有什么私下的往来 魏书华雾飒飒地被问了一通话,然后对方告诉他——他准备过来参加c市沧澧画廊的画展。 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魏书华一头雾水——他记得这位对艺术类的东西毫无兴趣,怎么突然要来看画展了? 3月15日,c市天气晴,沧澧画廊展会正式开始。 方夏和几个画室老师一起,陪着魏书华抵达沧澧画廊,在门口的媒体面前露完脸,便被魏书华打发了自由活动。 方夏跟婉拒了几位画室老师的同行,和符堇一起转去画廊主馆一楼——方夏跟耿书郸约好在那边汇合。 方夏抵达画廊主馆,发现除了约好的耿书郸,周璐也在。 周璐的面上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明快了不少。 方夏跟两人打了招呼,随后问周璐:“之前说的那批未公开的画作,放在哪个展馆?” “这我也不清楚。”周璐摇了摇头道,“据说是分别放在不同展馆的。不过那些画都是油画,去展示油画的展馆,应该就能找到。” 耿书郸翻开手中的画廊展馆分布图,发现油画展馆被分为东西两个区,于是便对着方夏道:“你找东区,我去西区。” 方夏:“然后比比谁先找到?” 耿书郸:“……你觉得这比赛公平吗?” 方夏瞄了一眼符堇,见符堇点头应允帮忙后,面不改色道:“公平。” 耿书郸:“……”耿家历代镇封的厉鬼,是用来做这种事的吗?方夏之前,他根本不敢想象,镇守人这般毫不避讳地要求符堇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不知道符堇是怎么想的…… “比吧比吧……”耿书郸收起布局图,“找到后随即联系。” 方夏:“成!” “我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非要找那些未公开的画作?”周璐视线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开口问道。 “只是好奇,想看看。毕竟是未公开的画作,网上没什么资料。”耿书郸笑着道。 周璐不是很相信,方夏是美院学生,对画感兴趣没什么好意外的,但这位耿书郸却不像。在她提到那些为公开的画作前,他完全没表现出对任何画或者艺术品有兴趣。不过,既然人不愿意说,周璐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没有继续追问。 “我先去看一下新人展,一会儿也帮你们找找看,找到了联系你们。”周璐说完,就朝着新人展方向去了。 周璐还没走远,方夏就隐隐听到画廊正门传来一阵喧闹。 “外面是怎么了?”方夏疑惑地朝进来的方向看去。 “大概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引起媒体骚动了吧。”至于来了什么大人物,耿书郸没多大兴趣猜,“抓紧时间吧,早点把不对劲的画找出来。” “那一会儿见。”方夏收回视线,摆了摆手,率先转身,朝着东区的油画馆走去。 第33章人生导师o2 画廊内有种特殊的静谧氛围,刻意放轻的脚步,驻足观赏后小声的讨论,不是绝对的安静,却能带着人沉下心思,用心赏画。 展馆内的画作,有些出自耳熟能详的知名画家,有些是从未耳闻的画界新人,但能够被挂在画廊展馆中的,自然不会是水平一般的作品。 方夏前往东区油画馆的途中,路经几个展馆,草草看去,虽说不是每幅画都能够看懂其中内涵,但也算见识了不少叫他惊艳的作品,以及——对沧澧画廊背后的人脉有了新的认识。沧澧画廊是c市最大的画廊,作为c市美院学生,尽管此处离学校挺远,方夏依旧来过不少次。而现在画廊的画作,比起他记忆中 分卷阅读47 的,似乎又新增了不少。 画廊作品的丰富,是极大限度地依赖于社交人脉。你的画廊没有广大的关系网,不管是寄卖还是收购,对方都会迟疑。一些大家作品,就完全不可能交给一家默默无闻的画廊出展。 方夏走出东区最后一家水彩画展馆,就到了油画馆区域。 “那幅有问题的画该怎么找?”方夏看了靠近入口的两幅画后,挠了挠头,小声问符堇。 他对沧澧画廊早先的画作只有一个大致印象,要依靠那模糊的印象,来找出那几幅之前未公开的画作,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再者,他以前来看画展,重点放在他专业所属的国画,对油画并没有太多关注。 符堇微微眯起双眼,视线从最近处的画,扫向最远端。随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得一幅幅看过去。] “不能啪的一下找出来吗?不是说那画上阴气极重,不能顺着阴气找出来?”方夏往里走了两步,跟入口处的巡视保安拉开距离,捂着嘴小声问符堇。 [不能。]符堇摇头道,[重阴之物,不同物件之间,表现形式并不一样。有些气场强盛,会向周遭散布浓重的阴气;有些气场平淡无奇,但是阴气内敛,触碰了才会沾染上它的阴气。] “这重阴之物,居然还分性格内向和外向?”方夏嘀咕得声音不小心大了些,展馆入口处的保安侧眸看来,他赶紧往里走了几步,重新压低声音,“这样说来,周璐接触到的那幅油画,应该是性格内向的重阴之物,不然放在这画廊里,出事的人早出现一大片。” [嗯。]符堇微微点头。 “然后怎么看?用眼睛直接看吗?这样能分辨出那画是不是重阴之物?” [我靠近了,自然会发现。]符堇说着微微侧头看向方夏,[至于你——有阴阳眼的人对阴气比较敏感,你只要凝神细看,感觉不舒服,直觉认为不祥的东西,多半就是有问题,就像之前别墅里看到招邪挂件一般的感觉。若是重阴之物,过于凝神细看,心神会乱,或心慌,或失落,或失神,症状不一,但大致都是一些类似思维混乱的症状。] 这说法怎么听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好像在哪里经历过这种类似的感受?方夏困惑地摸了摸下巴,随后手往下一滑,指尖不经意地摸到脖子上的红绳,脑内灵光忽现——对了!他在刚拿到玉玦的时候,就出现出这种症状! 当时他盯着手中的白玉双龙首玦,不自觉地就失了神,拇指抚上玉玦,结果被划拉了一道不浅的扣子,让玉玦沾了血,然后他成了符堇的镇守人…… 方夏的手摸到锁骨下方的位置,隔着卫衣单薄的布料,按住藏在下面的玉玦,目光不自觉地投向符堇。 [这玉玦是我寄身之物,也属重阴之物,不过阴气受我控制,不会伤害你。]符堇说着,垂下眼帘,避开方夏直直看来的目光,[割伤你手指,让你的血沾染在玉玦上,与我结契,是我控制着玉玦上的阴气完成的。] 当初他的手指为什么突然被划破,让玉玦沾染上鲜血的原因,昭然揭晓,那都是符堇做的。其实方夏也没太意外,在s市的医院,耿文秋向他坦白骗局时,就曾说过,符堇选中了他作为镇守人,即使他不回耿家,符堇也会去找他。所以,结契这事,是在符堇的操纵下完成,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而且—— 符堇冷眼看人时,像一个清冷淡漠,却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但当他低低垂下眼帘,让视线落于尘土,却有一种叫人莫名心疼的脆弱感,让人不忍苛责。 这简直是作弊! 方夏撇了撇嘴,放下按着玉玦的手,抬眸看着面前挂着的那副油画,最终避重就轻地抱怨道,“你在我手上割的伤口太深了,害我疼了好几天。” [抱歉。]符堇低声道歉。 “伤口也已经好了,没留疤,不影响我大拇指英俊潇洒的外貌,原谅你了。”方夏说着,朝着下一幅画走去,“既然那重阴的油画是内向的性格,耿书郸没有阴阳眼,他打算怎么找?” [玄术圈的人,自然各有各的手段。耿家有御鬼术,可驱使鬼使寻找,就像相当于我在你这边的作用。] “所以你算我是鬼使?”方夏在一幅画前停下脚步,侧眸看着符堇揶揄道。 [可以这么说。] “还是算了。”方夏摇了摇头,抬头看画,“我们互相当个朋友吧。你也不用什么都听我的,不赞同的可以反驳,不高兴了可以发脾气……” 方夏说到一半自动消声,符堇除了没真发过脾气,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并不像耿书郸的鬼使那般听话。 符堇:[好。] 方夏:“……”好什么好?你这应了跟没应有区别吗?有需要你做出改变的地方吗? 方夏跟着符堇,把东区油画展馆里的画作,挨幅看了一遍。方夏不知道符堇是什么感觉,他反正是看得出重影了,这种快节奏的,一幅接着一幅看,让审美感完全麻木,而且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油腻感。 从最后一个油画馆出来,方夏走到休息区的窗边,看着外面的绿化区使劲眨眼睛,感觉还是晕得慌,又给自己做了半套眼保健操,才稍稍感觉好点。 [你可以不看的。]符堇无奈道。只要挨幅走过去,如果那幅画出现,他自然能发现,并不需要方夏跟着一起看。 “你在那里看,我也就跟着看了。”方夏摸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任何耿书郸发来的信息,“他是没找到,还是没看完?” 方夏给耿书郸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东区油画馆没找到那幅画,随后把手机塞回口袋,对符堇道,“我去洗手间洗个脸,感觉有点犯困了。” 跟展馆入口的保安问了洗手间的位置,方夏便循着保安的指导找了过去。 “是在素描馆入口的地方右转,看到安全通道后,再往左……”方夏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小声念叨着。 “松手!” “呃……”看到安全通道标志,正要往前走到路口,然后左转的方夏,被这么一声怒喝喊停了脚步。 怒喝的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似乎在左边那条走廊上跟谁起了争执。 “都已经分手那么多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那怒喝声的主人又道。 哦,还是感情问题。 这种情况下,想要避免尴尬,就当没听到,转身往回走,再找其他洗手间即可。但是——前提是他不认识那发出怒喝声的主人。 怒喝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西区油画馆找画的耿书郸。 方夏还从未听他用这般紧绷的声音说过话,这显然是真动怒了。方夏跟耿书郸认识相处 分卷阅读48 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觉得耿书郸脾气其实挺好,他在他那里插诨打科的,也没见他冷脸过,有时还能接着话茬跟他胡扯。 耿书郸的前女友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我们没分手,我没同意。” 一个沉声低沉的声音响起,相比耿书郸,语气不算感表现相当执拗和顽固——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听着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耿书郸的前女友是男人??? 不不不,也许这只是个声音听着像男人的女人! 方夏想着,人已经贴在了左面的墙上,无声地摸到转角处,放缓呼吸,探出一只眼睛,看向左边的走廊。 洗手间门口,耿书郸背靠着墙,面对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双手被对方抓住,摁在两侧,整个人被那男子禁锢在怀里。耿书郸仰头怒目而视,那身形高大的男子低头注视着他,面上本该凌厉的线条,有着跟他举动完全相反的温柔。 方夏瞪大双眼。 真的是个男人?!有没有金刚芭比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人生导师二叔公,你有什么想说的? 耿书郸:走开走开,烦着呢! 第34章人生导师o3 金刚芭比……显然是不可能的。 从侧面看去,那位将耿书郸按在墙上的人,脖子上的喉结是如此明显,怎么也不该是一名女性能拥有的——所以耿书郸的前任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男性。 对于耿书郸的恋人……哦不,前任恋人是同性,方夏从最初的惊讶意外中回过神来,倒没什么反感厌恶的情绪。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同性的恋人他又不是没见过,只是这次当事人之一恰好是熟人而已。他的感情观受幼年家庭情况影响,偏向保守,但在性取向上,一向没什么偏见。 对耿书郸的性向惊讶过去后,方夏注意力转到了那高大男子身上。这人一看就是个强势的人,也不知道耿书郸是从哪里招惹来这么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符堇对他人的感情问题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一回头,却见方夏跟只壁虎似的扒在墙上,从墙角边上露出一只眼睛,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耿书郸那边看,一副一时半会还不打算离开的模样。 符堇无奈,只能陪着方夏,继续看洗手间门口那两位的爱恨情仇。 “楚稷,当初我说过,你再逼着我退出玄术圈,我们就结束。”耿书郸挣了挣,奈何手腕被抓得紧,没能挣脱男人的桎梏,只能冷着脸继续道,“然后你做了什么?私下联系委托人取消委托?瞒着我找人放出消息,说我打算退圈?你做了,然后我们分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那叫楚稷的男人低头埋在耿书郸的肩头,“真的不会了,你不愿意退出玄术圈,我也不勉强你,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你躲了我三了年,这三年我每天都觉得自己要疯……” 耿书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偏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沧澧画廊的?” “我无意间刷到魏书华的朋友圈,在他拍的照片里看到了你。之后我打电话给他,提了一下你,他就告诉我,你是去拿沧澧画廊的贵宾票的,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个画展。”楚稷抬起头,望着耿书郸,老实交代。 耿书郸镜片后面的双眼微微眯起,原来岔子出在方夏那个画室老板身上。大概是那位魏老板自拍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也给拍进去了,顺手发到朋友圈后,凑巧又让楚稷给看到了。 “知道你会来沧澧的画展,我就推掉了所有会议,连夜赶了过来,才赶上画展的第一天。”楚稷低头仔细观察着耿书郸的神色,试图从中找到耿书郸软化的迹象。 耿书郸侧眸,视线落在楚稷的眼下位置,看到了上面淡淡的青色。他清楚楚稷的生活习惯,没有必要绝不通宵。而只要一通宵,必然会出现黑眼圈,而且情绪也会变得相当糟糕。看这脸色,这人为了准时赶到c市,昨晚绝对是通宵没睡,此刻情绪大概好不到哪里去,难为他还能压着脾气,跟他低声下气地道歉。 耿书郸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平缓了一下情绪,再次对楚稷说道:“你松开我。” “你不跑了?”楚稷警惕地盯着耿书郸。 “我跑得过你吗?”耿书郸轻哼一声,“我跑了快半个画廊,还不是被你抓到了?” 楚稷缓缓松开耿书郸的双腕,见他知道揉着手腕,没有推开自己跑路,眉头微微舒展,紧抿的双唇有了一丝弧度。他抬手抚上耿书郸的脸,略带薄茧拇指摩挲着那熟悉的唇角,低笑道:“你体育一向没我好。” “我只是不擅长跑步。”耿书郸反驳。 “嗯……”楚稷双手捧着耿书郸的脸,慢慢凑过去,“所以——以后别跑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话音的尾声消失在两人的唇间。楚稷试探着轻蹭了一下,见耿书郸没有反抗,便探出舌头,用舌尖撬开对方的唇齿,长驱直入。捧着耿书郸双颊的手跟着松开,改将其整个人抱进怀里,身体与对方紧紧相贴,细细感受这久违的味道和体温。 扒在墙转角看八卦的方夏,看着这感情纠纷突然转到了相拥而吻,顿时把脑袋缩了回去。这种情况,显然不适合再看下去了。 方夏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小声招呼符堇,示意撤退。 符堇从耿书郸那边收回视线。 这世间种种情爱,他见得多了,即便这是一对同性,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新奇的,倒是方夏泛红的耳朵,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之前在宿舍撞见侯朝清看小电影,看到视频中那对主角洪浪翻滚的画面,他都没见方夏的红过耳朵——当时方夏挡在他面前,而黑暗的环境也并不影响他视物,他可以确定那时方夏的耳朵半点没红。 方夏像做贼一样,踮着脚沿墙一步一步地往外摸。 符堇不疾不徐地跟在方夏身后,视线不时地往着方夏的耳朵上转。 回到展馆休息区,方夏松了口气,先前困意早就消散无踪,不需要再找洗手间洗脸了。 方夏也不清楚西区的油画耿书郸看完没有,但耿书郸那情况,大概一时半会儿没闲暇联系他了。想了想,方夏决定去西区油画馆——既然不确定,那他跟符堇去把西区的油画也看一遍好了,反正也花不了太长的时间。 方夏回头,正想跟符堇说去西区,却猝不及防地撞上符堇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方夏不解地问道。 符堇那视线显然停留在他身上有一会儿,但他身上有什么好看的? [耳朵。]符堇抬手指了指方夏的耳朵,[红了。] 方夏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自己的 分卷阅读49 耳朵,已经不太烫了,但似乎红晕还没有褪下去。 [之前你看到侯朝清看的视频,耳朵并没有红。]方夏泛红的耳朵,除了让他觉得有些有趣外,符堇还有些好奇。 “那不一样。”方夏小声道。 [哪里不一样?]符堇追问。 符堇对世间大部分人和事都没太大兴趣,只要不招惹他,他基本懒得搭理,就像留在耿家被当做工具一样利用。但是,他发现他对却方夏很容易产生探究兴趣。这大概是他将方夏视作己有,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会想要了解彻底。 “当然不一样!要说具体的,大概是演戏和真情流露的区别?”方夏说着,难得有些惆怅道,“要说一对同性,能够真走到一起,也挺不容易的。像他们这样,能够破镜重圆,大概少之又少。” [你羡慕?]符堇直直地盯着方夏的双眸。 “有点。”方夏抓了抓头。 符堇垂眸。 方夏想要什么都可以,唯独相依相爱的恋人不行,因为那意味着将会有另一个人跟他争夺方夏的拥有权。而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喜欢男性,还是女性?]符堇重新抬眸,望着方夏,不动声色地问道。 “女人吧。”方夏想象的恋爱对象一直是女性,便想也不想地给出了答案。 但受刚才耿书郸的影响,方夏顺势想象了一下跟男人在一起的可能。先是想到侯朝清,他是拒绝的,浮动的视线无意识的飘到面前的符堇身上,然后定格在对方的脸上。如果是符堇的话……感觉似乎能接受? “男人大概也没什么问题。”方夏定定地看着符堇,不由自主地补充道。 说完,方夏就忍不住捂脸。 在想什么呢?怎么想到符堇身上去了?而且心理上居然还接受了?他的同性取向难道是要看脸的吗? “那什么,我们去西区油画馆吧,那边的话耿书郸可能还没看完。”方夏赶紧转开视线,岔开话题,率先朝西区方向走去。因此,他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符堇,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眉的模样。 在西区油画馆,方夏遇到了周璐,大概是过来找耿书郸的。不过,耿书郸不在这里,而她现在正跟一位年纪相仿的圆脸女生说着话。确切的,应该说是那圆脸女孩缠着周璐说话,周璐只是偶尔应一句,面上神色十分寡淡,显然不太乐意搭理对方,只是碍于场合,不好一走了之。 方夏的目光刚落在周璐身上,周璐便看了过来,随即眼神一亮,跟那圆脸女生说了一句,便朝着他这边快步走来。 周璐原是想借着方夏,打发缠着她的人,却不想错估了对方的厚脸皮。她走到方夏这边,那人也随之跟了过来。 “璐璐,这是谁?给介绍一下呗!”圆脸女生双手挽住周璐的胳膊,扫了一眼方夏,脆声问道。 这回,周璐的脸色不太好看了,使劲从圆脸女生怀里抽出胳膊,不耐道:“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不是还有事吗?别跟着我了。” “我没事,我陪你一起逛画展。”圆脸女生立刻道。 方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决定帮周璐一把。 方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圆脸女孩,“我们有些私事要谈。怎么?这你也想旁听?这得脸大如磨盘才干得出来吧?” 圆脸女生咬了咬唇,对周璐说了声一会儿再找她,才转身离开。 “谢谢你。”周璐松了口气,对方夏道谢道。 “她谁啊?”方夏问。 “黄圆圆,曾经的好友的,现在已经不是了。” 方夏眼珠子一转,随即道:“弄坏你的参赛作品那个?” 周璐:“嗯。” 方夏:“外面不是传你已经原谅她了吗?” “她追着我道歉,闹得人尽皆知。知道她是无心之过,知道我的仗势欺人。”谁又知道她,为了能让自己的作品在这次展会上出现,她苦心筹备了好几个月,心血却因那“无心之过”毁于一旦,无缘优胜?他们只知道她周家人有背景,艺术圈内定当顺风顺水。周璐苦笑了一声,“我能怎么办?” “她真的是无心的?”方夏问道。 “怎么可能?”周璐微微摇头。作品被毁到无法修复的程度,怎么都不可能是无心之举。 方夏:“既然都不是朋友了,她怎么还缠着你?” 周璐:“她想借我家的人脉。” 方夏震惊道:“……这人还真是脸大如磨盘。” 周璐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方夏往符堇身旁挪了挪,用极小的声音问符堇:“你确定缠着周璐的是恶鬼?那明明是只充满正义感的鬼啊!” 符堇:[……] 作者有话要说: 符堇: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方夏:都可以吧 符堇小本本记上【接近方夏的男人和女人都要多加提防。】 第35章人生导师o4 方夏和符堇把西区油画馆全部逛了一遍,检查了原本由耿书郸负责的油画。这次有周璐同行,她帮忙指出了几幅之前没公开的油画,方夏和符堇也对那几幅画进行了重点检查。然而,依旧没有找到那带有极重阴气的油画。 难道耿书郸的推测落空了?周璐触碰到的重阴之物,其实并不在沧澧画廊那批未公开的画作中? 方夏背对着周璐,偷偷跟符堇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没有可能。]符堇微微点头。 重阴之物在那批油画中,原本就只是根据周璐的话,建立起来的假设。而周璐说的话,不能保证没有有遗漏,支持建立假设的信息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假设不成立也没什么奇怪的。 方夏又转到周璐那边,仔细问她还有没有去过其他特别的地方,但周璐还是给了否定的答案。之后,方夏收到了耿书郸的回复的信息。 耿书郸在信息上告诉他,西区的油画他已经检查完了,没有问题。如果没什么事了,让他自己先回去,不用等他了。 “耿书郸这算是被那个叫楚稷的男人拐跑了吧……”方夏低头看到手机屏幕,嘟哝着对符堇吐槽。 “嗯?什么拐跑了?”刚靠过来的周璐,已经方夏在跟自己说话,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什么。”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我接下来打算去国画馆转转,来都来了,不能浪费好不容易得到的贵宾票。你呢?” “我下午还有别的事,今天就早点回去了。”周璐笑着道,“之前忘了跟耿先生说了,自从带了他给的锦囊,我这两天感觉好多了。你先帮我带句谢谢给他,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没问题。” “还有——”周璐捏了捏自己单肩包的带子,带着七分肯定,三分试探地问道 分卷阅读50 ,“耿先生其实不是医生吧?” “对,他其实是个神棍。”方夏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回道。 周璐笑了笑,也不知道信了没。 “我先回去了,下次见。”周璐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对方夏挥了挥手,转身往画廊出口走去。 方夏跟符堇一起去国画馆转了转,大致看了一圈,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对画感兴趣,但不到痴迷的地步,也艺术圈没什么想法,看画展也就看个意境,赏些技艺,也就足够开心了。 方夏回去后,一直没接到耿书郸的联系。知道耿书郸多半跟那叫楚稷的男人在一起,而且自己不小心撞见那两人接吻的画面,多少有点尴尬,方夏也就没有主动联系。 直到第二天清早,方夏在晨跑途中,才接到耿书郸打过来的电话。 方夏晨跑的地方,是在隔开创意园区和公寓楼小区那条河的河堤上,两边河堤都种了柳树。正是春季,柳树抽出新芽,在太阳将出未出的时候,也算一番别致的景色。 方夏随手抹了额头把汗水,一边接起耿书郸的电话,一边走到柳树旁的木质长椅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符堇也过来坐。 符堇微微摇头,兀自现在柳树下望着方夏。 方夏扫了一眼柳下美人,飞快地收回视线,强行把注意力转回电话上。 “方夏,你抽时间过去我住的酒店,跟前台拿我留给你的东西。那些是学习耿家御鬼术的教案和道具,我过来c市长住,本来是打算教你御鬼术的,不过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走了。我留给你的那些教案,你先看起来,不许偷懒。”耿书郸在电话里说着,语速比平时略快, “走吧走吧,谈恋爱比较重要。”方夏万分理解地回道。 出了点事?不就是被前任男友抓到,然后破镜重圆了嘛!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四好青年,必须表示理解和支持啊!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沉默。 “喂?耿书郸?”方夏疑惑地从耳边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确定还在通话中,又接着喊了几声,“喂喂喂?信号不好吗?” “什么谈恋爱?你是听到还是看到了什么?”电话那头的耿树大终于出声了,语气沉稳,却罕见地带了一丝压迫感。 听到耿书郸那么一问,方夏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耿书郸可从来没跟他讲过那位前男友,也没提过任何情感方面的事情。他那么一嘴出去,在画廊洗手间转角偷看的事不就要露馅了吗? “什么谈恋爱?我说了吗?你听错了吧?”方夏开始装傻,试图忽悠过去。 “我还没七老八十,耳朵好着呢!你少糊弄我。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耿书郸说道。 “……昨天去画廊洗手间时,不小心撞见你跟那谁在……咳!聊天。”见糊弄不过去,方夏索性坦白了。 他藏不住事,偷看的事,早晚会在耿书郸面前露馅。虽然现在露馅露得太早,但既然已经漏了,再勉强包回去,等第二次再露馅就更尴尬了——不如早死早超生。 “都听到多少。”耿书郸问。 “差不多从你们之前分手的原因到复合……” “谁跟他复合了?”耿书郸打断方夏的话。 “……”都亲到一起了,你们还没复合?方夏瞪着眼睛,一脸不相信。 站在河堤边的符堇回头看来,视线停留在方夏那张表情内容特别丰富的脸上。 “你听到我答应跟他复合了吗?”耿书郸反问。 “他都那么低声下去跟你道歉了……”方夏小声道,“而且,你当时态度明显放软了。” “楚稷那人一向了解我,知道我吃软不吃硬,反正每次吵架他都来那一套。”耿书郸顿了顿,继续道,“这次算有点诚意,但我没打算跟他复合。” “你还生他气?”方夏问道。 “没有了。”耿书郸叹了口气道,“最初是很生气,但都过去三年了,早就不气了。当初他不愿意我继续留在玄术圈,是因为担心我遇到危险,与鬼打交道,本来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之前也想过和他重新和好,但这两年我在玄术圈走得也算深了,再回到他身边,只会给他带去灾难。他是个普通人,没有我在他身边,他能够过得很好,我不想把他卷进来。” 那边耿书郸的语气十分严肃,方夏不太适应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对玄术圈基本没什么清晰的概念,对玄术圈的危险,也都是听耿书郸说的,理解有限,因此也没有对耿书郸的判断,指手画脚的资格。 “你待在现在的位置正好,太过深入玄术圈,并不是一件好事。”耿书郸继续道,“还有,一个人的时候,跟孤魂野鬼相关的事,你不要管太多。周璐接触过的重阴之物,我已经联系了两位耿家外姓客帮忙找,你就不要参合了。” “那种事情我本来就没兴趣,只是正好能去看画展,顺道帮你一把而已。” “你那么说我就放心了。”耿书郸笑了笑。 方夏正想说什么,突然隐隐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广播声。 “你现在是在哪里?”方夏疑惑地问道。 耿书郸:“机场。” 方夏:“几个人?” 耿书郸:“我一个人。” 方夏:“那楚稷就这么简单让你走了?!” 耿书郸:“哪有那么简单?他几乎是分分秒秒地盯着我,我费了好些劲才逃出来的。” 方夏:“……你怎么逃出来的?” “用鬼打墙把他困住,然后就逃出来了。” “你会鬼打墙?”方夏瞪大双眼。 “想什么呢?活人怎么会鬼打墙?”耿书郸失笑道,“我不会,但我鬼使会。本来在画廊就想用的,可那里人多,怕其他看画的客人误入,所以我才会被楚稷抓到。之后我服软,是想让他放松警惕,谁想他没起什么作用。而且,他身上还带着驱鬼的物件,我的鬼使费了好大的劲,才暂时困住了他。” 方夏:“……”鬼使还能这么用? 耿书郸又说了几句,等到快过安检了,才匆匆挂了电话。 方夏这边刚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跟符堇说些什么,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方夏低头一看,是老板魏书华。 “老板?” “方夏,你起床没?”魏书华在电话那头温声问道。 “起了啊!” “起了就好,你过来画室一趟吧,有人找你。快点啊!挺急的!”魏书华说完,不给方夏拒绝的机会,飞快地挂断电话。 方夏瞪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虽说魏书华让方夏赶紧过去画室,但方夏还是先回公寓,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过去对面的冬实画室。 还未抵达画室,方 分卷阅读51 夏就远远地看到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画室前的空地上。走近了,发现画室门关着,那辆私家车车边却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喊他过来的魏书华,一个是耿书郸的前男友楚稷。 方夏:“……”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嗳,来了!”魏书华眼尖地发现越走越慢的方夏,一个箭步冲上来,拉着方夏跑到耿书郸的前男友面前,介绍道,“楚总,这就是方夏,你找的那人是他朋友。方夏,这是楚稷楚总,就是他找你。” 魏书华说完,一副扔掉了烫手芋头的模样,躲到了一边,空出场地,让方夏和楚稷两人面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你好,二叔婆? 楚稷:…… 方夏跟符堇咬耳朵:二叔公的对象,是应该叫二叔婆吧? 符堇:嗯,没错, 第36章大师o1 昨天在沧澧画廊,方夏躲在走廊转角处,见过抓着耿书郸不放的楚稷。当时隔着差不多有七八米远,他就觉得这人长得挺高大的。现在跟这人面对面,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两三步,觉得这人不但人高马大,而且气势迫人。 面部轮廓带着生硬的棱角,挺拔的鼻梁,刀刻剑画的眉目,本就不善友善的面容,此刻眉峰隆起,嘴角紧绷,看着方夏的视线带着刺人的锐利感,虽然克制着没发作,但是显然不是很友好。 既然对方带着敌意,方夏也自然也不可能笑脸相迎。他双手往牛仔裤兜里一插,吊儿郎当地在那一站,挑着眉梢,斜着眼看楚稷,挑衅。 楚稷的眉头皱得更紧。 方夏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两人之间顿时莫名地剑拔弩张了起来。 一旁的魏书华看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还一头雾水。 楚稷不是来问方夏朋友的事吗?怎么一见面两人之间就起了硝烟味?这是闹哪样啊?可千万别打起来,方夏是自己的员工,还是自己叫过来的,打起来了他肯定得帮着,可是——他扛不住楚稷的气场啊!他刚给画室员工放了五天假,今天才假期的第二天,画室都没开门,想找个帮手都没有 楚稷并不是来找方夏麻烦的。 耿书郸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从他那里逃走了。事先准备的驱鬼物件,最终还是没防住耿书郸的手段。他的号码躺在耿书郸黑名单里,陌生号耿书郸完全不接,他再次失去了那人的音讯。无奈之下,他只能联系魏郸在c市的朋友帮忙。 是的,他是来找方夏帮忙的。只是见到人后,发现对方是个年轻帅气的小青年,忍不住胡思乱想。加上两个晚上没合眼,情绪本身就很不好,一个没控制住,醋坛子就先打翻了。 楚稷深吸一口气,把浮躁的情绪压下去,侧眸看向一旁的魏书华。 “能请你先回避一下吗?” 魏书华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指了指画室门口撑着遮阳伞的休息小座,道:“我去那边行吗?” 楚稷抬起视线,看了一眼魏书华指的位置,点了点头。那位置离他们隔着一个草坪的距离,只要不大喊大叫,是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的。 等魏书华在画室门口的小座落座后,楚稷才望着方夏,沉声开口问道:“你知道耿书郸人在哪儿吗?” “我哪知道?他的行程又不归我管。”方夏对着楚稷翻了个白眼。 方夏不太喜欢这种强势的人,而且他们也不熟,看在耿书郸的面子上,还能站在这里跟他交谈,如若不然,他都懒得搭理。 楚稷眉头拧得更紧,“你能联系上他么?” 我为什么要帮你联系他?方夏原本想反问,但见对方望着自己的目光,透着一股子热切的期待,态度也比之前收敛了大半,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 “我试试看。”方夏摸出手机,直接从通话记录那边给耿书郸回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随后收到了关机提示。 方夏免提放出提示语音,“关机了。” 楚稷眼中的期待瞬间黯淡了下去。 方夏一边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边拿余光瞥他。 人还是那个人,站在那里人高马大的,但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失落很难过,却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怜了。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狼狗,大概。 耿书郸之前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不打算跟楚稷复合,但他要是真的坚定,又怎么会被楚稷找到后,立刻落荒而逃呢? “咳!耿书郸这会儿大概快坐上离开c市的飞机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在机场了。至于他准备去哪里,我就不清楚了,他没告诉我。”方夏摊手道。 他能提供的帮助也就这么多,最后怎样随他们自己折腾去。 “谢谢。”楚稷对方夏道完谢,转身去拉驾驶座的车门,但门刚拉开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又皱起眉头,抬头看向方夏,“你跟耿书郸是什么关系?” 亲戚?师徒?朋友? “师徒或者是朋友。”方夏想了想回道。亲戚还是算了,他一点也不想把自己归为耿家人。 楚稷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许,对方夏点了点头,随后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方夏看着往创意园区外驶去的车尾,摸了摸下巴,极长的反射弧似乎终于跑到了终点,回头不太确定地看向符堇:“他问临走了还要特地问我跟耿书郸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以为我跟耿书郸有一腿吧?” 符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但眼神明晃晃地给了他四个字——你以为呢? “难怪一开始对我那么大敌意……”方夏恍然,随后又不解道,“他怎么会觉得我跟耿书郸有什么的?” 符堇看向创意园区出口的方向,楚稷的车已经看不到了。 [大概是眼神不太好。]符堇淡淡地回道。 “可能是。”方夏点头。 “可能是什么啊?”方夏和符堇说话间,魏书华已经跑了过来,他一把勾住方夏的脖子,跟着问道。 “被你打岔了一下,忘记了。”方夏推开魏书华,随口扯道。 “好吧好吧,我的锅。”魏书华举手投降,随后问道,“楚稷没为难你吧?” “还好。” “我也是受害人,一大早地被他电话叫出来。楚稷那气场太强势,我没扛住,没办法才把你叫出来的。”魏书华解释完了,抬手拍了拍方夏的肩膀,“这样吧,作为赔罪,明天我带你去山庄别墅那边参加烧烤宴吧。” “我又没怪你……”方夏摆了摆手。 “我朋友买了两只羯羊,还请了专门的厨师,打算做烤全羊。反正画室放假,你也没什么事,就跟我一起去玩两天。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过来接你。”魏书华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墨镜,架在自己鼻梁上,背对 分卷阅读52 着方夏挥了挥手,就哼着小曲走了。 “烤全羊,吃吗?”方夏扭头征询符堇的意见,“你不想去的话,我就一会儿打电话拒绝。” [去吧,机会难得。]那魏书华跟方夏之间是单纯的友谊,他不需要担心这人会抢走方夏。既是如此,他不介意让方夏能玩得开心点。 方夏当天下午去了酒店,取了耿书郸留给他的东西。次日清早,魏书华开车过来,接他一起进了山。 魏书华口中的山庄别墅,建在c市西郊的一片山林之中。山下周边是度假村,沿着盘山公路盘旋而上,在林木错落间,能够看到四散在不同位置的别墅,那些便是山庄别墅。 “这是c市的戈霞山。”魏书华一边开车,一边对坐在后面的方夏介绍道,“山脚一片是度假村,上面的都是私人别墅,大概有个十来户,平时度假修养用的。这些山庄别墅虽然不相邻,但基本都在半山腰一带,互相离着也不算太远,大部分人家我都认识。有位杨老先生,在别墅里收藏了不少名画,不过听说他们家最近有点事,不然可以带你去见识一下。” “我是来吃羊肉的,画看不到就算了吧。”方夏说完,打了个哈欠。早上起太早了,现在还有些困。 “也对,羊肉才是重点。”魏书华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不满道,“你干嘛非要坐后面?整得好像我是你司机似的!我是你老板好吗?老板!” “老板,我坐副驾室会晕车。”方夏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呸!小徐说你以前就喜欢坐在副驾室,从没见过你晕车!”魏书华半点不信。 “最近突然发现会晕车了。”方夏继续瞎扯。他自然是没有晕车的毛病的,只是他若坐在前面,符堇就只能独自坐在后面,魏书华看不到符堇,他也不方便跟他说话,担心符堇一路上寂寞,所以才坚持坐在后面。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跑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转入小道,目的地的山庄别墅也就到了。 那是一幢三栋的两层别墅,顶上带阁楼。别墅前是一片人工湖,湖水从山中溪流引入,水质清澈。周边树林环绕,环境极为清幽。 魏书华驱车绕过那片人工湖,穿过庭院大开的黑漆大门,驶入别墅前院,一个穿着登山马甲的年轻男人就迎了上过来。魏书华停下车,摇下驾驶座车窗,那人就大刺刺地趴着窗口,对魏书华道:“老魏,你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我路远,你又不是不知道。”魏书华没好气道。 “知道知道。”年轻人笑着打量着魏书华,“据说你被楚阎王召唤了?晚上没做噩梦吧?” “走开!我是那么胆小的人吗?”魏书华轻哼了一声,随后扭头指了指后面的方夏,“这是方夏,我朋友。” “你好,我是周敬才,这个别墅的主人。” “你好。”方夏从车上下来,跟周敬才握手。 “我去后面停车,你们先进去。”魏书话说完,重新发动车子,往别墅后面驶去。 周敬才依言带着方夏进了别墅。 客厅聚着三男两女,其中一女,方夏竟然是认识的。 方夏的视线一停留,那女人就抬头看了过来,原本甜美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方夏:“……”黄圆圆,前天在画廊刚被他怼过的那位——冤家路窄。 作者有话要说: 魏书华(美滋滋):我拿到了符大佬签发的绿卡~ 第37章大师o2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出门没看黄历吧。 c市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他不过偶然被老板拉着来参加一场私人聚会,居然也能遇到前天刚结怨的人。 跟黄圆圆有直接恩怨的是周璐,但撇开周璐不谈,就黄圆圆那死皮烂脸地缠着周璐,为自己谋取利益,还要故作姿态的行为,方夏就十分看不上她,所以当时才会开口嘲她。要说方夏对黄圆圆都多大仇,那大概是算不上的。 当然,黄圆圆对他应该是有很大仇了。 在黄圆圆扭头看到他后,脸上笑容一僵,随即眼底浮起出的愤恨,就可见一斑了。 方夏冲着她痞痞一笑,完全没把对方的敌意放在眼里。 黄圆圆更怒,但她没办法继续瞪方夏了。周敬才正站在方夏身边给他做介绍,一旁三男一女介绍完了,话头就转到了黄圆圆身上。 “这是黄圆圆,东辰美院的美女高材生,今年沧澧画廊新人展区冠军油画作品——《故乡》的作者。” 客厅众人的视线,随着周敬才的介绍,都集中到她身上。这种时候,黄圆圆自然不方便继续对方夏瞪眼。这场聚会是她好不容易才参与进来的,难得跟这些富家子弟建立关系的机会,她不想因为跟方夏的私怨,给这些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失去发展机会。 “周哥,其实方夏跟我是一个学校的同届生,我们认识的。”黄圆圆藏起情绪,对着周敬才笑着说道。 “哦?那真是巧了。”周敬才的视线在方夏和黄圆圆之间打了个来回,意外道。 “什么巧了?”停完车进来的魏书华,就听了周敬才半句话,一边朝着客厅中央走,一边出声问道。 “说方夏跟黄圆圆都是东辰美院的,这件事巧了。”周敬才回头给魏书华解释。 “黄圆圆?”魏书华的视线在客厅内扫了一圈,落在唯一脸生的黄圆圆身上。 “她今年沧澧画廊新人展油画区的冠军。”周敬才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瘦高的男子,“你不是喜欢艺术,老许最近刚认识了黄圆圆,觉得你们应该聊得来,所以就把人带来了。” 一旁的方夏听周敬才那么一说,顿时明白了黄圆圆并不是跟这些人一个圈的,而是跟他一样被人带进来的。他是来蹭吃蹭喝打牙祭的,而黄圆圆的目的,显然不会像他那么接地气。 周敬才又向黄圆圆介绍了魏书华。 黄圆圆起身,对魏书华甜笑道:“魏哥好。” 魏书华看着黄圆圆,搓了搓手指,随后手一抬,把挂在衣襟上的墨镜取下来,往鼻梁上一架,抬起下巴,道:“魏什么哥?叫魏少。” 魏书华这话一出口,他的朋友顿时发出一阵笑声,纷纷起哄。 “大家快让开,魏少要装逼了!” “不愧是魏少,派头跟我们都不一样!” “魏少威武,魏少吃橘子吗?” “你们以后别叫我老周,叫我周少!” 魏书华的朋友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魏书华让黄圆圆叫周少,这半开玩笑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不过,在场的人基本都明白了魏书华的意思,他魏少爷喜欢投资艺术,但对黄圆圆他不乐意。他没开口直接拒绝,那给的他朋友的面子,至于黄圆圆——那就不在他魏少的考 分卷阅读53 虑范围内了。 黄圆圆抓着自己的手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方夏走过去捞了两个橘子,晃晃悠悠地从黄圆圆身边路过。 “哎哎哎!方夏,你怎么还吃一个拿一个的。”被友人塞了半个橘子的魏书华嚷道。 “魏少,别小气。”方夏一边剥橘子,一边调侃道,“晚上的羊肉我也打算吃两份呢!” “吃吃吃,撑死你!” 烧烤宴是被安排在晚上。中午的时候,吃的是由周敬才请来的厨师中的中餐,菜色整体偏向清淡。 午饭后,一群人稍作休息,整理了装备,去下面一处山涧钓鱼。 魏书华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组织这类活动,用钓具到防晒装备一应俱全,彰显出了他们这些公子哥在玩乐上的专业性。 到了山涧,魏书华和周、许三人在山涧边各自挑了个位置,开始钓鱼。魏书华的另外两位男性朋友,则带着包括黄圆圆在内的两位女士,去了后面的竹林挖笋。 方夏拿着钓竿,目送那两位男士扛着锄头,领头往竹林奔。 “他俩那是钓鱼技术太差,逃避现实去了。”周敬才笑着道,“方夏,你钓鱼技术怎么样?” 方夏低头看手中的鱼竿:“……大概还行?”其实不怎么样。 站在方夏身边的符堇,一听便听出方夏的底气不足,看了一眼清澈的山涧流水,对方夏道:[我教你。] “你会?”方夏惊诧地抬头看向符堇,用口型无声问道。 符堇微微颔首。 方夏严格遵从符堇的指示行动。 约莫一个小时后,其他三人的水桶里已经有了几尾小鱼,只有方夏一无所获。 方夏抓了抓头上顶着的渔夫帽,瞪着溪水,嘟哝道:“这溪水这么清澈,鱼应该不多吧?” “多着呢!老周他们每年都往这条溪里撒鱼苗,还定期撒饵料。这里的鱼好吃好喝供着的,也不怎么机灵。”魏书华耳尖地听到,在一旁揶揄道,“你那完全是技术不行啊!” 方夏收了鱼竿,起身拍了拍帽子重新戴好,“那啥,我跟他们一起挖笋去。” 方夏扭头跑路,魏书华和他的朋友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等方夏跑远了,魏书华姓许的朋友稍稍收敛笑容,开口问魏书华,“那黄圆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听说她不小心弄坏了朋友的参赛作品,而她那位朋友原本是有望优胜的。”魏书华不咸不淡道。 魏书华的朋友没有再开口。 黄圆圆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对他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出了那种事后还没多久,这人还能不受影响,四处发展人脉的功利心,就叫人看着不太舒服了。 方夏离开钓鱼的山涧,往竹林方夏跑了一段,但没有去找那支挖笋小队的意思。黄圆圆也在那小队里,他可不想跟她待在一起玩。 山里空气好,跟符堇四处走走也是挺惬意的。 在林子里转了一圈,方夏绕到了一条小道上,一边沿着路边的林荫往山上走,一边说着自己小时候在鹊山抓黄鼠狼的趣事。然而,说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符堇的回应,方夏不禁扭头看向身旁的符堇,却见他眉头轻锁,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叫他困扰的事。 “符堇,你想什么呢?”方夏好奇地问道。他很少能从符堇脸上看到这种困惑的表情,符堇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没什么能够难住他的。 符堇回神,稍稍一迟疑,才开口回道:[我在想,为什么会钓不到鱼?] 符堇一脸困惑地望着方夏。 “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方夏想了想,回道。 符堇轻轻摇头,[你做的很好,书上讲的那些要领,你都做到了。] “书上讲的要领?”方夏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微微睁大,“你是照着书上的写的教我的?不是自己的经验之谈?” 符堇点头。 方夏默默扶额。 难怪他照着符堇说的钓不到鱼,原来这位老师自己也完全没有实践经验,只是照本宣科的教学。 “符堇啊……”方夏语重心长道,“虽然有些事情看书就能学会,但也有些事情没有经过实践是永远学不会的。” [那等你实践学会后,再教我吧。]他挺喜欢看方夏钓鱼,方夏钓鱼的时候会一直盯着水面,那副略带紧张的神情十分有意思。如果能钓上鱼来,大概还能看到他露出惊喜的表情。 方夏目瞪口呆,为什么变成他必须去学会钓鱼了?他一点也不喜欢钓鱼啊!完全不想去实践这件事!但是让符堇自己去实践,这话他说不出来,方夏的视线落在符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这双手是没法拿起鱼竿的。 “好,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方夏!” 方夏刚在自己的学习计划表上,加上一项任重道远的科目,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喊声。这个听着就讨厌的声音,不是黄圆圆还能是谁? 他都避着她了,怎么还找上来了! 方夏一点也不想搭理她,假装没听到,快步往山上走。 “方夏!你给我站住!”伴随着陡然拔高的叫声,还传来了一阵跑步声,黄圆圆追了上来。 “干嘛?”方夏猛然转身,一脸不耐地瞪着已经快跑到他跟前的黄圆圆。 “你说干嘛?”黄圆圆在方夏跟前停下,呼吸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仰头怒视方夏,“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嘿!说话注意点,谁跟谁过不去啊?”方夏朝着黄圆圆走了一步,“我好好地散着步,非喊我停下来的人是谁啊?” “你少装傻!”黄圆圆冷声道,“要不是你,魏书华不会拒绝帮我!” 方夏嗤笑一声,“说得好像魏书华已经答应帮你了似的。” “肯定你是在他那里说我什么了,他才会拒绝的!” “醒醒!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你以为巴结上了魏书华,你这种人就能高人一等吗?”黄圆圆冷哼一声,“周哥他们根本没拿你当朋友。” 到底是谁在巴结啊?还当人人都跟她一样吗? 方夏烦的不行,撸起袖子,活动着手指关节,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黄圆圆面上露出一丝惧怕,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我想打人。”方夏神情不善地盯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想打我?打女人?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黄圆圆有些慌张地倒退。 “我一般不打女人,但自己跑来找打的我也从不手软。”方夏挑着眼角,眉宇间露出一丝凶相,狞笑道,“谁让你不长眼的?闲着没事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我以前的名号。c市七中一哥,高校一霸,道上人称方爷……” 看着方夏大步逼近,黄圆圆惊恐发出一声 分卷阅读54 尖叫,终于转身跑了起来。 她并没有听说过方夏的那些称号,而是像方夏这种身强体壮的青年,若是真要动手,她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黄圆圆没能跑出多远,就自己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上。因为是下坡,摔得姿势也不太好,还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一身落叶,摔得满身狼狈。 方夏转过身,面对这符堇,一脸狰狞破功,抱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符堇无奈,抬手虚虚地拍了拍方夏的背。 就在这时,汽车的喇叭声在不远处响了两声,随后一辆白色的私家车在离黄圆圆不远处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 路人:符大佬,你家方夏欺负人啦! 符堇(头也不抬):嗯。 路人:符大佬,你家方夏被人欺负了! 符堇(满眼寒霜):谁? 第38章大师o3 一辆白色奥迪在黄圆圆摔倒的对面路边停下,少顷,一位青年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那青年有着俊秀的五官,身上穿着白色短袖t恤,牛仔裤,再朴素不过的着装,却穿出一身玉树兰芝的出尘感,用翩翩公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方夏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是何方神圣。 杨亦臣,美院研二生,他们国画院的头牌。他以出众的外貌,一流的书画水平,从大一入学开始,稳稳地霸占住他们国画院头牌的地位,持续六年纹丝不动。曾经还连任过两年校草,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后来被设计院的师弟从校草宝座上拽了下来。但国画院浊世佳公子的美称,连着六年,就没人能动它分毫。 方夏跟杨亦臣其实并不相识,他能一眼认出,仅仅是因为这位头牌师哥,是他们美院名人。每年比赛的获奖名单上都有他,学校上各种他的照片,再加上他时不时的活动演讲,再加上方夏跟他一个院系的,那么多年茶毒下来,想不眼熟都难。只是,在现实中那么近距离地看到本人,还是第一次。 浊世佳公子?方夏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符堇,跟符堇比起来差远了!知道什么叫遗世独立吗?那是指符堇这样的。符堇要是站在杨亦臣面前,他杨亦臣就该泯然于众了。 就在方夏得意洋洋,也不知道在自豪个什么劲时,那边杨亦臣已经走到了黄圆圆面前。 黄圆圆原本是能自己爬起来的,但见到杨亦臣下车,她爬了一半的动作又收了回去,然后以一种稍稍能看的姿势,半趴在地上。直到杨亦臣走过去伸手扶她,她才以一种极为柔弱的动作,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方夏嘴角一抽,她以为她林黛玉啊! 然而,黄圆圆还真朝着林黛玉的方向演了。只见她抓着杨亦臣的胳膊,如弱柳扶风,随后开始一抽一噎,时不时回头瞥向方夏这边。不用想,那肢体语言妥妥的就是在告他黑状。 跟杨亦臣告状有用吗?他又不怕那姓杨的。方夏翻了个白眼,刚才那是吓唬黄圆圆的,现在他拳头痒得真有点想打人了。 “我们过去听听,那戏精编排我什么呢?”方夏对符堇说完,便朝着杨亦臣和黄圆圆走去。 黄圆圆见方夏过来,顿时面露惊惶,哆哆嗦嗦地躲到了杨亦臣身后。 杨亦臣身高跟方夏相仿,方夏在他面前站定,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就着动作歪着头瞥了一眼杨亦臣,不客气地问道:“杨学长,她刚刚说我什么呢?” 杨亦臣回头看了一眼黄圆圆,扫过对方哭得有些花的妆容,才转过头回答方夏:“她说,你动手打她。” “哦?”方夏将视线转到从杨亦臣背后探出脑袋的黄圆圆,眯起双眼,问道:“我打你了?” 黄圆圆瑟缩了一下,杨亦臣转身看她,顺着动作让自己的手臂自然地从她手中挣脱。 尽管是来山里玩,黄圆圆依旧穿了一身并不太便利的白色连衣裙,脚上配了一双鱼嘴低跟鞋,整体看起来就是一副小清新的画风。只是刚刚那么一摔一滚,身上沾了落叶,丝袜被蹭破了,膝盖手臂都有破皮的地方,模样变得有些凄惨。 杨亦臣看着黄圆圆上下一打量,随后摇了摇头,对黄圆圆说道:“你身上都是摔倒的擦伤,挨打的伤口不是这样的。” 方夏惊诧地扭头看杨亦臣,完全没预料到对方会那么说。 这不对吧?这剧本拿错了吧?这种时候,学院男神的剧本不应该是怜香惜玉,为美人义愤填膺吗? 黄圆圆也被杨亦臣这路线清奇的走向震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给自己打补丁,“我会摔倒,是被方夏推倒的……” “这也是不可能发生事件。”杨亦臣不疾不徐地反驳,“我刚刚开车从那边打弯时,正好看到你摔倒的那瞬间。当时你口中的方夏,距离你大概2o米开外。这段路的坡度徐缓,一个成年人,没有异于常人的怪力,是不可能把另一个成年人,平移推开2o米远的距离的——就算被推的人是幼童也不可能。” “我、我被他推了之后,往前冲了一段……”黄圆圆涨红了脸急急说道。 “被推了之后往前冲了一段路?然后,还是没站稳摔倒了?”杨亦臣看着黄圆圆微微一顿,问道,“你喝酒了吗?” 黄圆圆:“没、没有……” “这种情况下,人往前冲,几乎是会本能地,以踉跄的动作来稳住身形。如果没喝酒,冲出那么远一段距离,最终却还是没能找到平衡,恕我直言……”杨亦臣道,“学妹,你可能小脑发育得不太好。” 黄圆圆张了张嘴,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 山林小道上,陷入了一片寂静,只余下被风吹拂的树林,簌簌作响。 方夏:“……”什么浊世佳公子?这货特么是一把机关枪好么?能把人突突得哑口无言那种。 方夏有点后悔走过来了,在两分钟之前,他应该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抱歉,我可能说得有点过了。不过,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希望你能理解。”杨亦臣话那么说着,却没有什么歉意,所以他也没等黄圆圆开口,接着问道,“你是黄圆圆对吧?我在最新一期的学校画刊上有看到你的介绍。” “啊!嗯……”黄圆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胡乱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一个院系的,但我也算是你学长。跟你一起来的人有带医药箱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去我爷爷的别墅吧,我爷爷那里有常住的家庭医生,可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黄圆圆被刚才杨亦臣那一通说,闹得有些尴尬。魏书华那边多半是有医药箱的,但她这样狼狈的回去也太难看的。而且,眼前这人可是杨亦臣,比起魏书华那种玩票性质的投资,杨家在艺术圈内的人脉要 分卷阅读55 广多了。就刚刚杨亦臣提到的爷爷,就是艺术圈内有名的收藏家和鉴赏家。 那么一想,黄圆圆又重新振奋起来,很快将杨亦臣刚刚说的那些话抛到一边,表示愿意跟他去他爷爷的别墅包扎。 看着杨亦臣打开副驾室的车门,让黄圆圆上了车,方夏嘀咕着这人做事怎么一会儿一个急转弯,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要走,却不想被杨亦臣开口叫住了。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也跟着跑一趟吗?”杨亦臣温声道。 “为什么啊?”方夏把不乐意写上脸上。 “你也看到了,她不是个安分的,我怕她做出什么倒打一耙的事,所以希望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好帮我作证。”杨亦臣道,“你刚才叫我学长,也就是我学弟了,看着校友的情分上,就当帮我一次。” “你把她扔下不就好了?”方夏说道,“她就一些擦伤,又死不了。” “我的家教不允许我做出这么没风度的事。” “你怎么那么麻烦?”方夏皱起眉头。 “稍稍麻烦点,可以避免万一被我妈知道后,念叨我没有绅士风度,我觉得还是值得的。”杨亦臣笑道,“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刚才杨亦臣没有稀里糊涂地被黄圆圆当枪使,方夏对他印象不算糟糕,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杨亦臣爷爷的别墅大门口,用铁链锁着两只看门的黑背,看到陌生的黄圆圆时,便冲她狂吠起来。 黄圆圆惊叫了一声,往一旁躲开。 杨亦臣正要过去安抚那两只黑贝,下一秒,两只人立起来快有成年人高的黑贝,突然低呜了一声,畏惧地趴着身体后退了两步,随后夹着尾巴,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一旁的狗窝。 杨亦臣讶异地回头看去,视线落在后面的方夏身上,他确定两只黑贝是看到方夏后,才被吓得钻进狗窝的。他爷爷家这两只黑贝,还从来没怕过什么,之前见了他小叔家的藏獒都没露过怯,怎么会怕方夏? 杨亦臣那边视线过来,方夏的眼神就下意识地往身旁的符堇身上飘。 [它们怕的是我。]符堇开口道,[动物的感官要比人敏锐,它们是能够直接看到鬼魂。] ——还能直觉地判断出对方的危险。 后半句,符堇没有告诉方夏。 方夏把转到符堇这边的眼珠子,又重新转过去,对着面上的讶异还未褪去的杨亦臣,一本正经道,“狗见了我都这么怂的,我有个外号叫狗见孬。” 杨亦臣:“……” 杨亦臣带着两人进了别墅。 保姆告诉杨亦臣,他爷爷最近身体不好,午觉时间有些长,这个点还没起来。杨亦臣也就没有上楼打扰,让保姆带着黄圆圆去后面医疗室找医生,他留在前面大客厅招待方夏。 随口同方夏聊了几句,发现他居然是跟自己一个院系的。 “我看起来不像国画院的?”方夏喝了一口杨亦臣给他泡的茶,轻哼了一声。 “不像。”杨亦臣坦率地摇头,“我还以为你跟那黄圆圆一样,是油画系的。” 油画系雕刻水彩等西方派别的院系男学生,喜欢留个小辫子装文艺青年,国画系不常见。不过方夏留着小辫子也不像文艺青年,更像一个街头小流氓。 “我爷爷这边的收藏室里,有几幅国画名作。本来可以带你进收藏室看看,不过时机不太凑巧,我爷爷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他的收藏室我也不敢随意开,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带你看了。” “那等有机会吧,我这次本来主要目的也是过来玩的。”方夏大度地摆了摆手。 来时路上,魏书华提到过一位收藏名画的杨姓老先生,如果没猜错,应该指的就是杨亦臣的爷爷了。 “你跟着谁一起来的?”杨亦臣问道。 “我老板,魏书华。”方夏回道。 “那应该住的是周敬才的别墅,对吧?离这里不太远,我一会儿直接送你们回别墅?” 方夏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感觉魏书华那边也差不多该打道回府了,便同意了杨亦臣的建议。 方夏和杨亦臣聊了一会儿,喝了半杯茶,便听到外面有车驶入别墅的声音。没多久,便见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位6o岁左右的老先生进了别墅。那对夫妇对那位老先生态度极为客气,而那位老先生穿着一身藏青色唐装,手上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挺直着背脊,面上带着几分倨傲。 “爸,妈。”杨亦臣起身,跟那对中年夫妇打招呼。 “亦臣,你也过来了啊!”杨母笑了笑,看向方夏,“这位是……?” “方夏,我朋友。”杨亦臣道,“还有一位校友受了点伤,我让阿姨带她去处理伤口了。” “嗳,那你先陪你朋友吧,我跟你爸和吴大师还有事要谈。”杨母说完,就带着那位穿着唐装的吴大师进了旁边的小客厅。 杨亦臣目送父母和那位吴大师进了小客厅,收回视线,发现方夏还在盯着那小客厅紧闭的雕花木门看。 杨亦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爷爷平时除了有点高血压,身体还算不错。这次病得有点突然,而且一直不见好,还总说晚上别墅里有异动,所以我爸妈找了大师来看看。大概在你看来有点迷信。但是有句话不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是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的,至少在医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们还能想点别的办法。我说得有点乱,你大概觉得有点可笑吧?想笑话我就笑吧,我不介意。” “没觉得可笑。”方夏看着身旁的符堇,以前他确实是不信这些的,不过现在他都每天跟鬼同吃同住了,还有什么好不信的,“希望你们找的那位大师靠谱吧。” “那是我爸的朋友介绍的,听说是圈里挺有名望的大师。”杨亦臣露出笑容,对方夏又友善了几分。 但这大师姓吴,玄术圈顶层四大家族分别姓——顾、任、耿、戚,没一家是姓吴的。真的是有名望的大师吗?方夏表示怀疑。 “如果这大师帮不上忙的话,就找别人试试。”方夏对杨亦臣道,“最好找姓顾、任、耿或者戚的人。” “为什么?” “我听人说姓这些的大师挺厉害的。” “好,我会转告我爸妈的。”杨亦臣表示记下了。 杨亦臣爷爷的别墅既然请了大师过门,自然不方便留客。等黄圆圆处理完了伤口,杨亦臣就送他们回了周敬才那边的别墅。 黄圆圆有些郁闷,说处理伤口,真的只是处理完伤口就送她回来了,根本没时间给她和杨亦臣拉近关系。 回到周敬才的别墅后,黄圆圆没有再找方夏麻烦。她受了这一身上,终于算是明白了,方夏跟周璐那完全不是一个路子的人,这人根 分卷阅读56 本不在意外界的看法,而且一个不好,说不定真会动手打人。 入夜,烧烤宴正式开始。 长桌放在庭院中央,周围摆着三个烧烤架,一个由厨师掌控,剩下两个就有着大家随便发挥着玩。 下风口架了烤全羊的台子,两个厨师把翻烤得很差不多的羯羊从火架上,挪到火燎不到的位置,开始拿刀子取肉。 方夏美滋滋地去要了两盘,回到长桌边,一盘放在符堇面前,一盘自己端着吃。不得不说,专业厨师出手,味道确实跟普通人做的不一样,可以说是属于另一个层次的味觉享受。 “你还真打算什么都吃两份啊?”魏书华端着一大盘烤串路过,看着方夏面前的两盘肉咋舌。 “魏少,你怎么那么小气?两盘肉都不给我吃?”方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边那罐啤酒,跟魏书华另一只手手上端着的红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给给给!”魏书华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杯子,从自己端着的大盘烤串中,拿出两串放在方夏的盘子中,“这个也给你双份的。” “这是什么?”方夏拿起一串,咬了一口,问道。 “羊腰子,补肾壮阳。” 魏书华说完,大笑着,端着烤串盘给其他人分烤串去了,独留方夏拿着咬了一口的烤羊腰,僵在原地。 方夏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另一串烤羊腰,视线往右,看向符堇。 方夏:“符堇,还有一串,你要吗?” 符堇:[我不吃内脏。] 方夏:“……” 第39章大师o4 补肾壮阳?他又不肾虚! 方夏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就着啤酒,把自己手上那串烤羊腰啃完。把签子扔进桌子上的置签桶里,方夏吧咂了一下嘴,感觉这烤羊腰味道意外得不错,于是顺手把被符堇拒绝的那串也给啃了。 ——这两串烤羊腰,魏书华肯定是从大厨那边的烧烤架上拿的!他们几个大少爷经手的烧烤,大厨的配料都没法拯救。 符堇侧眸,看着方夏啃完两串烤羊腰,目光不自觉地低下,无言地落在方夏的侧腰上。 方夏毫无所觉,吃完第二串烤羊腰,又端着一只空盘找大厨要各种烤蔬菜去了。 就在众人吃得兴致盎然时,离别墅前院不远的小道上,属于汽车的照明灯闪了闪,很快那辆车拐到前庭大门前,急促地响了两声喇叭,随后一个人从车上下来,抬手猛拍庭院的黑漆铁门。 那么一闹,别墅庭院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大晚上的,谁啊?”魏书华放下手中的酒杯,问一旁正叼着牙签的周敬才。 “不知道。”周敬才吐掉牙签,“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过去。”魏书华绕过长桌,快步跟上去。 来人是杨亦臣,是来请他们帮忙找人的。 要找的人是今天杨家请来的那位吴大师。就在刚刚,那位吴大师突然闯进杨老先生的收藏室,抢了杨老先生最近新买的一幅油画,逃出别墅,蹿进了外面的树林中。 “这大师是个强盗?”魏书华瞪大眼睛。 他们这些算得上富贵的人家,都是信风水鬼神之说的,请大师是常有的事,但请大师请到强盗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是。”杨亦臣摇头,“那位吴大师是我父亲朋友介绍的,他已经6o岁了,平时收入也不低,完全没有当强盗的必要。而且——他跑出去的样子很不对劲,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般。据门口试图拦住他的保安说,吴大师当时双眼无神,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疯了一般往外跑,甚至撞到了花坛附近的篱笆,也没发出痛叫。” 在杨亦臣进门后,围上来的一干人等,倒吸了一口冷气。 方夏站在靠后的位置,往符堇身旁挨了挨,小声问道:“鬼上身?” [可能是。]符堇道,[也可能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神。] 方夏:“他抢走的那幅油画?” 符堇点头。 “我已经报了警,但是这里位置太偏,等警察过来搜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杨亦臣道,“这戈霞山虽说没什么危险的动物,但吴大师年纪大了,大半夜一个人跑进树林,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爸已经带着别墅的几个保安,带着狗进林子找了,但人手实在太少,所以来找周哥帮个忙。” 周家跟杨家的关系很好,杨亦臣爷爷的别墅又离着他这边近,周敬才有时还会带魏书华过去杨老那边看画,跟杨老先生私交也不错。他没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进林子找人,想去的一起,不想去的就留下。”周敬才杨声道。 “去去去,就当夜游了。”魏书华第一个响应。 “我也去,正好吃撑了散步去。”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周敬才剩下的几个朋友紧随着应声,方夏也跟着举了个手表示参与。 “两位女士就别去了,刚才喝酒喝混的,自己心里有点数,也别跟着了。”周敬才说完,扭头进别墅拿照明装备了。 最终,除了黄圆圆在内的两位女士,六名男士如数跟着出去找人了。 杨亦臣将周敬才等人带到吴大师跑进的林子附近,给众人发了吴大师的照片,又讲了那位吴大师大致逃窜的方向,随后一队人钻进林子,四散开去。 今夜乌云遮月,夜空中只有几颗寥落的星点,林子里黑得几乎要伸手不见五指。所幸,周敬才给的照明装备精良,照明亮度和照射距离都很给力,只要没有树木遮挡,稍远处照到的景象都差不多能看清。 说到照明道具,方夏算是对周敬才这些富二代娱乐活动的丰富程度,有了新的认知。照明道具从电筒提灯到矿灯帽,甚至还有工程专用的荧光棒,然后各种登山用具,以及无线通讯器。 方夏挑了最普通的电筒,兜里被塞了通讯器,魏书华试图把登山拐杖也塞给他,但被他狠狠地拒绝了。戈霞山占地面积广,但海拔其实不算高,山坡地势整体是算平缓的,尤其是在建别墅的一侧,根本不到用登山拐杖的夸张地步。 “符堇,你说那吴大师抢走的油画,会不会就是之前沧澧画廊未公开的那幅?”方夏一边朝着林子深处走,一边问跟在身旁的符堇,“刚刚杨亦臣不是说了,那幅油画是他爷爷最近刚买的,而且他爷爷也是最近才开始身体不好的,再加上我们之前没有在沧澧画廊找到那幅油画——如果说杨亦臣他爷爷买的就是那幅带着重阴之气的油画,那这些都说得通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符堇赞同道。 “但有一点很奇怪——”方夏停下脚步,“周璐之前也碰了那幅画,她是沾染了阴气后,才招致恶鬼跟随,但没有疯 分卷阅读57 。那吴大师是突然疯,然后闯进收藏室抢走了画。难道那幅画还能远距离迷人心神?” [这个可能性很低。]符堇说道,[若那画这远距离迷人心智的能力,那杨家人早已遭难。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位大师身上。] “说起来那姓吴的老头是真大师,还是假大师啊?”方夏继续往前走。 [应当是有点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符堇跟着往前了两步,突然停下,[方夏,先停下。] “怎么了?”方夏回头。 [山里的阴气被引动了……]符堇缓缓说道,[正常情况下,阴气的流向一向是时隐时现,毫无规律的,随着阳时的临近,逐渐消散,随着阴时的到来,缓慢浮现。这种感觉的牵引,应该是鬼魂在聚集。] “是因为那幅画?”方夏不懂阴气被引动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听符堇的口吻,那并不像一件好事,不由地紧张起来。 [在西南方,跟我来。]符堇没有回答方夏的问题,感受了一下阴气的流向,转身朝着西南方快步走去。 方夏匆匆跟上符堇。 符堇在前面走得极为顺畅,方夏拿着手电筒走在后面,跟得有些磕磕绊绊的。树林里铺满了落叶,有些地方藏着树根藤蔓,稍不注意就会被绊了脚。 方夏一半注意力放下脚下,一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符堇身上,好在他身手矫健,没出多大问题。 [应该就在附近了。]符堇稍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方夏。 方夏也跟着放缓脚步,拿着手电筒开始东张西望地四处看。 “这到处都是树,看都看……啊啊啊啊啊!”方夏突脚下一空,身体往右侧倾倒。 右手边的灌木丛长得太过浓密,他没注意到旁边是一个陡坡。方夏身体失衡栽进灌木丛的瞬间,手电筒的光在眼前晃过,顿时觉得要完。这个陡坡高度至少有三四米,陡面上有突起的碎石,还歪歪斜斜地长着几棵歪脖子树,最要命的是歪脖子树上还缠着荆棘。这么一摔下去,就算抓住歪脖子树,没有一摔到底,碎石和荆棘就够他受的了。 眼看着就要跟陡坡上的碎石和荆棘亲密接触,突然左手胳膊给人拽住,手电筒脱手的同时,身体被带得陡然一转,脸扑进一个微凉的胸口,一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腰,带着他往陡坡下滑了一段,随后猛地一顿,下滑趋势止住。 方夏被这惊险刺况不允许方夏去探究符堇的实体是怎么来的。他现在靠在符堇胸口,被他单手揽着腰抱着,脚尖可以垫到陡坡上的碎石。而面对着他的符堇,却是后背倚在一棵歪斜的树干上,才使两人停留在陡坡上。 双眼适应黑暗后,靠着模糊的轮廓,看清他们眼下的情形,方夏顿时心头一紧。他踩空滑下来前,手电筒的光晃过这一片陡坡,长在这上面的歪脖子树,树干上可都是被荆棘缠着的!符堇就这么直接用后背靠在满是荆棘的树干上?! 从上面掉下来时,本该是他在下面的,却是符堇拽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地在中途扭转交换了两人的位置,自己在下面当了他的肉垫!符堇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荆棘的尖刺可以毫不费力地刺穿衣服,扎进肉里,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疼得要命。 方夏顿时不敢靠在符堇身上了,他垫着脚,试着把自己的身体的重心,慢慢往陡坡那边挪。只要他扒在陡坡面,符堇就可以离开那棵缠着荆棘的歪脖子了。 只是方夏一动,符堇揽着他后腰的手臂就跟着一紧。 “符堇,你先松一下手,我去陡坡那边。”符堇整个后背都靠着缠着荆棘的树干上,他手臂一箍紧,方夏就不敢乱动了,生怕扯到他后背的伤口,只能急道,“你后背那棵树上都是荆棘,你不能继续靠在上面了。我们得赶紧下去,处理一下你后背的伤口。我一会儿从陡坡那边慢慢滑下去,你顺着我的路线下来。” “我没受伤。”符堇目光在方夏满是着急担忧的脸上微微一顿,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侧头往下看。 “怎么可能没受伤?你穿的这件衣服根本挡不住荆棘那些尖刺!”而且掉下来的时候,符堇显然是直接用后背撞在那些荆棘上的! “你看不清障碍物,从陡坡滑下去会受伤。”符堇在方夏说话间,已经找完了斜坡上合适的落脚点,抱紧方夏,侧过身,“抓紧。” “喂!” 还没喊完,符堇就离开歪脖子树,往下一跳,方夏条件反射地抱住符堇的脖子。 不知道符堇是 分卷阅读58 怎么做的,方夏只感觉到中途微顿了两下,符堇就带着他从陡坡上跃了下来。脚踩在平整的土地上时,还没反应过来。 符堇让方夏站稳后,动作几不可查的一顿,才收回手,让人从自己怀中离开。怀里没了方夏,那残留在胸前的暖意,也很快在夜风中消散,逐渐变凉。符堇抬起手,指尖抚过衣襟,突然觉得有点冷了。 他能感受到温度的高低,但对感受到的温度却从来没有任何想法,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热。冷和热,是活人对环境危害到自己身体机能的信号,从而产生相应需求。但他只是个鬼魂,温度高低之于他,根本不可能对他的身体产生伤害,因此也不会有明确的冷和热的想法,继而生出需求。 然而,在松开方夏后,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叫他罕见地有了冷的感觉。 就在符堇站着微微愣神期间,方夏已经跑出去,把掉落在附近的手电筒捡了回来。 富二代家的手电筒十分经摔,方夏当时脱手甩出去后,滚落的途中没少磕到石头,但那手电筒除了一些磨损,其他依旧完好。 不过,此时方夏没心情去夸赞顽强的手电筒,他捡了手电筒之后,就急急地回到符堇这边,绕到符堇背后,伸手去撩对方的衣摆,想要看他背后的伤势。然而,刚抓住衣摆,还来得及往上撩,符堇就按住衣摆,转过身来。 “让我看看你后背的伤!”方夏抓着衣角不放,跟着符堇转身的动作,顺势一起转。 “我没受伤。”符堇抬起另一只手,按住方夏的肩头,有些哭笑不得,“我的身体是由阴气凝结而成的,并不是血肉之躯。衣服也是阴气所化,荆棘的尖刺根本刺不穿。” 方夏手电筒一抬,照在符堇背上。果然,白衬衣上别说被刺穿勾破的痕迹,就连尘土都没沾上分毫。 方夏松了口气,放开符堇的衣角,正打算问符堇的实体是怎么回事,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出现在脑海中。 ——这是鬼魂发出的叫声! 方夏猛然回头,看向陡坡对面的密林深处。随后,几乎与符堇同时动身,朝着那处跑去。 树林里,地面凹凸不平,厚积的落叶又掩盖了地面的情况,加上树木本身的障碍,尽管用跑的,速度没法太快。差不多跑了三四分钟,方夏手中手电筒的光才照到异象。 那是一个身形瘦长的鬼魂,身影比他之前见过的普通鬼魂要凝实许多。他藏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脚下踩着一只身影极淡的鬼魂,那魂魄发出哀哀的哭声。他手上也抓着一只——不,应该说是半只鬼魂,腰以上部分已经被他吃掉了。 没错,这只身形藏在灰雾中的鬼魂,他正在啃噬他手中的那只鬼魂。 不是血肉横飞的景象,方夏却看得毛骨悚然,身上一阵阵地泛寒。这惊惧感不是源自同类相食的残忍,而是那只瘦长鬼魂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 那瘦长的鬼魂立刻发觉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他停下啃噬的动作,抬头看来。森冷的目光,从林木间穿过,直直地射向方夏。 方夏还没来得及反应,符堇已经越过他,朝着那瘦长鬼魂走去。 那瘦长鬼魂注意力转移到符堇身上,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鬼魂扔到一边,十分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想要逃跑,但似乎有舍不下什么东西。视线不自觉地往一边瞥,在逃跑和留下之间游移不定。 符堇没有给那瘦长鬼魂富余的思考时间,身形骤然如鬼魅般,移至那鬼魂面前。那鬼魂惊惧地发出尖啸,但那声音没能持续两秒,在符堇伸手掐住那鬼魂脖子后,戛然而止。随后,符堇掐着的手一紧,那鬼魂身形瞬间消散,与那灰雾混在一起,被林间的冷风一吹,便消散无踪了。 “符、符堇?”方夏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堇动手让一只鬼魂魂飞魄散,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这是恶鬼,跟那种只会在人耳边教唆的恶鬼不同,他是噬魂者,是他招来了这附近的鬼魂,通过吞噬他们,强大自己。留不得,留着今后必成大祸。而且,你被他看到了——此类恶鬼,是不会轻易放过看到他们的活人的。” 方夏恍然,难怪那瘦长鬼魂刚刚看过来的目光,除了恶意,让他总觉得还有点别的什么。现在听符堇那么一说,才反应过来,那是在记下他的模样。 符堇回头,望着方夏,“看到我让他消失,你害怕了?” “不是。”方夏摇了摇头,朝符堇走了过去,“就是第一次看你对其他鬼魂动手,有点被吓了一跳。” 符堇垂眸,“他们不来招我,我自然不会无故招惹他们。” 他没招你,就是准备将来来招惹我,方夏心里想道。 不过,招惹他和招惹符堇也没什么区别,谁让他和符堇是一伙的呢? 走到符堇身边,被他示意往一旁看。 那方向正是之前瘦长厉鬼频频侧眸一边,方夏手电筒一照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眼熟的藏青色唐装的人躺在那里,一条腿怪异地往外曲折着,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这人正是方夏有过一面之缘的吴大师。 方夏赶紧跑过去,蹲在他身旁,伸手探鼻息。呼吸有点弱,但确实没断气,还活着。 手机在山里的信号不好,方夏拿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换了魏书华强塞给他的通讯器,联系了人。 “我现在的位置大概是在杨学长爷爷别墅的西南面。从我们分开的地方往东走,然后……” “不用告诉我你怎么走的,通讯器上有定位,我这边很快就能找过去。等着啊!马上就到!”说完,周敬才挂断了通讯。 方夏:“……”有定位不早说? 吴大师那条曲折的腿应该是骨折了,方夏不敢动他,脱了外套盖在他身上后,一抬头,发现符堇正拿着一幅框裱好的画。 “这幅画是……”方夏凑过去,拿着手电筒往画上一照,“吴大师从杨老先生收藏室抢出来的油画?”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有些人摸了捏了揩完油还不够,还企图扒人衣服,啧啧! 方夏:我不是我没有你污蔑。 作者(谄媚脸):符大佬,你说是不是? 符堇:衣服并没有被扒下来。 作者:这里语气是遗憾还是陈述? 符堇:自己想。 第41章大师o6 吴大师是抢了画跑出来的,而现在这位吴大师,人就躺在地上,落在他身旁的画,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他抢出来的那一幅。 这是一幅秋收麦田图,画得十分漂亮,但现在算是被毁了。油画框裱是不装玻璃的,这样毫无保护措施地被带出来,在林子里东串西跑,画上有不少被枝桠划伤,甚至割破了画布,还沾了吴大师身上的 分卷阅读59 血迹,要修复已经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了。 方夏盯着画看了一会儿,但是感觉有点不太好,迟疑地开口:“这幅画是……” “是重阴之物。”不等方夏问完,符堇便给出了答案,“可能就是我们在沧澧画廊没找到的那幅,具体需要跟画主人核实。” “这吴大师为什么会突然抢了画跑出来?你有头绪吗?”方夏搓了搓胳膊,他外套给了昏迷的吴大师,深夜的树林温度本就低,这么站了一会儿,就觉得出冷了。 符堇看了一眼方夏,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帮方夏挡住冷风。 “他应该是被自己养的恶鬼反噬,之后被对方上身,控制了身体,所以才做出突然出手抢画的异常行为。”符堇看了一眼地上那位吴大师,淡淡道,“这人起初身上阴气环绕,罡火不虚,乃养鬼之象;现下阴气入体,魂魄受损,便是恶鬼反噬之状。” “恶鬼?长得瘦瘦长长的,被你掐死的那只?”方夏问。 掐死…… 符堇面上的表情微妙地一顿,就动作来讲他确实用的是掐,但从方夏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低端。 “……嗯。”符堇含糊地应了一声,继续道。 “在最初见到这位吴大师时,我察觉到他身上环绕着淡淡的阴气,便知他养了鬼。本以为这人只是养了一只小鬼,却不想竟是一只恶鬼。鬼魂要上活人之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术士养的鬼,因为跟术士有契约,要上术士的身,会比其他的鬼魂要容易一些——事实上,有些术士会专门请自己养的鬼上身,来应对一些棘手的事情。” “当然,在这请鬼上身这方面,术士都会做得相当小心,毕竟是要交出身体控制权的事,危险性不小。他们不会养力量强大的鬼魂,更不会请自己镇压不住的鬼魂上身。这位吴大师却违反了这两条养鬼术的基本法则——先是养了自己没有能力镇压的恶鬼,大概是为了方便查探杨家别墅的异状,又愚蠢地请了对方上身。” 而那恶鬼还是个野心勃勃的,他发现了杨家别墅里的重阴之物,然后借助吴大师的身体,抢夺了出来,将其放在阴水地穴,引出其中阴气,招来山野中的鬼魂,供他吞噬增强力量。 “这种阴气内敛的重阴之物,一般情况下,只会让活人沾上阴气,本身并不散发阴气,只有放在阴水地穴这种特殊的地方,才能引动散发阴气,成为鬼魂喜欢的宝贝。然而,普通鬼魂没有实体,没办法带走这重阴之物,更别提将其带到阴水地穴上了,自然不会对这画感兴趣。” 这是他和方夏在杨家别墅没有见到其他游魂孤鬼的原因,然而—— “谁知,这位吴大师请了那恶鬼上身,这山林之中又正好有一处还算过得去的阴水地穴,让那恶鬼做到了鬼魂不可能做到的事。而且,还是一举两得——鬼魂都喜欢阴气浓重的地方,一般会把这样的地方当做住处,那恶鬼不止想把这里当住处,还拿来当了钓鱼台。” “阴水地穴是钓鱼台,阴气是鱼饵,只要等着,那作为鱼的游魂孤鬼就会蜂拥而来……”方夏说完,联想到了自己下午在钓鱼活动中,一无所获的战果,羡慕感慨道,“我钓鱼能这么开挂就好了。” 符堇侧眸看方夏,他给他讲了那么多养鬼相关的知识,这人怎么就想到钓鱼去了?不过,钓鱼确实挺有意思,他喜欢和方夏一起参加这项活动。 符堇:“等你学会了技巧,就自然能够顺利地钓到鱼了。” 方夏:“……”其实我并不十分想学钓鱼。 方夏和符堇聊了没多久,周敬才就带着人找过来了。 符堇远远地看到摇晃的照明灯,对方夏道:“我不方便让他们看。” 这戈霞山上的别墅是谁家的,周敬才估计都很清楚。符堇这来历不明的人,三更半夜出现在这山里,解释起来也挺麻烦的。 方夏看着符堇拿着的那幅油画,挠头:“这画不能让周敬才那些人碰吧?我们怎么拿回去?” “普通人碰不得,但你碰无碍。” “我不会沾上阴气,然后被恶鬼缠上?” “有我在,他们不敢。” “也对,其他鬼都是绕着你走的。”方夏说着,接过符堇手中的画。 手电筒光打在符堇脚边的阴影逐渐消失,符堇重新化为无形状态,随后周敬才一群人也到了方夏跟前。 “等很久了吧。”魏书华走到方夏面前,解释道,“我们去车里拿了简易担架,稍稍花费了一点时间。” 方夏回头,果然看到周敬才他们已经把简易担架展开,摊在地上,正小心翼翼地把不省人事的吴大师往担架上搬。 “这就是杨老先生被抢走的那幅画?”魏书华的视线落在方夏手上,伸手要去拿画,“来,我帮你拿。” 方夏侧身躲开,没让魏书华碰到油画,“别动,这画招邪,不吉利。” 对其他人这借口或许不好使,但对魏书华这些人来说却是管用的。杨亦臣找来求助时,提到吴大师,魏书华这些人的反应,明显都是有些相信这类事的。 果然,魏书华伸手的动作一顿,随后着急道,“那你怎么就抱上了?要不先扔在这儿吧,明天我们再找个大师来拿。” “我没事,我命格硬,不怕这些。”方夏一本正经地瞎扯。 “这样啊……”魏书华松了口气,随后念叨,“不过到底是不吉利的东西,我明天找个大师帮你驱驱邪。” “这个就不用了吧?”方夏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要的要的。”魏书华坚持。 那边周敬才他们已经把吴大师搬上了担架,周敬才和他的一个朋友负责抬担架,魏书华被他们叫过去帮忙拿照明灯开路。 魏书华一走开,方夏就瞄符堇,他被大师驱邪,不知道会不会对符堇产生影响? [别担心,就算真请大师给你驱邪,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符堇看出方夏眼中的担忧,开口安慰道。 方夏刚起的担忧顿时消散。 担架被小心地抬起,众人往原路返回。 魏书华跟他朋友走在前面开路,方夏拿着手电筒跟着后面。 没走出多远,前面的担架上突然掉下一件什么东西。方夏停下脚步,在那东西掉落的附近摸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一片食指大小的厚铜片。铜片呈长梯形,周围刻有纹路,中间是一列浮雕的符箓文字。 方夏只看了一眼,就听到前面魏书华出声喊他跟上,只能匆匆将那铜片暂时塞进口袋,小步追上队伍。 [那是养鬼的法器。]方夏不认识那东西,符堇却一眼看出来了,[应该是那吴大师的东西。] “嗯,等出了林子再还给他。”方夏小声道。 分卷阅读60 把吴大师送到杨家别墅时,警方搜救队刚到山脚下。戈霞山虽然是一座地势平缓的山,但夜里上山还是有些危险的,人已经找到了,杨亦臣的父亲立刻通知了警方搜救队,好让他们及时撤回。 吴大师一条腿骨折,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经不住太大颠簸,需要有专业固定床位的救护车护送,但叫救护车夜里跑山路也叫人不放心,杨家便决定先由自家的家庭医生着手治疗,明天再叫救护车上山来接吴大师去医院。 那幅油画方夏不放心放在杨家,就跟杨亦臣说明了一下情况,杨亦臣便同意了暂时放在他那里保管。 “我说方夏……”杨亦臣上下打量着了一遍方夏,随后笑着道,“你该不会也是个大师吧?” “不是,我不是说了,我只是命格硬,方便保管这幅画。”方夏被杨亦臣看得头皮发麻。 “但你看出了这画不吉利,若不是大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夏:“那吴大师不是因为这画疯的吗?” 杨亦臣:“他是在碰到画之前疯的。” 方夏:“其实是吴大师告诉我的,我在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清醒着。” 杨亦臣:“你通知周哥的时候,我在他身旁,我听到你说的话了——你说你找到吴大师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方夏:“……”他现在开始讨厌杨亦臣这种脑子清晰的人。 “你既然不想别人知道,那我就帮你保密。”杨亦臣对方夏眨了眨眼。 方夏:“……”我谢谢您了!但我根本不需要! 已是夜半时分,魏书华等人也没在杨家别墅久留,方夏很快跟着他们回到了周敬才的别墅。 几人稍稍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了安排好的房间睡觉。 方夏大晚上地在山林里跑了一圈,洗完澡人已经困得不行了,就先把追问符堇实体的事搁到了一边。反正不是多紧急的事,晚点问也没什么。 “符堇,晚安。”方夏习惯地给符堇留了一半的床位,自己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想到符堇实体状态的事,临入睡时,方夏思维不自觉地发散,飘到了自己摸到符堇实体的感受。 符堇的腰摸起来很有弹性,腰线也很流畅,手感很好,现在手心似乎还存留着那种触感…… 符堇看着很快沉入睡眠中的方夏,眼神变得柔和起来。还是这么缺心眼,跟着自己的厉鬼化出实体,那么大的异变,居然不问清楚就睡着了。 [这么不长心眼,也不怕我害你……] 符堇刚说完,就听到方夏哼唧了一声,开始在床上惯例地蹬被子。 符堇无奈,正要过去帮方夏拉被子,却见方夏突然翻了个身,双腿夹着被子,蹭了蹭,发出一声呻吟,浓重的鼻音带着一丝难耐的渴望。符堇身形一顿,停下脚步,视线转到方夏的脸上。 只见方夏眉头轻蹙,唇口微张,面颊带着一丝陷入情潮的红晕。 这是……在做春|梦? 作者有话要说: —— 羊腰子(叉腰):我说了我是高能吧!! 作者(推开羊腰子):其实羊腰子壮阳的说法没有科学依据,都是民间以形补形的说法。吃完觉得自己特别能干的,都是心理暗示,来自度娘。所以,此处跟你没关系。 第42章大师o7 远处是云雾翻滚,山峦隐隐;背后是峭壁悬崖,植被寥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平躺在一棵斜长于峭壁的迎客松的树干上。而他紧紧地抓着那人的衣襟,趴在他胸口。 他们悬空在崖壁上,底下是万丈深渊,迎客松是他们唯一能够停留的地方。 耳边是呼啸的冷风,本该感觉寒冷,方夏却觉得身体莫名地燥热,与他相贴的那具身躯,没有什么温度,却对他有着种奇异的吸引力。 大概是身体比例实在太好吧。 白衬衣包裹的身躯,双手撑着他胸膛,能够摸到结实的胸肌轮廓,从上往下看,肩宽,窄腰,恰到好处的胯部下面,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方夏的双手顺着那人的胸膛往下,停留在腰际。柔软有弹性的腰部,双手微微收紧,能够感受到底下绷紧的肌肉。 “别乱动。”清清冷冷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正来回摸着腰线的手被那人捉住。 方夏抬头看去。 剑眉星眸,高贵内敛;鼻梁挺直,薄唇微抿,清冷出尘。 “符堇……”方夏喊他。 “嗯。”他面上的神色淡淡,仿佛世间万物皆是在眼不在心。 方夏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不高兴的情绪骤然腾起,身上的火得烧得更旺。 他不想看到符堇这种淡然无波的清冷,他要让他眼中绽开绚丽的烟火。 方夏甩开符堇抓着他手腕的手,抬手扯开他的衬衣。 “你做什么?”符堇眉头轻蹙,神色不悦望着他。 方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他死死地压住符堇,凑过去咬他的喉结,撕扯他的衣物。 迎客松的松枝乱颤,清冷的声音染上薄怒,却诱得方夏更加肆意蛮横地占领对方,只想寸土不让。 两人纠缠在一起,喘息声不止。 方夏按住符堇抵抗的双手,单膝跪在他双腿间的树干上,自己埋进对方身体。 符堇眼中的冷意夹杂着怒火,曲腿抵在方夏腰际,身体往旁边一扭,顿时连带着方夏一起,从悬空的迎客松上坠落。 …… 方夏身体一颤,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陌生的天花板,欧式的装修,豪华的水晶吊灯。方夏睁着眼睛,迷瞪了半天,才想起他是睡在周敬才的别墅里。 神志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方夏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睡在床沿边上,小半个身子悬在外面,盖在身上的被子也歪得乱七八糟的,身体是都盖住了,但下巴下面一个被角正对着他,还有一半的被子滑落在地板上。 方夏伸出手,打算把被子拽上来,但刚扯了一下被子,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裤裆湿漉黏腻,还有一点凉意。方夏当了好多年成年人了,当然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醒了?]符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方夏僵硬地扭头看去,只见对方穿着一身他熟悉白衬衣黑西裤,坐在房间露台的落地窗前。外面微微亮起的天色,从窗前那层薄纱窗帘穿透进来,让方夏能够面前看清符堇脸上的神色——淡然而清冷,与自己尚未从记忆中剥离的,火热的梦境画面重叠。 方夏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从脸红到脖子根。 睁开眼睛,就看到梦中抵死缠绵的对象——不,应该是在梦中被他强迫……的对象,就坐在那里看着他,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就被羞耻和愧疚的浪涛 分卷阅读61 拍翻,淹没,不知所措。 方夏胡乱应了一声,抓过团在枕头边的毛毯,裹在身上,连滚带爬地从另一边下了床,冲进洗浴室。 方夏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镜子满脸通红的自己,觉得简直不能好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梦里那啥的对象会是符堇?而且还强迫了对方!而且还在一棵树上!简直太畜生了! 方夏默默捂脸,又低头从指缝中看自己湿哒哒的内裤,宛如他那无耻行径的罪证。 说起来,自从符堇跟在他身边后,他就没再自我纾解过。虽然符堇是同性,但总觉得被对方发现自己纾解的行为,会玷污了对方。那么久没有自己的右手相亲相爱,再加上昨天那顿大补的羊肉,还有羊腰子,把生理需求催化到了顶点,结果就突然爆发了出来。 这其实不能怪他,都是羊腰子的错,都是……是个鬼哦!羊腰子可没支使他在梦里对符堇用强的! 梦里的对象,换成任何人,方夏都不会太在意,就当一场无厘头的梦,醒了就过了。但对于符堇,他就在意得不行。 怀着对符堇的愧疚心,方夏默默地洗完澡,顺手洗了内裤,毁了“罪证”,感觉自己稍稍冷静了一点,然后发现自己没带内裤进来。 周敬才这别墅的烘干机,是放在单独的洗衣房里的,卧室的洗浴室里并没有配备。 方夏:“……” 就在方夏想着要不要裸身裹着毛毯出去时,洗浴室的门被敲响了。 方夏疑惑地把门拉开一道缝,发现门口站符堇。 符堇的脚底下有影子,显然是化成了实体。他手上捧着方夏的衣物,最上面放着方夏放进带进来的内裤。 “谢谢。”方夏小声说着,伸手从门缝里接过符堇递过来的衣服。 那一场梦,让方夏面对符堇时,总忍不住尴尬和心虚,不敢跟符堇对视。 吃完早饭,周敬才这次的活动算是散场了,各自准备打道回府。而就在这时,杨亦臣又跑了过来,希望方夏带着画去他家别墅一趟。 原本是打算把画暂时放在方夏这里,等找到了其他大师再做处理。只是今早杨老先生起来,听说这件事后,想要最后再看一眼画。正好方夏也想知道,这幅油画究竟是不是来自沧澧画廊。耿书郸那边委托了人找沧澧画廊那幅重阴油画,若核实是同一幅,也好及时通知那边。 周敬才让他的几位朋友带着黄圆圆先下山,他和魏书华陪着方夏一起去杨家别墅。 方夏带着画进了杨家别墅大厅后,他就被两位老人的目光锁定了。 一位是杨亦臣的爷爷,他心痛地看着方夏手中残破的油画。一位是吴大师,他一条腿被夹板固定着,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极为虚弱,但能坐起来,说明他身体受的只是外伤,内腑应该没有大碍。 “小子,就是你说那幅画不吉利的?”不等方夏开口,那吴大师就率先出声,语气听起来极为不友好。 “对,我说的。”你昨天差点就被这幅画间接害死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方夏心想。 “黄口小儿,尽是胡说八道!”吴大师怒道。 方夏皱眉,不太明白这吴大师是想做什么。 [他是想挽回自己的声誉。]符堇开口淡淡道,[这次杨家的委托出了状况,事情必须有个收尾,但不能让他人插手收拾残局,他必须亲自来,方能挽回些声誉,不至于砸了饭碗。] 杨家不是小户人家,这吴大师在这出了纰漏,坏了名声,以后怕是老客户都不会再回头。所以他拼死拖着受伤的身体,也要出来从方夏手中夺回那幅油画。 方夏听符堇说着话,视线下意识地转到了他身上,随即发现,符堇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说起来从早上开始,符堇就没怎么开口说话,他忙着心虚,一时间没注意到。 一发现符堇心情不好,方夏整个注意力就跑到了符堇身上,哪还有心思跟那吴大师说话。把抱在怀里,差不多两个文件袋大小的油画,搁在杨老先生面前的茶几上,嘱咐对方不用触碰后,余光就又朝着符堇那边飘过去了。 那边吴大师见状,气得直抖,随后一转轮椅,就要去捞那幅油画。 方夏察觉对面的动静,有些烦躁地冷声道:“这画是重阴之物,你想沾阴气的话,尽管碰!” 吴大师伸手的动作一顿,他不信方夏的话,但他受恶鬼反噬,魂魄受了创伤,这种时候再碰到重阴之物,那事情就大条了。而且,他被自己所养恶鬼上身后,特地抢走了这幅画,说明这幅画确实是有问题的。所以,不信归不信,他还是谨慎地收回了手。 “黄口小儿就是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叫重阴之物吗?”吴大师讥诮道,“能被称得上重阴之物的,多是年代久远,阴气得以积沉的物件。这油画,最多不超过百年时光,要成为重阴之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杨老先生,这画的年份,我说错过吧?” 杨老先生摘了老花眼镜,看了一眼吴大师,随后温声对方夏道,“这画我找人鉴定过,大概是六七十年前的作品。” 方夏一愣,重阴之物还有年份的说法? “杨老先生,这画其实就是沾了点邪气,没有本身不吉利的说法。你把画留下,交给我徒弟处理即可,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完全是外行不懂装懂。”吴大师斜眼看方夏。 方夏却在看符堇。 [重阴之物,确实多半是年代久远的物件。]符堇的目光落在茶几的油画上,想了想,对方夏道,[你把画的框裱打开看看。] 方夏依言,跟杨老先生要了工具,小心把打开油画的框架。背后的隔板果然有两层,四角由做了活动的扣帽扣住。拨开四个扣帽,打开夹层,便露出了泛黄的宣纸,上面用古老的笔触,画着古人秋日狩猎的场景。 杨老先生戴上老花眼镜,凑过去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大佬怎么不开心? 符堇:不知道方夏那梦里梦见谁了。 作者:我猜是…… 符堇拿红笔等着记。 作者:为什么用红笔写。 符堇:通缉犯名单自然是红名。 作者:!!! 符堇:死了就画上黑框。 作者:……(你大概需要一支黑笔) 第43章大师o8 杨老先生大半辈子跟字画打交道,不敢说在此间造诣登峰造极,但见多识广还是能够姑且自傲地说上一句的。 方夏从隔板夹层中找出来的那幅秋日狩猎图,出自何人之手,他还没什么头绪,但从画风颜料,以及人物的服饰上来看,可以猜测大概是晚唐的作品。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近代仿品,唐后世 分卷阅读62 临摹倒是有些可能。不管怎样,这画的年份肯定短不了,它的价值已经不仅仅是在画工技巧上的艺术范畴,而是涉及到了历史文化层次,简单来说——这画是个古董。 杨老先生一边跟众人说着,一边盯着画感叹连连。 一旁吴大师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变,最后定格为铁青。这秋日狩猎图显然才重阴之物的真身,而他之前信誓旦旦地指着藏着这幅古画的油画,大言油画年份太短,不可能是重阴之物。而现在看来,他就像是只会看表象的无能之辈,还不如他口中的那个口黄小儿。 然而,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幅秋日狩猎图上,根本没人去关注吴大师此刻精彩的脸色。 杨家人自不必说,受杨老先生影响,都是爱书画之人。方夏学的是国画专业,这算是撞在他的领域内了,自然也是一错不错地盯着画刊。魏书华是个文艺爱好者,虽然鉴赏水平有限,但不影响他对书画的热衷。 这些人中,对画兴趣不大的,也就周敬才了,所以他抬眸看了一眼吴大师,但很快也把视线落在了画上——他对画本身不热衷,但这不仅仅是一幅画,还是一件古董,非常值钱的东西!指不定哪天就被放进博物馆的陈列柜里了,再要看,就得隔着一道玻璃了。现在有那么近距离观赏的机会,就多看两眼,说不定哪天还能拿出来吹。比如——想当年,哥是亲眼看着这秋日狩猎图,从油画隔板夹层中被发现之类的。 方夏盯着画看了一会儿,便听站在他身后的符堇开口道:[确实是晚唐的画作,不过这不是一幅完整的画,应该只是画的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方夏下意识地重复了符堇的话。 方夏这一开口,打破了客厅内安静的氛围,原本在看画的众人纷纷扭头,朝他看来。 “呃,我是说这画只是原画的四分之一。” “你怎么看出来的?”一旁的魏书华问道。 [把画折边的位置铺平。]符堇在方夏身后提醒道。 方夏戴上手套,把秋日狩猎图从隔板上小心拿下来,然后展开折边,重新铺在玻璃茶几的空处。 众人再凑过去看,在折边展开处看到半个鹿头。在一副描绘狩猎场景的画作上,在画的边界处画一个悬空的鹿头,就算是外行来看,都会觉得不自然。 “嗨呀!这是被裁掉了啊!”杨老先生一拍大腿,心痛道。 “为什么要裁开?完整的不是更值钱。”周敬才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铜臭味太重,跟在场这些艺术爱好者不对盘,赶紧补救道,“我的意思是说,完整的画更有艺术价值。” “是这个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对一幅画进行裁剪的。应该是原画损坏了,才进行裁剪的。在战乱的年代,好多名画就这么被夹带出国。这狩猎图多半也是,我买的这幅油画,就是有人从海外收购来的。那些蠢货又什么都不懂,尽是瞎剪瞎裁的。”杨老先生叹了口气,又疑惑抬头看向方夏,“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是四分之一?看这裁剪痕迹,这应该是一幅画的左下角,根本没办法判断原画的大小。” 方夏:“……”四分之一是符堇说的,他哪知道原画有多大…… 最后,方夏随口扯了一句乱猜的,糊弄过去了。 杨老先生让人去拿了个木制的锦盒,暂时存放秋日狩猎。 “这画就先暂时放你那儿,先麻烦你一段时间,我们会尽快找大师来处理的。”杨老先生依依不舍地看着方夏把画装进盒子。不过,放在方夏那里他放心,那画对方夏无碍,方夏又是爱画之人,不管哪方面他都不用太担心。 见方夏抱着装画的要走,吴大师急了,“杨老先生,不能重阴之物交给你一个毛头小子保管,他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已经联系我徒弟过来,你把画交给他……” “够了,吴长送大师。我们是相信你才请你过来帮忙的,你毁了我刚买的油画不说,还不懂装懂。”杨老拍了一下沙发靠手,“那些我都可以不怪你,但你当师父的都这样了,你还让我把这东西交给你徒弟?那是让我害人!你是知道不知道?” 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 “吴大师,救护车来了,我送您去医院吧。”杨亦臣起身,对吴长送说道。 “你、你们……” “我们很感谢您来帮忙,但既然这事超过了您的能力,还是希望您不要逞强为好。不然,大家都难办。” 吴长送闭嘴了。 杨亦臣推着他的轮椅,送他出去。 送走吴长送,方夏和魏书华他们也准备回市里了。 临走前,方夏跟杨老问了画的来历。结果就跟他和符堇猜测的一样,是在沧澧画廊画展前夕,杨老提前买走的。也就是说,他们在沧澧画廊没能找到的那幅油画,就是杨老的这幅。 回到住的公寓后,方夏给耿书郸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 “让你别参合,结果你还是参合进去了。”耿书郸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随后道,“我知道了,我让人去找杨家接委托,把你手上那画处理了。” “要怎么处理?毁掉吗?”方夏有些紧张地问道。 “怎么可能?这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是文物!想办法散了阴气就可以了。”耿书郸道,“重阴之物差不多都是古董之类的物件,如果见一件毁一件,玄术圈的不少人都得去局子排队喝茶。” “重阴之物很常见?” “外面一般不常见,墓葬品中倒是挺常见的。” 方夏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随后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符堇,“符堇,你怎么知道那幅狩猎图是原画的四分之一的?你见过?” [嗯,见过。] “这画是墓葬品吧?” [我在这世间游荡了上千年,看过很多人下葬,见过墓葬品很奇怪?]符堇望着方夏,反问道。 “不,不奇怪……”方夏缩了缩脖子,已经可以肯定,符堇的心情真的不太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符堇直直地望着方夏。 “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吗?”方夏小心试探着开口。 符堇没有马上回答,他安静专注地望着方夏,近乎凝视。 方夏咽了咽口水,感觉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你……昨晚梦见谁了?]房间内安静良久之后,符堇终于缓缓开口问道。 想知道方夏梦中那人,光靠猜是不会有结果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答案。 符堇的话音刚落下,方夏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石化在了椅子上。 符堇为什么特地问他昨晚梦见谁了?他昨天做春梦是难道动静很大?然后还在睡着后说了梦话,喊了符堇的名字?! 分卷阅读63 方夏在一片浆糊的脑子里,骤然找到了一道光亮。 对!肯定是他做着春梦喊了符堇的名字!所以,符堇从今天早上开始心情就一直不好,都不怎么跟他说话了。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拿我当春梦素材,换谁谁难受! 方夏感觉自己的脸皮一层比一层烫,引以为傲的厚脸皮,大概没能扛住这层层递进的热度,已经红透了表皮。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方夏躲开符堇的视线,用极小的声音回道,“我梦见你了……” 在方夏近乎低喃的尾音消失后,房间内霎时间再次陷入了寂静。 方夏低着头,脸上烫成一片,被愧疚和羞耻淹没,他没勇气抬头看符堇。所以,他也错过了符堇明显错愕的神情。 符堇的惊诧和意外,不受控制地表现在了脸上,这大概是他当了那么多年厉鬼,第一次表情那么生动鲜明。他把他所知道的,方夏周围的人都想了一遍,却唯独没想到自己。 他容颜生得好,生前除了女人趋之若鹜外,还曾有不少男人对他龌龊的想法,他知道后,只觉得恶心、憎恶和反感。然而,对于自己出现在方夏的那种梦中,他除了惊愕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但绝不是厌恶。 符堇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方夏,回过神来,发现坐在椅子上的那人,都快缩成一只鹌鹑了。那么肆无忌惮,没个正经的人,居然会怂成这般模样。符堇眼底露出一丝笑意,很快收敛,恢复成平时风轻云淡的神态。 [你之前不是想问我实体的事吗?]符堇主动换了话题。 方夏偷偷抬眸看了一眼符堇,发现他似乎没有生气,而且心情貌似有所回升了。顿时松了口气,符堇大概是在等他道歉,然而自己一直没道歉,他才会生气。现在那一页算是揭过去了。 “你实体是怎么回事?”方夏顺着符堇的话问道。 [我一直有实体,只是不想让耿家人知道,才维持普通鬼魂的状态。] 符堇这算是实话了,差不多是告诉方夏,他是生而有形的厉鬼。对方夏解释的话他想了很多,他有无数个谎言可以欺骗他,但真要对他开口时,却又不想骗他了。不过,这个答案已经是极限了,那些关于他是一个怎样危险的存在的描述,那种可能让方夏远离他的话,他是不会告诉方夏的。 方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于符堇把自己有实体的事瞒着耿家,完全持支持态度,谁知道耿家他们会怎么利用——虽然不知道厉鬼有实体会产生什么利用价值。 “符堇,昨晚我梦见你那事,你别太在意,梦这种事情当不得真。”方夏怕符堇心里有芥蒂,说完符堇实体的事,又重新开解道,“胖猴还梦见过跟一个大婶那啥的,梦这种东西完全是不受控制的瞎叨叨,没有多的意义。” 话落,方夏看到符堇用极淡的目光扫过自己,一言不发地转身看窗外的风景去了。 方夏:“……”符堇的心情股市,似乎又跌了…… 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站在尴尬的高台上。 符大佬好心搬来梯子。 方夏一脚踹翻梯子。 第44章同学会o1 过了四月中旬,c市气温开始稳步上攀,到了四月末的时候,已经隐隐能够感受到夏季的燥热了。 又是一天侯朝清难得的休假,方夏正好有空,两人便约了中午去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餐厅聚餐。这家是一家中式餐厅,没什么标新立异的特色,就是他们的菜品在网上被夸得风生水起,把侯朝清给夸动了。于是,他们的聚餐地点就定在了这家餐厅。 餐厅内,食客满座,方夏和侯朝清来得晚了,只能选了里面靠近过道的位置。所幸那是一个四人座,方夏不用担心符堇没处坐,侯朝清不用担心挤得慌,两人都还算满意。 两人把菜单放在桌子中央,一边翻一边勾。侯朝清行云流水勾了一堆荤菜,方夏犹犹豫豫地选了一水的素菜。 “你点一堆的青菜萝卜干嘛?”侯朝清疑惑地抬头看方夏。他跟方夏在吃上面一向特别合拍,都是肉食爱好者,两人一起吃饭,都是意思意思地点一两道素菜,很少点两道以上的。 “你减肥啊?我还没减呢!你减什么减?你身上有多余的肥肉给你减吗?”侯朝清嘟哝着,打量着对面的方夏,确定对方身上没有需要减掉的赘肉。 “我突然想吃素了不行?”方夏说着,视线的余光不自觉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符堇。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喜欢吃素,还不是为了清心寡欲。自从那次梦见符堇之后,他每天睡前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怕自己又在梦里对符堇不轨。虽然那次符堇没对他生多大气,但再来一次,方夏担心自己跟符堇的友谊就要不保了。 所以,这段时间,方夏开始坚持吃素。虽然,不确定吃素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清心寡欲,但至少这么一来,他在睡着后梦见鸡腿的几率,会比梦见符堇的几率高,就当是曲线救国了。 “素菜有什么好吃的?你不要想不开啊!”侯朝清苦口婆心地劝道,“肉多好吃啊!放弃吃肉的人生是没有未来的。” 方夏:“……”这货又开始表演了。 就在侯朝清苦口婆心,企图让方夏迷途知返,回到荤菜王国时,符堇侧眸,视线在方夏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后眉头轻蹙——方夏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一点。 [方夏。]符堇唤道。 方夏微微侧头看他。 [菜单。] 对了,还没让符堇点菜。方夏赶紧伸手,把摊在桌子中央的菜单拖到符堇旁边。 符堇低头看菜单,方夏偷偷盯着符堇的侧脸看。在外面吃饭,他都会让符堇看菜单,但对方主动要求点菜,今天还是第一次。 难道……符堇对今天这家餐厅特别中意? 这边方夏正琢磨着符堇主动提出点菜的原因,那边符堇已经点完了。 方夏帮忙把符堇点的三个菜勾上,发现烤翅、排骨和咕噜肉,都是他爱吃的,但并不是符堇特别喜欢的菜色。 “你终于想开了!”见方夏有勾了三道见肉的菜,对面的侯朝清顿时欣慰道,“不过,就算我俩胃口大,这也有点多了吧?把素菜撤两道下去。” 确实如侯朝清所说,他们点得有点多了。方夏把撤掉两道侯朝清点的荤菜,结果对方死活不干,符堇点的不能动,最后只能撤了自己的两道素菜。于是,荤菜又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跟以前基本没什么区别了。 方夏吃饭的时候总会给符堇留一份,私下里,夹到符堇碗里的菜方夏是不会去吃的,但在外面不一样,为了不让别人看起来怪异,他会吃掉符堇碗里一部分的菜。虽然看 分卷阅读64 起来还是有些奇怪,但最多也就觉得他贪心,夹得太多最后吃不完,而不是像在给什么看不见的人留吃食,叫人毛骨悚然。 符堇平时不会主动让方夏夹菜,一般都是方夏挑着给他夹的。而今天,继主动点菜之后,方夏发现符堇又主动开口让他夹菜了。而那些菜,最终大部分落进了方夏的肚子里。 方夏从最初的矜持克制,到后来的兴高采烈,等差不多吃完了,才想起自己要吃素维持清心寡欲的计划,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吃了几天素的方夏,今天不但被迫开荤,而且还吃得油光满面。 “方夏,你听说了吗?黄圆圆的画据说被卖出去了。”酒足饭饱,侯朝清摸着肚子开始传播八卦,“新人的画第一次进画廊,能够这么快被卖出去的人可不多。我们学校九月份不是安排了一队人,去参加国外的一场艺术交流会吗?据说校方有意把她安插进去。” 方夏蹙了蹙眉,这黄圆圆还真是挺有手段的,魏书华那边没有争取到,扭头不知道又争取到了谁,那么快把画卖了出去,把名声炒了起来。 “周璐也真是可怜,之前她画被黄圆圆毁了,就算黄圆圆道歉了,但还有些人为她抱不平。现在黄圆圆那么一起来,也没人说她技不如人故意使手段,那些人也跟着改口说实力论了。”侯朝清叹了口气,“果然,比起富家千金的顺风顺水,大家还是更喜欢草根逆袭的故事。” “就卖出去了一幅画,还算不上逆袭。”方夏起身去结账。 有些人大概是不能提的。侯朝清在餐厅里提了一嘴黄圆圆,结果方夏跟着侯朝清一起回学校,还没走进学校大门,结果就迎面撞上了黄圆圆。 方夏拉着侯朝清扭头想要避开,对方却匆匆跟她朋友告别,快步追了上来。 “方夏!”黄圆圆跑到方夏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干嘛!”方夏没好气道。 “就算你一直从中作梗,但我的画卖出去了。”黄圆圆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短发,仰着头得意道。 “关我屁事?”方夏翻了个白眼,实在懒得搭理她,“走开,好狗不挡道。” “你说谁是狗?我看你才是狗!”黄圆圆冷笑一声,“你看你像条狗一样,整天围着魏书华打转,结果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只能在他那个破画室当个老师。” 符堇眼神一愣,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还未来得及做什么,却见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抢先动了。 “喂喂喂,过分了啊!”侯朝清听不下去了,上前一步,用他那双被脸上的肥肉挤得有点小的眼睛,使劲瞪黄圆圆,“人各有志,当画室老师怎么了?” “死肥猪,一边去!”黄圆圆斜眼看侯朝清。 “你说什么?”方夏顿时脸色一沉,眼角耸拉了下来,阴沉沉地盯着黄圆圆,“你再说一遍。” 方夏这是真动了怒了,说他他可以不当一回事,但说他的朋友,他就要当一回事来清算了。 “道歉。”方夏双手插进裤兜里,上前一步道。 黄圆圆忍不住退了半步,眼前的方夏只是阴沉着脸,但她觉得这样的方夏,比在戈霞山那一脸狰狞模样还可怕。 黄圆圆眼神有些慌张地四下乱飘,在看到校门口人来人往的景象后,顿时心下稍安。 “怎么?你又想动手打我?”周围那么多人,她就不信方夏敢动手。 方夏双眼眯了起来,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正要往前走,却被侯朝清猛地抱住胳膊,“等等等等!方夏,你冷静,别跟这女人一般计较。她那么贱,早晚会有人收拾她,何必脏了我们的手。” “你说谁贱?”那边黄圆圆气得拔高声音。 侯朝清不理她,小声在方夏耳边提醒,“想想毕业证!没必要为了这女人被扣下毕业证!冷静,哥们!” 方夏紧紧抿着嘴,抽了抽胳膊,没能从侯朝清那两只胖手中抽出来,索性拖着他继续往前走。 “卧槽!方夏你这什么见鬼的力气,胖猴我有两百多斤呢!等一下,你停下!哎哟我的亲娘,我中午就不该让你吃肉,让你吃出那么一身蛮力……” “方夏少爷。”就在侯朝清鬼哭狼嚎地被方夏拖着往前走时,一个低沉的男声,让方夏停下了动作。 方夏回头,看到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站着他身后。 “你谁啊?”方夏皱眉。 “他是我司机。”稍远处的另一个男人,接口回答了方夏的问题。 方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穿过校门口驻足围观的人群,大步朝着方夏走来。走近后,对方那张表情不冷不热的脸,让方夏很快想起这人是谁。耿家当家家主的弟弟——耿重旻,也是耿家旁系的领头人物,掌管耿家公司运营的掌权者。排起血缘上的亲戚关系,方夏应该叫他一声二表叔。 “你来做什么?”方夏眉头皱得更紧,一个讨厌黄圆圆还没处理,又跑出一个讨厌的耿家人。 “你应该学着对长辈有点礼貌。”耿重旻道。 方夏从愣神的侯朝清手中抽出胳膊,掏了掏耳朵,转身面对耿重旻,“你没听耿文秋说?我离开耿家了,以后你们管不着我。” “这两天刚听说这件事,所以我过来找你了。”耿重旻望着方夏,“去车上,我们谈谈。” “不去。”方夏拒绝。 “那我们站在这里谈。” 方夏环视了一圈周围,一大群人或近或远地站着围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猴子。 “……去车上。” 方夏跟着耿重旻和他的司机,朝着学校门口的停着的那辆车走去。黄圆圆看着方夏走远的背影,却是血色尽褪。 如果她没记错,刚刚那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耿重旻,商界有名的大人物,出身名门耿家。耿家——那是魏书华那些富贵人家完全比不了的庞然大物。 刚刚耿重旻的司机叫方夏什么?方夏少爷?方夏是耿家的少爷?!这不可能……黄圆圆想要否定,但刚刚她确实听到那司机那么叫了,耿重旻还自称是方夏是长辈。 等等,等等……也许那男人不是耿重旻,只是长得像而已。 “刚刚那男人……不是耿重旻吧?”如果耿家要对她动手,她根本就没挣扎的余地,黄圆圆已经慌得六神无主了,她茫然地回头问一旁的侯朝清。 “那就是耿重旻啊!知道这名字你也应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的脸。还是你眼神不好使,认不清人啊?学画画的,眼神不好使可不行。” 侯朝清强行从方夏是耿家少爷的震惊中回神,假装一脸镇定地嘲讽完,故作风轻云淡地朝着寝室楼方向晃去。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他的步子其实还打着飘。 侯朝清自顾自地 分卷阅读65 走了,围观的人还留着原地,兴致勃勃地互相讨论着,打碎了黄圆圆所有的侥幸心理,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作者有话要说: —— 符大佬:方夏吃了几天素,瘦了。 作者:不是的,只是天气热了,他衣服穿少了而已…… 第45章同学会o2 方夏跟着耿重旻走到停在校门口的那辆车边,司机帮耿重旻拉开后车座的车门,耿重旻正要弯腰坐进去,却被身后的方夏叫住。 “你坐前面去。”方夏十分不客气道。 耿重旻回头,“为什么?” 方夏看了那司机一眼,小声却理直气壮道:“符堇要跟我坐后面。” 耿重旻的目光在方夏周遭转了一圈,果然还是看不到那位符堇先生。跟他大哥耿重志不同,他并没有见鬼的能力,在不使用手段的情况下,他是看不到符堇的。曾经有过遗憾,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司机是耿家人,你不需要刻意掩饰符堇先生的事。”耿重旻说完,从后车门前让开,自己拉开副驾室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国字脸的司机依旧帮忙拉着车门,方夏却没有立刻上车,因为他发现符堇没跟上来。 方夏回身朝来路方向看去,很快在驻足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符堇修长挺拔的身影。他正要过去喊符堇过来,却见他正盯着校门内花坛处阴影。在花坛阴影处,正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小鬼。只见符堇抬手,朝着不远处黄圆圆的方向一指。那小鬼低头看着阴影的边界犹豫了一瞬,随即冲出花坛阴影,踩着周遭围观者的人影,如同一只大耗子般,三蹿两跳,很快就跑到了黄圆圆脚边,手脚并用地抱住了黄圆圆的小腿。 等这些结束之后,符堇才朝着方夏这边走来。 方夏让符堇先上了车,自己才跟着一起坐了进去。 “你让那小鬼跟着黄圆圆?”关上车门,方夏开口问了。 “什么?”前面的耿重旻回头看过来。 “没跟你说话。”方夏朝耿重旻嫌弃地摆了摆手。 耿重旻默默转过头去。 司机上车,发动车子,掉头驶入车道。 [嗯。]符堇微微颔首,算是回了方夏的问题。 “然后黄圆圆会怎样?晚上做噩梦?”方夏好奇地问道。 [会倒霉一段时间。]符堇淡淡道。 “哈哈哈……干得好!让她乱嚣张,不就卖了一幅画,油画圈的新人都算不上,就跑出来咬人了。”方夏觉得刚才被黄圆圆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算是出了,翘着二郎腿,笑得双眼微微眯起。 [开心了?]符堇看着方夏笑,眉宇间的神色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开心啊!晚上请你吃饭。”方夏侧过身子,单手支在腿上,撑着脸颊对符堇道,“还是中午那家餐厅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的。” [好。] “我可以说话了吗?”等方夏和符堇的对话告一段落,耿重旻适时地出声道。 “你可以选择不说的。”方夏直起身子,看向前面副驾室的耿重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你若回到耿家,像你方才口中的黄圆圆之流的,我随手就能帮你处理了。”耿重旻没有理会方夏的建议,自顾自地抛出好处。 “抱歉,符堇已经帮我处理了。” “我可以让她从此绕着你走,并且保证她永远不会出现在艺术领域。”耿重旻又道。 玩艺术的,说到底就是资本的运作,除非你真的惊才艳艳举世无双,否则便是资本让你活便是活,资本让你死就是死。 “然后我回耿家当你的工具?她黄圆圆还没这个价值。”方夏翻了个白眼,“你还不如甩我支票呢!” 耿重旻:“可以,你想要多少?” 方夏:“你是不是傻啊?我随便说说说的。” “那你想要什么?”耿重旻看着后视镜中的方夏,问道。 “希望跟你们耿家人老死不相往来。”方夏回道。 耿重旻抬手,示意司机在路边停车。 “方夏,你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死。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耿家少爷这个身份,对你来说并不值得你那么抗拒。” “你也说,是也许。”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耿重旻说完,就让方夏下了车。 方夏和符堇站在路边,目送耿重旻的车远去,再回头看来时的路。他们离学校有一段不近的距离,离画室那边就更远。 耿重旻这人怎么那么缺德啊!一言不合就把他们给扔路边了,至少送他们回学校啊喂! “耿家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方夏愤愤地朝着耿重旻离开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符堇说,被小鬼跟上的黄圆圆会倒霉,方夏原以为,所谓的倒霉也就走路摔跤,喝水塞牙之类的不顺。却不想,黄圆圆是直接栽了。 校门口冲突事件的第三天,黄圆圆卖出去的那幅画,被一位老艺术家指出,有剽窃他人创意的嫌疑。这个消息一出来,校方直接叫停了黄圆圆的出国交流的申请。被剽窃的画家,不日将从国外飞来c市,而黄圆圆将面临被起诉。 方夏原以为黄圆圆是使了什么手段,攀上了关系才卖出的画,谁想她是凭着画的创意卖出去,只是这画的创意并不属于她。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个雨天。 在学校附近那家咖啡店里,方夏带着符堇,和周璐、侯朝清,围坐在店内地台上的圆桌边,聊着这两天发生在黄圆圆身上的事。 “被黄圆圆剽窃创意的,是一位国外的青年画家,公开的作品不多,不算十分出名,但据说作品被不少大师赏识,有最触动人心的画家之称。”侯朝清说道,“大概四五年前,那位外国青年画家来过我们国家的一个小乡镇,当时一时兴起,在路边即兴作画,是表演性质的。黄圆圆看过他的即兴表演,他画的那些水彩画中,就有一幅名叫《故乡》,黄圆圆剽窃的就是他这幅作品的创意,甚至连画名都不改地拿来用了。” “那黄圆圆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她就没想过被抓到?”方夏忍不住问。那外国画家不算十分出名,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知名度,人家好歹是被不少大师赏识的人。 “她当然不怕,那位外国画家,那时画的是水彩画,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画得都不太满意,就当场直接销毁了。不过——”侯朝清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对面淡笑的周璐,听到方夏催促,才继续道,“不过黄圆圆不知道,唯独那幅名为《故乡》的作品,人家回去后认认真真地画了一幅油画作品。所以她剽窃他人创意,铁证如山了。” 周璐拿出手机,翻出外国画家和黄圆圆的两幅油画,推给方 分卷阅读66 夏看。 外国画家的《故乡》,画上是张开双手的少女,怀抱着一座乡间小镇,小镇从少女的手指间,一路延伸进少女的心底,小镇的景象,从指间的荒芜灰败,逐层出现生机,直到最深处,少女的心口位置,是一幢花鸟环绕、美丽宁静的小楼。黄圆圆的《故乡》,画的是天使双翅包裹的乡镇,从最外边的荒芜,到最中心的繁花似锦。乡镇和外国画家不仅仅是在表现形式上如出一辙,在画面结构上都有许多相似之处,确确实实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 这个剽窃的罪名黄圆圆是逃不掉了,不用说内行,就算是外行来看,也能看出这两幅画有多相似,差不多只有临摹才能超远这个相似度了。 “黄圆圆发表那幅《故乡》前,就没上网找找?”方夏把道。 “在被那位老艺术家指出剽窃嫌疑前,那位外国画家的《故乡》,并没有被放在网上。”周璐笑着道,“确切地说,那外国画家的《故乡》根本没对外公布——因为那幅画是一份送给他妻子的礼物。名为故乡,其实是一次深情告白——你所在之处,就是我归去的地方;你所爱之地,必然美如童话。那张开双手的少女,画的是那画家妻子年少的时候,他妻子小拇指稍稍有些残疾,画中少女也是。而画上少女怀抱的小镇,是那位画家跟他妻子一起长大的地方,是名副其实的故乡。” “真浪漫。”侯朝清感叹道。 “还不止。”周璐继续道,“那幅画之所以没对外公开,是因为那画家不想给他人评价的机会,他要让他妻子做唯一的评论员。” “这样见过那幅画的人不是就画家跟他妻子吗?”方夏摸着下巴道,“那老艺术家怎么知道黄圆圆抄袭了那幅画呢?” “你怎么没一点浪漫细胞?我们在感概人家的浪漫爱情,你却在琢磨这种事?”侯朝清一脸嫌弃地看着方夏。 “我没有浪漫细胞?” 方夏不服,侯朝清和周璐却一致地点头肯定,他只得看向符堇。符堇接触到方夏的目光,微微一顿之后,默默地转开了视线。 方夏:“……”突然感受到了众叛亲离凄凉。 “亏你还是学画的,学着浪漫一点。”侯朝清语重心长道。 “那幅画被画家的妻子挂在会客厅了,去过那画家家里的人都见过那幅画,而那老艺术家正好是那位画家的朋友。”周璐笑着给出了方夏答案。 坐实了抄袭剽窃,黄圆圆的艺术生涯算是提前宣告结束了。毕竟,那外国青年画家来头可不小,他不出名只是因为他低调而已。 “她那卖出去的画都是抄袭别人的,根本不是她的真本事,真不明白,她当时怎么好意思来找我嘚瑟的?”方夏叹了口气。 “有老话说,越没本事的人,就越容易得意忘形。”侯朝清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看了一眼对面的周璐,这位系花可以说是被黄圆圆害得够惨的,“黄圆圆的话,还得加一句——既蠢又坏。” 作者有话要说: —— 黄圆圆(翻剧本):逆袭逆袭逆袭…… 作者:没有的,死心吧! 耿重旻(翻剧本):…… 耿重志(推老花镜):找到没?那黄圆圆需要我们出手吗? 耿重旻(合上剧本):没有。 方夏(翻剧本):哪里有我打人剧情?我身手老好了!到时可以给符堇露一手。 作者:……你浪漫点行吗? 符堇端着茶杯看方夏翻剧本。 作者:大佬,你不看剧本? 符堇:嗯?我也需要看剧本? 作者:……不,您就是剧本。 第46章同学会o3 黄圆圆若不蠢,就不会去剽窃他人的创意,这种行为无异于给自己埋了一颗定时|炸|弹,炸了城池只是迟早的事;黄圆圆若不坏,她就不会毁了周璐的作品,以致跟人断了情分,也不想想周璐对她的助益,其实远比一场比赛的优胜来得更多。而且,周家能瞧着自家孩子被这么暗算?现在一直,是因为时机不对,毕竟黄圆圆刚毁了周璐的参赛作品没多久,黄圆圆一出事,大概很多人都会往周璐那边想。但等她真的在油画圈出头,谁知道周家不会给她来一出站得高摔得狠? 总之,黄圆圆包藏祸心,却又蠢得无可救药,这次自爆也是活该。不过,周璐怎么会跟这种人做朋友的? 侯朝清眼神中的意思太过明显,周璐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低头苦笑了一下,“那时我见她不像有心机的人,本以为是个老实的性格……” “没事没事,谁没个眼瞎的时候?”侯朝清说完,自己回味了一下,感觉说得有些不对味,又赶紧补救道,“我不是说你眼瞎。” 符堇不禁侧眸看向侯朝清,觉得这位真不愧是方夏的好友,两人在补救技巧上简直异曲同工——明明是好意,听着却十分讨打。 “是我眼瞎了。”周璐倒是没在意侯朝清的说法,还大方地承认了,收了苦笑,轻笑出声,“不过这次眼瞎也不全是坏事,认清了一个人,也正好可以停下来沉淀一下。我一直以来也确实有些太急进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三人很快就聊到了五一小长假的安排。 周璐打算出国旅游。侯朝清这次工作室难得不加班,准备参加完在c市的同学会后,就回老家看看。至于方夏—— “我?我五一准备工作赚钱。” 画室需要方夏上课的时间一般在周末,因为学画的是学院基本都是中小学生,只有周末有时间。有时也会在工作日开课,为的是配合学员参加比赛,进行赛前指导,比如入职最初教的那五个孩子。但是,到了法定节假日,画室是绝对放假的。 方夏五一期间的工作,并不是指画室的工作,而是他最近私下接的插画工作。 方夏家在本地的另一位室友,其实约了他五一一起出去旅游的,可是现在小长假大家都这么想,估计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这对符堇的出行不是很友好。 当然,符堇是可以躲进玉玦中,避免自己被拥挤的人群穿来穿去,但是方夏不乐意。出去旅游这种事,方夏还是希望符堇能够待在外面,跟他一起分享沿途的风景。如果需要符堇躲在玉玦中,方夏觉得,自己大概也没什么游玩的兴致了。不如趁机接点私活,攒点钱,等淡季人少的时候,再带着符堇一起出去旅游。 说起钱,方夏最近经济确实有点紧张。他不做饭,经常带着符堇出去吃,也从不委屈自己和符堇,还一吃就是两人份的,对于一个才工作没多久,手上没多少余钱的人来说,生活开支确实压力有点大了。 方夏对着电脑,在数位板上画着插画,突然产生了一种 分卷阅读67 养家糊口的使命感,让他顿时充满了动力。 为了把符堇养得白白胖胖的,他要努力工作赚钱! ——好像哪里不太对? 方夏停下笔。 符堇大概是养不胖了,他给符堇的那份食物,符堇根本吃不到。只是,偶尔会看到符堇看着那些饭菜,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满足,让他想要那么一直做下去,就为了那一个眼神。 方夏单手支在书桌上,托着腮帮,歪头看向落地窗边,坐在实木圆桌旁的符堇。公寓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人,符堇保持着实体的状态,他坐在那里,脚边落下一道阴影。 符堇的手上捧着一本打印纸装订的简陋郸给方夏整理的,关于耿家御鬼术的教程。方夏抽空大致翻过一边,内容都是耿书郸亲自编写的,看起来比那些神神叨叨的古书籍,简单易懂多了。 方夏看着符堇,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在数位板上涂涂画画,没一会儿,符堇坐在椅子上的侧影就被大致勾勒完成了。盯着屏幕上的线稿看了一会儿,方夏又往上画了几笔,让人物的辨识度变得更高。 方夏接的插画,其中有一幅,要求便是男士阅读时的侧面画,他画的这张符堇算是挺符合要求的,但他舍不得交出去,最后偷偷存进了自己的私密文件夹。 对着空白的界面坐了一会儿,方夏余光扫见书桌上那两罐糖果,摸了摸下巴,很快画了一个q版的符堇,让他抱着一颗巨大的水果糖,使劲地扯糖纸。刚刚勾线成型,方夏便乐不可支地笑趴在桌子上。 听到方夏这边的动静,符堇扭头看来,“怎么了?” 方夏立即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回道:“没什么,在跟杂志社的插画编辑人聊天呢!” 符堇侧头看了一会儿方夏,见他敲着键盘,似乎真的在聊天,便收回了视线,继续看手中那本简陋的御鬼术教材。 方夏松了口气,对着临时打开的,也不知是谁的企鹅号,上面没有一条消息的对话框,吐了吐舌头。随后,余光又不自觉地往符堇身上飘。 自从戈霞山那晚那场梦之后,有别人在场还好,但私下待在一起,他总会不自觉地盯着符堇看,而看着看着,就想起那场梦,然后愧疚感就跟着冒出来了。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控制不住自己,注意力往往一不留神,就往符堇那边跑了。 正愁着,侯朝清在企鹅上给他发了消息。 胖猴:干嘛呢? 夏不方:愁…… 胖猴:你也会愁?愁啥?说来听听。 夏一方:你不是去参加同学会了吗?那么闲? 胖猴:在路上,堵车……先说说你愁啥? 夏不方:你说该怎么治不自觉地盯着人看的毛病? 胖猴:戴上眼罩试试? 胖猴:开玩笑开玩笑……接着说,你都盯着哪些人看了? 夏不方:没有哪些人!就一个! 胖猴: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看到侯朝清的问题,方夏迟疑了。发生过什么事?他做春梦梦见了对方!这不是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但方夏也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些不对劲,特别是这种跟符堇私下相处时候,他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分析情况。 想了又想,在侯朝清一再催促下,方夏把事情大致跟对方说了。 胖猴:……你对你的春梦对象十分在意? 夏不方:对! 胖猴:觉得自己冒犯了她? 夏不方:是…… 胖猴:对她感到很愧疚? 夏不方:嗯…… 胖猴:……你这是喜欢人家吧? 夏不方:蛤? 胖猴:蛤什么蛤?春梦了无痕,谁会一直想着春梦对象,你见我一直想着胖大婶了吗?梦醒了还会耿耿于怀的春梦对象,说明你原本就十分在意对方。不是讨厌的人,就是喜欢的人,你显然是后者。 夏不方:等等!这不可能…… 胖猴:怎么不可能?就算还不到喜欢的地步,但也绝对很有好感,不然你做个春梦,在乎对方的想法做什么?她又不知道…… 夏不方:他知道…… 胖猴:你……英雄啊!你居然连这种事都告诉她?她没打死你? 方夏觉得这个不太好解释了。符堇的存在不方便说,告诉侯朝清符堇是听到他梦话了,他还得想理由说明对方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索性保持了沉默。 胖猴:她没打死你,说不定她可能也喜欢你。 夏不方:没有,不是,你说重点。 符堇没打死他,是因为符堇涵养好大度,妥妥地跟喜欢没关系! 胖猴:你这种情况,一般也就见到对方尴尬,跟愧疚也没半毛钱关系。 胖猴:说正经的,会愧疚,要不就是你特别尊敬对方,觉得自己对敬重的人做了十分失礼的事。要不就是特别喜欢对方,于是想要尊重对方,却在梦里冒犯了对方,于是感到愧疚。 胖猴:反正我猜你是喜欢那人。 胖猴:说起来那人是谁?我认识吗? 胖猴:??? 方夏直接下线了。 他肯定是尊敬符堇啊!毕竟符堇那么德高望……呃,他好像从没那么想过? 难道他真对符堇起了心思? 为什么?因为符堇长得好看? 方夏推开电脑,趴在书桌上。他现实中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从未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怦然心动。虽然那些人跟符堇不是一个层次的,但也足以说明他不是以皮相取人的。若他是以皮相取人,在第一次见到符堇的时候,就该动了念头。毕竟第一眼见到符堇的脸时,他确实是惊艳的,之后一直在一起,朝夕相处,却再没出现过那份惊艳感。 而且——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恋爱对象应该是异性,就算他把符堇代入同性对象想象可以接受,但也只是可以接受,并没有想要往那方面发展啊!在那场梦之前,他确定自己对符堇,也从来没有过做那种事念头。 方夏觉得脑子乱哄哄的。 没有过那样念头可以确定,那么——单纯的喜欢呢?这个问题,方夏忽然没办法给出笃定的答案了。 “你画的是我?”就在方夏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中时,符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正垂眸看着他电脑屏幕。 “啊?”方夏茫然地回头,顺着符堇的视线,转到电脑屏幕上,然后看到了那张线稿——q版符堇抱着一颗巨大的糖果,一脸气恼地使劲扯糖纸。 刚刚……忘记把页面关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努力赚钱,养家糊口。 作者:你可以卖符堇的q版画赚钱。 方夏:不卖!这是我给自己产的粮! 符堇:嗯,我们不卖。 第 分卷阅读68 47章同学会o4 方夏啪地一下合上笔记本电脑,僵硬地重新回头看符堇。 符堇的视线,在按着笔记本的那只手上稍稍停留,随后对上方夏忐忑中带着心虚的眼神,想了想,开口道:“还不错,挺有意思的。” 符堇没有因为自己偷偷画他生气,但方夏的心情却没能因此放松下来。 刚刚那番推断还在心头翻搅,疑似喜欢的人,此刻正站在他坐的椅子后面,垂眸望着自己,让方夏十分地紧张和心虚。 紧张,是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符堇看出一星半点,而对方若因此恼怒,他们怕是以后再难像朋友一样相处。心虚,则是符堇对他那不当的心思一无所知,毫无防备,符堇把他当朋友,他却在肖想他,这种理亏的立场,让他对着符堇底气全无。 不行!得稳住!不能让符堇看出来!这个时候暴露了,符堇说不定再也不会理他了!而且……而且事情还没确定,目前还只是疑似喜欢,说不定他对符堇只是纯友谊的喜欢。 方夏咽了咽口水,想要表现得镇定点,但眼神却不自觉地躲开了符堇,朝着一旁飘去,落在书桌边角上的三枚铜钱上。那三枚铜钱是耿书郸夹带在御鬼术教程中一起给他的,根据教程上的说明,那是用来跟鬼魂结契的法器。 “咳!那画……我、我就是画着玩的。”方夏小声跟符堇解释刚刚电脑上的那幅q版线稿。 “嗯,我没生气。”符堇疑惑地看着方夏。 他没有责怪方夏的意思,之前明明都开口夸他了。照着方夏的脾气秉性,听完夸奖,就应该开始嘚瑟了,现在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是怎么了? “你不舒服?”符堇问。 “没有。”方夏摇头。 “有心事?” “不不不,没有,一点没有!”方夏绪起伏特别敏感,但对侯朝清不是;他喜欢看到符堇露出高兴的神情,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会跟着高兴,但对侯朝清也不是;他对梦里对符堇行不轨之事会感到愧疚,但换成侯朝清——他大概会一拍脑门觉自己脑子有病。 但是,这些就能说明他对符堇是动了心的喜欢吗?方夏不知道。 他一点都不擅长感情这种东西,如果感情能跟打架一样简单就好了。跟谁打一架,赢了就是喜欢,输了就是不喜欢,什么都不用想,拳头决定最终结果,多好! 方夏摸过桌子上那三枚铜钱,魔怔般地开始默数铜钱。 喜欢……不喜欢……喜欢。 喜欢……不喜欢……喜欢。 喜欢……不喜欢……喜欢。 重新从桌子上捡起三枚铜钱,方夏觉得自己傻不拉几的。三枚铜钱,喜欢开头,数到最后一枚,想也知道是喜欢,数个屁啊! 随手把三枚铜钱塞进口袋,用双手拍了拍脸颊,稍稍提起了一点精神。 关于喜不喜欢这个问题,现在就算是想到脑溢血都不一定能得出对的答案,不如暂且押后,之后再慢慢想。他的恋爱观极端而刻板,或者也可以说是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便是这一个了,他不想草率地做出决断。特别是对方还是符堇,他更不想那么随意。 “画图画图……”方夏嘟哝着,重新摸上笔记本。 先把那张q版符堇保存好,然后打开备忘录看几张插画的要求,想了一会儿,拿起笔开始慢慢勾图。 虽说是暂时把感情问题放到了一边,但这种事总归不是自说自话就能做到的,方夏折腾了一个下午,也就完成一张草图,比起他平时的效率,是大打折扣了。 到六点了,方夏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洗把脸收拾一下,带符堇出门吃晚饭。 而就在这时,方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方夏扫了一眼,来电人显示是胖猴。 这货该不会是在企鹅上没问出结果,现在特地打电话过来继续八卦他吧?不过,侯朝清是去参加同学会的,这个点他们也差不多该准备开饭了,怎么有空给他打电话? 方夏想着,还是伸手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喂?胖猴……” 不等方夏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侯朝清呜咽的声音。 “方夏,呜……我终于打通电话了……”侯朝清的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 “出什么事了?”方夏瞬间收了懒洋洋的神情,语速飞快地问道。 侯朝清这人,平时总是傻乐傻乐的,方夏认识他四年,就没见他为什么哭过。听到侯朝清的哭腔,方夏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我不知道,我陪我一个同学去停车场的车里取东西,然后刚从停车场电梯出来就晕过去了,我们醒来的时候,人就在一幢废墟楼里了。”侯朝清颤抖的声音里出现了明显的惊惧,“然后……然后……我们就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方夏神情凝重了起来,他走到符堇身边,点了通话免提键。 “我们被困在里面一个多小时了,我打了报警电话,但是怎么也打不通,打了你的电话才打通的……”侯朝清吸了吸鼻子,“方夏,你帮我报个警吧……” “报警没用。”符堇开口道。 “啊?”侯朝清听得一头雾水,“报警怎么没用了?还有你是谁啊?” 侯朝清没听明白符堇的意思,方夏却是明白了,侯朝清遇到的事,怕不是普通人能管的。 “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过去找你。”方夏对侯朝清说道。 “好,马上发你。”侯朝清说完,又叮嘱了一遍道,“记得报警啊!” 方夏收到侯朝清的点位信息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叠镇邪符——这些都 分卷阅读69 是他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画,胡乱地塞进口袋,随后趿拉了一双鞋,拉开门就一阵风地往外跑。 符堇迅速从实体状态转为魂体,紧跟着方夏出了房间,顺手帮忙关上门,在公寓楼下追上了方夏。 到了楼下,方夏却没有立刻去马路边拦车,而是小区楼下四处转。 [你在做什么?]符堇跟着方夏跑了一个来回后,开口问道。 “找耿家的人。”方夏回道。 自从耿重旻来找过他之后,就总有一些耿家人在他周围打转。方夏认识的耿家人没几个,他并不认识那些在暗处盯着他几个人。不过,符堇在耿家留的时间长,耿家在玄术圈的那些人他都认识,因为混玄术圈的耿家人,基本都会去耿家老宅拜访,符堇自然也脸熟这些人了。他们一出现在方夏周围,就被符堇给认了出来。 他拒绝跟耿重旻回耿家,那时耿重旻干净利落地结束谈话,甚至把他扔在了马路边,但那显然不是意味着耿重旻放弃了,而是一场拉锯战的开始。耿家那些人不敢真对他硬来,变找人暗中盯着他。也许是想见缝插针地找时机跟他谈条件,也许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掌控他,具体不得而知。 方夏原本只是觉得他们烦,但他们并不靠近也不做什么,赶走了他们大概还会换一批接着盯,只能随他们去了。至少这些人符堇认识,就怕来了不认识的,被盯着了还一无所觉。不过,现在这些烦人的耿家人,却正好能找来帮忙了。 [你找耿家人做什么?]符堇问道。 “帮忙救胖猴啊!”方夏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回道,“胖猴那事普通人没法管,耿书郸不在,我就只会画个镇邪符,过去也只是送菜,我又不是傻子。耿家不是承接各种捉鬼业务的吗?我可以支付委托费用,把这件事委托给他们。” 他不喜耿家人,但事关侯朝清安危,现在不是因为私人原因意气用事的时候。 符堇:[他们收费不低。] 方夏:“要多少?” 符堇:[……] [你不需要找他们,我会帮你。]符堇嘴角轻抿。 他很不喜欢方夏遇到事,最先想到的却是其他人。他希望方夏能够依赖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寻求他的帮助,这样他才能紧紧抓住他,不让他跑出他画好的那个圈。 方夏回头看向符堇。 [你委托他们,你有想过他们会拒收委托费,而是趁机跟你提出要求吗?你不能期待他们跟你这般坦荡。]符堇微微一顿,稍稍放缓语速,温声道,[这件事我能帮你,你没必要勉强自己跟他们去接触。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喜欢……不喜欢……喜欢。 符堇:嗯。 方夏:喜欢……不喜欢……喜欢。 符堇:我知道了。 方夏:喜欢……不喜欢……喜欢。 符堇(脸红):这叫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吧? 第48章同学会o5 侯朝清遇事,别看方夏行事目的明确,看似冷静而有条理,其实他心里十分没底。 以他的能力,想要应对这种事,就如他自己说的,那只是去送菜。就算找到耿家人帮忙,他也没觉得安心,不是担心耿家人拒绝出手,而是对他们是否能够确保侯朝清的安全,抱有怀疑。 但是,符堇一开口,告诉他不会有事,他就瞬间感觉踏实了。 “我叫辆车送我们过去。”方夏点了点头,不再浪费时间去找盯梢他的几个耿家人了,拿出手机,直接叫车。 c市本身也是一个旅游城市,一进五一假期,出行行业就变得异常繁忙起来。 方夏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单。而那接单司机由离着他有好一段距离,需要等上好一段时间才能抵达。来往的出租车没一辆空车,翻了通讯录找有车的朋友,却发现这些人要不是回老家,要不就是出去玩了。 就在方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捏着手机不停地刷那司机跟他的距离,一个劲地催促对方快些的时候,一辆私家车在方夏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面容冷硬的男人从车上了走了下来。 方夏抬眸,扫了那男人一眼,觉得对方那张脸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到对方走到他面前站定,方夏总算在记忆中找到了跟这个男人相关的信息。这不是貂皮大衣家的那位律师吗? “方大师。”对方礼貌地出声地方夏打招呼。 “我不是大师,我叫方夏。”方夏说完,看着男人微微蹙眉,时间隔得有些久,他跟这人也没什么深刻的接触,一时间记不起这人叫什么了,“那什么……律师?” “我叫李景杭,之前你和耿大师帮过我家。这次是事务所接了一起油画作品侵权案,过来c市工作的。”那人主动解释道,“之前我妻子的事,还有……我母亲的事,一直想找你和耿大师道谢,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李景杭里面穿着一件短袖t恤,外面随便套了一件灰色的外套,脖子上露出一截白色的棉线绳。这是家里又亲人过世,才会佩戴的白绳。 方夏的视线在那截棉线绳上微微一顿。 耿书郸之前说过,李景杭的母亲时日不多了,这应该就是…… 李景杭的察觉到方夏的视线,抬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摸,便摸到了那根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白绳。嘴角一凝,眼底露出些许悲伤。 “我妈……在上个月中旬的时候过世了。”李景杭苦涩地提了提嘴角,笑容却最终没能成型,“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耿大师临走前,为什么特意嘱咐我多陪陪我妈……” “节哀。”方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现在也没心情安慰人。侯朝清现在还情况不明,他现在急着赶过去,但他叫的那辆车现在却还没过来。 嗯?车?方夏的视线一转,落在李景杭停在路边那辆车上——这不就是车吗?! “耿大师之前买那件貂皮大衣的5ooo块,我想还给他,他人……” “耿大师不在!”方夏急急地打算李景杭的话,继而问道,“你现在有空吗?” “有……” “帮忙载我去一个地方。”方夏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李景杭往那车边走,“快快快,赶紧走!” 方夏把李景杭推到车边,转身拉开后车座的门,让符堇上去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去,关门。随后把侯朝清发来定位的地址报给李景杭,出声催促道,“赶紧,情况紧急,我赶时间!” 李景杭见方夏是真的着急,没再继续说话,系上安全带,点火开车。伴随着引擎的声音,车子猛然一个大转弯掉头,随后飞快地提速,驶入车道。 方夏一手 分卷阅读70 拉住车顶上的把守,稳住身形,一手拿着手机取消订单,无视那司机发来一连串骂人的消息,直接调出侯朝清那张定位地图,开始查看周边环境。 那是一处待拆的是工厂楼,根据网上信息,那楼因为年代久远,去年年底的时候出现了楼层裂开的情况,厂家便迁移到了别处,这处工厂楼被转手。接手方打算今年七月动工拆毁重建,现下那就是一处鲜有人至的废弃工厂。 方夏他们这一路算是顺利,没有遇上堵车。李景杭一路踩着最高限速,风驰电掣地把方夏送到那处废弃工厂的大门前。 方夏下车,站在那锈迹斑驳的大门前,只觉得不正常的凉意扑面而来。 天色已经开始暗沉了下来,远处还能隐约看到霞光,这工厂上空的天色却是阴沉沉,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沉闷。 “需要帮忙吗?”李景杭也跟着从车上走了下来。 “不用,你回去吧。”方夏回头对他说道。 若说,之前对侯朝清遇到了什么,只是根据侯朝清描述的猜测,但现在站在这工厂大门前,就算是方夏这外行,也能确定这扑面而来的森冷,是属于阴气的冷意,已经可以肯定侯朝清确实是撞鬼了,而且看情形,还不到普通的撞鬼事件。 方夏不自觉地把视线转到符堇身上。 [别担心,不会有事。]符堇出声安抚道。 方夏顿觉心安。 “你回去吧,这里你也帮不上忙。”方夏见李景杭还站在那里迟疑,便对着他摆了摆手道。 “那……你小心。”李景杭看了一眼死气沉沉废弃大楼,又看了一眼方夏,大致猜出对方要做的事。他留在这里可能帮不上忙,还会添麻烦。“我去前面那条街的茶馆等你,你出来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李景杭给方夏留了电话,才开车离开。 方夏等李景杭的车子开出自己的视野后,才转身过去推了推工厂大门,果不其然是锁上的。方夏拍掉手上沾到的铁锈残渣,正打算绕到后面,找个地方翻墙进去,却见符堇一抬手,里面的链条锁应声落地。 方夏:“……” 方夏再伸手推门,沉重的工厂大门,伴随着酸涩的吱嘎声,被徐徐推开。方夏和符堇,一前一后走进工厂。 “我有种这里面住着一大群鬼的感觉。”方夏一边走,一边搓着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确实数量不少。]符堇说说道,[你注意跟着我走,这里整座工厂,都是鬼打墙的范围。] “所以,胖猴才会一直走不出来?”方夏还是第一次遇到鬼打墙,他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问符堇,“那我现在是进了鬼打墙了?我没走错路吧?” [没有。]符堇道,[侯朝清能打通你的电话,说明你是被允许邀请来的,他们并没有打你的墙,你尽管往里走。侯朝清又说,他打不通警方的电话,说明他们不欢迎警察过来,即便来了,也没办法在这工厂里找到侯朝清。] 方夏松了口气,看来他不报警的选择是正确的,否则他大概会被警方当报假警处理了。 在进入工厂大楼前,符堇叫住方夏,[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再进去我就会被发现了。我先躲玉玦,你别怕,尽管往前走,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侯朝清。其他的我会处理,不会让你受伤。] “受点小伤也没什么,我找到胖猴之后,我们就赶紧跑路,你也别勉强自己。” [我不会让你受伤。]符堇伸出手,在指尖触及方夏面颊前,身影迅速变淡,随即消失在原地。 符堇进了玉玦。 方夏隔着衣服那薄薄一层衣料,按了一下挂在胸口的那块玉玦,随后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面颊。符堇明明没碰到他的脸,他却感觉脸上莫名地有些烧。 方夏赶紧拿那双手拍了两下脸,把这不合时宜的念想拍出脑袋,抬步走进工厂大楼。外面天天光已经散尽,楼里的走廊昏暗,方夏找了电灯开关,按了几下,盯上的照明灯完全没反应,只能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功能。 在打开手电筒前,方夏先给侯朝清打了个电话,然而并没能接通。 方夏在一层的走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便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上了二楼。这次顺着走廊往前走,在路过一处洗手间时,发现洗手间门前散落着镜子的碎片,而洗手间公共洗手池前,那面大镜子则残缺了一大块。地上的镜子碎片,应该就是墙上残缺部分脱落下来,然后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方夏正要抬步绕开散落着镜子碎片的地方,突然听到从洗手间里,传出一阵小声的抽泣。声音细细柔柔的,绝对不是侯朝清能够发出来的,明显属于女孩子的声音。 周围极静,那属于女孩子的低泣,在这种环境中被无限放大。 方夏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49章同学会o6 方夏自从双眼能见鬼以来,从游魂到恶鬼,从恶鬼到厉鬼,他都见过。除了偶尔会被他们突然扭曲的形态惊吓到外,方夏其实并不太害怕他们。那些透明的魂魄躲在暗影角落里飘荡,看起来就像立体影像似的,就是画面不太美观。 但是,像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情况,却往往更能勾出人心底的恐惧。 充足的想象空间让人的想象力无限延伸,蔓延进心底,把最可怕的虚构场景拖拉出来。 方夏单手插进外套口袋中,拽紧口袋中那一叠多半是无济于事的镇邪符,又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口那块玉玦,顿时感觉胆气上来不少。 低低的抽泣声还在继续,是从男厕所里面传来的。 方夏深吸一口,绕过公共洗手台前那一滩镜子碎片,朝着男厕所拐去。 一只脚刚踏进男厕所,里面的隔间便传出冲水的声音。方夏脚下一顿,紧紧盯着那传出冲水声的隔间门板。 深灰色的门板上面带着裂纹,门把手的位置还沾被污水淌过留下的痕迹,看起来破败而肮脏。冲水声渐入尾声,那扇破旧的隔间门板颤了颤,随后发出吱嘎一声,门被推开,方夏跟那推门出来的胖子对上了视线。 方夏:“……” 侯朝清:“……” 方夏松开插在兜里,紧紧拽着镇邪符的手。 侯朝清欢呼一声,两只胖手在肚子上擦了擦,就激动地张开双手,朝着方夏奔来,想要拥抱方夏。 方夏侧身躲开侯朝清的拥抱,嫌弃地在他小腿肚上踢了一脚,“滚滚滚滚,你恶不恶心?上完厕所没洗手就往我身上扑!” 侯朝清跺了跺被方夏踢到的那条腿,一点也不在意方夏的嫌弃,高兴道,“方夏你总算来救我了,我在里面转得都快疯了,这个地方太邪门了!” 说到邪门 分卷阅读71 ,方夏脸色重新一凝重,问道:“我刚刚听到有女人哭的声音……” “嗨!那是苏嘉嘉,我同学!”侯朝清说着,朝厕所里面靠窗的位置看去。 方夏往里面走了两步,顺着侯朝清的视线去看,果然看到个子娇小的妹妹头女生,正缩在窗边的位置抹眼泪。显然,方夏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抽泣声就是她发出来的。而他刚进男厕所的时,因为那女生是站在跟门同侧的角落,在方夏的视线死角,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她。 “你上厕所,让一个女同学跟着进去等你?”方夏收回视线,扭头瞪侯朝清。 “我也没办法啊!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害怕,我、我一个人也害怕,所以就让她进来了……”侯朝清有些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那人家在哭,你怎么也不出声安慰一下?”方夏继续瞪他。要不是侯朝清一直不出声,他能误以为那哭声是哭鬼,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吗? “你让我一边上大号,一边跟女生说话?”侯朝清露出一脸不可置信,“你恶不恶心啊你!而且……而且我那时刚好是关键时刻,说话会分神的!” 方夏:“……” “嘉嘉,这是方夏,我大学同学兼室友兼好哥们。”侯朝清对着苏嘉嘉介绍完了,又道,“我说我们能出去吗?在厕所里聊天不太好,太臭了。” 方夏捏住鼻子,斜眼看侯朝清,“能不臭吗?毕竟你刚刚在这里奋战过。” 三人先后走出男厕所,侯朝清去洗手池洗手,苏嘉嘉跟着方夏一起站在走廊里等他。 洗完手,侯朝清甩了甩手,走到方夏面前后,分别朝着走廊两端看了两眼,随后问方夏,“警察呢?” “哪来的警察?” “你没报警?”侯朝清陡然瞪大双眼,随后露出一脸绝望,“完了完了,我们走不出去就算了,现在又多赔一个你进来……” “先走走看再说。”方夏说着,打头朝来路走去。 “你别不信邪,真走不出去的!”侯朝清快步追上去,随后示意苏嘉嘉跟上。 “所以你又要哭了吗?”方夏侧眸看了侯朝清一眼。 “我哪有哭啊?”侯朝清反驳得十分没底气,随后自暴自弃道,“好吧,我是哭了,但后来苏嘉嘉一哭,我就醒悟了——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那么没骨气,还没妹子等着我保护呢!” “大言不惭。”方夏嘲笑道。 “我说的是事实!”侯朝清不服。 符堇说过,他是被邀请来的,所以才能畅通无阻地进入工厂大楼,找到侯朝清。但那话意思的背面,也就是说,对方并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果然,走到走廊尽头,从楼梯下去,再沿着一楼的走廊,朝着记忆中工厂楼大门的方向走去,最终见到的却不是大门,而是他们刚刚出来没多久的洗手间。洗手池前掉了一大半的镜子,地上镜子的碎片,无一不跟不久前的记忆重合。 “你、你看吧……”侯朝清哆嗦了一下,站在方夏身后小声说道。 方夏抬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口的那块玉玦。不知道为什么,符堇一直没动静,时机不合适? “再转转看。”方夏说完,再次打头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毫无悬念的,他们再一次回到了散落着镜子碎片的洗手间前。 “方、方夏……” “再试试。”方夏说着,轻轻一跃,从那片镜子碎片上跳了过去,随后回头看侯朝清。 然而,方夏回头的动作进行到一般,余光不经意扫过洗手池前残留的小半镜子,借着从走廊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亮,他看到镜子里照出苏嘉嘉那张脸。 死气沉沉的双眼渗着阴冷,嘴角恶意地勾起。 方夏眉头一跳,飞快地扭过头,看向苏嘉嘉。 小巧的五官凑在一起,看起来极为惶恐不安,好似受惊的兔子,怯怯地对上方夏的视线。 方夏视线再扫向镜子,上面苏嘉嘉的脸,不再充满阴冷恶意,而是十分正常的彷徨胆怯。方夏不觉得刚才自己看到的,是眼花的错觉,异样感在心头盘桓,挥之不去。 方夏垂下眼帘,掩藏起眼中的异样,随后,一手拿着开着手电筒功能的手机,一手插进兜里,抬眸看向侯朝清,“胖猴,过来一下。” “啊?哦!” 侯朝清绕过镜子碎片,朝着方夏那边走。谁想,那苏嘉嘉立刻抓住侯朝清的胳膊,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方夏的落在了苏嘉嘉抓住侯朝清的那个位置,神色一凝。 等到侯朝清走到方夏面前,方夏一个错步迎上去,一手扔手中的手机,拽住侯朝清的衣领,往自己身后扯,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镇邪符,动作极快地往苏嘉嘉的额头贴去。 一扯一贴的动作,在瞬息间完成。 伴随着苏嘉嘉充满愤怒的尖叫,镇邪符陡然自燃,青色的火苗照亮苏嘉嘉那张扭曲阴冷的脸。与此同时,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苏嘉嘉身上稍稍浮起,仿佛在她周身打了一层气泡般的轮廓。 同一时间,符堇的背影出现在方夏的视野中。方夏在拽着侯朝清后退的间隔,看到符堇伸出手,白如脂玉般的五指,利落地抓住那层透明的气泡。 苏嘉嘉的尖叫戛然而止,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而符堇的手中却是多了一只灰扑扑的鬼魂,没等方夏看清,便被符堇轻轻一捏,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他指间。 方夏松了口气,他刚才想着把苏嘉嘉从侯朝清身边赶开,之后该怎么办完全没头绪,幸好符堇及时现身。 [那恶鬼附在人身上,怕他会伤了活人魂魄,我不好妄动。]符堇回头跟方夏解释道,[你方才那一叠镇邪符镇住了他一瞬间,让他暂时失去对那具身体的控制,浮出了那具身体外,我才抓到机会。] “你这算在夸我吗?”方夏望着符堇,咧嘴笑着,心脏似乎也跟着况,发现她除了昏迷,并没受其他伤,随后一脸菜色地问方夏,“刚刚你拽我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听到苏嘉嘉尖叫了,然后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滑开往后倒……是不是刚 分卷阅读72 才后面有什么东西拽着苏嘉嘉?” 方夏觉得侯朝清真的十分能想,看着他一副快被自己的想象吓死的模样,方夏不得不开口道“……我推的她。” 侯朝清一脸问号:“你推她做什么?” 方夏看了一眼符堇,对侯朝清道:“你背上她,我们出去再说。” “你知道怎么出去了?”侯朝清二话不说,背起苏嘉嘉,惊喜地看着方夏。 方夏见符堇对自己微微颔首,便给了侯朝清一个肯定的答案。 方夏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路,跟着符堇,侯朝清背着昏迷的苏嘉嘉跟在后面。他们沿着之前走了两遍的路,朝着走廊尽头走。 这一路,方夏明显感觉氛围跟之前不一样了,或者应该说是从符堇现身后,周遭的空气就变得截然不同了。原本那种贴在皮肤上异常的阴冷和稠腻感不见了。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依旧感觉有些冷,但这是属于正常入夜降温的凉意。 那种原本粘在他身上的阴冷感还在四处游荡,只是避开了符堇所在的位置,畏惧地不敢上前。 方夏一行走下楼梯,看到的走廊门窗也跟之前两次不同了。这才是真正的一楼,而不是刚才被鬼打墙的假一楼。 方夏正要顺着最初进来时的记忆,往一楼大门方向走。然而,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后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匆匆朝着方夏他们这边跑来。 “让开!”跑在前面的青年冲着方夏,冷声喝道。 “立杰,他们追过来了!”后面那青年有些焦急地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 某青年喝道:让开! 符堇巍然不动。 方夏朝对方脚底下伸出一只脚。 候朝清:来呀!让我们轰轰烈烈撞个痛快! 第5o章同学会o7 走廊一头,两名青年一前一后狂奔而来;走廊另一头,方夏三人一鬼,巍然不动。 那两名青年的飞奔而至,双方狭路相逢。一打照面,凭借着各自过人的眼力,在昏暗的走廊里,借着方夏手机电筒的那点光亮,把对方认了出来。 “方夏?!”跑在后面的青年不自觉地叫出声,声音中带着些许惊喜。 方夏挑眉。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来前他在公寓楼下找了半天没找到的,负责盯梢他的耿家人。 能互相看清对方时,双方已经相距不远,没有富余的时间给他们发表更多意见。很快的,那两名青年便跑了到方夏跟前。方夏大刺刺地站在那里,完全没给他们让路的意思,两名青年被迫急停。 “你想死吗?还不快跑!”跑在前头的青年不耐地冲方夏吼完,扭头对身后那位同伴道,“朝林,准备布阵!只能在这里拿下他们了!” “但是立杰……”被喊作朝林的青年,有些尴尬地开口告知道,“那几只恶鬼没追上来。” 叫立杰的青年回头朝身后走廊那头看去,随后皱着眉头,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皮。 “……你刚刚没发现他们突然退回去了吗?”朝林小声问道。 “我牛眼泪的效果过了!”立杰说完,恼怒地瞪向他,“我这边效果过了,你还没过吧?你刚才还嚷嚷着他们追上来了!” “刚刚确实是追上来了……”朝林缩了缩脖子,视线瞥向方夏身旁的符堇,“之后应该是被符堇先生吓跑了。” 立杰顺着朝林的方向看去,他没有天生见鬼的能力,失去牛眼泪的效果,现在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依旧收敛起一脸的不耐,朝着朝林看着的方向,微微欠身,致礼道谢。 “我叫耿朝林,这是我堂哥耿立杰。”耿朝林对方夏介绍道。 方夏上下打量着他们。两人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都是2o出头的模样。 [是耿家旁系出身的小辈,唤耿文秋祖母的辈分。]符堇对方夏说道。 其实就是方夏的同辈人。但符堇深知方夏从不把自己视作耿家人,也不喜被冠上耿家一份子的名头,便特意换了个说法。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入夜这个时间跑到这种恶鬼聚集的地方来!”耿立杰推开耿朝林,上前一步,十分不客气地对方夏叱责道。 “你脑子没病跟着我跑到这种地方来?”方夏白了他一眼。 这两人明显是跟在他身后跑来这里的,看刚才他俩被恶鬼追得热热闹闹的情形,多半是跟他前后脚抵达抵达工厂的。 “我们是为了保护你!”耿立杰话这么说着,眼神却是不自觉地朝着一旁转开,让他强势的态度出现了裂痕。 “你们那叫跟踪尾随,还保护我?啧!”方夏掏了掏耳朵,不屑的态度溢于言表。 “你!” 耿立杰愤恼地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扯方夏的衣领。方夏反应也不慢,抬手就准备打耿立杰伸过来的手。而就是这时,耿朝林横插进两人中间。 耿朝林拦住了前面耿立杰伸出的手,但被他挡在身后的方夏,却没能收住拍打下来的手,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耿朝林的背上。 “嗷!”耿朝林发出一声痛呼,方夏打在他背上的力道,比他预计的要重许多,他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可不是故意打你的,是你自己冲过来的。”方夏收回手,一脸无辜。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觉得你是故意的了。你幼不幼稚啊?耿朝林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无奈道,“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这工厂里的那些恶鬼不管了?”耿立杰蹙眉。 “我们不是对手,刚刚不是试过了吗?”耿朝林道。 耿立杰抿了抿嘴,没再开口。 “方夏,我们一起走吧。”耿朝林扭头,笑着对方夏说道。 方夏:“……”闹了半天是想借符堇的光,蹭他们的小队离开工厂。 “我说……你们聊完没?我好累啊!”跟在方夏身后的侯朝清,掂了掂背在背上的苏嘉嘉,扶着墙声音虚软道。 别看他这个胖子看起来人高马大,跟座小山似的,但体力真的不太好!平时多跑两步都喘,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人,侯朝清觉得这几人要是再聊下去,他就真的要站不住了。 方夏看向符堇,见他没有反对,撇了撇嘴,默认了姓耿的两人跟随。 “胖猴,你真该减减肥了。个子这么娇小的女孩都背不动,以后你女朋友要公主抱怎么办?”方夏说着,转身打算过给侯朝清搭把手。 “我来吧。”耿朝林抢先方夏一步,走到侯朝清身旁,把苏嘉嘉架到自己背上,“方夏你就跟力杰一起在前面带路。” 方夏回头跟耿立杰对视了一眼,互相冷哼一声,却没再继续浪费时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再 分卷阅读73 往前走一段,左拐就是工厂一楼大厅,工厂大楼的正门就在那里。 一行人加快脚步往前走。 在前面的转角口左拐,便到了工厂一楼大厅,穿过大厅就能出去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顺利。 方夏跟着符堇一踏进大厅,就在大厅中央看到了四只聚在一起的恶鬼。 那四只恶鬼身影灰扑扑的,面容扭曲而狰狞,见到符堇的瞬间,明显有些忌惮地缩了缩,但却没有像之前那般退去,而是死死地盯着他们。 “再往前你就要投入恶鬼的怀抱了。”方夏一见这反常的情况,立即出声,叫住还在继续往前走的耿立杰。 耿立杰没有见鬼的能力,但他本身也是有能力的人,又从小接受耿家教育,进入玄术圈已经有几年,越过方夏往前走了两步,也就感受到了不正常的阴气,猛然顿住脚步,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跟在他们身后进入大厅的耿朝林和侯朝清,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敞开的大门近在咫尺,已经能够看到外面入夜染墨的天空,再走几步就能离开这个工厂大楼了,然而逐渐开始变得森冷的空气,却预示着他们要暂且停了停脚步了。 “一般恶鬼见着符堇先生必然退避,这些恶鬼突然反其道而行,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耿立杰一手插进外衣口袋,一边捏住里面那枚铜钱和缚鬼符,一边压低声音问方夏,“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听耿立杰那么一说,方夏也觉得出不对了。 正如耿立杰说,有符堇在,一般恶鬼不敢靠近。符堇平日里是收敛着阴气的,偶尔会有一些感知能力迟钝的鬼魂凑过来,但此刻的符堇身上,他都能感受到明显发散出来的阴气,更别说鬼魂了。这种情况还凑上来的恶鬼,不是想不开打算魂飞魄散的,就是背后有人指使。 就可能性来看,显然是后者赢面比较大。 而侯朝清和苏嘉嘉遭遇这些恶鬼,但侯朝清打电话向外求助时,却只能打通他的电话,就像是有人特意借助侯朝清的手,把他叫到这里来。这么一想,确实有了一种针对他的意味。 但是,要说到底是谁下的手,方夏还真说不上来,他得罪的人可不算少。 远的不说,近期那黄圆圆是一个,杨家戈霞山遇见的吴大师也算一个。只是前者没钱请动玄术圈大师,后者没能力一口气操纵多只恶鬼。那吴大师本身没多大能力,不然之前也不至于被自己养的恶鬼反噬。再说他刚摔断了腿,还伤了魂魄,就算气昏头得想报复,近期怕是也动弹不了。 不等方夏想出个头绪,一声巨响,对面敞开的大门骤然合上。 耿立杰和耿朝林飞快往自己眼皮上抹了牛眼泪,做好戒备。 借着手机电筒照得不远的光亮,方夏隐约看到四个黑影倏然四散,大厅的空气顿时变得更加阴冷。 耿立杰快速跑向一边,连着扔出三道缚鬼符,却没一张打中,全部无声地飘落在了地面上。 “朝林!”耿立杰急促地喊了一声, “来了!”耿朝林把背上的苏嘉嘉交给侯朝清,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张驱邪符,随后匆匆跑向耿立杰。 [你别乱跑。]符堇低声叮嘱了方夏一句,上前几步,开始捕捉在大厅中乱窜的四只恶鬼。 方夏感觉到符堇身上的阴气变得浓郁起来,纠缠着冰冷的空气,朝着四周发散开去,让周遭的空间变得阴冷黏腻,仿佛即将凝结起来。 “符堇先生!请等一下!”耿朝林急急地出声叫道,“这里还有普通人!” 符堇闻言,也想起这里还是侯朝清和苏嘉嘉在。他们只是普通人,承受不住他身上阴气的侵蚀。侯朝清先不说,苏嘉嘉刚被鬼上过身,本就罡火虚弱,再被他的阴气一冲,怕是要遭大难了。 “胖猴!”方夏回头,看到侯朝清抱着苏嘉嘉瑟瑟发抖,他捏在手中的那张驱邪符已经燃成了灰烬。 符堇眉头一蹙,空气中黏腻的阴气如潮水般退散,属于那四只恶鬼的阴气,再次在大厅的空气中肆意嚣张起来。 方夏转身跑到侯朝清身旁,“胖猴,你没事吧?” 侯朝清摇了摇头,又打了个哆嗦。“没事,就是有点冷。” 方夏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符堇那边。 符堇站立在原地,两道黑影从他身边飞过,他侧身一个抬手,抓住了其中一道黑影,随后一捏,化为一道青烟消失。另一道黑影见状,飞快逃开,朝着耿立杰那边蹿去。 耿朝林一个错步,挡在耿立杰面前,只听见叮地一声,两枚铜钱碰撞的声音,两道黑影从他手中飞出,缠上那只朝着耿立杰而来的厉鬼。 鬼使,耿家御鬼术镇封的鬼魂,受术者驱使。方夏只在耿书郸那里见过,没想到今天能够看到第二个耿家人使出。 然而,耿朝林的鬼使,力量不及那恶鬼,很快落败,被耿朝林收回铜钱内。 耿朝林已经满足,他知道自己的鬼使不是那只恶鬼的对手,但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给耿立杰争取时间。这么一阻,时间便已经争取到了。正面对抗这些恶鬼,他们做不到,但他们可以用御鬼术强行将这些恶鬼镇封。 耿家御鬼术,是能够用最高效率利用术者的力量镇封鬼魂,收为己用。不过,这些恶鬼背后有术者操纵,是有主之鬼,这么做相当于跟对方术者抢夺鬼魂的役使权,而且御鬼术要求术者力量与镇封鬼魂的力量相匹配,这两者耿立杰都没什么信心,但现在恶鬼已然冲着他们来了,也只能放手一试。符堇会护着方夏,但他们却不能指望符堇会护着他们。 “立杰!”耿朝林出声示意。 耿朝林收手躲开的瞬间,耿立杰抛弃一枚铜钱,另一只手一抖,竖起一张符纸,口中念念有词。在那恶鬼迎面扑来的瞬间,手腕一转,将手中的符甩了出去。 纸符自燃,被抛到空中的铜钱顿在恶鬼面前,那恶鬼的身形猛然一顿。 很好!能行! 耿立杰眼中刚露出一丝振奋,燃烧了一半的纸符骤然熄灭,空中的铜钱被弹飞出去,落在远处的一块铁板上,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耿立杰迅速往旁边一闪,那恶鬼擦着他的面颊飞过。 就在耿立杰闪过那恶鬼的同时,符堇又抓到了一只恶鬼。而就在符堇抓住那只恶鬼的瞬间,又一只恶鬼尖啸一声,朝着符堇背后袭去。 “符堇!”方夏瞳孔一缩,身体已经如箭一般朝符堇冲了过去。 方夏扔掉了手机,一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抛向符堇背后那只恶鬼,一手在空中飞快地画出,记忆中耿书郸画在御鬼术教材上的符箓。 虚空画符?! 耿立杰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74 —— 方夏:大胆恶鬼!不许偷袭我家符堇! 符堇(其实我知道背后有恶鬼):嗯,谢谢。 作者:方夏,你这是强行抢戏,强行英雄救美。 符堇(凉凉地看来):他没有。 作者:……我错了。 第51章同学会o8 耿家御鬼术,有两个必要素,适合鬼魂寄身的法器和镇封结契的符文。 鬼魂寄身的法器,耿家人遵循先祖习惯,多选择用铜钱作为法器,因为不难得到,又不需要特别制作,还便于携带。镇封结契的符文,一般会事先画成纸符,紧急时也就地取材,画在可以承载的实物上。除了这两个要素外,在自身力量不足以镇封鬼魂时,还可以追加咒语,辅助达到目的。 耿家御鬼术,其实是一种不拘于形式,着重于术者本身能力的法术。只要施术者天赋能力达到一定高度时,熟悉符文,便可以不依托于外物,做到虚空画符。 在耿家,施展御鬼术能够做到虚空画符的,都是玄术圈的佼佼者。 耿立杰死死地盯着方夏那边。 被抛起的那枚铜钱,在空中翻转,随后开始下落。方夏的双指并成的剑指,行云流水,凭空虚画。当方夏在虚空中落成符箓的最后一笔,那下落的铜钱骤然在那恶鬼背后竖立静止。 成功?还是失败? 恶鬼袭向符堇的动作陡然顿住,他发出凄厉的尖叫,身影一颤动,随即仿佛被卷入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中,猛然倒退着飞向停在半空中的铜钱,最后身形变淡,消失在铜钱之中。 叮—— 铜钱落地,镇封成功完成。 耿立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方夏这不仅仅是镇封住了那力量不弱的恶鬼,而且还赢了这恶鬼背后的操纵者——从那操纵者手中强行抢到了对恶鬼的控制权。 “立杰!”耿朝林突然大叫一声,朝着耿立杰扑来。 耿立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被耿朝林推得一歪,于此同时,一道黑影,夹带着阴冷的空气,擦过他的耳边,撞上耿朝林的肩膀。 那黑影穿过耿朝林的肩膀,阴寒如针扎的触感,让耿朝林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往后倒去。耿立杰地扶住他,往他肩膀上贴了一张驱邪符,视线却追着撞了耿朝林的那只恶鬼看去。 那只恶鬼朝着方夏飞去,耿立杰正要出声提醒,却见方夏手一抬,抛起了第二枚铜钱,再次施展御鬼术。 这一次,方夏画符的动作更加从容流畅,没了细节上微妙的不自然,符文在虚空中一气呵成。那冲向方夏的恶鬼,没有任何挣扎,就被卷入了铜钱中。 “收!”方夏画完符文的手腕一转,两指一勾,那没还未落地的铜钱,仿佛有意识一般,朝着他飞来。 方夏抬起一只手接住那枚飞来的铜钱,另一只手插进口袋,拿出剩下的最后一枚铜钱,捏在指间,警惕地四下环顾。 符堇任由那只被他抓住的恶鬼,化作一缕青烟消失,才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方夏。 [这里已经没有恶鬼了。]看着方夏那副戒备的模样,符堇眼底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方夏长长地松了口气,扭头问符堇,“你没事吧?我刚刚好像看到那恶鬼爪子好像抓到你肩膀了。” 符堇本想说,那恶鬼根本伤不了他,但瞧见方夏担忧的眼神,只是垂眸摇了摇头,转过身让方夏看自己的后背,证明自己完全没有受伤。 方夏凑过去看了一眼,确定符堇没有受伤,顿时放下了心,转身去捡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机。 “嗷!屏幕裂了!”方夏捡起手机,看到屏幕上出现的裂纹,心疼得直呲牙——他在画室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的是,手机的屏幕摔出了裂痕,但其他功能倒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方夏一边心疼,一边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找到刚刚落在地上的那枚铜钱,弯腰捡起来。 “方夏,我们能出去了吗?”侯朝清感觉不怎么冷了,调整了一下抱着苏嘉嘉的姿势,舒展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胳膊,开口问方夏。 侯朝清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看不到鬼魂。在他眼里,就看到方夏和那姓耿的两人,在大厅里一阵乱跑乱跳。不过,就刚刚那骤然变冷的空气,侯朝清也隐隐知道他们刚刚似乎遇到了什么大危险,再加上他自己被困在这大楼里那么久,倒也不觉得方夏他们的行为奇怪了。 现在看起来危险已经过去了,侯朝清就忍不住开口了。他对这个工厂已经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了,只想赶紧离开。 “走了走了,回去了,我晚饭还没吃,快饿死了。”方夏说着,跑去打开那扇之前被恶鬼关上的大门。 “我也没吃到晚饭啊!”侯朝清背起苏嘉嘉,朝着大门方夏走去,“本来跟苏嘉嘉去停车拿了东西,就可以去酒店跟大家一起吃晚饭了,谁知道莫名其妙地晕了,醒来就在这工厂了……” 这边侯朝清嘟哝抱怨着,那边方夏打开了一楼大厅的大门,耿立杰看着他们准备就这么离开了,忍无可忍地开口叫住他们。 “等一下!你们就打算那么走了?” “不然呢?你是打算在这里给我们叫外卖吗?”方夏回头,没好气地反问道。 “这件事明显是有人针对你,你就不打算调查一下吗?”耿立杰按捺着脾气道,“想要操纵鬼魂攻击人,施术者必然不会离着太远。当然,我们不是警察,不可能迅速把这一带搜查一遍,但你成功镇封了两只恶鬼,只要循着那两只恶鬼身上留下的术印,就有可能找这些恶鬼背后的操纵者。” 方夏完全不懂怎么调查这种纵鬼行凶的事件,也不信任耿立杰,他下意识地扭头征询符堇意见。 [他说得没有错,一般情况下,是能够用这种方法查到操纵者的。]符堇朝耿立杰那边扫了一眼,[但是,既然操纵者有意隐藏身份,为了避免被查找到,多半留了后手,靠这两只恶鬼,估计是什么都查不到。] 符堇话音刚落,方夏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直觉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去摸那两枚镇封这恶鬼的铜钱。指尖刚触碰到铜钱,就被那两枚铜钱散发的高温,烫得猛然缩手。 等了好一会儿,铜钱烫手的温度降了下去,方夏才再次将手伸进口袋,把那两枚铜钱摸出来,托在手心,蹙起眉头。 “看来真是留了后手……”方夏说着,抬眸看向朝他走来的耿立杰和耿朝林,“镇封在里面的恶鬼消失了。” 恶鬼消失,并不是从方夏的镇封中逃离了。这种铜钱发烫的状况,在耿书郸给的教材中又提到过,那是寄身在铜钱内的鬼魂魂飞魄散导致的。 分卷阅读75 背后操纵恶鬼的人,事先在恶鬼身上下了咒,可以在关键时刻,让恶鬼魂飞魄散。 唯一的线索没了,自然也没法查恶鬼的操纵者了。 方夏和耿家两兄弟在工厂外分道扬镳。 耿朝林被恶鬼直接攻击到,需要后续处理,耿立杰开车带着他先一步离开了。方夏叫了车,打算先和侯朝清把昏迷的苏嘉嘉送去医院。随后又打电话通知了李景杭,李景杭表示立刻过来,陪他们一起去医院。 在废弃工厂前面一条街的茶馆,李景杭匆匆结了账,就往茶馆外走。 在茶馆外门口,肩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也正要往外走的年轻男人。 “抱歉。”李景杭赶紧跟对方道歉。 “没事。”那年轻男人回头,抬起左手,对李景杭随意摆了摆。俊秀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笑容,然而他右边眉梢上带着一道疤痕,像是被利器划伤留下的,让他友好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煞气。 李景杭赶时间,见这年轻男人不计较,便冲对方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出了茶馆。 所以,他没看到那年轻男人在他走远后,抽出方才藏在上衣口袋里的右手。上面是有好几道伤口,而且还是刚留下没多久,翻开的口子正渗着血。而这只满是伤口的手心上,放着五枚长梯形铜片,上刻符箓。如果方夏在场,必然能够认出那些长梯形铜片,跟他捡到的,吴大师的养鬼法器几乎一模一样。 年轻男人重新把受伤的右手塞回口袋,左手摸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没多久,电话接通。 “邹先生……”电话那头传来吴大师的声音,语气毕恭毕敬,比起方夏在扬家见到他时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 “吴长送,你说的那个带走重阴之物的方夏,我接触过了。”年轻男人懒洋洋地说道。 “邹先生,您帮我教训了他吗?”吴长送问道。 “教训他?”被称为邹先生的年轻男人轻笑一声,“不,是我被他教训了。我派出去的五只恶鬼,没有一只能回来。你口中的黄口小儿,还真是不得了啊!” 吴长送噤若寒蝉。 “我本来只想看看,你口中不受重阴之物影响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现在我却很想把他争取到我们门派了,若他不是玄术圈那些家族的人……” “邹先生,那小子怎么配进……” “够了!”邹先生声音一沉,“我们这些门派散户,在玄术圈地位一直不如那些世传家族。想要在玄术圈压那些世家一头,能够争取的人才,我们都会去争取。我知道方夏害得你生意一落千丈,但这次你最好不要给我添乱。” “那邹先生,我进门派的事……” “再说。”邹先生说完,不等吴长送再开口,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符大佬,方夏差点有其他鬼了。 符堇:邹先生是个识趣的人。 第52章门派o1 夜色浸透天空,一位眉梢带着疤痕的年轻男人,来到了方夏他们离开没多久的废弃工厂。 此人正是被吴长送称为“邹先生”的那位青年。 工厂铁门上的铁锁链没有被重新锁起来,邹先生直接推开门,便进了工厂。随后长驱直入,进了厂内最前面一幢工厂大楼的一楼大厅。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报纸大小的黄纸,上面用墨色的线条,画了阵法符文。 他将那张黄纸平铺在地面上,有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钱,随手点燃。 冥币的纸灰落在黄纸上,周遭的空气便开始涌动,随后十个手指大小的透明身影出现在黄纸上。 透明小人五官模糊,但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这十个人形身影,正是包括符堇在内的方夏一行人,以及与他们缠斗的四只恶鬼。 邹先生低念了几句咒语,黄纸上的透明小人开始动了——他们在还原方夏他们当时在大厅里的场景。 “御鬼术?耿家人?”邹先生看着黄纸上代表方夏的那个小人,在之前两个小人施展御鬼术之后,也跟着用了御鬼术,并且轻而易举地镇封了两只役使权在他手中的恶鬼。 邹先生皱起眉头,这方夏是耿家人? 但是,他从未听说过耿家有这么一个人,这般厉害的年轻人,不应该籍籍无名。而且耿家式微,家族里既然有这样的人才,又怎么可能不亮出来?如今立于玄术圈顶层的顾家和任家,也正是当年出了惊才艳艳的后辈,才能地位稳固地一路之上。耿家如今正是青黄不接,后继无力之时,这种厉害的后辈,就算不给家族实权,也该亮出来装点门面才是。 除非—— 这方夏跟耿家不合。 这就很有意思了。 邹先生把视线转到代表符堇的那个透明小人身上,那游魂不断地凝成那个小人,却又不断地溃散开,人形在不断的崩塌和成型中循环。 “一只强大的厉鬼……”强大的厉鬼会叫游魂恐惧,这种情况下,游魂就很难去凝出那厉鬼的模样。这只厉鬼是方夏的鬼使? 邹先生点燃手上剩下的纸钱,让燃着的纸钱直接落在地上那张黄纸上。黄纸被点燃,火苗向四周飞快地啃噬黄纸,黄纸上的游魂一哄而散。很快,地上只留下一摊纸灰,被风一吹,就和着地面上的积灰,四散开去。 方夏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工厂又来了那么一位访客。 他跟侯朝清十分忙碌。 把苏嘉嘉送进医院后,方夏忙着来回跑医院的缴费窗口。侯朝清联系完了正在开同学会的同学后,又联系了苏嘉嘉的家人。幸好,苏嘉嘉家在本地,她的父母很快就赶了过来。 方夏没收苏嘉嘉的父母还他的检查费用,苏嘉嘉会遭这一难,算是受他连累了。 等这些结束,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李景杭请客,请他们吃了晚饭。 晚饭后,李景杭终于顺利地把一笔三万五的款,转到了方夏的账户里,让方夏帮忙转给耿书郸——这也是他今天傍晚会特意叫住方夏的原因。 三万五,五千是当初耿书郸买那件貂皮大衣的钱,三万是给他们酬劳。 李景杭开车送两人回去,方夏本来想跟侯朝清解释今天他遭遇的那些事,谁想侯朝清胖手一挥,直接表示了理解。 “我知道你师父是个道士,你会个法术有什么奇怪的?这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坐在副驾室的侯朝清说着,摸着浑圆的肚子打了个嗝,他今晚吃得有点多了。 方夏:“……”法术这种事,他师父还真没教过他! “不是,我是说那些恶鬼,大概是冲着我来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御鬼术的事,方夏没打算跟侯朝清细说,没有必要。而且说了对方也听不明白,解释起来还 分卷阅读76 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完的。但那些恶鬼对侯朝清动手,这件事就必须跟侯朝清道歉了。 “这说明我们关系好啊!关系好才会互相连累,而且你不是二话不说,就来救我了吗?”侯朝清扭了扭身子,发现自己太胖转不过来,只能放弃,喘了口气,继续道,“这种事不怪那对胖侯爷我动手的人,反而怪你这个来救我的人,这也太奇怪了吧?” 方夏微微一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被前面那个胖子感动了,“胖猴……” “是不是很感动侯爷我的恩怨分明啊?”前面的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特别感动!”方夏笑着回道。 “嗝,那跟侯爷说说,你喜欢上的那个人是谁?有照片吗?拿来给侯爷看看,侯爷帮你参详参详。” 方夏面上的笑容一僵。 偏偏这个时候,身旁原本看着窗外的符堇,突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静静地望着他,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方夏顿时觉得耳尖微微发烫,身体如坐针毡,感动灰飞烟灭,恨不得抄起什么,打晕前面多嘴的胖子。 “侯爷,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小民的隐私?”方夏咬牙道。 侯朝清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驾驶座上的李景杭,自以为理解了方夏的羞涩,大度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回去后发信息告诉我吧。你放心,我肯定看完就删,绝对不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方夏:“……” 方夏觉得侯朝清这是在给他出难题。符堇就坐在他身旁,他能告诉侯朝清自己喜欢符堇吗?先不提该怎么跟侯朝清介绍符堇,符堇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会有什么反应,他完全捏不准。而且,他现在还没想清楚,自己对符堇的喜欢,究竟是哪一种喜欢。 等李景杭在美院门口放下侯朝清后,方夏稍稍松了口气,终于不用被追着八卦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回到公寓的路上,符堇的视线似乎总在若有似无地往他身上飘。这让方夏不禁有些紧张,生怕自己那点心思被符堇看穿了。 幸而,符堇不是侯朝清,不是会追着人八卦的性子,这让方夏觉得自己躲过了一劫。 回到公寓,洗完澡,方夏联系了耿书郸,跟对方大致说了今天发生了事。 “听你的说法,那操纵恶鬼的人,虽然是针对你,但并没有真想伤你的意思。”耿书郸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若是真要伤你,完全可以拿你朋友当人质,引你去更危险的地方。或者直接在那废弃工厂布阵,至你于死地。但是对方除了派出恶鬼外,什么都没做。” “照你这么说,对方还是个好人了?”方夏忍不住嘀咕。 “他可能是在戏耍你,也可能是在试探你,也许二者皆有,是不是好人另说。”耿书郸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最近玄术圈内有些门派在大量招有天赋的弟子入门——我这算是一种没有实际根据的猜测,你可能是遇到了他们。玄术圈的门派一直没有世家地位高,他们大概是企图借此跟玄术世家一争高下。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用管了。现在耿家既然已经派人盯着你了,若是那些门派的人出现在你身边,他们自然会处理。” 耿家那些人指着方夏回去给他们当傀儡继承人,以便保证符堇留在耿家,又怎会允许方夏进入别的门派? 方夏又把遇到李景杭的事告诉了耿书郸,顺带帮忙转达了李景杭的话。 听方夏说到李景杭的母亲过世,耿书郸有些伤感。虽然早就预见了那位老太太时日无多,但毕竟是自己接触过交谈过的人,听到对方过世,心中难免还是会有所触动。 “李景杭给的报酬,分你一半吧,你当时也帮忙了。”耿书郸对方夏说道。 “不用,我也没帮什么忙。”方夏拒绝了,“不过你可以先借我一笔买手机的钱吗?我手机屏幕摔裂了。过段时间我就能拿到画稿的稿费了,到时还你。” 方夏那么说了,耿书郸也不强求,同意了把钱借给他后,又听方夏吹了一波他学会了御鬼术。耿书郸给面子地夸了他两句,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在玄术上有天赋的人,就是跟资质平凡的人不同。 平凡的人努力很久才能达到的高度,有天赋的人朝夕之间便能追上,而有天赋的人努力达到的成就,平凡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只能仰望。 和耿书郸结束通话没多久,方夏那碎了屏的手机,就进来了一连串的消息。 方夏打开消息瞄了一眼,满是心虚的扫了一眼坐在落地窗边的符堇——那块地方最近似乎成了符堇的专座,在对方扭头看过来前,拿着手机缩进了被窝。 缩进被窝后,又觉得这表现太心虚了,又探出脑袋,对上符堇的视线,故作镇定道:“那什么,符堇,我睡了,晚安。” [晚安。] 方夏很快把脑袋缩回了被窝,符堇起身帮他关了大灯,瞬间暗下来的房间内,可以看到方夏裹着的那床薄被,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 符堇看着半边床上的隆起,眼底一片漆黑幽冷。 未来哪一天,方夏或许会喜欢上什么人,这是他早就预想过的。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那么早,那么突然,他居然想不出方夏到底是对谁动了心。 符堇将视线转向书桌,看着上面那两罐色彩斑斓的糖果。 透明的玻璃罐,什么都不装的时候,看起来普普通通,可一旦装进色彩缤纷的糖果,就再难接受什么都不装的空罐子。他比较贪心,装进玻璃罐的糖果,一颗都不想被拿走。他想要方夏只做他这只罐子的糖,决不允许旁的罐子夺走他的糖。 作者有话要说: —— 侯朝清:方夏,你喜欢谁,说出来侯爷帮你参详参详。 作者:侯爷,我给你买份保险吧? 候朝清:??? q版大佬死死地抱住糖:这都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碰! 第53章门派o2 符堇阴暗晦涩的想法,方夏不知道,他正忙着让爱八卦的侯朝清闭嘴。 侯朝清连发几条消息,追问他喜欢的对象是谁,才吓得他赶紧缩进了被窝。虽然侯朝清的这些问题,并没有触及不能让符堇看到的关键,但这话题若是一遍一遍地在符堇面前提,就算符堇不八卦,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这问题一遍一遍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难保他不会因此在意起来。 方夏可不敢让符堇在意这个问题。 他对符堇可能心思不正,现在就怕被看出什么来。自己这里还没理清头绪,就先招了对方的厌恶,那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方夏自认没有能在符堇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演技,符堇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现在没看出来,只是他没有心思琢磨。 为 分卷阅读77 了确保让符堇不把心思放到研究自己喜欢谁上面,就必须不能让侯朝清一直提这个话题。 方夏躲在被窝里,戳着手机屏幕给侯朝清发消息—— 夏不方:胖猴,你再问这个问题,我们之间就没有聚餐了! 胖猴:我这不是担心你追不到人吗? 胖猴:你这不是第一次看上人吗?都没追人的经验,跟个二愣子似的,我这不是担心你傻乎乎地把人追丢了吗? 谁是二愣子啊?! 谁傻乎乎的?! 方夏愤愤地瞪着那两个字眼,使劲地戳屏幕键盘。 夏不方: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胖猴:这你不知道了吧?哥当年还早恋过呢! 夏不方:你就吹吧! 夏不方:反正这个问题你别问了,我都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呢! 胖猴:??? 胖猴:大哥你醒醒!你什么时候对一个人那么上心过?做个春梦被人家知道了,还对人家满怀愧疚,好似你真对人做了什么似的! 胖猴:对了,怎么用的是“他”?你打错字了? 夏不方:没,他是男的。 胖猴:! 侯朝清给了个叹号之后,很快打了电话过来,方夏飞快地掐掉。 胖猴:你之前一直用“他”,我还以为你是你打错字了,没想到…… 胖猴:我冷静冷静。 胖猴: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弯了? 夏不方:我还没弯!都说了我这是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对他是那种喜欢! 胖猴:…… 胖猴:你就说,如果春梦对象是我,你是怎么想的? 夏不方:……有点……恶心。 胖猴:恶心这就对了! 胖猴: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你还觉得自己对他不是那种喜欢? 胖猴:你四不四啥? 胖猴:傻? 方夏看着侯朝清的回复,感觉脸上有些烧,莫名地觉得有些道理。 夏不方:所以……我对他是那种喜欢? 方夏虚心求教。 胖猴:我觉得是了。 胖猴:如果你还不能确定,你可以想象一下他跟别人在一起后,你的感觉。 胖猴:一般来说,喜欢一个人都会有占有欲,会吃醋。你看你能不能接受他跟别人恋爱结婚。 方夏皱眉,他想象不出符堇会跟谁恋爱结婚。 胖猴:你不想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也不问了。你这态度,加上刚刚还挂了我电话,说明这人肯定是经常跟你在一起,而且你们现在也在一起,侯爷我迟早能猜出这人是谁,嘿嘿嘿嘿…… 方夏:“……” 结束了跟侯朝清的对话,方夏把手机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又探出脑袋,朝着落地窗那边扫了一眼。房间里的大灯关了,床边的落地灯照不到落地窗那边,符堇就坐在那阴影处。 察觉到方夏的视线,符堇侧头看来。 方夏又跟符堇道了声晚安,才收回视线,缩回被窝。 他对符堇的占有欲应该是存在的。侯朝清提出符堇会跟谁恋爱结婚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发生在符堇身上,但这种下意识其实是夹杂了他内心抗拒感的主观产物。放客观点来讲,符堇不是活人,跟活人之间或许可能性比较低,那换成鬼魂呢?冥婚也是现实存在的,而且同是鬼魂,大概会更有共同话语。 想到这里,方夏就觉得很不舒服了。 但是,这种不舒服就代表他对符堇是那种喜欢?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方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侯朝清让他想象一下,符堇跟别人恋爱结婚,清醒的时候,他觉得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进入睡梦中后,思维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肆意延展。 他梦见符堇寄身的玉玦被耿立杰抢走了,然后符堇就得跟着耿立杰走了,他愤怒地想要把玉玦抢回来,却发现在梦里完全自己打不过耿立杰。 就在被耿立杰摁在地上揍的时候,方夏骤然惊醒过来,双眼一睁,茫然了一阵,视野才变德清晰起来。然后,他发现符堇正站在他头顶的位置,低头看着他。 “符堇?”方夏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喊了一声。 “嗯。”符堇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缓声问道,“醒了?” “嗯……嗯?”方夏应着,刚刚动了动身体,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的下半身在床上,腰部搁在床沿,上半身整个背却是悬空在床外的。他之所以还能这么平躺着,完全是实体化的符堇,用双手托着他的后背,他才没倒栽出床外。 方夏抓着床沿的被单,扭了扭身体,符堇配合地托着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来。 方夏做起身后,抓了抓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一眼符堇,“我平时睡觉很少会摔出床外的……” 符堇微微点头,“嗯,你昨晚睡觉的动作,要比平时,单手撑在水池边,抬手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玦握在手心。他怎么会打不过一个耿立杰?还让对方强夺这块玉玦,强行带走符堇?方夏撇了撇嘴,重新将玉玦藏进衣领里面。 方夏觉得那个梦完全是瞎扯,但大概是梦中符堇被带走时愤怒而无力的情绪,在心里留下了痕迹,方夏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吃早饭的时候,他戳着面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跟符堇提了提。 [养鬼术的法器是作为封存的物品,只要夺走法器就能夺走那法器中封存的鬼魂。但御鬼术不同,玉玦只是结契的法器,相当于契约上的内容决定归属,夺走契约书,并不就等于夺走了所有权。]符堇对方夏说道,[御鬼术的契约,是由术者为鬼魂提供在阳世的庇护,使他们不受阳间阳气侵蚀,而鬼魂则受术者驱使,形成一种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这种关系的形成,取决于术者本身的能力,法器只是一个纽带,并不是无关者拿着法器,就能够拥有这段关系的。] “就像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方夏眨了眨眼睛,凑过去小声说道,“术者是房东,租客是鬼魂,租房合同的法器,别的房东抢走租房合同,我家 分卷阅读78 的租客也不会成为他家的租客?”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符堇道,[正常的御鬼术,决定权在术者手上,由术者决定开始和结束契约关系,我你之间属于逆行的御鬼术,开始和结束的决定权在我。] 也就是说,符堇如果找到更好的镇守人,他随时可以选择给自己换一个镇守人。 听到这话,方夏有些不是滋味地扒了两口面条。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东?”方夏把嘴里那口面咽下去,看着符堇,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我是说房东要怎么样做,你才会一直租他的房子?” 符堇回望这方夏,眼底的波光颤动了一下,随即转为暗沉。 他下意识地想跟方夏要求,不要去喜欢任何人,也不要跟任何人在一起,就这样一直留在他身边。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把这话说出口,这种想要将方夏囚禁在自己身边的意图,并不适合暴露在对方面前,那只会刺轻快地带着符堇一起离开这家面馆。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二天,侯朝清一大早就赶车回老家了。 c市当地景区依旧处于游客爆满的状态,方夏也不好带着符堇出游。而且他接的画稿还没完成,跟符堇商量了之后,决定去创意园区的小公园走走,就回去画那几张插图。 “等我拿到画稿的稿费,把买手机的钱还给耿书郸后,剩下的钱给你买点什么?”方夏踩着草坪上的青石板跳了两步,转过身看着符堇倒退着走,“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还了耿书郸的钱,还有多的吗?]符堇配合着方夏倒退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我接了游戏海报,对方开价挺高的。” 方夏说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符堇肩头,随后往下,顺着胳膊从往下看到指尖。符堇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白衬衣,但今天袖子没有扣上,袖口往上卷了两圈,露出一小节手臂。方夏的视线在符堇那节小手臂上流连往下,扫过手腕骨结,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点想过去牵住那只手。 方夏藏在背后的动了动,将视线从符堇的手上转开,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有个室友叫黄煌,他是动画专业的,我上学的时候没少被拉着去他们那边上课,前前后后也跟着学了两年,现在勉强可以接一些高报酬的游戏海报。” 方夏跟符堇说着当年学画的那些事,一半的心思却是跑到了昨晚侯朝清说的那些话上去了。 他想,侯朝清大概是对的,他对符堇确实是那种喜欢。他对符堇有占有欲,别说是让符堇跟别人恋爱结婚了,想到符堇将来可能会跟其他镇守人走,他都能感受到明显难过和不安——明明最初的时候对成为符堇的镇守人这件事,还带有不情愿的情绪。 积极地接受一个人,接受到想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那不是单纯的感情增加可以解释的,这应当属于感情的质变。他之前一直潜意识地想要否认,并不是因为这份感情缺了点什么,而是对迎来改变的忐忑和害怕。 方夏的视线落在符堇的脚边。 朝阳东升,阳光已经洒落下来,而符堇的脚边却没有留下任何阴影。 这份忐忑和害怕源自符堇厉鬼的身份,不是害怕他会伤害自己,而是害怕将来符堇若要离开他,他伸手抓不住他,仓皇四顾又寻不见他。 情意未明,怯意先生三分。 于是,在骤然顿悟之后,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夏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胆大包天,但唯独面对符堇,他却变得胆小如鼠了。 喜欢,表白,追求。 听起来明明十分简单明了的过程,对着符堇,却忍不住缩手缩脚起来。 想通了对符堇的喜欢,但直接表白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先追求?那该怎么追求才不会招致符堇的厌恶,不会让符堇气得直接换个镇守人? 对于连新手村都没过的新手来说,一上来就要打符堇世界boss般的存在,方夏觉得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方夏那么想着,视线不自觉地朝着符堇脸上飘去。却见符堇面上陡然一冷,突然加快脚步朝着他走来。 方夏瞪大双眼,吓得脚下一个踉跄——等等等等!怎么了?难道他不小心把自己脑子里想的那些话念叨了出来,还让符堇给听到了? 就在方夏被自己的猜测吓得都快魂不附体之时,符堇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含霜的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不远处,石板小路通向的那座小石桥上。 方夏稳住身形,转身看去。 创意园区是个僻静的地方,平时这个园区公园偶尔会有人来这边转转,但节假日时期,园区里大部分营业场所都处于休假状态,这个小型公园就很少能看到人影了。而现在——不远处的小石桥上,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穿着一身休闲服,是时下年轻人间流行的款式,五官俊秀,只是眉梢一道疤痕,破坏那张脸本该给人留下的好感。 [昨晚工厂的恶鬼,应该就是这人役使的。]符堇开口跟方夏解释道,[属于那些恶鬼的气息,还残留在他身上。] 听到符堇的话,方夏看着桥上那人的眼神,也跟着冷了下来 分卷阅读79 。 “方夏?”那人主动走了过来,完全不在意方夏不友善的神情,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玄雍派的邹无邙。” “昨晚操纵废工厂恶鬼的术者?”方夏微微抬起下巴,用视线将人从头打量到脚。 “你连这个都知道?”邹无邙先是露出讶异的神情,随即笑道,“看来你家鬼使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不是我鬼使。”方夏很不喜欢对方符堇的定位,那说到“鬼使”两字又好似在说一件工具的态度,更是叫方夏厌恶。 “哦?”邹无邙露出饶有兴趣的眼神,朝着符堇那边瞥去。不过因为他没有见鬼的能力,看的只是大致的一个方向,焦距并没有着落在符堇身上,“不是鬼使就不是鬼使吧,我今天也并非来跟你争论这种事情的。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聊聊?” “你觉得我们之间是能够坐下来聊的友好关系?”方夏上前一步,面色不善地盯着对方。 邹无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那只是一个玩笑……” 邹无邙话未说完,一道拳风从下颚袭来,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躲开方夏这记毫无征兆的勾拳。 “等一……唔!” 方夏没给邹无邙叫停的机会,侧身一个肘击,毫不留情地击中对方腹部。趁着邹无邙捂着肚子弯下腰,方夏紧接着反手又是一个肘击,撞在他后背,同时对他的膝盖弯一脚踹了上去。这两击下来,邹无邙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玩笑?”方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朋友胆战心惊地在那废弃工厂里被困了快两小时,我朋友的同学——一个无辜的女生,恶鬼上身沾染上了阴气,昏迷了好几小时,你称造成这种种不幸的举动为玩笑?” 方夏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又继续道:“玄术圈的人就很了不起?就能高高在上地随意玩弄普通人?谁给你们的资格?” 邹无邙又缩了缩身子,一只手探进外衣内袋,指尖刚摸到里面的符纸,就感觉一阵阴风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一个扭曲了一下,才成功让自己躺平。 他侧头,视线从下往上,落在耿立杰脸上,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没多少笑意的笑容,“耿家的耿立杰?如果我没记错,你比我晚入行,照着圈内规矩,你得喊我一声前辈。” 耿立杰没接他的话,自顾自道:“你无缘无故对普通人出手,坏了圈里的规矩,我们家主一会儿办完事,想跟你去你们门派走一趟,讨个解释。” “讨个解释?”邹无邙讥笑一声,“凭什么?你们这些世家还真当自己是玄术圈的规矩了?别以为我们这些门派散户会一直被你们世家压在下面,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当多久的规矩。” 耿立杰没再搭理邹无邙,拿出手机,翻起了当日新闻。 方夏和符堇一起回了公寓小区,还没来得及走进公寓楼,就在楼下撞见了三位熟人。 他的学长杨亦臣,杨亦臣的爷爷杨老先生,以及——耿家家主耿重志。 作者有话要说: —— 没过新手村连新手装备都没有的方夏,果奔至世界级大boss面前。 方夏(一脸懵逼):怎么打? 作者(托腮):用手挠吧! 方夏:tf?! 作者(打哈欠):放心,他不会打你,死不了。 第55章门派o4 方夏看着公寓楼门口这三人的组合,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家祖孙和耿家家主耿重志?这是什么组合? 就在方夏不知道该摆出欢迎,还是送客表情时,杨亦臣走过来,开口跟他解释。 “这位是耿大师,我爸找来处理那幅秋日狩猎图的。”杨亦臣道,“我们是早些天联系上的耿大师,只是一直没敲定时间,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你。今天耿大师也来得突然,我上次又忘了跟你要联系方式,就找魏书华问了。他说你在这边公寓,我就带着大师直接过来了。其实我来之前有给你打电话,但一直没打通,耿大师又赶时间,所以就……” 方夏摸出他那只碎了屏的手机,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有一通陌生号的未接电话。 “是我手机静音了,没注意到有电话打进来。”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转眸看向耿重志。 方夏上次见到耿重志还是在耿家老宅,当时这位耿家家主因为镇守符堇失败,遭到反噬重伤,一脸病容。现在时隔一个多月再见,褪了虚弱相,精神矍铄,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了。 不过,方夏对这位耿家家主的态度,跟他的精神面貌无关,就算仙风道骨,照样毫不客气地露出一脸嫌恶。 “怎么是你?”照着之前耿书郸的说法,那幅秋日狩猎图,应该是由耿家的外姓客过来接手处理。就算不是外姓客,也不该是这位耿家家主亲自跑过来,耿家没人了吗? “我正好有事要来这边,就没让其他人特意跑一趟,这也不是麻烦的事,我顺道处理便好。”对于方夏毫不掩饰的嫌恶,耿重志没露出半分介意的神色,就像一个大度的长辈,“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耿重旻和耿重志,这对现今把持耿家主权的两兄弟,一个是八风不动,一个是绵里藏针,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如果你们能出现,那我就是好得不得了。”方夏对着耿重志翻了个白眼,带头朝着公寓楼里走。 耿重志既然是被杨家请来处理那幅重阴之画的,方夏也不能任性地随意赶人。而且这耿重志不像耿重旻,直截了当地摆明目的,而是一副来办正紧事的姿态,他就算想对他开火,也找不准找落点。 耿重志对着跟上方夏脚步的符堇微微欠身,侧身让其先行,之后才 分卷阅读80 迈步跟上。 杨亦臣也随后扶着他爷爷跟了上去。 杨亦臣看着前面方夏的背影,眼底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敛。 最近,这几天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是黄圆圆画作抄袭事件,但在这则大新闻底下,还有一些说方夏是耿家少爷的流言。关于方夏的流言,其实传的人不多,不过因为方夏是国画院的学生,国画院的学生自然也就比其他院系更关注,传的人也就多了。这么一传两传,就传到了杨亦臣的耳朵里。 杨亦臣自然是没信,毕竟只是流言,听听就过去了。但是,刚刚看耿重志对方夏的态度,学校那流言也并非毫无根据,就算方夏不是耿家少爷,多半跟耿家关系也不一般。 一般人所知的耿家,是耿氏企业,是以耿重旻为代表的家族,并不知道耿家背后另一面,是玄术圈的上层世家。像杨家这样的人家,却是知道耿家的这两面的。杨亦臣的父亲去请耿家的大师,谁想最后来的是这位耿家家主,他们当时是惊讶外加想不通,现在看来应该是方夏的缘故。 杨亦臣的心思转了一圈,却没有拿这些去找方夏求证的打算。方夏之前没提,多是不想让他人知晓他与耿家的关系,他再去问,也未免太过不识趣。 方夏带着一行人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方夏的房间不大,但待两人并不会有什么拥挤感,但五个人就显得十分拥挤了,甚至找不到让所有人落座的位置。 “我就过来取一下那件重阴之物,你不用忙活了。”耿重志扫了一圈房内,很快就开口对方夏说道。 我也没想招待你。 方夏撇了撇嘴,去书桌旁的柜子取那装着秋日狩猎图的锦盒。 “哎,方夏,那画让我再看一眼。”杨老先生眼巴巴地跟着凑过去。 “爷爷……”杨亦臣哭笑不得地拉住他爷爷,不让他跟在方夏身后瞎转。 这画目前的归属算是杨家的,耿重志知会了杨家之后,本来打算一个人过来拿画的。但是杨老先生想要画被带走处理前再看一眼,才有了杨亦臣陪着他和耿重志一起过来找方夏的一幕。 杨老先生戴着老花镜,又看了一遍那幅秋日狩猎图的古画,才依依不舍地让方夏阖上锦盒的盖子,交给耿重志。 耿重志拿封条封了锦盒,贴上震阴符,把锦盒撞进方夏给他的袋子,又环视了一圈房间,对着方夏说道:“我听重旻说,这附近有两个楼盘还不错,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看上了尽管跟你三叔说,让你三叔给你买。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你是做房产推销的吗?”方夏讥嘲道。 “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去不去自然是由你自己决定。”耿重志对着方夏笑了笑,视线却微微一偏,好似不经意地扫过他身旁的符堇。 方夏嘴角动了动,却没再说出驳斥的话。 这个公寓他住着觉得不错了,但是符堇呢?符堇会不会觉得小了?毕竟这里比起耿家老宅,还不如那里的一间主卧。 送走杨家祖孙和耿重志,方夏才开始画稿子。 但是他的心思却完全没办法投入到工作中,一直想着耿重志意有所指的话。几次看着符堇欲言又止后,坐在专属座上的符堇终于放下手中的画册,回头看着方夏开口问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方夏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键盘。自他确定了对符堇的心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过剩,这么被符堇盯着看,就会忍不住紧张。 [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符堇依旧望着方夏,没有转开视线。 “就是……那什么……”方夏舔了舔牙尖,才对上符堇的视线,试探着问道,“符堇,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现在住的公寓有点小?你想不想换个大点的地方住?” [不想。]符堇回道,[住的地方大,太冷清。现在住的这公寓大小正好。] 现在这个房间,住两人正好,住三人太多。符堇对这里很满意,比他以往住的任何地方都满意。不是满室的冷清,看不到畏缩忐忑的身影,一转身就能看到方夏充满活力身影,随时能够听到方夏折腾出来的声响,就连晚上睡觉也不安分。 跟方夏一起住在这里的一段时间,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符堇想着,眼底不禁浮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未上浮,眼角便又冷了下来。若是没有方夏对那不知名的谁动了心,那他对现在就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方夏没看出符堇眼角的冷意,听到符堇没有嫌弃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终于安心了。 不过,既然符堇喜欢小套的房子,他可以攒钱以后买一套,再找个符堇喜欢的城市定居。这个公寓是画室的员工宿舍,跟朋友一起住没什么好挑剔的,但他对符堇动了那样的心思,自然不能再当对方是朋友。他想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给符堇一个家,就像世间千万对普通夫妻那般。 想到这里,方夏脸上微微发烫,抬手摸了一把脸,对着电脑开始画稿子——为了买房而奋斗! “对了,符堇,你想好要买什么了记得跟我说。”画了两笔的方夏又扭头对符堇说道,“不用给我省钱,我这次的稿费不低的。” 五一小长假还剩下两天,方夏原以为能够和符堇一起窝在家里度过的。然而,小长假的最后一天,警方找了上门。 听到敲门声,去开门的方夏一拉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你是方夏吧?”两名警察给方夏亮了证件,其中一名开口问道。 “我是,你们找我有事?”方夏一脸茫然。 他在叛逆时期,打断了别人的胳膊,被警察上门找过。但近几年他都没怎么打过架,警察怎么……不对,他昨天刚打了那个叫邹无邙的。可他控制力道了,根本没打断胳膊腿的! “我们是为了一件案子来的……能进去说吗?” 方夏侧身,让外面的两名警察进门。 方夏引着两名警察,在落地窗边,符堇的专属座位区落座。对方打开录音笔和工作笔记,开始说明情况。 “吴长送你认识吗?”一名警察问道。 “吴长送?”方夏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 对面的警察推了一张照片过来,照片上是一个6o多岁的老头,须发微白,神情倨傲。方夏扫了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杨家之前请去的那位吴大师。 “认识。”方夏点头道。 “你跟吴长送有过冲突?” “算不上什么冲突,就是他看不惯我而已。”方夏耸了耸肩。 “昨天夜里1o点左右,吴长送在市中心的国际商贸酒店房间遇害。1o点左右的这个时间段,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 分卷阅读81 :我要买车买房迎娶符堇! 作者:大佬,方夏说要娶你…… 符堇:嗯。你去告诉他,我不介意他没车没房…… 作者:但要尽快迎娶你? 符堇斜眼看来。 作者(抱头):我什么都没说! 第56章门派o5 “什么?吴长送死了?”方夏一愣,双眼微微睁大,面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对面两名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负责问话的那位继续道:“没错,昨晚我们接到的报案。现在初步推测,这是一起杀人案件。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跟近期跟吴长送有接触的人问一些事情。” “我昨晚就在家里画画稿,没有出门。”方夏稍稍收敛起面上的惊讶,又抬眸看了一眼符堇,他正站在做笔录的警察背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能够帮我证明的。不过这个公寓楼的监控挺完善的,楼道电梯都有摄像头,你们查一下就知道我没出门了。而且,我跟那吴老头其实也就见过两面,算不上有什么仇怨,就他单方面看不惯我。” 对面问话的警察点了点头,又问了方夏跟那吴长送见面时发生的事。方夏隐去恶鬼那段,只说的吴长送去给扬家看风水,晚上无意间在戈霞山的小树林迷路,他们帮忙把人找回来。 “我们听吴长送的徒弟提到,吴长送对你有意见,是因为一幅画?” “那是他弄坏了杨老先生的一幅画,我们在那幅画的夹层发现了一幅古画,杨家托我找人修复,那吴长送却不同意。”方夏半真半假道。 那幅古画是重阴之物,这话自然跟恶鬼一样,是不能跟警察说的,说了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而那幅古画的存在也不需要特意保密,杨老先生本来就是打算驱散了上面的阴气,就把画捐给博物馆的。 “那幅画现在在哪里?” “昨天被我找来修画的人带走了。”方夏回道。 “能告诉我们那修画人的联系方式吗?” 方夏:“……”见鬼了,他哪知道耿重志的联系方式? 方夏不自觉地抬头看向符堇。 [打电话问耿书郸。] 方夏当着两名警察的面,给耿书郸打了电话,要了耿重志的联系方式,顺道透露他给耿重志按了个修画师的身份。 送走两名警察,方夏又赶紧给杨亦臣那边打了电话。他这边警方都派人来问了,杨家那边肯定也不会漏掉,他得先把那幅秋日狩猎图送修的借口告诉杨家一声。 “警方的人今早就来过我们家了,我爷爷说的是送去做鉴定了。”杨亦臣道,“这点出入问题也不大,反正送博物馆前,确实打算找专家做一下大致的修复。而且吴长送遇害,应该跟画没什么关系,大概是吴长送的徒弟一再提到,警方才会特意问到。” 吴长送被杨亦臣送走时,就对方夏带走画的事相当不满,他会对他徒弟反复提到也不奇怪。那是吴长送死前最在意的事,说不定他徒弟以为自己师父因为画的事跟人结了仇,自然会把这件事告诉警方。 “你知道点什么?”方夏说着,把手机免提,抬眸看向对面的符堇。 “我爸找酒店里的人打听到一点,据说现场的房间地板上,用血画了法阵,吴长送就躺在那血阵中,而且——那些画法阵的血似乎都是吴长送自己的血,因为吴长送身上有很多伤口,已经泛白得血都流不出来了……”说到这里,杨亦臣微微一顿,“不过这只是酒店人员的说法,可能是发现现场的人看错了,也可能是误传,是真是假得看警方的鉴定报告。” 符堇坐在落地窗边的实木圆桌旁,方夏半趴在实木圆桌边上,托着腮帮看符堇。 [听着像是死于术士之手。]符堇不疾不徐道,[但也可能只是活人故弄玄虚的手段。] 方夏和杨亦臣又在电话里讨论了几句,最后也没得出什么可靠的结果。吴长送这起案子的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接触不到。能得到的一些消息,都是酒店员工私下传出来的,也拿不定里面有几分真。 不过,破案是警方的事,他们也没理由必须去追查这件案子。就算这起案子的凶手是术士,那也是玄术圈那些人的事,对并不打算进入玄术圈的方夏来说,也没有任何关系。 方夏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最多再被警方上门问几句话。谁知道,在三天后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他被顾文凯叫到了一家开在市中心的茶楼。 方夏被茶楼的服务员引着走进包间后,发现包间内并不仅仅只有顾文凯一人。 这是一个装修得十分古意的茶楼包间,一进门看到的便是镂空雕花折叠屏风,在屏风的前面,房间是中央,是一张原木长桌,长桌两侧,各放着一排原木太师椅。 复古别致的装修,精巧而富有韵味的摆设,十分符合这家茶楼不低的消费档次,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除了顾文凯,耿重志和邹无邙也在。 包间内一共四个人。 耿重志和邹无邙面对面,分别坐在长桌两侧;顾文凯坐在耿重志旁边的位置,对着是一位4o出头的中年,看起来十分精神。 顾文凯起身正要招呼方夏,邹无邙轻笑一声,抢先一步开了口,“方夏,没想到我们那么快就又见面了,你这算不算我们之间的缘分?” 方夏对着邹无邙翻了个白眼,不冷不热道,“这说明我上次下手轻了,你一点也没领悟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说我要不要再给你追加一顿?” “呃……什么情况?”顾文凯视线在方夏和邹无邙之间转了一圈,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这位邹先生之前试图挖方夏进他们的玄雍派。”耿重志不疾不徐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是之前,我现在也是这个态度。”邹无邙扫了一眼对面的耿重志,看着方夏笑着道,“上次你动手太快,我都没把话说完——方夏,我随时欢迎你加入我们玄雍派。” “他是耿家的人。”耿重志放下茶杯,警告地看着邹无邙。 “但似乎并不受你们耿家重视。”邹无邙挑着眉似笑非笑,眉梢的伤疤随着他的面部动作,透出几分戾气。 “我是方家人,不是耿家人,对玄雍派也没有兴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方夏说着转身要走。 顾文凯急忙过来拦住方夏,拉着人入座。 扫了一圈空座,方夏选择坐在邹无邙一侧,隔着那位陌生中年人的位置。在自己身旁加了把椅子,让符堇落座,又殷勤地给符堇倒了茶,摆置好茶杯的位置,才满意地坐下。 服务员早就退了出去,包间内陷入一种十分微妙的氛围,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咳!”最后,顾文凯干咳了 分卷阅读82 一声,打破包间内莫名的寂静,开口对方夏,“我喊你出来,主要是想请符堇先生帮个忙,不过这个安排似乎让你困扰了。我很抱歉,是我没弄清你这边的情况,只想着这样讨论起来比较方便。” “要讨论什么?”方夏对顾文凯印象不坏,在s市跟他接触的几天中,感觉跟他还是挺投机的。开口接话,算是给顾文凯一个面子。 “关于吴长送的案子,已经确定为玄术圈人士作案,所以上面把调查权移交到了陈队手里。” 顾文凯口中的陈队,名叫陈明,也就是方夏身旁那位陌生的中年人。 陈明,s市原刑侦队队长,因为接触不少玄术圈的案子,现被提为国家特殊刑案局侦查队队长,负责调查玄术圈人士相关的案子。 国家特殊刑案局侦查队队长,听着威风,但其实是一个十分苦逼的角色。国家特殊刑案局其实早些年就建立了,只是他们一直招不到能用的人,自然也没办法漂亮地解决案子,几乎成了刑侦一行摆设般的存在。 特殊刑案局也不是完全没有懂玄术的人,只是玄术圈的世家和门派都不买他们的账,真正厉害的人物并不会进特殊刑案局,直接导致玄术圈真正的大案子前,他们只能跟在世家和门派后面默默围观。 而陈明作为特殊刑案局侦察队队长,差不多跟个光杆司令似的,想动动手脚查案子,手上没一个好使的人物,而跟玄术圈相关的案子,却必然会被推到他们手上,结果不是成了悬案,就是跟在世家和门派身后捡成果,怎一个苦逼了得? 顾文凯倒是在玄术上有些能耐,但他是顾家的人,属于玄术圈世家一方,要转进特殊刑案局不是他个人愿意就可以的。陈明也就只能厚着老领导的脸皮,偶尔请顾文凯帮个忙。 至于耿重志和邹无邙两人—— 邹无邙驱使恶鬼伤了普通人,耿重志原是要带着他上他们门派要解释的,只是没来得及走。吴长送死前有跟邹无邙通过话,邹无邙就被警方找上问话了。 吴长送虽然在圈内籍籍无名,也好歹也是玄术圈的人,他的死亡,耿重志自然也寻路子去了解了。这一了解,便发现吴长送是死于术士之手,耿重志就没法坐视不理了。就像邹无邙说的,世家给玄术圈制定规则,自诩秩序的维护中,圈内人互相残害的事,遇见了自然不能放手不管。 之后,正巧碰到陈明带着顾文凯过来,尽管顾文凯那么一接头,这些人就坐在了茶楼的包间内。 围着这张茶桌,国家部门,世家,门派,三方势力代表齐聚,算是现今整个玄术圈局势的缩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玄术圈第一届方桌会议。 耿重志:哼! 邹无邙:呵呵。 陈明(弱小可怜无助):…… 方夏:符堇,你茶凉了,我给你重新倒一杯。 符堇:不忙,你先看戏吧。 第57章门派o6 听顾文凯介绍完陈明的身份,方夏还在惊异中,完全没想到国家居然还有这样的部门。耿重志和邹无邙,却是一个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一个扯着漫不经心地扯着裹在自己受伤右手的纱布,将玄术圈世家和门派对国家特殊刑案局的态度表露无遗。 玄术圈门派和世家相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这种局势下,谁也不喜欢第三方跑出来掺一脚,更别说还是试图来管理他们的角色。就算放开权利地位之争,退一步说,这个特殊刑案局里的人又大部分是普通人,没什么能人异士,为数不多的玄学家,都是玄术圈的末流,甚至连末流都排不上的边缘人物。这种外行领导内行,无能末流管理上层精英的做法,又有谁能接受? 不过,耿重志到底没有太过落顾文凯的面子。 顾文凯虽然当了警察,没有在玄术圈混,但他是来自四大家族中排行首位的顾家,是正经的嫡系三少爷。耿家曾经跟顾家关系还不错,但在上任继承人耿博文过世后,两家便疏远了,但同为世家,这种情况下实在没必要过分不给面子。 耿重志抬眸扫了一眼斜对面的陈明,那位陈队长大概是烟瘾犯了,视线频频地朝放在桌子上的烟盒偏去。若不是在场没有人吸烟,他大概早就美美地抽起来了。 “我有两个侄子应该在茶楼外面,我把他们也叫进来,顾世侄不介意吧?”耿重志收回视线,对顾文凯道。 “当然。”顾文凯表示没意见。 耿重志电话打出去没多久,耿立杰和耿朝林便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方夏看着那对耿家兄弟,两人身上有被雨水打湿的水渍,突然没了脾气。这下着大雨的日子还在跟踪他,突然对他们同情起来了。 耿立杰和耿朝林在耿重志身旁落座,话题正式进入主题。 陈明从桌上的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开机,然后打开里面的一个文件夹,递给方夏,“这些是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视频。” 方夏一脸茫然地接过陈明递过来的平板电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特地给他看案发现场。 看到方夏困惑的神情,耿重志徐徐开口解释,“陈队昨天请我和邹无邙去现场看过了,我们帮忙确定了那阵法不是普通人故弄玄虚的手段。画在吴长送身下的法阵,应该是鬼宗门的手笔。鬼宗门在百年前曾是一个兴盛的门派。他们是以鬼蛊术见长,收集游魂,让其互相吞噬,练就恶鬼。后来,他们开始不满足普通游魂,就以残忍的手段猎杀活人,使其魂魄化为厉鬼,制成强劲的役使鬼魂。” “鬼宗门这种做法,最终引起了众怒,被圈内人群起而攻之,最终灭门。然而,在2o多年前,鬼宗门残党后人,试图重建鬼宗门,以更残忍的手段重出江湖。因为同为役鬼一系,我们耿家便接手了处理鬼宗门残党,由我们耿家上任家主耿重宣领队,对鬼宗门的人展开追击。”耿重志说着,看向方夏身旁的符堇,“当时重宣求着符堇先生去了,符堇先生应该也见过鬼宗门的法阵,所以我们想请符堇现在帮忙确认一番。” “原来不是给我看的……”方夏嘟哝着,把手中的平板电脑往符堇那边挪了挪,自己也凑过去,跟符堇挨着脑袋,滑着屏幕,翻看上面的照片。 照片是在酒店的房间内拍的。 照片上,吴长送呈大字状躺在床边的地板上,身子底下,画着能够将他整个人圈在里面的圆形法阵。法阵呈红褐色,是血液干涸凝固后的颜色。 吴长送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瘦骨嶙峋的身上,是一道道的伤口。他手边的位置有一把水果刀,伤口应该就是用那水果刀划出来的。伤口有些泛白,差不多是血流尽的状态。 “地上 分卷阅读83 那个法阵用的血,c市这边进行现场调查的警察,已经做了鉴定对比,是吴长送自己的血。”陈明在一旁帮忙解说道。 他的视线大多数落在方夏身上,偶尔会越过方夏,落在方夏另一边的空位上。他知道那个位置坐着一只鬼,顾文凯来之前就给他提过醒。刚才耿重志的言谈举止,也透露出了这个信息。 陈明悄悄把手心的汗水,擦在裤边上,在心里默念淡定,不就是跟鬼魂坐在一张桌子上吗?他现在的岗位,以后还多的是机会跟鬼魂共处一室。 陈明继续道:“伤口是用地上那把水果刀划出来的,根据上面的指纹判断,是吴长送自己动的手。酒店走廊监控也证明在吴长送死前,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他徒弟住在他隔壁房间,但案发那段时间,在酒店服务员送外卖上来,发现不对劲前,他徒弟没有听任何响动隔壁有任何响动。吴长送体内也没有检测过任何药物反应……” 所以,这是有人操纵着吴长送,让他往自己身上一刀刀地划出血口子,用他身体流出来的血液,在房间地板上画了法阵,然后再让他自己躺上去? 方夏把照片往后翻,是吴长送尸体下面那法阵的照片。 方夏抬眸看了一眼符堇,见他看得差不多,便继续往后滑。下一张照片刚入眼,方夏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平板给扔出去了。 这也是一张吴长送躺在法阵上的照片,但却是一张面部近照——面容是青白色的,透着一股尸体特有的阴森,长着稀疏胡须嘴角,却是诡异地上扬,露出叫人悚然的笑容。 符堇抬起手,虚盖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隔断方夏的视线。 [不舒服就别看了。] “没有,就是突然看到被吓了一跳。”方夏把平板电脑从符堇手掌下抽出来。 陈明伸着脖子,扫了一眼平板屏幕,“哦,这张我之前看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照片翻到尽头,符堇没有让方夏点开视频,直接给出了答案。 [是鬼宗门的取魂术。] “鬼宗门的取魂术?”方夏把平板电脑还给一旁的陈明,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一种将人的灵魂强行抽出来的术。”耿重志开口道,“我听说取魂术依托的是法阵,如此说来,那用血画的法阵,其实就是取魂术……” “不过,这操控人身体,让他用自己的血,画出法阵,再让人躺上去的做法,也太恶趣味了。”邹无邙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倒是符合了鬼宗门一贯的作风。”耿重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对陈明道,“吴长送的死是鬼宗门残党的手笔是确定了,他们出手的原因目前尚且不明,想要把鬼宗门的人找出来,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陈队长,你们警方还有其他线索吗?” “巧了,还真有。”顾文凯说着,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两件用黄符裹着的小物件。 两件黄符裹着的小物件,一件球形如荔枝大小,一件扁平呈如条形状。顾文凯率先大开那件球形物件,随着黄纸被剥开,一个眼熟的钥匙扣出现方夏眼前。 挂着雄鹰铜雕的钥匙扣。方夏眨了眨眼睛,这不是附在貂皮大衣上的小鬼,被杀害的别墅里找到的招邪物件吗? “这是在s市,我跟方夏一起发现的招邪之物。”顾文凯对方夏笑了笑,随后捏着雄鹰的脑袋,像开瓶盖一般转下来,雄鹰身躯内里中空,顾文凯反手一倒,倒出一张这贴成条状的纸条。展开纸条,上面用猩红的墨汁写着两排符箓,“我大哥研究过这些符文,已经确定是出自鬼宗门。” 耿重志微微点头。 顾家擅长阵法纹咒,那符箓算是纹咒的一种,顾家人给出的鉴定结果自然不会有错。而且出手鉴定的还是顾文凯的大哥——顾家继承人顾寅。 顾文凯简单将钥匙扣的来历说了一下,之前胡佳不肯老实交代,推说是从路边摊上买的,但别墅那大量的招邪之物,移动摊点的说法也就不太靠谱了。顾文凯把胡佳一系列个人交际查了个底朝天,终于摸到了购买招邪物件的渠道。 “是在这个网店上,跟卖家私下说明需求后,先走另外的渠道转账给他们,钱到账他们就会安排发货。” 顾文凯把打开网店页面的手机,朝着耿朝林那边的方向一滑,耿朝林接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网店。 “还有一件并不是很确定。这是从吴长送徒弟手中拿到的养鬼法器,还没来得及拿回去给我大哥看,我自己研究了一下,觉得很像是鬼宗门的符箓。”顾文凯拿起桌上剩下那个条状小物件,大开黄符,露出里面长梯形如食指大小的铜片,铜片上印有浮雕符箓。 “我捡到过吴长送掉的铜片,也跟这个一样,我……” 方夏话未说完,邹无邙已经拍案而起,“这法器不可能跟鬼宗门有关!” “你怎么知道这法器跟鬼宗门无关?”耿重志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邹无邙。 “因为这是我们玄雍派的养鬼法器,是我派师叔研究改良出来的!”邹无邙目光阴森地看向顾文凯,“世家不愧是世家,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给我们门派栽赃。” 作者有话要说: —— 邹无邙:你们以多欺少!你们诬陷! 耿重志:没有的事。 顾文凯:呃,我只是照实说。而且我说了不确定,用词还很严谨。 邹无邙:方夏,你评评理! 符堇:没空。 方夏:我吃瓜,你们继续。 第58章门派o7 邹无邙的怒意染上眼角,眉梢拿到疤痕跟着扭曲,似乎撕扯到了什么陈年旧恨,戾气在眉宇聚拢。然而,没等那股子戾气彻底凝聚,他又倏然一笑,重新坐回椅子上,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坐在茶座前众人。 “役鬼一派,术法上本就相似处众多。单凭法器上符箓跟鬼宗门所用有相似,就判断我派师叔改良的养鬼法器,与鬼宗门有关,未免过于牵强附会。”邹无邙说着,身子后仰,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视线落在耿重志身上,“同为役鬼一系,耿家主应该不会不知道一般养鬼术跟鬼宗门养鬼术的区别吧?养鬼术说白了将鬼魂收押在法器内,法器到了谁手中,谁都能用封印在法器中的鬼魂,使用不当要承担被反噬的风险,这两点我们鬼宗门的养鬼术差不多。但是,鬼宗门的养鬼术,用的法器却是阴邪之物,因为只有那样的材质,法器才能承受住刻于其上的符箓。我们用的只是普通的铜片,那可不是能够承受鬼宗门所用符箓的材质。” “你这话算是有几分道理。”耿重志道,“不过,既然顾世侄那么说了,我想这次去你们玄雍派,顺道拜访一下你说的那位师叔。” “ 分卷阅读84 你随意。话说在前头,我师叔是个远足爱好者,在不在家可说不好。” “我不介意等几天。”耿重志道。 “说不定你需要等几年。”邹无邙对耿重志挑了挑眉梢,重新坐直身子,抬手将身旁的陈明往后拨了拨,看着方夏,笑着邀请道,“方夏,你要不索性也跟我一起去玄雍派看看?就当入派考察,如何?” 方夏刚扭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邹无邙斜对面的耿立杰先一步出声呛道:“还真当你们玄雍派是多大的门派了,是人都赶着加入。” “那也总比你们这些藏污纳垢的世家好。”邹无邙斜眼看来。 “你……!”耿立杰双手放在桌子上,正要就势站起来,一旁的耿重志却抬手制止了他的行为。 耿重志:“立杰。。” 邹无邙双眼一弯,笑望着耿立杰,“你得叫我前辈,知道吗?” 耿重温淡淡地看向邹无邙,邹无邙转开视线,继续去找方夏说话。 邹无邙的目的无非是为门派招集人才。最近玄术圈很多门派都在这么做,企图以此来压制世家,邹无邙这种积极的反世家派,自然不会落于人后。 不过,他找方夏算是错人了。 耿重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饰自己扫向符堇的视线。 符堇对方夏的态度很不一般,对方夏的事,不像他对之前历任耿家家主那般漠视,保持你不开口我绝不多管闲事的状态。他似乎很关心方夏的事,也就是说,只要方夏对玄术圈无意,邹无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人拉进门派的。 但同样的——他们耿家也不可能强硬地把方夏带回去。不说符堇不好对付,就说一旦因此对上符堇,他们跟符堇的关系就成了对立面,即便带回方夏,将符堇留在了耿家,耿家也得不到符堇的助力。毕竟现在符堇的镇守人是方夏,不是他们耿家人,他们没有办法跟符堇提要求。 耿重志放下茶杯,扫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耿立杰。若是耿立杰能成为符堇的镇守人,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然而,耿立接力量太弱,甚至都没有阴阳眼。相反方夏不止拥有能够镇守符堇的力量,而且在玄术上的天赋还十分惊人,居然仅靠理论就成功使出了御鬼术。这个时候,他又开始庆幸方夏对玄术圈不感兴趣了,否则——他这个耿家家主怕是要当不安生了。 “我先跟邹先生去一趟玄雍派,顾世侄你把那铜片带回去,找你大哥鉴定一下。暂时先这样吧,等有了新的线索,我们再联系。” 耿重志定了后续安排,除了邹无邙不加理睬,其他人都没有意见,这场茶会也就正式结束了。 一行人走到茶楼大厅,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 耿重志交代了耿立杰和耿朝林两句,带着邹无邙先走一步。 耿立杰和耿朝林走出去了茶楼前面的停车场,上了他们开来的车,却没有马上开车出来,一副等着继续跟踪方夏的架势。 陈明终于抽上了烟,狠吸了两口后,又跟顾文凯说了两句话,带着一脸对案子忧愁,摆了摆手,离开茶楼。 剩下方夏和顾文凯两人站在茶楼门口。 顾文凯胳膊一抬,身体一歪,就想去勾方夏的脖子。然而,视线不经意地一转,对上了站在方夏另一边符堇的视线。那眼神平淡无波,但眼底却浮动着一股子凉意。顾文凯头皮一麻,凭借着高效的反射神经,硬生生地止住伸手勾方夏脖子的动作,中途将手收了回来。 “嗯?你在做什么?”方夏察觉到身旁顾文凯的动静,下意识地扭头看他,却见这位顾警官,正莫名其妙地将自己的右手抱在在胸口。 “没有,没什么,就是坐久了,身体有点僵,随便做一下拉伸动作。”顾文凯说着,有板有眼地做了起了拉伸动作。 方夏:“……” 顾文凯一边做着拉伸动作,一边拿余光偷偷看符堇。 奇怪,刚刚一瞬间,他怎么感觉在符堇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大哥的影子。他大哥顾寅有一个同性恋人,是他的好友,名叫秦飞。他每次靠秦飞太近的时候,他大哥就会用那种眼神发出警告,而他刚刚居然在符堇眼底,看到了类似他大哥那种护食的眼神,所以他近乎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 但是——方夏跟符堇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关系啊!难道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他眼神发飘,不小心看错了? 顾文凯疑惑归疑惑,但他不能一直站在茶楼门口做着伸展运动,思考这个问题。 “方夏,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也谢谢符堇先生。”顾文凯停下动作,“我今天休假,明天就要回s市了,叫你出来其实主要是找你玩的,顺带请符堇先生帮忙看看那些照片——耿叔说符堇先生接触过鬼宗门的法阵。我不知道你跟邹无邙有过结,也考虑到你不想接触耿家人,没想太多就把你叫来了。总之,抱歉!” “没事,也不能怪你。”方夏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在意。 顾文凯认识他的时候,他是跟耿书郸在一起,而且顾文凯还知道他是耿家的继承人。对于之后耿文秋和他师父的谎言败露,他离开的耿家的事,顾文凯又一无所知,判断失误,自然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既然你不怪我,那就走吧。”顾文凯对着方夏露出一口白牙。 “去哪儿?”方夏问。 “去吃晚饭,我请客!” “这才几点?”方夏摸出他的碎屏手机,把上面五点不到的时间亮给顾文凯看。 “那先找个地方看电影,最近上映的正好有部想看的。” 方夏被顾文凯打动了。 他这两天不是去画室上课,就是窝在公寓赶画稿,一直没怎么出门。正好现在已经过了五一小长假,外面人也不多,带着符堇一起转转也合适。而且,说起看电影,他还没带符堇去过电影院呢! 电影院可是一个很多情侣都会去的场所,虽然现在还只是他单方面暗恋符堇,虽然这次还要带上顾文凯,但那样他也算是跟喜欢的人一起看过电影的人了。 方夏感觉自己似乎想得有点飘,引起了符堇的注意。 [能跟顾文凯一起去看电影,这让你很高兴?]符堇微微侧头看着方夏的侧脸,低声问道。 “有点吧,毕竟我跟他好久不见了。”其实是能跟你一起去看电影很高兴。方夏心里那么想着,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努力保持正常聊天的状态。 “什么好久不见?”刚拿手机叫了车的顾文凯,回头看方夏,却触不及防地对上了符堇的视线。 顾文凯:“……”这位符堇先生又怎么了?盯着他看做什么? “我在跟符堇说话。”方夏对顾文凯解释。 “……我还以为跟我说话。”顾文凯突然觉得,找方夏一起玩并不是一个正确 分卷阅读85 的选择,总有一种插足他和符堇二人世界的错觉,他们明明不是那种关系! 话是那么说,但顾文凯还是跟方夏玩得很开心。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还开了一瓶酒,喝到微熏,才散场各自打车回住处。 方夏平时很少喝酒,也就犯浑的那几年是烟酒不计量,但在开始学画后,就不敢像以前那么喝了。酒偶尔会喝,但不会喝醉,因为怕酒喝多了手抖,影响作画。今天是心情好,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之前他带着符堇跟侯朝清一起吃饭,在饭桌上跟符堇没法说话,因为侯朝清看不到符堇。而顾文凯却是能看到符堇的人,跟他一起吃饭,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符堇聊天,符堇也能参与他们的话题中来。 难得的热闹尽兴,自然高兴。 方夏回到公寓的时候,感觉酒劲上头,脚下有点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路走得有些歪歪斜斜的。符堇紧跟在他身侧,以防方夏不小心摔倒。 “我以前那一瓶酒可以一个人干掉,都感觉不到醉的。我就是好几年没怎么喝,酒量退步了,我以前酒量可不止那么一点……”方夏转了几次钥匙,终于把房间门打开。 符堇动了动手指,在方夏去摸电灯开关的时候,先一步打开了房内所有灯。 “谢谢。”方夏对符堇笑了笑,晃了晃身体,进了房间。 符堇看着方夏坐在玄关处换鞋的身影,面上高兴的兴奋劲还未褪去,眼底的暗沉浮动起来。 [你喜欢的人……是顾文凯?]符堇觉得自己不该问的,但是在动手之前,他需要确认。 “嗯?我喜欢顾文凯?”换完一只鞋的方夏抬头,困惑地看了一会儿符堇,随后扔了准备换上的另一只鞋,噌地从玄关地板上站起来。 起身的动作太快,方夏一时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就朝着前面冲去。 符堇化出实体,扶住方夏。 方夏抽了抽两下鼻子,轻嗅了一下符堇身上的冷香,笑嘻嘻抬起头,对上符堇的视线,“我怎么会喜欢顾文凯?我喜欢的是你呀!” 符堇一怔,抓着方夏手臂的手不自觉地一紧,随后缓缓松开。 他垂眸看着方夏,看着他醉眼朦胧,低声开口:“你喝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顾文凯:我觉得自己当了一回25o瓦的电灯泡。 作者:相信自己,你是最亮的! 第59章悼o1 方夏今天确实多喝了几杯,现在也微微有些上头的感觉,但他脑子很清醒,还远没到醉的地步。那凭着酒劲脱口而出的表白,说完方夏就后悔了。 他还没摸清符堇的想法,所以在确定自己心思后,也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符堇厌弃离去。然而刚刚乘着酒劲一时冲动,就把自己的心思给说漏嘴了,让原本准备徐徐图之的计划全线崩盘。 而就在方夏脑袋一凉,正急着想办法补救的时候,却听符堇开口说他是喝醉了。这种仿佛将他认真思考,反复确定的感情,在轻描淡写间就否定掉的话语,就让方夏顿时恼怒起来。补救的办法没想到,脾气就先上来了。 “老子没喝醉!”方夏一把揪住符堇的衣襟,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他。 符堇任由方夏扯着自己的衣襟,垂眸无言地望着他。 “我怎么想,怎么琢磨,答案都是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方夏瞪着的眼角微微发红,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转开视线,“喜欢你怎么了?怎么着?你还不能让人喜欢了?” “我是厉鬼……”符堇低声提醒方夏。 “我又没失忆,我第一次见着你就知道你是厉鬼!” “方夏……”符堇眼底眸光微微颤动,他轻唤了一声方夏的名字,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眉头不自觉地轻拧起来。 方夏嘴角动了动,他见不到符堇这种为难的表情。松开拽着符堇衣襟的手,双手插进裤兜里,撇过头去,小声嘟哝,“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了,跟你是人是鬼没关系,你不高兴我也没办法,感情这种东西我又控制不住。” 方夏抓了抓头发,转过身,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拖鞋,就这么往洗浴室那边走去。快走到洗浴室门口时,方夏又回头看符堇,见他还站在玄关门口,眼中顿时流露出些许不安。 他刚才是脑子一热,就这么跟符堇挑明了,现在稍稍冷静下来,心底的不安却扩散了出来。刚才话说得有多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现在心里就有多虚。符堇该不会就此厌恶他,去找新的镇守人吧? 方夏看着符堇,脚粘在了地上,有点害怕他洗完澡出来,符堇就不在了。 “怎么了?”见方夏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看,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开口,于是主动询问道。 “你……不会不告而别吧?”方夏问完,插在裤兜里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这么做就能控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不安,“其实你不能接受的话,就当没听到刚才的话好了。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要对我做什么?”符堇疑惑地问道。 “不做什么……”方夏别开眼,脸却控制不住地烫了起来。 符堇看着方夏的耳根,迅速充血泛红,顿时理解了方夏那句话里的意思。 符堇:“……” 这是哪来的自信?他若不愿意,他都触碰不到他,还想对他做什么? “我需要考虑一下。”符堇看着方夏泛红的耳尖,缓缓开了口。 “什么?”方夏没反应过来,茫然回头。 “考虑是否接受你的追求。”符堇把话补充完整。 方夏猛然睁大双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符堇。 “但你不要抱太大期待。”符堇迈步从玄关走进屋内,走向落地窗边的专属位置。 别说不要抱太大的期待,就在刚刚脑子一热,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符堇倒了个干净后,他是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处于心态崩坏的绝望,以及无限的后悔中。后悔自己冲动行事,后悔自己不长脑子,后悔自己这张嘴怎么就憋不住一句话。别看他刚才把表白的话说得那么强势,那么理直气壮,却是连符堇的回答都不敢问,仓皇转身往洗浴室逃。要不是害怕符堇一走了之,他根本不会停下脚步。 然而,符堇现在却告诉他,他会考虑。 方夏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又有些晕,有点不相信这是真的。 符堇在落地窗边的实木圆桌旁落座,回头却见方夏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符堇:“去洗澡吧,我不走。” 方夏:“啊?哦,这就去……” 方夏转身走进洗浴室。 几分钟后,方夏又风风火火地从 分卷阅读86 洗浴室冲了出来——忘记把换洗的衣服带进去了。 夜过半。 方夏结束了藏在被窝里偷窥自己的行为,在酒精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符堇才慢慢静下心来,思考他跟方夏之间的问题。 在知道方夏喜欢上谁后,他在方夏身边的人中猜了一圈,唯独没想到会是自己。灯下黑,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这事情发生得突然而出乎意料,还十分棘手。 他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后,都没跟谁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对于喜欢人这方面,可以说完全没有经验。 在他生前,因为样貌生得极盛,被告白的经历倒是不胜枚举。对他告白的人有心机企图者,但也不乏真诚真心之人。面对他们的告白,他并无太多感触,因此每次都能拒绝得干脆利落。 然而,方夏对他告白时,那一瞬间他其实是有些手足无措的。他的无措不是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方夏的茫然,那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之后,又因不想看到方夏露出那种难过失落的神情,开口答应他考虑一下。 他对方夏有好感,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若不是因为有好感,他不会指名选择方夏当他的镇守人;若不是因为有好感,他也不会想要将方夏囚禁在自己身边,不给他一丝逃离的机会。这种好感,也可以说是喜欢了,但是这种喜欢却是跟方夏的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件东西,也会升起独占它的念头,可这样的喜欢,到哪天褪尽颜色,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不愿意这样对待方夏的感情。 如果想把方夏留在自己身边,他大可以接受方夏的告白,那样他就不用担心方夏哪天喜欢上谁,从他的身边离开,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会乖乖的一直待在他身边,谁也带不走。那一瞬间,他确实生出过的念头,却又散在方夏那看似凶狠实则仓皇的眼神中。 他到底是不愿意用那种拙劣的手段,去磋磨方夏的。 如果他还活着,他应该能够喜欢方夏的。 符堇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死寂一片,感受不到没有心跳的动静。 他死了,而且化为了厉鬼。 厉鬼永远走不出怨恨和愤怒的魔障,这样的他还能喜欢人吗? 符堇想了一夜,直至天色将明,依旧没能想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方夏一觉醒来,却是神清气爽。 他也不去催促符堇给答案,感情这种问题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琢磨思考的,就像他之前那般。他觉得自己接受度挺高,才在纠结了两天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方夏自觉作为过来人,他算是有点经验了。他愿意给时间,让符堇慢慢想,只要符堇不离开,他也没什么可着急的。这大概是因为他对符堇的答案心里完全没底,如果最后会被拒绝,他还不如让符堇一直思考下去呢!至少这样他还能有点幻象。 他就是这么没志气! 在被方夏告白后的两天里,符堇发现桌上的两只密封罐被不同包装的糖果填满了。那是方夏跑了大半个c市,又在网上挑挑拣拣了半天,买回来一大堆糖,尝过觉得好吃才会被存进密封罐。 他专属座位的实木桌上,摆了一小束花,是方夏花店挑回来的花,自己亲手摆放安插的。在这点上,方夏倒是展露了他艺术方面的才能,即使没有学过专业的插花,却也插得像模像样。 房间的小书架上,摆满了新店时,他多看了几眼的书,都被方夏给买回来了。 要不是他的兴趣爱好不多,方夏的钱包怕是会撑不住。 这么折腾了两天,符堇算是彻底明白了,在方夏这里,朋友和恋人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待遇。朋友可以同甘共苦,有必要时可以为你两肋插刀;对恋人却是见不得你受半点委屈,什么都想尽力满足对方。搁在古代,方夏若是王侯,妥妥是有成为烽火戏诸侯那位的资质。 想到这里,符堇微微蹙眉。这个比喻还是算了,方夏若是烽火戏诸侯那位,那他成什么了? 方夏这大概算是在追求他,只是手段青涩又毫无章法,他竟也没感到厌烦。居然还有点莫名的庆幸,庆幸方夏动心的对象是他,而不是旁的人,否则——他怕是很难留住方夏。这种喜欢一个人,就把全部心思放进去,他即便让方夏喜欢的人消失了,恐怕也再难在方夏眼中找到一丝容身之地。 符堇手中那本页还未翻过去,坐在一旁的方夏,就那些耿书郸最初给他一本古籍凑了过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方夏指着古籍上的一句话,一脸虚心地跟符堇请教。 符堇侧眸看他,只见方夏直直地盯着自己,注意力根本没在书上。 方夏突然看起那小纸箱里的古籍,并不是突然对玄术知识感兴趣了,打算好好学习一番。这是方夏的新套路,没事时方便找他搭话的借口。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你都哪里学来的追人手段? 方夏:初中一起打架的哥们那里。他当时追同班女同学的时候,就给对方送过花,故意拿着作业去问问题什么的…… 作者:那他最后追到人了没? 方夏:……我去找找其追人成功的案例。 作者:大佬,方夏跑了…… 符堇:你不打算跑? 作者绝尘而去。 第6o章悼o2 符堇合上自己手中的书,看了一眼方夏指着的那句话,耐心地给他解释。 “这里说的是鬼市可能会出现的时间,分别是在清明,中元和寒衣,也就是世人俗称的三大鬼节。” “原来是这个意思……”方夏捧着书,重新坐直身子,低头看书。 只是,刚低头扫了一眼书页上他指的那行字,突然觉得尴尬。那句话写得相当直白,根本不需要人解释翻译,只要是识字的人,就基本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这样的语句都要拿去问符堇,那跟文盲有怎么区别? 他不过就想跟符堇多说两句话,怎么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在符堇心目中,成功建立起智障的形象了? 方夏拿眼角的余光偷窥符堇,符堇的视线一直没从方夏身上转开,正好将方夏这道偷窥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还有什么想问的?”符堇索性放下手中已经合上的书,等着方夏继续提问。 方夏:“……”并没有哪里想问的,我就是想看你一眼而已。 心里的话却是不能跟符堇说的,方夏抠着书页的边角,眼珠子转了一下,从脑子角落里找出一个还算像样的问题。 “鬼市真的存在吗?” “鬼市是存在的。”符堇回道,“但是只有鬼节才可能出现,至于会在哪里出现,这就不确定了,得在鬼节的时 分卷阅读87 候找阴差打听。”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阴差。”方夏把手上的书搁在桌子上,半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符堇。 “阴差拘魂,拘的是作恶之人的死魂,其他的魂魄都是时间到了之后,自行前往阴间等待转世,或者被人世间的阳气磋磨到消失。”符堇道,“没见着阴差,说明你周围没什么恶人。” “也许是恶人都活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方夏顺口说完,觉得这天不能这么聊,赶紧补救道,“我不是想跟你抬杠。” 符堇微微摇头,“你说得没说错。” “那你去过鬼市吗?”感觉话题走向不太对,方夏赶忙换了话题。 “去过两次。” “里面是什么样的?”方夏来了兴趣。 “鬼魂做交易的地方,不是什么好的去处。”说到这里,符堇神情严肃了几分,“你若是在机缘巧合下,见到了鬼市入口,也千万别好奇地进去看,鬼市活人多是易进难出的。” “我怎么会进去那种地方?我又不爱跟鬼打交道。”方夏说完,又坐直身子,对符堇认真道,“当然,你除外。我特别喜欢跟你打交道,最好能打一辈子的那种。” 符堇看向方夏,方夏很快挠着头转开了视线,不等符堇说什么,接着又道,“你放心吧,有你跟着我,我真想不开要进鬼市,你也能拦着我。我去画画稿了!” 方夏起身离开落地窗边的桌台,回自己的书桌开电脑去了。 等方夏交了接的几单画稿,时间就这么滑到了五月下旬。 立夏已过,小满将至,天气变得越来越热,c市已经大部分人都穿上了短袖。而侯朝清之前跟方夏提过的,沧澧画廊下半年组织的画作评比赛也开始了。 主题是国粹水墨画,诚邀新人参赛,网上报名投稿通道已经打开。报名在一个月后结束,投稿时间则是在报名时间的基础上,顺延一个月。提交的作品,要求画在纸面上,进行实物投稿。在投稿时间结束后,沧澧画廊会邀请国画领域的专家,对作品进行点评。评出前三名作品,将在沧澧画廊的画展上进行展出。 方夏在沧澧画廊的官方网站上,大致看了一遍流程,基本跟上半年周璐参加的那场油画新人赛差不多,而奖金跟侯朝清当时跟他叨叨的一样——十分丰厚。 不过,方夏会打算参加这个比赛,倒不是因为之前侯朝清提了一嘴,他真的像当时说的,对奖金上心了。 他在国画上有些才能和天赋,但不是顶尖的奇才,在画技上的磨砺也还远远不够,他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能在那么多参赛者中出线前三名。他决定参加这个比赛,完全是画室老板魏书华,鼓励画室老师积极参与,只要参与就给奖金2ooo,比赛获奖再另行奖励措施。 魏书华个人是恨不得自家画室出一个新人画家,但从画室经营上来讲,也算是给画室争取名誉的手段。所以,这次对于参赛老师,不但魏书华个人出了将近,魏书华的两个哥哥,还提供了国画需要的各种颜料画具。 方夏现在就在这间摆满颜料画具的教室,这里是特地腾出来给参赛老师使用的,他趁着午休时间过来看看。 教室内没有其他人,方夏把长桌上的画具看了一遍,捏着一支狼毫有些爱不释手,魏书华那两位哥哥准备的画具真的十分不错。 “符堇,你会画水墨画吗?”方夏开口问符堇。 [会一些。]符堇的视线掠过长桌上的各类画具,微微颔首。 “一起画一幅玩玩?”方夏建议道。 [可以。] 教室内没有监控设备,方夏拉上窗帘,打开灯,又将教室前后门都反锁后,符堇化出实体。 方夏随意选了一处位置,在桌上铺好宣纸,开始研磨。符堇看了一眼方夏,选了跟方夏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也开始做准备。 约摸半个多小时,方夏和符堇一前一后停了笔。 他们画的是差不多练手的小幅画,构图也不复杂,完成得自然也快。 方夏画的是池塘一角的两朵并蒂莲,画的是将开未开之时,用浓浅不一的墨色勾勒而成。虽说是练手稿,但国画是方夏的专业,他自认还是有些水平的,想在符堇面前秀一把,所以画得也十分用心。 “怎么样?”方夏向走过来的符堇询问,眼中却透出几分得意。 符堇看到了方夏眼中得意下掩藏的期待,低眸看了一会儿方夏的画,随后侧头望着方夏,夸道:“很不错。” “随便画的。” 方夏嘴上谦虚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自得。随手提起一支毛笔,蘸了墨,在画的角落,题上自己的名字。 “过看看你的画。”方夏搁下笔,就要往符堇放着画的那桌走。 “别看了,画得不怎样。” 符堇试图拦着方夏,结果方夏灵巧地腰一扭,就闪了过去,三两步就走到了符堇作画的那张桌子上,同时看到了上面的那张画。 迎雪傲梅,凌寒独开。单单一株梅,在雪地上上迎风独开,寥寥几笔,就将梅花的孤傲和风骨具现了出来。 这叫画得不怎样?那他那幅就可以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方夏回头,盯着符堇看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幽幽道:“符堇,你作画为什么不像钓鱼那样——说好的理论充实,实践贫瘠呢?” “我生前有专门学过画。”符堇说完,又接着道,“你画得不错,我并不是骗你的。” “跟你一比,我完全就是渣渣。”想秀一波,却被反秀的滋味,简直不能更酸爽。方夏长叹一声,拿起被符堇搁在砚台上的毛笔,递给符堇,“落款吧。” 符堇在画的一角,写了一个“堇”字。 “画先晾在这里,等我下班了再过来拿。” 方夏收拾了用过的毛笔砚台,拉开窗帘,关上灯,就带着符堇去上课了。 方夏下午有两节课。 下了课,还没来得及去那间教室取画,就接到了他师父马广平的电话。 两师徒在电话里拌了个嘴,又互相询问了一下对方的近况,方夏才知道他师父和他两位师兄,蹭完了g市道观的法事后,并没有回q市,而是动身去了d市,此刻正在前往的动车上。 “你去d市做什么?”方夏皱着眉头问。 “耿家那边接了个委托,遇到点麻烦,需要找个懂风水局的人。他们找了我,我就过去看看。”电话那头马广平说着,又得意上了,“你师父看风水厉害你是知道的,想当年,就在2o年前,你师父我在玄术圈内的风水师中,可是能排上前二十的!” “那是在2o年前,你现在都老胳膊老腿的,安分地跟着别的道观跳跳大神就可以了,参合这种事做什么?”而且帮的还是耿家人。 分卷阅读88 “那是因为当年师父也算是欠过耿家一个不小的人情。放心,我早不参合玄术圈那些事了,就过去看个风水。”马广平说着,干咳了一声,“耿家给的酬金不少,拿到那笔酬金,咱们道观就能翻新一把。到时顺道给你房间里装台空调怎么样?” “过两个月,我工资就能装空调了,不缺耿家那点钱。”方夏翻了个白眼,又想起他师父看不到,接着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总之你别跟着他们乱来,觉得不行就赶紧跑路,别管他们……” “住手!”那边马广平突然大吼一声。 “师父?!”方夏紧张地喊道。 “丁明你个兔崽子,把我的卤蛋还来!那是我要放在泡面里吃的!”马广平愤愤然。 方夏:“……”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给符堇看画:我画的并蒂莲。 符堇:嗯,画得很好。 符堇偷偷把自己的画揉成团扔掉:寓意也好。 ← 方夏给作者看画:符堇说要跟我当一对并蒂莲。 作者:他原话真这么说的?! 方夏:他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作者:………谢谢狗粮,你秀成功了。 第61章悼o3 电话那头,马广平跟丁明吵成一团。 马广平愤然指责:“你个不孝弟子,竟然强抢师父的吃食!” 丁明闲闲道:“鸡蛋你今天早上吃过了,吃多了胆固醇容易升高。” 马广平:“早上那是煮鸡蛋,现在是卤蛋,那不一样。” 丁明:“它们都是鸡蛋,哪里不一样?” 马广平:“味道不一样!” 丁明:“……” 方夏:“……” 方夏的大师兄单义春被他们闹得不行,叫了动车上卖零食的乘务员,给马广平买了两小包的鸡蛋干,才让两人消停。 “喂喂?方夏,你还在吗?”马广平终于回想起自己还在跟小徒弟通话中。 “不在了。”方夏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方夏喊住马广平,“我说师父,下个月就是鹊山村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事了,你还记得吗?” 马广平的鹊山观在鹊山上,而鹊山村就在鹊山山脚下。村里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事,一直以来都是由马广平主持的,算是他们鹊山观的一份固定差事。 现在距离村中法事的时间,确实还富余得很,就是这任鹊山村村长是个什么都爱提前准备的人,方夏就怕那村长到时找不到马广平,电话就打到他这里来了。这种事情是发生过的,方夏也因此对那村长有了深刻的印象——那真是一位特能念叨的大叔,大概是更年期了。 “记得记得,那要六月底呢!这不还有一个多月吗?d市距离q市也不远,赶得回去!”马广平嘟哝道,“尽瞎操心,好了好了,就这样,你忙去吧。” 方夏挂了电话,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还在犯嘀咕。耿家找人看风水,什么人找不到?怎么会专程找上他师父?他师父看风水的本事确实不错,但若说厉害到让耿家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开口去请,方夏就不信了。 方夏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跟符堇说了。 [也许你师父真是一位厉害的风水大师呢?]符堇说道,[只是你没有涉足玄术圈,对这些不了解。] “你这是在说我孤陋寡闻?”方夏往符堇身旁凑了凑,小声抱怨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符堇无奈道。 方夏的视线在符堇的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他挺喜欢看的符堇这种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我就暂时相信你。”方夏弯了弯眼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又问道,“那叫马广平的风水大师,你有听说过吗?” [没听过。]符堇摇头。 “啧!我就知道那老头肯定又在吹牛了!”方夏将前两天新买的手机塞进口袋,朝着之前跟符堇一起作画的教室方向走去,“还当年在玄术圈风水师中能排上前二十……” 符堇抬步跟上方夏的脚步,稍作思考后,开口问道:[你师父道号叫什么?] “叫文石,怎么了?”方夏微微侧头,眼中露出疑惑。 [文石道长我倒是有听说过,据说在风水师中是能排进前十的人物。] 方夏猛然顿住脚步,露出一脸震惊。 [你师父可能就是那位文石道长。]符堇跟着停下脚步,对方夏说道。 方夏使劲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方夏近乎斩钉截铁地否定,“就我师父那尿性,他要是真能排进前十,他能跟我吹到前三,不可能那么谦虚地跟说我前二十。石道长撞了道号,说不定还是我师父故意去撞人家的道号的!” 符堇:[……] 他是见过马广平的,回想起那位那位老道长,被自己的徒弟追得满病房乱窜,最后躲进卫生间死活不出来的德行,简直浑身上下都散发这不靠谱的气息。符堇觉得,故意跟名人撞道号这种事,那位老道长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我师父真是那位文石道长,那收入能低吗?”不说其他,就说之前李景杭给耿书郸的报酬,扣掉买貂皮大衣的钱,整整三万呢!那钱还是在他这里过的手。耿书郸说过他在玄术圈排不上号的,那排进前十的文石先生,不理应赚得更多吗?而且风水比起捉鬼驱邪,信的人也更多,“我师父要是那个文石道长,我们鹊山观能那么穷吗?” 马广平到底是不是那位文石大师,对方夏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是他师父,所以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也不是非要弄个清楚明白。 方夏和符堇围着马广平讨论了几句,就继续朝着作画的教室走去。 方夏在走到教室门口前,就远远地看到教室门开着,正奇怪谁在那间教室里,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魏书华打来的电话。 方夏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加快脚步,朝那间教室走去。 “方夏,我问你个事……” 方夏一只脚刚踏进教室门口,就跟正拿着手机说话的魏书华四目相对,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跟他本人的声音形成了双重奏。 魏书华看看方夏,又看看手机。 “我这是白打了一个电话。”魏书华挂点电话,直接对方夏道,“方夏,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个事。” “嗯?有什么事?”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视线转向魏书华身后的男人。 那是一个4o出头的男人,穿着讲究,身上打理得一丝不苟。此刻,他正站在铺着符堇那幅画的桌前,对于突然进来的方夏,他只是抬眸扫了一又将视线转回了那幅画上。 “是这样的, 分卷阅读89 我想问一下那幅寒雪傲梅图是谁的。我看到你的画就在旁边,应该知道这幅傲梅图是谁画的。”魏书华指了指那中年男人在看的那幅画,说道,“这位张先生想买下来。” 方夏皱眉。 虽说他被符堇那幅傲梅图反秀了一脸,但他并不愿意让那幅画落在莫名其妙的家伙手中。如果可以,他想自己收着,就算只是帮符堇保管也好。 方夏视线微微一偏,转到符堇身上。 那幅画是符堇,去留还是得征求符堇意见,就算他再不愿意将那幅画卖出去,也不能越庖代俎,直接替符堇做决定。 [不卖。] 方夏顿时高兴了,理直气壮地传达符堇的意思,“抱歉,这画不卖。” 符堇低下眼帘,他发现每次看到方夏高兴,他总能跟着心情好起来。 方夏那声掷地有声的“不卖”,终于让那位李先生抬起头来,正眼看他。 “这幅画是你的?”那位张先生问道。 “不是。”方夏道,“但是我朋友,他说了不卖。” “我出1oo万。”那位张先生开价道,“我这价格,开得够给面子了。就算这画进了沧澧画廊的新人展,作为新人作品,最高价格也就这样了。” “不卖。” “这又不是你的画,我要求跟你那位朋友见面谈。”张先生不满道。 他就站在你面前,你倒是谈啊!方夏心道。 “不用见,他跟我说了这画不卖。”方夏道。 “你怎么证明这画真的你朋友的?怕不是想将这画占为己有吧?”张先生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方夏:“……”我还真想占为己有。 “张先生,你这话过分臆断了吧?”魏书华出声道。 “既然是他朋友的,那就让他把他那位朋友叫过来,如果真是我臆断,我可以跟他道歉。”张先生整了整领口,斜了一眼方夏,对魏书华说道。 “这幅画既然出现在我们画室的教室里,那肯定是我们画室的人的。你那么担心这幅画被人黑了,那我现在就在我们画室论坛上发个失物招领。”魏书华也不耐了,过去拍了那张画,直接发在画室论坛上,随便学了几句招领的话,然后给那位张先生看,“这样你满意了吧?” “本来还想让我女儿来这画室学画,但我看有你这样的老板,这画室也好不到哪里去,告辞!”那张先生扭头就走。 “神经病。”魏书华嘀咕了一声,对方夏说道,“那人是我前几天刚认识的一个新人收藏家,昨天他说要送他女儿来我这边学画,我今天就带他过来参观了,然后看到了这幅寒雪傲梅图,他就提出想买。不是我的画,我也就只能帮忙拉个线,谁想这人是个神经病。方夏,你帮我看看,我最近是不是犯小人啊?” “我不会看相。”方夏表示无能为力。 “我要不明天去寺里求个平安符什么的吧……”魏书华念叨着,又抬头问方夏,“话说你来这教室做什么?” “我来取那两幅画。” “哦,那就取吧。”魏书华让开路,让方夏过去。 “这画你都发失物招领了,我还能带走吗?”方夏走到符堇那幅傲梅图前,问道。 “尽管带走,失物招领是用来打发那姓张的,我还能不信你吗?”魏书华摆了摆手道,“对了,你那朋友是我们画室的人吗?” “不是。”方夏摇头。 “我还以为我们画室的人有望入围新人赛了。”魏书华惆怅道,“那姓张的脑子有问题,眼光却是还可以的。” 已经将两幅画都卷起来收好的方夏,抬眸看向魏书华。 魏书华:“咳!新人赛你要加油啊!为我们画室争光。” 方夏:“老板,我从你这鼓励中听出了退而求其次的意味。” 魏书华撇开头:“那是你的错觉。” 方夏带着符堇回了公寓,自己那幅并蒂莲被他随手扔在一边,将符堇那幅傲梅在书桌上小心地展开。 “符堇,你这画要装裱吗?”方夏问道。 [你决定就好。]符堇在方夏身旁站定。 方夏回头,“但这是你的画……” [送给你了。] 方夏微微睁大双眼。 [你不想要吗?]符堇微微侧过头问道。 “想要!”方夏飞快地回道。 看着方夏眼中流露出来的兴奋,符堇的眉眼跟着舒展。 果然,只要方夏高兴,他也会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 魏书华:方夏,画这张《寒雪傲梅图》的,是我们画室的人吗? 方夏:不是,那是我的人……哦不!我的鬼。 第62章悼o4 小满,是夏季的第二个节气。过了小满,c市的降雨开始变多。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就在方夏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蘑菇时,终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阴天。 这天,方夏发了工资,而候朝清则是终于决定从那做设计的工作室离职。 “五一给放了三天的假,我还以为那工作室老板终于洗心革面,找回良知,准备重新做人了!结果呢?结果我放假回去,他就一直让我加班,生生把五一的三天假期又给全部压榨回去了!”候朝清将面前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空杯拍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撞击声的,“侯爷我要辞职!不干了!” “早该辞了,你那破工作室,一点前途都没有,老板还抠门。”方夏附和道。 “这不是工作不好找嘛!而且学校宿舍也快住不了了,下个月就是毕业典礼,马上我就得出来租房了。”侯朝清叹了口气,一扫之前将咖啡作烈酒豪饮而尽的气势,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摊在椅子上。 “要不你来我们画室当老师?反正画室还在招人。”方夏说着,把自己那杯没喝过的咖啡推到侯朝清面前,“画室包住,你也不用急着租房。” “你们画室老板是收破铜烂铁的吗?我这样的也行?”侯朝清捧着方夏那杯咖啡,身体在座位上扭了扭,问道。 “勉强能用,你的素描功底,让你不至于彻底沦为破铜烂铁。”方夏将侯朝清从头打量到脚,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你们画室确实挺好的……”侯朝清喝了一口方夏的咖啡,用近乎嘀咕的音量道,“但是拿的是死工资,像你能接点插画赚外快的还成,我这学室内设计的,前期没有工作室或者公司靠着不行啊!养不起女朋友……” “嗯?”方夏在侯朝清那含糊不清的嘀咕中,精准地找到了重点,“女朋友?!你有女朋友了?” “不不不!还没有!”侯朝清慌得双手乱摆,“就是决定追追看……” “你看上谁了?我认识不?”方夏来了兴趣,突然有点明 分卷阅读90 白侯朝清为什么那么爱八卦了,原来八卦别人还真是一件叫人愉快的事。 “你还没跟我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呢!”侯朝清瞪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都不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 “我喜欢的人啊……”方夏眼神不自觉地朝身旁的符堇身上飘去。 符堇微微偏过头,跟方夏对上视线。 双方对视片刻,方夏落败,狼狈地转开视线。 符堇垂眸,嘴角却及不可见地上扬了些许。 方夏平时没事,就爱往他身旁凑,或者盯着他看,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但只要自己一跟他对上视线,要不了多久方夏就会自己红着脸转开视线。这是符堇最近发现的,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你莫名其妙脸红什么啊?”侯朝清不解地看着方夏。 “天热!”方夏说着,顺手拿起手边那杯茶喝了一口。 热?外面是阴天,这家咖啡店还开着空调,他都觉得有点冷了,怎么会热?说好的胖子比瘦子怕热呢? 方夏放下茶杯,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旁边一看,发现符堇面前的那杯茶不见了,而他手中的那杯茶,不是符堇的又是谁的? 方夏:“呃……” 符堇:[你喝吧,我不介意。] 方夏觉得有些不自在,明明以前也不是没喝过给符堇点的茶。这次错手拿了喝,感觉好似拿了符堇喝了一半的茶……想什么呢?这杯茶符堇又没喝过!这是事实,但是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忽然间有些失落了。 方夏正打算起身,去前台给符堇重新点一杯茶,搁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闪着来电人的姓名,是方夏的二师兄丁明。 “二师兄?”方夏顺手接起电话。 “方夏,你听我说……”电话那头,丁明的声音干涩而低哑,细听还带着一丝哽咽。 方夏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丁明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人,平时懒洋洋的还没个正形,总有一种对外物毫不关心的散漫,方夏几乎从未听过,从丁明嘴里说出来的话,带有什么绪。而现在,丁明的声音中,却充斥着压抑的悲伤。 “师父……师父过世了,我们现在送师父回鹊山观。”丁明颤抖着声音,一字一字地往外挤,“你回来……送送师父。” 听完丁明那话,方夏顿时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张了张嘴,嗓眼仿佛被死死堵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脸上的血色褪尽,一片惨白,眼中空茫茫的,看着前方却找不到着落点。耳中嗡嗡作响,听不到电话里丁明又说了些什么。 师父……过世了? 明明前几天他还跟师父在电话里拌嘴,听到师父为了一颗卤蛋纷纷地跟二师兄争辩,那声音听起来那么精神,怎么会过世? 不可能…… 他不信! 他得回去! 没错,得回去!二师兄一定是骗他的,就像之前谎称师父得了脑血栓一样…… 他得回去揭穿他们的谎言,然后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方、方夏……?”侯朝清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方夏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要回鹊山观。” 桌上的茶杯被他不小心带翻,溅湿衣摆,方夏也不管,拉开椅子,就往咖啡店外冲。 符堇紧紧跟上方夏。 “方夏!等等……” 侯朝清没喊住人,急匆匆找去服务台买单。付了钱,也不等服务员找零,就匆忙往外跑。然而,他刚跑到路边,就看到方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正矮身往里坐。等他追过去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已经绝尘而去。 方夏坐出租一路赶到c市高铁站,买了开往q市的最近班次。 符堇跟在方夏身后,看着他用轻微颤抖的手捏着票,往自动检票口塞,塞了两次都没能塞进去;看着他随着人群上站台,差点踩空摔倒;看着他走进车厢坐下,安静地看着窗外,窗户的玻璃上映出他空茫的眼神——这是方夏第一次在人群拥挤的地方,视线没有牢牢盯着自己,注意不让活人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符堇站在方夏身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未经历过类似的事,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 丁明在电话里说的话,他基本都听到了。马广平的过世,对方夏来说,大概就像至亲的逝世,这种沉重的悲伤,他没有经历过。他生前,与至亲之间的关系凉薄,身边也没有类似这种关系的人存在,所以他理解不了方夏此刻的情绪。 然而,这种无法理解,却仿佛将他和方夏分隔在了两个世界,让符堇感到隐隐的焦虑和憋闷。这是他化为厉鬼之后从未有过的情绪。他不需要焦虑,因为他一直冷眼看世;他更不会憋闷,因为他并不需要呼吸。 列车准点抵达q市的,方夏直接在车站打了车,直奔鹊山山脚。 抵达鹊山山脚时,傍晚的天色已经褪了晚霞的艳丽,变得暗沉起来。方夏站在山脚下,一眼就能看到山顶。 鹊山是一座很小的山,海拔不过百米,可以说是山岳中的小可怜。方夏对这座小可怜很熟悉,步行不过十余分钟,就能轻松抵达在山顶的鹊山观。 然而,此刻站在山脚下,抬头看山顶,方夏却有了一种站在千丈高山前的压迫感,感觉整座山都在无限拔高,向他侵压过来,叫他心生恐惧。 仰着头,看到眼底泛酸,方夏才抬起如有千金坠的脚,踏上青石铺出来的台阶。一阶一阶地往上走,一步一步地接近山顶的鹊山观。 远远地看着道观大门,上面门梁挂白,白底的灯笼上写着大大的“奠”。 方夏感觉自己心底里拼命积累起来的否定,就如同陈年的窗户纸破了洞,呼啦啦的凉意,从心底一股脑地吹刮出来,在他的身躯四肢中扩散,将他血管中的血液凉透。 方夏咬着唇角,僵立在了好一会儿,直到尝到铁锈的味道,才慢吞吞地往里走。 里面灯火通明,有诵经的道士,有坐在一旁低声哭泣的妇人,还有来回忙碌的村里人。 方夏拖着脚步,恍恍惚惚地往里走。 穿过前院,就是前堂。那里张挂白布孝帘,布置成了孝堂。 方夏踏进孝堂,守在孝帘边的丁明和单义春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 “方夏……”丁明红着眼,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又慢慢将视线转入白布孝帘后面,“师父在这里……” 方夏抖了抖唇,慢慢地走到帘子后面。 他看到马广平直直地躺在铺着白布的门板上面,面上死气黑沉。他伸手去摸马广平身侧的手,摸到一手的僵冷。 “师父——”方夏一声呜咽悲鸣,双膝着地,跪在灵前。 符堇站在灵堂之外,看着白布 分卷阅读91 孝帘,听到方夏那一声悲鸣从里面传出,只觉得仿佛胸膛内的心脏被活生生地撕裂,痛得神魂俱颤。 他明明早已没了可以跳动的心脏,怎么还会感受到这种痛? 第63章悼o5 符堇是厉鬼,不可随意进入灵堂守孝之地,他若跟着一起守在遗体边上,可能惊跑回家的亡魂。 厚实的白布孝帘遮挡住他的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在最初的几声悲鸣和呜咽传出来后,他就再听不到属于方夏声音。 符堇蹙起眉头,忍不住朝着灵堂那边走了两步,但最终还是止步于灵堂门口,没有涉足灵堂。方夏肯定是想见马广平的亡魂的,他吓着马广平的亡魂不敢进灵堂,方夏怕是要怪他的,他不想惹方夏生气。 方夏在里头守着他师父,符堇在外面等着方夏。 道士的诵经声,和妇人的低泣声,胶着在一起,整个鹊山观仿佛沉浸在黏稠的悲切中。 马广平的丧事是鹊山村的村长帮忙操办的。 那位村长也是姓马,但跟马广平并没有亲戚关系。马村长本是等着马广平下个月为村里主持法事的,却不想等来的是马广平过世的消息。 消息来的突然,马广平除了三个徒弟,没有多的亲人,马村长就匆匆去隔壁镇上请了专门做丧事的道士班底,又从村里找了帮忙哭丧的妇人,和一些打点丧事的人。 道士是民间的白事道士,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道家弟子,所以丧事走的是民间习俗的章程。 遗体要在灵堂停灵三天,接受亲友拜忏,才能入殓。 来给马广平上香的,有鹊山村里的村民,也跟马广平熟识的一些道友,有些方夏认识,有些方夏不认识。有人来灵前上香,他就小声道谢,机械而木然地重复着。 方夏在孝帘边坐着,守着他躺在门板上的师父,小心照看着门板底下点着的长明灯。长明灯是给亡魂引路的,点着长明灯,亡魂就能找到回家的路。若是停灵的三天,亡魂没回来,那就说明亡魂迷路了,就要等做七的时候招魂,强行把亡魂招回来,再送其上路。 到了傍晚,上香的人渐少,等到没人来之后,方夏的两位师兄就去打点诵经的道士了,留方夏一个人守在灵堂的孝帘边。方夏看着长明灯跳动的火苗,哑着嗓子,问站在门外的符堇:“师父……回来没?” 符堇朝着道观山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告诉方夏:[还没有。] 方夏用泛红的双眼,看了一眼外面,用几近呢喃的声音,问道,“师兄他们明明是一路喊着师父回来的,师父为什么没有跟回来?” 方夏这两天一直很安静,很少说话。他难得开口,符堇就想引着他多说两句。 [也许你师父早回来了,只是想在附近转转,所以没有马上回家。]符堇想了想,说道。 “师父确实是爱乱跑的性子……” [你别急,今天才守灵的第二天。]符堇温声安慰道。 方夏轻轻应了一声,就没再开口了。 待到夜幕擦黑的时候,山门方向远远走来三个人,没等人走近,符堇眉头就皱了起来。 笔直朝着灵堂这边走来的三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耿文秋。跟在耿文秋后面的,一个是方夏也认识的王珂,另一个右手胳膊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他是耿家旁支的人,跟耿重志一个辈分。 马广平出事的经过,方夏的两位师兄对方夏大致讲过,符堇在不远处,正好也听到了。 耿家人接了d市市政的委托,去解决数名d市市民进泰合山后失踪的事件。然而,事情并不像耿家人想象的那么简单,泰合山竟是被人设了风水局。 那风水局跟迷踪阵之类的相似却又不同,会使进入其中的人迷失方向,但不像迷踪阵之类的有规律可循,而是借助了山川地脉、星斗气象,以自然万象运行,毫无规律可言。布局人能够借着布局时,留在山内的牵引进出,旁人想要破解,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耿家本就不擅长法阵,耿别说这种复杂的风水局,只得跟马广平求助。 马广平去看了那风水局,发现那风水局并不似单纯迷踪阵那般,只有使人迷失方向的效果,而是一个十分危险的杀人局。人进去后,一定时间内走不出来,便是死在里面的结局。马广平研究了两天,都没有把握破局。便让那位耿家人通知市政那边,暂时封锁泰合山,他去找人帮忙。 然而,当天夜里,马广平还没来得及走,跟着那位耿家人一起的耿家外姓客,匆匆过来求救,那位耿家人进了泰合山,快一个小时了还未走出来。马广平立刻进山救人,结果——那耿家人救了出来,马广平却在泰合山脚下丧了命。 马广平是被那位耿家人连累而死,方夏现在最是见不得耿家人。人还尚在悲痛中未缓过来,见着耿家人再生愤恨,情绪大起大落最是伤身,符堇并不想让方夏见到耿家人受刺,视线却是低了下来。 “我来给我老友上柱香。”耿文秋低声道。 “上香?”方夏扯着嘴角,“我师父不就是被你们耿家的人害死的吗?你们有什么资格给他老人家上香?” 站在耿文秋身后,右手胳膊打着石膏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开口辩驳道:“你知道什么?文石道长是在带我出山的时候遭了人暗算才……” “益宗!”耿文秋回头呵斥道。 那中年男子闭了嘴。 方夏的视线却朝着那中年男人转了过去。 “我师父进山救的人是你?”方夏赤红的双眸盯着他,哑声问道。 耿益宗狼狈地避开方夏的视线,没有开口,却是默认了。 “暗算我师父人是谁?”比起连累马广平的人,方夏自然更关心真凶。 “这事你不要参合,我们耿家自会给文石讨回公道。”耿文秋接了话。 “我师父是死于玄术圈的人?”方夏转而盯着耿文秋问道。 “你知道了又如何?去替你师父报仇?你拿什么去报仇?”耿文秋抬眸扫了一眼一旁的符堇,“利用符堇吗?你不是很讨厌我们耿家拿符堇当工具使用的么?怎么?你之前说的只是一些漂亮话吗?” 方夏瞪着耿文秋,面色紫红,胸膛剧烈起伏。 符堇赶紧过去,抬手虚扶住方夏,狭长的眸子,夹带着寒霜冰刀,朝着耿文秋扫 分卷阅读92 去,内敛的阴气也跟着散开,让周遭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耿文秋后退一步,看向符堇的眼神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讶异。 她知道符堇对方夏态度不一般,但从不知道符堇会这么维护方夏。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是在威胁她了。 耿文秋没有再开口,对着灵堂大门,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便转身离去。耿益宗也抱着打石膏的胳膊,朝灵堂大门鞠了个躬,随后转身,匆匆跟上耿文秋的脚步。王珂对着灵堂致礼后,迟疑了一会儿,对着方夏说道:“方夏,你别怪耿老夫人,她也是怕你冒冒失失进入玄术圈遇到危险,才会说那样的话。你师父的事,还请节哀。” 直到耿文秋三人走远,方夏才慢慢缓下呼吸,身形晃了晃,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扶住。方夏回头看去,发现符堇双手虚扶着他,正担忧地望着他。 “符堇……”方夏唤了一声。 [不用在意耿文秋的话,谁是利用我,谁是拿真心待我,我心里自然有数。] “嗯。”方夏点了点头,整个人重新变得灰败死寂,慢慢地转身往回走,“我去灵堂等师父回来。” 看着方夏一步步走远的背影,符堇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位置——这个地方又有了被扯痛的感觉。 三日守灵结束之后,马广平的遗体入殓。 长明灯灭,马广平的亡魂未归。 次日清晨出丧。 引路幡打头,后跟灵柩,随后是抱着马广平牌位的单义春,在一旁帮忙打着黑伞丁明,拄着丧杖的方夏,道士奏丧乐随在其后。一路撒着纸钱,送马广平的遗体上了山,就葬在离方夏母亲不远的墓地。 这日,马广平的亡魂依旧未归。 头七,未归。 二七,未归。 三七…… 四七…… 五十七,道士在道观前院,搭桌、立伞、竖灵位,设立望乡台,招魂望乡。马广平的魂魄,依旧未归。 时至黎明,望乡台撤下,道士收场,方夏的两位师兄在院内招待他们。方夏一个人,慢慢走到了后院。 “五七都过了,师父还是没回来。”方夏站在院内树下的阴影中,对跟上来的符堇说道。 符堇无声地站在方夏身后,没有开口。 “倘若强行招魂,却依旧招不回亡魂,那原因有二。一,亡魂被拘禁,难有回应;二,亡魂破散,天地不存。这些我在耿书郸给我的古籍上看到过。”方夏笑了一声,“符堇,你说奇不奇怪?那么多内容,我怎么偏偏就记住了这一段?” 第64章悼o6 [方夏……] 符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方夏,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填平人心的伤口,语言往往是最苍白无力的手段。 方夏踢飞脚下的一颗小石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回过头去。 他双眼血丝未褪,下巴无渣冒了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的颓废,跟符堇印象中,那有些冲动还总是充满活力的模样判若两人。尽管如此,方夏还是对着他扯了一个笑容。 “符堇,来聊会儿天。”方夏对着符堇说道。 [想聊什么?]符堇走到方夏面前,垂眸望着他,温声询问。 “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鹊山观。”方夏说着,带着符堇往里走,“前面你都看过,就那么一间正殿和偏间,就没其他的了。这边后院是我们住的地方,这是我的房间,对面是我师兄他们的房间,中间那间是师父的房间。” 方夏的视线在东西朝向的两边厢房扫过,在看向中间朝南的房间时,话语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我记得小时候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睡觉不老实,两个师兄都不想跟我睡一张床。师父就想让我跟他睡一间,但是我嫌弃他,宁可一个人睡,也不想跟他一起睡。最后他被我闹得不行,就整理了东边这个房间给我。” “我那个时候大概才四岁吧,师父哪放心让我一个人睡,但他又拿我没办法。”说到这里,方夏笑了笑,“然后,我师父就每天大半夜起来,拿张板凳坐我房门口守着,就怕我被什么惊着吓着哭了找不到人。” 符堇跟着方夏,走到方夏住的房间前。 木制格子的门窗,深红涂漆已经褪色,门板上留有各种涂画刻痕,应该是方夏小时候留下来的。 “其实我从小胆子就挺大,根本没什么能吓哭我的——我师父就是坐在这里守着我。”方夏在房门口站定,抬手指了指门前的位置,“当时还是大冬天,山上半夜冷得很,他就裹着一床被子坐在门口。然后有一天晚上我起夜,听到门口传来打喷嚏的声音,就在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门口蹲着黑乎乎的一大坨,以为就是村里大娘讲的山姥姥,准备抓我回去当储备粮。” [然后呢?]符堇侧头看方夏,[你告诉你师父了吗?] “没有,我谁也没告诉。”方夏摇了摇头,随后笑了起来,“我晚上洗完脚的洗脚水藏在了床底下,等到半夜那‘山姥姥’出现了,想也不想地开门往他身上泼。师父听到开门声,当时正好转过身来,结果被我用一盆洗脚水泼了一脸。第二天师父就感冒了,之后一见到我,就说我浑身是胆,我那时觉得他是在夸我,还得意了很长一段时间。” 方夏带着符堇,绕出后院这一片,到了住宅后面,那是一块作为练武场的空地。只是石砖打铺,看起来平整,但其实很多地方已经坑坑洼洼了。 “再大一些,师父教我舞剑打拳,我学了几天之后,拿着他给的小木剑,把他养的那些盆栽都给祸祸了。”方夏看着那片空空荡荡的练武场,眼神有些飘,似乎看着这片练武场,神魂回到了过去,“师父当时气得想拿鞋底板打我,但最后还是没舍得动手,自己去把花盆惨死的植株清理了。后来我去后山剪了竹枝,把师父的那些空花盆都插满,还去找师父邀功了。师父就用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几块钱,给我买了电动小火车。” 方夏说是找符堇聊天,但基本都是他一个人在讲。 讲他幼年时胆大包天,讲他童年时的调皮捣蛋,讲他少年时的叛逆顽劣,每一段都有马广平的参与。 马广平对方夏来说,不仅仅是收养他的师父,更是家人,甚至血亲。马广平活着,方夏在这个世上就有家可归,没了马广平,方夏便是那流离失所的孤儿。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方夏眯着干涩的双眼,迎着晨间的凉风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才缓缓开口对符堇说道:“符堇,我要回耿家。” 符堇抬眸,视线落在方夏那看起来有些单薄的背影上。 “师父丧命是玄术圈的人下的手,我要找那人,就需要尽快深入玄术圈。借耿家的名头,算是一条不错的捷径。”方夏道 分卷阅读93 ,“耿文秋说,师父的死,耿家会给个交代,但如果调到事情涉及耿家利益,危及耿家安危,他们又会怎么做?我不能指望他们会为我师父不惜一切,所以我只能自己查。师父的亡魂若是被拘禁了,我就要把他带回来;师父的亡魂若是……没了,我也必须把暗害师父的凶手找出来。为师父报仇这种大义凛然的话,我不会说,我就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好,我们回耿家。] “不是我们。”方夏转过身,望着符堇,“是我一个人回耿家。” 符堇嘴角绷紧,无声地回望方夏,眼底暗色涌动,透露出明显不悦的情绪。 “御鬼术镇封阴气,对术者和鬼魂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没什么要求,你完全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回耿家。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是入了耿家族谱的,只要我死皮赖脸,他们也赶不走我?”方夏垂眸,抬手摸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玉玦,“当然,我还是你的镇守人,等到你找到……找到合心意的新镇守人后,我就……” 方夏话未说完,鼻翼间闻到一阵熟悉的冷香。 方夏抬眸,就见化为实体的符堇,已经走到了离他一步之远的距离,垂眸看着他,眸色深深。 “你要赶我走?”符堇清冷的声音,染上了怒意。 “不是,我不是赶你走,我是说等你找到其他合适的镇守人后……” “我不需要其他镇守人。”符堇冷声反驳。 “你不能跟我一起去耿家。”方夏撇开头,不敢跟符堇对视,“你跟我回了耿家,就又成了他们可以利用的工具,而且可能会比你之前在耿家的待遇还差,他们会利用你对我的好。” “不会,他们奈何不了我。”符堇微微蹙眉,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不由己被耿家人利用的弱小形象,在方夏心中塑造得太成功了一点。 “也不仅仅是耿家的原因。我要调查暗算师父的凶手,你跟着我很危险,我保护不了你,万一你像师父一样消失了……”说到这里,方夏双唇抖了一下,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又白了几分。 符堇刚聚集起来怒意,又在骤然间溃散。 “你保护不了我,那就由我保护你。”符堇道。 这次,轮到方夏皱眉了,他很不赞同抬眸看向符堇。 符堇抬起双手,捧住方夏的脸,望进他眼底,“你说你喜欢我,现在却要赶我走,你对自己说过的话没一点责任心的吗?” “你又不喜欢我!”方夏下意识地脱口反驳。 “我喜欢你。”符堇认真地对方夏说道。 方夏猛然瞪大双眼。 “是跟你一样的那种喜欢。”符堇放缓声音,“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也不是活人,我不知道厉鬼是否还能生出这样的感情。但是,看着你难过,我心口会感觉疼,我明明是没有心脏的,所以——除了喜欢你,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方夏愣愣地看着符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张了张嘴,最后小声道:“你可能想错了……” 符堇视线微微下移,落在方夏那有些干裂的双唇上,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倾身凑上前去。 鼻翼间的冷香更盛,叫人迷醉,唇上是微凉柔软的触感,贴在上面,轻轻磨蹭一下,随后离去。 离开方夏双唇的同时,符堇也松开了捧着方夏脸的双手,静静地凝视着对方,“我找不到其他适合的镇守人了。” 方夏:“我……” 符堇:“你得负责。”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被符堇轻如羽毛般的吻,搅得脑子一团浆糊,做好的计划措词,在一瞬间彻底崩盘。 “跟着我你会遇到危险……”方夏低头干巴巴地重复这个他最在意的理由。 “不会。” 符堇张开双臂,双手穿过方夏的腰身两侧,将人揽入怀中,紧紧抱住。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这样把方夏抱在怀里,让他不用一个人死死地支撑。 怀里的人,骨骼的轮廓明显,身上摸不到明显的肉,整个人瘦得厉害。 “只要我不想,谁也伤不了我。”符堇收了收双手,在方夏耳边低声道,“而你,是我见过的人中,玄术天赋顶层的那一类,你将来会成为玄术圈最厉害的术者,你不需要畏惧谁。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相信我。” “符堇……”方夏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缓缓抬起双手,回抱住符堇。 “不许再赶我走。” “嗯。” “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一直跟着你。” “嗯。” 第65章猴爪子o1 八月初旬,正是酷暑当头的时候。早上才过七点的太阳,就有了一种焦灼意味。 d市歧山村通往泰合山的柏油马路上,一辆三轮摩托,载着一位青年,朝着泰合山方向驶去。 开三轮摩托的是一位年近6o岁的老翁,头上顶着一顶宽沿草帽。 青年名叫方夏,他坐在老翁背后的位置,跟老翁背对背,撑着一把伞,伞杆斜靠在肩头,一手压着伞柄,一手拿着报纸折的扇子,呼啦啦地扇着。 若有阴阳眼之人见着这叫方夏的青年,就会发现,挨着他压伞柄的那只手边,还坐着一位容颜极盛的男子,被他小心用伞遮住头顶的阳光。不过,伞面大小有限,堪堪遮住那男子头顶的阳光,大半边身子依旧被斜射的阳光照到。然而,在车斗里面,并没有留下属于他的影子。这盛颜男子显然不属于这阳世之人,叫方夏的青年唤他符堇。 “小伙子,从哪儿来啊?”老翁扯着嗓子,操着一口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跟坐在后面的青年搭话。 “a市来的。”方夏微微偏头,大声回答那老翁。 “城里人啊!” “我q市乡下人,a市那边是暂住的。”方夏笑嘻嘻地说着,视线转向路旁的稻田。 这条柏油马路两旁都是大片的稻田,临近丰收的时季,沉甸甸的稻穗已经开始染上金黄。放眼看去翠绿染金,煞是好看。远处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楼房,那应该也是属于歧山村的。 “是在a市工作的啊!”老翁抬手扶了扶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帽子,“你跑我们这山沟沟里来干嘛?你应该去我们d市的丰城区,那边热闹,适合你们小年轻玩!” “我就喜欢往山里跑。”方夏回完,调整了一下坐姿,又往符堇那边挪了挪,几乎跟符堇挨在了一起。 [热?]符堇侧头看方夏。 符堇收敛了阴气,但身旁依旧会有些隐隐的凉意,见方夏往自己身上凑,只当他是热了。 “不热,我就想挨着你而已。”方夏用口型无声道。 符堇眸光颤动了一下,便任由方夏挨着了。 “泰合山以前倒是个好去处,里面野生的山货多,什么蘑菇 分卷阅读94 野菜的,还能挖笋,去山上转一圈,下山总能有收获。我们歧山村的人,闲着没事也爱上去转转。后来有个开发商看中了泰合山附近一带,想要开发做个度假山庄。市里的市委领导觉得山庄能带动我们这一片的经济,去年就出资造了这条柏油马路。谁想到,三个月前,泰合山就出了事。”老翁叹了口气,“村里几个年轻人进山采野莓,结果再也没走出来。据说山里出了邪祟,市里暗地里请了不少大师来看,期间还封了路不让人进了。上个月才撤了路障,那山里抬出了不少尸体,就是那些上山才野莓的年轻人,还有之后进去找人的两支搜救队!” 方夏听着那老翁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口中的那些大师,应该是也有他师父。不过老翁多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那原本说要来建山庄的开发商估计也要跑咯!没出事前,那大老板可是带着不少人进进出出地看,还来我们村里转了,现在怕是不想要这块地了。”老翁开着的三轮摩托驶出稻田间的平地,沿着柏油马路,转上了山道,“也不怪那大老板,山里头一下死了那么多人,邪祟据说是被解决了,但事情已经出了,影响不好不说,心里大概也渗得慌。现在我们村里的人也都不怎么敢往那山上跑了,就怕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也就我这老头贪点山上的枯枝烧火,隔几天会跑一趟,不然你都找不到能带你上山的车!” 老翁车开到山脚下,在路边一停,拿起扔在车斗里的一捆布条绳,又拿了把镰刀,就要往山上走。走到一半,又不放心地回头喊住方夏,再次交代道:“小伙子,我大概一个小时就回去了,你记得不要早点回来,晚了天热,回去太晒了。还有,不要往山里走太深,容易出事,我也就敢在山脚附近一带捡捡枯枝。” “知道了。”方夏大声应道。 老翁满意了,提了提裤腰带,朝着山里走去。 方夏目送那老翁走远,转身朝跟老翁相反的方向走,符堇紧随在他身后。 马广平是在这座泰合山中丧命,但现在距离马广平过世已有三个多月,根据他得到的消息,这里已经有好几拨人来调查过了。 除了耿家,还有同为玄术圈四大家族,老宅就在d市的戚家,还有几家门派,就连国家管理玄术圈但目前还毫无存在感的,特殊刑案局的人也来调查过。这泰合山里的线索,该发现的早就被发现了。 其实,在两个月前,他回到耿家之后,耿重志就带着他来过一次,当时他还抱着能在这里找到马广平亡魂的希望,结果自然是没他想得那么美好。今天再次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恰巧接到的一个委托在这个城市,就顺路过来看看。 泰合山是一座比戈霞山小,但比鹊山要大得多的矮山。平缓的山坡几个起伏,构成的泰合山,让山上光照极好,植被也随之长得郁郁葱葱的。 方夏踩着枯枝杂草,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他师父最后闭眼的山脚位置。 “师父,徒弟来看你了。”方夏在踏平草丛跪下,对着山脚位置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马广平突然过世,打断了方夏平淡而又平凡的生活。在料理完马广平的后事后,方夏的大师兄单义春接任了鹊山观,二师兄丁明说出去散心后就没了联系,而方夏辞了画室的工作,回到了耿家。 耿家老宅的权利,现在是把握在两个人手中,一个是耿文秋,一个则是耿重志。 方夏回耿家,他找的是耿重志。 耿文秋不愿意让方夏参与玄术圈的事,他要进入玄术圈,耿文秋必然不会让他回耿家。耿重志不一样,他只要方夏不跟他争夺耿家的权利,不威胁他耿家家主的地位,他不介意让方夏回耿家当个摆设继承人,只要符堇这个存在依旧能够留在耿家。而方夏只是要求,在调查马广平一事上,共享耿家的情报网,耿重志自然欣然同意。 方夏回到耿家后,耿重志就带他来了泰合山,算是初步表现了他对方夏的诚意。 耿文秋不同意方夏回耿家,方夏自然是不能再回老宅住,耿重志十分周到了给方夏安排了住处,不过方夏拒绝了。方夏联系上了耿书郸,正式请求他当自己的玄术老师。 耿书郸迟疑过,他其实跟耿文秋一个想法,不愿意让方夏深入玄术圈。只是方夏进入玄术圈的态度太过强硬,即便不跟着他学,也会去找其他人,斟酌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 之后,方夏去耿书郸住处附近租了房子,跟着耿书郸学习了两个月。一些理论知识,基本法术学得差不多后,耿书郸便从耿家老宅的联络员程东那里,找了些适合方夏的委托试手的委托任务,让方夏自己选。于是,方夏便选了d市这边的一件委托。 磕完头,方夏又跟符堇在周遭转了转,结果跟预计的一样,没有任何收获。 [风水局,跟一般的法阵不同,是直接利用自然条件所设,本就不会留下任何道具。手段高明的风水师,甚至能够叫人看不出他设局时动过的局眼。]符堇对方夏说道,[而且这里的风水局,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找人破了,就算原本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也早已看不出来了。] “看出来了也没用,根据动过的局眼,根本没办法看出设局的人是谁。”方夏耸了耸肩。 符堇偏头看方夏,[你看过那本《风水四化》了?] “看了一点,云里雾里的,就懂了个大概。” [别着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方夏在玄术上的天赋,比他预计的更高。不学则以,一旦他主动学起来,那进展就是神速。两个月的时间,学完玄术基础知识同时,他还在选择性的给自己做了其他方面填补。 方夏对着符堇露出一个笑容,聒不知耻道,“再夸一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符堇望着方夏,认真地重新夸了他一遍。 被符堇这么近乎专注看着,方夏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忍不住转开了视线。再看下去,他会忍不住想要吻上去。虽然符堇跟他表白了,但方夏到了现在,依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且自从在鹊山观那一吻之后,符堇就再没对他做过类似亲密的举动,这让方夏蠢蠢欲动,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小夏:恋人喜欢柏拉图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符大佬? 符堇:没有,不是。 作者:那是…… 符堇:……不知道什么样的时机合适做那种事,方夏学习很忙。 作者:…… 第66章猴爪子o2 方夏感到十分悔恨。 当初在鹊山观练武场,符堇主动吻他的时候,他 分卷阅读95 就不应该愣神,让那个吻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就结束了。 后悔着后悔着,心思就跟着浮动起来,想要试图轻举妄动一下。 如果他现在开口跟符堇索吻,会不会太唐突?会不会被符堇拒绝?四下无人,两人独处,环境凑合,时机尚可。 你现在跟符堇是恋人关系了,接吻什么的是很正常的行为。你是小电影的十年老观众了,精通各种技术,跟自己的恋人要个吻算什么事?拿出点胆气来!如果符堇拒绝了,明确表示不喜欢这种亲密行为,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再注意就是。 方夏在心里鼓励完自己,咽了咽口水,视线重新转回符堇身上。没敢直接对上符堇的双眸,方夏把视线集中在符堇笔挺的鼻梁上。 “符堇,我跟你商量个事……”方夏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握成拳,指尖抠着手心,努力用平稳的声线开口说道。 [什么事?]符堇垂眸,将方夏映入眼中,眸光微微浮动,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那什么,我们现在是恋人关系吧?” [嗯。] “那我可以跟你……” “小伙子!我捡完枯枝了,你完事没?完事了咱们回去了!”方夏话说到一半,就被老翁那突如其来的呼喊打断了。 方夏:“……”没完事! 符堇:[……?] “嘿!小伙子,你还要再转转吗?”没有马上听到回应,那老翁又紧接着喊道。 [你想说什么?]符堇没管那老翁的喊声,望着方夏问道。 “……已经没事了。”别开头。 “不转了!”安夏抹了把脸,回应了一声吼,转身朝着不远处,停着三轮摩托的地方跑去。 来时空荡荡的三轮车斗,现在放了半车斗的枯枝。方夏走到车边,撑着车斗边缘上车。把车斗里的枯枝往后推了推,在老位置坐下,又给符堇留出位置。 “山里那么多山货,就算不进山,山脚也不少好东西,你还真是啥都没摘啊!”老翁看着方夏双手空空的模样,不禁出声说道。 “说了只是过来看看的。”方夏一边说着,一边从车斗角落摸出伞撑开,给自己和符堇遮住开始毒辣起来的太阳,“走吧,大爷。” “好嘞!”老翁把手中宽沿草帽往自己头顶一扣,上车开着三轮摩托车掉头,沿着原路折返回村。 回到岐山村,方夏谢过那位老翁,从村口坐了公交返回市区。 方夏是昨天到的d市,今天一早过来泰合山,行李还留在没退订的旅馆里。不过,回到市区,方夏并没有直接回旅馆,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委托人所在的地方。 委托人并不是住在家里,而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 d市是是个小城市,五星级酒店也就市区那么一家,所以并不难找。 委托人似乎早就跟酒店前台交代过了,方夏去前台报了名字,服务员便带着方夏乘电梯上了楼。 电梯抵达8楼,电梯门打开。 “张先生的房间,就在前面左转第6间。需要我带您到门口吗?”服务员看着方夏,询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成,谢了。”方夏摆了摆手,跟符堇一起走出电梯。 照着服务员说的,左转后来到第6间房间门前。 “8o12,这是这里了。”方夏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猫眼上方的门牌,伸手按下门铃。 不多时,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来开了门。 门被打开,双方一照面,顿时一愣。 方夏看着面前这穿着考究的男人,视线落在对方脸上。脸色不太好,长相很普通,这不是当时在画室开口1oo万,要买符堇那张寒雪傲梅图的“张先生”吗? 那男人则是深深地皱起眉头,露出一脸不悦。 “你有什么事?”男人硬邦邦地问道。 “你就是涨钱?”方夏反问道。 “我叫张潜!”那男人恼怒道。 “哦,长钱,我是方夏。”方夏慢吞吞地说道。 “我管你叫什么呢!我现在没空理你,没事赶紧走。” “你不是跟耿家提了委托,要驱邪吗?”方夏拿出手机,翻出那份耿书郸转发给他的委托任务书,转过手机送到张潜面前,“这是你发的邮件吧?” 张潜皱着眉头,将那份邮件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是自己发出去那份。 “你是耿家的大师?”张潜看着方夏,与其说不敢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想相信。 “没错,现在能让我进去了吗?”方夏收起手机。 “你不是画室的老师吗?”张潜瞪着他。 “哦,我改行了。” 张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我能要求换一个大师吗?” “当然可以。你去申请换人,我先走了。”方夏说完转身就走。 方夏和张潜算不上有过结,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人想买符堇那幅画,就跟他成了仇家。不过,张潜不喜欢他,他对这个性格难缠的张先生自然也谈不上喜欢,既然他不愿意自己接他的委托,他自然也不会赶着贴上去。 张潜看着方夏转身就走的背影,一脸纠结,最后还是咬牙喊住人,“等一下,就你吧,我不换人了。” 耿家的大师不好请,申请换人估计得等不少时间,而那东西一天比一天不对劲,他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就算这人他不喜欢,又看着不靠谱,也得让他先试试再说。 方夏跟着张潜走进房间,换了鞋子,随后直接朝着房间内的书房走去。 张潜露出讶异的表情,他还什么都没说,他怎么知道那东西在书房的?那么想着,他突然觉得方夏靠谱了一点,赶紧跟上去说明情况,态度也好了不少。 “那是一个玉爪子,我从别人手中收来的一件藏品,晚上的时候我总觉得它自己在动,但过来看又什么异常都没有。你帮忙看看,上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着。” 方夏一进书房,就被里面的阴冷感激得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是这东西。” 张潜加快脚步,越过方夏走到书桌边,伸手撤掉一块红色绸布,露出一只三阶魔方大小的玻璃盒。盒底是一个黑漆架子,架子上架着一只乳白色的手骨架,表面看起来润滑而有光泽。手骨架包括手掌和手指部分,手指蜷缩似握拳,大小跟乒乓球差不多。 方夏感受到的阴气,就是从这只乒乓球大小的手骨架中散发出起来的。 方夏弯腰凑过去,隔着玻璃看那只手骨架。那么小,无根手指,是什么动物的爪子? [是猴爪子。]符堇站在方夏身旁,看了一会儿那手骨架,开口对方夏说道。 方夏一愣,随后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猴爪子,说的并不是猴子的爪子,而是一件极为 分卷阅读96 阴邪的法器。取用未出世婴儿的手骨,炼制而成的外器,再抽取手骨主人的魂魄,炼制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鬼婴,困于其中,成就内魂,最终就成了这件阴邪的法器——猴爪子。 方夏现在已经不算是玄术圈的新人小白了,他这段时间跟着耿书郸学了不少,除了耿家人需要学的那部分外,其他家族门派相关的,也多少提到了一些。其中,鬼宗门就是被讲到较多的门派。2o年前,鬼宗门是被耿家带人灭了残党势力,最近似乎有发现了鬼宗门门人的活动迹象,耿文秋也就特意给方夏讲了这个门派。 而猴爪子,正是鬼宗门常用的一种法器。 鬼宗门用这类法器施展养鬼术,将鬼魂封在里面,任意驱使,完全不需要担心反噬。猴爪子,是一种活着的法器,养在里面的鬼魂一旦想要反噬,困在法器里的鬼婴,就会通过养鬼术的契约,直接吃掉那鬼魂。 不过,猴爪子这种法器并不容易炼制,不说未出世的婴儿不容易得到,就说把从那未出世的婴儿体内抽出魂魄,炼制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鬼婴,就是一件极难成功的事。因此,术者往往会鬼婴认主,防止被盗窃或者抢夺。 [听到术者招魂后,鬼婴控制着手骨试图回到主人身边。不过猴爪子的力气很小,大概连挣脱盒子里面的固定架都做不到。] 所以——张潜听到的,其实就是猴爪子试图挣脱固定架的动静? 方夏直起身子,扭头看向张潜,问道:“你买这东西干什么?” “收藏啊!”张潜理所当然道,“我是一个收藏家,这是一件十分具有艺术价值的物件。” 方夏:“但你都说这东西闹出动静了。”这样还想收藏? 张潜斜眼看他:“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驱邪了吗?” 方夏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你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这东西我前两天刚买到手,还没来得及做质地鉴定。”张潜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用做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方夏抬手拍了拍张潜的肩膀,“这是用未出世婴儿的手骨做的。” 张潜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煞白。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我错了,长钱他不是性格难缠,他是人傻钱多,不让他烧钱他就跟谁急的那种。 第67章猴爪子o3 “婴、婴儿的手骨?”张潜抖了一下唇,眼中连惊带惧。 “嗯,这是一件阴邪之物,你最好别留着。”方夏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过去看那只猴爪子。 而且,猴爪子既然有动静,按它的主人必然就在不远处,张潜留着很可能会出事。 “我……我留着它干嘛?!我要知道这是人手骨,根本就不会买!”张潜叫道。 方夏看张潜这表现,顿时放心了。 收藏界总有那么一些审美爱好不同常人的收藏家,明面上不会太过分,但在暗地里有时候甚至会跨过人伦道德那一线,会去收藏一些叫人恐惧作呕的东西。不过,张潜显然不属于那一类,他还在常人的范畴内,至少在知道这是人手骨后,就完全没了继续收藏的意思。 猴爪子的由来,方夏没具体跟张潜说明。张潜这人的性格讨厌归讨厌,但又算不上是个多坏的人。人现在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了,他没必要继续吓唬他,万一把人吓得心脏跳停了,他还得把人送医院。 猴爪子的炼制过程艰难,但处理方法其实不难。只要把困在手骨里面的鬼婴处理了,然后找个地方把骨头埋了就可以了。鬼婴是被炼制过,没有自我意识的魂魄,已经无法转世或者超度,只能让他消失。方夏有信心干净利索地处理掉这只猴爪子,问题在于跟这只猴爪子有关的门派——鬼宗门。 吴长送死于鬼宗门一案还未了结,耿家也一直在追查鬼宗门门人的踪迹,而眼前这只猴爪子不就是一条跟鬼宗门相关的线索吗?这只猴爪子会发出动静,说明这猴爪子的主人并没有放弃取回它,顺着这条线,说不定就能找到鬼宗门的人了。 “那这猴爪子我先带走了。”方夏拿出几张镇阴符,在装着猴爪子的玻璃盒上贴了一圈,对张潜说道,“你给我找个袋子装一下。” 张潜找了一只蓝色的刺绣布袋给方夏,方夏把玻璃盒装进去,大小正好,显然是这只盒子的原配包装袋。 方夏系上袋口的绳子,拎在手里,扭头对无声地招呼了一声符堇,转身往外走。 张潜看着方夏的背影迟疑着,最终还是在人走出书房的时候,开口叫住了他。 “干嘛?”方夏转过身,刚问完,不等张潜回答,他又恍然地一拍脑袋,“哦!对了,差点忘了,你还没给钱。2ooo块,谢谢惠顾。” 耿家接到的委托,是由耿家根据难度进行分类标价。耿书郸帮方夏要来的委托,属于耿家人的新手任务,而给新手的委托多半是简单不复杂的事情,标的价格自然也不高。方夏挑的这单,是里面标价最高的了。 不过,路费吃住费是委托人提前支付的,他做的也就来d市跑一趟,带走委托人有问题的物品,本质其实就是个跑腿任务,2ooo的纯收入也不算低了。 张潜:“……你账号多少?” 方夏利落地报上账号,张潜拿出手机给他转账。稍稍等了两分钟,方夏手机收到到账信息,随手拿出来打开一看,发现张潜竟然给他打了两万块。 方夏将手机翻过来,把收款信息给张潜看,“……你手滑多打了一个零?” 张潜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否定道:“没有。” 否定完了,张潜脸上又出现了迟疑的神情。 方夏盯着张潜看了一会儿,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那多谢张老板你的小费了。” “等一下!”张潜再次喊住方夏,“我给你两万是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啧,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多给我钱。”方夏撇了撇嘴,转过身来,“说吧,还有什么事?” “我要去找卖这东西给我的人,我希望你能带着这东西,跟我一起跑一趟。”这次张潜没再犹豫,飞快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他已经明白了方夏完全不是个贴心的人,不会因为你面露迟疑而体贴地主动询问你,他只会扭头走人! “你要找那人退货?”方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布包。 “这东西自然是不能还给他的,所以是只退钱不退货。”张潜道,“原本只要证明这东西是人手骨,有麻烦的是他,我退钱不退货他也没话可说。但你说这东西是阴邪之物,大概也不方便做鉴定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证明这东西的上有邪祟。这样也能达到退钱不退货的目的。 分卷阅读97 ” “你这东西花了不少钱买的吧?”方夏看着张潜问道。 张潜转开视线,拒绝回答。 方夏其实不缺钱花。在耿家,每一位耿家人都会拿到一张每月定时打款的卡,身份不同,额度不同。方夏回到耿家后,也得到了这份待遇,而且他作为继承人——尽管是个摆设,拿到的额度并不低。作为继承人,有必要时是需要他出面活动的,所以方夏没有拒绝这份福利。 不过,这两万块的外快,方夏还是挺心动的。调查马广平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结果的事,未来说不定会需要花大笔钱的地方,所以他一直会有意识地自己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行,我陪你去退钱。”方夏应了张潜的要求。 张潜给方夏在这家酒店开了一间房,跟他住在同一层,方便他们明天一起出门。 方夏去旅店把自己的行李搬过来,晚点的时候,给耿重志打了个电话,说明了猴爪子的情况。 “猴爪子既然有动静,那猴爪子的主人多半就在附近。”方夏说道,“你们不是正在调查鬼宗门的事吗?顺藤摸瓜的机会,要不要?” 这种顺藤摸瓜的机会,耿重志自然不会放过,表示明早就能赶到。 方夏又顺道问了跟马广平相关的线索,结果令人失望,耿家依旧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挂了电话,方夏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仰躺在房间的大床上,双眼放空地盯着吊顶水晶灯。 “喝水吗?”符堇帮方夏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 方夏眨了眨眼睛,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朝着符堇伸出手,十分果断道,“喝!” 符堇把水杯递给方夏,方夏双手接住水杯,捧着慢慢喝。 符堇站在方夏面前,看着眯着双眼,捧着水杯喝得一脸满足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刚才看到方夏倒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其实是想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的,但又不知道合不合适那么做,最后只给方夏倒了一杯水。他现在是方夏的恋人,但他是第一次拥有这种身份,对于该怎么做才合适完全没有经验。 对着方夏,他总在不知所措。 “嗯?怎么了?”方夏喝了半杯水,发现符堇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禁抬头问道。 “你不开心的时候,我该怎么做,作为恋人的身份。” 符堇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方夏的心脏跟着他狠狠地抖了一下。他觉得符堇这简直是在用犯规的技术勾引他。 方夏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符堇那紧抿的双唇上,咽了咽口水,才喝了半杯水,竟然又觉得口渴了。 “你让我亲一下,我心情自然就好了。”方夏笑着,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看起来十分随意的神态,但他抱着水杯的双手十指,已经因为用力,指尖泛白了。 “好。”符堇微微颔首,同意了方夏的要求。 方夏手一抖,差点让水杯从自己手中滑落出去,赶紧稳住心神。 “真的可以?”方夏嘴上问着,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符堇的双唇。 “嗯。”符堇再次点头确认。 方夏把水杯搁在床头柜上,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上前一步靠近符堇。见符堇只是温和地望着自己,方夏双手胡乱地抓上符堇的衣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近乎急切地吻了上去。 贴上符堇那带着凉意的双唇,鼻翼间全是属于符堇的味道,方夏只觉得自己整个脑子都晕乎了起来。贴着那双唇摩挲了一会儿,方夏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尖,在符堇的唇缝间舔了两下。 符堇眼帘低垂下的眸色转深,伸手扶住方夏的腰,顺着方夏的意图,微微张开双唇。 方夏毫不客气地伸舌探入符堇口中,用生涩的动作,横冲直撞,凭着本能,勾动着符堇的舌尖,试图跟它共舞。 符堇不自觉地抱紧了方夏,由着方夏加深这个吻,心底却是升腾出一种新的渴求。 良久,方夏依依不舍地松开符堇。 符堇深色的双眸低垂,望着怀中的方夏。方夏喘着气,鼻息有些急促,面上带着红晕,双唇红润,双眼带着一丝朦胧,抱着他舍不得松手。符堇感受着方夏在他口中留下的温热感,觉得这个吻结束得太快了些。 在鹊山观那次吻方夏,是为了试图证明自己的喜欢,现在符堇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吻结束得太过草率了,他喜欢这种跟方夏纠缠在一起的感觉。 等到方夏差不多喘匀气,符堇望着他,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吻你?” “啊?”方夏一脸茫然。 “你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吻我,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吻你?”符堇一脸认真地问道。 方夏看着符堇慢慢睁大双眼,符堇跟他确认关系后,一直没有亲密的举动,难道是因为抓不到正确的时机? 方夏忍不住小声地问了出来。 符堇嘴角微微绷紧:“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方夏:“所以不是因为不喜欢这种行为?” 符堇:“嗯。” “咳!我觉得接吻这类事,在恋人间可以想做就做,不需要看时机。”方夏说完,又不太确定地小声补充了一句,“大概……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谈恋爱……” “我突然吻你,你不会生气?”符堇问。 “肯定不会!”方夏斩钉截铁地回完,又反问,“你会生气?” “我也不会……” 符堇说着,慢慢朝着方夏凑近,尾音消失在双方再次相触的唇间。 第68章猴爪子o4 外面夜色深沉,方夏躺在床上已经熟睡。 符堇坐在床边,借着床头夜灯的光,看着熟睡中的方夏。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方夏双唇上,虚抚而过,嘴角微微勾起。 他在这人世游荡了那么久,见过的情情爱爱不少,不是没见过别人接吻亲热,但从来不知道接吻是会一件如此愉悦的事。不对,是因为接吻的对象是方夏,他才会觉得快乐,并不是谁都可以的。 在他生前,送到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不少,只是那些人都是被那位派来要他命的,碰不得,也不想碰。对他真心实意者有,只是那些真心实意的人,却个个都是聪明的,可能得不到回报又对自己不利的付出,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他看穿了,偏生他又是一个对感情要求纯粹的人,看不上这种不上不下的爱慕,这心自然也就动不了了。 但凡世人,自己有所付出,自然是想要有所回报的。当时他那种境地,那种身份,符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比起对他的爱慕,他们更爱自己而已,所以,他也不怨那些人,他们不欠他的。缺心眼的傻子,这个世上本就不多,大概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他 分卷阅读98 ,有幸遇到那么一个。 符堇看着方夏,眼神温软。 当初离开耿家的时候,这人明明那么讨厌耿家,却还是考虑到了他是否真的愿意离开;明明身上没多少闲钱,只要他喜欢的东西,这人从来不会吝啬;马广平意外过世,这人准备涉足玄术圈,第一时间却是开口赶他走,明明有他在,回耿家会更容易;这人自己做好了面对玄术圈危险的准备,想的却是如何让他远离危险。 方夏对他好,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吗?显然不是的。 他能给方夏带来的好处,耿家的身份地位,被方夏毫无留恋地抛下了;他能给方夏的感情,在他给出去前,方夏就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 简直像傻子一样处处迁就他。 “你知不知道自己吃大亏了……”符堇对着熟睡中的方夏低声呢喃,“你这样以后就真的永远跑不掉了,我会一直一直跟着你的。” “嗯……” 方夏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脚一蹬,踢开了身上的毛毯,朝着符堇的方向一个扭身翻了过来。毛毯的一半掉在了地上,方夏身上那件当睡衣的短袖t恤,随着他扭身的动作往上耸了一截,露出半截腰身。 符堇的视线落在方夏那段腰上,随即微微蹙眉,这段时间还是没怎么长肉。 符堇起身,帮方夏重新盖好毯子,然后取了酒店的叫餐菜单看了起来。 第二天,方夏起迟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距离跟耿重志他们约好见面的时间,已经只剩下半小时了。 方夏从床上跳起来,赶紧往洗浴室冲。一通洗漱后出来,刚换完衣服,就听到门铃声,匆匆过去打开一看,却见服务员推着一辆餐车,站在他房间门口。 “先生,你点的早餐。”服务员微笑着对方夏说道。 我什么时候点早餐了?方夏一愣之后,回头看向房内的符堇。 [我点的。]已经化为魂体的符堇,回答了方夏眼中的疑惑,[先吃早饭。] 于是,方夏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等他拎着猴爪子,带着张潜下楼的时候,耿重志已经在酒店休息区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方夏率先出声跟耿重志打招呼,以示自己不是故意迟到晾着他的,让他不要误会。他现在跟耿重志是合作关系,他愿意尽量跟合作小伙伴保持友好的相处。 “走吧,去车上说。”耿重志没多说什么,起身直接带着方夏往酒店外走。 耿重志说的车,是一辆六人座的商务车。车上还坐着两个熟人——耿朝林和耿立杰。 驾驶席上的耿朝林笑着对方夏打了声招呼,耿立杰则冷哼一声,撇过头去。方夏对着两人随意回应了一声,带着符堇上了车。 方夏和符堇坐在最后一排,耿重志和张潜坐在中间一排。车门拉上后,耿朝林驱车行出酒店停车场。 “这里装的就是猴爪子。”方夏把装着玻璃盒的布袋递给前面的耿重志,“我用镇阴符封,封了它散发出来的阴气,它的主人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过来。” 耿重志点了点头,“我先陪你们去查一下这猴爪子的来历,晚点再看这猴爪子的情况。” 这只猴爪子,张潜是在d市的一条古玩街上收的。 那是一条小道直通到底的街道,两旁是对面的双层的店铺,小道狭窄,让这条街道看起来仿佛是一条小巷子。 说是古玩街,也就是卖一些古董仿制品,真品自然是极少见的。这条古玩街有些年代了,虽是卖仿品,也曾经繁盛过一段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里面也逐渐发生变化,以前是清一色的旧文古玩店铺,现在有不少店铺改做了其他生意,钟表店、饰品店、眼镜店等一系列充满现代化气息铺子,在里面占了一半地盘。古玩店铺门庭冷落,基本处于半开半关的状态,古玩街已经名不符实。 这条街道是不允许机动车车进去的,其实就算允许进去,这狭窄的道路,机动车也很难开进去,除非车主想报废掉自己的车。 耿重志依旧让耿朝林和耿立杰在车里等着,他则带着猴爪子,跟着方夏他们一起走进这条古玩街。 这条古玩街已经落败了,尽管很多店铺改做了生意,也没能使这条街道重新繁盛起来。里面冷冷清清,很多店铺关着,门板上贴着转租信息。 “张老板,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淘收藏品的?”方夏一边打量这街道上的萧瑟,一边开口问张潜。 “我没到这里来淘收藏品,是这里的一位古玩店店主找上我的。”看了之后,觉得东西确实不同一般,他一向相信自己的买了下来,谁知竟然会是人骨。 “阴沟里翻船。”方夏戏谑道。 张潜撇开头,完全不想搭理方夏。 很快,张潜就带着人到了那位店主的店铺门口。 那店主人就在店门口坐着,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瘦小中年男子,他看到张潜,忙起身迎了上来,热情道:“张老板,您来了!昨天您说要过来,我今天一大早就在店里守着了。您找我是还想看点什么?我铺子里最近收到一对汉白玉雕的佛像,我带您看看?” 那店主的模样,昨天张潜约人的时候显然没提退钱的事。 “我是来找你退买那玉爪子的钱的。” 果然,张潜这话一出口,那店主顿时就变了脸。 “张老板,您买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店主的脸色冷了下去,“您说看走眼了算您的,绝不反悔。” “前提是你卖给我的不是人骨!”张潜愤恨地瞪着那店主。 “什、什么?人骨?!”店主不可置信瞪大双眼。 “而且还是招邪的东西!” 就在那店主跟张潜哭诉自己真不知情时,两人牵扯不清时,方夏眉心一跳,回头朝来的路看去。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偷窥我们。”方夏小声对符堇说道。 符堇顺着方夏视线看去,[那边有三只游魂。] “就三只?”方夏问道。 符堇点了点头。 “怎么了?”耿重志朝着方夏看来。 方夏没回答,单手插进口袋,摸了三枚铜钱夹在指间,迈步朝着那三只游魂所在的方向走去。 [有一只要跑。]符堇出声提醒。 方夏夹着铜钱的手往游魂所在的方向一甩,三枚铜钱飞出,他人也跟着追上去,同时手指在空中飞快地画出符文。 符文落成,三枚铜钱在落地前陡然顿住,随后咻的一声,朝着方夏飞来。方夏手一抬,将三枚铜钱尽数收在手心。 耿重志嘴角一抖,眼中露出一丝震惊。用御鬼术一次镇封三只游魂,这是方夏的父亲——耿家上任家主都做不到的事,方夏的父亲当时在玄术圈还有天才之称。明明学会御鬼术没多久,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已经 分卷阅读99 成长到了这种地步。要是完全成长起来,方夏——或许会成为玄术圈内的怪物。 让这样的怪物当做耿家的傀儡继承人,他这个决定真的没有错吗?耿重志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动摇。 耿重志在方夏转身后,很快收敛了眼中的情绪。 “抓到一只监视我们的小鬼。”方夏一边对着耿重志说,一边从三枚铜钱中挑出一枚,剩下的两枚被他一个反手解了御鬼术的封印,放了里面那两只无辜的游魂。 其中一只游魂飞快的跑了,剩下一个年轻女孩模样的游魂,看着方夏有些不愿离去。御鬼术的镇封,能够让鬼魂免受阳间阳气侵蚀,很多鬼魂其实都是愿意被术者驱使,换取在阳世的庇护的。 符堇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女孩模样的游魂,游魂受惊,飞快地扭头飘走。 作者有话要说: —— 符堇:还有一只…… 方夏:提审完了马上放! 第69章猴爪子o5 古玩店的店主得知自己卖给张潜的玉爪子,居然是人骨后,被吓得冷汗直冒。 他就是一个卖古玩仿品的,会专程来他这里买古玩的,基本都是外行,凑热闹的,真的古玩收藏家,来他这里看东西,那都是当笑话看的!他接触到张潜是偶然,本想能赚一笔是一笔,谁想那卖出去的东西竟然会是人骨。 古玩店店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张潜低声下气道:“张老板,我们进店里说,这里不好说话。” 这家古玩店位置比较靠里,旁边的几家店都关着门,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什么人影,但这店主还是怕,怕自己把人骨卖给顾客的事叫人给听到了,那他这个勉强糊口的小店就开不下去了。张潜的钱他肯定是留不下了,但至少保住自己的糊口小店的名声。 “里面说吧,我正好想问一下这人手骨的来历。”耿重志的视线从方夏把收回,对张潜说道。 耿重志是耿家的家主,张潜是来的路上知道的,在他看来就是耿家这一系大师中,最厉害的人。耿重志开口了,张潜自然很给面子同意了。 耿重志和张潜在店内一张四方木桌边落座,店主手忙脚乱地找水壶给他们泡茶。 方夏没过去坐,他往店门口搬了两张椅子,一张他自己坐,一张给符堇。耿重志侧眸看来,只见方夏凑近符堇,低声说了些什么,符堇点了点头,方夏随后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一人一鬼,亲密无间,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插足他们的世界。 耿重志眉心跳了跳,突然觉得方夏跟符堇之间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太过亲密了?符堇对方夏的态度不一般,他早知道,也知道符堇很亲近方夏,但之前见到的时候,明明没有这种古怪的感觉。 “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你们将就一下。”店主给耿重志和张潜端了一盘花生,又分别给两人倒了茶,“不是什么好茶叶,就我平时自己喝的便宜货。” 方夏回头,朝木桌那边张望了一下,店主眼尖地看到,扬声问道:“小兄弟,我也给你倒杯茶?” “不用了,给我抓把花生吧。”方夏一边说着,拿在手中把玩的铜钱一翻,那被镇封在铜钱内的游魂被放出来。 那是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半透明的身形消瘦,看到方夏后退了两步,退出店外,随后转身就跑。 “咦?跑了?”方夏面上露出一丝小惊讶,他第一次遇到这种镇封成功的魂魄,被放出来第一反应是逃跑的。 “啊?什么跑了?”给方夏拿花生过来的店主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方夏回头,从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谢啦!” 店主回到了方桌那边,方夏将手里的铜钱一翻,原本跑得没影的少年游魂,很快回到了铜钱内。方夏低头看了一眼同学,侧头看符堇。 [你镇封他的时候,他受惊了,没反应过来自己被镇封了。] “还有这种事?”方夏小声嘀咕着,又把铜钱一翻,那少年游魂再次被放出来。 然后,历史重演,那少年游魂再次扭头就跑。 方夏:“……?” 符堇:[……还是没反应过来。] “……这也太迟钝了。”方夏说完,突然来了兴致,“你说我这样来几次,他才能发现自己被镇封了?” 符堇无奈地看了一眼方夏,却也没有阻止他。 自从马广平过世后,方夏对着他面上依旧嘻嘻哈哈,但符堇知道,他并不开心。现在方夏难得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心情,符堇自然是乐于纵容他的。 方夏坐在门口折腾那游魂,店主已经开始交代那猴爪子的来历了。 “那只玉爪……人手骨其实不是我收来的,是岐山村的一个村民找我来卖的。” “岐山村?”方夏回头看去。 第三次被收回来再放出的游魂少年已经不跑了,方夏失望地剥了颗花生,刚放进自己嘴里,就听到店主提到岐山村。岐山村就是离泰合山最近的那个村子,方夏昨天才去过,对“岐山村”这三个字正是敏感的时候。 “对,就是泰合山附近那个村子。”店主点头,证明是他说的岐山村就是方夏想到的岐山村,“那人姓刘,大概在两个月前来找的我,说偶然间得到那个一件东西,让我估个价收了。” 两个月前…… 这个时间总觉得有些微妙。方夏嚼着嘴里的花生,思绪忍不住开始扩散。两个月前那猴爪子被岐山村村民卖掉,那是不是说明那猴爪子在落入村民手中前,和它的主人——鬼宗门的人,曾经一起在d市出现过?说不定就是在岐山村…… 离他师父过世时间那么近,离他师父过世的地方也那么近…… [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符堇抬手帮方夏挡住从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低声问道。 “符堇,你说我师父的死,跟鬼宗门……” [先别胡思乱想,会影响判断,等彻底查清那猴爪子的来历再说。] 方夏点了点头,稳了稳心神,视线转回正站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游魂少年,一边问他话,一边竖起耳朵听里面店主说话。 “我看那东西材质一眼看像玉,但细看又不太像,但做工实在精巧,就给估了个三百,那姓刘的也很爽快,当场就卖给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人骨啊!张老板,钱我全还给你,但这人骨你能不能帮忙想办法解决一下?它招邪,放在我这里,我也……” 他是做古玩生意的,现在卖的都是仿品,祖上其实是卖过真品的。而那些真品的来源,很多都是一些倒斗的拿来寄卖的,因为发的是死人财,他的祖先自然是信鬼神的。店主受此影响,自然也是信这些的。 “你放心,那人骨本来就没打算 分卷阅读100 退给你,我已经交给大师处理了。”张潜指了指耿重志,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店主顿时松了口气。 “你能带我去找一下卖你这人骨的村民吗?我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这人骨的。”耿重志开口要求道。 “行,没问题,我现在就能带你们过去。”店主拍了拍胸口说道。 店主要带耿重志去岐山村,找那位姓刘的村民,张潜就先回酒店,打算晚点过来跟店主去银行办理转账。 耿重志他们谈完了,方夏这边也问得差不多了。 这游魂少年确实是收了人纸钱,才过来跟着他们的,但目的并不是监视他们。 “那人让你过来盯着这只盒子?”方夏顺着游魂少年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耿重志提着的那只盒子上。 “多半是鬼宗门的人,这猴爪子的主人。”耿重志看向方夏,“看来在你封镇阴符的时候,对方已经找到这猴爪子的位置了,现在是在找机会,伺机动手拿回这只猴爪子。” 方夏耸了耸肩,慢了一步这可不能怪他,那完全是属于不可控制的意外。 “给你烧纸钱那人长什么样?”方夏又问那游魂少年。 游魂少年比划描述了半天,最后只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带着口罩和眼镜,再没其他可以作为参考的特征了。口罩和眼镜还都是可摘掉的物品,所以固定不变的特征只有“男人”这一点,完全做不了依据。 “既然那人这么想拿回这猴爪子,让这小鬼去报个信,他自然就会跟上来,暂时不用管,我们先去趟岐山村。”耿重志说道。 “行吧。”方夏翻了一下手中的铜钱,解除了御鬼术,扭头对傻愣在那里的游魂少年道,“你可以走了,记得去那个给你纸钱的人里报个信,我们要去岐山村了。” [你不要我了?]游魂少年仰头看着方夏。 “我们家有规矩,只能养一只鬼。”方夏侧眸看了一眼符堇,对那游魂少年说道。 游魂少年又看了几眼方夏,转身离去。 方夏跟着耿重志他们,古玩街外走,他和符堇肩并肩,走在最后面。 [我们家是指……?] “你跟我的家啊!”方夏凑过去,小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符堇对上方夏的视线,嘴角勾起,眼底浮现出明显的笑意,[我的荣幸。] 方夏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堇露出那么明显的笑容,视线粘在他的嘴角上,移转不开,脚下发飘地往前走,差点撞在张潜身上,幸好符堇及时提醒。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笑。”方夏回过神,挠了挠脸,“特别好看的。” 符堇没有回话,但眼底的笑意又满了几分。 张潜在古玩店门口跟方夏一行人道别,剩下的人由店主领着一起前往岐山村。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粗长的,但是生理期了,所以还是短小君qaq —— 符堇:方夏说,我跟他是一个家,所以我成家了。 作者:大佬,你要发喜糖吗?(期待) 符堇:我想办婚礼。 作者:…… 第7o章猴爪子o6 岐山村,位于泰合山山脚的位置,去村里的只有一班公交,交通并不怎么便利,但岐山村倒并不算是一个贫苦的村落。村里都是两三层的楼房,还自带院子。有一条小河从村内通过,将楼房分成了两大片,卖给店主猴爪子的刘姓男人,就住在那条小河西面那片。 岐山村楼房间的过道并不宽敞,方夏他们坐的商务车不方便开进去,在店主的建议下,耿朝林把车停在村里的晒谷场里,一行人下车走着进去。 已经过了上午十点,日头已经老高,走到楼房间的过道,也没多少可以挡住阳光的阴影。幸好,那姓刘的家,离着晒谷场也不算远,往里走了走过三排楼,再往右拐进去就是。 店主带着方夏一行人,走进一户人家的前院,就瞧见一个光着膀子,赤着脚的高壮汉子,正就着门口水管的水,冲洗沾泥的锄头,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不久。 “哎,刘三!”店主见着他就出声喊道。 “张老板?”那光着膀子的汉子回头,惊讶地喊道。 嗯?张老板?张潜不是回家了吗?哪来的张老板?方夏看向店主。 店主察觉,扯了扯衣角,对方夏解释,“我叫张桥。” 方夏恍然,这位店主竟是跟张潜同姓的,突然觉得他把猴爪子卖给张潜,有了一种微妙的缘分感。 好吧,张潜大概是不想要这种糟心的缘分的。 店主张桥过去,跟那刘三解释他们过来的原因。 刘三放下手中的锄头,关了水龙头,又顺手捞了廊下椅子上的短袖衬衣穿上。 “你们想知道那玉爪子的来历?”刘三撸了一把自己头顶还湿漉漉的刺头,张嘴就开始吹,“那玉爪子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好几百年前是皇宫大内的东西。五爪金龙听过吗?那爪子是一只五爪玉龙摆件上的玉爪,后来我们祖先……” “你们祖先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从那只皇宫大内的五爪玉龙上掉下来的爪子,然后你们家辈辈相传,流传下来的传家宝。”方夏开口帮刘三编故事。 “对!这是这样!”刘三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附和道。 “这玉爪不但是皇宫藏宝,还是至少有百年以上历史的古董,价值不菲,结果到了你手里,被你这个不肖子孙给卖掉。”方夏慢悠悠地接着道。 “啊对!啊呸!不对!”刘三瞪了方夏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我又不是故意要卖掉它的,我那不是……不是因为急用钱,对!就是急着用钱才……” “刘三!”被刘三张嘴就吹的架势,吹懵了的张桥终于缓过神来,赶紧叫停,“哎哟,刘三你乱说什么呢?那不是你偶然间得到的吗?而且那根本不是什么玉爪子,那是人骨头!” “啊?”刘三傻眼。 “而且还是招邪的玩意!” 刘三脸色白了几分。 “这几位是大师,找你问问那人骨的来历,你好好说话!”张桥又道。 “我还以为是张老板你的顾客,想买那玉爪子的……”刘三小声解释了一句,赶紧坦白道,“那玉爪子是我从泰合山山脚出来的路边捡到的。之前市里不是说要测量什么的,封了上泰合山的路,我那天是上去看看路障撤了没,结果在回来路上看到了那……爪子,反正也不知道是谁的,又觉得挺精致的,就找张老板掌掌眼,说不定能卖上一点钱……” 张桥瞪他。 刘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又不知道那是人骨,我也没杀人……” “你是什么时候捡到那只爪子的?”方夏上前一步,盯着刘三问道。 分卷阅读101 “大概是在两个月多前吧……”刘三想了想,补充道,“五月末那几天。” 方夏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师父死泰合山,鬼宗门的法器就出现在泰合山出来的路边;他收到他师父死讯的时间,也是在五月末,鬼宗门法器被发现的时间,也是在五月末。这已经不是之前他毫无依据的联想了,而是确确实实的巧合。 ——令人心头发凉的巧合。 但是单凭这巧合,还不能说明他师父就是死于鬼宗门之手,只能说在他师父过世前后那段时间里,鬼宗门的人也曾经在泰合山出现过。 在回到耿家之后,方夏去找过耿益宗。正是因为耿益宗擅自进山,他师父才会跟着进了山。而他师父被害当时,就是跟这人在一起的。他师兄找到他们时,当时还未咽气的师父并没指认耿益宗,算是排除了耿益宗的嫌疑。但耿益宗依旧是他师父被暗害时唯一在场的人,方夏要调查暗害他师父的凶手,自然首先要找这人盘问。 然而,耿益宗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鬼宗门的人出现。 根据耿益宗的说法,他当时是见到另外一位d市市领导请的大师上山,见他形迹可疑,才跟了上去。那位大师并不是鬼宗门的,而且最后从山里抬出来的尸体中,就有那位大师。至于他师父被暗害当时,他感受到了有人使用法术的动静,但那绝对不是鬼宗门的招式。2o年前,耿家人出手对付鬼宗门残党,当时那些耿家人中,就有耿益宗。因此,他对鬼宗门的法术并不算陌生。 但是曾经也出现在泰合山这点,时间上太过巧合,让方夏不得不在意。 耿重志又跟刘三问了一些细节,等刘三把卖张桥猴爪子的钱还了,一行人沿着原路往回走。 方夏和符堇照旧跟在最后面。 [可以先从鬼宗门开始查一下。]符堇侧头看有些心不在焉的方夏,建议道,[耿家也正在密切追查鬼宗门的事,跟鬼宗门相关的消息,应该能从耿家得到不少。] “嗯。”方夏点了点头,“我一会儿找耿重志问问。” 方夏说着,稍稍抬头,视线越过耿朝林和耿立杰两人的肩膀,看向走在最前面的耿重志。他的视线刚落在耿重志身上,余光就扫见前面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那男人身上的穿着很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 看到那男人,方夏不自觉地想起那游魂少年说过的,支使他那人的几个特质。 男人,墨镜和口罩。 是男人,有墨镜,但没有口罩,而是多了一顶帽子。看着不像是这个村子的人。 他们走在楼房间的过道上,过道狭窄,仅有一车宽的距离,前面原本走在路中间的耿重志,往路边靠了一下,给迎面走来的男人留出走过去的路。 那男人抬手压了一下鸭舌帽,在跟耿重志擦肩而过时,骤然发难,劈手夺下耿重志手中的装着猴爪子的盒子,扭身就跑。 那男人身手矫健,很快跑进了前面前后楼之间的小过道。 耿重志一愣之后,迅速回神,立刻回神喝道,“朝林!立杰!” 耿朝林和耿立杰立即冲上前,飞快越过张桥和耿重志,一前一后拐进前面的小过道。 方夏也跟着飞快地追了上去。 会动手抢走猴爪子的人,排除普通劫匪的可能,就只能是试图取回猴爪子的鬼宗门门人。前者可能性极小,后者可能性又极大,方夏机会是可以肯定那男人就是鬼宗门门人了。 很快的,方夏的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那男人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耿朝林和耿立杰,方夏追着两人后面。方夏扫见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肩膀耸动了一下,随后几道黑影从他手中飞出,飞向一户人家后门的墙角边。 那是几只小鬼,他们蛰伏在阴影处,在耿朝林和耿立杰跑过去时,伸手朝他们抓去,几只透明的小手在两人脚腕上穿过,两人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让前面的男人拉远了一段距离。 “什么东西?!”耿立杰叫道。 那几只小鬼也对方夏动了手,方夏侧身敏捷地躲开,跟在他身后的符堇,手一挥,那几只小鬼就被一阵阴风刮着飞了出了阴影区,在阳光下尖叫着,跳着往阴影里跑。 “是小鬼在绊你们,小心点。”方夏越过两人,追着那男人,在前面又一个过道口右转了进去。 这种自建楼房,几户人家为一排,隔上几户,楼与楼左右之间就会留过道,不是主道的地方,是只容一人通过的巷子。前后之间也留过道,但因为几户每户人家都会打围墙把自家院子围起来,所以前后楼之间留出的过道也十分狭窄。 密集的自建房,纵横交错的小过道,若不是这片楼房的特别了解,知道哪家是哪家,在里面乱窜,是非常容易迷路的。当然,也非常容易跟丢人。 方夏对这种小巷追人的游戏十分熟悉,他紧紧地追在男人身后,不让对方拉远距离。跟在他身后的耿朝林和耿立杰,因为男人的一些小术法被拉开了一段距离,在七弯八拐之后,已经被甩得不见人影了。 跑在前面的男人,突然毫无预兆地侧身翻过一户人家的矮墙,改道从人家院子里跑。方夏稍稍跑过头了一点,但依旧反应极快地单手撑在矮墙上,越过矮墙,紧追前面那男人。 在那男人越过三道矮墙之后,第三户人家的围墙起得高,砖墙高过胸口位置,上面还加了铁栅栏,不是轻易能够翻进去的。男人脚下一顿,扭头就想从院子正门那边翻出去。 然而,就在他那一顿的时间里,方夏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猛然往后扯。男人扭身朝着方夏的脸上挥拳。方夏一手抓住他挥拳的手,同时松开他的后领那只手,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出拳。 拳头砸中男人的脸,发出咔啦一声古怪的声音,触感也十分奇怪,像是打在垫了一层人皮的什么东西上,结结实实地打下去,却没有撞击的实感。 男人抱着盒子退后了两步,墨镜从他鼻梁上掉了下来,露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方夏傻眼,怔愣地看着那男人。 让他怔愣的并不是男人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而是被他用拳头打中的侧脸,变成了如同纸张一般的皱痕——他一拳把人打毁容了? [傀儡术。]符堇开口说道。 方夏刚想问符堇,什么是傀儡术,就见那男人转身,单手攀上身后的高墙,脚在墙上一蹬,整个人轻松地窜上墙头,轻盈地仿佛没有体重一般。随后翻过墙头上的铁栅栏,落进那户人家的院子。 “站住!” 那户人家没人在,围墙大门紧闭,方夏左右张望了一下,正打算跳上挨着高围墙的矮墙, 分卷阅读102 借着矮墙缩短的高度,翻过那带铁栅栏的高围墙,却被符堇出声叫住。 [我来。] 符堇的话音刚落,身影已经直接从围墙穿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一拳把人的脸打得皱巴巴的,我简直是拳王!不,拳神! 符堇:嗯,很厉害。 第71章猴爪子o7 见符堇穿墙过去,方夏往一旁小跑几步,跳上矮墙,伸着脖子往高围墙的院子里看。 那男神抱着装猴爪子的盒子,朝着笔直朝着另一边的围墙跑,其他从那边翻过去。然而,符堇身形如鬼魅,眨眼间就到了那男人的身后。那男人扭身想躲,符堇却在抬手间化出实体,掐住男人的后颈。 男人顿时手脚僵直,拼命地想要挣扎,但动作却好似是脱水的鱼,只有极为无力的抽搐。 男人脸上的出现了更多如同纸张版的褶皱,他头上的黑色鸭舌帽在他的扭动中,掉了下来,露出满头黄纸朱砂的纸符。符堇眉头一皱,还未来得及做什么,纸符就在阳光下飞快地自燃起来。与此同时,方夏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叫,看到一道透明的人影从男人身体里从飘出,迅速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装着猴爪子的盒子掉在地上,被符堇捏住后颈的男人彻底失去了动静。 方夏四下张望了一番,没看到人,就抓住高围墙的铁栅栏,跃上高围墙,翻墙进去。 那男人已经被符堇扔在了地上,方夏过去捡起地上装着猴爪子的盒子,又绕着地上那男人转了几圈。 男人的模样已然大变,或者应该说这东西根本不是一个人。 皮肤是白色的纸面,衣服的是彩色的纸张黏贴上去的,头顶已经烧尽的黄符一片焦黑。惨白的脸一侧凹陷了下去,那是刚才被方夏打的,颜色艳红的嘴巴,黑线勾了鼻子,漆黑无神的双眼。一对上那双眼睛,在这当头烈日之下,都能叫人遍体生凉。 这是一个纸扎人。 民间用来烧给死人的那种,不过这个纸扎人显然不是用来烧的。 方夏在那纸扎人身旁蹲下,伸出手指戳了戳纸扎人的胳膊,胳膊那处凹下去一块。 “你刚才说这是傀儡术?”方夏仰头看向符堇。 “嗯。”符堇示意方夏看纸扎人的脸上画着的那双眼睛,“一般烧给亡者的纸扎人不会画上眼睛。画了眼睛,这纸扎人就变成了容器,鬼魂能够附身其中,就成了傀儡之术。术者将鬼魂禁束其中,任意操纵。不过,附身在傀儡中的鬼魂,任务失败便会被散魂。” 所以,这傀儡被符堇抓住后,很快纸符自燃,魂魄被散。 这也是十分无奈的结局,方夏他们不可能让这傀儡带着猴爪子回去,而且当时那种一点跟上,就会被甩掉的情况,也做不到暗中跟踪。 “这傀儡的目标是这猴爪子,而想要拿回猴爪子的就是这猴爪子的主人,鬼宗门的人,也就是说使这傀儡术的是鬼宗门?”方夏说完,又疑惑道,“那鬼宗门的人还会傀儡术?” 耿书郸给他讲过不少鬼宗门相关的内容,但并没有鬼宗门还会傀儡术的说法。 “鬼宗门应该是不会这个术的。”符堇摇了摇头,“傀儡术在玄术圈其实不少人会,但都是一些简单的术法,比如挡灾的替身符,也是傀儡术的一种,替身符会做成人形纸片,就是因为它是替身傀儡。能做出这种以假乱真的,形似真人的役使傀儡,而且还能施展法术的,术者必然是精通傀儡术之人,鬼宗门精通的是鬼蛊术,就算学过傀儡术,也做不到这种地步。” “难道鬼宗门的人请了别人帮忙?”方夏摸了摸下巴道,“玄术圈有谁精通傀儡术?” “没听说过。”符堇道,“事实上,像这般高超傀儡术,在玄术圈已经有上百年不曾出现了。” “可能是被优胜劣汰了。你看这傀儡一点都不结实,一拳下去就露馅了,一点都不能打,就也帮忙跑跑腿吧?”方夏朝着符堇抬起手,符堇伸手将人拉起来。 “傀儡并不是用来打架的,傀儡术其实是巫术的一种,傀儡上往往会携带咒术。傀儡术一旦被破,破解傀儡术之人就会受到诅咒……” 方夏听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抓紧符堇的手,看着他满眼慌乱,“你刚才不让我追上去,就是因为这傀儡上带有咒术?那你不是……” “我没事,咒术对我无用。而且这傀儡上没带咒术,是我想多了。”符堇回握住方夏的手,然而他没有温度的手,根本无法那只冰凉的手回暖,想了想,俯身凑过去,安抚地亲了一下方夏的嘴角,“我没事,别担心。” “你不能有事……”方夏低着头,额头抵在符堇肩头,“我已经丢了师父了,我不能再把你弄丢了。” “不会。”符堇将方夏拥在怀中,轻拍着他的后背,“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 方夏缓了缓情绪,抬起头,等着符堇威胁道:“骗我小心我家暴你!” “好,我若食言,就任你家暴,我不会起诉离婚的。”符堇抬手抚过方夏假装凶恶的眉眼。 “你也没地方起诉吧?”方夏嘟哝道。 “有地方也不会去起诉。”符堇眼底刚露出一丝笑意,又倏然顿住,视线往身后的一偏,低声对方夏道,“有人来了。” 方夏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化为虚无,面前的符堇由实体化为了魂体。 方夏直直地看着化为魂体的符堇,符堇从来人的方向收回视线,对上方夏的目光,突然又凑过去,亲吻上方夏的双唇。魂体的亲吻,除了靠近时淡淡的冷香,完全没有任何触感,方夏的脸却一下子红了,感觉自己被毫无预兆地占了便宜。 方夏瞪着符堇,想着怎么把便宜占回来。然而,不等他付诸行动,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呼喊他名字的声音。 方夏撇了撇嘴,等看到耿重志一行人跑到过道口时,才出声应道:“在这儿!” 耿朝林和耿立杰也和耿重志在一起,甚至古玩店老板张桥都跟着一起过来了。 方夏捡起地上的纸扎人,傀儡术解除后的纸扎人,就只剩下单纯属于材料的重量。方夏把纸扎人托出去给外面的耿朝林,然后踩着这户人家的花坛,从围墙上翻出去。 “哎哟妈呀!这是什么?”跟着跑过来的张桥,探头一看,猝不及防地对上纸扎人那双黑沉沉眼睛,吓得惊出声。 耿重志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空白黄符,沾了口水,贴在纸扎人脸上,遮住那双渗人的眼睛,“走,先回车上。” 傀儡术已破,里面的鬼魂也已经散魂,剩下的纸扎人就是一个普通的纸制品,留着也毫无用处。耿重志让耿朝林找了一处无人的小山坡,将 分卷阅读103 那纸扎人一把火烧了。 将古玩店老板送回去后,在送方夏回酒店的路上,又变故陡生。 耿重志听到装着猴爪子的盒子传出动静时,赶紧将其从布袋中取出,撕了上面的震阴符一看,发现那只原本蜷缩成团的婴儿手骨张开了五只,在盒内的固定架上拼命挣扎。他立刻意识到不好,然而已经开不及了,那只白玉般的手骨突然炸开,在透明的玻璃盒内化成了一堆血水。 方夏攀着耿重志的椅背,伸着脑袋看耿重志手上那只满是血水的玻璃盒。 “怎么回事?”方夏问道。 “鬼婴自爆了,对方放弃了拿回这只猴爪子。”耿重志把盒子塞回布袋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猴爪子这法器极难炼制,我还以为对方必然会想尽办法拿回去的,是我的估算错误。” 方夏重新坐回去,眉头跟着皱了起来,“也就是说鬼宗门的线索断了?” 耿重志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方夏:“你觉得文石道长的死跟鬼宗门有关?” “你不觉得那猴爪子被人捡到的时间地点都太过巧合了吗?”方夏抱臂反问。 “确实巧合。”耿重志点了点头,回过头去,“你不用这么防备我,我们耿家为你提供你需要的线索消息,你回耿家,这是我们说好的交易。只要你还是我们耿家人,我就不会阻拦你调查。” “我也是这么相信你的。”方夏翘着腿,吊儿郎当地笑道。 耿重志没有计较方夏那句相信中有几分真,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说道:“鬼宗门的线索倒不是完全断了,还有一条。” “说来听听。”方夏放下翘着的那条腿。 “玄雍派,还有印象吗?” “记得。”方夏想了想,回道,“邹无邙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的门派。” “邹无邙自称他师叔改良的养鬼术法器,顾家继承人已经给出了明确的鉴定结果,那其实是鬼宗门养鬼术的一种简化。养在那法器里的鬼魂一定程度上会被炼化强化,鬼魂心性会变得狂躁,这也是鬼宗门养鬼术的一个特点。” 玄雍派那法器中养的鬼魂方夏接触过,无论是反噬吴长送的那只,还是邹无邙放进废工厂内的那五只恶鬼,确实都有些狂躁的倾向。 “不过,就算顾家继承人那么说了,玄雍派照旧不承认,但凭一个法器跟鬼宗门有关,我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只能盯着他们。我们暂时找不出其他证据,但你可以带符堇先生过去看看,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玄雍派在哪里?”方夏问道。 “f市,我让朝林送你过去。”耿重志道。 “不用,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方夏拒绝。 耿重志没有勉强,把玄雍派的地址告诉了方夏。 没多久,到了方夏住的酒店门口,方夏下车,拉着车门,等符堇也跟着下车后,有探着脑袋问耿重志:“现在在玄术圈擅长傀儡术的有哪些人?” “王家。”耿重志回道,“那也是个家传世家,但那只是个小家族,家学说是傀儡术,会的也只是一些小法术,根本做不到让纸扎人傀儡化到形似活人,甚至察觉不出鬼魂阴气的地步。” “我知道了。”方夏关上车门,转身跟着符堇朝着酒店大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骗我小心我家暴你! 符堇:好,我若食言,就任你家暴,我不会起诉离婚的。 作者:不对啊!你们还没结婚吧?啊!我什么都没说!(顶锅盖遁走) 第72章阴婚o1 f市,方夏还是第一次来。 这是一座交通十分便利的省会城市,地铁线四通八达,纵横贯穿整个城市。 方夏下了飞机,坐地铁进了市区,拖着行李箱去事先定好的那家酒店。 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就位于地铁站附近,而在网上评价不错,最近又在做周年活动,入住有优惠。方夏在多方面考虑之后,就选了这家酒店。 “今天果然来不及去找邹无邙了。”方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对身旁的符堇小声道,“都五点多了,收拾一下差不多就可以吃晚饭了。” [明天再过去吧,你也累了。]符堇看着方夏略带疲倦的眼角,忍不住有些心疼。对上厉鬼恶魂,他可以护着方夏,但在生活上,他却没法照顾方夏太多。 “我没觉得有多累。”斑马线对面的红灯亮起,方夏停下脚步,侧头看符堇,看到对方眼底的心疼,话语微微一顿,“不过这个点都下班高峰期了,坐车肯定很挤,找邹无邙还是明天再说吧。” [嗯。] 对面信号灯跳到了绿灯,方夏拖着行李箱,往马路对面走。过了马路,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方夏订的酒店。 方夏去前台做完入住登记,拿了房卡,就去了电梯间等电梯。 方夏半坐在行李箱上,穿着七分裤的腿斜支着,露出半截小腿。符堇的视线在方夏的微微紧绷的小腿上扫过,才抬眸去看方夏手中那张金色的房卡。 房卡中间的位置贴着房间号7o8,是7楼的房间。在右下角的位置,印着一个“苏”字,隶书体,看起来像一个特别标记。 “这卡上的‘苏’字是什么意思?”方夏侧头问符堇。 符堇微微摇头,对这他不是很清楚。 正在这时,一对男女男女手挽着手走了过来。 男人手中晃着车钥匙,穿着一身名牌。女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墨镜架在头顶。 “房卡上的‘苏’字,指的是苏氏企业,这家酒店就是苏企连锁酒店中的一家。”女人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笑着对方夏说道,她显然是听到了方夏刚才问符堇的问题。 男人松开女人的胳膊,按了电梯往下的按钮,大概是要去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f市苏家没听说过吗?苏家掌权人苏明胜,在f市还算有名的富商,你没听说过?”男人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斜眼看向方夏。 “没听说过,我外地来的。”方夏从行李箱上站起来,耸了耸肩,说道。 “来f市旅游?”女人过去挽住男人的胳膊,看着方夏问道。 “算是。”方夏回道。 “来旅游一个人?女朋友呢?” “没有。”但我有男朋友。 “一个人来开房啊?真凄凉。” “……”不,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开房的。 方夏拿余光偷偷扫了一眼符堇。 就在这时,电梯下来了。 电梯门打开,里面肩并肩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温和无害,一眼看去就能叫人心生好感;一个长得极俊,好似明星,但面带冷意,看人的眼神带着极为不善的挑刺。 分卷阅读104 电梯外面,女人看着那面容冷峻的男人一愣,在对方脸上挪不开眼了。 “看什么看?” 面容冷峻的男人很快眼神不善地扫向那女人,双眼眯起,正要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同伴一脸无奈地抓住胳膊,拉着人往电梯外走。 “抱歉,他脾气不好。”温和的男人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着,跟电梯外的女人道歉。 “没事。”女人按住身边的男伴,跟对方点了点头,拉着人进了电梯,随后对方夏炸了眨眼,“小帅哥,祝你下次开房能带上女朋友。” 这是祝福吗?这是诅咒吧! 方夏瞪了一会儿关上的电梯门,结果一回头,却看到符堇跟那两位从电梯里出来的男人对上的视线。 方夏一惊,这两人看得到符堇? [顾寅,顾家继承人。]符堇看着那面容冷峻的男人,对方夏说道。 玄术圈四大家族之首,顾家的继承人顾寅,同时也是—— “顾文凯的大哥?”方夏露出意外的表情,顾寅跟顾文凯长得一点都不像。这人是顾寅的话,那他身旁那位看起来跟他关系亲密的男人,就是他的恋人秦飞? “传闻中的那位耿家继承人?”顾寅视线一转,落在方夏身上,上下打量。 符堇横跨一步,挡住方夏面前,神情淡淡地对上顾寅的视线。 顾寅眉头一挑,面上不友善的神色稍稍收敛,开口问道:“来调查玄雍派的?” “你也是来调查玄雍派的?”方夏从符堇身后探出脑袋,不答反问道。 “不是,我只是陪秦飞来旅游而已。”顾寅倒是意外直接地回答了方夏的问题,“玄雍派的人现在被不少人盯着,你也跑去盯着人怕是没什么用。看在文凯的面子上,给个建议——去拐几只玄雍派养的鬼问问,或许能得到些答案。这对擅长御鬼术的耿家人来说,应该不算太难的事。” 顾寅说完,直接揽着身边的秦飞转身往外走。 看着两人走远,方夏重新转身去按电梯,刚才跟顾寅说话的时间里,上来的电梯已经去楼上了。 “那顾寅的脾气,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糟糕。”方夏一边等电梯下来,一边对符堇说道。 [那是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 方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也想在符堇面前尽量表现得好一些。 电梯门打开,里面没有其他乘客。方夏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等符堇也跟着上了电梯,才让电梯门徐徐关上。 “刚刚跟顾寅在一起的那人,他也能看到你?”方夏往符堇身旁挨了挨,问道。 符堇点了点头。 “他是哪家的人。” [那是秦飞,他不算玄术圈的人,不过在玄术圈挺有名。]符堇道,[他是大功德者,天佑之命,百邪不侵。去年那场玄术圈的大灾难中,也因为有他在,最后才没发展成最糟糕的结果。] 玄术圈那场灾难,方夏大致听说过,说是耿家上任继承人耿博文入了魔,差点导致阴阳界线崩溃,阴阳混沌的结局。 “大功德者……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方夏感叹。 [你比他厉害。]符堇望着方夏认真道。 方夏觉得,他跟秦飞大概是没法放一起比的,不过听着符堇夸自己,还是忍不住飘飘然。 到了七楼的房间,方夏打开行李箱,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先去冲澡了。 天气热,身上出了汗,一个冷水澡冲完,方夏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冲完澡,方夏就穿了条内裤,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洗浴室走出来,发现化成实体的符堇正在帮他收拾行李箱。 把刚才他翻乱的衣物重新整理好,把需要用的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需要挂出来的衣服,拿一架挂进衣柜里。这些其实都是不难的事,不过符堇应该从来没做过这些事,动作生疏中带着迟疑。 平时在家里,他总会及时收拾,出来住酒店,他一般到房间就会马上整理好,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给过符堇动手的机会。 不过,最近符堇似乎总想帮他做点什么。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是,符堇就站在一旁,试图帮他递东西,但是被自己拒绝了。 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符堇,现在却在手忙脚乱地帮他收拾衣物。方夏突然明白了,符堇大概是想好好照顾他。 方夏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擦着头发的动作顿住,心脏却如同过了电一般越跳越快。 符堇站在床边,看着从行李箱中取出来,摊在床上的衣物,皱着眉头思考哪些该挂出来。 “符堇!”方夏对着符堇的背影喊了一声。 “嗯?” 符堇疑惑地回头,却见方夏以十米冲刺的速度,光着脚朝他跑来。 符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转过身,张开双臂,抱住冲过来的方夏。 方夏没穿衣服,符堇一抱上去,摸到的便是一片微凉的皮肤,带着沐浴后清爽的味道。符堇抱紧怀中的人,眸色微微暗沉,有什么深层次的渴望,被撩拨着滋生出来。 方夏却是不太满意现在这种状态。按照他的预计,这么冲过来应该能把符堇扑倒在床上才是,却不想符堇身形纹丝不动,并且稳稳地接住了他。 好吧,符堇是厉鬼,他不该拿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预计的。 方夏双手按在符堇的肩膀上,用力推了推。符堇看了一眼怀里的方夏,顺着他的意思坐在床边,然后顺势往后倒,平躺在床上。方夏趴在符堇胸口,顿时满意了。俯身在亲了他一口,又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然后双手撑在他耳边,从上方凝视着他。 “符堇,我们来做点恋人开房该做的事吧。” 第73章阴婚o2 “符堇,我们来做点恋人开房该做的事吧。” 方夏觉得,大概是电梯前遇到那女人的话影响到了他,一冲动就把内心蠢动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出口的瞬间有点后悔,说出口后却开始期待起来。 方夏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脏狂跳着,一下紧接着一下,紧张和亢奋的情绪在流动的血液中激荡。 符堇抬眸,看到方夏双眼发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灼热而滚烫。 “做什么?”符堇双手贴在方夏的腰际,虚扶着撑在自己上方的方夏。 贴在手心的皮肤温软,但稍稍用力,能够摸到皮肤下隐隐紧绷的肌肉。不是夸张生硬的鼓起,而是薄薄的一层,线条流畅,而充满劲道和柔软的结合,手感十分舒服。符堇忍不住动了动拇指,摩挲了一下那光滑皮肤,又轻轻按压了一下,感受下面那柔韧的肌肉。 突然被符堇这么一摸,方夏只觉得电流从尾椎骨直蹿脑际,腰抖了一下啊,差点身体一软,直接趴倒在符堇身上。 分卷阅读105 “等一下,你、你先别乱摸。”方夏面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很快染上红晕,但他依旧强作镇定,接着回答符堇之前的问题,“我们来做舒服的事。” “嗯?什么舒服的事?”符堇问着,视线沿着方夏的面颊往下游走。 泛红的脖子,上面喉结滑动着,锁骨深陷处,留着阴影,再往下…… 方夏俯身,凑到符堇耳边,微哑着声音道:“我想睡了你。” 符堇眸底的暗沉浮涌上来,将瞳眸燃成深沉的墨色。他抬起胳膊将方夏整个人抱住,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胸腹相贴,唇瓣擦过他的脖子,似轻笑似怀疑地问道:“你会?” “我查过资料了!”方夏反驳完符堇的质疑,抓着他的头发嘟哝道,“你到底让不让我睡啊?” “任君处置。”符堇在方夏耳边低声回道。 这一次,方夏是真的听到了符堇的轻笑声。伴随着胸膛的颤动,低低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撞在他的耳膜上,叫人心迷神醉,神思荡漾,血气上涌。 简直要命了—— 方夏将脸埋在符堇的肩窝里,呼吸间全是属于符堇身上的冷香,只觉得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嗯?怎么了?”见方夏迟迟没有动静,符堇忍不住侧头问道。 方夏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在符堇肩膀上,打算坐起来,却发现符堇紧紧抱着他,手掌按在他后背,他根本坐不起来。 “符堇,你先松手。”扑腾了一下没坐起来的方夏,喘了口气,拍了拍符堇肩膀,憋屈地提要求。 符堇依言松手。 方夏成功坐了起来。 方夏双腿分开跪在符堇身侧,半坐在他腰腹间。 符堇躺在那里,低垂着眼眸,一脸温驯,确实如他所说的——任君处置。 方夏咽了咽口水,稳了稳心神,动了动有些泛凉的指尖,随后伸手去解符堇衬衣的扣子。 一颗……两颗…… 就在方夏的手指,刚捏住衬衣的第三颗扣子时,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骤然响起。方夏被吓得手抖了一下,瞪大眼睛扭头看向声源。 手机屏幕亮起,手机铃声欢快地在房间内回荡。 响了好一会儿,铃声才停止。 方夏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想要继续解符堇的扣子,却不想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方夏:“……” 符堇伸手,捉住方夏拽着他扣子不松的右手,“去接电话吧。” 方夏不情不愿地松手,从符堇身上爬下来,过去接了电话。 “喂?”方夏没好气地对着电话那头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叫二叔公。”打电话来的是耿书郸,他顶了方夏一句,随后问道,“你在做什么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在干人生大事。”方夏转身看向符堇。 符堇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解开的三颗扣子已经被重新扣好,方夏一脸抑郁——人生大事黄了。 “嗯?你有什么人生大事?”耿书郸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有人生大事了?”方夏反问。 符堇从摊在床上的衣物中,找了一件格子纹路的短袖衬衣,过来给方夏穿上。 方夏一边哀怨地看着他,一边配合动作。 “行,你可以有人生大事,还可以有国家大事。”耿书郸说道,“不过在你重新投身大事之前,我可以问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吗?我听程东说,他那边已经收到了委托人回复,你已经完成了委托任务。” “暂时不回去。”方夏坐在电视柜上,抓着符堇的手把玩。 “你现在在哪儿?”耿书郸问。 “f市。”方夏回道。 “去调查你师父的事?” “嗯。” 电话那头,耿书郸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就知道放你出去,你就不会回来了。” 方夏没有回话。 “你师父的事查到什么了吗?”耿书郸顿了顿,换了话题。 “查到一点,可能跟鬼宗门有点关系。” “别一个人逞强,需要帮忙尽管说,我在玄术上的天资不如你,但至少比你更了解玄术圈。”耿书郸说完,又叮嘱了方夏几句。 “你是到更年期吗?怎么那么唠叨?”方夏嘴上对着耿书郸抱怨着,面上的神情却是软和了下来。 耿书郸唠叨归唠叨,但好意却是真的,方夏跟他顶嘴,却是亲近意味居多。 不过,耿书郸可不管方夏亲不亲近他,听到“更年期”三个字,就立刻挂断了电话。即将真正迈入四十不惑的耿书郸,对于调侃年龄的话,可以说是相当在意并且抗拒,一谈及就闪避。 “好像不说他就不会到4o岁了。”方夏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吐槽。 “你也别总拿这事闹他。”符堇抬起另一只手,帮方夏把湿漉的半长发往后捋了捋。 方夏把手机扔回电视柜上,单手揽住符堇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一下,“那我闹你可以吗?” 符堇帮方夏整理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在方夏唇上回亲了一下,“下次吧,该吃饭了。” 方夏颓然地扑进符堇怀里,脑袋顶着对方的胸口,一副失落状。 符堇帮方夏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摸索着给他扣上衬衣扣子。 不是不愿意跟方夏做那种事,他想要占有方夏,从心到身,让他全然属于自己。今天原本是可以水到渠成的,可惜方夏的情绪被打断了,而且也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他躺着什么都不做,方夏就能紧张慌乱到那种地步。 再等等,下次就不会这么放过你了。 符堇帮方夏扣上最后一颗衬衣扣,把人从电视柜上抱起来,放在床上。 “穿哪条裤子?”符堇看着床上的衣物,在其中挑选起裤子。 “我自己穿!”方夏脸一红,从床上蹦起来,随手拿了条裤子给自己套上。 穿好裤子,方夏飞快地把床上的衣物收拾好,又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吹干,顺手扎起来——有两个月没剪头发,原本不过一指长的小辫子,现在已经能扎成一束短马尾了。 找个时间去剪个短发吧。 方夏甩了甩辫子,去装法器的布袋里,摸了几枚铜钱和纸符塞进口袋后,便招呼符堇一起下楼吃饭。 符堇化为魂体,跟着方夏一起走出房间。 酒店的走廊铺着地毯,走在上面悄然无声。方夏走在地毯上,一路东张西望,走进电梯间后,又抬头看电梯顶。 [在找什么?]符堇开口问道。 “找游魂。”电梯里没有人,方夏回道,“我感觉进了这个酒店之后,几乎都没有看到什么游魂。” 游魂孤鬼之类的,并不是多如牛毛的存在,但有阴阳眼的人,真心要找,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找到的。 但自从进 分卷阅读106 了酒店之后,方夏就没见过一只游魂。游魂孤鬼畏惧符堇,但也只是不靠过来纠缠,并不会远远避开。然而,现在已是黄昏逢魔时刻,白日里躲着的游魂开始出来活动的时间,可在走廊那些角角落落的地方,电梯顶上,方夏却依旧找不出一只游魂。 [也许是这个酒店刚做过驱邪法事?]符堇说道。 “可能是。”方夏点了点头。 驱邪法事这是说得通的,一般的驱邪,可不就是一股脑地把那些游魂孤鬼赶出去嘛!就是这赶得也太干净了点,整个酒店一只都看不到,想临时找一只打听情况的游魂都找不出来。看来等会儿吃完饭,还得去外面逮一只。 方夏正想着,电梯到了三楼的用餐层。 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小声争论着什么。看到电梯门打开,立刻停下了说话。 方夏看向他们,视线微微一顿,他看的不是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站在这三人身后,穿着一身民国中山装的男人。 那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面上表情冷硬,眼神沉寂,身影微微透明——这显然不是一个活人,而且也不是也不是普通的游魂,应该属于不好惹那类鬼魂。 方夏见过很多游魂孤鬼,他们的身影基本都十分透明,就跟肥皂泡泡差不多的感觉,偶尔也有身影明显的,但除了符堇,他从未见过身影像这男人这么清晰的鬼魂。 方夏看了一眼那穿着中山装的鬼魂,很快跟着符堇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着用餐区走去。鬼魂是如愿见到了,但这位显然不是可以随意抓来问话的。 符堇跟着方夏路过那只鬼魂身旁后,又回头看去,那穿着中山装的鬼魂也正回头看着他们,或者应该说是看着方夏的背影。符堇眸光一冷,对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跟着那三个男人上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电梯往下,三个中年男人依旧在争执着,然而在他们的争执声中,突然传出一声突兀的铃铛声。三人顿时一静,中间那人,动作僵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如同拇指大小的铜铃铛。铜铃铛躺在他手心中,又响了一声。 “这是选了刚才那个青年?”托着铜铃铛的中年男人低声开口道。 “应该没错了。”另一个中年男人缓缓点头。 “那回去就找大师合一下八字?” 这话话音刚落,铃铛突然从托着铃铛的男人手掌中滚了下来,掉在电梯地板上。 三人再次噤声。 良久,之前托铃铛的男人,弯腰捡起铃铛,沉声道:“不用合了,直接把八字给太公送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城市写错了,不是a市,是f市,眼瘸看大纲的时候看错了。不是耿家老宅所在的a市,而是另一个城市,知道一下就好,不影响剧情。 第74章阴婚o3 方夏和符堇在酒店餐厅吃完晚饭,外面天色已经擦黑。人行道边的路灯,各家营业商店的霓虹灯,绿化带的装饰彩灯纷纷亮起,勾画出大城市夜晚特有的繁华景象。 而这光影交错之中,普通人看不到的魑魅魍魉,也开始四处游走。 方夏带着符堇一起去酒店外找游魂。他也没走多远,在酒店符堇转了一圈,最后在酒店背后不远的一条小路上,一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后门附近找到一只游魂。 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小道上飘荡。是十分普通的游魂,身形透明,几乎快看不清,要不是方夏眼神好,说不定对方飘过去了都不会发现。 [你喊我啊?]老太太停下来,扭过头看向方夏这边。 “奶奶,我想问你点事。”方夏拿黄符折了两个元宝,翻手烧给那老太太。 老太太转眸看向方夏身旁的符堇,面露迟疑。 符堇后退一步,站到方夏身后。那游魂老太太才朝着方夏这边飘来,抬手在空中虚抓了两把,收了方夏烧给她的元宝。 [小伙子,你想问什么啊?] “奶奶,你有听说过玄雍派吗?”方夏问道。 游魂老太太摇了摇头。 他想也是,玄雍派是养鬼的门派,真跟玄雍派有接触,他怕是遇不到这位老太太了。方夏挠了挠脸,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了。 “咳!那你听说过这f市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特别可怕,或者特别奇怪的事?”方夏想了想,接着问道。 [没有,没听说过。]老太太摇了摇头。 方夏有些失望,不过这种情况也算在他预料之中。若是真能路上随便拉几只游魂,就能问出玄雍派不对劲的地方,那玄雍派跟鬼宗门的关系早就被调查得清清楚楚了。毕竟不少玄术圈的人盯着这门派,而问鬼术也不是多难的法术。 方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那么做了,不过是抱着瞎猫撞见死老鼠的侥幸心理。然而,事实说明死老鼠并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 那么想着,方夏又用黄纸折了一只元宝,打算打发走面前这位游魂老太太。 [不过最近发生了一件让我十分生气的事!]游魂老太太突然说道。 方夏刚打着打火机,打算点元宝的动作一顿,松开按着打火机的手,看着老太太追问道:“什么事?” [那家酒店看到了吗?]游魂老太太抬手指了指方夏身后的方向。 方夏扭头,看着老太太指的方向看去,发现老太太指的就是他住的那家酒店。 “看到了,那家酒店怎么了?”方夏来了精神。 [那家酒店的老板不是个好人!] “怎么说?” [就在上个月月底,那酒店老板家里祭祖,请大师给那酒店驱了邪!把躲在里面的孤魂野鬼全都赶出来了!]老太太跺了跺拐杖,[然后接了他们家祖宗的亡魂进去,现在那酒店成了他们祖宗的地盘,我们这些游魂都没法随意进去了!] 亡魂在阳世有阴宅的说法。 有后人做祭,先祖亡魂便可以在阳世拥有一方宅邸住处。比如墓地,没有墓主人的允许,孤魂野鬼不可擅入;再比如供着先人牌位的人家,只要先人亡魂还未转世,其他鬼魂也是未经同意,不可私闯入门的。当然,这些规矩对于力量强大的厉鬼恶魂就没什么作用了。有供奉的先祖亡魂比一般游魂强大,但他们依旧是普通的鬼魂,力量难以与厉鬼恶魂相较。 方夏看着游魂老太提,抽了抽嘴角。 “……人家可能是想请自家祖宗过去坐坐,看看自己子孙后代的奋斗成果。”而且那酒店本来就不是你们这些游魂的地盘啊! 虽然一般人都只是在家祭祖时说几句,告知祖先,并不会把祖先的亡魂请进自己经营的场所,但这也阻止不了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 分卷阅读107 想法清奇的人。 [也不知道那老板家的祖宗什么时候走,我孙女在那里上班,想去看看她都不方便。] 方夏:“……”说了半天,原来重点是这个! 游魂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对着方夏抱怨着,翻来覆去都是苏家请了大师,给苏氏旗下那家酒店做了驱邪,为他们苏家祖宗清场,让他们这些游魂失去了清净之地。方夏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加了两只元宝,才送走这唠叨的游魂老太太。 看着游魂老太太飘远,方夏松了口气,回头对符堇说道:“这么说来,我们之前从电梯出来看到的鬼魂,其实是苏家祖宗的亡魂?” [应该是。]想起那穿着民国中山装的鬼魂,符堇忍不住眉头轻皱了一下,那鬼魂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人死后,不提那些没有归处的孤鬼游魂,就说接受后人供奉的亡魂,能滞留在阳世的时间各不相同,他们在阳间承受阳气侵蚀,几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亡魂来说已是极限,几乎没有能够超过十年之久的。而那穿中山装的鬼魂,显然不像普通的亡魂。他滞留在阳世的时间应该又将近百年了,但他完全没有要消散的迹象,而且魂魄的凝实程度也远在普通亡魂之上。 符堇将这些跟方夏说了。 方夏往符堇身边凑了凑,让自己跟符堇肩并肩挨在一起,“我不是有你在嘛!你都闯进他地盘了,他也没敢拿你怎么样,显然也是怕你的。”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 “我又不去招惹他,我就招惹你。”方夏歪着头看符堇。 [嗯,你招惹得很成功。] 方夏面色微红,转开视线,看着符堇一脸认真地回应他的调戏,总叫他有种想推到对方的冲动。 “要调查玄雍派,可能真得照着那位顾家继承人的建议,去抓几只玄雍派养的鬼魂。”方夏走出小道,朝着酒店方向走去,“不过,在废工厂那次一样,我明明用御鬼术抓到了那两只恶鬼,那两只恶鬼却被邹无邙事先施加的术打散了魂魄。要抓玄雍派扬的鬼魂,得在御鬼术抓到鬼魂的同时,解除鬼魂身上的术法,这种事我还不是很有把握,那位顾家继承人高估我了。” [他没有高估你,你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但是现在没有给我继续练习的时间了。”方夏想了想,最后决定道,“算了,我把连法器带鬼一起弄过来,没有法器这个媒介,鬼魂身上的术法自然也就触发不了了。” 符堇:[……] 方夏回到酒店,继续翻看之前还没看完的符文范本。 耿书郸给他的这本符文范本,上面符文不算多,只是符文本身复杂,光记下来就得花不少时间。记熟了还得学着画,需要熟练到一气呵成的地步,又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尽管方夏仗着天赋学得飞快,但依旧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八点多的时候,酒店服务员来按了门铃。 方夏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微笑着递给他一个方形礼盒,“您好,这是我们酒店周年庆,送给入住酒店的客人准备的小礼物,请您收下。” 方夏接过那个礼盒,又扫了一眼服务员身旁的小推车,里面放满了跟他手中一样小礼盒,显然是接下去准备送给其他酒店客人的。 “你们这个活动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在订房间的时候没看到说还会送礼物。”方夏问道。 “是今天刚开始的,为期三天。”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方夏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礼盒。 “是苏氏旗下糕点店新出的糕点。” “谢了,我正好有点饿了。” 送别服务员,方夏关上房门,拿着装着点心的礼盒往屋里走。 “符堇,来吃点心。” 酒店送的糕点,一盒九个装,味道意外得不错。方夏决定明天去问问酒店服务员,卖这种点心的店在哪里,他准备再去买两盒回来。 过了11点,方夏洗完澡,上床睡觉。符堇照着平时的习惯,坐在床边守着方夏。 今晚方夏的睡相十分老实,睡熟后就安分地平躺着,没有平日里花样百出的瞎翻滚。符堇看着熟睡中的方夏,眉头蹙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过了午夜,1点整的时候,房间外的酒店走廊上,传来乐队敲锣打鼓的声音,奏的是婚庆的乐曲,偏偏中间还夹杂着唢呐凄凉的音调。 是阴婚的迎亲队! 符堇看向房间门口。 死人娶亲,是为阴婚,也称作冥婚。 阴婚有双方都是亡者的结亲,阴婚迎亲队是来回于双方坟茔之间。但这阴婚迎亲队跑来了酒店这种地方,显然是来娶活人的。 阴婚迎亲乐队在门外响了一阵,随后一个细细尖尖的女声高声喊道:[迎亲——] 符堇紧紧地盯着方夏。 [迎亲——] 外面的女鬼又喊了一声。 符堇瞳孔陡然缩紧,他看到方夏的生魂浮出身体,缓缓坐起身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迎亲——] 方夏的生魂从床上飘起来,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方夏!]符堇猛然起身,他想伸手去拉住方夏,但又怕自己身上的阴气伤到方夏的生魂。被伤了的生魂,就永远回不到身体里了。 方夏的生魂脚步顿了顿,随后晃晃悠悠地继续往外走。 亡者迎娶活人,是会事先给活人送来合婚贴和牌位。活人若是接下,阴婚迎亲队就会上门迎娶,带活人生魂,前往亡者墓地完婚。 但是方夏明明没有收到过合婚贴和牌位—— 想到这里,符堇视线陡然一转,落在书桌上放着的那只点心礼盒上。 符堇飞快地走向书桌,身影迅速化为实体。 符堇走到书桌边,拿出盒子里方夏留给他的五块糕点,倒出垫在盒底的东西。 白纸红字的合婚贴,上面贴着方夏和那中山装男人的照片,一套纸剪的婚服,还有一块手掌大的玉制牌位,上面刻着“苏闻之位”。 那鬼魂自己不敢接近方夏,却是借了活人的手,送来了合婚贴和牌位。 “苏闻……”玉制的牌位化为粉尘,符堇眼底一片阴冷,眉眼含霜,身上煞气隐现。 符堇走到床边,给床上的方夏穿上衣服,动作轻柔地将人抱起,又取了一件外套盖在方夏身上。 “等一下,我很快带你回来。”符堇在方夏额头落下一个吻,抱着人往房间外走。 第75章阴婚o4 白幡开道,锣鼓唢呐曲调高唱,一队重重叠叠的人影,他们穿着白衣系着红绸,脚不着地的飘着前行。一抹生魂被簇拥在中间,浑浑噩噩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酒店走廊上。 这是一支阴婚的迎亲队。 眼可见鬼者,可见其形不可闻其音;眼可 分卷阅读108 见鬼,耳可闻鬼言者,方可见其形闻其音;普通人则不可见也不可闻。 顾寅半开着房门,抱着胳膊,倚在门框边上,看着这支亡者的迎亲队,从门口飘荡着往前走。等到队伍末的鬼影在他门前路过,他放下胳膊,站直身形,正打算跟上去,余光却瞥见,在离队伍末不远处还坠着一人影。 顾寅转头看去。 那人清贵出尘,犹如仙人之姿,眼底却是阴霾浮动,宛如鬼神凶煞。周身是被强制压制住的阴气,浮躁凛冽,满身肃杀。他怀中抱着一人,视线遥遥凝望着前面队伍中,正茫然张望的,属于怀中人的生魂,一步一步,跟着队伍徐徐前进。 符堇。 耿家镇封百年的鬼魂,果然不是什么普通厉鬼。 顾寅的视线落在符堇的脚边,地毯上有属于符堇的影子。 符堇走到门口,顾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对方并没有给他一丝目光,径直从他面前走过,跟着前面的阴婚迎亲队伍,消失在前面走廊的转角口。 锣鼓唢呐的声音远去,走廊重新归于寂静,顾寅退回房内,关上房门。 “怎么把门关上了?现在差不多该出去跟上那支迎亲队了吧?”秦飞把刚写完的护魂符塞进口袋,走到门口,伸手要去开门。 顾寅把秦飞的手从门把手上拿下来,牵在手中。 “不用去了。” “怎么了?”秦飞疑惑地扭头看顾寅。 “被迎亲的人是方夏,跟在他身边的那只厉鬼已经跟上去了。” 秦飞先是惊讶,随后面上又露出些许担忧,“只有符堇没问题吗?要不我们还是……” “那可不是普通的厉鬼,他能化出实体。”顾寅说道,“能化出实体的厉鬼我不是没见过,但他给我的感觉,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只能够化出实体的厉鬼都糟糕。也不知道耿家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到底镇封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那位耿家继承人也傻兮兮的,居然还跟那厉鬼牵扯上了感情……” “顾寅。”秦飞望着顾寅,“你若是厉鬼,我也不会放下你。” 顾寅一愣,随后抱住秦飞,“我不是在评判他们,我知道我们是最没资格评判他们的人。” 他们守着对彼此的那份执念,十世轮转,逆天改命,也从未遵守常理规则,又有什么资格说道他人的感情有违常伦? …… 喧闹的迎亲队,从酒店的楼梯一层一层往下飘,抵达酒店大厅,走出酒店大门。 门口停着一台花轿,方夏的生魂被一个鬼魂推着进了花轿,轿帘放下,迎亲队里的八只鬼魂飘过去,抬起花轿,和着锣鼓唢呐的节奏,一摇一摆地朝着人行道走去。 符堇给怀里方夏的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外套将人盖严实后,迈步跟上迎亲队。 来接方夏生魂的迎亲队,都是一些游魂孤鬼,要赶跑他们,对符堇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能这么做。方夏接了合婚贴和牌位,离体生魂在抵达墓地前,是无法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如果没有迎亲队带着前往墓地,他的生魂会一直保持着迷茫的状态,在外面游荡。必须要把方夏的生魂带到墓前,烧了他和墓主人的姻缘线,完成退婚仪式,方夏的生魂才能无恙回到身体。 前面两声锣响,迎亲队的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化为一道残影,超过旁边马路上一辆行驶中的出租,直奔郊区方向。 符堇抱紧方夏的身体,走入树下的阴影,身形化为鬼魅,半分不落地跟上前面的迎亲队。 半小时后,符堇跟着那迎亲队,来到了f市中心园公墓。这是f市风水最好的公墓,环山抱水,稳坐地脉之上。 迎亲队敲锣打鼓地朝着公墓中央的位置飘去,那是这片公墓中最好的位置,地气聚集之处。 那座墓前,之前在酒店有过一面之缘,穿着中山装的男人长身而立。他身旁是墓碑,碑上刻着“苏闻之墓”,上面贴着他的照片。墓碑的案前,放着他和方夏的照片,用一根红线穿在一起,那边是方夏和墓主人的姻缘线。 符堇看着那两张用红线穿在一起的照片,怒火将瞳眸染成墨色。 迎亲队在那墓前停下,花轿落地,方夏的生魂被请了出来。 苏闻看了一眼方夏的生魂,又将视线转向,穿过迎亲队,朝着他走来的符堇。 [我并未邀你参加我的婚礼。] “今天这里不会有婚礼。”符堇在方夏生魂旁站定,“他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这里是我的墓地。] 苏闻说着,手一抬,一时间整个公墓阴风大作。迎亲队的鬼魂发出惊恐的尖叫,鸟作兽散。其他看热闹的游魂,也抱头四散。眨眼间,墓地前就只剩下符堇和苏闻,以及一脸茫然的方夏生魂。 “去旁边躲着。”符堇侧头,对方夏的生魂温声说道。 方夏的生魂盯着符堇看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飘到了隔壁的墓碑后面躲着。符堇跟着走过去,将方夏的身体靠坐在墓碑旁。 “待在这里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符堇对方夏的生魂叮嘱道。 [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可以。]方夏的生魂想了想,开口说道。 符堇失笑,这生魂神志未清,还不忘调戏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符堇起身,笑意从眼底褪去,重新冷凝成冰。 他朝着苏闻走去,身上的阴气溢散开去。苏闻眉头一皱,脚下一跺,墓地的石板路陡然竖立起来,朝着符堇席卷而去。然而,在触及符堇之前,那些石板骤然化为青烟消失,而墓前的石板路,依旧完好如初。 苏闻眼底露出一丝惊色,这里是他的墓地,他是地盘,就算对方比他强大,他特意准备的术法也不该不起一丝作用才对,这术法可是他引以为傲的…… “风水局?”符堇若闲庭漫步,身影却是一瞬间来到了苏闻面前,“你是生前个风水师?” [是又如何?]苏闻说着,手中阴气凝结成剑,反手朝符堇脖子挥去。 剑刃,在触碰到符堇的瞬间,化为青烟。 “不如何,现在不过是个枉死鬼而已。” 苏闻的手腕被符堇抓住,随后他感觉一股阴冷侵入他的魂体,撞击着他的三魂七魄。 苏闻惊恐地瞪大双眼,[你不是普通的厉鬼!你到底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清冷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望着他的双眸是映不出任何东西的漆黑,那股子刺痛魂魄的阴冷在自己魂魄中流窜。苏闻无法挣扎,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 眼前的厉鬼远远超过他想象的可怕,他身上浅淡的阴气,并不是他的真面目,那是极力压制后,才溢散出来的。 他在这世上逗留了近百年,现在终于要 分卷阅读109 消失了吗?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声在符堇身后响起,符堇手中陡然一空,苏闻的身影化为一道青烟,朝着他身后方向飞去。 符堇转身后看去。 漆黑的夜幕下,石板路的另一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青年。那是一个活人,身上穿着最普通的夏装,身上斜跨着一只单肩包,一副大学生的模样,他面上带着极假的笑容,手上摇着一只纹路繁复的青铜开口铃。 招魂铃,能够强制将魂魄召入其中。 符堇微微眯眼,能够从他手中,将苏闻召入其中,绝对不是一般的术士。 “喊我来参加婚礼,结果差点变成了追悼会。”那青年晃了晃招魂铃,随后将其塞进单肩包内,弯着眼角对符堇笑道,“这位风水师我还有用,能不能暂时放过他?” “你是谁?”符堇开口问道。 “我?我叫闵霄。” 没听说过的名字。 符堇身影微动,眨眼间来到那叫做闵霄的青年面前,却不想,两只双目血红的厉鬼,从闵霄手中现身飞出,双双伸手朝他抓来。符堇周身阴气一凝,两只厉鬼动作一滞。随后,愈发浓重的阴气缠上两只厉鬼,那两只厉鬼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鬼宗门的?”厉鬼在缠绕的阴气中化为一片血雾,又被阴气挥到一旁,符堇看向趁着厉鬼袭击他的瞬间,迅速后撤到远处的闵霄。 “看出来了?”闵霄抛了抛手中的白色手骨,跟之前在耿重志手中炸成血水的猴爪子如出一辙,“没错,我是鬼宗门的,也之前被你们拿到那只猴爪子的倒霉主人。猴爪子可是很难炼制的,那只猴爪子上禁锢的鬼婴,还是我手上这只的双胞胎,原本一起用力量拔群,结果拿不回来只能毁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痛。我就不该借那个家伙用的!对了,你看起来挺厉害的,怎么样?要不要来当我的鬼使?” 符堇周身阴气浮动,朝着闵霄侵袭而去。 闵霄又连退了好几步,冲着符堇喊道:“你打算跟我在这里交手?我带的鬼使还算不少,应该能跟你缠斗一会儿。胜负先不说,那边那只生魂怕是要遭殃——我手上的厉鬼和你身上的阴气,他哪个都不能碰吧?当然,你如果不介意那生魂如何,我也就没什么好介意的。” 符堇没有再动,闵霄转身朝公墓大门方向离去。 符堇将周身的阴气完全收敛起来,转身走到苏闻的墓前,捡起墓碑案前的两张照片,让青色的火苗将其吞噬,化为纸灰。随后,走向方夏生魂所在的墓碑。 将靠在墓碑旁,方夏的身体揽进怀里,再看向躲在墓碑后的方夏生魂。 方夏的生魂先是看着符堇迷瞪了一会儿,随后一个绪,霎时间散了不少。 “不是不给你看,你先冷静一下。”符堇温声对方夏说道。 [我很冷静,现在能让我看了吗?]方夏磨了磨后牙槽,瞪着符堇说道。 明明一点都不冷静。 符堇调整了一下抱着方夏身体的姿势,给怀里的人理了理头发,让他把脸露出来,给对面方夏的生魂看。 方夏如愿看到了符堇怀中人的面容,一眼之后整个人懵了。 [这……谁?]怎么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你的身体,你现在灵魂出窍了。”符堇对方夏解释道 [我……死了?]方夏惶惶然。 “没有!”符堇面色一寒,冷声否定。他一点也不喜欢听到方夏说这种话。 天幕漆黑,附近又没什么光亮,方夏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现在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是半透明的,比那些像肥皂泡泡的游魂看起来凝实一些,感觉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方夏那么想着,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半透明的身影飘浮了起来。 方夏:[……] “你别怕,只是生魂离体而已。”见方夏的生魂飘浮起来,符堇立即收敛了面上的寒意,上前一步,柔声安抚方夏的情绪,“回到身体里就没事了。一会儿我喊你,你记得应我一声。” 方夏点了点头,稳了稳心神,从空中飘下来,落在地面上。 符堇凝望着他,方夏眨了眨眼睛看他。 “方夏,回家了。”风中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语调缓缓,眷恋深藏。 [好……]方夏张了张嘴,应声道。 方夏的生魂 分卷阅读110 在原地淡去,化为一缕白色的轻烟,飘入方夏的身体中。 符堇不自觉地收紧胳膊,垂眸注视着怀里的人。 怀里的人睫毛抖了抖,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符堇?”方夏喊了一声,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还被符堇抱在怀里,整个人悬空着,让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环住符堇的脖子。 “醒了?”符堇低头亲了亲方夏的嘴角,如释重负。 “嗯,醒了。”方夏抬眸看符堇。 “还吃醋吗?”符堇勾了勾嘴角,低声问道。 方夏表情一僵,不自在地撇开视线,想起刚才自己对着自己的身体吃醋的模样,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除了你,我不可能去抱任何人。” “抱歉,我一时冲动……”方夏低头道歉。 “不过,你刚才生气的样子……”符堇蹭了蹭方夏的头顶,“很帅。” “你调侃我吧?”方夏抬头瞪符堇。 “没有。” 方夏撇了撇嘴,掀开身上盖着的衣服,扭了一下身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你没穿鞋。”出来的时候匆忙,符堇没来得及给他穿鞋。 “光脚也能走。”方夏动了动光着的脚,浑不在意道。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弱? “会伤到脚。”符堇不赞同,搂紧方夏,不让他乱动。 “不会!我会走得小心的……” 符堇没有理会方夏的争论,回头看了一眼苏闻的墓地,随后抱着方夏,转身往公墓外走。随着他的远去,属于苏闻的墓碑上出现了龟裂。先在出现在苏闻的照片上,随后很快布满整个墓碑。 走出公墓,方夏都没从符堇怀里扑腾出来,只得任由他抱着了。 路上,方夏问起自己生魂离体的缘由,符堇不太愿意提起苏闻迎娶方夏的事,只是大致说了一下,重点放在之后出现的闵霄上。 方夏把事情在脑子里理了一遍。 之前耿益宗说过,他师父遇害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鬼宗门出手。而闵霄说他那猴爪子是借给了某个人,所以那猴爪子出现在泰合山,并不能代表闵霄当时就在泰合山。而这鬼宗门的闵霄,似乎是在跟人合作密谋着什么,不然他也不会将猴爪子这种法器借给他人。 至于跟闵霄合作的人都有谁,目前唯一能猜测出来的,是有一位擅长傀儡术的术士。而那擅长傀儡术的术士,既然派出傀儡去试图抢回猴爪子,闵霄可能就是把猴爪子借给了这人。所以——那擅长傀儡术的术士,当时在泰合山出现过,很可能就是杀害他师父的凶手。 可是,耿重志说过,现在玄术圈的术士,根本没有能够将傀儡术施展到那种地步的。唯一顶着家学是傀儡术的,是一个叫王家的小家族,而且对方也做不出那种真人般的傀儡。 “你可以去拜访王家,借此查探一下。”符堇建议道。 “王家人又不认识我,我这样过去他们会接待?” “玄术圈世家之间的交流是常有的事,耿重志打点一下,以耿家人的身份过去就可以。” “晚点去找耿重志谈谈。”方夏点了点头,又道,“那闵霄说苏闻那个风水师他还有用?他们是专门在找风水师吗?我师父也是风水师……” “如果这样,可以注意一下玄术圈风水师的动向。” “还有——我听你的转述,感觉那闵霄跟苏闻应该早认识,苏闻还请他来参加婚礼了。” 符堇停下脚步,面露不悦。 方夏赶紧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气不气,他那是使诈,我一点也不愿意嫁给他!我就嫁给你,找个时间你来娶我呗,以后就没有其他鬼敢找我下婚书了。” “生魂离体对你不好。”符堇微微摇头,重新迈步。 “那我娶你?”方夏双眼一亮。 “好。” 方夏兴奋地晃了晃脚,好半天才重新回到先前的话题。 “苏闻既然跟闵霄认识,那我们不是可以去找苏家探探情况?”方夏道,“就苏家不是祭祖之后,请了他家的祖宗进酒店吗?现在看来他们请进酒店的祖宗应该就是那苏闻,他们知道苏闻的存在,说不定也会知道苏闻认识的闵霄。” 方夏说着,大致给自己规划了一下行程。 苏家人安排了酒店服务员给他送合婚贴和牌位,适合近期上门兴师问罪,所以先去找苏家,再去玄雍派,最后去王家。 走出公墓稍远,好运地看到一辆出租车。方夏顺手打了车,和符堇一起坐车回到酒店。去前台喊服务员帮忙开了房间门,拿钱付完车费,正准备回房间再睡两小时,却在路过顾寅他们的房间时,被顾寅开门叫住。 “聊聊。”顾寅拉开门,邀请方夏和符堇进屋。 方夏回头看符堇,突然发现符堇一直没有变回魂体,一直都是实体状态。符堇的实体被顾寅看到了,他会不会转头告诉耿家人? 方夏顿时紧张起来。 “紧张什么?”顾寅嫌弃地看了一眼方夏,“如果说你担心我暴露你家这位厉鬼先生能化出实体的秘密,那你大可不必担心。” 方夏松了口气,“谢……” “你家这位厉鬼先生能化出实体的事早就暴露出去了,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了,根本不需要我再曝光。”顾寅对着方夏恶劣笑了笑。 方夏第二个“谢”字卡在了喉咙底。 “最近f市可是聚集了不少玄术圈的人,不说其他地方,就这家酒店就住着两位。那两位虽然能力很垃圾,但玄术圈混那么久了,阴婚迎亲队迎亲还是能发现的。”顾寅继续道,“你家这位当时就这么抱着你的身体出去,他们肯定看到了,还有这酒店里的监控肯定也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符堇,那我娶你。 符堇:好。 方夏:耶!我求婚成功了!戒指戒指……卧槽!作者我戒指呢? 作者:……你没买啊! 方夏:你怎么不安排我买呢? 作者:我的错??? 第77章即兴之作o1 “不过,事在人为,你被阴婚迎亲队接走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多小时,这位厉鬼先生能化出实体的信息,很可能还仅限于这家酒店。”顾寅扫了一眼方夏,抱着胳膊,手指在自己胳膊上敲了敲,“你可以让住在这家酒店的那两位圈内人永远地闭嘴,然后想办法毁掉酒店的监控录像,消息说不定就不会传出去了。” 方夏:“……”你是哪里来的大反派吧? “你也是目击者,我是不是应该先从你下手?”方夏对着顾寅翻了个白眼。 “你要来试试吗?”顾寅挑眉。 “顾先生,玩笑就到此为止吧。”符堇淡淡地开口道,“如 分卷阅读111 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先回去了。” “只是想跟你们交流一下信息。”顾寅偏头看向符堇,态度稍稍收敛,“如果方便的话……” 符堇侧眸看向方夏。 方夏思索片刻,还是迈步踏进了顾寅他们的房间。 顾寅确实不是好相处的性格,但他也没有恶意。而且顾家情报网肯定不比耿家差,说不定能从顾寅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寅他们的房间是套间,里面是卧室,外面的客厅,两者之间做了隔断。 方夏和符堇进屋,刚在客厅沙发坐下,就见卧室的门被打开,秦飞披着一件单衣走了出来。 “不是让你去睡觉吗?你今晚都没怎么睡,你身体又不好。”顾寅一见秦飞,就快步走过去,要推着人往卧室走。 “不用,已经睡不着了。”秦飞摆了摆手,看向方夏他们,笑了笑,道,“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你去坐着,我去泡茶。”顾寅蹙着眉头妥协,松开秦飞,去吧台那边泡茶。 顾寅先温了一杯牛奶,送到秦飞手里,才随意泡了一壶茶,端到到茶几上,让方夏和符堇自便。 方夏正要动手给自己和符堇倒茶,却被符堇抢先一步。 符堇先温了茶杯,再将杯子放在方夏面前,给他满上茶水。 骨节分明的手,提着白瓷茶壶的壶柄,提起落下,动作优雅,一气呵成。方夏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逐着符堇的手,看得眼都不眨,他家符堇真是做什么都好看。 符堇给自己倒完茶,将茶壶放回托盘,侧头看向还盯着他手看的方夏,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方夏赶紧收回视线,拿起茶杯喝茶掩饰。 “等一下!” 符堇开口,却是制止不及,方夏被那茶水烫得直吐舌头。 符堇倾身过去,要看方夏舌头上的烫伤,方夏立刻闭上嘴,不肯把舌头伸出来了。 对面顾寅挨着秦飞看得饶有兴趣,闲闲地开口调侃:“舌头烫熟没?还能聊天不?” 秦飞在桌子下踩了顾寅一脚,起身去房里给方夏拿了一瓶果汁。 “谢谢。”方夏接过果汁,但并没有打开喝,他并不渴。 顾寅看了会儿戏,双方才进入正题。 方夏把苏闻和闵霄的事跟顾寅说了一遍,顾寅听完,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开口道:“苏家以前确实是风水世家,不过一百多年前传承就断了。他们家最后一代风水师就叫苏闻,死于同行陷害,枉死。排起辈分,苏闻是现在苏家掌权人苏胜明的爷爷的父亲,称太公。苏闻冤魂难散,苏家人就一直供奉着他,而苏家能有现在的家业,也是借了他的能力。风水师最擅长以风水周转运势,那苏闻怕是没少为苏家后人借运势。” 顾寅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道:“苏家可没什么手腕厉害的人物,苏家那三秃子,苏胜明脑子稍稍好用些,才被推到掌权人的位置,但他做的决策获得成功,基本靠的都是对手的失误。外面说他福星高照,其实都是苏醒这个风水师在给他们家后人夺取运势。” 方夏:“苏家三秃子是谁?” 顾寅:“苏明胜和他的两个弟弟,三个都中年脱发,秃了。” 方夏:“……” “鬼宗门的闵霄,你有听说过吗?”方夏见识完顾寅取绰号的才华,转而问道。 “鬼宗门两起两灭,两次存在时间都不长,我就研究过他们的术法,其他没有关注过。”顾寅道,“2o年前鬼宗门残党企图复兴,是由耿家人出手应对的,跟鬼宗门相关的事,你应该去问耿家。想知道详细过程的话,最好去查耿家的卷宗,这种大事件,耿家应该会有记录才对。” “你来f市不是来查鬼宗门的事的?”方夏问道。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时,顾寅给他调查玄雍派的建议也好,还是现在对鬼宗门情报把握的缺失也罢,都在说明顾寅根本没怎么调查过鬼宗门。他对鬼宗门的了解,还不如对苏家的了解多呢! “当然不是,我对两次都以覆灭结束的门派没什么兴趣。”顾寅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我是来调查企图加剧门派和世家对立的那只手。” “结果呢?”方夏追问。 “毫无头绪。”顾寅放下茶杯,“不过——我对你说的那位跟闵霄有合作的,傀儡术高明的不明人士很感兴趣。” “你觉得那人是在背后推动门派和世家矛盾的人?” “不清楚。”顾寅点了点茶杯杯沿,“不过这种突然冒出来的人,总是有怀疑价值的。” “你知道玄术圈有过什么傀儡术厉害的人物吗?”方夏忍不住又把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现在没有,上数几百年也没有。”顾寅回道,“曾经傀儡术是兴旺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现在把傀儡术当做家学的也就王家,一个小家族而已。” 方夏失望,顾寅的回答跟耿重志一般无二。而且就顾寅和耿重志对王家都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很可能是去了王家也无济于事。 跟顾寅聊得差不多,方夏喝干符堇给他倒的那杯茶,打算起身离开,却被秦飞出声叫住。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画张宁神符。你生魂离体过,魂魄这段时间可能会不安稳,带着宁神符会好一些。”秦飞说着,站起身来。 “不用麻烦了,宁神符我自己也会画。”方夏摆了摆手,说道。 “秦飞的宁神符,就算是符文世家的戚家都画不出来,你能画?”顾寅嗤笑一声。 “大功德者,天佑之命,出自这类人之手的护符,跟普通护符自然不一样。”符堇低声跟方夏解释完,又看向秦飞,“有劳了。” 秦飞点了点头,朝着书房走去。方夏好奇秦飞出手的宁神符跟自己有什么不同,跟着去书房看现场画符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客厅内只剩下顾寅和符堇。 顾寅坐直身体,望着对面的符堇,“耿家并不知道你能化为实体,对么?” “是又如何?”符堇抬眸,神情极淡地看向顾寅一眼。 “不如何,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感觉没有错而已。”顾寅摊手道。 从提到符堇能够化成实体的事时,他就猜到了耿家人并不知道这件事,而现在符堇算是给了他确定的答案。耿家是御鬼世家,符堇又是由耿家历代家主镇封的厉鬼,这样耿家都对他能化出实体的事毫无所知,那就足以说明他之前的感觉并没有错——符堇是一个远比一般有形体的厉鬼更为危险的存在。 厉鬼者类分有三。 其一,无形者,杀人索命,祸及人; 其二,后而成形者,凶煞既成,危及四周生灵; 其三,生而有形者,天煞之魂,祸及苍生,祸及天下。 以此推算,符堇应该 分卷阅读112 属于其三,天煞之魂。 前两者,不管怎样总有办法对付,而天煞之魂,只能等他造尽罪孽,天道因果才会找他清算。能化天煞之魂者,生前多是天之骄子,好比天道给予人世的厚礼。但人世不仁,使其死于非命,天道自然是要向人世清算,所以会容他造尽罪孽,才将其收回。 顾寅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位是决计惹不得的。 符堇看着顾寅面上神色,从狐疑到确凿,猜是他猜出他是什么了。 “你看起来知道的很多。”符堇缓缓开口道。 “比一般人多了几世的记忆,知道的自然有点多。”顾寅回望着符堇,露出坦诚的表情,“知道归知道,但我从不乱说话。” 符堇看了一会儿,才将视线从顾寅身上转开,看向书房方向。 顾寅暗暗松了口气。 书房那边,方夏没多久就拿着秦飞给的宁神符出来了。他一边看着秦飞给的宁神符,一边跟秦飞告别,然后跟着符堇走出秦飞他们的房间。 方夏盯着秦飞给的宁神符,一路看到他们住的房间。 “看出跟普通宁神符有什么不同了吗?”进了房间,符堇关上门,开口问方夏。 “明明只是拿普通墨笔在普通白纸条上写的,但盯着符文看的时候,感觉好像里面有金光。”方夏手中的字条样的宁神符,对符堇说道。 “收起来放在枕头下,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没亮透。” 方夏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将宁神符折叠起来,塞在枕头下,随后把自己脱到只剩一条内裤,钻进被窝里。习惯性地往旁边挪了挪,给符堇留出位置,正要合眼,却见符堇身上那身衣服幻化成了一套深蓝色的睡衣,短袖短裤丝绸系扣的款式,随后在他空出的那边床沿一坐,掀开被角也跟着躺进被窝。 方夏抓着被角睁大双眼,他一直给符堇留床上的位置,但符堇从未上来睡过,这还是符堇第一次躺在他身旁。 怎么办?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狗粮之战: 顾寅给秦飞热牛奶,扔出一把狗粮。 符堇给方夏斟茶,回敬一把狗粮。 欲知胜负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78章即兴之作o2 房间内打着空调,凉意阵阵,薄被下,方夏拽着被角,躁动的心思七弯八拐,满脑子都是怎么对符堇动手动脚的计划书。 然而,没等他开始动手动脚,旁边的符堇先有了动作。 符堇面朝方夏侧躺,随后手一伸,就将方夏整个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方夏的脸埋进对方胸膛,鼻翼间满是熟悉的冷香。他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手顺势搭在符堇的腰侧,掀开符堇睡衣的衣摆,就沿着他的腰线往里摸。 符堇都那么主动了,他当然要更加主动地配合! “做什么?”符堇按住方夏那只作乱的手,低头看他。 “配合你。”方夏抬头对上符堇的视线。 “配合什么?乖乖睡觉。” “不做睡前运动?” “嗯,不做。” 方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符堇松开方夏还贴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抬手捏着方夏的下巴,让他微微张口,随后低头吻上去,舌头侵入对方口中,轻舔了一下里面温热柔软的舌尖。方夏立刻整个人贴上去,眯起眼动了动舌头,热情地缠上符堇。 一吻结束,方夏拽着符堇的衣襟微微喘息。 符堇双手环在方夏背后,重新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舌头都烫起泡了,等你睡醒了出去买点药,最近不能吃辛辣的了。” “你吻我就是为了检查我伤口?”方夏愤愤地一口咬在符堇侧颈上。 “不是,就是想吻你。”符堇说完微微一顿后,又道,“顺道检查伤口。” 方夏咬着符堇侧颈微凉的皮肤,在上面磨牙。 符堇眸光颤抖了一下,拍了拍方夏的光裸的后背,嗓音微沉,“别闹,睡觉。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做。” “我哪里不好了?我好得很……”方夏松开符堇,打了个哈欠,又呢喃了两句,随后困意上涌,很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符堇看着方夏熟睡的脸,轻轻松了口气。再被方夏这么闹下去,他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真如了方夏的意。 “什么好得很?忘了自己刚刚生魂离体过么?” 生魂离体后归位,神魂会不安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多会出现精神不济、惊悸的状况。想到让方夏遭此一难的罪魁祸首,符堇眼底阴冷开始积聚。只是不等里面的冷意凝结,符堇就感觉自己膝盖被睡熟的方夏踹了一脚——方夏睡熟了喜欢瞎翻滚的毛病又开始了。 符堇回神,眼中软和下来,他抬腿压住方夏乱蹬的脚,跟方夏四肢交缠在一起。方夏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动,随后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熟悉的气息,让他安分下来,抓着符堇的衣角,重新呼吸平稳起来。 秦飞给画的宁神符效果很好,方夏一觉熟睡到将近正午,都没出现过惊悸的状况,符堇稍稍安心。 等方夏睡醒后,让他随身带上秦飞给的宁神符,便同他一起下楼吃饭。 这个点在酒店餐厅吃午饭的人不少。吃饭聊天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过今天餐厅里用餐的客人,似乎都在谈论同一件事——苏家的祖坟炸了。 方夏在符堇的监督下,默默放弃了两道带辣的菜,点了一桌清淡的菜肴,才拿出手机翻苏家的新闻。 苏家在f市是有名的富商,自然受媒体关注,苏家出了事,消息也自然会出现在各大媒体上。方夏随便翻找了一下,就找到了餐厅客人正在议论的那则新闻。 今日清晨,守着守中心园公墓的保安巡查发现,有一座墓地墓碑倒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上面也布满了裂纹。而这座诡异龟裂倒塌的墓地不是别人的,正是苏家祖坟的其中一座。 新闻文稿下面还配了照片,就是苏家那倒塌一半的那座墓。方夏忍不住想称赞摄影师的大胆,这种有主的墓地都敢拍下来,也不怕冒犯墓主人,被对方跟上作祟。不过,苏家这座墓里现在已经不存在墓主人了,苏闻被闵霄给带走了。 方夏一只手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着,一手撑着下颚,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符堇。 苏闻的墓碑龟裂得那么诡异,应该是符堇做的,符堇这算是吃醋吧?方夏心里忍不住冒起了愉快的小泡泡。 符堇曾经说过,祖坟能够庇护子孙后人运势,苏闻那墓地一毁,算是破了苏家的运势。不过,苏闻本就是借着风水之术,为苏家强借了他人的运势,苏家若是没做过什么缺德事,苏闻那墓地借势风水一泄,也就倒霉一时,最 分卷阅读113 终也会无恙。但若是做过什么阴损的事,那后果大概就不是那么美好了。 不过,就这苏家人敢帮着苏闻给活人下婚贴的行为,他们的良知道德,可能是指望不上了。他有符堇跟着,能够安然无恙,换做其他普通人被下了阴婚婚贴,那人不就要过一辈子被枉死鬼缠身的生活了么? 害人总会害己,因果总有报应,谁也不能例外。 方夏是准备吃完午饭,下午去找苏家人算账,顺道套问一下鬼宗门的消息。却不想,没等方夏找上门去,对方倒是先找上来了。 苏家人没有直接过来酒店,他们祖坟一事刚上了新闻,现在是好事者正多的时候,就算不会有人直接冲上去问他们对祖坟裂了的事怎么看,但被人指指点点到底不是太舒服的事。苏家人是让酒店这边安排了车子,把方夏接到由苏家人私人开设的一家小茶楼。 小茶楼提前做了准备,暂停营业,茶楼里原本的服务员都给放了假,进出的都是苏明胜的助理秘书。 方夏和符堇从车上下来,便跟着苏明胜的一位女秘,接着被带着去了二楼包间。 进了二楼包间里,方夏就看到等在那里的三个中年男人。 一照面,他就觉得这三人有些眼熟,稍稍一想,便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们了——他跟符堇刚到酒店那天,去三楼餐厅出电梯时,电梯门口不就站着这三个中年男人吗?当时苏闻就站着这三人身后。 茶桌是一张矮桌台,有六张沙发椅,两端分别放一把,两侧分别放两把。 “我是苏明胜。”坐在侧面的男人起身表明身份后,又指了指坐在桌台两端的男人道,“这是我的两位弟弟。” 方夏的视线在这三个中年男人之间转了一圈,果然是三人都是额头锃亮,脱发眼中,就如顾寅所说,确实是苏家三秃子。 对于给自己下阴婚婚贴的人,方夏可没跟他们做互动介绍的友好客套。而且他住在他们酒店,他叫什么他不信这些人会不清楚。 直接拉开苏明胜对面的椅子,往上一坐,腿一翘,扬了扬下巴,开口问道:“你们找我想说什么?” 问完,方夏也没洗耳恭听对方回复的意思,而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符堇过来坐。 看着方夏这种完全不把他们放眼里的态度,苏明胜眼底露出一丝不满,却是故作姿态地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出声质问道:“我们苏家祖坟在昨晚诡异碎裂,我们查了公墓附近路边的监控,正好发现你们两位凌晨的时候去过公墓。” “然后呢?”方夏挑眉。 “你们对我们太公的墓地做了什么?”苏明胜的一位弟弟拍了一下椅子把手,怒视方夏。 方夏斜眼看向那人,反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跑去公墓?” 那人眼神心虚地躲闪了一下,不自然地顿了顿,才道:“我哪知道你去是做什么的?说不定你就是专程去毁坏我们太公的墓地的。” 方夏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专程过去毁坏那苏闻的墓地的,而是被你们特意喊过去毁墓地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明胜开口道。 方夏从口袋里拿出合婚贴扔在茶台上,“那你们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苏家三兄弟齐齐变了色。 “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苏明胜垂死挣扎。 “你们不知道,我知道。”方夏盯着苏明胜,阴测测道,“这是阴婚的合婚贴,死人下的婚贴,接了这个婚贴的活人就会被死人迎娶。” “你怎么知道的?”苏明胜直愣愣地看着方夏。 “不凑巧,我也是混玄术圈的。” 苏明胜眼中满是惊讶和意外,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看着方夏,试探着问道:“那你跟我们太公的婚事成没……” “我呸!”方夏一脚踹在茶桌台上,上面的茶杯被震得翻倒,“当然是没成!成了我进来早撕了你们!” 苏家三兄弟齐齐打了个冷战,他们不是被方夏话吓到的,而是感觉整个房间骤然冷了下来。 方夏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符堇,是符堇身上溢散出来的阴气,让这包间内快速地降了温。方夏把手塞进符堇手里,在他手心挠了挠,示意他先收敛一下。他一会儿还要话要问这苏家三秃子,把人吓跑了可就不好办了。 符堇握紧方夏的手,包间内温度稍稍回升。 “既然你们太公太公地喊得那么亲热,看来跟他挺熟悉的,我们就来聊聊你们的那位太公吧。”方夏接过了这场谈话的主导权。 作者有话要说: —— 乱攀亲戚的下场 苏家三秃子看着方夏喊:太婆! 次日,苏家三秃子卒。 第79章即兴之作o3 “先聊点什么呢?”方夏翘着二郎腿,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指尖在膝盖上点了两下,看着对面苏明胜,身体微微前倾,“聊聊你们那位太公的交友情况吧?” 苏明胜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这些年他在商场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交际的圈子里,除了一小部分商界巨鳄外,基本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而现在他却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用趾高气扬的态度质问,这叫他十分恼火。 但是,他不能随意拂袖离去。 不是因为合婚贴一事感觉理亏内疚了,而是因为对方是玄术圈的人。 玄术圈的人,拥有诡秘的手段,他们若是动了手,普通人有时都未必能知晓。以前有苏闻在,他们还没必要太过畏惧。可是,他放在口袋里的铜铃铛,今天就没响过,苏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若是惹恼了对方,他们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 苏明胜有些怨苏闻了,为什么要选一个玄术圈的人结阴亲?如果非要选玄术圈的人,那就别在结阴亲的时候让人给逃了!现在好了,不但墓地被毁,苏闻也不知去了哪里,麻烦落在他们头上。 “这问题有那么难吗?要想那么久?”方夏盯着对面的苏明胜,有些不耐道。 苏明胜嘴角动了动,语调有些生硬地开口:“太公是亡故之人,交的朋友自然也是那边的。我们瞧不见他老人家,也瞧不见他的朋友,哪知道他老人家有哪些朋友?” “少给我打马虎眼,我说的自然是你们能看见的人,比如你们家经常请来驱邪的大师什么的。”方夏拿起茶桌台上一只翻到的杯子,摆正了敲在桌子上,双眸直直盯着苏明胜。 苏明胜在听他提到驱邪大师时,眸光明显颤动了一下。 “看来确实是有常请的大师。”方夏道。 “是又如何?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会聘请一两位固定的大师帮忙看风水。” “那说说 分卷阅读114 你们家经常请的大师是哪两位吧。”方夏坐直身体,拿过茶杯的手在裤边上擦了擦,放在椅子把手上。 苏家供着苏闻,要找大师肯定是会找能够顺着苏闻的意愿办事的人,那样一来,这大师必然跟苏闻有些关系,甚至可能就是闵霄的同伙人。 在方夏的逼问下,苏明胜吐出了一个人名——王同临。 之后再问其他苏闻相关的事,他却是一问三不知了。来之前,符堇画了闵霄的肖像给方夏,方夏翻出来给苏明胜看,然而苏明胜却并不认识。 苏明胜虽是混商界的人,不过能混出来靠的都是运势,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有没有说谎不难看出。方夏是不敢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不过有符堇在一旁看着,苏明胜这种程度的,假话根本都逃不过去。 从苏家人那里,最终只得到了一条可能算是有用的线索——王同临。方夏跟苏明胜提出,帮忙联系王同临,但是从上个月开始,苏家就联系不上这人了。 王同临需要方夏自己想办法去找了,不过—— “王同临是谁?”从茶楼出来,方夏用肩膀撞了一下符堇,开口问道。 “没听说过。”符堇摇头。 符堇没听说过,那就不是玄术圈的大人物了。希望不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这样才能从耿家那边打听到这人。玄术圈有四大家族这样广为人知的术士大家,也有在圈内混了一辈子,退休都没人听说过的小人物。要找后者这样的人,就差不多是大海捞针的程度了。 想到耿家,方夏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符堇能够化为实体的秘密已经泄露了出去,耿家目前还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什么歪主意。以耿家的情报网,耿家人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而且,符堇从昨晚开始,就再没化成魂体过,一直以实体的状态跟着他到处走,f市现在又聚集着不少玄术圈的人,就算耿家的情报网瘫痪了,也不会妨碍他们拿到这个消息。 方夏藏不住事,对着符堇他也从不藏事,苏家派车是送他们回酒店后,方夏就把自己的担心跟符堇说了出来。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做什么。”符堇安慰道。 然而,符堇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方夏依旧忧心忡忡。 符堇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引导太过了,现在在方夏眼里,他就是任由耿家利用的弱势孤鬼,而且这个印象还有朝着根深蒂固方向发展的趋势。 “他们不会要求你帮忙做特别危险的事?”方夏还在嘀咕。 “他们为什么会要求我帮忙做特别危险的事?”符堇不是很明白方夏的逻辑。 “他们觉得有实体的厉鬼很厉害,什么事都能做,结果就自以为是地坑了你。” “……不会,他们只会更加忌惮我而已。” 方夏:“然后会想办法把你封印起来?” 符堇:“……你这是与我有仇?” 方夏:“我这是合理想象……” “他们的能力还封印不了我”,符堇牵着方夏的手,往酒店电梯间走,“你的话还能试试。” “我封印你干嘛?”方夏小声道,“把你封印了,谁陪我过一辈子?你今天凌晨才答应让我娶你的。” 在电梯门口停下脚步,符堇微微握紧方夏的手,眸色深深地望着电梯门上倒影出来的方夏,“你不封印我,不止这辈子,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去找你,到时你可不要被吓哭。” 方夏感觉面上微烫,却是望着电梯门上符堇的倒影,微微扬起下巴,一脸挑衅道:“来啊!谁怕谁?” 王同临的事,方夏本打算先顾寅那边问问,却发现他带着秦飞出门了,到了晚上依旧没有回来。方夏没办法,只得给耿重志打电话询问。 对于符堇的事,耿重志只是问了方夏两句,确认自己收到的消息无误后,便不再多问,转而回答方夏的问题。 王同临并不是籍籍无名之人,方夏提了名字,耿重志就立刻给出了答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邹无邙曾经说过的,创新了玄雍派养鬼术法器的师叔。耿重志之前跟着邹无邙来玄雍派找过王同临,却根本没见到人。 方夏挂了电话,低头沉思。 “符堇,你说王同临会不会也是鬼宗门的人?”方夏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抬起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符堇,“苏闻跟鬼宗门的闵霄认识,但闵霄却没有跟苏家有明面上的来往,而王同临跟苏闻有来往。王同临创新的养鬼术法器,用的其实是鬼宗门的符箓。说不定王同临是鬼宗门藏在玄雍派的人,打着苏家聘请的驱邪大师的幌子,专门负责和苏闻联系的?” “不是没有可能。”符堇道,“不过,如果王同临在玄雍派的辈分较高,入门派已经近三十年,若他是鬼宗门的人,那鬼宗门跟人合作图谋的事,至少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却从未有人发现鬼宗门所图为何,这便有些蹊跷了。” 方夏一想,确实如此。三十年那么漫长的时光,若他们早有意图,却从未有人发觉,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鬼宗门和他们的同谋者有瞒天过海之能,二是鬼宗门和他们的同谋者想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没人去关注。 ——这两者显然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前者,他们这段时间的追查就找到了闵霄,还发现了一个使用傀儡术的高手,知道了他们互相勾结在一起,他们的隐瞒能力显然不够出神入化。 后者,他们那么苦心孤诣的密谋,怎么也不像是为了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且他们在刻意地寻找风水师。”符堇补充解释,“玄术圈的人,若单纯只是想看家宅风水,家宅风水不需要追求极致,他们自己所学就能应对。他们一旦请风水师参与,那必然会有大动静。” 所以,王同临应该不是鬼宗门安插在玄雍派里的人,也不太可能是鬼宗门的人。尽管如此,方夏还是决定第二天去找邹无邙,偷他们门派法器的同时,在打探一下王同临的事。 方夏是那么计划的,然而计划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骤然打断。 耿家的人出手杀死了一名玄雍派的弟子。 这事一出,方夏就没法去找邹无邙了。 原本玄雍派被怀疑跟鬼宗门有勾结,世家这边派人监视,就已经让门派和世家原本不对付的关系绷紧了。现在属于世家的耿家,直接杀死了一名玄雍派的弟子,那根绷紧的弦就直接断了。 门派相帮,其他门派纷纷责难耿家,顺势迁怒其他世家,试图趁机推翻世家在玄术圈的地位。其他世家想要置身事外,门派的战火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抛弃耿家不能使他们安然,自然只能和耿家站在一个战壕里了。于是——门派 分卷阅读115 和世家之间硝烟弥漫,一触即发。 玄雍派已经跟耿家结仇,挂名耿家的方夏再找上门去,只会被玄雍门的人群起攻之。玄雍门现在就是一颗炸弹,世家就是点引线的火苗,而耿家人就是烧得最旺的那一簇火苗。 然而,那玄雍派弟子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出手杀害玄雍派弟子的耿家人,在国家特殊刑案局介入授权下,被当地警方拘留。在拘留收押后的次日凌晨,那位耿家人在看守所诡异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符堇:他们的能力还封印不了我,你的话还能试试。 方夏:大封印之术! 符堇配合不动。 方夏飞身扑倒。 作者:……你们玩得高兴就好。 第8o章即兴之作o4 经法医检查,那位耿家人是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有脖子上有明显被人掐过的痕迹,死因也确实是窒息而死。 但是,警方反复查看了关押室里的监控录像,死者在关押室期间,并无任何人进入过关押室。凌晨时分,死者坐在椅子上开始剧烈挣扎,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等到警方值班人员匆匆赶来,死者已经停止呼吸,紧急抢救也未能挽回他的生命。 耿家人杀害玄雍派弟子,原本是门派占理叫嚣。但这耿家人一死,死法又如此诡异,疑似玄术圈内人下的手。而玄术圈内谁最有可能对这人下手,似乎也不需要做太多的思考。 于是,玄术圈内风向骤然改变,世家一口咬定是玄雍派的报复,态度变得强硬起来。门派和世家间顿时剑拔弩张,玄术圈硝烟弥漫。 “那位死在关押室,并没有直接证据说是玄雍派动的手,只能说玄雍派的嫌疑最大吧?”方夏托着下颚,看着对面的耿朝林说道。 方夏不愿离开f市,但因耿家人杀害玄雍派弟子一事,玄雍派对耿家人的敌意空前高涨,而f市又是玄雍派主要所在地,目前还是门派和世家相争的主战场。为了确保他的安全,耿立杰和耿朝林就被耿重志遣来了f市,给方夏做保镖。方夏毕竟顶着耿家继承人的头衔,而且耿家还找不出能够代替方夏镇封符堇的人,耿重志自然不希望方夏有什么意外。 当然,有符堇跟着,方夏本人意外的可能性不高,耿重志主要还是怕方夏惹出点什么麻烦让他收拾。耿家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他一点也不需要方夏给他忙中添乱。 昨天傍晚,耿立杰和耿朝林便抵达f市,便带着方夏换了酒店。现在,他们正坐在新换酒店顶楼的茶餐厅吃下午茶。 顶楼的茶餐厅,坐在窗边,拥有开阔的视野,跟恋人一起吃下午茶,是一种浪漫的享受,但前提是对面没有两盏耀眼的电灯泡。 “确实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说明是玄雍派的人动的手,只是世家这边需要这个借口,让他们在道理上看起来不理亏而已。”耿朝林跟方夏解释着,余光却下意识地飘向方夏身边的符堇。 虽然来之前就收到了符堇能够化出实体的消息,也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是现在坐在符堇对面,看着他实体的模样,耿朝林还是忍不住有些畏惧和紧张。他们跟方夏这个半道出家的不一样,熟悉鬼魂的区别,清楚有实体的厉鬼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即便符堇看起来完全没有恶意,他们的认知依旧会清晰地告诉他们,对方有多危险。 耿朝林的视线没敢在符堇身上停留,他收回视线又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耿立杰。耿立杰面上还是一贯的不耐,但坐姿身形却挺得笔直,显然也在紧张。看到耿立杰如此,耿朝林稍稍放松了一些,继续跟方夏解释世家和门派之间的局势。 “玄术圈的人互相谋害的事,历来就有不少,但都没有成为门派和世家争斗的导火线,那是因为时机不成熟,或者受害方分量不够。这一次门派召集不少有能力的人入派,门派有了底气,受害人又是玄雍派这种大派的弟子,加上杀害那位玄雍派弟子的人还是四大家族中的人,满足了合适矛盾爆发的条件。”耿朝林道,“玄术圈顶层一直都是世家的人,这点门派的人再团结,也无法撼动。他们很清楚,所以他们也很聪明,这次他们集中攻击我们耿家。我们耿家倒下,就能对世家阵营造成不小的打击,给整个世家阵营撬了个缺口。” “门派和世家相争,争的是集体的利益,谁被杀了,谁又死了,真相如何,其实没多少人关心。” 方夏撇了撇嘴,他对这些你争我斗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听着只觉得头晕。不过—— “我听顾寅说,有人在背后推动门派和世家之间的争斗,说不定这次冲突爆发,也是被人为推动的。” 方夏一边说着,一边拿叉子叉起碟子上的蛋糕,咬了一口,感觉味道十分好,立刻三下两下地把那小块蛋糕塞进嘴里。 “顾寅?顾家继承人?”耿朝林一愣,随后蹙眉,若是别人说的,那也就算了,但那是顾家继承人,多半了有了什么发现,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多谢提醒,回头我去跟家主说一声。” “谢就不必了,你们能别打着保护的名义跟着我吗?”方夏把小银叉放在空盘子上,推到一边。 “这是家主的命令。”耿立杰开口道,“你如果愿意离开f市,我们可以不跟着你。” 方夏轻哼了一声,对耿立杰的建议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现在离开f市? 在他师父亡故的泰合山山脚,发现的猴爪子主人——闵霄在f市现身了,虽然以闵霄的说法,那猴爪子似乎是他的同伙带去泰合山的,真正害死他师父的凶手可能是闵霄的同伙。但比起去找那位身份不明的同伙,顺着闵霄这条线索找,显然更为靠谱。 而且,他已经通过苏闻认识闵霄这条线,通过苏家,知道了玄雍派的王同临,可能也与闵霄那边有关。而王同临比起不知所踪的闵霄和苏闻,就好找多了。当然,目前的局势,方夏没法直接跑去玄雍派找人。但那么多条线索在f市,方夏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就此离开的。 耿立杰还想说什么,却见符堇突然有了动作——只见他端起自己面前那一小碟蛋糕,放到方夏面前,低声让方夏吃。 耿立杰面露震惊,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瞪着双眼,看着方夏跟符堇低语了两句,随后吃起了符堇的那碟蛋糕。 耿朝林也同样是惊诧不已,符堇对方夏态度特别他们知道,但这种把自己的吃食让给方夏——虽然符堇不需要吃东西,但这种做法,依旧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 耿立杰和耿朝林陷入震惊,不可自拔,一时间没了声响,方夏可不管他们,三两口把蛋糕吃掉,把银叉一扔,开口问 分卷阅读116 他们:“耿重志什么时候到?” “大概傍晚五点多的样子……”耿朝林回神。 “还有一个多小时。”方夏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后起身,“我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 目送方夏跟符堇并肩走远,耿立杰和耿朝林互相对视了一眼。 耿立杰沉默了一会儿,动了动嘴角,开口问道:“你有没觉得他们的相处有点奇怪。” 耿朝林点了点头,“有。” 耿立杰:“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耿朝林接着点头,“嗯。” 耿立杰:“你能说点有用的吗?” 耿朝林:“说不上来。” 耿立杰:“……” 耿重志来f市,是来调查死在关押室那位耿家人的死因的。别人可以不关心真相,但耿重志不行,他是耿家家主,现在族人意外死亡,他得给族里人一个明确的交代。 耿重志到了f市,就会去当地警局关押室看现象,方夏等他是想跟着去看看情况,希望能够帮忙查出真相。当然,他的出发点跟耿重志并不相同,他并没有作为耿家继承人的那份责任感,只是耿家人和玄雍派弟子的死,可能是幕后推动世家和门派矛盾那人的手笔,而那人可能就是闵霄的同伴——那位精通傀儡术,并将猴爪子带去泰合山的人。 只要可能跟他师父扯上关系的线索,方夏都不想错过。 耿重志在傍晚五点不到,便抵达了方夏他们所在的酒店。方夏跟他提出一起去警局,耿重志没有反对。 耿重志让耿立杰和耿朝林留在酒店,带着方夏和符堇下了楼,上了等在酒店门口的一辆车。 车是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在f市租车行租的,司机是跟着耿重志一起过来的王珂。 耿重志坐进副驾室,方夏跟着符堇坐进后车座后,才注意到司机是个熟人。 王珂从后视镜中看到方夏意外的表情,回头对他解释:“耿老夫人让我跟着过来看看情况。” 方夏恍然。 也对,耿家人出事了,耿文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王珂说完,视线便转到了方夏身旁的位置,试探着问道:“符堇先生?” 符堇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招呼。 王珂有些紧张地跟符堇问了好,才转过头去发动车子,朝着警局方向开去。 警局门口有两个人早等在那里,两个都是方夏的熟人。 一个是陈明,国家特殊刑案局侦查队队长,专门负责调查玄术圈内发生的刑事案件,方夏跟他在c市,因为吴长送事件见过。 国家特殊刑案局在玄雍派弟子被杀害时,就介入了案子,所以看到陈明出现在这里,方夏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站在陈明身旁,懒洋洋地靠在警局传达室外墙边上的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马广平丧事结束后,离开鹊山观,失去联系的丁明,方夏的二师兄。 ——他二师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使劲晃丁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明:学你,改行。你师兄我现在是公务员了。 第81章即兴之作o5 王珂把车停在警局门口的停车位上,方夏抢先一步下了车。 陈明迎了上来,刚想开口打招呼,谁想方夏直接从他身边跑过,拦住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的丁明。 “你怎么在这里?”方夏瞪着丁明问道。 “你什么你?叫师兄。”丁明抬手,弹了一下方夏的额头,才不疾不徐地回道:“我陪陈队来查案。” “你查案?”方夏上下打量丁明,一脸质疑。 “不行吗?你师兄我现在可是国家特殊刑案局侦查队队员,公务员,厉害吧?”丁明说着,抬手勾住方夏的脖子,带着人转了半圈,走到陈明面前,“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领导,国家特殊刑案局侦查队队长,陈明。” “我认识,之前有见过。”方夏朝陈明伸出手,跟对方胡乱摇了摇。 说话间,符堇和耿重志已经走了过来,王珂跟在最后。 陈明上去跟耿重志打招呼,符堇则把视线转向方夏那边,落在丁明搭在方夏肩膀上的那只手。 丁明看上去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却意外地敏感警觉,符堇的视线刚在他身上一顿,他就偏头看了过来。 对上符堇淡淡的目光,丁明先是被对方极致的容颜震得一愣,随后倏地收回搭在方夏肩膀上的手,接着露出一脸茫然。 不对啊!他小师弟的肩膀,他怎么就搭不得了?但对方刚刚那眼神,确实是在警告他不要把手搭在方夏肩头。这人是谁啊?还管他搭自家小师弟的肩膀了?! 丁明扭过头,想问盯着他看的那人是谁,却发现方夏已经不在他身旁,正颠颠地朝着那容颜极盛的男人跑去。 丁明:“……” 耿重志跟陈明说了两句话,他没有介绍符堇的身份,陈明也就多看了一眼,只当是耿重志带来的帮手,就带着人朝着警局关押室走去。 昨晚的值班民警在关押室门口等着,他双眼带着明显的血丝,今天凌晨耿家人在关押室死亡后,他跟着后续一连串的调查,已经超过24小时没合眼了。 民警带着陈明一行人走进关押室,领着人去了昨晚关押耿家人的那间。 陈明示意民警将门打开,民警拿了钥匙开门。 陈明从打开的门前让开,看向耿重志。耿重志第一个迈步走进关押室,方夏紧随其后,丁明慢吞吞地跟在方夏身后,其他人站在外面等着。 “陈队,这是在做什么?”民警看着在关押室里面打转的三人,凑过去小声问陈明。 “现场勘查。”陈明手插进裤袋,摸了一下烟盒,又松开。 民警一脸问号,陈明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那耿家人的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脖子上留下明显的指印,但那指印并不是属于死者,而是属于凶手的。但那耿家人死亡前,监控证明,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或接近监控室,凶手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那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了。若是真是那种东西杀害了那耿家人,那现场就会留下阴气,只要不进行驱邪,短期内不会消散。 耿重志三人进去,检查的就是现场的残留阴气。 不到一分钟,三人6续走出关押室。 陈明看向最后走出来的丁明,丁明耸了耸肩,直接看向耿重志,“我擅长的不是这种事,还是请耿家家主给我们一个确定答案吧。” “很少,但还是残留着一点。”耿重志说道,“去看监控录像吧。” 一行人又去了监控室,监控录像就跟警方之前说的一样,没人有人接近或进入关押室,死者坐在椅子上,拼命挣扎了一 分卷阅读117 段时间,然后窒息倒地。之后值班民警赶来抢救,但最终抢救无效死亡。 看完监控录像,方夏一行人基本可以肯定,这是玄术圈的人,操纵的恶鬼行凶。普通鬼魂对于活人,是无法完成物理上的攻击的,只有被术士操纵的鬼魂,通过某些术法,才能展现短时间的物理攻击效果。玄雍派的大派养鬼术,完全有能力做到。 但是,没有证据,残留在关押室里的阴气太少,根本不足以完成追踪。而且,操纵者很可能事后让那鬼魂散了魂,就算能追踪也追踪不到了。 不过,那死在关押室的耿家人魂魄呢?方夏凑过去,小声问耿重志。 “找不到,多半是不在了。”耿重志沉着脸道。 方夏退回符堇身旁,蹙眉沉思。 “怎么了?”符堇低头看他,小声问道。 “我觉得那耿家人可能不是玄雍派的人杀的。”方夏又往符堇身旁挪了挪,跟他肩并肩,挤着站,“如果真是玄雍派的人动的手,为了复仇的他们,还能冷静理智地处理掉耿家人的魂魄,以此掩盖真相吗?当然,也不排除玄雍派对耿家人恨之入骨,想要他魂飞魄散。” “从刚刚的我们看的那些线索来看,无论是关押室里阴气极少的残留,还是这仿佛特意让监控拍到的,耿家人诡异的死亡过程,都像是在掩盖能够追查的线索,但又在告诉我们案子是玄术圈内人犯下的,不觉得很矛盾吗?真要掩盖真相,凶手完全可以做到不让耿家人死得那么诡异。” “你是说,有人在刻意嫁祸玄雍派?”符堇道。 方夏点了点头,“如果是玄雍派动的手,他们也没必要做多余的掩饰。这个高度敏感的时期,只要知道那耿家人一死,基本都会往玄雍派那边想。” 看完监控,警方又调出了对那耿家人的审讯记录。 那耿家人拿刀杀死玄雍派弟子,证据确凿。国家特殊刑案局介入,只是因为他是耿家人,需要在特殊刑案局备案,这边警方却是在拿人回来当天,就进行了审讯。然而,在审讯记录上,那耿家人是矢口否认自己杀人,自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警方觉得他是在装疯卖傻,而现在在方夏他们看来,却是可以确定,有人在背后故意挑起玄雍派和耿家的矛盾。或者应该用顾寅的说法,有人在加剧玄术圈门派和世家间的矛盾,而就现在看来,那人是已经成功了。 他们的这些发现,能够看到幕后那人的身影,但对玄雍派的人来说,却只是狡辩了,因为他们是确确实实看到了耿家人杀害玄雍派弟子。玄雍派不会相信,门派那边依旧会趁势而上,门派和世家间的硝烟不会就此平息。 耿重志跟着陈明去了警局局长办公室,讨论后期调查和配合。 那耿家人的死,不是普通人的手笔,这就完全属于特殊刑案局的工作范畴了。而耿重志作为耿家家主,这件事他必然要查得水落石出,算是跟特殊刑案局暂时达成了合作共识。 方夏跟着丁明走出警局行政大楼,朝着一旁僻静的花坛处走去,显然是有话要说。王珂就没有跟上去,留在行政大楼的休息区等着。符堇却是跟在方夏身后,跟着一起走到了花坛边。 走到花坛旁大楼的阴影处,丁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莫名地看了一眼跟过来的符堇,给方夏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人怎么跟上来了? “没事,自己人。”方夏张口就道。 丁明:“……”谁跟他自己人啊?这人他都不认识!就知道个名字! 见方夏完全没赶人走的意思,丁明也没再说什么。既然方夏说是自己人,那他也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丁明身体稍稍后仰,背靠在墙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在嘴里点上。 “你怎么进了特殊刑案局?”方夏望着丁明,正色问道。 丁明吐出一口烟,把打火机和烟盒塞回口袋,对着方夏笑道:“因为我跟陈队有缘,你看他叫陈明,我叫丁明,我俩名字一样,上天注定我们要在一个单位工作。” “这么有缘,你们怎么不结婚领证去?”方夏冷笑一声,对丁明的胡扯反唇相讥。 “咳!咳咳咳咳……”丁明猝不及防,一口烟呛进了气管,赶紧将叼在嘴里的烟拿手上,弯着腰咳嗽。 方夏抱着胳膊看他咳。 “我认输。”丁明缓过来,站直身体,重新把夹在指间的烟叼在嘴里,“不是只有你想给师父一个交代,我也是师父的徒弟。我没有像耿家那样的门路,但还好跟着师父学了几手风水,勉强能够混进特殊刑案局。怎么?还就许你查,不许我也查了?” 方夏皱眉,“这很危险。” “知道。”丁明吸了口烟,吐出烟圈,“但是我就算不查师父的事,杀害师父的人说不定哪天也会找上我。” “什么意思?”方夏一愣,随后问道。 “我是风水师啊!”丁明对方夏笑了笑,“大师兄的天赋不好,你天赋好师父却不打算让你进玄术圈,所以最后师父的那身本事,都让我学了。” 方夏愣住。 丁明换了话题,“杀害师父的那人,多半是在找厉害风水师,你应该多少也有些察觉了吧?” 方夏点头,望着丁明懒洋洋的模样,却知道自己是没法劝他回去了。稍稍迟疑之后,方夏开口说了自己这边的发现。 “f市苏家先祖的亡魂,那叫苏闻的生前也是风水师,鬼宗门的闵霄带走他时,明确提过需要用到他。杀害师父的人,跟闵霄应该是共同谋求什么的同伙。” “陈队之前接的一个案子,在c市死于鬼宗门取魂术的人,曾经也是风水师。”丁明说道。 “你说吴长送?”方夏问。 “你知道啊!”丁明意外。 “我认识他。”只是不知道那老头曾经是个风水师。 两人简单交流完自己手上的情报,谈话告一段落,丁明的视线转到了一直没出声的符堇身上。 “我能问一下这位符堇先生到底是你什么人吗?”丁明对方夏和这人的关系还是挺好奇的,方夏看着跟这人关系挺亲密,但又跟朋友间的亲密不太一样。 “我恋人。”方夏毫不避讳地回道。 “啥?”丁明叼着烟,一脸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方夏转身,揪住符堇的衣襟,在符堇唇上亲了一口,回头对丁明说道:“就是这种关系。” 丁明叼在嘴里的半截香烟掉了下来,在露膝的短裤角上一磕,滚到他小腿上,燎了一片腿毛后,被烫得跳起来,扭身整个人贴在大楼的墙壁上,好似一只大号的壁虎。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符堇,我终于出柜了! 符堇:嗯,你做得很好。 丁明: 分卷阅读118 猝不及防的炸|弹和狗粮!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抽完一根烟了? 第82章即兴之作o6 方夏松开揪着符堇衣襟的手,看着丁明面朝墙壁,一条腿提着,双手做投降状地趴在墙壁上,好似打算贴着墙面往上爬的姿势。 “……你在干嘛?”沉默良久,方夏抽着嘴角开口问道。 “没干嘛。”丁明离开自己贴着的那面墙,假装若无其事地弯下腰,摸了摸自己被燎了腿毛的小腿,“我这不是不小心被烟烫到了吗?对了,我的烟呢?” 丁明视线在地上扫了几个来回,在花坛边上找到了他掉的那半截香烟。他拿脚把那还亮着火星的烟头踩灭,又把那半截烟捡起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刚刚说到哪里了?”丁明走了回来,又从口袋的烟盒里摸出烟盒,重新给自己点了一根,缓了缓神,似乎终于回忆起前景,重新看向符堇,“咳!所以这是你男朋友?” “对,我男朋友。”方夏挨着符堇,一脸得意地咧嘴笑道。 他说自己搭一下方夏的肩膀,这位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就不对了呢? “说这种重磅消息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你二师兄老了,心脏不好不知道吗?”丁明对方夏抱怨着,上前两步,对符堇伸出手,“丁明,方夏的二师兄,初次见面也没什么见面礼,就先握个手吧?见面礼……见面礼等我有钱了再给你补上。” 符堇伸手,跟丁明握手:“不必客气……” 方夏在一旁插嘴,“对,不用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符堇嘴角微微弯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丁明抬眸扫了一眼符堇。 这位不笑的时候看着清贵高冷,这么低眸一笑却是风华绝代了。 丁明胡乱晃了晃符堇的手,松开后插进裤袋里,指间研磨了一下。 ——可惜了,这位不是个活人。 丁明学的是风水之术,与阴世之客打交道的道术也学过一些,但就像他跟陈明说的,并不擅长。不过就算不擅长,他也算是进了玄术圈的人,刚刚伸手跟对方那么一握,也就感觉出来了。冰凉的手,感觉不到血管的鼓动,而且带着几不可查的阴气。 丁明瞥了一眼方夏,只见他微微偏头看着符堇,眼中是满心的喜欢。符堇垂眸跟方夏对视了一眼,眼底含着温柔,再抬眸看向他时,那份柔色却淡了下来。 丁明吸了口烟,撇过头去,吐出烟圈,随即开口对方夏说道:“陈队他们差不多也该出来了,我们去门口等他们吧。” 符堇心底微讶,刚才跟对方握手的时候,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不自觉的微僵,便知对方是看出自己不是活人了。作为方夏的师兄,就算提出况,符堇却没有跟上去。他看着方夏的背影,低声问丁明,“你不反对我们?” “凭什么让我办演恶婆婆的角色?”丁明叼着烟说道,“而且——就算我反对了也没用。” 他跟方夏从小玩到大,熟知方夏的性子。方夏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在拿主意上一点也不含糊。他决定的事,小事还能劝得回来,大事是九头牛拉不回了,更别说是感情的事——方夏对感情一向较真。而且,就方夏刚刚看符堇那眼神,完全是整个儿地栽进去了。别说他这个当二师兄反对无效,就算他们师父在世,怕也是劝不动分毫。 所以嘛,他何必做那种吃力不讨好,还起不到任何效果的事?多心累啊! 丁明把叼在嘴里的香烟拿在手里,吐出一口烟,偏头看向符堇,平时一直睡眼惺忪的眼底,露出锐利的色泽,“不过,你要是害他,我就是入了邪道也不会放过你的。” 符堇闻言,转头对上丁明的视线,“我不会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 “那就好。”丁明眼底的那丝锋利很快消失,重新恢复成平时那副懒洋洋的神态。 耿重志跟陈明争执的矛盾,方夏过去听了两句,就听明白了。 耿重志同意跟特殊刑案局共享情报,却不打算把案件交到他们手上,由他们最终处理。玄术圈一向有一套属于他们自己规则,不容外人插手,特别是玄术圈上层的大世家。特殊刑案局是国家管理玄术圈的部门,但玄术圈内多数人都不把他们视为玄术圈里的人。凡是有点本事有点地位的,都不会买特殊刑案局的账,更别说站在玄术圈顶层,四大家族之一的耿家了。 陈明最终还是没争取到案件的处理权,目送耿重志带着方夏几人离开。 丁明走到陈明身边,给他递了一根烟。 陈明接过,点上吸了一口,“四大家族,我们应该是争取不到耿家的支持了。任家那边已经明确给出了拒绝的答案,还有两家,顾家和戚家……” 想要特殊刑案局在玄术圈有话语权,最快的方法就是得到玄术圈大势力谈合作,并且得到他们的支持——这是特殊刑案局新任局长提出的方案,所以这段时间,特殊刑案局的人开始跟玄术圈内的各大势力接触。 新任局长分析,玄术圈门派太散,不利于合作上意识的统一,所以优选选择世家这边的。而世家这边的大势力,首先是四大家族。不过现在耿家和任家已经没戏了,剩下两家也希望渺茫,若是四大家族一家都争取不到,那就只能争取四家下面的大家族了。只是四大家族在世家中地位特殊,争取不到他们的支持,下面世家估计也悬,到时怕是只能去争取门派那边了。 陈明叹息,看向丁明道:“你就不能让你师弟帮帮忙?他不是耿家继承人吗?” 丁明:“他继承的是耿家的花瓶。” 陈明摇头:“这些大户人家真复杂。” 方夏跟着耿重志回到酒店,在f市的耿家人已经在酒店的会议包间等着了,耿重志带着王珂去了耿家人预定的包间。他没有喊方夏一起过去,方夏也没有不识趣地跟上去。 方夏在酒店大厅转了一圈,最后挨着符堇在休息区沙发落座。 “刚刚我二师兄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方夏拿肩膀撞了一下符堇,撞得他拿在手中的报纸抖了抖,发出簌簌的声音。 “没什么。”符堇合上酒店提供的新闻报纸,搁在茶几上,偏头看方夏,“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二师兄说话可不是这么一个画风……”方夏嘴上说着,脸上却有些发烫,这话从符堇口中说出来,怎么听着都像在撩他。 “你二师兄原话不是那么说的,但他就是这个意 分卷阅读119 思。” “原话大概不是很好听吧?” “还好?”符堇笑了笑。 丁明的原话何止不好听,那完全是在威胁,不过——他不讨厌就是。 方夏挨着符堇坐了一会儿,突然坐直身体,四下张望。 “在找什么?”符堇问。 “我的两位保镖。”方夏说的是负责盯着他的耿朝林和耿立杰。 两圈环视下来,都没发现那两人的身影。方夏从沙发上站起来,扯了扯符堇的衣袖,“走了,开溜了。” 符堇起身跟上方夏。 方夏拉着符堇的手,朝着酒店大门跑去,走进旋转门,踏入酒店外的热风,刚要往台阶下走,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 方夏扭头看去,发现耿立杰追了上来。 “跑!”方夏拉着符堇就往台阶下跑。 “等等!站住!”耿立杰紧追在后。 方夏拉着符堇往小路跑,开始还能听耿立杰气急败坏的声音,但拐了两个弯之后,就听不到了喊声了。方夏缓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到耿立杰的身影。 “咦?那耿立杰体力有那么差?两个转弯都跟不上?”方夏疑惑。 “他进了我的鬼打墙,暂时不会追上来了。” “厉害!”方夏抬手,做出准备击掌的姿势。 符堇跟他手掌轻击了一下,随后握住他那只手,牵着人往前走。 夜幕在天空铺展,f市重新披上夜间灯光的璀璨。 在城市的护城河道上,一个斜跨着背包的青年混在夜间散步的人群中,低着头时不时低声说着什么。若是符堇在场,必然能够认出,这人便是他在苏闻墓地见过的——鬼宗门的闵霄。在闵霄的身边,跟着一只穿中山装的鬼魂,正是苏闻。 “玄术圈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随便杀两个人,然后一群人会积极地对掐起来。”闵霄漫不经心地笑着,“不过我这也算是达成那位的要求了,就等着他下一步的布局了。嗯?苏先生似乎不太开心?” [我墓地的借运风水被破了,我跟着你离开f市,苏家怕是好不了了。] “苏家从以前就没给你带来过什么好事吧?值得你那么恋恋不舍?而且,这不是你选错阴婚对象,惹恼了那只厉鬼,才导致的结局。你不跟我走也没办法留下了,那只厉鬼可不会放过你。”闵霄调整了一下背包带,眯了眯眼,能化成实体的厉鬼,那可是少见的货色。若是能收为己用,在这玄术圈大概就能横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闵霄说拥有符堇的人,可以在玄术圈横着走! 方夏:想横着走的那是螃蟹! 第83章即兴之作o7 闵霄根据上一次在墓地短暂的交手,盘算着自己手上能操纵的厉鬼,估摸对上对方的胜负概率。 感觉胜算不大,可能赔上他压箱的法器,也没有能够百分百拿下那厉鬼的胜算。不过,那厉鬼似乎对苏闻选中的阴婚对象十分在意,或许可以从那边下手? “苏先生,你怎么会选上那人当你的阴婚对象的?”闵霄侧头问苏闻。 [他能看得到我。]苏闻用生冷的语调回道。 原来是觉得寂寞了,所以想要找个能够交流的活人。闵霄在心底嗤笑一声,只觉苏闻这种渴求无聊至极,但面上却不透分毫,依旧是那副略带夸张的假笑。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闵霄接着问。 [苏氏旗下酒店的客人,不清楚是什么身份。] 鬼魂跟活人结阴亲,只要结成,活人到死都无法摆脱对方。更何况苏闻本就是强大的鬼魂,确实不需要考虑太多阴亲对象的身份,合婚贴送成功了,只要没遇到玄术圈那几个棘手的人物出手,这事对方基本就逃不掉了。 玄术圈棘手的人物,顾家继承人顾寅算一个,当时这位也住在那家酒店,苏闻又考虑到他的干涉。谁想,顾寅没动手,动手的是那人身边的厉鬼,而苏闻错估了对方的强大。 “他叫什么名字?” [方夏。] 没听说过的名字,姓方也不是出自什么大世家,虽然有见鬼的能力,但自身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不然身边跟着那么一只实力彪悍的厉鬼,早该在玄术圈扬名了。 看来确实可以考虑从这人入手试试。 问完自己想知道的情报,闵霄扫了一眼眉头深锁的人苏闻,又道:“苏先生还在担心苏家?恕我直言,以你那些后人的能力,就算你一直帮他们借运势,苏家的发展现在也是顶天了,不可能再往上。还不如等你复活之后,再亲自掌权,重新将苏家发展起来。” [你说的那地方,真藏着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当然。”闵霄停下脚步,抬起手,让从河对岸飞回来的小鬼落在自己手心,“任家阴尸阵就是从那里偷来的术法,然而传承不完整,最终成了半吊子的玩意,任家还可笑地将其列为禁术。” 任家阴尸阵,炼成阴尸体,借人阳寿,便可叫鬼魂还阳,有人间复活术之称。只是据说到了现在,完整的术法已经失传,只能做出看起来像活人的阴尸,无法真正叫鬼魂还阳成活人。 [我跟你走。]苏闻做出决定。 “那赶紧走吧。那位耿家继承人,真不愧是玄术圈排名前十的棘手人物,又追过来了。”闵霄收起手上的小鬼,混在散步的人群中,快步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火车站了。 …… 方夏从酒店跑出来,是想试着找闵霄的。 被耿家人杀害的玄雍派弟子,在警局关押室死亡的耿家人,显然是顾寅所说的幕后人,为报网目前还没有消息。 特殊刑案局那边,今天傍晚耿重志过去的时候,也给了他们画像。耿家人的死,没有跟闵霄确实相关的点,但吴长送那个案子可是确定是鬼宗门门人的手段,闵霄作为已知的鬼宗门门人,被特殊刑案局侦查队列为嫌疑人,陈明以此申请特批追捕令。 说是追捕令,特殊刑案局怕是没人有能力抓住闵霄,他们的作用只是提供消息,到时得找耿家人出手。追捕令才刚刚申请,目前还未正式下达,所以特殊刑 分卷阅读120 案局那边暂时也指望不上消息。 “见过这个人没有?”方夏一手拿着在街头小店买的烤肉串,一手拿着闵霄的画像,在无人的角落,拦住一只游魂。 那大叔模样的游魂,看着方夏举到自己面前的肉串一愣,随后张大嘴巴,朝着肉串咬过来。 方夏猛然收手,后退一步,那大叔样的游魂咬了一个空。 放被那游魂不满地瞪着,尴尬地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伸错手了,我想问的是这个人。” 方夏换了手,将拿着闵霄画像的手伸到游魂面前。 “你有见过这个人吗?” 游魂不满,并不想搭理方夏,但瞥见站在方夏身后的符堇,还是凑到方夏手中的画像前仔细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没见过。] 这已经是方夏问的不知道第几只游魂,依旧是毫无变化的回答。 方夏摸出口袋里折好的一只元宝,烧给这只游魂。对方拿了元宝,哀怨地看了一眼方夏手中的肉串,才飘进幽暗的过道。 方夏假装没看到那游魂的幽怨的神情,转身把肉串举到符堇面前,“符堇,你吃吗?” 符堇摇了摇头,“我吃不了。” 方夏拿着画像的手伸出手指,在符堇肩窝里戳了两下,嘟哝道:“明明都有实体了,怎么就不能吃东西呢?” 符堇抓住方夏的手指,无奈道:“我不是活人。” 跟方夏阴阳相隔的事实,符堇以前是不愿意在方夏面前提及的,那仿佛是在提醒方夏,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会让他产生一种随时可能失去方夏的感觉。不过,现在这话却是可以轻松地说出来了,因为他知道,方夏是义无反顾,决定好了一路跟他走到黑的。 “我知道。”方夏撇了撇嘴,抽回被符堇抓着的手指,视线转到符堇轻抿的薄唇上,眼珠子一转,飞快地拿肉串在符堇唇上点了一下,随后咬了一口在符堇唇上点过的肉串,眯起双眼,仿佛偷腥的猫,乐颠颠地往外走,一副占了莫大的便宜样。 符堇好笑地看着方夏带着蹦的走路背影,转身跟了上去。 方夏今天运气不错,在他吃完肉串之后,拦下不知道第几只游魂,对方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并且告诉他画像上的人,似乎朝着火车站方向去了。 方夏没有迟疑,直接打了车,朝着火车站方向赶。 赶到火车站,八点不到,车站里到处都是人。 人多的地方,阳气最是密集,即便是夜晚,普通的鬼魂都不会愿意待在这种地方。方夏在外面的人群中来回穿梭了两圈,没有找到闵霄,正打算买票进候车厅,却见顾寅牵着秦飞从候车厅走了出来。 方夏拨开人群,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你们怎么在这里?”方夏开口问道。 顾寅没有马上回答方夏,而是带着秦飞走到空旷的地方,才看着方夏反问道,“你来找闵霄?” “你也是?你有找到人吗?”方夏问道。 “晚了一步,被他跑了,他现在已经离开f市了。”顾寅回道。 方夏面露失望,随即又想起什么,继续追问道。 “你认识闵霄吗?怎么会跑来追他?”他跟顾寅提到过闵霄,但他还没来得及将闵霄的长相告诉顾寅。在符堇画出闵霄的画像前,顾寅就已经和秦飞离开酒店了。 “不认识。”顾寅道,“听说那耿家人在关押室死亡后,我把‘闵霄’这个名字和杀害耿家人的凶手放在一起,推算了一下,算到了他大致的位置。可惜晚了一步,被他跑了。” “也就是说杀害耿家人的凶手就是闵霄?”方夏道。 “而且,试图加剧门派和世家争斗的幕后人,确实跟闵霄是同伙。”顾寅沉着脸补充道。 顾寅原本是打算阻止那幕后人的,却不想以失败告终。 闵霄动手得太突然了。 闵霄杀害两人的手段简单粗暴,充满了破绽,仔细一想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显然是对方临时策划,即兴之作,但他还是成功点燃了门派和世家之间的战火。 这不是门派和世家的人蠢,最初可能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但冷静下来谁都能想明白其中的不对劲。只是门派和世家迟早要争个高下,现在局势已经形成,此时再退,只会被对方的浪头打翻,所以事到如今谁都不会后退,直到分出高下。 “你能再推算一下闵霄会去哪里吗?”方夏期待地看着顾寅。 既然顾寅之前能推算出闵霄的大致位置,现在也可以推算闵霄的去向才是。 “你以为推算是掐指一算就能得出的结论的吗?”顾寅嫌弃地看了一眼方夏,“条件不够。之前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又恰巧撞对他做过的事,再限定在f市内推算出来的。现在他离开了f市,其他条件未知,没法算。” 方夏拿出闵霄的画像递给顾寅,“加上长相呢?” 顾寅接过闵霄的画像展开,秦飞拿出手机拍下来。 “如果你有他的生辰八字的话,可以勉强算一下。”顾寅把画像还给方夏。 方夏:“……”他哪里去知道闵霄的生辰八字? 方夏第二天联系了丁明,让他找陈明查火车站的乘客信息,想借此查出闵霄的去向。但结果令人失望,乘客信息中并没有闵霄这个名字,显然他的身份证用的不是本名。 闵霄离开f市后第三天,耿重志带着耿家人撤出f市。 玄雍派可能跟鬼宗门存在什么关系,而且玄雍派的王同临跟苏闻有接触,但眼下门派和世家对立,这两条线索方夏都没法用了。这样一来,方夏也就没必要留在f市了,耿重志带人撤离当天,方夏也一起跟着回到了耿家老宅所在的a市。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今天也占了符堇的便宜,美滋滋~ 第84章神秘宝藏o1 耿重志回到a市的第二天清早,便去了老宅拜访耿文秋。 老宅的老管家童叔,引着他进了第二进院子一楼的茶室,耿文秋已经在茶室里等着他了。 童叔退出茶室,耿重志恭敬地喊她一声。 耿文秋抬眸看了一眼耿重志,指了指茶桌另一侧的位置,开口道:“坐吧。” 耿重志坐下,耿文秋翻了一只茶盏,给他倒了茶。 耿重志道了谢,喝了一口茶盏里的茶,将f市发生的事,简单地给耿文秋讲了一遍。 耿重志的这些话,昨天回来的王珂基本跟她讲过了,现在他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也就是说有幕后人在背后搅动玄术圈的局势,目前可以确定有鬼宗门,以及一位傀儡术的高手,都是那幕后人的同伙。”耿文秋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知道那幕后人的意图是什么吗?” “我看不出来。”耿重志摇头。 分卷阅读121 “门派和世家互斗,那幕后势力必然是有所受益……” “会不会是特殊刑案局?”说到拼命想要插手玄术圈的第三方势力,特殊刑案局那是明晃晃的存在。 “不会是他们,特殊刑案局要的是维稳,自己动手把玄术圈折腾得满城风雨、乌烟瘴气的算什么事?”耿文秋看了耿重志一眼,继续道,“若说是想等门派和世家两败俱伤,一举收复,他们依旧不够能耐。” 龙虎相争,两败俱伤,兔子能做什么? 耿重志低咳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测根本没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是鬼宗门卷土重来的报复?”当年是耿家收拾了鬼宗门残党,若要报复,必然会冲着耿家来。而事实上,f市玄雍派和耿家结仇就有针对耿家的迹象,否则为什么死的是耿家的人,而不是其他世家的人,反正效果都一样。 “鬼宗门参与那幕后势力,是已经确定的事,但我觉得那势力的主脑并不是鬼宗门的人。”耿文秋按了按眉心,面上露出一丝疲色,她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如果是鬼宗门的人,他们要报复,我们耿家怕不是就死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大姨,你身体不舒服?我送你回房休息?”耿重志看着耿文秋不太好的面色,开口道。 “没事。”耿文秋摆了摆手,皱着眉头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那幕后势力,搅浑了玄术圈的水,必然想要借此做些什么,这次做局,多半还只是个开端。旁系那边没了人的那家,你记得安排好。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精力管太多,耿家的事,以后要靠你定夺了。” “大姨,你尽管放心。” 耿文秋喝了口茶,换了个话题,“听说方夏在f市被人请阴婚了?” “是f市的苏家,给苏明胜的太公苏闻请的阴婚。”耿重志回道,“那苏闻生前是风水师,枉死后魂魄一直没转世,就一直在给苏家借运势。符堇先生破了墓地借运风水,现在苏家受了反噬,听重旻说,苏家前两天要签的两个大项目,一起黄了。苏家现在正焦头烂额地找大师,帮他们重修苏闻的墓地。” “反噬来得那么快,苏家缺德事看来做得不少。”耿文秋冷笑一声,“苏家运势这么跌了,那苏闻呢?” “据说是跟鬼宗门的闵霄走了。” “苏闻……风水师……”耿文秋顿了顿,对耿重志道,,“文石也是风水师,这么巧这叫苏闻的风水师也跟那势力混一起了,你想办法循着这条线查一查。文石那边……我们耿家欠他一个交代。” “我已经让人盯着苏家了,只要那苏闻回来,我们就能第一时间拿到消息。”耿重志回道。 耿文秋点了点头,“还有——放话出去,谁敢该苏家改运势,那就是跟我们耿家过不去。是你让方夏回耿家的,现在他遇到了这种事,这点事你这个做叔叔该不会做不了吧?” “我已经放话出去了,方夏怎么都是我们耿家的人,苏家那么做打的便是打我们耿家的脸,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耿文秋看了他一眼。 “你执意让方夏回了耿家,我拦不住。我没别的要求,我就希望你能看着点他。”耿文秋说着,唇角不自觉地抖了抖,哑着嗓子道,“重宣……他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我知道。”耿重志放下刚起来的茶盏。 耿家争权夺利的人不少,但自家人害自家人的事也绝对禁止的,那么做是要被从家谱中除名的。事实上很多世家都有这样的规矩,这也是为了能够保证家族世代相传,不断层没落的手段。 耿重志忌讳方夏在玄术上的天赋,忧心他有朝一日夺权,却从未想过要害死他。除了符堇需要镇封外——在规矩上,方夏是耿家人,动不得;在人情上,方夏是上任家主——他那位过世堂哥耿重宣,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不过,先不管方夏有朝一日怎样,眼下有一件耿重志必须重视的事。 “符堇先生有能化出实体的事,大姨你怎么看?”耿重志望着耿文秋问道。 “你的意思呢?”耿文秋反问。 “我认为耿家不能失去符堇先生。” “那很危险。”耿文秋瞥了一眼耿重志,能化出实体的厉鬼有多危险,他这在玄术圈有半辈子的人应该清楚才是。 “但符堇先生从未害过我们耿家。” “你在期待厉鬼的善心?” 耿重志答不上来,沉默了一会儿,依旧坚持道:“但失去符堇先生,对我们耿家来说,便是失去了一大依仗。” 耿文秋叹了口气,妥协道,“我改天找符堇谈谈。” 耿重志松了口气,这是他今天过来老宅的主要目的。 他能看到符堇,作为耿家家主,也是合适跟符堇谈话的身份。但他没能成为符堇的镇守人,跟符堇相处不多,摸不准符堇的想法,不如镇封了符堇几十年的耿文秋有应对经验。 差不多耿重志从耿家老宅离开的时间,方夏跟符堇在租房附近吃完早饭,打算去超市买点东西。 在离着方夏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家大型超市,方夏一边被符堇牵着往超市方向走,一边跟耿书郸讲着电话。 耿书郸接了一个委托,现在人不在a市。 “所以说,我觉得问鬼术没有算卦推演厉害,那顾寅一推算就大致知道闵霄当时大概在什么位置,我找游魂问了半天,才幸运地碰到一个正好知道的。”方夏对着电话那头的耿书郸说道,“我想学八卦推演,你那边有这方面的书吗?” “有,但是我不会,没法教你。”电话那头的耿书郸没好气道,“而且推演术可跟一般的玄术不一样,那需要打基础的知识太多了,你省省吧,贪多嚼不烂!” “但是顾寅不就会吗?” “那位是玄术圈的怪才,他会的东西可多了,你学两辈子都学不完。”耿书郸说完,又问方夏,“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等耿重志把拜帖给我送来,我去一趟王家看看。” 王家便是现今玄术圈以傀儡术为家学的世家。 说到拜帖,方夏又忍不住抱怨道,“玄术圈的世家真麻烦,上门拜访居然还要拜帖,这都什么时代了?” “等你成了玄术圈的大人物,到时报名字就成。”耿书郸笑了笑,“总之你注意安全,别乱来。再过几天就快到七月半的鬼节了,你别到奇怪的地方瞎转悠。就这样,我还有事,先挂了。” 方夏结束跟耿书郸的通话,把手机塞回口袋,他们刚好到超市门口。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夏日的太阳已经升起,来超市赶早买菜的那波顾客已经退场,因此超市里人也不是很多。 方夏推着推车,一边跟符堇逛着超市,一边聊着刚刚跟耿书郸提 分卷阅读122 到的顾寅。 “顾寅会的东西我真的两辈子都学不完?有那么夸张吗?”方夏半趴在推车的把手上,符堇走在推车旁边,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腰,嘟哝着问道。 符堇抓住方夏那只作怪的手,抓住手里牵着,“你不用跟顾寅比,他那是拥有好几世的记忆,会的自然就多了。” “他转世前忘记喝孟婆汤了?”方夏露出惊讶的神情。 “没有孟婆汤那种东西。”符堇道,“魂魄转世,度过阴河之后,自然会忘了前世。顾寅应该是借助什么,才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回头我去问问他用了什么东西,我想办法也去找一个。”方夏晃了晃被符堇抓着的那只手,“我不想忘记你。” 符堇抓着方夏的手微微握紧,低声应道:“好。” 方夏和符堇在超市转了一圈,买了中午和晚上的菜,以及一些日用品,便去了收银台排队结账。 他们前面排着三人,方夏伸着脖子数完排队的人后,视线不自觉地被收银台前那些花花绿绿的小盒子吸引。 方夏看了几眼,又扭头看符堇。 他是不是应该买几盒备着?他觉得他和符堇随时都能用上的。要不先买点,到时突袭符堇的时候能用?就是不知道符堇喜欢什么口味的…… “怎么了?”符堇看完生产日期的两盒牛奶放回推车中,扭头问方夏。 “没事,就随便看看。”方夏说着,眼神已经朝着旁边飘散开去。 这神情,一看就是有事。 方夏不愿说,符堇也没有勉强,反正方夏这性格,他很快就能知道他在试图隐瞒什么了。 前面一个人结完了帐,排队的变成的两个人。 “咳!”方夏清了清嗓子,推了一把符堇,“你先去外面等我,我付完钱就出来了。” 符堇顺了方夏的意思,先从无购物通道走了出去。 方夏看着符堇走出一段距离,伸手从收银台旁的架子上拿了两盒套套和润滑油。有想到符堇不知道喜欢什么口味,迟疑了一会儿,又伸手多拿了几盒。 轮到方夏结账。 结完账,方夏刚把东西分装在两个袋子里,符堇也正好走了过来。 符堇伸手要帮方夏拎袋子,方夏把装着菜的那袋塞给符堇,装着套套的袋子藏在身后。 符堇扫了一眼方夏身后那只塑料袋,觉得那些东西的轮廓有些眼生,不像是他们之前挑的那些东西中的任何一样。 “你又买了些什么?”符堇一边跟着方夏往外走,一边开口问道。 “没什么。”方夏十分真诚地望着符堇,“就买了几盒口香糖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看我真诚的双眼,我真的只是买了几盒口香糖! 符堇:什么口味的? 方夏:什、什么什么口味?我没买奇怪的东西! 符堇:我是问口香糖什么口味的,你在说什么? 方夏:我也在说口香糖! 第85章神秘宝藏o2 方夏租的是带电梯的高层楼房小区,跟耿书郸住在同一幢楼里。耿书郸住12层,方夏他们则是在15层。 方夏提着他买的那兜口香糖,路上还警惕着不让符堇看到里面的内容,结果到了住处,一进门就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扔沙发上,跑去冲澡了。 符堇把食材和零食放进厨房冰箱,出来就看到那袋子方夏遮遮掩掩不让他看的东西,正袋口半开着,被扔在沙发上。 方夏对亲近的人真的是半点没有提防心,警惕了没三分钟,就把事情抛脑后去了。 半开的袋口露出的彩色小盒子,符堇扫了一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符堇没用过这种东西,但并不代表他没见过。 洗浴室里传来水声,符堇回头看去,磨砂的玻璃门,上面映出方夏影影绰绰的身影。 看了一会儿方夏映在磨砂门上的身影,符堇收回视线。 下次方夏再提出邀请,就顺了他的意吧。符堇在心里想道,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再不让他得逞,怕是要炸毛了。而且——他也等得够久了。下一次就算方夏没准备好,中途叫停,他也不会放过他。 符堇走到沙发边,将露出小盒子的袋口收拢,随后转身去厨房泡茶。他需要找点事做,不能让方夏知道他来过客厅——主要是不能让方夏察觉自己已经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他都拼命解释说那是口香糖了,总得给他留点面子,免得他尴尬。 而在洗浴室冲澡的方夏,冲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把那袋套子扔客厅沙发上了,赶紧关了花洒,胡乱擦了一下身体,就围着浴巾跑了出来。 跑到客厅,看到那袋套子好好在沙发上,看起来并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而在客厅也没看到符堇的身影。方夏松了口气,接着循声走到厨房门口,发现符堇正在拿茶具准备泡茶。 “符堇……”方夏喊了他一身。 “嗯?”符堇应声回头,就看到方夏正扒着厨房的门框,露出半边身子,探着脑袋看他。 方夏是匆忙跑出来的,半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接连不断地滴落。有些直接落在地板上,有些顺着发梢滚落到肌肤上,蹭着那平时不见光的白皙皮肤往下滑,从胸膛到肋骨,再到能隐隐看到肌肉轮廓的腰腹,隐入挂在腰胯上的浴巾。浴巾下面是笔直的长腿,肌肉紧致,隐含爆发力。脚上没穿鞋,就这么光着踩在地板上,脚边是从身上滑落下来的水珠,形成的一滩水迹。 符堇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方夏身上流连了一圈,最后才对上方夏的视线,露出询问的疑惑。 “符堇,你刚刚一直在厨房?”方夏问道,神情稍稍有些紧张。 “嗯,在烧水。”符堇说完,一旁的电茶壶发出吧嗒一声,水开后自动跳了电源。 方夏松了口气,符堇应该没发现那袋子里装了什么。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忙吧。”方夏摆了摆手,转身往客厅里走。那可是突袭符堇用的秘密武器,提前暴露就没意思了——绝对不是因为口香糖的谎言被揭穿会感觉羞耻! 符堇目送方夏哼着歌往客厅走,走到一半浴巾滑落下来,他又撅着屁股捡起来,然后用浴巾捂着裆跑沙发那边去了。 符堇垂眸叹了口气,他怀疑方夏其实是跑来勾引他的。 符堇泡完茶,端着去客厅的时候,方夏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那只被扔在沙发上的塑料袋已经不见了,应该被方夏藏起来了。 符堇把端出来的茶搁在茶几上,走到方夏面前,接过他盖在头顶乱擦一气的毛巾,帮他理了理被擦得乱糟糟的头发,慢慢汲着水往下擦。 方夏低着头,看着符堇的衣摆,随着给他 分卷阅读123 擦头发的动作上下摆动,腰腹若隐若现,手指在沙发上扣了扣,就伸手去掀开符堇的衣摆。 只是没等摸上去,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方夏只能将就地在符堇小腹上摸了一把,放下衣摆,又拿脑门顶了一下符堇的肚子,示意符堇帮他拿一下手机。 符堇停下擦拭的动作,捏了一下方夏的耳垂,才转身拿了手机给方夏。 电话是耿重志打来的,让他明天去耿家老宅,找耿文秋拿给王家的拜帖。 方夏眉头一皱,不满道:“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吗?” “你祖母想见见符堇先生。”耿重志也没隐瞒,直接挑明让方夏去耿家老宅拿拜帖的理由。 “我一点都不想见她。”方夏不高兴道。 他原本就不太喜欢耿文秋,那位耿家老太太性格一点都不讨喜,之前还把他忽悠得团团转不说,对于他回耿家,那位老太太也一点不配合地投了反对票。 总之——综合各方面因素,耿文秋在方夏这里,都不是属于喜闻乐见的对象。 “你祖母要见的是符堇先生。”耿重志道,“你可以不过去的。” 方夏想也不想地反驳道:“我跟符堇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电话对面的耿重志沉默一下,还是忍不住纠正,“那是用来形容夫妻的,你用焦不离孟比较合适。” “你管我!”方夏抬眸看向还在帮他擦头发的符堇,用口型无声地问符堇,“是我的用词更合适,对吧?” 符堇抬手摸了摸方夏的脸,勾唇浅笑。 方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抬起光着的双脚,踩在符堇的脚背上,接着跟电话那头的耿重志说话。 “行吧,我明天过去一趟,希望耿老太婆不会扣着拜帖不给我。” 方夏不想见耿文秋,但符堇有实体的事耿家已经知晓,耿家必然会有所反应。找上符堇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不是方夏不乐意就能躲过去的。耿重志迟迟没有提起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把事情交给了耿文秋。 方夏同意了跑一趟耿家老宅,又跟耿重志要了王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便结束了这次通话。 次日清早,王珂开车过来接了方夏。 时隔数月,方夏再次踏入耿家老宅。 粉墙黛瓦,高脊飞檐,砖雕门楼,跟之前他为了马广平的医药费来时,进门所见并无区别,而他却是变了许多。 那次来时,他师父装着病,却好好活着;他想跟耿家的划清界限,却事与愿违的无奈憋屈;他还不知道符堇的存在,视鬼神之说为妄言。而今天再次走进耿家老宅,他师父没了,亡魂未归;他成了耿家的花瓶继承人,未来的漫长时光都会跟耿家牵扯在一起;他身边跟着符堇,而他已经入局玄术圈。 方夏跟着王珂,穿过幽静的天井回廊,来到了二进院子的茶室。 之前他为他师父的医药费来时,也是在这间茶室见的耿文秋,这次方夏不需要王珂说什么,对方帮忙推开门后,他就带着符堇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耿文秋跟之前一样,坐在茶桌的一侧。方夏视线落在她身上,发现她看起来比他在师父丧礼上,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苍老了许多。原本灰白的头发,几近全白,身形看起来也更加干枯瘦小,但她依旧挺直着背脊,顶着是一副严苛的表情。 耿文秋见到方夏和符堇走进茶室,起身对着符堇微微欠身示礼,随后对方夏道:“方夏,你先出去,我想跟符堇先生单独谈谈。” 方夏撇嘴,不太乐意地偏头看向符堇。 “我不介意他留在这里。”符堇淡淡地开口对耿文秋说道。 符堇说的是不介意,却是做主让方夏留下,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最终,符堇在茶座另一侧落座,方夏搬了把椅子,坐在符堇旁边,捧着符堇给他倒的那盏茶,围观符堇和耿文秋谈话。 “符堇先生,我想先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化出实体的?”耿文秋将视线从一副看戏架势的方夏身上转开,压下心里想将这破坏氛围的家伙拎出去的想法,率先开口问道。 “在遇见你们耿家先祖前,我便能化出实体。”符堇不疾不徐道。 耿文秋呼吸一窒,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又接着问道:“我们耿家先祖是否知晓你能化出实体。” “不知。” “你未曾告知?” “为何要告知?”符堇反问。 耿文秋一静,符堇确实没有理由主动告诉他们这些。 耿文秋松开手中的茶盏,事到如今,再追问过去其实也没什么意义,重点还是以后。 “那以后符堇先生作何打算?” 符堇将视线转向方夏,“我的镇守人是方夏,自然是他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耿文秋一怔,望着符堇,微微蹙眉。符堇的话问题不大,但他看方夏的眼神,却叫耿文秋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那感觉一时间又说不清道不明,但谈话却还需要继续,她眼下没闲暇琢磨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我跟符堇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符堇:方夏去哪里,我便在哪里。 第86章神秘宝藏o3 耿重志希望符堇留继续在耿家,让耿家有所依仗,耿文秋却不是这么想。 她看了耿家起起伏伏几十年,随着至亲相继离世,她也早就没了那份繁荣耿家的野心。能够化出实体的厉鬼,稍有不慎,就给耿家招致灾难。如果可以,耿文秋其实是希望能够送走符堇。 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符堇是去是留,决定权并不在任何人手中。 耿文秋这次找符堇谈话,第一是想确认符堇的去留——符堇既然是打算跟着方夏,也就是说至少目前没有离开耿家的意思;第二是想知道符堇对耿家的态度,这是为了估计符堇对耿家来说的危险程度。 “符堇先生,你对我们耿家怎么看?”耿文秋缓缓开口问道。 符堇接过方夏喝空的茶杯,转手给他满上,递回他手中,才转眸看向耿文秋。 “我对你们耿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符堇眼神清冷中带着淡漠,眼底看不见一丝感情。 符堇态度冷淡,却叫耿文秋稍稍放心,冷淡至少代表了没有敌意,她也不必太过忧心耿家的安危。 耿文秋和符堇的谈话很快结束。 这原本就只是一场试探符堇的谈话,注定无法深入。她不可能开口向符堇讨要将来不危机耿家的保证,符堇要与耿家如何,主动权在他手里。曾经他们耿家不知道符堇能够化为实体,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自以为是也就算了,如今却是不能继续以前那一套了。 耿文秋送方夏和符堇走出茶室,目送他们相携离去。 若是将来符堇发 分卷阅读124 难,那首当其冲的将会是作为镇守人的方夏。幸而符堇对方夏是真的很特别,对着方夏,甚至没了他一贯的冷淡。只是想起符堇低眸望着方夏的眼神,叫她十分在意,那过分柔和的目光,似乎已经越过了某种界限。 耿文秋不敢确定,也不敢乱想,那种情况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方夏与她不亲,但却是她亡故的独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方夏走上那样不寻常的路。 “老童。”耿文秋出声唤候在一旁的童叔。 “老夫人。”童叔出声应道。 “我要去趟卷宗室,有事去那边找我。” 童叔抬眸,看着耿文秋的侧脸,眼神微讶。 耿家的卷宗室,是只有掌权的嫡系才能进入翻阅的地方,里面存放着各类重要事件的卷宗,还有属于耿家的禁术秘法。自从耿重志接任家主后,耿文秋就再没去过卷宗室,今天却突然提出,童叔自然是惊讶的。 “我知道了。”惊讶归惊讶,童叔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耿文秋转身朝着老宅深处走。 方夏缺心眼,对符堇半点不设防,但厉鬼之流岂是好相与的?她得提早做好准备,防着符堇哪天发难,让那倒霉孩子丢了性命。 她记得耿家禁术中,有好些能够困住厉鬼的术法,就是不知道对符堇这个级别的能起到多大作用。针对符堇使用的话,可能需要她想办法改动一下。 方夏和符堇是被王珂接来耿家老宅的,回去也是由王珂开车送他们。 回到住处,方夏也不浪费时间,跑进房间,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王家是在k市,离a市挺远的一个城市,没有直达的航班,中途需要转车,方夏便想着早点出发。 方夏把要带的衣物扔在头,又把法器黄符和纸钱堆在床尾,打开的行李箱平放在床边,开始一样样地往里面塞东西。 符堇走过去,对蹲在地上,正窸窸窣窣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的方夏说道:“我帮你。” 方夏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瞪大双眼,一脸受惊样。 “抱歉,吓着你了。”符堇说着,视线不经意地落在方夏按在行李箱内的那只手上。那只手下是一只熟悉的超市塑料袋,袋子装了许多小盒子,因为袋口收紧,勾勒出明显的轮廓同时,又映出盒子隐隐的花色。 方夏回身,顺着符堇的视线,落在刚才自己正鬼鬼祟祟往里藏的塑料袋上,微微一顿,他抬头对符堇解释,“口香糖,带路上吃。” “嗯。”符堇配合地从那包东西上转开视线,“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帮你。” 方夏一边那那只塑料袋往衣服下塞,一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对符堇道:“给王家的拜帖我好像放在外面茶几上了,你帮我拿一下。” 符堇没有异议,直接转身出去拿拜帖了。 方夏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在藏“口香糖”的角落又放了几件衣服,然后合上行李箱。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背包,把堆在床尾的法器黄符和纸钱一股脑地往里面塞。 等符堇拿了拜帖进来,方夏直接把那张烫金红底拜帖往包里一扔,行李就算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当天下午,方夏就和符堇出发,前往王家所在的k市。 耿朝林和耿立杰原本是要跟着方夏一起去的,却被方夏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威胁若是跟上来就让符堇鬼打墙他们。耿立杰当场脸就绿了,在f市符堇的鬼打墙困了他好几小时,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那对耿家兄弟最终没有跟上来,不过却给方夏提供了不少k市的信息,当然是跟玄术圈相关的内容。 k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但在k市的世家却寥寥无几,却是各个门派集聚的城市。自从玄术圈门派和世家对立局势拉开以来,k市目前还算太平,那里的门派并没有跟当地世家打起来。 那幕后势力似乎并不急着让门派和世家对掐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k市门派多归多,但都是小门小户,门派中的顶梁柱,五门八派十三宗都不在那里。没有大门派的引导,那些小门派也不会积极地冲在最前面,毕竟门派小,经不起折腾,一不小心就消失在茫茫历史长河中了,那多冤! 除了k市相关的一些信息,耿朝林还告知了方夏,耿家情报网最新收到的,关于门派那边的动静——他们在寻找某个宝藏。至于他们寻找的宝藏究竟是什么,目前还没得到可靠情报。 “门派不是要跟世家在玄术圈内争个高下么?怎么找起宝藏来了?”方夏扯了扯肩头的背包带子,扭头问走在他身旁,帮他拖着行李箱的符堇。 他们现在走在k市的徐水镇上,街道不宽,两边都是两层古楼建筑,用作商铺。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八角木塔,六层高,据说是这徐水镇的中心建筑。 “或许那宝藏是能够提升术士能力的。”符堇挨近方夏,牵住他的手,k市的降雨极少,又是高温季节,从公交站走过来不到半个小时,方夏已经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满头是汗,“很热?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没事,很快就到旅店了。”方夏说着,人往符堇胳膊上蹭了蹭。符堇身上温度低的,挨着他就像挨着一只大号的水枕,不是刺人的冰冷,但凉凉的,在这种日头当空的高温天里,叫人感觉十分舒服,“他们宝藏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可能是那幕后势力透露给他们的,而那宝藏也许并不是能够提升术士能力的东西,而是那幕后势力想要找的东西,然后利用门派来达到目的。” “不知道那宝藏是什么。” “等过段时间大概就能知道了。”符堇说道,“门派现在刻意瞒着消息,但玄术圈门派众多,人员散乱,这消息瞒不久,很快就会有人忍不住透露出来。” “我希望他们能改行当寻宝猎人,少给我添乱。”方夏叹了口气,抱怨道。 方夏和符堇又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他们预定的旅店。 是一家三层的小旅店,混在一排商铺中间。 旅店也是古楼的风格,内里装修多用木质材料。木质的楼梯,扶栏,木格子的窗户,看起来十分复古。 方夏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的,房间不大,打扫得挺干净的。从房间朝被的窗户,透过木格子窗的玻璃看出去,能够看到那座六层的八角木塔,视野还算不错。 方夏钻进浴室冲了个澡,围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符堇刚好下楼帮方夏买了一碗冰镇绿豆汤上来。 方夏欢呼一声,刚要迎上去,余光却扫见外面楼下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方夏急急转身去看,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人身影了。 “怎么了?”符堇把冰镇绿豆汤放在桌子上,看向站在窗边张望的方夏问道。 分卷阅读125 “我好像看到邹无邙了。”方夏回头,又抬手抓了抓自己的湿漉漉头发,“可能是我看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符堇:你们明天改行当寻宝猎人吧。 门派众:但是专业不对口啊……qaq 符堇:嗯? 门派众:我们马上去参加寻宝专业培训! 第87章神秘宝藏o4 楼下那疑似邹无邙的人影,只在他的余光中一闪而过,他压根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方夏回神一想,觉得多半是自己想多了。哪有那么巧的事?他前脚刚到k市,后脚他想要接触的玄雍派弟子,就急吼吼地也跟着跑过来了。 方夏拉上窗帘,随手把擦头的毛巾挂在一旁的落地挂衣架上,转身跑到床边,从换洗的那叠衣物中翻出内裤。 他也不避着符堇,直接扯了围在腰胯上的浴巾,大刺刺地弯腰给自己穿上内裤,把挂到后背的玉玦捞到胸前,就跑去喝符堇端上来的冰镇绿豆汤了。 符堇站在方夏身旁,视线从他的锁骨,往下滑落腰腹以下,随后拿手指勾了勾方夏又开始滴水的发梢,去窗边的挂衣架上拿了毛巾,帮他继续擦。 绿豆汤是小碗的,方夏三两口就吃完了。他眯着眼舔了舔唇角,仰头看符堇,“很甜。” “是吗?”符堇擦到方夏的发梢不再滴水,低眸看着方夏。 方夏半仰着头,拿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对着符堇勾了勾手指。 符堇眸色一深,伸手扶着方夏光裸的肩头,俯身吻了那微微张的双唇。 双唇相贴,唇舌交缠。 一个深吻结束,方夏微喘着,依依不舍地松开符堇。 “甜吗?”方夏问。 “嗯,很甜。”符堇拿拇指擦过方夏的嘴角,低声回道。 方夏约了傍晚上王家拜访,时间不太够,不然他真想就这么推倒符堇算了。 方夏起身整理了一下行李,等到时间差不多,就带上拜帖,和符堇一起,出门坐车前往王家。 八角木塔是徐水镇的中心,在八角木塔的西北面有一座较高的山峰。山峰两侧的连绵的矮山,好似人张开双臂,环抱着半个徐水镇。王家就在那近山一带,靠近最高峰的位置。 k市是个小城市,跟q市差不多,不过由于当地特别的古楼文化,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不过,像徐水镇这样的边缘小镇,就相对比较冷清了。出租车少,公交车从始发站坐到终点站,都未见坐满过人。 方夏和符堇,跟着公交车内最后两位乘客,在终点站下车,朝着王家所在的那片小楼房走去。 那是一片两层的自建小楼,有院子,天台带小阁楼,每家都是一样的户型。房子纵横排布,十分整齐。每幢楼都有楼号标示,方夏照着耿重志给他的地址找进去,很快就找到了王家。 方夏和符堇走到王家院子大门前,院子里刚从橘子树下钻出来的土狗,还没来得及吱声,瞧见符堇,顿时夹着尾巴蹿进了狗窝里面。 “喂!帮忙叫个门啊!”方夏冲着那一截尾巴露在狗窝外面的土狗喊道。 土狗的尾巴拍了拍地面,随后把尾巴也缩进了狗窝。 方夏叹了口气,只能自己拍门喊人。 一楼的大门是半开着的,显然主人在家,方夏拍了几下院落的铁皮大门,就见一个4o多岁的中年男子跑了出来。 男人普通的长相,身高不高不矮,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模样。 “你好,我是来找王盛权先生的。”方夏见那人走近,主动开口说明。 “我就是王盛权,你是方夏吧?”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子的铁皮大门,让方夏和符堇进来。 这人就是王家家主?方夏一边把拜帖递给他,一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外面热,赶紧进屋吧。”王盛权扫了一眼拜帖,就引着方夏和符堇往里走。 方夏觉得,这大概是他见过的玄术圈圈内人中,看起来最随和的人了,而且还是个家主。不说家主继承人之流,就算是耿书郸这种脾气不错的,有的时候也带着一股子傲气。不像这位王家家主,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完全不像是混玄术圈的。 王盛权带着人进了客厅,指了指靠窗的红木沙发,道,“别客气,随便坐,我去给你们拿喝的。” 王盛权很快拿来了喝的,是一扎冰镇的果汁,分别给方夏和符堇倒了两杯。 “这果汁是我老婆今天早上用鲜果榨的,味道还不错,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王盛权说着,视线转到符堇身上,微微一顿后,询问道,“不喜欢的话,我去倒茶?” 符堇看方夏捧着玻璃杯喝得津津有味,抬眸看向王盛权,淡淡道:“不用。” 方夏跟王盛权闲扯了几句,觉得这王家说是世家,其实真跟普通人家差不多。王盛权有个女儿,是个普通的三口之家。有几门亲戚,但不分嫡系和旁系,他这个家主更像是挂名的。他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是镇上小学的语文老师。 “这没什么奇怪的。”见方夏惊讶,王盛权笑了笑,给他解释道,“玄术圈的小世家基本都这样,不像大世家有固定的客户,或者是像你们耿家这样有自己的家族公司。我们光靠混玄术圈赚钱基本看运气,不如找份工作实在。门派差不多也这样,大门派有产业能够供养门内弟子,但小门派的人也基本都是自己找份普通工作养活自己的。还有那些单打独斗的人,没有普通工作的,基本都是有些名气,有固定客户的人。” 方夏:“……”突然觉得玄术圈也没多高大上。 “对了,听说你找我,是想见识一下我们王家的傀儡术?”王盛权问道。 “没错,能展示一下吗?”方夏放下杯子,看着王盛权。 “没问题。” 王盛权起身去拿了黄符和毛笔过来。 他在黄符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低念了几句咒语,随后这贴成细条,放在茶几上。 “看好了。”王盛权让方夏注意看。 方夏点头盯着他看。只见他从茶几下面摸出一把剪刀,然后拈了一缕自己额前的头发,一剪刀剪了下去。那剪刀确实剪到了头发,方夏看得分明,但王盛权摊手给他看,他却没看到一根应该被剪下来的碎发。 方夏:“魔术?” 王盛权笑了笑,示意方夏看茶几上那张被折叠的黄符。那张黄符折的细纸条,变成了两截,中间口子平整,就像是被剪刀剪断一样。 “这是替身术。”符堇开口给方夏解惑。 “没错,这是我们王家的替身术。能帮人挡一些小灾小难,大的就不行了。像给头发剪一刀能生效,要是我往肚子上插一刀,也许能让伤势轻一些,但肯定是 分卷阅读126 没法完全挡下来的。”王盛权道。 “但是我想看的是傀儡术。”方夏托着腮看着他。 “替身术也是傀儡术的一种。”王盛权给方夏解释道。 “我想看其他的,比如让纸人动起来什么的。” 王盛权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最后无奈道:“你说的那种,我会是会,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平时来找我的人,求的都是替身符,操纵式的傀儡术,因为没多大用处,学会之后就没怎么用过了。失败了你可别笑我……” 这一次,王盛权拿黄符剪出一个纸片人,又拿起毛笔在上面细细画符箓。王盛权符箓画得很生涩,看上去确实是很久没使过这种傀儡术了。连着画废三张纸人,才算成功了一张。 画着符箓的纸人被放在茶几上,王盛权又拿黄符折了几只元宝,一边摸出打火机给元宝点上火,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少顷,元宝烧尽,纸人毫无动静。王盛权盯着纸人皱着眉头,又继续念了两句。这次,方夏看到一缕青烟从地上飘出了,在纸人上打了个转,很不情愿地钻了进去。随后,茶几上的纸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成功了!”王盛权面露喜色。 茶几上的纸人踉跄了一下,停下脚步,单膝着地,身形颤抖了一下,骤然自燃。 王盛权拿起空杯子,飞快地往火团上一盖,尴尬道:“不是太成功,只能坚持这么一小会儿,见笑了。” 方夏:“……”刚刚那替身术还算有点用处,至于这个傀儡术,就只能单纯地当魔术表演看了。 “哥?”一个男声,在客厅门口喊了一声。 方夏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身形单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苍白,眉目清俊斯文。 “邵坤,你回来了?”王盛权回头看去,“李叔怎么说?你这身体没大碍吧?” “没什么大问题,你别担心。你先招待客人吧,我先去楼上换身衣服。”那青年对着方夏他们礼貌地笑了笑,离开了客厅门口。 “那是我堂弟王邵坤,来看中医的。”王盛权对方夏说道,“他是早产儿,身体虚,小时候差点没了,全靠我们镇上的李叔出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所以他定期会过来找李叔诊脉,检查身体。” 方夏又跟王盛权聊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王盛权留方夏吃晚饭,不过方夏拒绝了。 外面已是夜幕四合,路边的灯已经全部打亮。 “对了,你们是打算马上离开k市呢?还是在这里玩一段时间?”王盛权把人送出院子大门,开口问道。 “看情况吧。”方夏含糊地回道。 “如果要留下来玩,那你明天注意点吧。”王盛权提醒道,“明天是农历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时间,这你应该也知道。我想说的是,我们徐水镇有沿路烧纸钱祭祖的习惯,到时大概会招来不少亡魂,入了夜最好别乱跑。咳!亡魂之类可能对你们耿家人来说大概也不算多大事,你就当我瞎操心吧。” “我知道了,谢谢。”方夏跟王盛权道完谢,又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王盛权在门口留步,方夏和符堇顺着来路往外走。 刚走这一片的住房区,走到马路上,方夏就看到对面有人在烧纸钱。今天是农历七月十四,还不是正式的中元节,这个时间就有人提早烧纸钱,说明王盛权那话不假,徐水镇确实有在中元节在路边烧纸钱祭祖的习惯。 方夏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朝着公交站那边走。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符堇,“你说那王盛权会不会是装的?明明能做出那种像真人的傀儡,故意拿纸片人忽悠我?” “看不出来。”符堇摇头。 “那我们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王盛权是装的,那在他这常年居住的小镇,不可能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闵霄说过,他把猴爪子借给了那个傀儡术高手。而那猴爪子遗失的地方就在马广平亡故之地,也就是说,那傀儡术高手很可能就是还是马广平的人。若是能直接找到这人,就不需要从鬼宗门或者玄雍派那几条线索绕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盛权:这果汁是我老婆今天早上用鲜果榨的,味道还不错,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 作者:那符大佬肯定不喜欢,他至少有上千岁了! 符堇淡淡瞥来。 作者:我乱说的,您是永远的18岁! 第88章神秘宝藏o5 8月的k市十分炎热,晴天的日子里,清早好些,但到了下午,外面就跟烤箱一般。在太阳底下,热得视野画面都是扭曲的。 方夏早上起来出去溜达了一圈,下午就窝在旅店大堂里,跟老板娘闲聊。 老板四十来岁,看起来不怎么显老,就是皮肤有些黑,是个挺健谈的人。她坐在前台的高脚椅上,一边核对着账目,一边跟方夏说着话。 “你想听我们徐水镇的奇人异事?那我倒是听说过一些。”老板娘翻着账本说道。 “比如?”方夏坐在旅店一楼不大的休息区,挨着符堇,吸着冰可乐,歪头看向老板娘。 “比如前街的老赵家,那老赵做梦梦见过世的老父亲,他老父亲告诉他,说他跟他媳妇睡的那个房间不好,后来老赵就跟他媳妇换了隔壁卧室睡。”老板娘停下翻账本的动作,绘声绘色地跟方夏讲道,“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方夏顺着老板娘的话问道。 “过了没两天,老赵跟他媳妇原先睡的那房间,屋顶塌了!他们要是没换房间,后果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老板娘唏嘘道,“平日多给祖宗烧点钱,总是没错的。” 方夏附和了两句,又继续问,“你们这里有纸扎店吗?” “有啊!好几家呢!我们有在中元节给祖先烧纸的习惯,这几天,纸扎店的生意好得不得呢!”老板娘道,“那几家店离着我这里有点远,你可能没看到。我们开旅店的,要接待外来的游客,离着那些店近了,怕游客觉得不吉利,自然不能跟他们开在一起。” “那纸扎店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方夏问。 “纸扎店能有什么奇怪的事?”老板娘说完,又道,“说起来我们徐水镇上确实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那座八角木塔……” “那木塔怎么了?” “那木塔大概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据说里面供奉了一位古时的武将,现在也说不上来是哪朝哪代的将军。” 方夏:“里面供的不是佛像?” “佛像当然也有。”老板娘道,“我要说的那奇怪的事,就是每年中元节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会有一天,能从那木塔的顶层窗户 分卷阅读127 ,看到隐隐的亮光。但是,木塔里面,除了一层装了几盏电灯,上面几层都是没有照明设备的。大家都说——那是古时死去的将军亡魂在作祟。” “然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方夏问道。 “谁知道呢?前几年镇政府找了文物局相关部门过来调查,但结果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可能真的是那位将军在作祟。”老板娘笑了笑。 “你见过那木塔塔顶的亮光没?”方夏看向老板娘。 “见过两次。”老板娘道,“也不是每年都能见到,那亮光出现的时间不是稳定在某一天,一天中哪个时间也不确定。能不能见到,得看运气。如果是白天亮的话,基本是看不出来的。” “那木塔能上去吗?”方夏从窗口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座漆黑的木塔。 老板娘摇头:“除了看塔人外,都不让随便进去。” 方夏跟旅店老板娘唠嗑了一下午,除了八角木塔的故事外,就只有一些鬼魂作祟类的事情,完全没有跟傀儡术相关的信息。 等到天色擦黑,外面的气温稍低之后,方夏跟符堇一起出去吃了晚饭,之后又去理发店把头发剪了。方夏的头发长,扎起来其实也不多热,就是洗头麻烦。正好路过理发店,念头一上来,就直接进去剪了个短发。 从理发店出来,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路边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 “怎么样?帅吗?”方夏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短发,朝着符堇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动作。 “嗯,很帅。”符堇看着方夏头顶微微翘起的几根头发,轻笑一声,夸奖道。 方夏听了夸奖,也没仔细琢磨符堇的笑意,乐颠颠地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徐水镇上的人,在中元节这天烧纸的情况,确实可以用盛行来形容。 方夏沿路走去,随便张望一下,就能看好几处角落亮着火光,那是蜡烛和纸钱在燃烧。而街道上也开始逐渐热闹起来,身形半透明的鬼魂来来往往。有的是像在找家里人给自己烧纸钱的位置,有的似乎是在散步,也有的看起来像迷路了——一段路来来回回走了很多次,嘴里还嘟嘟哝哝着什么。 平时走在路上是看不到那么多鬼魂,也就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时间,才能看到这种场景。 方夏和符堇走过两条街,走进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随后走到了另外一条街上。这边一片是准备拆掉的老房子,附近已经无人居住,也就没人跑来这边烧纸,除了几只飘荡的游魂,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往那边走吧,我记得那边有几家纸扎店……”方夏往前走了几句,却发现符堇没跟上来,他回头看去,发现符堇正盯着街道对面看。 “符堇?”方夏疑惑地顺着符堇的视线看去,却见意外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鬼魂——面上表情冷硬,身上穿着中山装,“苏闻?!” 方夏话音未落,符堇的身形就已经化为鬼魅,朝着对面的苏闻掠去。 苏闻反应也不慢,他深知自己不是符堇的对手,便是想也不想地朝着一旁拆迁房的小巷跑,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口,而符堇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方夏快步追过去,跑至那巷子口一看,没见到苏闻的身影,却见一个老头模样的游魂坐在巷子深处,面前放着一只竹编的篮子,上面盖着黑布,似乎是在摆摊的样子。 “符堇,怎么了?”方夏没有在意那个摆摊的游魂老头,他在意的是符堇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是鬼市入口。”符堇低声对方夏说道。 方夏一愣,这就是鬼市的入口?那只会在鬼节出现,却又不确定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的鬼市? “那苏闻跑进鬼市了?”方夏问。 “嗯。”符堇点头。 “不能进去抓他?”方夏侧头看符堇。 “是你不能进去。”符堇回头,垂眸望着方夏。 方夏明白了,符堇这是不想让他跟着进去。 “你进去不会有危险?”方夏问符堇。 “不会。”符堇笃定地回道。 “行,那我就在这里等你。”方夏点头同意了。 符堇往老房子的巷子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方夏:“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出来。” “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哪里也不去。”方夏对符堇保证道。 方夏目送符堇快步朝着巷子深处走去,他看到符堇在路过那游魂老头面前时,那老头瑟缩了一下,任由符堇从他摊位前走过。而符堇在走过那摊位后,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方夏盯着符堇消失的位置看了一会儿,确定什么都看不到,才倚在巷子口的砖墙上,默默等待。 这条巷子是鬼市的入口,阴气显然要比其他地方浓重得多,方夏在巷子口站了没多久,就觉得阴冷得有些受不了。他站直身子,搓了搓胳臂,抬脚就往巷子外走。 方夏刚走到巷子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朝着他这边来的。方夏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看到十步开外,一个步朝他这边跑来。 今晚圆月皎洁,即便路灯昏暗,十步开外的距离也足够方夏大致将人看清。那青年长着一张清俊的面容,眼梢留疤,不是邹无邙又是谁? 方夏认出邹无邙的下一秒,邹无邙也认出了方夏。 邹无邙扫了一眼方夏,面上不见他一贯的笑,很快视线一转,落在了巷子口,笔直朝着巷子口跑,显然是不打算搭理方夏这个世家中人。 “哎!等一下!”方夏正愁没法找玄雍派的人打听情报,那么巧遇到邹无邙落单送上门来,他又怎么能放过?话音未落,人已经后退了一步,挡住了邹无邙的去路。 “让开!” 邹无邙劈手朝方夏推去,方夏抬手抓住对方手腕,却不想邹无邙反抓住他的手,脚下一顿,抬腿就往他膝弯扫去。方夏意外,这邹无邙居然是学过一些功夫的。之前他出手揍邹无邙,对方没有还手,现在看来多半是故意让他打的。 邹无邙练过的身手让方夏惊诧,但方夏反应却不慢,猛然拽住对方的衣襟,两人的距离拉近道贴身,随后抬膝顶在对方的小腹上。邹无邙一脚没踢中方夏的膝弯,方夏快他一步的膝袭,让他闷哼一声,捂着小腹弯下了腰。 “你这功夫是找教练学的吧?明显实战经验不足啊!”方夏看着蹲在地上邹无邙,拍了拍衣摆,说道。 “你想做什么?”邹无邙抬头,眼神阴冷地盯着方夏。 “不想做什么,就想问问你师叔王同临的事。”方夏在邹无邙面前蹲下。 “你以为我会把师叔的事告诉你耿家人?”邹无邙冷笑一声。 “别这样,你那位同门的死,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你知道吗?” “你想说 分卷阅读128 我师兄的死,跟耿家无关?”邹无邙反问道。 “是有人控制了耿家人去杀害你的师兄的。”方夏解释道。 “这借口倒是找得不错,可惜你们世家当年对我弟弟见死不救,我就看清了你们世家是什么嘴脸。”邹无邙说着,猛然推了一下方夏,起身就朝着巷子跑。 方夏手在地上一撑,稳住后倒的身形,随即一跃而起,追在邹无邙身后,往巷子里跑去。 “站住!”方夏喊道。 邹无邙自然不会听方夏的,头也不回地往巷子深处跑。很快跑过那游魂老头的摊位,身影消失在巷子中。 方夏迟疑了一瞬间,还是跟着跑过老头的摊位,紧追着邹无邙进了鬼市。 方夏的身影消失在巷子中消失,那摆摊的游魂老头扭头,抬起他那皱巴巴的眼皮,用浑浊阴冷的双眼巷子深处看,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有个人没买路引进鬼市了,嘿嘿……有个人没买路引进鬼市了,嘿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喂?符堇吗?你家孩子又不听话了…… 方夏:靠!不准告状! 第89章神秘宝藏o6 顺着巷子往前跑,跑出巷尾口,就是一条街道。乍看跟现实的普通街道没什么区别,但方夏知道,他已经进了鬼市。 街道两边的人行道上,摆满了各种摊位,街道之上,行人来往不绝,一幅人间闹市的画面。 然而,阴冷的空气,穿着各朝各代不同的服饰,满街的人都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落脚无声,几乎飘着走的姿态,还有摘了自己脑袋抱在怀里的小孩,若无其事从肚子里掏出肠胃取钱的顾客,都在诉说着这不是普通的人间闹市。 这里的鬼魂跟在阳世看到的不一样。 在阳世的鬼魂,力量越是强大,身影便越是清晰。而在这里的鬼魂,身影却个个都清晰如实体,只有仔细感受,才能从对方身上的阴气,大致判断出强弱。 方夏站在巷尾,左右张望了一番,没看到邹无邙的身影。他明明是跟在邹无邙身后跑进来的,怎么人就不见了。 微微蹙眉思考了片刻,方夏跟着感觉选了右边,沿着街道快步追了上去。 路边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的,仿佛下一秒灯泡就要报废。时不时有摆摊的摊主招呼方夏买东西,方夏没有理会,一路往前跑。 然而,跑出一段路,依旧没有看到邹无邙的身影,方夏停下脚步,没有在继续追下去,他选择了往回走。 回到他最初出来的巷尾,方夏走进巷子,往前的巷子走口。中途路过那游魂老头,他依旧靠在墙边,守着那只黑布遮着的篮子。方夏看了他一眼,从他面走过,然后小步快跑地回到原本等符堇的巷子口。 巷子口的那条街,本该是空无一人,然而,方夏折回巷子口,却见这条街也跟巷尾那边一般,人行道上摆满了摊位,穿着各种朝代服饰的鬼魂在街道上闲逛。 方夏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原以为不跑太远,折回来能够走出鬼市,却不想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不行,他得赶在符堇从鬼市出去前,回到原来的巷子口。 方夏一边想着,一边走上那条鬼魂来往的街道上。 他遇见邹无邙时,对方是笔直地朝着小巷口来的,显然是专程找上来的,也就是说他知道那是鬼市入口。那邹无邙敢进鬼市,那肯定是有出去的办法的,虽然他当时情绪有点小激动,但看着也不像是想不开打算寻死的模样。 对鬼市,方夏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他曾经听符堇讲到过,也在一些古籍文献上看到过一些内容。 鬼市是鬼魂交易的地方,每逢鬼节,鬼市的入口会在人间出现,活人需要当心,避免勿入鬼市入口——书上写的大概是这个意思,说的是避免勿入,并不是说活人不能进,也没有说活人进去了就出不去了。 问题在于该怎么出去? 方夏在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发现鬼市的建筑道路,跟外面是一模一样的,就像现实场景的镜面映射出来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世界,却不是现实。 方夏往前走了两条街,很快看到了他今天剪头发的那家理发店——一样的玻璃移门,一样花里胡哨的招牌,不同的是门口的人行道上摆满了摊位。 [哥哥,要买东西吗?] 方夏刚从理发店的招牌上收回视线,就听到一个女孩喊他。扭头一看,是一个看起来十多岁的摆摊女孩,穿着一身蓝色的花布袄,一头齐耳短发,上面系着一根白绳。她对方夏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方夏的视线从女孩脸上转开,落在她摊位上——她面前的地上放着几块黑漆漆的石头,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了。”方夏拒绝,说完就要离开。 [哥哥,你在找人对吗?]那女孩又出声道。 方夏回头看她。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你给我烧些纸钱就可以了。] 鬼市是鬼魂交易的地方,但活人若是能够成功进入鬼市,鬼与人之间也同样可以,只是要注意不要跟鬼魂买要不起的东西,不然后果会很糟糕。 不过,他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转,也找不到出口,不如找到邹无邙,想办法跟着他出去。只是他身上没带纸钱…… “没有纸钱,元宝可以吗?”方夏转过身,问那女孩。 [可以,我要三只。]女孩向方夏比了三根手指。 “行。”方夏从口袋里摸出三张黄纸,蹲在那女孩面前,一边开始折元宝,一边描述邹无邙的长相。 [眼梢带疤痕的男人,我见过他,不过他很快就走了。]女孩道。 “去哪儿了?” [当然是离开鬼市了。]女孩道,[他是来打听传说中的祭石下落的,打听完了,也就离开了。] “他是怎么离开鬼市的?”方夏忍不住追问。 那女孩捂着嘴笑了起来,[哥哥,这个问题可贵了,我要收哥哥你的一颗肾脏。哥哥你要买吗?] 方夏打了个冷战,一颗肾脏他可丢不起。 虽说人有两颗肾,少一颗没什么大概,但被鬼取下来,和被医生摘下来可不一样,鬼魂可不会讲究地给你缝合伤口,那是会丢命的。不过——就算没有性命危险,他也不会把肾给这个小女鬼。他可是有恋人的人,他的肾一个都不能少! “那就不买了。”方夏说着,把手中的叠好的三只元宝烧给女孩。 元宝烧尽,纸灰落下,方夏起身要走,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脚踝。触感不像是实体,而是阴气阴冷的感觉。 方夏低头,就见那花布袄的女孩那苍白纤长的五指,正死死地扣着他的脚踝,仰头对着他笑,眼底却一 分卷阅读129 片阴冷。 [哥哥,你没付清账。] 方夏单手插进裤兜,“你要的三个元宝,我已经烧给你了。” [‘他去哪儿了’是三个元宝,但‘他来鬼市干什么’,又是另外的价格了。] “我没问他来鬼市干什么,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方夏道。 [但是你听到了我的话,嘻嘻……] 这显然是打算强买强卖了。 “你还想要多少元宝?”方夏不疾不徐地问着,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却是夹住了一张驱邪符。 [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吧?我不多要你的,我就要你一颗眼珠子,好吗?] “就一颗眼珠子?”方夏微微眯起眼。 [对。]女孩贪婪的望着他。 “当然是——不行!”方夏话音未落,夹在指间的驱邪符就已经打了出去。 驱邪符打在扣在他脚踝上的那只手,那只苍白纤细的手瞬间化为一团黑雾,方夏迅速后撤,跟那花布袄女孩拉开距离。 “小妹妹,你这价格开得太过分了。”方夏盯着那脸上已经没了笑容,满脸阴沉的女孩,暗自戒备着,将裤袋底的三枚铜钱。 [是哥哥你想赖账吧?]女孩身上的阴气逐渐变重,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开始慢慢浮现出皱纹,很快从十来岁的女孩,变成了七八十岁的驼背老妪。 “是妹……呃,奶奶你做生意太不实诚。”方夏看着那从少女变成老妪的女鬼,余光注意着四下的动静,他发现原本好好在街道上飘着的鬼魂,都停了下来,还有渐渐往他这边聚集的趋势。 ——没法逃跑了。 [把眼珠子给我!]那老妪模样的女鬼已经完全不打算跟方夏讲道理了,用尖锐的声音冲着方夏尖啸起来。 那尖啸声的尾音还未落下,街道上朝着方夏聚集的几只鬼魂骤然发难,分别从两边朝着方夏扑来。 方夏往后退了一步,快速抬手扔出铜钱。三枚铜钱镇封了三只鬼魂,还有两只漏网,方夏又紧接着打出两枚驱邪符,将那两只鬼魂击退。 铜钱回到手中,情况却更加糟糕,街道上其他的鬼魂开始如潮水般朝着他蜂拥过来。不仅仅是四周,不少还飘浮起来,从空中飞扑过来,几乎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了。 方夏紧紧捏着手中的三枚铜钱,身体紧绷,脑子飞转,拼命地从学过的知识中寻找对应方法。 铜钱印着手心微疼,额角见汗,记忆深处浮现出耿书郸曾经讲课时跟他说过的话。 御鬼术,镇封的鬼魂的法器未必固定是一对一,只要能力足够,一件法器镇封多只鬼魂,也是可以做到的。法器只是一种辅助,法术想要达到什么程度,决定因素永远不会是法器,而是术者——术者的天赋,以及术者期望。足够的天赋下,术者想要走多远,那法术就能跟着走多远。 方夏松手,三枚铜钱脱手而出,悬浮在空中。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盯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鬼魂,指尖在空中虚画符箓。 “控。”方夏轻声吐出一个字,无形的符箓打出去。 冲在最前面的一排鬼魂,身影陡然顿住。他们没有被镇封进铜钱,但方夏是确确实实用御鬼术控制住了他们。 能行。 不拘泥于刻板的形式,御鬼术一样能够成功。 方夏渐渐平静下来,指尖一动,镇封在铜钱的三只鬼魂被他放出。 “去。” 三只鬼魂混入那些被御鬼术控制的鬼魂,朝着外围的那些鬼魂袭去,很快混战在一起。 最初,方夏控制的鬼魂数量少,占劣势。但随着方夏不但增加控制鬼魂的数量,逐渐占到上风,朝着方夏涌来的那些鬼魂,被方夏控制的鬼魂,撕咬推挤着往外,方夏周遭逐渐露出了空地。 而就在这时,原本在路边看着那老妪,发出一声长啸,身影拔地而起,直冲方夏悬空的三枚铜钱。铜钱被她拍落,落在地上全部扭曲变形。被控制的鬼魂出现了短暂的骚乱,方夏周遭的空地又开始变小。 然而,这次方夏却并不紧张,或者应该说在注意力集中到极限后,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把眼珠子给我——]老妪尖叫着,朝着方夏飞扑下来。 方夏抬手将最终一张驱邪符打在她脸上,将其逼退,同时另一只手连画三道符箓,失控的鬼魂重新回到他的驾驭中。 ——足够的天赋下,术者想要走多远,那法术就能跟着走多远。 那么,御鬼术是否能够在一瞬间,将这里的鬼魂全部控制住呢? 方夏的瞳孔紧缩,画符箓的剑指绷紧,手稍稍抬高…… 正当方夏在虚空画出第一笔符箓时,混战的鬼魂中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下一瞬间,未被控制的那些鬼魂也跟着尖叫着开始四下逃散。方夏扭头朝最初发出尖叫的方向看去,视线从逃窜的鬼魂之间穿过,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带着满身清贵,朝着他这边快步走来。 “符堇?”方夏眨了眨眼睛,一个分神间,那些站在原地的鬼魂,也瞬间脱离了他的控制,惊恐地四处逃散。 等到符堇走到方夏面前,整条街道上,一只鬼影都瞧不见了,包括那只对方夏的眼珠子心心念念的老妪。 看着符堇走近,方夏心神顿时完全松懈了下来,随即感觉脑子有些缺氧的眩晕感,身形不受控制晃了晃。 符堇瞬间收起自己身上的阴煞之气,飞快地伸手扶住方夏。 “哪里受伤了?”符堇紧张地开口问道。 方夏戴着玉玦,他一进鬼市,他就发现了。他放弃了追捕苏闻,急急赶过来,生怕自己晚了一步。现在见方夏这晕眩的模样,心顿时悬了起来。 方夏晃了晃脑袋,感觉那股子眩晕感已经消失了,便对着符堇笑道,“哪里都没受伤,就刚刚神经崩太紧了,放松下来感觉脑子有点缺氧。” 符堇的视线在方夏身上转了两圈,确定方夏身上没有半分伤之后,松开扶着方夏的双手,冷着脸看他。 “符堇?”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呃,那个……我可以解释的。”方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你进鬼市后没多久,邹无邙也跟着进了鬼市,我想问他点事,就跟了进来。” 符堇从方夏身上收回视线,转身朝着街道一头走去。 方夏快步跟上去,“我当时也是脑子一热,不是故意跑进来的。” 符堇依旧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符堇,我跟你说,这里的鬼魂做生意居然还来强买强卖那一套,简直过分……” 符堇停下脚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方夏顿时噤声。 符堇带着方夏回到了那个小巷子中,小巷子里,那鬼魂老头 分卷阅读130 依旧靠墙坐着,看着符堇在他面前站定,他抱住自己面前的那只篮子,瑟缩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路引。”符堇对那老头说道。 老头抬眸看了一眼方夏,小声道:[这路引只卖给进鬼市的活人,不卖给出去的活人,这不合规矩……] “我不管规矩。”符堇冷冷地看着那老头。 老头抱紧了篮子,耸拉的眼皮底下,浑浊阴冷的眼珠子乱转,突然看到巷尾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即高声喊道:[阴差大人,救命啊!有人抢劫啊!] 方夏回头,顺着那老头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男人模样鬼魂,他穿着古时衙役款式的服饰,衣服颜色全为白色,只有胸口出写着一个墨黑的“差”字。他听到呼喊声后,转进巷子,朝着他们走来。 这就是阴差?方夏还是第一次看到阴差,好奇心刚起,下一秒就紧张了起来。阴差拘鬼魂,这鬼魂老头喊他过来,不会是想让他拘拿符堇的吧? 方夏扯了扯符堇的意思,示意他快跑。 符堇没动,就在方夏着急地想拽着他跑的时候,却见那阴差对着符堇揖了一个礼,恭敬道:[符堇先生。] 方夏面露惊讶。 符堇却只对那阴差微微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在那抱着篮子的老头身上。 那老头面露惊恐,从篮子里摸出一根黑线绳扔给符堇,就抱着篮子落荒而逃。 “手。”符堇转身,面对着方夏,开口道。 方夏会意,抬起自己的手。 符堇将黑线绳系在他手腕上,随后牵住他的手,往巷子口走去。 方夏一边跟着符堇走,一边回头看向后面的阴差,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一副恭送的姿态。 走出鬼市,方夏手上的黑线绳瞬间消失。方夏摸了摸戴过黑线绳的手腕,回头看向符堇,好奇地问道,“符堇,那阴差怎么对你那么恭敬?” 符堇没有回答,踩着夜色,转身朝着旅店方夏走去。 完了,符堇是真的生气了。 符堇平时心情不好,也只是淡淡,方夏从未见过符堇真的生气,而这次符堇是真的生气。在中元节过后的两天里,不管方夏怎么哄,怎么逗,符堇都没怎么开口对他说过话。 方夏抱着怀里一大束玫瑰,看着坐在旅店客房椅子上,捧着书完全不为所动的符堇,不知道第几次开始后悔自己没听符堇的话,擅自跑进鬼市。 “符堇……” 方夏低低地喊了他一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方夏低着头认错。 “嗯。”符堇出声应道。 方夏惊讶地抬头看他,却见符堇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正静静地望着他,眼底不在是之前的冷淡,而是熟悉的温和。 “符堇……”方夏又闷闷地喊了他一声。 “嗯,过来。”符堇对方夏伸出手。 方夏走过去,符堇环住他的腰,问道:“以后不会了?” “嗯,不会了。”方夏点头,郑重承诺道。 符堇将方夏手中提着的那捧玫瑰放在桌上,重新抬眸望着方夏,膝盖轻顶了一下方夏的膝弯,让方夏坐在自己腿上,随后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方夏半抱住符堇的脑袋,急切地加深这个吻。 第9o章八角木塔o1 方夏轻咬了一下符堇的舌尖,让他从自己口中退出,结束这个深吻,环着符堇的脖子,趴在他肩窝微微喘息。 符堇稍稍抱紧坐在自己腿上的人,轻抚着他的后背,帮他平缓呼吸。 “我不是怪你不听我的话……”待方夏呼吸平缓下来,符堇在他耳边低声开口,“你不是我的提线木偶,我不需要你乖乖地什么都听我的。你可以冲动,可以出格,可以乱来,可以调皮捣蛋……” “什么调皮捣蛋?我没有!”方夏坐直身子,撇嘴反驳。 符堇轻笑一声,抬手捏了捏方夏的耳垂,低声说道:“我挺喜欢你调皮捣蛋的模样的。” 方夏感觉耳根微微发烫,莫名有些羞涩,眼神飘忽了一下,重新把脸埋进符堇的肩窝,“那姑且算有吧,嗯,调皮什么的……” “我知道你着急查你师父的死因,着急找回他的魂魄,我理解你想抓住邹无邙的心情……”符堇感觉拽着他肩头衣服的手微微收紧,顿了顿,才继续道,“但你因此将自己的置身危险中了,所以我生气了。” “我知道。”方夏闷声道。 不爱他的人只会指责他添乱,爱他的人才会忧心他安危。 “以后不会了。”方夏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嗯,以后遇到危险的事,你得先想想自己。”符堇缓声道。 “不,我觉得先想想你生气的样子,那样效果会比较好。”方夏戳着符堇的后背说道,“你生气真难哄。” 符堇失笑。 外面已然入夜,从窗帘的缝隙中,能够隐隐看到路灯光。这种小镇的夜晚,没有大城市的喧嚣,不是特别的日子,晚上九点刚过的时间里,几乎听不到多热闹的声音,偶尔能听到路过的车声,然后是远远近近的虫鸣,或者偶然路过的晚归人的话语声。 符堇抱着方夏,他们没有再交谈,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然而,这份安静没能持续多久,符堇就感觉到自己的侧颈被怀中的人舔了一下。 “做什么?”符堇环在方夏后背的双手微微收紧。 “给你种个草莓。”方夏说着,张嘴轻吮符堇的侧颈。 温热的双唇贴在他微凉的脖颈上,被吮着那块皮肉,不时被舌尖擦过,激起一种不可言说的酥麻。 与此同时,方夏的双手也不安分。就环着他脖子的姿势,拽着他衣服后背的衣料往上扯,露出他整个后背,伸手贴上去,随后顺着他背部肌肉的纹理,来回游走。 这个折腾劲,怎么看都不像是只给他种颗草莓那么简单。 符堇眼底眸色转为深色。 在方夏的手改为顺着他的脊椎骨往下滑时,符堇一手穿过方夏的膝弯,一手托着方夏的后背,将人腾空抱起,快步走到床边。 符堇把方夏平放在床上,单膝跪在床边,双手撑在他耳边,垂眸凝实着他。 “干什么?我还草莓还没种完。”方夏抬腿,拿脚尖抵在符堇的小腹声。 符堇握住他的脚腕,将他抵在自己小腹的腿挪开,单手抚上方夏的侧颈动脉,感受到那快速跳动的脉搏,轻笑一声。 这么使劲地撩拨他,结果自己却紧张得不行。 不过,这次他可不打算放过这个小坏蛋。 “我也帮你种个草莓,如何?” 符堇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凑到方夏耳边。先是轻舔了一下他那泛红的耳朵,随后薄唇轻蹭着稍稍往 分卷阅读131 下,含住他侧颈的皮肤,轻轻吸吮。 方夏发出一声轻哼,抬手抓着符堇的衣襟,不自觉地扬起头。符堇松开那块皮肤,在自己留下的红印上舔了一下,转到方夏露出的喉结上,张口细细轻咬着,同时一只往下,撩开方夏的衣摆,伸手进去,顺着方夏的腰线慢慢往上摸。 这次符堇没打算停手,方夏热情而生涩地回应,暧昧和旖旎在空气中燃烧起来。 方夏带来的“口香糖”套装中的一部分算是正式用到了,只是没想到润滑油用在了自己身上,套子根本无用武之地——符堇不是活人,他拥有实体,但离开他的东西却很快会溢散虚化。 一场结束,符堇就着结束的姿势,抱着方夏坐起。 两人面对面抱着,方夏坐在符堇怀里,双腿盘在符堇腰间,脑袋趴在符堇肩窝里,把额头的汗水抹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他的锁骨,“歇会儿……” “好……”符堇轻抚着方夏背脊带汗的皮肤,嘴角勾起,眼底露出满足。 “我感觉你又……”方夏红着脸感受着体内的形状。 “我陪你歇会儿。”符堇安抚道。 “我平时没那么快的……”方夏稍稍放松,随后动了动脚趾,给自己有点逊色的表现找理由,“我第一……” “嗯,我知道。” “我呸!你知道什么?” 符堇轻笑。 “还行,挺舒服。”方夏别扭道,“总之比你的理论钓鱼强。” “嗯。”符堇手指摩挲着方夏的腰窝。 “等等!等一下,我还要再歇会儿。” 方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只隐隐记得自己被符堇抱着去冲了个温水澡,随后被抱回被窝,窝在符堇微凉的怀里,很快睡熟了。再睁眼,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方夏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扭着身子往那个拥着自己的微凉怀抱里钻,想要再眯一会儿。 只是刚抬了一下腰,那酸软的感觉顿时让方夏清醒过来,随后是身后那隐秘处的被使用过的异样感。 “醒了?”符堇微微垂眸对上方夏的视线,将带着凉意的手挪到方夏后腰位置,帮他轻轻揉捏。 方夏应了一声,视线落在符堇的胸膛上,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嗯,他终于成功把符堇给睡了。想到这里,方夏窃喜着整个人贴到符堇身上。 两人都没穿衣服,大面积的皮肤贴在一起的温差感,让双方都微微一颤。方夏感觉到的是凉快,符堇则是感受到鲜活的温热——他自身所没有的温暖。 不过,拥有这温暖的人,现在是他的了,只属于他。他在这个人间漂泊了上千年,终于从这冰凉的世间,找到了能够属于他的温暖。他不会松手的,永远不会,就算将来方夏厌倦了他…… 符堇低着眼帘,眼底晦暗的冷意隐隐开始浮动,只是没等那晦暗凝结,怀里的人挣开他的双臂,掀开薄被,推着他平躺后,双手撑着他的胸口爬起来,跨坐在他腰腹上,然后视线在身上他一通扫视。 “怎么了?”符堇回神,不解地抬眸望着方夏。 “还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方夏嘟哝着,又伸手摸了摸符堇的侧颈。 符堇懂了,方夏说的是他昨晚努力试图给他种的“草莓”。他不是活人,他的身体是由阴气凝结而成的,别说那些痕迹,即便被砍上一刀,都不会留下伤口。 “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方夏一边反问,一边在符堇胸口摸了一把,随后露出一脸小流氓的笑,“嗯,摸起来手感真好。” 符堇哭笑不得,抓住方夏作乱的手,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他坦荡荡的身体上。相比于他身上不见半分痕迹,方夏身上就精彩多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几乎满身都是。 见符堇看自己,方夏挺直了腰由他看,得意道:“这是男人的勋章!” 符堇这次没忍住,被方夏逗得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我有我自豪。”方夏从符堇身上爬下来,下床揉着腰朝浴室跑去。符堇视线随着方夏转,看到了方夏明显泛红的耳根。 等方夏洗完澡,符堇跟着他一起出去吃饭。吃饭间,他们聊起了鬼市那天的事。 “邹无邙虽然没抓到,不过也不能算一无所获。”方夏拌着自己碗里的凉面,说道,“那强买强卖的女鬼告诉我,说邹无邙是去打听传说中祭石的下落的。现在门派那边正在找宝藏,又这行动有可能是受那幕后势力支使的,那是不是说明那幕后势力在找那祭石?” “确实有这个可能。”符堇按住方夏伸手去拿的辣酱罐,“你这段时间不能吃。” 方夏悻悻地收回手,吃了两口味道寡淡的冷面,继续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找找那祭石?我们拿到祭石,不管是门派,还是幕后势力就都会找上来,我们总能抓住一个,运气好能抓一双。问题是祭石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还得继续打听一下。” “被叫做祭石的,多由天石制作,存于世上的不多,可以直接找由天石制成的法器。”符堇道,“而且这个镇上,可能恰巧存在这种法器。” 方夏一愣,“在哪里?” 符堇偏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座黑色八角木塔,“有可能就在那座塔的塔顶。” 作者有话要说: 方夏:睡了符堇,人生圆满~ 第91章八角木塔o2 “你怎么知道那祭石在那木塔的顶层?”方夏顺着符堇的视线,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八角木塔,疑惑地问道。 “现在还只是猜测。”符堇微微一顿,解释道,“旅店老板娘说过,每年中元节后,能从木塔顶层的窗户看到光亮。祭石本身就是一种镇压阴气的法器,一般需要放在正确的法阵之中,才会体现效果,但由天石制成的祭石不一样,未被使用时,只要阴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即便未被使用的状态,它也能够产生异象。此外,邹无邙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已经得知祭石在这一带,只是尚不知据地下落,才会进入鬼市打听。” “那苏闻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是为了那祭石来的?”方夏问道。 “不清楚。”符堇摇了摇头。 方夏吃完碗里的冷面,嘴巴一抹,对符堇道,“我们先去八角木塔看看。” “祭石在木塔顶层只是我的推测……” “我觉得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方夏说着,起身去拉符堇,“先过去看看呗!” 符堇无奈,只得起身,任由方夏牵着往外走。 八角木塔,就在方夏他们吃饭的面馆不远处,穿过一条街道,就到了一个广场,八角木塔就矗立在广场的中央位置。 方夏今天起得晚了,吃 分卷阅读132 了那顿早午饭,现在已经过十点了,日头高挂在空中,广场上除了外围沿路种了一些行道树外,就没有其他遮荫的地方。因此,除了偶然路过的,在广场上基本看不到什么人。 方夏牵着符堇,穿过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广场,来到八角木塔前。木塔年代久远,到处可见剥落的油漆,以及脱落的石灰,充满了陈年的斑驳。 这八角木塔建在石座地基上,石座外面围着一圈石栏,石栏留有两个过道口。走进过道口,沿着石座的台阶上去,才是木塔的第一层。 跟多数的古建木塔一眼,塔底一层留有一前一后两个门,方夏绕着塔把两个门都看了一遍。脱漆的两扇式木门,被链条锁紧锁着。看链条锁上的锈迹,这塔门应该是很久没有被打开了。 祭石是镇阴的,若是让符堇动手的话,不是符堇被祭石镇住,就是那祭石直接被符堇的阴气震毁了。所以,如果要拿那祭石,得他自己上去拿。方夏翻看了一下那链条锁,是十分常见的那种,对他来说,并不难开。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 “怎么了?”符堇挨近方夏,帮他遮住晒人的阳光,垂眸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低声询问。 “我突然想到,如果那祭石在这塔里,那算是文物古董了吧?我们根本没法随意带走。”方夏回头对符堇说道。 符堇沉默,这话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方夏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后道:“假设祭石真在这塔里,真要利用祭石把那些人引出来,也只能在这里守株待兔了。不过,得先想办法进塔,确定是不是真有祭石在里面……” “哎,你们外地来旅游的吧?”就在方夏跟符堇说着话时,一位穿着文化衫的白发老人路过,停下脚步,对方夏他们大声道,“这塔进不去,就只能再外面看看。” 方夏转身,从木塔石座的台阶上下来,跑到那位穿着文化衫的老老大爷面前。 “大爷,我听说这塔有个看塔人?”方夏老大爷面前站定,笑着问道。 “是有啊!” “您知道他住哪儿吗?我想上塔看看,找他问问能不能通融。” “上塔啊?不行不行。”老大爷连连摆手道,“你真想进塔看看,那找徐老头商量一下也不是不行,但上塔肯定不行。这塔年头久了,都没怎么修过,塔里面上去的木楼梯都不结实了,人上去太危险了!” 方夏生生听了一通大老爷温馨的劝告,在对方的一再强调中,目送他远去。 照着老大爷的说法,他就是找了看塔人看门,估计也就只能在木塔一楼看看,上不去塔顶。 “只能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我自己开锁偷偷溜上去看了。”方夏摸了摸鼻子,回头对站在自己身上的符堇说道。 符堇抬手揉了一下方夏头顶翘起来的几根头发——自从剪了短发之后,方夏头顶总有那么几根会不听话地翘起来,不过摸起来松软柔顺,手感不错。 “只是看看的话,我上去就可以了。” “那我在塔下面等你。”方夏把符堇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抓下来,跟他贴着手掌十指相扣。 “好。” 方夏在木塔一楼的两道木门门缝里,塞了警醒符,只要有人进塔,他就能及时知晓。虽然还不清楚祭石是否就是塔内,但先防着对方赶他们前面取走祭石,总是没错的。 塞完警醒符,方夏和符堇离开广场。在回旅店的途中,方夏接到了耿书郸的电话,说是他到徐水镇了,问方夏住在哪里。 方夏一边惊讶着,一边把自己住的旅店地址告诉耿书郸。 方夏和符堇回到旅店,在旅店一楼的休息去等了一会儿,就看到耿书郸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方夏起身迎上去。 “哎,剪短发了?”耿书郸一见到方夏,视线就落在了他的头发上,笑着道,“中间几根还带翘的,不错,看着挺精神。” 方夏抬手按了按自己翘起来的几根头发,白了一眼耿书郸,“你就不能关注点别的吗?” 耿书郸故作认真地打量着方夏,这一打量还真的打量出了点别的。在方夏的脖子上有明显的两处红点,耿书郸不是不经人事的愣头青,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痕迹了。 不过,方夏这个年纪,有个女朋友什么的,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耿书郸那么想着,正想调侃几句,只是刚抬手准备拍方夏的肩膀,视线却对上了站在方夏身后的符堇。 符堇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目光淡淡地望着他,让耿书郸抬了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莫名地觉得不能往方夏身上拍。 耿书郸收回手,正色跟符堇打了声招呼,又跟方夏说了两句话,便拖着行李箱,去前台办理入住登记了。 耿书郸拿了老板娘给的房间钥匙,让方夏他们在楼下等着,他上楼放了行李就下来。 “你可以顺便想一下,我们午饭去哪里吃,我请客。”耿书郸对方夏说完,就拎着行李箱朝楼上走去。 拐入楼梯转角,看不到方夏他们之后,耿书郸停下脚步,他面上依旧平静,但心底却是翻涌的心惊肉跳。 这次再见方夏,他感觉方夏和符堇之间似乎又多了点什么东西。符堇对方夏很亲近,他是知道的,自打方夏师父过世后,他们之间亲密便隐隐有了一种无人能介入的感觉。可人鬼殊途,那不是能够轻易跨越的界线,之前他也就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想。但今天看到方夏脖子上的吻痕,符堇无声的占有态度,耿书郸就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不往那个方向想了。 一个活人,一个厉鬼,阴阳相隔的恋情,玄术圈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最终没一对能落个好下场的。厉鬼执念深重,一旦生出欲念,就再难让他放手,而活人总是善变,尤其是在感情上,只要最初的信念稍有动摇,这场原本就惊世骇俗的感觉,结局就只能以你死我活的悲剧收场。 这些他曾跟方夏讲起过,方夏那小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有符堇……这位原本对人世间毫无兴趣的千年厉鬼,为什么会对方夏动了念头? 耿书郸在房间放完行李下楼,便跟着方夏去了一家离旅店较近的餐馆。 一路上,看着方夏略微带别扭的走路姿势,以及符堇小心护着的动作,耿书郸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他的猜想是对的。 耿书郸想问问方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符堇在场,他觉得自己怎么听怎么像挑拨离间的话,一出口大概会被直接弄死,拥有实体的千年厉鬼,想要弄死一个活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他是有些爱管闲事的性格,但插手去管他人的感情,是十分没品的事,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但是,眼睁睁 分卷阅读133 地看着方夏和符堇,步入前人的后尘,他也是不愿见到的。 “在想什么呢?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方夏拿着豆腐羹的勺子,在对面耿书郸眼前晃了晃,“愁眉苦脸的,你又被你家那位逮着了?” 方夏说的是耿书郸的那位同性恋人楚稷,他之前跟着耿书郸学习的两个月里,那位楚总没少找上来,每次耿书郸躲他都跟躲债似的。 “什么我家那位?我跟楚稷早分手。”耿书郸拿筷子在面前的空盘上点了,回到正题,“你是说在这里见到了玄雍派的邹无邙,和跟鬼宗门相关的苏闻吗?” “对。”方夏盛了一碗豆腐羹放在符堇面前,然后又开始给自己盛。 “那就是说耿家情报网接到的消息没错了。”耿书郸道,“耿家情报网接到消息,说门派在这边有小动作,我是先过来核实情况的。”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端着豆腐羹):符堇,吃豆腐。 符堇(看着方夏):好。 第92章八角木塔o3 耿书郸从耿家拿到的消息并不确定,他要做的是进行核实,原以为要花上一些时间,却不想方夏直接帮他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 “邹无邙来这里,目的难道也是为了找那所谓的宝藏?”耿书郸随口问道。 “没错。”方夏把盛满的小碗豆腐羹放在自己面前,拿小勺子翻搅着,抬眸看向对面的耿书郸,得意地笑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们在找的宝藏究竟是什么。” 耿书郸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近来,各大门派在各地搜寻宝藏,即便控制着没有大肆宣扬,但动静却依旧不小,世家早就拿到消息了。不过,他们究竟是在找什么宝藏,世家中目前还没一家拿到相关情报。 “他们在找的宝藏是什么?”耿书郸追问道。 “祭石。”方夏回道,“根据符堇推测,那祭石很可能就在这徐水镇的八角木塔顶层。”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耿书郸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 “我跟符堇决定,今晚去夜探八角木塔,确认一下上面是不是真有祭石,你要一起来吗?”方夏发出邀请。 耿书郸接受了方夏的邀请。 对于宝藏的真身是什么,也是世家迫切想知道的。知道宝藏的真身,也许就能推测出门派——或者应该说操纵门派的背后势力,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是什么。 凌晨一点稍过,方夏鬼鬼祟祟地在从楼梯口往下张望,见旅店老板娘正趴在前台打瞌睡,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符堇打了个手势,随后提着自己的鞋,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往下走。 符堇随后跟上,脚下落地无声。耿书郸坠在最后,这种仿佛在做贼一般的行为,让他别扭不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他一点都不熟练。只是在这种小镇上,作为外来客,这个点跑出去怎么都会让人觉得奇怪,为了避免被盘问,也只能这么做了。 耿书郸放轻手脚,踩着木质楼梯,才往下走了几个台阶,走在最前面的方夏已经下了楼梯。只见他警觉地扫了一眼前台熟睡的老板娘,随后如同猫一般,穿过大堂,快速蹿到了旅店门口,仿佛一位资质优秀的小贼。符堇不疾不徐地跟在方夏身后,恍如闲庭散步,气定神闲。 同样是偷跑那么一件事,这两位愣是做出了天差地别的个人风格。一低俗,一高雅,本该对立分明,可在他们身上,却莫名得和谐默契。 “快点啊!”方夏在旅店门口探着头,对站在楼梯上愣神的耿书郸挥手,用口型无声地喊道。 等耿书郸轻手轻脚地从旅店摸出来,方夏已经穿好了鞋,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符堇身上。 “咳!”耿书郸轻咳了一声。 “符堇身上凉快。”方夏站直身体,笑嘻嘻地对耿书郸道。 “风那么凉,哪里热了?”耿书郸反问。 “我年轻,火气旺啊!” “……”耿书郸闭上了嘴,不想接这话。 两人小声扯了两句,没有继续浪费时间,抄着最近的路,朝着八角木塔所在的广场走去。 方夏和符堇并肩走在前面,方夏跟符堇说着话,符堇偶尔回上两句。耿书郸稍稍落后半步,看着显然处于热恋状态的两人,内心纠结——他到底该不该找个时机跟方夏谈谈? 在走过三个街道口,八角木塔就在不远处,方夏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耿书郸出声问道。 方夏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符纸,打开一看,上面的符文墨迹已经晕开,“有人进木塔了。” 这张符纸是他塞在木塔门缝中的警醒符的副符,现在上面墨迹晕开,说明木塔大门被打开了。 方夏说完,扔了废弃的副符,拔腿朝着八角木塔方向跑,符堇紧随其后,耿书郸也匆匆跟上。 不到十分钟,三人抵达广场,跑到塔前。 方夏三两步跃上石座台阶,跑到木塔前面前,见上面锁链完好,又飞快地绕到后门。木塔的后门,原本锈迹斑驳的链条锁已经被人解下,扔在地上,两扇木门虚掩着,伸手一推,便吱嘎一声被打开。接着月光,低头看去,能看到积灰地面上的落着一串脚印,明显刚踩上去不久。 果然有人进塔里了! 方夏下意识地抬脚就想进去找进塔的人,然而一只脚刚迈进门槛,突然想到什么,又把迅速把脚收了回来。 方夏转过身,果然看到符堇就站在他身后。 符堇静静地望着他,方夏一脸无辜地回望。 对视两面之后,符堇上前一步,对方夏说道:“我上去看看情况,你在下面等着。” “没问题!”方夏干净利落地点头,“有事喊我,我马上给予支援。” 符堇摸了一下方夏的嘴角,用余光扫了一眼跑过来的耿书郸,低头在方夏的唇上轻吻了一下,随后才转身踏进木塔。 “符堇上去看情况,我们先在这里等着。”目送符堇走入塔内之后,方夏回头对耿书郸说道,“这塔年代久了,里面的木质楼梯都腐朽了,我们上去不安全。”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沉稳了?”耿书郸笑着问道。 “我一直都是那么沉稳的。”方夏聒不知耻地回道。 大概是被方夏的厚脸皮噎着了,耿书郸看着黑漆漆的塔内,没有再接话。方夏走到大门正对的的台阶边上,背靠在木塔一层外围掉漆的梁柱上,也静静地看着木塔大门。 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安静持续了几分钟,耿书郸回头看向方夏:“方夏,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方夏抬眸看他。 “你跟符堇……是在一起了么?”符堇临走前,在方夏唇上落下的那一吻,显然是在跟他挑明他 分卷阅读134 们之间的关系,但他依旧想要从方夏这里再确认一遍。 “对啊!”方夏坦然承认。 “你知不知道他是厉鬼?”耿书郸皱起眉头,眼底是明显的不赞同。 “知道。”方夏拿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从最初见到符堇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了,耿老太婆跟我讲的还是挺详细的。” “人鬼殊途,我跟你讲过,你忘记了吗?”耿书郸的眉头锁得更紧,“人鬼相恋,就没一对是有好下场的。” “那我跟符堇就当第一对呗!”方夏浑不在意地笑道。 “方夏!” “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好下场?还不是因为他们在中途变了卦。”方夏收起脸上的笑容,露出少见的正色,“我这人对感情比较死心眼,认定了就要一路走到黑的。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在空口说大话。假设我也跟那些人一样,中途变了卦,想象一下符堇吞掉我三魂七魄的下场,我觉得我是能接受的。” 耿书郸借着月光,看着方夏眼中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多余。方夏比他想象得更加坚定,或者应该说是铁了心,背叛厉鬼会有什么下场,他很清楚。他做好了万一之下被符堇吞噬掉三魂七魄的准备,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这撞破南墙都不打算回头的架势,旁人说再多都不会起分毫作用。 “你想清楚了就好。”耿书郸叹了口气。 “嗯?你不劝我了?”方夏眨了眨眼,问道。 “我劝得动你吗?”耿书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劝不动。” “那我还劝个屁!” “你说脏话?!”方夏惊异地看着耿书郸,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耿书郸爆粗口。 “被你气的!” 耿书郸长出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正打算说什么,突然塔内传来一阵木板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连串的滚落声。 随即重物落地,有人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门口接近,不一会儿,站在门口的方夏和耿书郸,便看到了一个人影从里面冲出来。 耿书郸上前去拦,被那人一把撞开,方夏反应极快,紧随而上,一点不客气地朝着那人脚下铲去。 那人脚踝被踹,身体一下失衡,向前倾倒,但他反应也不慢,很快拿手去撑地面。方夏没给他起身的机会,一个滑铲之后,迅速翻身,一手拽住那人后背的衣服,单膝顶在那人后腰。被方夏用膝盖在后腰上那么一顶,那人下半身直接贴在了地面上。那人双手是堪堪撑住了上半身,却不想方夏一手摁在他背上,一手抓住他手腕反剪,单手的力量自然撑不住方夏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的体重,只能不甘地面朝下被摁平在地上。 两人交手动作极快,耿书郸被撞开,后退了几步稳住身形,定眼一看,就见方夏已经把撞他的人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帮我看看,这货是谁?”方夏冲耿书郸喊道。 耿书郸:“……”没看清人你就动手招呼上去了? “是邹无邙。”从塔内走出来的符堇,给了方夏答案。 耿书郸走过去,借着月光一看,果然是邹无邙。 符堇却没有给邹无邙一个眼神,他看到方夏单膝跪在邹无邙背上的姿势,轻蹙起眉头,上前就要拉方夏起来。 “嗷!等一下,别动我!”方夏呲牙叫道。 符堇动作一顿,问道:“怎么了?” 方夏扭头看着符堇,脸上表情扭曲:“我腰……腰好像扭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符堇:不许趴在别的男人背上。 方夏:我这是打架需要…… 符堇:以后我来。 第93章八角木塔o4 方夏是被符堇托扶着,慢慢从邹无邙背上下来的。 他腰上的情况倒没有多严重,主要是昨天晚上造成的腰酸还未缓过来,刚刚铲倒邹无邙后,就着滑铲的姿势强行扭身没把握好力道,扭过了头,抻着腰上的韧带了。符堇半拖半抱地帮他推揉了一会儿,也就缓过来了。 “好点了吗?”符堇低头问靠在自己怀里,双手抱着自己腰的方夏,低声问道。 “好多了。”方夏松开符堇,试着把腰挺直,感觉稍稍还有点酸,但已经没有那种被扭到的疼痛感了,“应该是好了。” 方夏在原地蹦了蹦,被符堇伸手按住,“别乱动,先养两天,再有问题就去看医生。” “我就觉得已经没问题了,哪有那么娇弱?”方夏嘟哝着反驳。 “扭伤还是要注意的。”符堇帮方夏理了理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显然不容反驳。 “知道了。”方夏吹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几根短发,转身朝着邹无邙那边走去。 邹无邙从地上爬起来后,并没有试图逃跑,因为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他在玄术圈不算是多厉害的人物,但也是常年与鬼打交道的术士,在木塔中跟符堇照面的第一眼,他没反应过来,现在都被对方逼着跑出塔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判断出对方是什么——那是一只厉鬼,一只能化出实体的厉鬼。想要从这种程度的厉鬼手中逃脱,对他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邹无邙坐在木塔后门出来的台阶上,神情阴翳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方夏,眼梢的疤痕微微抽动,戾气尽显。 方夏在邹无邙面前站定,双手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们玄雍派到底跟鬼宗门是什么关系?” “我们玄雍派跟鬼宗门没有关系。”邹无邙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方夏身旁的耿书郸,冷笑一声,“不管我说多少次,你们世家也不会相信,你们反正已经认定我们跟鬼宗门有关系了。” “你师叔王同临跟跟苏家老祖宗苏闻可是有来往的,而苏闻又是跟鬼宗门的人关系不浅,你说你们玄雍派跟鬼宗门没有关系,这很难让人相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们门派跟f市的苏家,也是来往频繁,苏家的大多数法事,都找的是你们玄雍派。”方夏继续道。 “苏家是f市的富商家族,跟我们玄雍派有长期合作不行?” 方夏皱眉,觉得想要从邹无邙口中问出些什么,基本没有什么可能了。他的态度很坚定,没有半分动摇或者心虚,不是口风紧,就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门派在找祭石?”方夏换了个问题,“你们找祭石打算做什么?” “与你无关。” “让你找的人压根没告诉你找那玩意是做什么的吧?”方夏拿脚尖踢了踢邹无邙的脚。 邹无邙撇开头,拒绝跟继续跟方夏说话。 方夏弯下腰,伸手去扯邹无邙的裤兜。 “你做什么?!” 邹无邙 分卷阅读135 按住自己的裤兜,抬眸瞪向方夏,于此同时,方夏被符堇从背后架着胳膊窝,从地上抱了起来。 符堇凉凉地看了一眼邹无邙,低头对上方夏回头看来的视线,“你扯他裤子做什么?嗯?” “没做什么啊,就找找他身上带的法器。”方夏一脸莫名,从邹无邙身上找法器,他上衣没口袋,只有两个裤兜,不翻裤兜翻哪里? “他的法器在我这里,我帮你拿了。”符堇松开方夏,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叠被穿在一起的梯形小铜片,递给方夏。 邹无邙脸色一变,一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发现他带的养鬼法器一个不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法器是什么时候被那厉鬼拿走的。 “你真贴心。”方夏接过符堇递给他的梯形小铜片,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回头对耿书郸道,“行了,我问完了,交给你了。” “怎么?你们还想拘禁我?”邹无邙看向耿书郸,“我来徐水镇可不是没人知道的,你们不怕门派和世家全面开火吗?” “门派和世家要全面开火,不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耿书郸摇了摇头,“别以为你们门派真是高义中人,只要他们还不想开战,就算你真出事了,他们会装作不知道,不会有任何动作,你别不信。当然,我只是想请你去我们耿家做几天客,并没有拘禁你的打算。” 邹无邙冷哼一声,对耿书郸的说法嗤之以鼻。 耿书郸没有再理会邹无邙,而是转眸看向符堇,开口问道:“符堇先生,是否有在塔顶发现祭石?” “对,差点忘了,这木塔里有祭石吗?”方夏跟着追问道。 符堇垂眸看了一眼方夏,微微颔首,“有。” 耿书郸转身,仰头看向塔顶,“那得尽快把那祭石拿到手才行。” “怎么拿?直接偷走吗?”方夏开口道,“在这塔里的东西算是文物古董了吧?直接偷走会被通缉的吧?” “由耿家出面找相关部门联系一下,让他们把那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就可以了。” “那么简单?”方夏不太相信。 “祭石本就是法器,属于玄术圈的东西。那些文物部门留着,最后只会招致祸患,这种事他们有前车之鉴,最后决定,玄术圈的东西就交由玄术圈处理。”耿书郸微微一顿,看了一眼邹无邙,才继续跟方夏解释,“一旦发现类似祭石这样的东西,他们会先找四大家族询问,若是四大家族有人接手保管,那就由四大家族的人保管,不行再找其他在玄术圈有名望的人。” 方夏恍然,难怪邹无邙这属于五门六派十三宗中,排在前列的门派弟子,需要深夜偷偷摸摸地进塔偷。他们玄雍派想要申请保管祭石,那祭石就会被优先送到四大家族手中,根本没有拿到手的机会。 耿书郸联系了耿家,第二天耿家就来了人。 耿家人是分两批来的,中午来的第一批,先带走了邹无邙。第二批是中午来的,是和文物管理部门的领导一起到的,里面有耿重志。 耿重志一行人一到,便立即前往木塔看情况,方夏拉着符堇也跟着去了。 塔内腐朽的楼梯,昨晚被邹无邙踩坏了不少,中午镇长接了通知,找人在塌掉的部分用手脚架接了台阶,又给没踩坏的部分做了一些巩固,走得小心点的话,勉强能支撑人走上去。 考虑到木塔楼梯的承重能力,没有让所有人都上去。上去的就耿重志和他带来的其中一位耿家人,耿书郸,一位文物管理部门的领导,还有方夏和符堇。 伴随着木质楼梯的吱嘎声,一行人走到了木塔的顶层。太阳还未落山,木塔顶层热得如同蒸笼。长久无人打扫,空气中又满是浮尘。 木塔的顶层面积是所有塔层中最小的,不过在这一层中,只放了一张黑漆实木香案,就再无其他东西,反而显得比其他塔层要空旷不少。 耿重志直接朝着中央那张香案走去,其他上随之跟上,方夏也跟着凑过去。 那张香案不大,台面就跟普通学生用的课桌差不多大小。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中间放着一只神龛,神龛里面立着牌位,上面写着牌位主人的名讳。只是用的不是现代的字体,又年代久远,漆写的字已经模糊,也辨认不清写的是什么。 “这据传是古时一位将军的牌位,不过具体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镇上老一辈传下来,说这位将军的牌位必须供奉在这塔内,所以我们来看了之后,也没擅自动它。既然有传下来的话,说不定这位将军的后人还在这徐水镇,我们擅动人家牌位也不好。”文物管理部门的领导介绍完了,在香案上扫了一圈,扭头问道:“这里好像没有你们要找的祭石……” 香案上,除了那只神龛外,上面就再无其他东西,更不见什么类似石头的东西。 方夏回头看向身后的符堇,符堇看到方夏鼻尖的汗水,上前一步,让他挨着自己。 符堇身上传来的凉意,让方夏舒服得眯了眯眼,随后小声问道:“那祭石呢?” “就在那神龛前。”符堇看向香案上的看看,视线在那牌位上微微一顿,才继续对方夏道,“那香案上布了阵法,晚上能看到轮廓,白天看不见。想要拿到那祭石,得先破了那阵法。” 在符堇说话间,耿重志带来的那位耿家人已经有动作了,开始动手检查香案——那人是耿重志听说了藏祭石的手段后,专门带来破阵法的。 良久,那位耿家人从香案便推开,对耿重志摇了摇头。 耿重志眉头皱了皱,对那位文物管理部门的领导道:“我去找破阵的人,麻烦你过两天再陪我们上来一趟。” 一行人从塔顶下去,为了确保祭石不被人窃走,耿重志去找安排他带来的几位耿家人,跟着镇上民警一起巡逻和守夜了。 方夏站在一角,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捅了捅符堇的腰。 符堇抓住方夏的手,“怎么了?” “塔顶那牌位的主人你认识?”方夏问道,“我看你一直在看那牌位。” 作者有话要说: —— 符堇:扭伤还是要注意的。 方夏:嗯,腰是很重要的。 耿书郸:咳咳咳! 第94章熟人的委托o1 符堇松开方夏的手指,看向前方,他的视线落在远处。 “算是认识。他是两千多年前,一个国家的武将,擅领兵打仗,屡建奇功,有在世武神之称。然,君主疑心,多方诘难,他在世之时,并未得封将军。”符堇神色淡淡,眼底却有什么深藏的情绪,在幽深的瞳眸深处浮动着。 方夏又伸手挠了挠符堇的腰侧。 符堇回头看他。 “这什么将军是不是让你想起了不好的 分卷阅读136 事?”方夏小声问道。 符堇没有回答。 “那就别说他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方夏顺着跟符堇的挨着的胳膊,牵住他微凉的手晃了晃,“忘了他吧,我们说点其他开心的事。” 符堇摇了摇头,“我没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其实我对他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能说个大概。既然提到了,那就说完吧。” 符堇回握住方夏温热的手,与他手心相贴,“他这个将军封号,是在他逝世之后,才被君主追封。当时举国哀恸,民间有不少人为其建衣冠冢,设牌位供奉。这八角木塔顶层的牌位,应该也是当时民间设立的牌位之一。当然,这块牌位并不是两千多年前的那一块,供奉者后人应该有定期更换。只是那供奉者的后人没能延续至今,现在也就只留下一块被人当做文物的牌位了。” 不知其过往,不知其来历。 “我与他并不相熟,只是他的死,多少算是与我有关。” 方夏动了动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符堇,只能静静地陪他站着。 符堇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在方夏的眉心轻点了一下。 方夏摸了摸被符堇点过的地方,抬眸看他。 “别皱眉,我没有在难过。”符堇眼帘微低,“他的死与我有关,但造下这罪孽的,却并非是我。” 符堇确实算不上在难过,却多少还是在介意。 方夏牵着符堇的一只手晃了晃,伸出另一只手,揽住符堇的腰,半拥半抱,权作安慰。 “你在做什么?”耿重志分配完他带来的那些耿家人,和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巡逻配合,转身朝着方夏这边走来,结果刚走近,就见方夏突然抱住符堇。他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符堇厉鬼的身份,以前就没人敢过分靠近他,更别说现在知道他能够化出实体,他从未见过有人在知情的情况下,还敢这么一把抱上去的!即便是不知情者,符堇那一身清贵,超然尘世的模样,也没谁胆敢冒犯。而方夏不但十分冒犯地抱住了对方,听到他的问话后,也只是扭头看来,根本没有马上撒手松开的自觉。 “什么做什么?在抱抱啊!你也要吗?”方夏说着,在符堇腰后摸了一把。 “胡闹!快松手!”耿重志额头见汗,急忙对符堇致歉,“符堇先生莫要见怪,方夏这孩子不太懂事。” “嗯。”符堇淡淡地应了一声,抬手轻拍了一下方夏的后背。 方夏松手,转身面对耿重志,“有事?” “咳!我们这两天住在附近的后街宾馆,你要搬过来吗?”耿重志话是对方夏说的,视线却忍不住朝着符堇看。 “不了,你们什么时候破阵取祭石了喊我一声。” “那也行。”耿重志说完,又忍不住用长辈的口味对方夏说道,“不许对符堇先生无礼。” “哦。”方夏一愣,无意识地应了一声,目送耿重志转身离开。 “耿重志他是没反应过来?”看着耿重志走远,方夏一脸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符堇。 “嗯。”符堇点头。 “这么迟钝,他是怎么当上家主的?”方夏问道。 “耿重志是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符堇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他夫人当年是暗示了很久,他都没反应过来,最后是他夫人无奈,只能放开了倒追他。” 方夏震惊地瞪大双眼,完全看不出来耿重志是这么一个人设,倒是他弟弟耿重旻总是不冷不热的常温脸,看起来更像一个感情迟钝的人。 “耿重旻在感情方面相当敏锐,反应也很迅速,只是不爱表现出来。”符堇说道。 方夏:“……” 八角木塔上,封着祭石的阵,耿重志最后找了擅长阵法的顾家人过来帮忙。 阵法被破解,祭石真实地出现在香案上,方夏第一次见到了祭石的模样。那是一块通体漆黑的虎形石头,表层带着一丝玉质的光泽,成年男人单手将其握在手心就不见首尾的大小,跟古时的虎符极为相似,只是上面没有铭文。 拿到祭石的耿重志面色有些沉重,在当天下午就带人匆匆离开了徐水镇。 耿书郸是在耿重志走后第二天离开徐水镇的,方夏则是打算继续在徐水镇再滞留一段时间的。然而,在耿书郸离开徐水镇的第三天,方夏接到耿重志的通知,让他赶去g市,出席四大家族的会议。 玄术圈四大家族聚首,是每年年底的惯例。每到那个时候,四大家族的家主以及其继承人出席,是默认的规则,有时还会带上族里的精英。这为了带动底下小辈间的交流,同时也是四家互相较劲比较。四大家族聚首这段时间,还会又玄术圈各类人士上门拜访,有为了走关系的,也有来寻求帮助的,也可以说是玄术圈内的交流大会。 不过,这次四大家族聚首,并不是为了每年惯例的年会,而是为了先前耿重志从八角木塔上取下来的祭石。所以,除了四大家族外,就没再邀请其他人。 尽管如此,除了任家家主太过年轻还未定下继承人外,其他两家都带上了继承人,耿重志自然不能在这方面示弱,于是叫上了方夏。 简单来说,方夏就是被叫去撑场面的,也可以说是履行他花瓶继承人的义务。 这次四大家族聚首的地方在g市的一座山庄,方夏和符堇抵达g市后,由耿朝林接了他上山。 车子在绿荫中,沿着蜿蜒的沥青路盘旋而上,在山腰的一片林木深处,便是此次聚会的山庄。 山庄采用仿古的建筑风格,庄内绿荫错落。 入大门,走过前庭,穿过两个圆形拱门,再通过建在一片人工湖上的长廊,路过观景亭,才到庄园深处的会议厅。 “你跟符堇先生进去吧,家主已经在里面了。”耿朝林在会议厅门口停下脚步,对方夏说道。 方夏扯了扯衬衣的领口,很少穿的正装,让他觉得不太舒服,尽管已经开了一颗扣子,依旧让他感觉闷得慌。只是耿朝林说什么都不让解下面的扣子了,说是看起来不正经。 方夏与符堇推门走进会议厅。 会议厅一面是成排的格扇门,一面是格子窗,映着庭院里绿意荫荫的庭景。中央放着一张实木长桌,两侧放了两排雕花太师椅,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 方夏走进会议厅,脚下微微一顿,环视了一圈,在人群中找到了耿重志,便直接朝他走去。 方夏选了耿重志的右手边坐下,符堇随后挨着他落座。 耿重志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先把方夏给在场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又给方夏一一介绍坐在会议桌边的人。 坐在对面的是顾家。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是顾家家主,而他身旁则是顾 分卷阅读137 家继承人顾寅,方夏并不陌生。 斜对面的则是任家。任家家主任少泽是一个跟顾寅差不过年纪的青年,一头及腰的长发,用银色的发环随意扣在身后,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他身旁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是他的堂妹任巧巧,性格看起来十分开朗。 符堇那一侧的位置还空着,那是属于戚家的位置,不过现在人还没到。 “要不就不等戚家家主了,我们先开始今天的主题吧。”任少泽拿指尖敲了敲会议桌的桌面,笑着看向他身旁的顾寅,“顾大少,你怎么说?” “你还可以先打道回府。”顾寅侧眸扫了任少泽一眼,十分不客气地刺道。 任少泽讨了个没趣,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视线飘飘忽忽地转到了符堇身上,微微一顿,飘到方夏身上,“耿少爷怎么看?” “你想回家就回家,我没意见。”方夏单手支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人歪在椅子上,跟符堇虚虚挨着。 任少泽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戚家人到了。 推门进来的有三个人。 打头的是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老头,他面容极为削瘦,颧骨高高凸起,双眼瞎了一只。瞎的那只带着伤疤的眼皮粘连在一起,没瞎的那只死气沉沉,一股子阴翳的味道,面上表情阴冷,瞧着就不是一个慈善的老人。这人便是戚家家主,人称戚三爷。 跟在戚三爷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年纪似乎比方夏还要小些,温和俊秀的长相,气质温润,看着像一个教养极好世家小少爷。他是戚家的继承人,只是从未露过脸,耿重志也叫不上他的名字。 而在这位戚家继承人身旁,还站着一位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的青年,眼神锐利,眼底深处带着常人难有的锋芒,穿着体面的正装,却掩饰不住他身上微微鼓起的肌肉,以及一身悍匪般的气质。 这是谁?除了戚家那两位,在场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原来你是被你夫人倒追的,啧啧! 耿重志:这是造谣! 方夏:符堇告诉我的。 耿重志:…… 第95章熟人的委托o2 “我叫褚晏,国家特殊刑案局的人。”那一身匪气的青年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今天是作为戚少的朋友过来的,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什么叫不用管你?这次四大家族聚首,参与的都是各家的核心人物,你连戚家人都算不上,还属于玄术圈的第三方势力,怎么不用管你? 会议厅内的众人,谁也没有接褚晏那话,而是一致将视线转到了戚家家主戚三爷身上。 戚三爷睁着只满是阴翳的独眼,但谁也没有看,直接绕过会议桌,一言不发地走到方夏他们一排的空位上落座。戚家继承人跟着戚三爷,在符堇旁边的位置坐下,无视了那自称是他朋友的褚晏。 戚家人对褚晏的态度,并并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友好亲密。 方夏看了一眼被戚家人晾在门口的褚晏,扭头看向符堇隔壁那位戚家继承人。 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对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戚怀麟。” “你好你好,我叫方夏。”方夏说着,扭过身子,半趴在椅子把手上,探着身子伸出手,隔着符堇跟戚怀麟握了一下,又跟他介绍道,“这是符堇,我的人……呃,鬼。” 符堇却没有理会戚怀麟的意思,伸手在方夏后腰上轻拍了一下,低声道,“坐好,这么歪着,一会儿又把腰扭了。” “怎么可能?上次那是意外。”方夏嘴上那么辩驳着,人却是依言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没再继续跟戚怀麟交谈。 戚怀麟也没在意谈话被打断,对侧眸看来的符堇礼貌地点了点头,便收回了视线。 他是第一次参加四大家族的聚会,但该他知道的,戚三爷来前都跟他讲过了,包括耿家养的千年厉鬼符堇在内。只是这厉鬼对耿家继承人亲密的态度,叫他感到稍稍有些意外。 就在方夏正身体坐好,重新抬眸看向门口,发现那褚晏已经不在那里了。方夏视线一转,在右边靠窗的角落找到了褚晏。那个角落放着几张备用的太师椅,只见他搬出其中一张椅子,单手抓着椅被的镂空横梁,轻松把地将那把实木椅子提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走到戚怀麟旁边站定,然后厚着脸皮让戚怀麟挪了椅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挤进符堇和戚怀麟之间位置坐下。 方夏自觉脸皮也挺厚,但这位显然更胜一筹。死皮赖脸地跟着戚家人来了四大家族的聚会场所不说,还在一众绝对算不上欢迎的目光注视下,就这么大刺刺地搬了椅子入座了。 褚晏坐下,抬了抬腿,又放下,然后摆了个二郎腿的姿势。方夏看他抬腿的动作幅度,觉得这人原来肯定是想把脚直接搁到桌子上的,中途才想起不合适,才勉为其难改成了跷二郎腿。这人虽然没个正形,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匪气,但即便翘着二郎腿,他的背脊依旧是挺直的,就像之前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松垮裤的,仔细看就能看出他背脊挺直如标杆。 这人大概是部队里出来的吧? 方夏正看着褚晏猜测着,人就扭头看了过来。 褚晏看着方夏,挤了挤眼睛,开口道:“我是国家特殊刑案局的。” 方夏莫名:“我知道啊!你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褚晏:“你是方夏吧?我是你二师兄的同事。” 方夏:“……”这是想套近乎? 但是——大哥你跟一个花瓶继承人套近乎没用啊!花瓶又没有话语权! “……我知道了。”方夏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然后对方还打算说什么时,把头转了回去。 褚晏刚张开嘴,又悻悻地闭上。这玄术圈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从褚晏进门到入座,前后不过五分钟,在场其他人都没出声,但事情却是大致看明白了。 国家特殊刑案局的人,一直在试图接触他们四家,试图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加大在玄术圈的影响力。耿家和任家已经明确拒绝,顾家目前还没给出答案,至于戚家——现在看着是像在考虑接受跟刑案局合作的意思。 如果没有跟刑案局合作的意思,那这褚晏再怎么死皮赖脸,都不可能跟着戚家人进这山庄。就算对方再有能耐,那也只是一个圈外的普通人,以戚三爷的本事,还能甩不掉不成? 尽管戚家人对褚晏的态度冷淡,但他能进来,是戚家人默许的,这是事实。而这个事实,已经表明了戚家是有意跟刑案局合作。 戚家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这几年戚家在四 分卷阅读138 家中一直处于弱势状态,特别是去年耿家继承人入魔那事。耿家失去继承人受到重创,戚家的原家主却也是入了邪道,最终丧命。之后,戚家几乎找不出能撑门面的人,只能把性格孤僻还上了年纪的戚三爷推出来,暂任家主之位。 然而,戚家的困窘,并没有因为戚三爷接下家主之位,就此迎刃而解。戚三爷已经上了年纪,在家主之位上顶不了多久,戚家后辈中,却找不出有足够能力的继承人——比耿家的情况更尴尬。耿家是缺能力足够镇守符堇的后辈,不要求那么苛刻的,有才能的人其实还是能够找出不少的。 现在戚家继承人终于定下了,能力如何目前还不清楚,只是看着太年轻,比耿家的继承人年纪还小,要他在戚三爷撒手前,能够独自撑起戚家,似乎不太靠谱。这种情况下,和刑案局合作,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可能会遭圈内人诟病,但至少不用太担心合作人黑心反咬一口。 想明白戚三爷的意图,顾家家主与任、耿两家家主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们对褚晏留下没意见,便出声让守在会议厅外面的人关上门。 戚三爷的辈分是他们这些人中最高的,他们算是卖他老人家一个面子。而且,今天他们要商量的事,让刑案局的人知道了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意外借到刑案局的帮助。 “耿家主,开始吧。”顾家家主开口道。 耿重志将手边的木制方盒挪到自己面前,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通体漆黑的虎形石头——正是前几天从徐水镇的八角木塔上取下来的那枚祭石。 “顾家主请看。”耿重志起身,将祭石递给对面的顾家家主。 顾家家主接过,看完之后递给身旁的顾寅,顾寅又递给任少泽,会议桌边的人相继传看。祭石递到褚晏手中,他看得最久,甚至直接拿出手机将那祭石拍了下来,才递给符堇。 祭石镇阴,符堇不方便触碰,他偏头看方夏,方夏默契地起身从褚晏手中结果祭石,拿在手里跟符堇一起看。 这祭石比他想象的要冰凉,摸起来跟玉石差不多。方夏拿着祭石翻转了一圈,发现在虎形前爪的底部,刻着两个篆体小字。方夏大学的专业学过一些古体字,这两个篆体的字也不算难认,他调整着方向看了一会儿,便认出来了。 “开阳?” “没错,这枚祭石就叫开阳。”任少泽说着,看向耿重志,“这确实是真品,是传说中那套开山祭石中的其中一枚。” “这祭石有一套?”方夏把手中拿着的祭石还给耿重志,看着任少泽问道。 “没错,这套名为开山祭石,共有七枚,借名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瑶光,以及开阳。”任少泽说道,“关于这七枚祭石的事,我们四家卷宗里都有记载,你可以回去找找看。” 耿家的卷宗,他这个花瓶继承人可看不到。 “既然是借北斗七星命名的,为什么叫开山祭石,不叫北斗祭石?”方夏抓着任少泽继续问。 “因为这七枚祭石跟一般的祭石不一样。”任少泽转了转面前的茶杯,徐徐说道,“一般的祭石用来镇阴镇煞,这七枚成套的祭石打开一处山门的钥匙。” “哪个地方的山门?” “具体什么地方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任少泽道,“根据卷宗的记载,那处可能是藏宝之地,可能是一处大墓,也可能是古时的祭祀场。总之,据说是能找到无上财宝,或者精绝法器的地方,当时被称为遗留地,这个传闻曾经席卷了七八百年前的玄术圈。” 当时站在玄术圈顶层的,不是四大家族,而是六大家族。除了现在的顾、任、耿、戚四家之外,还有擅长咒术的王家,以及世代倒斗的张家。根据卷宗记载,六大家族确认了藏宝传闻的真实性后,协议联手去那神秘之地寻找宝藏。 六大家族的人花费了很多时间,终于找到了遗留地所在。经过多方面的调查,他们又找到了必需的开山祭石,带上家族里的精英班底,一起前往遗留地。 第96章熟人的委托o3 “然后呢?”方夏追问道。 “然后?”任少泽身子往后一靠,“然后大半的人都死了。根据卷宗记载,不算守在山门外的后辈,真正进入遗留地的人,共计三十四人,最后活着出来仅八人。顾家两人,一重伤一轻伤;任家一人,重伤;耿家一人,轻伤;戚家一人,轻伤;王家一人,重伤;张家两人,重伤。凡受重伤的,除了我们任家先祖,熬到最后,被路上偶遇的圣僧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其余的,全在被护送回去的路上亡故。” 也就是说,真正进入过遗留地的人,只有顾、任、耿、戚四家有活着回去的。 “此后,不出百年,王家和张家相继没落,最终从玄术圈消失。玄术圈六大家族,也就成了四大家族。”顾家家主接话道,“而遗留地那一行之后,我们四家的先祖,在卷宗里大致提了一些当时发生事——这些内容四家大概各不相同,但有一条却是四家都有的——告诫后人不得寻找遗留地。” “死了那么多人,说明那明显是一个危险的地方,会有这种告诫也很正常。”褚晏双手枕在后脑勺,开口插话。 他话音刚落,就见会议厅内的视线朝着他这边集中过来。 “我随便说说,别管我,你们继续。”褚晏放下枕在后脑勺的双手,拿了一旁戚怀麟的茶杯,低头喝茶。 “四家先祖会不约而同地留着这个告诫,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遗留地太过危险。”耿重志开口道,“那遗留地不但被山门封锁,内里还有法阵千万,外有风水局呼应,还有无数恶鬼。山门一旦打开,恶鬼便会涌出,为祸世间。八百年前,六家先祖打开了山门,那遗留地一带,便经历了一段恶鬼横行的时光。” 方夏侧头,耿重志提到风水局,踩到了他敏感的地方,“也就是说,那些人杀害我师父,又联合风水师苏闻,就是为了破那遗留地的风水局?” “应该没错了。之前泰合山上的风水局,说不定就是他们为了找出,能破解风水局的风水师,有意设下的。”耿重志叹了口气,“他们现在都开始找开山祭石了,目的显然就是遗留地。” “总之,根据这些信息,那门派背后的人,差不多都能猜出来了吧?”任少泽的视线转了一圈,缓缓开口梳理道,“知道遗留地的真实存在的,又知晓打开山门需要开山祭石,还知道遗留地里面存在风水局,能了解这么清楚的,也就八百年前真正去过遗留地的六大家族。除去我们在场四家,剩下就是曾经消失在玄术圈的王家和张家了……” “再加上擅长傀儡术的人出现,那应该就是王 分卷阅读139 家了。”顾寅接话道。 “为什么是王家而不是张家?”方夏开口问道。 “傀儡术是咒术下的分支术法,而王家擅长的就是咒术。曾经六大家族的王家不怎么使用傀儡术,但傀儡术对他们来说,其实也是家学的一部分。”顾寅道,“张家世代倒斗,家学比较杂,有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也学风水奇术。八百年前,遗留地的风水局就是张家人破的。” “而且,就他们那到处找风水师的行为来看,张家是真的从玄术圈消失了。”任少泽接着道,“也不知道那王家在想什么,居然赶着去遗留地送死。要不是打开遗留地的山门,会引发恶鬼作乱,我们其实只要看着,他们就能把自己作死了。” “说了这么多,你们是打算怎么做?”戚三爷抬了抬眼皮,用低哑的声音问道。 “自然是要想办法阻止王家,恶鬼乱世可不是什么好事。”顾家家主回道,“不过,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就盯着门派的动静,试着把王家人找出来。” “不能主动出击?”褚晏又忍不住开了口。 “怎么主动?”任少泽挑着眉梢朝他看来。 “那王家想要祭石,你们手上又拿着祭石,可以引蛇出洞。”褚晏稍稍正色,建议道。 “这倒是可以,不过只能用一次。”任少泽道。 “为什么?”褚晏问道。 “什么为什么?因为我们手上只有一枚祭石。”任少泽指了指被耿重志重手边装着祭石的盒子道,“当然,以后能找到其他的,再另说。” “不是,你们的先祖不是进过那遗留地,也就是他们拿到过全部的祭石,就没传下来的?”褚晏问。 “战乱的时候,丢了。”任少泽摊手道。 褚晏:“……” 任少泽:“二十多年前,耿家倒是机缘巧合之下拿到过一枚,我记得名叫瑶光。只是他们上任家主车祸之后,不慎遗失。” “那我们抢先去遗留地附近做好拦截准备?”褚晏想了想,又道。 “我们并不知道遗留地具体在什么地方。”顾家家主温声道,“我们四家的先祖都告诫我们后人不得去遗留地了,自然不会留下前往遗留地的图纸。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建议,我们会试着去找祭石和遗留地的。” 说到这里,这次四大家族聚首的会议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次聚首主要是为了坚定那祭石真假,以及商定大致的应对方向。发现戚家和刑案局有合作意向,算是意外的收获。至于剩下的,那就是亲眼见到耿家的那只能够实体化的厉鬼。 从会议厅出来,一行人前往餐厅。 任少泽走在顾寅身边,看着走在前面不远处的方夏和符堇,与他悄声道:“那符堇我感觉不是太好,不像一般有实体的厉鬼。” “你可以自己去问。”顾寅低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你这是想害死我吧?”任少泽斜眼看向顾寅,“你跟秦飞在一起那么久,他怎么就没半点感化你这种无时无刻想害人的心思。” “如果能害死你,我也算是功德一件。”顾寅回了一条消息,把手机塞回自己口袋。 “耿家继承人你怎么看?”任少泽换了个话题。 “你最好别去招惹。” “看来你已经跟他打过交道了。不过,耿家继承人我肯定不会去招惹的,我又不瞎,那符堇明显跟他关系不一般,我招惹谁也不会去招惹他。”任少泽说着,又问道,“那戚家的继承人呢?” “不清楚,自己去查。”顾寅说完,快步往前走去。 方夏跟着耿重志,在山庄里吃了午饭,下午离开,由耿朝林开车送他去车站。 到了车站,跟耿朝林告别后,方夏站在车站售票处大厅,陷入了茫然——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这次四大家族聚首,他算是对害死他师父的凶手,有了更清楚的认知——八百年前六大家族之一,如今卷土重来企图前往遗留地的王家。只是,这王家显然并不是k市徐水镇的王家,他现在再次回徐水镇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他要找的王家,眼下又毫无线索。 “符堇,你说去哪里才能找到剩下的祭石?”方夏想了想,回头问符堇。 那枚名为“开阳”的祭石依旧由耿家保管,算是引蛇出洞的诱饵,但这种明晃晃的诱饵一时半会儿必然引不出蛇,不如去寻找蛇目前瞄准的其他的猎物。 符堇微微摇头。 也是,这种毫无头绪的事问符堇,符堇怎么可能知道。 “对了,符堇,你觉得那遗留地到底是什么?藏宝地?大墓?还是什么古代祭祀场所?”方夏随口问道。 “大概算是墓地。”符堇低声道。 “咦?你怎么知道?你去过?”方夏望着符堇问道。 符堇抬手遮住方夏的双眼,“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别去。” 方夏抓住符堇遮住自己双眼的手,拉下来,望着他说道:“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去做什么?提到那地方,玄术圈四大家族都一副消极抵抗的架势,我去凑什么热闹。遗留地的事我本来就没想管,我只想找到王家,找到师父的亡魂,给他老人家讨个公道,其他事我半点不想参合。” “嗯。”符堇垂眸,将方夏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等我找到师父后,我就带着你回q市的鹊山观,一起帮师兄看道观。或者去c市定居,我努力赚钱买套房,然后我们就一起过日子……” 方夏说的只是普通人最普通的人生规划,没有多少壮志凌云,也没有多少斑斓多彩,但无疑是符堇最想要的——像活人一样生活,拥有能够抱在怀里的人。 符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好。” 见符堇笑了,方夏暗暗松了口气。 提到遗留地,符堇的情绪就有些不对。符堇说那遗留地是墓地,方夏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墓地,但他不敢开口问符堇。无论那是谁的墓地,都触及到了符堇过去不愿被触碰的部分,厉鬼的过去,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他一点也不想勾起符堇糟糕的回忆。 见符堇心情好转,方夏正要继续为去哪个城市发愁时,耿书郸打来了电话,转让给他一个委托。 “委托内容是什么?”方夏问道。 “驱除家宅阴邪。”耿书郸道。 这种小事一般没几个钱,还要长途跋涉地跑去另外一个城市,方夏有些不乐意。 “我没空,你不能自己……” “委托费1oo万。”耿书郸打断方夏的话,“不去我找别人了。” “我去!哪个冤大头?呸!我是说委托人在哪个城市?这委托我接了!” “b市。”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冤大头,我来了!我和符堇未来的房子首付有 分卷阅读140 着落了! 第97章熟人的委托o4 方夏在即将入夜时分抵达b市,拖着行李箱走出出站检票口,他先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让魂魄状态的符堇化为实体,然后朝着车站外的停车场走去,委托人的助理在那边等他。 委托人的助理是个沉默的青年,在最初确认方夏是耿家人之后,请方夏和符堇上车后,就没再说什么话。一路无言,直到把人送到委托人住的别墅前。 这是一片别墅区,别墅都有带门庭小院。委托人家院内种的绿植,涨势十分喜人。 助理下车,带着方夏他们走进院内,走到别墅大门前,在电子门锁上输入密码,打开门,又帮忙打开玄关的灯,示意方夏他们进去。 方夏拖着行李箱,和符堇一起走进玄关,又回头看向那助理。却见那助理对他点了点头,随后退出玄关,随手关上大门。 方夏:“……”这是只负责送他们过来,不负责其他的事? 方夏喊了两声,没人回应,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隐隐能看到客厅的灯光,看来主人应该就在里面。 把行李箱放在玄关角落,方夏和符堇一起换了鞋,朝着客厅走去。 客厅内亮着灯,挂在墙上的电视也开着,正播着财经类的新闻,但并没有人在。 方夏抽了抽鼻子,闻到食物的香味,循着味道往前走,就到了餐厅。 餐厅的中央放着一张实木餐桌,餐桌的两侧,面对面放了两份餐具,两只红酒杯,中央的红酒架上,还放着一瓶未开放的红酒,红酒一旁则是插着简单花束的花瓶——看起来像是要跟情人共进晚餐的场面。 这主人不知道他要过来吗?但他明明派了助理去车站接人了。 方夏转眸看向餐厅后面半开放式的厨房,正好里面的人端起流理台上的盘子,转身走了出来。那人走到门口,方夏就跟他打了个照面。 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峻的面容,刀刻剑画的眉眼,看着就十分不友善的长相,这人不就是耿书郸的前男友楚稷么? 楚稷身上穿着围裙,衬衣袖子卷到胳膊肘,手上端着盘子,上面是一块正冒着热气的牛排,再加上客厅情人共进晚餐的布置,方夏脑子转了两圈,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楚总开了1oo万的委托费,指定耿书郸过来,想要重修旧好,结果耿书郸反手把委托让给了他,楚总的如意算盘落空。 方夏认出了楚稷,楚稷自然也认出了方夏。他先轻蹙了一下眉头,视线又转向方夏身后。 “别看了,耿书郸没来。”方夏同情地看着对方,“他把委托转给我了。” “我那是指定委托。”楚稷冷着声开口道。 “在耿家的委托系统中,指定委托只是一个委托人期望,能不能让期望的人接下,得看人愿不愿意出手。”方夏给楚稷科普道,“所以,就算是指定委托,也是可以换人接的。” “书郸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他不会随意推掉指定他的委托。” “那就是你委托书上的马甲掉了呗!耿书郸知道是你了。”楚稷的委托书上没用他的本名,所以之前方夏根本不知道委托人是楚稷。 不过,委托人是楚稷的话,那1oo万的委托费是没戏了。楚稷显然目标在耿书郸,并不是真要请大师驱邪,他这个别墅也完全没有问题。他这一趟,大概能拿个定金,1oo万委托的定金应该不少,也不算亏。 楚稷从厨房门口走出来,把手里端着的牛排搁在餐桌上,盯着方夏问道:“他怎么知道是我的?” “1oo万的委托费,不算小数目了,耿书郸肯定找人查了。耿家在玄术圈怎么都是四大家族之一,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不难查。”方夏说到这里,肚子叫了一声,他摸了摸肚子,他饿了,“没事我先走了,我晚饭还没吃呢!” “留下吃饭吧。”楚稷把装牛排的盘子放到靠近方夏的位置,随后进厨房拿其他的配菜。 指定了耿书郸下委托,为了防止露馅,还特意派耿书郸不认识的助理去接人,结果却是自己在开始就掉了马甲,被反将一军。 楚稷好笑又无奈,但是要他放弃是不可能的,在耿书郸面对着他,亲口说出不爱他了之前,绝不可能! 半个小时后,楚稷煎的两块牛排,一块进了方夏的肚子,一块被放在符堇面前,被符堇切成小块,又投喂给了方夏。 楚稷的目光在方夏和符堇之间转了一圈,眼神稍稍温和了一些。 “书郸……他有让你带什么话给我吗?”楚稷坐在方夏对面的位置,望着他,开口问道。 “他都没告诉我委托人是你,能让我带什么话?”方夏说着,摸了摸已经吃饱的肚子。 楚稷眼底微微露出失望,随即又问道:“你是耿家的人,还是耿家的外姓客?” “算是耿家人吧。”方夏给符堇倒了一杯柠檬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捧着慢慢喝。 楚稷:“书郸的侄子?” 方夏:“不,排辈分我得叫他二叔公。” 楚稷:“……” “二楼东面的两间房间都可以用,你们随意,我还有工作。”楚稷说完,又把家里的电子锁的密码告诉方夏,随后去楼上收拾了文件,匆匆出门。 方夏和符堇在楚稷的别墅过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本打算打电话找耿书郸兴师问罪,却不想刚划开手机屏保,就先看到一条转账信息。 “1oo万?!”方夏瞪大双眼,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跑出洗浴室,让符堇帮忙确认。 符堇看了一眼那条短信,拿起方夏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帮他擦掉嘴角的牙膏沫,不疾不徐道:“是1oo万。” “谁给我转的?楚稷?他干嘛给我转那么多钱?”方夏瞪着双眼。 方夏不知道楚稷的联系方式,之前联络的都是楚稷的那位助理,只能先给那位助理打电话。谁想,那位助理直接告诉他,那是他们楚总给他的报酬,然后顺便询问他,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问他什么时候出门。 方夏挂掉电话,转手给耿书郸打了电话。 什么见鬼的报酬?他又没有做委托任务,楚稷的那个委托任务根本不存在! 耿书郸的电话接通,还没说什么,方夏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风声,其中还夹杂着机车的声音的。耿书郸很快调整了手机,刺耳的风声消失,但依旧能够听到机车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方夏想问的问题还没问,先被耿书郸那边的情况勾起了疑惑。 “没什么,上山处理一些事情。这边的山路窄,汽车上不去,只能找开机车人的带上去。”耿书郸扯着嗓子回道。 “上山?你人在哪里?” “你别管,你找我有什么事? 分卷阅读141 ”耿书郸大声问道。 方夏心里好奇,但还是先把楚稷做的事跟耿书郸说了,“楚总转了我1oo万。” “他那委托费就是1oo万,这有什么问题?”那边耿书郸反问道。 “但是他根本就没有需要我做的驱邪任务啊!” “总是虚假委托,总该付出点代价的,你收着好了。”耿书郸道,“没事我先挂电话了,我这边讲话不太方便。” 方夏还想说什么,却又听到一阵刺耳的风声,随后电话就被耿书郸挂断了。 方夏低头看着已经断了通话的手机,脑子里回想着耿书郸的话——总是虚假委托,意思是那位楚总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干了,把耿书郸惹毛了,所以才会让他过来,狠狠地让那楚总大出血一把。 ——但是,看楚总这爽快的转账态度,这血他明显出得乐在其中! “符堇,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卷入了别人的夫妻吵架中?”方夏回头看符堇。 “你才发现么?”符堇低头亲了一下方夏的嘴角,“别管他们,先去洗脸。” “那钱怎么办?我要转回去吗?”方夏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先收着,以后再说。”符堇拿过方夏手中的手机,搁在一旁的桌子上。 方夏又回洗浴室洗了脸,把自己打理干净后,提上昨晚拿上来的行李箱,和符堇一起下楼。 楚稷这边既然没什么事,方夏也不打算久留。王家人的线索还毫无头绪,但他如果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那就更加找不到线索了。 楚稷的助理,是被楚稷安排来带着方夏他们出去游玩的,谁想,方夏却是决定离开b市。 助理告知了一声楚稷,随后开车送方夏去车站。 车子压着速度驶过别墅区的林荫小道,就在快到小区门口时,正跟符堇说着话的方夏,猛然扭头看向窗外。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一幢别墅前,司机拉开后车座的门。一位身着旗袍的妇人,抱着一只十寸蛋糕盒大小的匣子,坐进后车座,随后是一位微胖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车子,从那辆黑色小轿车旁边路过,随后将其跑在车后,逐渐拉远距离,方夏才收回视线,小声对符堇道:“刚刚那女人抱着的那只匣子……” “嗯。”符堇微微点头,肯定了方夏的未尽之语。 那只匣子,隐隐透露出一股被压抑的阴煞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楚稷: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如何当个好长辈。 第98章失策o1 方夏攀着车座椅的靠枕,透过后车窗,看着那黑色小轿车在视野中逐渐变小,他回头对前面开车的助理道:“大哥,前面靠边停一下。” 助理也没问原因,踩了刹车减缓车速,在路边灌木旁的临时停车位停下。 方夏重新扭过身,扒着车座椅的靠枕,继续盯着那辆黑色小轿车。 如果是普通带有阴气的东西,方夏或许不会太过在意。物件上沾染阴气,被鬼魂触碰过,或者带去了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都有可能染上阴气。那也并不是多特别的事,没有特殊,过两天就会自行溢散,不会给人带来多大麻烦。 但那坐进小轿车内妇女怀中抱的匣子不一样,那不是普通的阴气,里面还夹杂着不祥的煞气。那股子阴煞之气是被什么压制着的,方夏只能感觉到少许,是从压制的封印中泄露出来的。在封印的压制下,还能泄露出阴煞之气,不是封印太过弱小,就是被封印是东西十分糟糕。前者处理起来还算简单,若是后者的情况,那就是大麻烦了——死几个人都算轻的。 “你打算怎么做?”符堇稍稍挨近方夏,低声问道。 “先看看情况吧,他们似乎想把那匣子带到什么地方去。”方夏直接拿脸贴上符堇微凉的面颊,小声跟他咬耳朵,“我现在冲上去跟他们说,哎,你们匣子里装的东西有问题,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根据的我神棍心得,最好等出了什么情况,我再出手,给他们展示一下高人的风采。” 符堇失笑,抬手捏了捏方夏的耳垂。才进玄术圈两个多月,经手的委托也没几件,也不知道哪来的神棍心得? 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很快有了动静,车头一转,从别墅门口转出来,朝着方夏他们这个方向驶来。没多久,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就从他们车旁路过,朝着前面小区大门驶去。 方夏坐正身子,又抬手拍了一下前面助理的椅背,“大哥,跟上前面那辆车。” 助理拉起手刹,转了方向盘,从临时停车位转出来,隔着一段距离,跟上前面那辆小轿车。这段距离不远不近,再远容易跟丢,再近容易引起对方警觉,最佳的尾随间距。 方夏忍不住将盯着前面那车的视线,转到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助理身上,“大哥,你很专业嘛!哪里学的?” “保安公司。”助理回道。 “保安公司出来当了助理?”保安公司出来不是应该当保镖吗? “嗯。” “保安公司居然还教这种技术?” “嗯。” “对了,你们楚总跟你提过我是干什么的吗?” “提过。”助理回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楚稷的这位助理出奇得话少,十分无趣。 不过,既然楚稷跟这位助理提过他的神棍职业,那一会儿做什么,也不用太担心把人吓到了。虽然这位助理先生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的性格,感觉就算不知情也吓不到,也不知道楚稷是从哪里找的这么一个助理。 前面的小轿车驶出小区大门,驶入马路车道,混入车流当中。方夏他们的车也跟着驶入车道,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最初的路段车辆较少,助理没有跟得太紧。等过了立交桥,车辆开始变得密集,他们的车跟着后面也不再显眼,助理才拉近了距离跟着。 跟了将近四十多分钟,那辆轿车在商业区背后的国际酒店门口停下。那微胖的中年男人,和穿着旗袍的妇女从车上下来。 那妇女怀里依旧抱着那只匣子,她跟着男人往里面走了两步,突然崴了一下脚,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把手中那只匣子扔出去,幸好身旁的男人及时扶住了她。两人说了两句话,拒绝了服务员帮忙拿匣子,步履匆匆地走进酒店大门。 方夏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酒店门内,摸着下巴眯了眯眼睛。看那女人崴脚后,被手中的抱着的匣子坠得直不起腰的模样,那匣子里装的,看来是一件分量不清的东西。 助理把车转到酒店门口,方夏拉着符堇下车,率先跑进酒店,正好看到那对中年男女被服务员引着,进了酒店电梯。 方夏看了一眼电梯,踱着脚步,走到酒店前台。 “你好,我要 分卷阅读142 订刚刚上去那两人隔壁的房间。”方夏开口对前台的工作人员说道。 “抱歉,那两位订的是贵宾包间,您需要出示我们酒店的贵宾卡。”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回道,“而且如果你要指定他们隔壁的包间,因为涉及那两位客人隐私,我们需要确认您跟他们之间的关系。” 方夏瞥了一眼电梯,电梯的跳动的数字在12层停下,他眼珠子一转,又笑着道:“那就给我那边12层的包间吧。” “先生,12层是贵宾区,需要您出示贵宾卡……” “我加钱行不?” “我很抱歉……”前台的工作人员露出为难的神情。 “方夏。”符堇出声唤道。 “嗯?”方夏回头。 符堇示意他看另一边的通道,那边楚稷的助理,正带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朝他这边走来。 “这位是酒店的经理。”走到方夏面前,助理开口跟方夏介绍道。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酒店经理客气地向方夏询问道。 方夏狐疑地把想要那对男女隔壁包间的要求说了一遍,酒店经理很快同意了,查了那对男女的包间号后,又亲自将人送到指定贵宾区包间。 “大哥,你居然认识这家酒店的经理?”送走那位酒店经理,关上包间的门,方夏回头看向那位助理先生。 “楚总有这家酒店的股份。”助理简单地解释道,“我跟楚总说了情况,是他联系的酒店经理。” “感谢楚总。”方夏真心实意道。 贵宾区的包间装修十分奢华,有大面的落地窗,能够看到远景。还带有休息区和洗漱间,装配十分周到。不过,方夏现在忙着关注隔壁那对男女的动静,没空享受这贵宾包间的贴心。 那对男女一大早带着匣子来酒店,肯定不是为了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吃早饭的。他们可能是为了把东西给什么人看,或者是把那东西交给谁。 “隔壁包间那两位的客人来了。”符堇提醒方夏。 方夏按住包间的门把手,轻轻给开了一道门缝,眼睛贴着门缝往外瞧。 隔壁包间的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服务员,一个是看起来年过半百的矮个子男人。方夏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矮个子男人的背影,看不到脸,这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服务员帮那矮个子男人敲了隔壁包间的门,包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矮个子的男人迈步走进包间。 包间的门又被重新关上,服务员转过身,朝方夏他们这边走来。 方夏在那服务员走到他们门口前,轻轻把门阖上,然后跑去靠隔壁包间的那面墙,贴着耳朵听。然而,这家酒店包间的墙,隔音效果十分好,完全听不到隔壁的声音。方夏拿了茶杯扣在墙上,也完全没有半分效果。 方夏挠了挠头,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纸符,他想要招一只小鬼去隔壁帮他偷听。 “别招小鬼,会被对方发现。”符堇出声制止了方夏的动作。 “嗯?”方夏狐疑地看向站在门边的符堇。 “刚才进去的那人是王同临。” 方夏的瞳孔微微一缩,捏着纸符的手指收紧。 王同临,玄雍派的人,是邹无邙的师叔,据说是玄雍派养鬼法器的改进者,同时又与跟鬼宗门闵霄在一起的苏闻有来往。他师父泰合山遇害一事中,也许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但现在暗害他师父的凶手,指向闵霄的合作者,操纵门派的背后势力的主导者——八百年前的王家人,那王同临就是一条有效线索了。 如今门派和世家明面对立,玄雍派是门派方的牵头者,他作为耿家人,没办法直接上玄雍派找这王同临,却不想这人就这么自己送上来了。 前面有徐水镇的邹无邙,现在因缘巧合来到b市,居然又遇到了王同临,他大概是跟这玄雍派的人有缘吧。 方夏低垂下眼帘,面上那不正经的笑意从眼角敛去。楚稷的助理看着方夏面上神情的变化,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方便他在场了。 助理从桌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楼下餐厅吃早饭,你们点餐随意。” 助理走出包间,随手关上包间的门。 “符堇,你听得到隔壁他们的谈话?”方夏开口问道。 “嗯。”他并不是认识那王同临,他知道那人是王同临,是在那人进包间后,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的。 符堇走向方夏,拉着人在休息区的沙发坐下,把隔壁发生的对话,一一讲给他听。 隔壁那对中年男女是一对夫妻。女人的祖父前段时间过世了,她得到了祖父的遗产。而在她祖父的遗产中,有一面年代久远的铜镜。那面铜镜被打磨得十分精致,但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在把铜镜带回家后,没完都能梦见自己被关在铜镜中出不去的情景。她试图把镜子送掉扔掉,但没了那面镜子,她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最终不得不把镜子找回来。 女人开始找大师,找了很多大师,有些是骗子的,有些无能为力,就在女人快崩溃的时候,王同临得到消息,主动找了上来。于是,他们约了在这家酒店的包间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我跟玄雍派的人真有缘。 符堇:嗯? 方夏:我跟他们是虐缘的“缘”,我跟你是姻缘的“缘”! 第99章失策o2 女人带来的那只匣子中,显然装的就是让她寝食难安的铜镜。 王同临查看了铜镜,告诉那对夫妻,女人的种种遭难,都是藏在铜镜里的恶鬼作祟。他答应把铜镜带走,并且保证,女人不会再因为失去铜镜而彻夜失眠。 听完王同临的保证后,那对夫妻显然大大松了口气,之后的话题也轻松起来。 方夏在隔壁包间,只能听符堇转述隔壁的谈话,他看不到那究竟是一面怎样的镜子,但隔着一面墙,他依旧能够隐隐感觉到从那面铜镜上溢散一处的阴煞之气,而那阴煞给他的感觉,明显不像是王同临所说,只是镜子里藏了恶鬼。这种阴寒中带着刺人的感觉,不是恶鬼能够拥有的,应该是厉鬼,那种见了血的厉鬼,而且还不是一两只的数量。 玄术方面的知识,方夏学了不少,特别是关于鬼魂方面的,但他清楚自己经验不足,也有可能判断失误,他也从不在这方面逞强,当下就询问了符堇的看法。 符堇的看法跟他基本一致,认为那镜子里封印的是厉鬼,而且数量不少。 “那铜镜可能是收容魂魄的魂器,所以能够收容在里面的魂魄不止一两只。”符堇微微蹙眉,“不过具体数量是多少,单凭这从封印中泄露出来的阴煞之气,我也很难判断。” 如果封印强大,那铜镜中的 分卷阅读143 厉鬼数量就是一个大数目了,反之,最多也不过十余只。被封印在铜镜中的厉鬼究竟又多少,取决于铜镜的封印。但铜镜的情况,决计不是王同临说的那般,仅仅是内藏恶鬼。 “你说王同临是真没察觉出铜镜里面封印的是厉鬼,还是有意欺骗那对夫妻?”方夏问道。 “玄雍派在门派中是公认的大派,他们门内之人,能力上虽不能与顶端的世家族人相比,但绝不是花架子。”符堇缓缓说道,“王同临是玄雍派内有辈分的人,他改造的法器,门派通用,证明他在门派的影响力不小,不可能是无能之辈。恶鬼的阴气和厉鬼的阴煞,他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那也就是说他在欺骗那对夫妻?”方夏摸了摸下巴,面露困惑,“他为什么要骗那对夫妻?想要赚取名声,或者获得更高的报酬,都应该把情况往严重里说才对,而不是把情况简单化……” “他显然是另有图谋。” “我也是那么觉得的。”方夏眼珠子转了转,道:“我觉得他的图谋可能跟那面铜镜有关。” 符堇抬手,指尖抚过方夏头顶那几根翘起来的头发,赞同道:“多半是如此。” “我有个想法……”方夏往符堇身旁凑了凑,跟符堇腿挨着腿。 符堇扣住方夏放在他腿上的手,侧头低眸作倾听状,示意他继续说。 “我觉得抓王同临问话,估计跟那邹无邙一样,问不出什么。”方夏在邹无邙那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虽然拿到了玄雍派用的法器,但被养在那法器里的鬼魂被做了手脚,除了受法器影响的狂躁外,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根本无法交流。现在再抓王同临,多半也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索性偷偷跟着王同临,看看他打算拿那面铜镜做什么,他要真跟王家人有牵扯,我们总能得到一些线索。” “可以一试。”符堇想了想,点头赞同。 “也不知道这王同临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开车?如果开车了,我们还得先借一辆车才能跟上他。”方夏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找助理大哥借车……” 符堇伸手抓住方夏的手腕,把人拉回来。 方夏跌坐在符堇怀里,莫名地看了他一秒,下一秒突然想到什么,不等符堇开口,凑过去在那薄唇上亲了一口,“好了,别吃醋,放开我,我只是找助理大哥借个车……” 符堇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方夏的鼻子,“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别着急,王同临还没准备走,你可以先吃了早饭再去借车,我给你点了餐。” 符堇话音刚落,他们包间的门就被有节奏地敲响,随后传来服务员的声音,点好的早餐已经送到了门口。 方夏扭头看向包间的门,符堇捏着他的下巴,把方夏脸转回来,贴上那温热的双唇,索要了一个短暂的深吻,才松开人,让他跑去开门。 方夏吃完早饭,打电话给助理向他借车,结果却是连人带车一起借到了。车是楚稷的,助理往上一报,楚稷那边就直接把车子连带着助理,一起借给方夏用了。 方夏他们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助理已经把车开到了距离酒店正门不远的露天停车场内。方夏和符堇坐进车内没多久,王同临就和那对夫妻一道,从酒店的旋转门走了出来。 王同临抱着那只装铜镜的匣子,跟那对夫妻道别之后,转身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私家车。那车在空地上掉了个头,方夏从侧面的窗户看到了车里的人。包括王同临在内,车上共有两人,驾驶席上的年轻男人他不认识,副驾室上是抱着匣子的王同临。 王同临他们的车开出酒店停车场,助理也跟着发动了车子,从车位退出,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方夏他们的车跟着王同临他们后面,行车一段时间后,发现王同临他们的车朝着高速路口方向开去,明显是打算直接离开b市了。 “助理大哥,要不车借我用,我给你钱,你打车回去吧,他们这是要出b市了。”方夏开口建议道。 “楚总没说我不能离开b市。”助理出声道,他那张稍显削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叫许磊,退役军人,虽然在助理的岗位,我其实算是楚总的保镖。楚总说,我以后的工作,就是应对一些不正常的危险事件,现在让我先跟着你们提前适应一下。” 方夏眨了眨眼睛,听了许磊难得有些长的一段话,随后明白了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楚稷这是在为应对玄术圈的危险事件做准备。 楚稷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玄术圈内的人。在他的日常生活中,很少会遇到那种非正常事件带来的危险,他根本没有必要为应对玄术圈的危险,处心积虑地做准备。他会那么做,能想到的、昭然若揭的原因只有一个——耿书郸。 耿书郸拒绝跟楚稷复合,就是怕因为自己,而让自己爱的人,遭遇玄术圈带来的危险。他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注定不可能后退,与其将来连累楚稷,痛不欲生,不如趁早分开,让楚稷在没有自己,但足够安全的世界中活着。 然而,楚稷显然十分不认同耿书郸的想法。耿书郸希望他安然退避,他想要的却是和耿书郸共同面对危险。 不过—— “你的职责没有包括对付鬼魂吧?”方夏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阳间,一般情况下鬼魂都是畏惧活人的,特别是阳气重的人。但有些鬼魂引起的事件,却不是普通人能够处理的。 “楚总还雇佣了几位大师,应对鬼魂是他们的职责。”许磊说道。 方夏点了点头,看来楚总还没有疯。 方夏跟着王同临上了高速,这一跟就是三天。这三天,他们离开了b市,穿过一座城市,抵达了e市。 在进入e市后,王同临他们先找了加油站加满了油,随后直奔e市雁回山下的山脚小镇,目的十分明确。 方夏他们跟着随后抵达雁回山下的山脚小镇,但没敢跟得太近。镇子太小,跟得太近容易被发现。 此时天色渐暗,王同临他们找了个地方停了车,随后找了一家旅店入住。方夏他们没敢跟王同临住一家旅店,只能在小镇上找了另一家旅店。 王同临住的那家旅店在街头,方夏他们住的在街尾,离着有点远,但也只能这样了。王同临不是没一点本事的人,跟他们住一家旅店固然方便跟踪监视,但符堇并非活人,容易被认出来,而他顶着耿家继承人的身份,也不确定王同临是否认识他。许磊倒是不怕被认出来,但方夏也不能让一个普通人,去冒险监视玄术圈的人物。 不过,方夏也不怕跟丢王同临,就算跟丢了,只要立即找游魂问一下,自然还能找回来。 在旅店放了行李,方夏就带着符堇去镇上的商场,试图打听 分卷阅读144 一些消息。王同临直奔这个小镇必然是有原因的,有可能是他自身的原因,也可能是这一带发生了什么事情。前者打听不出来,后者却是有可能打听出来的。 在商场转了一圈,方夏和符堇各买了一身衣服,直接穿在身上,从商场走了出来。 方夏穿着无袖的连帽衣,牛仔的七分裤,鸭舌帽往头上一顶,又买了一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符堇则穿着一件休闲的圆领t恤,配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十分普通的搭配,这种小镇上的商场,也没有太好的衣服,但穿在符堇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贵气。俗话说人靠衣装,在符堇这里,完全是衣凭人贵啊! 方夏墨镜滑到鼻翼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符堇看。 “怎么了?”符堇偏头看向方夏。 “好看!”方夏下意识地回道。 符堇笑了笑,把方夏头上歪斜的帽子扶正,“你也很帅气。” 方夏咧嘴一笑,把鼻翼上的墨镜推上鼻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墨镜只能给他带来成为瞎子的感受,于是他很快又把墨镜给摘了下来。 方夏把墨镜往自己领口随意一挂,抬眸时无意地一瞥,却在街道对面的店门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嗯?耿立杰?”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符堇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最好看! 第1oo章失策o3 雁回山的山脚小镇,就叫雁回镇。算不上穷乡僻壤,却也不是多繁华的地方。 方夏和符堇所在的街道,算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条商业街了。这里的店铺,基本跟商场一个营业时间,晚上差不多要到九点后才关门。 天色暗下来,各家店铺都亮起了灯,街道两边的灯光,隔着不怎么宽阔的马路,交相辉映。方夏跟符堇站在商场门口,看从对面商铺门口经过的人,不能说看得分明,但眼神好点,熟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是耿立杰吧?”方夏盯着对面那人,问符堇。 “是他。” 听到符堇的肯定,方夏拔腿朝着那人追去。 方夏跟耿立杰其实有点气场不和,两人说话没几句就能互相怼起来,一般情况下,方夏是不太乐意主动找耿立杰聊天的。不过,王同临明显带着目的来到这个雁回镇的,这个节骨眼上,耿立杰也跟着出现在这里。这让方夏忍不住联想两者之间,说不定有什么共同缘由。 事关怎么利用王同临这条线索,调查害死马广平的凶手,方夏也就先将跟耿立杰的不对付放到了一边,优先情报的获取。 “那个谁!站住!”方夏横穿过街道,追在耿立杰身后喊道。 耿立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自顾自低头急走,方夏喊了他两声,他都没听到。 “喂!喊你呢!”方夏追上人,一把揪住耿立杰的后领,把人拽停。 耿立杰被揪住衣领的瞬间,身上肌肉骤然绷紧,下意识地想要蓄势反击。一扭头却发现拽住他的人是方夏,顿时一愣,绷紧的精神放松下来,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 “啧,你怎么在这里?”耿立杰看着方夏,脸上是大写的嫌弃。 “这雁回镇你家的啊?我还不能在这里了?”方夏回了他一个白眼,张口反问回去。 “这雁回镇要是我家的,我半步都不会让你踏进来!”耿立杰冷哼一声。 “那可真遗憾,这雁回镇不是你家的。” “你……”耿立杰张口正要回击,却见符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面上一肃,微微低头,恭敬道,“符堇先生。” 符堇看了耿立杰一眼,垂眸将视线落在方夏身上,将手中的帽子——方夏刚刚跑过来的途中掉的,重新给方夏戴上,低声道:“幼不幼稚?嗯?” 方夏没半点自觉,回头冲着符堇笑。耿立杰却觉得面上有些臊,感觉符堇那话是在说他,但现在回头想想,他跟方夏争吵的内容确实挺幼稚的,小学生都不如。 方夏觉得跟耿立杰是没法好好聊天的,耿立杰在这点上跟方夏保持了高度一致的意见。幸好,在雁回镇的耿家人不止耿立杰一人,耿朝林也在。 耿立杰直接带着方夏和符堇,去了他们的落脚处。 让方夏惊讶的是,耿立杰他们住的地方,居然是镇上村民的自建楼房。 “你们来了多久了?怎么租到这楼房的?”方夏一边打量着装修还不错的客厅,一边好奇地问道。 这种楼房在镇上的人一般都是留给自己家里人住的,很少往外租,所以很难租到。而且这楼房的主人明显有花心思装修过,没特殊情况,就更不可能租给别人了。 “不是我们租的,是一支考古队租的。”耿朝林端了茶在客厅茶几上放下,开始解释他们会在这个雁回镇的前因后果。 这幢三层的楼房是一个月多月前,一支考古队租下的。那支考古队在距离雁回镇十公里外的雁回山上,有一项考古项目,需要一个就近的落脚点。而雁回镇就是距离雁回山最近的小镇,正巧领队的郑教授跟镇上这户人家认识。而这户人家去年因为孩子读书原因,全家搬到了外地,房子一直空着,就租给了考古队的教授,还帮着又找了几户同样空着房子的人家。 “这跟你们在这里有什么关系?”听到这里,只是这楼房户主和考古队的事,和耿家没半分关系,方夏想了想,又猜测道,“难道他们考古挖出鬼了,然后请了你们来驱鬼?” “是也不是。”耿朝林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往下说,“那雁回山之前有些发现,有专家推测那里有墓葬,郑教授这次就是带人去找线索的,谁想,真的挖出了墓葬的一角。之后怪事就发生了,接连好几个考古人员出现癫狂的症状。送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医生只说是被什么惊着了。于是,郑教授想了又想,觉得可能是那墓葬地有不干净的东西,便找了二叔公帮忙看看——二叔公在大学的时候,也是郑教授的学生。” “等等!二叔公?耿书郸?”方夏问道。 “没错。”耿朝林点了点头。 “这么巧?”方夏说着,想起了之前跟耿书郸那通电话,“说起来,三天前我给耿书郸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就在上山路上。” “一周前,二叔公跟郑教授去看了那几个被送去医院的考古工作人员,确定他们是被邪祟惊了魂。然后,三天前的早上,他跟着郑教授的考古队进了雁回山,同日傍晚,我们接到了二叔公的救援电话——他们走不出雁回山了。” 雁回山不是高海拔海域,山峦是迂回的“之”字状,也算不上重峦叠嶂的复杂易迷路地形,况且进去的那些都不是普通人。考古队有 分卷阅读145 专门认路的人和辨别方向的仪器,不可能迷路才是。 耿朝林话说到这里,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耿家迅速组织了救援的精英分队,我们是跟着他们在两天前到的雁回镇,抵达当天就赶去了雁回山看情况。我们在雁回山的半山腰,找到了两名考古工作人员,他们当时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和立杰就带着他们回到了这个落脚点,耿家的救援队则是进了山。傍晚的时候两人出现呕吐情况,我们就把他们送去了市里的医院。而进山救援耿家人,那天到了入夜也没有回来,我们试着联系他们,但是完全联系不上。” 耿家人是玄术圈的人,没有寻龙点穴的本事,但多少都会一些简单的风水术或者天象学,一般情况在野外辨别方向不成问题,就算有迷阵,也未必会走不出来。 方夏想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先是耿书郸跟着考古队被困在雁回山,再是耿家精英组成的救援队在雁回山失联。雁回山的情况,肯定简单不了了。 “我们昨天去雁回山看了情况,感觉里面确实是迷阵,但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耿朝林说道。 “你们通知耿重志没?”方夏抬眸看向耿朝林。 “通知了。”耿朝林点了点头道,“前天晚上联系不上进去救援的耿家人后,我们就联系了家主。阵法方面不是我们耿家擅长的,家主去找人帮忙了,应该在明天早上就能带着人赶到。” “已经三天了,那些被困在山里的人……”方夏眉头皱得更紧。雁回山上倒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但人三天不进食,体力怕是要撑不住。 “二叔公是跟考古队进的山,他们带了几天的干粮,进山救援的耿家人以防万一,也带了吃的,问题其实在于他们会不会遭遇攻击。”耿朝林道,“那迷阵显然是有人布下的,我们还不清楚那布阵之人有什么意图,若有敌意,那情况就……” 客厅内安静了下来,气氛凝重。 方夏平时没个正形,但面对这种可能发生的巨大悲剧,心头也不可避免地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玄雍派的王同临也来了这雁回镇。”良久,方夏缓缓开口,“我是跟着他过来的。我觉得他来雁回镇是有目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跟雁回山上的迷阵有关。” “我们现在去找那王同临问清楚。”耿立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等一下!”耿朝林拉住他,“我们找上去他不承认能有什么用?不要乱来,先盯着他,等明天家主到了再做决断。” 方夏忧心忡忡地跟着符堇回到他们住的旅店的。 他把耿朝林跟他讲的事,跟楚稷的助理许磊大致讲了一下。 方夏是打算跟耿重志他们上山的,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他怎么都不可能坐视不理。不说里面有跟他关系不错的耿书郸,事关那么多无辜人命,能帮忙必当竭尽全力出手。至于许磊,他只是普通人,方夏没打算带他一起行动。雁回山的情况,涉及迷阵,耿立杰他们都没敢叫搜救队参与。许磊虽然以后的工作是应对玄术圈的危险,但现在雁回山情况不明,并不适合带着他进行体验。方夏跟许磊说明情况,算是在跟他解释留在镇上旅店原因 这天晚上,方夏和符堇轮流值班,盯着王同临住的那家旅店的动静,以防他逃跑。符堇不需要睡眠,让他看一个晚上不是问题,只是方夏心里装着事,后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跟着符堇一起盯梢。 王同临是方夏的重要线索,现在又可能与雁回山迷阵有关,方夏自然要把人盯紧了。 次日清早,天色蒙蒙亮,耿重志带着人赶到了。他带来了擅长阵法的顾家人,以及方夏的二师兄丁明。 耿重志一到,便带着人去找王同临,其他人在考古队的落脚点做进山准备,丁明就跑来了旅店这边找方夏。 方夏见到丁明,稍稍有些意外。 师兄弟两人在旅店休息区落座,方夏挨着符堇,没什么心思说话。 “耿家主听说那迷阵有些古怪,猜测可能是风水局,所以就请了我过来。”丁明打了个哈欠,目光扫过忧色重重的方夏,“不好的结果现在都不要去想。想太多糟糕的假设,只会给自己造成多余的负担。这种时候——脑子里想着怎么救人就好。” 符堇侧头垂眸看着方夏,抬手揉了揉方夏的脑袋,“有我跟着你,不会有事的。” “嗯。”方夏点了点头,从自己头顶抓下符堇的手,牵在手中。 丁明扭头撇嘴,他难得对这破孩子说那么多安慰的话,都没有那厉鬼一句话管用。 就在这时,许磊从旅店外走了进来,方夏闻声看去,刚想问许磊是什么时候出去,却在见到跟着许磊进来的人时,惊诧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楚总?” 那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不是楚稷又是谁? 第1o1章失策o4 楚稷一进旅店,那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一扫,很快锁定了在休息区的方夏。长腿一迈,笔直地朝他走去。 楚稷是连夜赶过来的,待他走近后,方夏就看到他眼中带着明显的血丝,下巴上是新长出来的青渣,身上还满是低气压。他记得耿书郸说过,这位楚总熬夜就会心情暴躁,还有起床气。 “书郸现在在哪里?”一夜未眠的后遗症让楚稷情绪十分糟糕,但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暴躁,用尽量缓和的语气,向方夏询问。 “你怎么知道耿书郸在这里的?”方夏确定,他昨天跟许磊说明情况的时候,根本没提到耿书郸。只说了考古队被迷阵困在雁回山,以及他将会参与耿家人的救援行动。 “我查了一下,这次雁回山考古队的领队是郑教授,他是书郸的大学导师,既然耿家人参与了救援,那说明书郸必然也知道了郑教授被困的事,他肯定也会跑过来。”楚稷说着,再次问道,“他人呢?” 方夏恍然,这楚稷是推断出耿书郸会出现在这雁回镇,所以匆匆赶来逮人的。他只是以为耿书郸会参与这次救援,但并没想到耿书郸跟着考古队,已经在雁回山被困三天之久了。 方夏不知道该怎么跟楚稷说。耿书郸被困在雁回山三天了,他着急,但楚稷要是知道了,怕是得急疯。 “他人呢?”见方夏迟迟没回答,楚稷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四天前跟着考古队一起进了雁回山。”方夏抬眸看向楚稷。 这事瞒不住,楚稷笃定耿书郸在这里,见不到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稍作调查就能知道答案。就算所有知情者都守口如瓶,等到耿重志带人进山时,依旧见不到耿书郸,以这位楚总的头脑,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你说四天前……?”楚稷瞳孔骤 分卷阅读146 然缩紧,眼底露出惊惶。 这个身形高大,气势迫人的男人,在一瞬间露出了脆弱。但他很快又给自己穿上了铠甲,用冷硬的表情将自己内里的情感全部隐藏。 “我知道了。”楚稷不等方夏想出安慰的话语,便极为冷静地对着他点了点头,问道,“耿家人什么时候进山?” 方夏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回道:“没有意外,应该在半个小时后。” 等耿重志从王同临那边回来,就差不多能出发了。 “那我先去准备了一下。”楚稷说完,转身往旅店外走。 “嗯?准备……”方夏话还没问完,楚稷人已经走出了旅店大门,“……什么?” “楚总带了人过来。”还留着旅店的许磊回答了方夏的问题。 方夏起身,跑出旅店。 符堇跟在他身后。 丁明站起来先伸了个懒腰,才跟走往旅店外走。 楚稷带了人过来,五辆越野车就停在旅店不远处。 在越野车旁站有两队人,一队12人,穿着迷彩服,有短袖有长袖,迷彩也并不同一,但他们行动安静中带着井然,看过去就是自成一体的队伍。而另一边是8人,有老有少,穿着还十分随意,凑在一起聊天,就像导游带领的旅游团。然后再加上走过去说话的楚稷,感觉就像完全不搭界的三伙人。 “这些人……?”方夏回头看跟着出来的许磊。 “穿着迷彩服的是楚总特别培养的保镖,就跟我一样,是专门应对非常态事件的。”许磊道,“另一边都是大师。那些大师中有不少擅长阵法风水的,楚总是听说雁回山有迷阵,才特意带他们过来给耿书郸先生帮忙的,谁想……” 谁想,耿书郸也成了需要营救的对象之一。 “这位楚总招揽的大师,比我们刑案局的家底还厚实,郭江清,黄书道,还有……”丁明摸出烟盒,从里面拍出一根烟叼在嘴里,“——龚白凝。” “龚白凝?”方夏顺着丁明的视线看去,视线落在一位约摸年过六十的白发老太太身上,“我怎么觉得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也是风水师,还是师父的老友,之前师父的丧礼她也有过来。”丁明顿了顿,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才继续道,“对了,她小时候还抱过你。你还挺喜欢她的,她走的时候,你还把你抓了好几天攒满的那罐蚂蚱送给她了。” 符堇和许磊齐齐看向方夏,这礼物有点别出心裁啊! 方夏质疑丁明:“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龚白凝过来了,要不你问问她?”丁明看着方夏身后的方向,说道。 方夏:“……” “什么龚白凝?没大没小。”龚白凝在方夏面前站定,看向丁明,“叫白凝婆婆。” “白凝婆婆。”丁明把烟灭了,从善如流。 “方夏,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话。”龚白凝转眸看向方夏,眼中露出一丝慈爱,“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抱过你。对了,你现在还喜欢蚂蚱吗?” 看来丁明没说谎,还真有蚂蚱那回事。 “……不记得了。”方夏有些尴尬,送过人一罐蚂蚱这种事,一点也不值得夸耀。 龚白凝跟方夏说了没几句话,耿重志便回来了。 在王同临那边果然没能问出什么话,耿重志去之前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马上就要进山,已经没有时间让他跟踪调查王同临,所以他才上门询问的下下策。 王同临什么都没有说,但耿重志和方夏一样,对王同临和雁回山迷阵之间的关系,保持着合理推断的怀疑。在这进山前夕,自然不能放心地把王同临扔在一边。他留下了几个耿家人,负责在他们进山期间盯着王同临,一旦他有异动,那就采取强制控制的手段。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门派和世家现在已经公开对立,但明面上还未发生互相攻击的烈性冲突,一旦出手强制控制王同临,必然会激化玄术圈目前的局势。因此,耿重志还是希望王同临和雁回山迷阵毫无关系的。 耿重志回到方夏这边,自然也就发现了楚稷。 对于楚稷提出加入营救的要求,耿重志是持反对意见的。 “楚总,我明白你的担忧,但这种时候,我不希望外行参与进来。” “我相信我带来的人,而雁回山我非进不可。”楚稷冷声道,“耿家主不愿带上我,我便自己进去。” 耿重志眉头皱了起来,转眸看向楚稷带来的人。视线在人群中匆匆扫过,最后在龚白凝身上顿住。龚白凝是圈内有名的风水师,本事跟方夏过世的师父——文石道长几乎不相上下,虽然他已经请了丁明过来,但丁明的本事他没见过,又太年轻,怎么都没有龚白凝跟着靠谱。 犹疑少顷,耿重志最终还是默许了楚稷的加入。 耿家人和楚稷带来的人,编队从雁回镇出发,前往雁回山。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天,但天色看起来很不好。方夏他们抵达雁回山山脚的时候,天上的乌云不但没散开,还有集聚起来的趋势,阴沉沉,看着像要下雨。 雁回山有一条通往半山腰的马路,因为年久失修,四个轮子的汽车已经没法开上去,只能步行或者使用骑行工具。步行太耗费时间,当地人上山多喜欢找机车骑手带上去。耿书郸他们就是那么上去。 对此,已经跑过两趟雁回山的耿立杰他们很有经验,昨天就联系好了当地有机车骑手在山脚下等着。机车的台数是照着耿重志带来的人预算的,现在意料外地多了楚稷一行二十余人,明显不太够用了。 “要不分两批上去。”耿朝林建议道。 “最好能一趟上去,省时间。”楚稷从越野车上下来,“我这边大半的人会开机车,你们那边年轻人有会的吗?” “我跟立杰都会。”耿朝林道,“那边几位堂兄也是会的。” “我也会。”方夏在一旁出声道,“丁明也会。” “叫二师兄。”站在方夏身后的丁明,踢了一下方夏的脚跟。 方夏没搭理他。 楚稷算了一下机车和他们的人数,他们自己开机车,足够一趟上去了。他过去跟那边的机车骑手商量,高价租下他们所有车子,然后他们自己内部分配,会开机车的载不会开的。 方夏过去挑了一辆机车,先给符堇戴上头盔,然后跨上机车,把挂在车头的另一个头盔给自己戴好,拍了拍机车后座,对符堇道,“上来。” 符堇依言坐到方夏身后。 “抱紧我的腰。”方夏说着,开始发动机车。 符堇双手环住方夏的腰。 机车发出咆哮声,跟上前面那辆朝着山道奔去机车。 二十余辆机车,连成一排,沿着山道蜿蜒而上。 山风有 分卷阅读147 些大,空气有些湿润,皮肤被水汽打湿,被疾风掠过,带起阵阵凉意。机车的声音,在清晨的山道上回响,山林随着他们的前进不断后退。方夏看着不断在视野中后退的山林,感觉莫名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符堇在方夏的耳边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山林太安静了?”雁回山里没有危险的野兽,但鸟雀动物却是有的,他们进山发出那么大动静,那些林子却是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没有鸟雀被惊起的动静。 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丝生机,叫人感觉很不舒服。 “可能是布迷阵的人做了什么。”符堇看着在眼前掠过的山林,猜测道。除了太过安静之外,他目前没有感觉危险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对耿重道:我给你介绍一下,楚稷楚总,你二婶,你要有礼貌点。 耿重志:…… 方夏:楚总,这位才是耿书郸的侄子哟~ 楚稷:…… 第1o2章失策o5 雁回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处十分简陋的停车场,就在山道靠近林子一侧开辟了一片空地,然后用水泥浇铺了一下。看起来比他们上来的那条山路情况好一些,没有太多泥沙落石,但年久失修的坑洼依旧不少。 当地人要进山林,一般都会选择停车场这边林子口进去。林子口有一段前人踩出来的小道,比其他地方好走一些,也相对安全一些。耿书郸跟着的考古队和先前进去救援的耿家人,走的就是这个入口。 方夏他们的队伍也选择这处作为进山入口,将机车停放在停车场后,耿重志和楚稷分别开始做进山安排。 耿重志让一半人作为接应留在这停车场,一半结队进山。楚稷也做了差不多的安排,他让年岁大了,或者体力不行的几位大师留在停车场,又留下一半的保镖,剩下的跟他一起进山。 “楚总,你留在这停车场就好,不用跟着我们进山。”耿重志对楚稷要跟着进山的决定不太赞同。 “我的体力的体力足以支撑我翻越雁回山。倒是耿家主,你上了年岁,可以考虑一下留在停车场。”楚稷看向耿重志。 楚稷铁了心要进山,耿重志见劝不动,便不再搭理楚稷,转而看向方夏。 方夏整理他的物资装备,显然也是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山的。不过,对于方夏,耿重志就不怎么担心了,有符堇跟着他,他们这行人中,估计就他是最安全的了。 耿重志想到这里,微微一愣,符堇会护着方夏,什么时候在他的潜意识中成了必然?在方夏之前,他从未想过,符堇会主动护着哪位镇守人。相信厉鬼的善意,是作为御鬼人的大忌。他们相信自己役使的鬼使,也是基于自己有绝对压制鬼使的力量,一旦虚弱,役使鬼使就需要谨慎考虑了。符堇这种级别的厉鬼,历任家主都没有压制他的力量,所以耿家族人对其畏惧,耿家历任家主也都是小心对待,在自己虚弱的时候,更是会对符堇多加警惕。 所以,他为什么会觉得符堇一定会护着方夏? 耿重志正皱着眉头思考着,又瞥见符堇主动接过方夏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还抬手帮方夏整理了一下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耿重志:“……” 另一边—— 擅长推演的黄书道开始推算进山该走的方向。郭江清则给进山的人每人发了一个系着红绳的小铃铛,那是引路铃,在迷失方向的时候念咒摇响,郭江清会引着人回到这个停车场——作为出口路标般的存在,郭江清自然也是不进山的。 方夏捏着铃铛打量,感觉这铃铛就像游戏中的回城卷,一旦使用,就能回到主城。虽然这做不到游戏中魔幻的一秒回城,还需要自己走回来,但在迷阵中,这术法可以说十分实用了。 龚白凝在跟丁明说话。 龚白凝六十好几的年纪,自然是不进山的,进山的是她的徒弟徐萌。遇到棘手的问题,她会留在外面用电话指导她。 “如果在迷阵里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打电话问我。”龚白凝对丁明说道。 丁明掏了掏耳朵,看了一眼站龚白凝身旁的年轻女子,也就是龚白凝的徒弟徐萌,“白凝婆婆,我觉得打电话不靠谱,我们进了里面,万一没信号了怎么办?” “我们的手机是楚总定制,信号很好。”龚白凝看着丁明,顿了顿,“你的手机可能不太行,你等着,婆婆帮你借一部定制机回来。” “哎,我不用……”丁明没能喊住龚白凝,悻悻地闭上嘴,看向龚白凝的徒弟徐萌,开口道,“妹子,我觉得你还是别进山了,万一信号不好……” “你觉得我的能力不如你?”徐萌杏眼一瞪,面露不悦。 “没有……” “这事结束后,我们找个时间来比试一下。” 徐萌转身就走,丁明扭头看向方夏,十分无力地解释道:“我有说她不如我了吗?” 方夏转开视线,装作没听到。 等众人准备妥当,整队一分为二——一队留在停车场,一队整装进山。 耿重志和黄书道,以及一位顾家人打头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踩着有些湿滑的小路,根据黄书道的提示,朝着山林深处走。 太阳没有露脸,天色阴沉沉的,林子里稍稍有些阴暗。树叶上还残留着露水,不时滴到过路人身上。 让方夏最在意的,还是树林中的安静,沿着林中小道走了约摸半个多小时,还是听不到鸟叫虫鸣。方夏小时候在鹊山上漫山遍野地跑,大学时也参加过登山写生,对山林的情况不说了如指掌,但也不算陌生。雁回山这种安静,绝对不是八月的时季该有的。 这真的是布置迷阵的人做的手脚吗?让那么一大片的山林连虫鸣都听不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方夏忍不住又跟符堇说起了这件事。 “古时有术士,能做到大范围布置迷阵,让迷阵之内,鸟雀尽绝。”符堇缓缓道,“但这么做的术士,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我不确定现在是否还会有人那么做。” 符堇在世间历经了漫长的时光,确实见多识广,但并非全知全能。他只有一个视角,有些东西很久没见过了,但并不代表那东西是彻底消失了。 “以前的迷阵确实会这么做,不过现在很少了。”走在后面的丁明,快步几步,追上方夏他们,接话道,“迷阵就是要把人彻底困死在阵中,针对的是人,对其他生灵针对性不强,为了避免阵内人借助那些生灵逃离,所以会特地赶跑或者灭杀迷阵内的其他生灵——当然,对精通阵法的术士,这种做法根本没多大效果,因为被困术士会选择直接破阵。而且这种 分卷阅读148 手段一般用在小范围的迷阵中,大范围现在基本不会有人用,太费时费力了,不划算——古时用来困住行军打仗的士兵,性价比很高,所以不计成本。其实,我怀疑这雁回山里布置的,可能根本不是迷阵。” 丁明话音刚落,走在最前面的耿重志几人停下脚步,顾家人一棵树下挖出了属于迷阵的法器。 “不是迷阵?”走在前面的徐萌,回头看着丁明,挑了挑眉。 丁明:“……” 方夏:“师兄,你被打脸了。” 丁明:“你也就在看我出丑的时候会喊我师兄。” 顾家人通过那法器上的符箓,判断出这个是套环迷阵,阵法是一个套着一个的。每个阵都有一个作为阵眼的法器,拔除一个阵眼,就是破了一个阵,拔掉足够的阵眼,这个迷阵也就破了。听着简单,但是要在那么大片山林中,找出埋着阵眼的法器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在那么多阵眼中,是混着伪阵眼的,一旦拨错,迷阵变换,情况就会不可预估。 当然,顾家人在阵法上确实十分精通,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时,连着拔掉三个阵眼,众人在一片空地上稍作休憩。黄书道找了一个安静地方,开始推算被困在阵中人的位置。 方夏挨着符堇,坐在一棵半枯老树的树根上,喝了口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望着山林深处的楚堇,随后收回视线,正要跟符堇说些什么,却发现丁明一扫平时懒散的神色,正一脸深思地绕着一棵枝叶茂盛的树下打转。 方夏起身跑过去跟他绕了两圈,问道:“你在做什么?” 丁明按住方夏的肩膀,“你肩膀借我踩一下。” 跟着方夏过来的符堇,微凉的目光落在丁明身上。 丁明摸了摸鼻子,“算了,我肩膀借你踩,你上树帮我看一样东西。” “要上树肯定是我踩你肩膀啊!我爬树技术比你好多了。”方夏让符堇帮自己拿着水壶,仰头看那枝繁叶茂的树冠,“让我上去看什么?” “看到那树桠上的鸟窝了吗?”丁明指给方夏看。 “看到了。” “你上去看看上面有没有鸟蛋。”丁明继续道。 “这种时候你要掏鸟蛋吃?”方夏想一巴掌糊在丁明脸上。 “我只是想让你上去看看里面的鸟蛋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有鸟蛋的话。当然,你想掏下来吃,我也是不反对的。” 说完,丁明在树下蹲下,方夏熟练地踩上他的肩膀,往上一跳,攀住树桠,就跟猴子一样蹿上了树。方夏踩着树桠,靠近鸟窝,拿出一个鸟蛋出来,拿手机的光照了一下,随后又放回去拿第二个。连着看了几个后,他神情古怪地从树上下来。 “怎么样?”丁明问道。 “活的,而是还是温热的。”方夏说道。 整个山林都没听到鸟叫声,鸟蛋却还是热的—— “这说明山林中鸟雀虫蚁都在,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沉默地蛰伏了起来。”丁明缓缓说道,“而能做到这些的,绝不是迷阵,而是风水局——这是一个隐藏在迷阵之下的风水局。” 作者有话要说: —— 丁明(吐烟圈):打脸是不存在的。 无人接话。 丁明:喂!来个人理我一下啊! 第1o3章失策o6 “你是说这是一个隐藏在迷阵之下的风水局?”听到方夏他们这边动静的耿重志过来,正好听到丁明的最后一句话。 “多半是了。”丁明看向耿重志,“这雁回山方圆几十里,鸟雀尽在,却哑然无声。不说这么大范围,要布满迷阵是一件十分耗费时间的事,就说让活着鸟雀沉默蛰伏,那就不是简单的迷阵能够做的事。如果换成风水局,那将是轻而易举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依据吗?”耿重志想了想,又问道。 “其他——”丁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耸了耸肩,“其他就是我的直觉。” 耿重志眉头紧锁。 丁明说的前一点算是有理有据,但后面又说直觉,就听着不怎么靠谱了。 丁明是风水大师文石道长——马广平的徒弟,他师承高人,在风水上本该有专业的话语权,但他太年轻了,本就很难让人就那一两点的论据,就这么毫无顾虑地笃信他。然后,他还用那么随便的态度,甩给你“直觉”两个字,耿重志是想相信都不敢相信了。 耿重志不禁把视线转向了他们队伍中的另一位风水师——龚白凝的徒弟徐萌。 “徐姑娘怎么看?”耿重志开口问道。 “他刚才说的‘鸟雀尽在,却哑然无声’确实有点像风水局的效果,但并不能说明迷阵达不到这种程度。这雁回山有墓葬,也许是古人留下的阵法,又被人加以利用改造,也是有可能的。至于直觉——抱歉,我大概没有这位丁先生如此敏锐的直觉。”徐萌看了一眼丁明,对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翻了个白眼,补充道,“我刚刚打电话问过师父了,师父的意思是可能有风水局,也可能是大墓法阵,目前还不能断定。”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顾震的。”耿重志点了点头——他口中的顾震便是跟他打头走在最前面,帮忙拔除迷阵阵眼的顾家人。 耿重志转身朝着顾震那边走,徐萌扭头盯着丁明看了一会儿,随后一言不发地走开。 “她那什么意思?”丁明凑到方夏身旁,看着徐萌的背影问道。 “让你没事别瞎比比。”方夏随口回道。 “那不是你起的话头吗?我就适当地猜测一下。”丁明给自己点了根烟。 “你乱猜的?”方夏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丁明。 “你觉得呢?”丁明吐了口烟,懒洋洋地勾着嘴角,神情在烟雾中变得有些模糊。 “风水局隐藏在迷阵之中,也就是说迟早会展露出来——然后,那风水局什么时候会露出真面目?” “你居然相信我说的?”丁明叼着烟头,口齿略有含糊。 “这迷阵本来就有古怪,这不是进来之前大家的共识吗?前两天进去救援的耿家精英走不出迷阵很奇怪,但如果走不出风水局,那就不奇怪了。”而且,丁明不是会那种事信口开河的人——虽然他的态度十分轻浮。“所以说,风水局到底什么时候会展露出来?” “再等等吧,大概再拔掉几个阵眼?”丁明看向正在和耿重志说话的顾震。 在林子中原地休息了一小会儿,队伍再次往山林中前进。 黄书道推算出了考古队和耿家救援队稍稍精确点的位置,不过那两个位置跟顾震拔阵眼的方向稍稍有些偏离,他们讨论了之后,决定先去拔阵眼。先把障碍清除掉,对于找人也会比较有利。 又一个多小时, 分卷阅读149 两个阵眼被顺利拔出,时间也近午时。就在队伍朝着下一个阵眼方向前进的途中,耿重志接到了一个电话,队伍停了下来。 方夏走在队伍中间,似乎隐隐听耿重志提到了王同临。 “耿重志是是不是在说王同临?”方夏扭头问走在自己身旁的符堇。 “他说王同临跑了。”符堇把耿重反问电话那头的话转述给方夏。 方夏眉头一皱,走出队伍,快步朝着最前面的耿重志跑去,符堇一步不落地跟上。 方夏跑到耿重志面前,耿重志已经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王同临跑了?” 耿重志抬眸看了一眼方夏身后符堇,开口把电话的内容告诉方夏。 王同临打伤了看着他的两名耿家人后,去向不明。 王同临虽然是玄雍派的人,但在玄术圈算是跟耿重志同辈,在门派和时间还没现在这么紧张前,耿重志跟他有过接触,对他的实力也有一定了解。留下负责看着王同临的两名耿家人,论单人实力就在王同临之上,王同临根本不可能是那两人的对手,更别说把两人同时打伤。 “王同临不是一个人,跟他在一起的,还一个年轻男人。”方夏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王同临跟那人联手……” 耿重志摇头,“那人是王同临雇佣的司机,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玄术圈的人,而且他今天一早就离开了。” “所以说,是王同临一个人把看守他的两人打伤了?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对了,王同临驱使的是厉鬼。”耿重志眉头紧锁了起来,“玄雍派的养鬼术,就算最多也只能驱使恶鬼而已。要驱使恶鬼,他们的法器和能力都不够,王同临怎么会……” “厉鬼……那面铜镜!”方夏立即想到了王同临在b市拿到的,那面带着阴煞之气的铜镜。 “什么铜镜?”耿重志不解道。 “王同临从b市得到一面铜镜,里面封着厉鬼。你去找他的时候,没感觉到一股隐隐的阴煞之气吗?” “没有。”耿重志否定道。 方夏愣住。 那铜镜泄露出来的阴煞之气并不明显,但那种不祥的感觉,以耿重志的能力,不可能完全没感觉才对。 “难道是王同临把那面铜镜偷偷交给谁带走了?”方夏猜测。 “也可能是他修复了铜镜上的封印,封住了那阴煞之气的外泄。”符堇道。 “有可能。”方夏点头,这样王同临手上会有厉鬼攻击看守他的耿家人,也就能够解释了。 等等!还是有点不对。符堇说过,那铜镜可能是一件魂器,能够封印住厉鬼不奇怪,但王同临是怎么做到驱使里面的厉鬼的?他可没足够控制厉鬼的能力! 方夏满腹疑惑,但王同临都已经跑了,他们在在山中鞭长莫及,而且他们还要救被困在雁回山中的人,没时间一直讨论王同临的事。他们需要抓紧时间,至少要在天黑之前,把困在里面的人都找出来。天黑之后,山林中的路就不好走了,就算不计体力地连夜找,找到人的几率也会成断崖式下跌。 耿书郸和考古队已经进山四天了,就算带了干粮,可能也要撑不住了。这还是排除了布置迷阵的人,什么都没做的乐观预计。 在快到中午12点时,方夏他们找到了先前进去救援的那队耿家人。一共七人,一个没少,经过大致检查,除了体力透支之外,并没有什么糟糕的情况。 楚稷看着那虚弱地靠坐在树下,被人耿家其他几人照料进食的七人,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让修剪整齐的指甲刺得手心微痛。 他很清楚,能够找到这七人是一件好事,但他控制不住地失望——耿书郸不在里面。他知道这样想很卑鄙很自私,随着找人的时间拉长,被压制在心底的惶恐已经快要将他吞噬。 方夏看了一会儿楚稷,想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符堇,然后伸手从符堇另一边捞过背包,从里面摸出一瓶没开封的水,迈步朝着楚稷走去。 “喝水?”方夏在楚稷面前站定,把手中的水递给他。 楚稷抬眸看了方夏一眼,没有动。 “楚总,我觉得你应该庆幸,这几位耿家人只是体力透支而已。”方夏看向不远处坐在树底下,刚被找到的七名耿家人。 “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楚稷用低哑的声音,语气生硬地问道。 “他们没有遭遇布阵人攻击,仅仅是被困在迷阵中而已。”方夏轻抛了一下手中的那瓶水,“那说明耿书郸多半也没有遭遇攻击,不是吗?” 楚稷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方夏伸出手,“水。” 方夏把瓶装水放在楚稷手上,转身走回符堇身边,重新在他身旁坐下,他也不靠在身后的树干上,而是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符堇身上。 “你不见的话,我肯定也会跟楚稷一样急到崩溃。”方夏小声道。 符堇揽住方夏的腰,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我会一直跟着你,不会不见。” 刚找到的七名耿家人身体情况,显然不适合跟着一起找人,耿重志便点了耿立杰和耿朝林,以及两名能力不错的耿家人留下照顾人,楚稷也留下了三名保镖,给他们搭手。剩下的人,简单吃了午饭,继续朝着黄书道推算的方向前进。 他们已经在接近山顶的位置,山路更加难走,山风开始变大,吹得人阵阵发凉。 符堇把给他戴的帽子,扣在方夏头上。 终于,在一处树木较为稀疏的山坡上,顾震又一次发现了迷阵阵眼。 方夏停下脚步,然后他看到原本走在他们身后的丁明,越过他们,笔直朝着顾震那边走去。 顾震正要动手拔阵眼,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他回头一看,看到丁明正低头看着他。 “您继续,我就看看。”丁明朝他笑了笑。 顾震想起耿重志跟他说过,丁明提过迷阵之中藏着风水局,他半信半疑。现在丁明突然跑过来,难道是这个阵眼起了之后,风水局就会展露出来了? 顾震那么想着,低头继续处理阵眼,手上的动作却又稳了几分。 徐萌看着山坡上面,站在顾震身旁的丁明,微微蹙眉。这人还觉得雁回山有风水局,明明没有确凿的依据…… 阵眼被拔出,徐萌抬头看天色。 看吧,就说没有…… 猛烈的山风,毫无预兆地从下面擦着山坡吹起,人被吹得东倒西歪,树枝簌簌作响,腐叶枯枝被疾风卷着在空中乱舞,鸟雀虫鸣刹那间在山林之中响起。 徐萌被吹得跌坐在坡上,往下滑了一段,双手死死抱住一棵树干才停下下滑的趋势。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盯着山坡上面,一手扒着树干,一手拽着顾震的丁明瞪大双眼。 “风水局……怎么会 分卷阅读150 ……” 作者有话要说: 丁明:因为我是个天才啊!(叼住烟)咦?我打火机呢? 第1o4章失策o7 风水局是依存自然而成的阵局,风云变幻,捉摸不定,自然界每一处看似正常的变化,都有可能是阵局的一部分。当风水局彻底展露出来前,大部分风水师都很难判断究竟是不是风水局,能够提前做出判断的,只有极少部分经验丰富的老风水师,以及——天赋极高者。 前者靠阅历经验,后者是看对自然的感知天赋。丁明显然是后者,所以才能直觉地察觉到迷阵之下的风水局。 先前想要与丁明一较高下的想法,颓然崩塌溃散。 总有那么一些人,凭着天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拼命努力的人踩在脚下。 徐萌有些不甘,又有些挫败,但是——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 那阵吹得人东倒西歪的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山林恢复如初——或者,应该说是恢复了有鸟叫虫鸣的正常山林。然而,图穷匕见,掩藏住迷阵之下的风水局已然完全展现。 在斜坡高处的丁明,松开顾震,扔下背着的背包,辨别了一下方向,便朝着悬崖那边走去。徐萌攀着树爬起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狈,急匆匆地朝着丁明追去。这个风水局不简单,要破解光靠丁明靠谱十分困难,她也是风水师,破解风水局也有她的责任。 在狂风咋起的瞬间,方夏就被符堇揽进怀中,被按住后脑勺,整张脸埋进符堇的肩窝。其他人那般狼狈地倒地,他连头上戴的帽子都没有丢。等那阵邪风过去,符堇松开按着他脑袋的手后,方夏抬起头,刚蹭着符堇的耳朵把遮住眼睛的帽子顶上去,就看到徐萌从他们身旁匆匆路过。 方夏立即从符堇怀里出来,转身顺着徐萌前进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正在往上走的丁明。 “风水局?!”方夏不禁出声道。 “嗯。”符堇抬头看向依旧阴沉沉的天空。 方夏扶正帽子,拔腿跟着许萌往上跑。符堇跟上方夏的脚步,也朝着悬崖那边走去。 等方夏跑到靠近悬崖的位置时,丁明正蹲在悬崖那块光秃的岩石上,拿着石子涂涂画画,徐萌戴着耳机,站在一边正在打电话。方夏顺着风听到了只言片语,听出她是在给她师父打电话。 “要帮忙吗?”方夏从徐萌身上收回视线,冲着丁明喊道。 “一边玩去。”丁明扔了石子,嫌弃地摆了摆手,起身又往悬崖边走了走,眺望远方。 雁回山“之”字状的山脊,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好似舞女舞动的飘带,有一种动态的美感。 “不太好对付。”丁明眯起双眼,眼中的困顿尽散,眼底露出锋芒。 “这个风水局几乎笼罩了整座雁回山,这么大范围的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萌抓着自己背包肩带的手紧了紧,脸色有些不好看。 在玄术圈,能单独布下那么大范围的风水师,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就算是几名风水师互相配合,也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局靠他们两人,真的能破吗? “哎,别这么早认输啊!拿出你的好胜心来。”丁明挠了挠头,“要不……我们来比比谁先把这局的走向摸清楚?” “现在是较量的时候吗?”徐萌扭头瞪丁明。 “怕了?”丁明挑眉。 徐萌咬了咬唇,把身上的背包扔到一边,迎着从悬崖下吹上来的冷风,抬起一只手,对着远山无声吟唱。 丁明看了一眼徐萌,转身背对着徐萌,也同样面对着悬崖外,无声低诵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方夏小声问站在自己身后的符堇。 “和自然沟通。”符堇回道。 “咦?你连风水术都学过?”方夏惊讶地回头看符堇。 “了解过一些,但我用不了。”符堇摇了摇头,看向悬崖边上那两位风水师,“风水术的核心在于跟自然的交流,自然包括了自然界中的生灵。而对于那些生灵来说,厉鬼身上的煞气,可是相当不讨喜的东西。” 鬼魂用不了法术和阵法,但不是不能用风水术,像苏闻就是一个例子。苏闻不是厉鬼,他帮着苏家借过运势,但他双手并没有直接沾过人命,身上也就没有煞气。不像他,即便不是他所愿所想,一现世便夺走了千万生命,背负上了人命和罪孽。 符堇是被手上的暖意,从冰冷遥远的记忆中拉回来的。他低头一看,是方夏牵住了他的手,与他掌心相贴。 符堇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回握住方夏的手。 这时,山坡上耿重志一行人,也收拾好了,朝着悬崖这边走来。 “什么情况了?”耿重志一到方夏身旁,一口气还未喘过来,便急急地问道。 “已经确定我们在风水局里了,具体什么情况,现在还没出来。”方夏朝着丁明他们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回道。 而就是方夏话音的刚落,两只山雀一前一后,分别落在丁明和徐萌手上。两人很快又将那两只山雀放飞了出去,接着又有接二连三的山雀飞来。如此循环五六次之后,丁明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我们这算是中大奖了?”丁明回头看向徐萌,“我感觉这个布置这个风水局的人在操纵着局势,你怎么想?” 徐萌也是隐隐那么觉得,但她不敢确定,然而在丁明说出这个答案的同时,她在耳机中听到了龚白凝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破解风水局,就像解一道空间几何题一般。答案会跟着条件改变而改变,但在对应的条件之下,都是有固定答案。而背后有人操纵的风水局,就像一场博弈,鹿死谁手,全看风水师的能耐。风水局的范围越大,变化越是复杂,也越是考验风水师的能难,能够那么大范围布下风水局的风水师,又岂会是泛泛之辈? “我们该怎么办?”徐萌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颤抖。 “逃出去!” 丁明和龚白凝的声音再次同时响起。 徐萌愣住,刚才那一瞬间的慌神,居然被丁明那么一句话,给震得四散消失,不安的心骤然落地。不对!应该是她师父让她安心的,跟丁明这货完全没关系。 丁明没有理会徐萌,他径直走向耿重志,“这个风水局背后是有人在操纵的,对方还是一位厉害的风水师,我们只能想办法从他的局里面逃出去。所以,接下来要抓紧时间了,尽快找到剩下的人,然后赶紧离开这雁回山,否则我们可能也要陷在这雁回山了。”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耿重志问道。 “根据黄大叔的推算,考古队的人应该离着我们已经不远了。这个风水局目前的局势我大概清楚了,我会用风水术帮着 分卷阅读151 找出确定的地点,我们直奔目的地——”丁明说着,看向站在稍稍靠后处的黄书道,“黄大叔,考古队人的位置,再给我一个方向。” 黄书道点头去一旁推算方位,丁明继续道,“不过,一旦我用了风水术找人,操纵这风水局的人肯定会察觉,之后就会陷入对方的追捕,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耿重志面色凝重了点了点,让人通知先前找到的耿家救援队,告诉他们随时准备汇合逃离。 受风水局的影响,普通的手机都失去了通讯功能,只有楚稷等人带进来的定制手机,勉强能进行通讯,只是有些杂音影响。 等到黄书道算出方位,丁明接连接着两只山雀,很快确定了考古队所在的位置。众人扔掉不需要的物品,跟上丁明轻装急行。 这一次,楚稷带人跑在了前面,耿重志那几位年纪偏大的,因体力有限,落在了最后面。方夏跑在队伍的中间,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生怕跑着跑着,身后的人就不见了。 “符堇,你说操纵这个风水局的风水师,会不会是苏闻?”方夏一边跑,一边问跟在身旁的符堇。 苏家祖上是风水世家,苏闻也个风水高手,否则也不能凭借一手风水师,帮苏家那扶不起的三秃子坐地发家。丁明说对手是一个相当厉害的风水师,方夏从他知晓的风水师中,首先想到了苏闻。 这个风水局背后的风水师未现身,符堇也给不出答案。他曾经是苏闻的墓地接触过苏闻的风水术,但墓地条件有限,做不出这种大范围的局。而且,他对苏闻还没熟悉到一入他的局,就能猜出是他的地步。 方夏问完,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苏闻为什么要跑来雁回山设风水局?最初遭难的可是考古队,之后耿家的介入也是意外,难不成苏闻跟考古队有仇不成?如果跟泰合山的风水局目的一样,是为了寻找能用的风水师,那也不合理。要找风水师就直接放着风水局即可,又为什么要用迷阵做掩饰? 摸约半个多小时的急行,他们在快接近山腰的一处山涧,找到考古队。 考古队一行人共六人,靠坐在溪流边的古树下,一个个神情委顿,但好像没太严重的伤,除了考古队的编外人员耿书郸。 他躺在两个睡袋拼成的垫子上,身上盖着白布,安静地好像熟睡过去了。 第1o5章失策o8 丁明带人走的是上面的山路,考古队在下面山涧的溪流边,双方隔着一面有两三米高度的斜坡。斜坡上杂草丛生,幸而丁明眼尖,发现了下面的动静,及时停下脚步。 然而,不等丁明回头说些什么,紧跟在他身后的楚稷,已经一脚跨出山道,从斜坡上滑了下去。 “喂!”丁明想说这样很危险,就见已经楚稷下斜坡,也不管自己身上沾满泥草,满身狼狈的模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那盖着白布的人。 丁明闭上了嘴了。 楚稷这个跟玄术圈不相干的人,会参与这次搜救,是为了和考古队一起被困在山里的一个人。楚稷这样的身份,会亲自涉险进山,想必那个人对他来说十分重要。而看着他这么慌乱地朝着那盖着白布的人跑去,那应该就是他怎么也要进山来找的人了。 他们……来晚了了么? 方夏也紧跟着从斜坡上滑了下去,符堇紧随其后。然后是几个身手可以的保镖,以及耿家的年轻人。 他们下去了,却是没敢靠近楚稷所在的位置。 楚稷跪在用两只睡袋拼成的垫子边,望着身上盖着白布,躺在上面的耿书郸,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不敢伸手去摸,他不想承认这是真的…… “书郸……”楚稷哀哀地喊了一声,眼泪都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么多年他无论遇到什么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是懦弱者的悲鸣,而他应该早已百炼成钢,不该有这种无用的软弱,但唯独这个人……唯独对这个人…… 泪水滴在落在耿书郸的额头,阖着眼帘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 耿书郸茫然地看着顶上低头哭泣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大概没睡醒,不然怎么会看到楚稷在哭?他记忆中,楚稷好像也就幼儿园的时候掉过眼泪,还是被他欺负哭的。长大之后就这人就整天绷着一张冷硬的表情,再也没见过他掉眼泪,吓哭别人倒是时有发生。 耿书郸眨了眨眼睛,然后他看到楚稷不哭了,睁着那双看起来过于凌厉的眼睛,惊讶地盯着他,还有一滴泪珠挂在眼角。耿书郸皱眉,忍不住抬起手,想帮这人擦掉眼角的泪水,却不想手还未抬起,就对方急切地用双手抓在手中,熟悉的、微烫的手心,扯得他心底泛起悸动。 “你没……”楚稷垂眸,将那个不祥的字眼咽回去,黑沉沉的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耿书郸。 耿书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视线往旁边一转,然后就看到了方夏。 “方夏?” 耿书郸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但听到他出声,站在楚稷身后的方夏顿时松了口气——耿书郸还活着。随后,扭头看向害他们虚惊一场的考古队。 “你们好好的给人盖白布做什么?”方夏指着耿书郸身上的那块白布,恨恨地质问。要是有个心脏病什么的,当场就能给吓停了! 楚稷一听,也跟着回头看向考古队的人。 从楚稷带头从斜坡下来,到耿书郸开口说话,前后不过半分钟,考古队的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一听方夏质问,就齐齐转头看向坐在溪边圆石上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便是考古队的领头人郑教授。 郑教授看了一眼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学生,开口解释道,“他身上有伤口,我们怕虫蚁爬他身上,造成伤口感染,就拿驱虫的草熏了那纱布给他盖着,挡风又防虫。总不能让人一直躺在睡袋里吧?山上凉快,但现在是夏天,伤口一直闷着也不行啊!” 楚稷掀开耿书郸身上盖着的白布,果然是一块叠了几层的纱布,上面带着淡淡的青草味。而下面躺在睡袋上的耿书郸,没有衣物遮挡的胳膊和小腿,到处都是小伤口,深浅不一,大多已经结疤。最叫楚稷心疼的是,耿书郸的右腿被削平整的树枝固定着,缠着纱布,显然是骨折了。 耿书郸夺回纱布,盖住自己,不让楚稷看。 方夏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郑教授,又不太服气地嘟哝道:“那也不能用白布啊!看起来就像……” “我们手上就那块纱布是最干净的,哪有得挑?而且纱布洗了干得快,又透气,挺好用的。”郑教授说完,又轻哼一声,“你想说看着像人死了?人死了那是要盖脸的!” “差不多该走了,赶时间呢!”丁明在上面叫道。 跟 分卷阅读152 着下来的几个保镖赶紧动手帮考古队的人收拾东西,必要的带上,不必须的全部留下。 楚稷扶着耿书郸坐起来,然后在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楚稷回头对耿书郸道。 楚稷双手在身后张开,背上的肌肉隐隐隆起,充满爆发力和安全感,耿书郸却看着他眉头紧皱。 “你腿不方便,我背着你走。怎么?怕我对你做什么?” 耿书郸终于动了,他伸出双手环住楚稷的脖子,整个人趴在楚稷宽阔的背上。楚稷双手托着他的臀部,背着人站起来。等背稳了人之后,楚稷一只手顺着背上人的臀部,往上摸了一把。 “你……!”耿书郸恼怒地拍了一下楚稷的肩膀。 楚稷低低地笑了一声,“先收点利息。” 考古队的人看着精神不济,但身体情况明显要比之前耿家的救援队好多了。除了郑教授年纪有点大,体力不济,找了保镖背着,郑教授带着的五个学生,都是年轻体壮的男生,都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方夏觉得挺神奇的,明明考古队都被困在山里快四天了,耿家的救援队才被困了两天,怎么考古队的人能那么精神——比起脱力的耿家救援队,他们确实精神太多了。 方夏跟在郑教授身后,66续续听他把这些天的事讲了个大概。 考古的墓葬地闹鬼,郑教授找了耿书郸,带着几个没被吓跑的学生进山。当时考虑到驱鬼可能需要不少时间,于是就带了两天的干粮。 耿书郸到了墓葬地,当天傍晚就发现了墓葬地作祟的鬼魂。是不是墓主人不确认,但那是一只恶鬼,而且不小心让他上了一名考古队员的身。那被上身的考古队员疯疯癫癫地往山上跑,耿书郸当下就追了上去。结果,恶鬼是被他成功从那考古队员身上驱逐出去了,他自己却不慎从山坡上摔了下来。运气不太好,那坡面不是泥土地,还有不少露出地表的岩石。耿书郸就摔了个遍体鳞伤,还把小腿摔断了。 之后,考古队队员原本是打算背着耿书郸出去的,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去,耿书郸自然发现了他们是进了迷阵。雁回山这种荒郊野外会出现迷阵,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耿书郸受了伤,身边又是不懂玄术的考古队,他当下便决定叫了救援。 叫了救援之后,郑教授先带人返回墓葬附近——那边有他们最初来时搭建的营地,带走了所有食物和药品,然后找了水源附近的地方——也就是今天发现他们的山涧处,等待救援。 山中情况十分异样,听不到鸟叫虫鸣,像一座死山,考古队差点要以为这座山上的动物都消失了。 “事实证明,动物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躲了起来,不让人发现。”郑教授道。 “你怎么发现的?”方夏忍不住问道。 他们是走了半天,发现鸟窝的蛋是温热的,才想到山林中的动物是蛰伏起来了。 “一觉醒来,脸上被蚊子啃了两个包,我能不发现么?”郑教授道,“反正白天的时候什么动物都找不到,晚上能找到一些。到了晚上,野鸡什么的我们不敢去抓,怕跑远了回不来,就只能在溪流里抓些鱼凑合,然后加上我们自己带的干粮和营地的食物,勉勉强强地凑合了这么几天。你们再晚来两天,我们怕也是不行了。” 方夏想起他们离开山涧前,被关在草笼子里,养在溪水中的几条鱼,那大概是考古队的晚餐。他觉得再晚几天,考古队也能撑得住,这些挂着高知识分子招牌的人,野外生存能力,显然高于耿家人。 方夏一行人是直接奔着之前留在原地的耿家救援队去的,打算跟他们汇合后,直接离开雁回山。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丁明和徐萌配合着,跟雁回山风水局的操纵者来回博弈,没让一行人被风水局困住,却不想中途出现了叫人意外的拦路虎。 时至傍晚,天色愈加阴沉,山林树木茂密处,看起来黑漆漆的,似乎影影重重的藏着什么。丁明和徐萌无声的吟唱,不断改变着看不见的东西,而不速之客也就在他们专注吟唱时骤然现身。 感觉到陌生的阴煞之气陡然出现,方夏扭头便看到丁明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他瞳孔陡然缩紧。 “丁明!”方夏转身朝着丁明那边冲去。 符堇身形化为虚影,从方夏身旁掠过,眨眼出现在丁明身后,抓住了从地下钻出来,正要袭击丁明的黑影。 方夏跑至丁明身旁,符堇抓住的黑影,已经在他手中画作青烟消散。 “是厉鬼。”符堇对方夏说道。 “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方夏环视了一圈,手插在口袋中,扣住铜钱,“是千军万马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 —— 楚稷背着耿书郸走在前面,方夏和符堇跟在后面。 方夏:符堇,看!猪八戒背媳妇! 符堇:嗯。 楚稷:…… 耿书郸:…… 第1o6章失策o9 方夏和符堇最先发现朝他们围聚过来的厉鬼,随后是同样拥有阴阳眼的耿重志,很快剩下的人也察觉出了不对。玄术圈的人自不必说,这个数量的厉鬼聚集起来,带来异样阴冷的感觉,即便是普通人也能够明显感觉到。 他们被包围了,被一群厉鬼! 耿家人谨慎地走到队伍外围,对队中普通人保护之势。出生御鬼世家,要对付鬼魂,他们是这队人中的专家。 然而,当他们把牛眼泪的抹在自己的眼皮上,看到不断聚过来的厉鬼,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其中有两位,额角的冷汗都下来了。这厉鬼的数量,就如方夏所说,犹如千军万马,是他们前所未见的。 耿重志低喝了一声,拍出一张符咒,击退朝他冲来的厉鬼,同时让耿家人把多余的牛眼泪分给其他人。这种情况,看不见麻烦会很大,一不留神,就自己撞进厉鬼的怀抱了。 丁明抹完牛眼泪,看到周围的情况,也被吓了一跳。 “虽然已经感觉到了,但真用眼睛看到,还真吓人。”丁明跟在方夏身后,一边小心躲闪着厉鬼,一边四处张望,看到徐萌狼狈的四处逃窜,赶紧出声喊道,“喂!傻姑娘,过来这边!” “嗯?你喊她过来干嘛?”方夏随手击退一只厉鬼,回头看向丁明。 “你这边安全啊!”丁明说着,接过徐萌身上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他的那只包早就被他扔了。 方夏很快明白了丁明话里的意思,往他这边冲的厉鬼,明显比其他地方少。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有符堇跟在他身旁,那些厉鬼不敢贸然往他这边凑,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依旧有几只孤胆英雄,毅然选择攻击他这边。 这是极为反常的 分卷阅读153 现象。 正常情况下,只要符堇在场,包括厉鬼在内的鬼魂,都会自觉避着符堇走,根本不会出现朝着符堇这边冲的。更何况现在符堇身上散发着明显的阴气,这种情况,平时厉鬼都不敢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现在却犹如疯了一般朝他们这边围聚。总不能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这些厉鬼穿着都的古时的服饰,显然死了有几个世纪了。 当然,年岁之于鬼魂,并没有影响脑子这种负面作用,那么这些厉鬼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了—— “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些厉鬼。” “然后正好跟这风水局合二为一,直接成了杀局。”丁明接话道,“我觉得我们要完。” 方夏一把推开丁明,反手一张灭魂符拍在朝丁明袭来厉鬼上。 厉鬼发出凄厉的惨叫,尖啸着钻入地下。 “啧!还是不太成功。”方夏扔掉手中焦黑了一半的灭魂符。 灭魂符是能叫鬼魂魂飞魄散的符咒,方夏最近在学,有不少成品,口袋里也正好夹带了两张。只是第一次拿来真拍在鬼魂身上,可效果并没能达到预计。 方夏扭头看向耿家人。 厉鬼的数量太多,没有镇封的余裕,他们也选择了祭出灭魂符,但用着效果很好。只要符咒不落空,基本能做到一符一杀。只是耿家人实在太少,即便被楚稷背着的耿书郸也出手了,他们击杀的厉鬼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厉鬼冒出来的速度。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方夏想起自己在鬼市控制住那大群的鬼魂,如果用那个方式,就不需要依赖法器,也不需要太多的镇封时间,就大范围地控制住这些厉鬼,并且进行反击。 他这是有动手镇封厉鬼的余裕的,但是用普通的方式,镇封住一只两只的根本无济于事,必须在一瞬间控制住大量的厉鬼才行。 “符堇。”方夏回头喊符堇,“别让那些厉鬼靠近我。” 符堇没多问,跟着方夏停下脚步,护在他身旁。 丁明和徐萌也跟着停下脚步,选了个比较靠近符堇的位置站着。 方夏深吸一口气,开始回想当时鬼市的感觉。 冷静,集中注意力,抛开一切规则…… 半分钟后,方夏抱头蹲地——这种环境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你干嘛呢?便秘啊?”丁明莫名地看着方夏先瞪眼,又蹲下的举动,有种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脚的冲动。不过看到弯腰去拉方夏的符堇,又瞬间打消了念头——他还想长命百岁呢! 方夏拉住符堇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瞪丁明,“你才便秘呢!我是在想办法怎么把这些厉鬼全部控制起来!” “您继续,我就努力应对这风水局,尽量不让大家被困住,其他我也没办法……” “有办法!”徐萌打断丁明的话。 “嗯?什么办法?”方夏和丁明齐齐扭头看向徐萌。 “设风水局。” “拜托,我们现在就是风水局里。”丁明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要这风水局中设一移动的小局,用来对那些厉鬼隐匿我们的身影?” “对!”徐萌点头。 “既要设小局,又要跟外面大局的操纵者过招,这么高难度的操作,谁来?”丁明问道。 徐萌盯着丁明不做声。 “我?”丁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徐萌点头。 “不行,没可能,做不到!”丁明想也不想地否定。 “你可以的。”徐萌望着丁明,坚定道。 “你……哪来的信心?”丁明一脸意外。这姑娘之前不是十分看不上他么?怎么突然对他信心爆棚了? “我师父说的。”徐萌抬手,敲了敲自己耳朵里的耳机。 丁明:“……” “师兄,你可以的。”方夏抬手,拍了拍丁明的肩膀。 “你们够了,再这样我报警了!”丁明拍开方夏的手,却是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设局内局的可行性。 局内局出自同一名风水师,那是能够做到的,两位风水师合作也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出自两位风水师,双方还是对立的情况,操作起来就很困难了。更何况,那位操纵雁回山风水局的风水师,能力明显要高于他不少。 现在的情况,他们已经被困住了,眼下耿家人还能勉力应付这些厉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晚的来临,形势将会完全倒向厉鬼,届时才是真正逃无可逃的绝杀之局。 丁明最终还是决定孤注一掷。 “先说好,我可没多少自信。到时没控制住这些厉鬼,又被雁回山的风水局困住,两边都崩了可别怪我。” 丁明说着,已经将小手指放在唇间,话音落下,哨声响起。少顷,山间鸟雀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他无声吟唱着,指挥着聚集过来的山雀去向。 很快,山雀散尽,一只未留,但丁明去却不敢放松,真正的考验下面才要开始。 “徐萌,记得帮我补位。”丁明看着乌云沉沉的天空,第一次正经喊了徐萌的名字。 “我知道。”徐萌偷偷将手汗擦在衣摆上,郑重点头。 “各位,跟上我!” 丁明扬声对耿重志那边的人招呼了一声,随后辨别着方向,朝着山坡下面跑去,徐萌紧随其后,方夏也赶紧跟上,他帮丁明驱除路上遇到的厉鬼。 丁明这次走的路线十分讲究,外行人看不明白,但隐隐有那么一种感觉。他没有像之前那般,直线朝着耿家救援队所在的方向走,而是林间几次迂回。 “厉鬼少了。”顾震跟在耿重志身边,出声道。 耿重志扫了四下一看,比起之前围聚起来的数量,少了一大半。他当然不会以为厉鬼是被他们甩掉了,厉鬼不是逃跑就能摆脱的存在,作为御鬼世家的家主,他再清楚不过。让跟着他们的厉鬼迅速减少的,无疑是刚才出声喊他们跟上的丁明。 不愧是文石道长的亲传弟子,不,应该说丁明本身在风水上的能力十分强大,之前是他眼拙小瞧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顾震喘了口气,感慨道。 耿重志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地转到了跟着丁明身后的方夏身上。若说丁明是天才,那方夏就是可能成长为怪物的存在。 在刚才被厉鬼围聚的战局中,方夏似乎想做些什么,虽然没能成功,但他还是隐隐感觉到附近的厉鬼,动作在一瞬间有些停顿的感觉。那让耿重志不自觉地想到了耿家的祖上,在耿家的巅峰时期,就曾经出现过能够用御鬼术统御万鬼的鬼才。不过,可能是他想多了,那位能够统御万鬼的先祖,也是钻研十几年才领悟到诀窍。方夏或许有不输于那位先祖的天赋,但他才接触玄术多久?或许未来有一天他能够做到,但是现在——还 分卷阅读154 太早了些。 丁明带着众人在山林间绕了几圈,随后与耿家救援队那边的人汇合,便朝着山腰入口处跑。他们是从山腰入口进来的,只要从那边出去,也就出了这风水局,摆脱了这局内的厉鬼。 与耿家救援队汇合后,由于耿家救援队的人在体力上跟不上,稍稍拖慢了前进的速度,但他们对付厉鬼却都是行家。路上遇到厉鬼,解决起来效率却是提高了。 在山林间奔跑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中途的休息必然免不了,丁明也是第一次做局中局,需要不断停下来观察形势,调整布局。 这是他们又一次原地休息,在一处靠近悬崖的空地上。 “你们看!对面山头上是不是有个人?”楚稷的一位保镖突然喊道。 第1o7章失策1o “嗯?在哪儿?”方夏离着那位喊叫的保镖较近近,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就跑了过去。 符堇刚从包里拿出水壶,回头却见方夏跑了,只得拿着水壶跟过去。 方夏举着保镖给他的望远镜,朝着对面看去。保镖说的对面山头并不是指山顶,而是与他们差不多高度,相隔近百米的一处山崖上。 方夏很快找到了目标,尽管天色阴沉,但手中的高倍望远镜,还是让他轻而易举地看清了站在山崖上那人的长相。 “王同临?!”方夏惊讶。 王同临不是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雁回山?难不成他逃跑就是为了来雁回山?他来雁回山做什么? 方夏手中的望远镜,视野稍稍往下移,随后看到了一只眼熟的木匣子——正是王同临从b市那对夫妇手中拿到的木匣子。 王同临抱着匣子蹲下,打开了那只木匣子。最先露出来的是红绸布,而红绸包裹的,正是一面精巧的铜镜。王同临双手抱起那铜镜,起身迎风而立,口中念念有词。 方夏眼角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阴煞之气冲天而起,与此同时,从铜镜的镜面中,涌出黑压压的一群厉鬼,朝着他们这边俯冲过来——王同临竟是将铜镜中的厉鬼放了出来! 方夏后退两步,被符堇扶住,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黑压压的厉鬼群近在眼前。他已经能够直接用眼睛,分辨出冲在最前头的几只厉鬼身上,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饰了。 “快跑!” 方夏拽了一把身旁还在发愣的保镖,同时转身与符堇错身而过。符堇挡在方夏身后,抬手一挥,凌厉的阴风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小群厉鬼化为青烟。然而,紧随而来的厉鬼群,很快四散,绕开符堇,朝着其他人围聚上去。 耿家人在煞气冲天而起时就警觉地站了起来,在厉鬼冲上来前,已经警示其他人准备离开。符堇在悬崖边那一阻,众人已经迈步跟着丁明朝林子里跑了。 他们又陷入了被厉鬼追着围攻的困境,跟之前不同的是,经过先前一段时间的奔跑,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体力快到极限,动作迟缓许多,一边逃跑,一边闪躲,看起来险象环生。 方夏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在符堇的掩护下,镇封了两只厉鬼,又驱使他们帮忙阻拦其他厉鬼。然而,不出所料,被他驱使的两只厉鬼,很快被追上来的数只厉鬼撕裂,化作青烟消散。耿家的御鬼术,按照常规使用,在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厉鬼群时,就犹如螳臂当车,杯水车薪,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这些厉鬼是王同临从铜镜里放出来的,如果抓住王同临,夺下铜镜,能不能控制住这些厉鬼?”方夏回头看了一眼王同临所在的方向,语速极快地问符堇。 “没用的。现在王同临带着封印全无的铜镜出现在这里,说明耿重志去见王同临的时候,未察觉阴煞之气,并不是铜镜被送走了,或者被重新封印了,而是王同临与铜镜订下了契约,成为了铜镜的主人,他控制住了铜镜的煞气外泄。想要用铜镜控制这些厉鬼,方法只有一个——” “什么方法?” “杀死王同临这个现任主人,跟铜镜重新订契约,成为它的新主人。”符堇跟在方夏身边跑着,但并不影响他把话说得清晰分明。 方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自己动手杀人,亦或者是唆使他人杀人,都是要越过人性底线的。底线一旦越过去,就再难回头做人。 “那面铜镜不是一件普通的魂器,使用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符堇继续道,“你看这厉鬼的数量,即使是一位术士一辈子的努力,都不可能镇封如此多的厉鬼。那封在里面的厉鬼,多半不是找来的,而是被制作出来的。” “制作出来?”方夏侧眸看符堇,“你是说这么多厉鬼都是炼制出来的?这得杀多少人?” “那面铜镜看上去有些年份了,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而在皇权时代,要制作一件封着千万厉鬼的魂器,那是并不是多难的事。借着皇权,聚集千万活人,祭杀炼制,那千万厉鬼也就到手了。”符堇眼底浮现出幽冷的暗色,“祭杀千万活人的罪孽,会一直延续下来,使用这种魂器,使用者最终将会成为魂魄的祭品。” 方夏听得遍地生寒,同时又疑惑,“如果是这样,那王同临为什么还要选择这么做?他跟我们这里的谁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他可能是被人骗了吧,并不知道使用那魂器需要付出的代价。” 现今的魂器,只是单纯封存鬼魂的法器,并没有使用者需要付出代价一说。早古那种充满杀孽的魂器知之者甚少,王同临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 王同临是被谁骗了?苏闻?闵霄?亦或者……王家人?方夏不知道,现在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厉鬼越聚越多,丁明那能够将厉鬼迷惑分流的风水局似乎已经失去了效果。 方夏一边跑,一边朝着前面张望,很快找到了丁明。只见丁明拖着徐萌,惊险地躲过厉鬼,又手忙脚乱地分辨方向,而他拽着的徐萌显然已经快跑不动了。原本负责跟着丁明的耿家人,明显体力跟不上,落在了后面,已经护不住丁明他们了。方夏见状,赶紧朝着丁明那边跑去。 方夏往丁明那边跑,符堇也自然跟着过去了。符堇一靠近,朝着他们这边扑的厉鬼顿时少了一大半,丁明顿时松了口气。 “丁明,你的风水局完全没起作用!”方夏帮忙架住徐萌,徐萌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她被两人架着往前跑,但除了大口喘气,已经说不上话了。脸色也有些发白,完全是在靠意志力强撑了。 “厉鬼的数量太多。”丁明也喘得十分厉害,他尽量简短地说明,“徐萌没法补位了,你们想办法解决厉鬼。” 方夏皱眉,不是他的错觉,这次遇到的厉鬼,确实比之前要密 分卷阅读155 集不少。 “可能这雁回山中不止王同临手中那一个早古魂器。”符堇一边对方夏说着,一边指了指一位跑过来的保镖,示意方夏把徐萌交给那位保镖。 “你是说我们刚才遇到的那群厉鬼,和现在遇到的这群厉鬼,并不是来自同一个魂器。” 方夏往一旁让开,那位保镖一边跑,一边顺势把徐萌背在背上。 “没错。先前那些厉鬼少,应该是我们离着魂器使用者有些距离,这次却是在魂器的中心范围了。”符堇听着方夏急促的喘气声,偏头看着,“我背你。” “没事,我还能跑。”方夏摆了摆手,“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些厉鬼。” 符堇低下眼眸。 这些厉鬼也好,困住他们的风水局也罢,他都可以一举解决,只是解决之后,他是天煞之魂这件事也将不再是秘密。 天煞之魂,祸及苍生,祸及天下。 方夏……会害怕的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方夏知道。 就在这时,队伍的中央有人被厉鬼从身上穿了过去,倒在了地上。被一只厉鬼从身体穿过去,并不会致使丧命,只是厉鬼的煞气,会影响到人的魂魄稳定,出现类似患病的症状。 之前靠着丁明的风水局作用,耿家人配合击退厉鬼,一路跑到这里都没人真正被厉鬼击中。而现在,丁明的风水局失去了徐萌的补位,耿家人体力也已经差不多耗尽,队伍终于出现了纰漏。 “耿家的年轻人,帮忙清块空地出来!”顾震高声喊道。 耿立杰和耿朝林两人先动了起来,方夏赶紧跟着跑过去。耿家两兄弟一口气连着拍出去十多张符咒,方夏已经没有纸符,只得悬空画符,符堇在旁搭手,很快就清出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 “请天阳地气,五行归一,诸邪退散!”顾震低喝一声,朝着空地扔出五粒佛珠。 五粒佛珠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一顿,随后自发飞向五个方向。正好将驱退了厉鬼的空地围在其中,钻入泥土,随后朝着一个方向,画出一个大圆。 “进阵。” 顾震一声招呼,其余人立即朝着阵中跑。 众人进了阵,厉鬼被隔绝在了阵外。 半个篮球场大的圆阵,容纳了三十多人,显得稍稍有些拥挤。圆阵的一端被特意空出来,给那位被厉鬼穿过的考古人员躺下,方便耿家人帮忙驱煞。 “符堇,你不进来?”方夏站在阵边,看着阵外的符堇。 “这是辟邪阵,我进去,阵也就破了。”符堇说着,看向阵中央的顾震,“这个辟邪阵坚持不住太久,这只是缓兵之计。” 方夏回头,顺着符堇的视线看向顾震。果然听到顾震正在告诉耿重志,这辟邪阵很快会破,而且他身上没有第二个辟邪阵了,需要赶紧想办法。 耿重志四下张望了一番,找到了丁明的位置,穿过人群,走向丁明。 丁明就在方夏不远处,他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正仰着头喘气。 耿重志在丁明身边站定,丁明侧头看他。 “除非你们想办法把厉鬼处理掉,不然我的风水局撑不住走出山林。”丁明知道耿重志想问什么,直截了当地给了答案。 “要对付这么多厉鬼,需要很多前期准备,眼下这个情况,我们也没法处理。”耿重志叹了口气。 “那只有一个办法了。”丁明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局内局没有徐萌帮忙补位,厉鬼数量又众多,我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那么只能强行破了这风水局。” “你有把握破掉这风水局?”耿重志双眼一亮。 “不是真正的破解,只强行在这个风水局中开辟出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而且维持不了太久。对方察觉后,很快就会将通道闭合。”丁明道,“这里距离我们进来的入口不算太远了,通道打开后,需要大家拼死往出口跑。能不能跑出去,全看运气——我也一样。跑不出去,那就只能被困在山里了。耿家主,你怎么看?” 耿重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同意了丁明这个赌一把的方案。他想不到其他可行的办法,而且天也快暗下来了,入夜之后,满是厉鬼的山林,那就真是孤注一掷也跑不出去了。 耿重志去告知其他人这个消息,丁明整理了一下衣服,跑去找符堇。 “咳!符堇先生,帮个忙。”丁明站在方夏身边,看着阵外的符堇。 “什么忙?”符堇开口问道。 “烦请帮忙开个道,在这群厉鬼中。”丁明把自己打算做的事,简单跟符堇说明了一下。 符堇蹙眉,下意识地看向方夏。这一片林子里已经全部都是厉鬼,他若帮忙开道,就必须暂时离开方夏身边,这让他不是很放心。 “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方夏开口道,“你看耿立杰都活蹦乱跳的,我比他强多了,没事。” “放心,我肯定让我小师弟第一个跑。”丁明又补充道。 “用不着,我最后一个跑也能第一个跑出去。”方夏轻哼一声。 “你跟着队伍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接你。”符堇对方夏叮嘱道。 丁明看了一眼符堇,这算是同意帮忙了。 等符堇叮嘱完了方夏,丁明开始抓紧时间跟他说明需要开道的方位。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各自做好准备,就等丁明打开一条出山的路。 “楚稷,一会儿你就笔直往前跑,别回头。”耿书郸坐在地上,按住蹲在他面前的楚稷的肩膀,小声叮嘱,“这种强行打开的通路,都是呈直线的路,没有岔路。” “我知道,刚刚耿家主已经说过了。”楚稷说着,转过身,背对着耿书郸,“上来吧。” 耿书郸没有动。 楚稷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耿书郸。 “你什么意思?”楚稷咬牙问道。 “背着我你跑不快。”耿书郸望着楚稷,用平静的声音回道,“我自己走。” “你一条腿骨折了,自己怎么走?” “你别管我。”耿书郸垂下眼眸,“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管不着我。” “你要留在这里,是吗?”楚稷转过身,面对着耿书郸坐在地上,“你要留下,那我就陪你留下。” “楚稷,你疯了吗?”耿书郸抬眸瞪着眼前的人。 “对!我早疯了!为你疯的!你负不负责?” “你……” “咳!”被保镖背着,从一旁过来的郑教授干咳了一声,“闹什么别扭呢?他愿意背,那就让他背。你这样闹得我这个同样要人背的老骨头很尴尬啊!” “老师……”耿书郸抬头,呐呐地喊了一声。 郑教授不理他,拍了拍保镖的肩膀,“走了,别理他们。” 保镖:“好咧,郑教授。” 郑 分卷阅读156 教授:“路上跑不动就把我老头子扔下,没事,我不会怪你。你别学那两个没出息的,年纪轻轻,一点求生欲都没有。” 保镖:“您放心,我体能好着呢!跑得动,不会扔下您的。” 保镖背着郑教授走到了稍远处,留下的两人沉默了对视了一会儿,楚稷从地上起来,再次背对着耿书郸蹲下。 “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想留下,我就陪你一起留下。”楚稷低声说道。 耿书郸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随后抬手环上楚稷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郑教师: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欠骂。 楚稷:谢谢郑教授。 郑教师:谢什么?你也一样。 楚稷:…… 第1o8章失策11 楚稷背着耿书郸站起来。不远处一位保镖对他做了个手势,问他需不需要帮忙,楚稷摇了摇头,他现在的体力足够他背着耿书郸再跑上一段。 楚稷走到能够看到丁明的位置,等待出发的信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我也会跟着卷入玄术圈的危险。”楚稷缓缓开口道。 “你知道你还……” “对,我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跳了进来。”楚稷打断耿书郸的话,“所以,我不是被你连累的,这是我自愿的,别一天到晚地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我跟你在一起,或许会遇到危险,但不跟你在一起,也可能会遇到其他的危险,不是只要跟你分开,我就一定能平安一生,说不定哪天遇到一场车祸,我就……” “住口!”耿书郸捂住楚稷的嘴,恼怒道,“别胡说八道!” 楚稷伸出舌尖,在耿书郸手心轻舔了一下,手的主人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楚稷低笑了一声,随后继续道:“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逼着你离开玄术圈的事,是我不对。但你其实曾试着从玄术圈出来,留在我这边,只是没能成功,对么?” 耿书郸没有回答。 “现在我明白了,只要你还是耿家人,只要耿家还在,你就注定不可能成功退出玄术圈。所以,这次换我去你那边。”楚稷低低的声音中带着认真,“我请了大师,培养了专门应对特别事件的保镖,我也在努力学习玄术上的知识。以后,就算待在你身边,我也会保护好自己。我立好了遗嘱,就算我哪天真遇到了避无可避的灾难,公司也会有人接手。你肯定让我替我父母好好想想,那我只能说我注定要当一个不孝子了,因为——我没有你真的活不下去,我知道这说法很荒唐,但这是真的……” “楚稷……” “所以——别再推开我。如果我们这次能够活着出去,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么?” 背后没有声音,楚稷忍不住有些失望,但没有被拒绝,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他调整了一下背人的姿势,正准备往前走走,却发现环着自己脖子的那双胳膊稍稍收紧,背上的侧脸贴在他后颈。 “好……”温和小声的回答,钻入楚稷的耳朵。 楚稷顿住脚步,心头狂跳。 “书郸,你说什么?” “你不是听到了吗?”耿书郸别开头。 “你再说一遍。”楚稷这么说着,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你烦不烦?” “什么烦不烦?”方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在楚稷面前站定,抬头看耿书郸,笑着道,“听郑教授说你不愿意让楚总背?要不我背你?” 方夏伸手就要去拉耿书郸,被楚稷闪身躲开。 “不用。”楚稷出声,直接帮耿书郸拒绝。 “真的不用?”方夏朝着耿书郸挤眉弄眼。 耿书郸瞬间懂了,这破小孩哪是真跑来背他的,他分明是来消遣自己的! “你管好你自己就成。”耿书郸没好气道。 “放心,顺道也会管好你们的。”方夏活动了一下手腕,转身将视线转到丁明那边,抬手跟正和丁明说话的符堇挥了挥手,“一会儿我跟在你们身后跑,保证厉鬼不会靠过来。” 这次逃跑当然不是一股脑地往前冲,应对一些意外情况,耿重志还是做了一些安排。他将耿家人打散在队伍中,假如途中遇到厉鬼,也好有个能够应对的人,方夏就主动跑来了耿书郸这边。 “抓紧时间!”顾震出声催促,显然是辟邪阵快撑不住了。 丁明走到背着徐萌的保镖前,抬头对徐萌道:“一会儿我破局,你跑前面,有什么问题,记得帮忙补救一下。” “我知道。”徐萌点了点头。 “那行,差不多准备好了。”丁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铃铛,那是进山前郭江清发给所有人的,丁明低声念完咒语,随后捏着铃铛不断微调方位,在铃铛响起的瞬间,他看向符堇,“这个方向!” 站在辟邪阵外的符堇,又回头看了一眼方夏,才往前走了两步。浓重的阴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围在辟邪阵外厉鬼纷纷退避。符堇的身影化为一道鬼魅般的虚影,顺着丁明给他指的方向飘去。 丁明闭上双眼,低声吟唱着,周遭的风开始变得动荡焦躁,枝叶簌簌作响,随即风止住。 丁明猛然睁开双眼,高声喝道:“走!” 背着徐萌的保镖立刻提脚,朝着丁明指的方向冲了出去,他身后跟着一名年轻的耿家人。 后面的人紧跟上脚步。 方夏在跟着楚稷冲出辟邪阵前,见到丁明对他伸出手。方夏抬手,在他手心拍了一下。 “快点跟上来。” “没问题。” 转眼间,辟邪阵内三十余人全都跑了出去,丁明殿后,跟在两位耿家人身后。 三十余人的队伍朝着一个方向跑了一段之后,先前被符堇阴气逼退的厉鬼又开始聚集起来,跟在队伍的后面追了上来。 天色变得更暗,林子里的景物也跟着变得影影绰绰起来,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刺骨的阴寒。 每个人的体力和运动能力都不一样,最初还能保持着队形,但时间一久,队伍就开始变得有些混乱。楚稷带来的那些保镖,有丛林实战经验,尚能配合着维持一下队形,但其他人基本就只是单纯地跟着队伍往前跑了。 方夏跟在楚稷身侧,努力让自己不跟丢,但视线忍不住往后飘,原本跟在他们后面的耿重志,已经跟他们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现在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突然,队伍后面响起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方夏回头问道。 “那、那位姓耿的老先生……从那边的斜坡边踩空掉下去了……”后面跑上来的一个考古队队员,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面上一脸惊惧,“我、我看到好多厉鬼围了上去……” 方夏脚下一顿,前面就有两道人影,转身 分卷阅读157 朝着后面的斜坡跑去。那两道人影方夏不陌生,正是耿立杰和耿朝林。 方夏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视线无意间上抬,入眼的是队伍后面追上来,将要布满半面天空的厉鬼。 方夏的视线还未来得及从那大群的厉鬼收回,就感到身边一阵冷风吹过,阴冷中夹杂着熟悉的冷香——符堇回来了。 “符堇,我要回去看看。”方夏放满脚步,扭头对跟在自己身旁的符堇说道。 “我陪你去。” “好。”方夏点了点头,转身朝着耿立杰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冲出辟邪阵前,丁明要求大家不要打手电筒,有亮光容易暴露他们所在的位置,会被操纵雁回山风水局的人锁定位置。虽然他打破风水局的瞬间,就已经大致暴露出了他们所在,但位置并不具体。若是开了手电筒,那就跟靶子没什么两样了。 在昏暗的林子里找人并不容易,离开队伍后,找了好一会儿,最后循着耿立杰他们的声音,在一处斜坡下面发现了人。 折回来的不止是耿立杰和耿朝林,还有两位年长的耿家人。 方夏跑过去帮忙击退两只厉鬼,冲着下面的人喊道:“喂!还好吗?能爬上来不?” “家主受伤了。”耿朝林回道。 耿朝林蹲在耿重志身边,把人背起来,剩下的耿家人忙着应对涌过来的厉鬼。方夏伸手帮忙把耿重志拉上来,然后下面其他的耿家人。 耿重志看着方夏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意外。虽然有符堇跟着,但这里不仅仅有厉鬼,还有风水局,脱离队伍很可能就这么被困在里面了,但方夏却还是冒险折回来救他了。这人明明对耿家没多少归属感,也没把他当亲人…… “你为什么也跟着折回来了?”耿重志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什么为什么?”方夏抓住符堇的手,从斜坡边爬起来,拍了拍裤子,回头看着耿重志不怎么正经道,“你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嘛!” 耿重志:“……” “家主,看那边!” 就在耿朝林背起耿重志的时候,一位耿家人突然叫道。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群厉鬼,贴着地面,朝着他们这边席卷而来,宛如海平面上的海浪。“海浪”不高,但若是被他们淹没,必然再无生还可能。 跑! 几人反应过来,拔腿便跑。 然而,那几乎连成一片的厉鬼,席卷过来的速度超出他们了他们的想象,很快就到了他们身后几米开外的位置。那不是厉鬼自身拥有的速度,那分明是被风水局转过来的! 这样下去不行,符堇看了一眼方夏,最终做出了决定——他不能让方夏有事。 符堇看着那群厉鬼,眼底染墨,身上的阴气变得更加浓重,指尖漆黑的火焰无声地跳动着。 而就在这时,方夏猛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最前面的两片厉鬼陡然停下了冲势,扭身朝着身后的厉鬼反扑回去。 符堇一愣,跟着停下脚步,看向方夏。 果然看到方夏神情专注地盯着那群厉鬼,指尖在空中不疾不徐地画出无形的符印,而对厉鬼的控制力,却如同焚山烈火般,以一种要覆盖整座山林的势头,飞快地扩散开去。 前面的奔逃中耿家人察觉情况,停下脚步,惊异地回头看去。 “这是……方夏做的?”看着大片厉鬼安静地停留在空中,耿朝林讶异地问道。 这问题并不需要谁来回答,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什么术法?”耿立杰问道。 “御鬼术。”耿重志缓缓开口道,“他在用御鬼术统御万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恭喜方夏,抢得大佬一二三四五……个十百千万的人头。 第1o9章失策12 方夏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试着用御鬼术去控制那汹涌而至的厉鬼群。 使用御鬼术大范围地控制鬼魂,方夏仅在鬼市成功过一次,之后再没能成功过,不久前还刚刚失败过一次。他对自己成功的把握不大,但跟在身边的符堇一直没出声,也就是说现在还不到绝境,还留有让他姑且一试的余地。 然而,这一试,却是意外地成功了。 看到追着他们跑在最前面的两排厉鬼被控制住后,方夏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他找回了鬼市使用御鬼术时的感觉,术法的力量流畅地往外扩散开去,飞快地覆盖附近一带的山林,朝着远方蔓延而去。 这一次尝试的控制范围远远超过了当时在鬼市的范围,但方夏觉得他还能控制得更广更远。山林间,尖啸狂乱的厉鬼被控制住,安静地在原地静候。而借着与被控制厉鬼的联系,方夏能够大致感知到山间的地貌。 这种感知先是抵达之前布过辟邪阵的地方,然后是发现王同临的悬崖边,又到了悬崖对面王同临的站立的位置。方夏眉头一皱,他感觉到血腥的味道,以及亡魂被厉鬼啃噬的凄厉绝望。 王同临死了? 方夏在空中画着符文的动作一顿,随后连画三道,制止了厉鬼啃噬那亡魂,下达把那疑似王同临的亡魂带回来的命令。 山林已经悄然无声,出来鸟鸣虫叫的声音,厉鬼的凄叫声已然消失无踪。耿家人看着方夏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又一声不吭,也拿不定现在是什么情况,自然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搅。 用御鬼术统御万鬼,耿家祖上曾经有人做到过,但那是被记载在家族史上的人物,距今至少有千年之久。就算是耿重志,也完全不清楚这统御万鬼的御鬼术是如何施展的。 约摸过了一刻钟,方夏突然扭头看向耿立杰,开口问道:“有铜钱吗?给我一枚。” 耿立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走过去递给方夏。 “你要做什么?” “封个亡魂。”方夏接过铜钱,顺口回道。 在见到自己操纵的厉鬼,带着那亡魂回来前,方夏其实不敢百分百确定那就是王同临的亡魂,然而,现实却没有给他太多意外,那亡魂确实是王同临。遭遇了厉鬼的啃噬,王同临的亡魂手脚已经变得透明,神魂残缺,状若疯癫。 “王同临……”耿重志看着被两只厉鬼带过来的亡魂,惊讶了一瞬之后,神情变得复杂。 这个人之前驱使厉鬼追杀他们,现在不但人死了,魂魄还变得残缺不全。他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畅快。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王同临的亡魂在方夏面前缩成一团,随后又突然仰头露出狰狞的表情,[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为什么害我?为什么!] 方夏抛起铜钱,指尖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将王同临镇封在铜钱内。 分卷阅读158 王同临是个悲剧,方夏最后救下他的残魂,有同情的原因,也有他想要从王同临口中找寻线索的念头。 “接下来——”方夏把镇封着王同临亡魂的铜钱塞进自己的口袋,抬头看了一眼还安静地飘在空中的大群厉鬼,扭头看向符堇,“这些厉鬼怎么办?” 要镇封,手上没有能够用的法器;要超度,这些都是见了血的厉鬼,尽管非他们所愿,但已是超度无望;全部灭了,方夏能做的只是让他们自相残杀,那需要花费不少时间。总不能就这么带着大群的厉鬼出山吧? “先把他们留在山中,这里有风水局,一时间他们也不会跑出山,可以回头再做处理。”符堇走到方夏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先出去,丁明打开的通道要关上了。” 雁回山风水局还在未知者的操纵中,再不抓紧时间出去,一旦丁明打开的通道闭合,也就意味着他们将会被困在这风水局中。即便没了大群厉鬼带来的凶险,但并不表示风水局中就毫无杀机。 方夏拿出引路铃摇了一下,找到正确的方向,就拉着符堇拔腿狂奔。耿家人随后动身,跟上方夏的脚步。 耿立杰跟在耿朝林身旁跑着,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在方夏和符堇互牵的手上,熟悉的怪异感又涌了上来。只是耿朝林背着耿重志,他不方便跟对方讨论,只能一个人皱着眉头默默琢磨。 方夏一行人还是赶在通道闭合前,逃出了雁回山,抵达他们最初进山的山腰停车场。不过这不是丁明的通道给力,要感谢的是在出口帮忙维持通道的龚白凝。 “里面没人了吧?”龚白凝出声问道。 “齐了,都出来了。”有人过来清点了人数,高声回答龚白凝。 丁明看到方夏,一个悬起的心脏总算落了地。他用被吓得冰凉,还未暖过来的手,摸了根烟塞自己嘴里,才朝着方夏走去。 “明明看你跑我前面,结果出来发现你不见了,吓得我一身冷汗。”丁明在方夏面前站定,抬手在方夏肩头捶了一下。 “来,给你抱抱,压压惊。”方夏笑着朝张开双臂。 “免了。”丁明扫了一眼方夏身旁的符堇,真抱了他,那不是给他压惊,是给他压力。 就在众人劫后余生地互相说着话,龚白凝收手任由风水局自行封闭之时,山的一头传来了一声响。 [哐——] 鸣金之声,余音悠长,在山间回荡。 “铜锣的声音?山上怎么会出现铜锣的声音?”有人问道。 [哐——] 天空开始积起漆黑的云,阴沉压抑,山风也跟着阴冷肃杀起来。 “是阴兵!”龚白凝惊异地出声低呼,随即警告众人,“都低头,别看!” “婆婆,什么是阴兵?”有人小声问。 “鬼差拘恶鬼,阴兵刑杀厉鬼,阴兵是负责处理阳间厉鬼的。平常出现厉鬼,他们不会现身阳间,只有当厉鬼闹出大动静了,他们才会出手。”龚白凝解释道,“一定是刚才风水局被打开通道,里面大群厉鬼的阴煞之气冲出,冲撞了阴阳界限,才招来了阴兵。” “那为什么不能看?” “有个说法是跟他们对上视线,可能会被强行征兵,带走你的魂魄加入他们。”耿重志咳嗽了一声,接着道,“阴兵借阳道,尽杀戮。他们会把这一带厉鬼全部杀尽,我们最好等他们鸣金收兵后再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阴兵(森森一笑):捡人头了~ 第11o章失策13 杀尽这一带的厉鬼?方夏顿时心头一紧,伸手抓住身旁符堇的胳膊。 “怎么了?”符堇从山头那片翻滚的黑云收回视线,侧头看着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方夏。 “你先进玉玦躲一躲。”方夏盯着山头上那翻滚不停的黑云,压低声音对符堇说道。 “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些阴兵不是会杀尽这一带的厉鬼么?你在外面太危险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第三声锣响,方夏倏然抬头看去,在那团滚动的黑云上,有人影浮现而出。 黑云离着他们这边的停车场不算远,以方夏的视力,大致能够看清那些人影的模样。他们穿着漆黑的盔甲,面上戴着纹路各不相同的面具。面具的花纹诡异,复杂难懂,但盯着看却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他们手上还拿着各不相同的武器,或长矛,或长|枪,或唐刀,或弓箭,也不尽相同,但却是和盔甲如出一辙的漆黑。 这些……便是阴兵。 阴兵出现的速度十分快,眨眼之间,那黑云之上便结成了一支军队的规模。而那支军队领头的几位,第一时间就朝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符堇被发现了! 方夏心头一凉,却是毅然上前一步,将符堇护在身后,对上那几位阴兵的视线,垂在身侧右手的指尖微微颤动。随后,山林之中出现了隐隐的骚动,方夏在将那些还未脱离他控制的厉鬼聚集起来。那些阴兵若敢动符堇,他这边也不会客气。 符堇发现了方夏的意图,一愣之后,从身后半拥着方夏,抓住他的右手。 “别攻击他们。”符堇在方夏耳边小声说着,抬眸看向半空中的阴兵,“别担心,他们不会对我动手。” 仿佛是为了印证符堇的话,下一秒,方夏看到那领头的几位阴兵,对着他们这边弯腰,恭敬地致了一礼,随后带着身后的阴兵,朝着雁回山俯冲而下。 方夏眨了眨眼,确定了那些阴兵完全没有要对符堇动手的意思,绷紧的神经一松,同时收回了对山林中厉鬼的控制。 “不是说那些阴兵会杀尽这一带所以的厉鬼吗?”方夏转过身,扫了一眼不远处坐在地上的耿重志,抬眸困惑地望着符堇,“难不成耿重志不懂装懂瞎说的?” “他们确实会杀尽这一带所有的厉鬼,但不包括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有主的厉鬼。”符堇抬手,拨弄了一下方夏挂在脖子上的玉玦,勾唇笑道。 听起来十分靠谱的理由,但方夏总觉得符堇没有说实话。 还有刚才那几位阴兵是在对符堇致礼么?说起来之前在鬼市他也见过阴差对符堇行礼。他们为什么对符堇那么恭敬? 方夏正要开口问,却先听到了符堇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方夏疑惑地应了一声。 “我能抱抱你么?”符堇低声问道。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随便抱,随便摸,我的就是你的嘛!”方夏笑着对符堇张开双臂。 符堇轻笑一声,伸手如愿地将方夏整个人抱进怀中。 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身躯,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的方夏,无论何时都能用最温暖的方 分卷阅读159 br/> 阴兵c:打架不如捡人头啊捡人头~(?_?)ノ⌒ 第111章失策14 耿家老宅遭遇了王家的攻击?方夏听到这消息只觉得有些反应不过来。王家不是一直小心隐藏着身份,怎么突然间就光明正大地打上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夏拉住拖着行李箱,从房间走出来的耿家人问道。 “是家主那边接到的消息,具体我们还不太清楚。”那位耿家人被迫停下脚步,“我们现在赶着回a市,有什么事你晚点问家主吧。” 方夏松开手,看着那人和其他耿家人在走廊汇合,快步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等一下!我也跟你们回a市!”方夏冲着他们喊了一声,扭身冲进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他师父遇害,跟王家人脱不了关系。如今王家人主动对耿家老宅那边出手了,他肯定要去看看情况。而且,耿文秋重伤,他也稍稍有些在意。 回到房间风风火火收拾了行李,方夏就急匆匆地拉着符堇,跟着耿家人一起下了楼。 在酒店的大门前,停着一支车队。那不是属于楚稷的越野车队,而是清一色的私家车,都是从隔壁市的耿氏分公司调派过来, 分卷阅读160 特地来接e市的耿家人去机场的。 车队附近站着一些人,有楚稷带来的几位大师,也有被耿重志请来帮忙的顾家人。不过他们并不是要与耿家人同行,而是单纯地来送行的。 耿家遭遇了袭击,现在正是对外警戒的时候,若是没有对方的邀请,外人最好不要介入。因为这种时候,圈内人无论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去接近这个家族,他们都会认为你不怀好意,就像受伤的猛兽,将会充满攻击性,对随意接近自己的动物,露出愤怒的獠牙。 在车队靠后的一辆车边,楚稷停稳推着的轮椅,将轮椅上的耿书郸抱进后车座,眉头紧锁着抓着耿书郸的手,不肯从车上下来。 “我跟你一起回a市。”楚稷开口对耿书郸道。 “抱歉,楚总,我们耿家这段时间不方便招待外人。”站在车边,等着上车的一位耿家人语气生硬道。 楚堇面色不善地回头看站在车外的耿家人。 耿书郸回握住紧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拉回楚稷的注意力,“过段时间我会联系你,现在真的不方便带你一起回耿家。” “在雁回山上,你答应过我的还记得吗?” “我记得。”耿书郸点头道。 “记得就好。”楚稷凑过去,在耿书郸额头落下一个吻,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对方的手,从车里出来。 方夏跟着几位耿家人走出酒店大门,正要跟着他们去车队后面的车,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丁明拽住了衣领,方夏被迫停下脚步。 方夏转身看向丁明,“是你啊!干嘛?” 符堇跟着转身,微凉的目光落在丁明身上。 “咳!”丁明躲开符堇的视线,对方夏道,“你也跟他们回耿家?” “对啊!怎么了?”方夏回道。 “来送送你不行?” “行啊!然后呢?”方夏和丁明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十分熟悉,他一看丁明的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还有其他话要说。 “追查暗害师父的凶手重要,但耿家的事你别参与太多,别让自己陷入危险。”丁明稍稍正色道,“我们鹊山观就这么三口人了,可不能再少了。” “错了,我们鹊山观是四口人。”方夏伸手把符堇拉过来,挨着人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符堇抬手,揉了揉方夏的脑袋。 丁明:“……” “你也要小心,师兄。”方夏站直身子,一手握拳伸到丁明面前。 丁明抬手握拳,跟方夏的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丁明放下手,方夏转身,带着符堇朝着车队后面的车走去。他原本是想跟耿书郸坐同一辆车的,不过中途有耿家人过来,让他去耿重志那辆车。 耿家老宅出事,收到联络的是耿重志,具体什么情况耿重志要比其他人清楚。跟耿重志坐一辆车,也方便打听情况。于是,方夏在耿书郸车前折返,跟着过来叫他耿家人,去了前面的车。 耿重志坐在副驾室,骨裂的右手绑着绷带夹板固定着,用纱布吊在胸口,他的脸色不是很好,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凝重。 方夏看了他一眼,就利落地和符堇一起坐进了后车座,关上车门。 很快,车子发动,驶入漆黑的夜色中。 “耿家老宅那边是什么情况?”开车的也是耿家人,方夏便对耿重志直接开口问了。 “是王家人动的手。”耿重志回道。 “他们怎么会突然发难?”方夏又将自己最初听到消息时,产生的疑惑问了出来。 “不是突然动手,而是有预谋地调虎离山。”耿重志缓缓道,“雁回山上墓葬地出现恶鬼,就是引导我们耿家人进山的手段,也是调虎的诱饵。” “等等!王家人怎么知道耿书郸的老师正好是那考古队的领队教授?耿书郸是因为郑教授的关系,才进雁回山看情况的,之后才有了被困雁回山的事……” 耿重志摇了摇头,“那就是专门为我们耿家人设的局,二叔和郑教授认识,只是一个让他们更快达到目的的巧合。即便二叔和那郑教授没有关系,出现恶鬼相关的事件,我们耿家人多半是会被请出手的。就算没人找上耿家,他们也会安排一个人来下委托,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耿家人被困在雁回山。” 耿家人被困在山中,耿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成功引得耿家家主带着大半的耿家精英进了山。然后事先准备好的风水局一开,将耿家的中坚人物,就被困在雁回山,老宅那边就缺了能够及时援助的人手,王家趁机发动袭击,自然是一举成功。 王家躲藏在门派背后,一直没有露脸,大家认为他们会继续隐藏下去,直到找齐祭石为止,于是他们利用了这个思维漏洞。直接对四大家族之一的耿家发动袭击,这更是匪夷所思,于是他们就这么反其道行之。 调虎离山之后,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耿家老宅就这么被攻破了。但方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耿家怎么说也是玄术圈的大家族,怎么可能对外敌毫无防备呢? “你们就留耿老太婆一个人看的家吗?”方夏嘀咕道。 “老宅那边还是留了一些人的。对方八百年前也是位列玄术圈六大家族之一,虽然从玄术圈消失了几百年,但我们依旧没有小看他们的意思。”耿重志道,“但我们还是低估了,王家积攒的力量超过了我们的预计,已经可以算是一个上层家族该有的实力了。而且王家对我们耿家家学御鬼术有研究,而王家家学的咒术,却是已经是玄术圈消失几百年了,应对起来十分棘手。最关键的是——耿家老宅有内鬼。” 耿重志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铁青,“我将祭石交由大姨保管,并没有宣扬。有机会察觉到祭石在老宅的,就只有老宅的人。” 第112章新旧交替o1 雁回山是王家的阴谋,其实还只是耿家初步调查后,所推断出来的结果。不过,这个推断结果,方夏在跟着耿家人下了飞机,回耿家老宅的车上,从他镇封的王同临口中,得到了确切的证实。 王同临被厉鬼啃噬,神魂不全,说话颠三倒四,时而疯狂时而悲愤,但他依旧把雁回山事说清楚了。 雁回山考古墓葬地恶鬼作祟,是鬼宗门闵霄的手笔,风水局则是苏闻出的手,而在风水局中操纵万千恶鬼的——是来自门派中擅长操纵鬼魂的高手。包括王同临在内,一共四人。他们在闵霄的帮助下,找到了四件古老的魂器,然后按照闵霄的指示,带着魂器前往雁回山,协助苏闻,将包括耿家家主在内的耿家精英,尽数困杀在风水局中。 直接跟四大家族之一的耿家动手,王同临和那三人本来是犹豫的。 耿家家主和耿家精英,若是死在雁回山,那耿家 分卷阅读161 必将迅速没落,四大家族缺失一角,对玄术圈世家阵营是一次重创,而门派在局势上能够进一步占优。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风险只要带点脑子就都能想到。他们这是对耿家动了真格,一旦失败,计谋败露,那就是给世家送上了动手的现成理由。 在玄术圈,无论是门派还是世家,都不会随意动手去摧毁一个团体,人人都自诩正义之士,明面上是绝对不会像邪教那般肆意妄为。 比如,耿家人杀害了玄雍派弟子,玄雍派带领其他门派声讨耿家,顺道以此借口跟世家拉开战局,这是“讲理”的。但之后那杀害玄雍派弟子的耿家人死了,玄雍派再去伤耿家人,那就是“不讲理”了。 门派已经和世家拉开了战局,但明面上却还没真动过手,他们都遵守着游戏规则。 王同临他们不想世家对门派动手的理由,因为他们害怕。近百年来,世家一直是玄术圈的主导,已经足以说明世家强于门派的事实,正面对上世家,门派是没有胜算的。 王同临他们迟疑,然后闵霄抛出了诱饵——他提供线索帮忙找到的古老魂器,将归属于他们。那是实实在在的好处,王同临他们心动了,思量再三,决定了暗中协助闵霄。 然而,闵霄误导了他们! 那古老的魂器并非他们所想的珍品法器,使用那魂器的下场,便是成为魂器中厉鬼的活祭品,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神魂破灭的下场。 方夏将癫狂地从车窗飘出去的王同临封回铜钱,把王同临的话转述给前面副驾室的耿重志。 耿重志听完,下颚的线条紧绷。若不是他谨慎了找了丁明,楚稷那边又机缘巧合地带着两位风水师,他们耿家的中坚力量,说不定真的就这么葬送在了雁回山。 车队在耿家老宅门口6续停下,耿重志下了车,一位看着年过不惑的男人,立即跑过来扶他。 那中年男人是耿家旁支的人,他扶着耿重志,往老宅里走,方夏和符堇跟在他们身后。 一进老宅大门,方夏就发现原本毫无人气的老宅,到处都守着人,整座宅子里面,都处于戒严的状态。 这些都是耿家的人,方夏一路看过去,有些人看着眼熟,有些人则感觉面生。 耿重志直接去了耿文秋的卧室。耿文秋的卧室在第二进院子的二楼,一路上,扶着耿重志的那位耿家人,将老宅的情况简短地说了一遍,主要讲的是关于耿家内鬼的事。 耿家内鬼目前有嫌疑的共计七人,管家童叔,厨娘陈姨,负责联络外姓客的联络员程东,以及曾经安排给方夏当助理的王珂,除此之外,还有三名来拜访过老宅的外姓客。 “我知道了。”耿重志点了点头,在耿文秋的房门前停下脚步。抬手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应答后,推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扶着耿重志过来的那位耿家人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守着。 方夏看了他一眼,试探着往房间里走了一步,见那人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拉着符堇一起进了房间。 装修古朴的房间内,沉香淡淡的香味浮动着,方夏吸了吸鼻子,放轻脚步,往里走了几步。 里面床边围着三个人,除了刚进来的耿重志,还有两位老人。一位是身形清瘦的老者,他是耿文秋的六叔耿荣兵,耿家辈分最高的人,曾经在耿家宗祠,亲手帮方夏在耿家族谱里加了名。另一位是个老妇人,面容和耿文秋有七分相似,方夏猜她应该就是耿文秋的亲妹妹,也就是耿重志的母亲耿文兰。 方夏在距离床的不远处站定,耿文秋躺在床上,身影被三人挡住,看不分明,但他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舅爷,大姨她怎么样?”耿重志看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耿文秋,开口问耿荣兵。 “这咒术,我没法解。”耿荣兵摇了摇头,用低哑的声音回道。 耿重志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算了,解不了,就解不了吧。”耿文秋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方夏回来没?” “回来了。”耿重志侧身让开,让耿文秋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方夏。 方夏对上耿文秋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然后双手插在裤兜,由着她看了。 “你们先出去,我跟方夏说几句话。”耿文秋道。 耿荣兵扫了一眼方夏,第一个转身往外走。耿重志弯腰扶耿文兰站起来,然后跟在耿文兰身旁,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三人6续走出房间,耿文秋的视线又转到了方夏身旁的符堇身上。那眼神意思很明显,是希望符堇也能够回避。 “你怎么那么麻烦?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方夏嘴上抱怨着,却还是回头看向符堇,“你去外面等我,很快就出来。” 符堇抬手抚上方夏的面颊,拇指在他眼角摩挲了两下,又看了一眼耿文秋,随后低声应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方夏目送符堇走出房间,才慢吞吞地转身,走到耿文秋的床边。 走近了看,他才看出耿文秋消瘦得厉害,面颊凹陷了下去,面色隐隐发黑。在她脖子的侧面,有一块漆黑的印记,乍一看像是墨笔画的图纹,但仔细看,会发现那是一个个诡异的符文,密集地聚在一起,形成那么一块印记。 这应该就是咒术留下的痕迹。 方夏感觉心口有些发闷,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他从未将耿文秋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和耿文秋接触以来,就没一次交谈是令人愉快的。耿文秋苛刻,强势,不友好,还喜欢拿捏人,是一个性格十分糟糕的老太婆,方夏一点也不喜欢她。但是,大概血缘真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现在看着仿佛即将油尽灯枯的耿文秋,他竟是感觉难过的。 “坐吧。”耿文秋抬了抬眼皮,用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站着做什么?我是中了咒术,又不是得了瘟疫,还怕我传染给你不成?” 话是没错,但这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听完就十分不想往床边坐了。 方夏转身从一旁拖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面对着耿文秋坐下,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摆出一脸嫌弃,“毕竟是几百年前的咒术,你们都弄不清这咒术的原理,说不定真会传染呢?我觉得我需要小心点。”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符大佬,你家方夏欺负老弱病残了! 方夏:我没有!我不是!你造谣!是耿老太婆先动的口!我是被动触发技能而已! 第113章新旧交替o2 方夏一条腿曲着,后脚跟搁在椅子的隔档上,一条腿伸着,抵着床脚的柱子。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扭着头,盯着床尾原木色的木雕花看。 耿文秋平躺在床上,侧头看着方夏的侧脸, 分卷阅读162 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她儿子的身影,跟坐在那里的青年重叠在了一起。 重宣…… 耿文秋张嘴想喊,但很快回过神来,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咽了回去。 她儿子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了,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方夏这个孩子眉眼长得太像他父亲,一晃神就看看岔了。这也难怪,这孩子是她的重宣留在世上唯一的亲骨血。 方夏盯着床尾处的原木花雕,盯得眼睛都泛酸了,但房间内却静悄悄的,称有话跟他说的人,在他坐下后就没再开过口。方夏拿余光往床上扫了一眼,发现耿文秋侧头望着他,视线的聚焦却有些飘浮,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你没话说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方夏转过头,看着耿文秋说道。 耿文秋回神,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关于你母亲的事。” 方夏眸光颤抖了一下,低下眼帘,“这个就算了吧,我妈都过世快二十年了,没什么好说的。” “你就随便听听吧。”耿文秋说着咳了两声,又硬生生地止住,“现在不说,我怕是没机会说了,我不想末了还把这些话带进棺材里去。” 方夏嘴角动了动,小声嘀咕道:“玄术圈那么多能人,想办法找找,说不好就有人能解你的身上的咒术。就算是瘟疫,也不是没救的病。” “等我好了,你还能那么听话在我跟前坐着?” 方夏噎住。 耿文秋瞥了一眼方夏,转头看着床顶,“我就趁着这次机会,把早该跟你说的话说了吧。” “说吧说吧,不就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嘛!啧!老年人就喜欢说这种事。”方夏把搁在椅子档上的脚放下,身体往后一仰,靠着椅背。 “重宣,你的父亲,他最初娶妻是和玄术圈一个家族的联姻,那女孩是我挑的。”耿文秋徐徐说道,“不过那孩子命薄,生下了博文之后便过世了。五年之后,重宣遇见了你的母亲方容鸢,动了真情,想要娶她过门,但我没同意。你母亲只是普通人,而我们耿家人是常年与鬼魂打交道的,她不适合嫁入我们耿家——这是我反对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的私心,我不希望博文继承人的身份被动摇,那孩子从小没了母亲,我不想让他再失去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再之后的事情,方夏在他师父病房偶然听到耿文秋提到,他大概都知道。 他母亲最终还是跟他父亲在一起了,没名没分地怀了他,然后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然后,在他还没出世之前,他父亲出车祸去世,他母亲一个人顶着闲言碎语,将他拉扯到三岁,被查出得了绝症。于是,为了他,他从未踏入过耿家大门的母亲,带着他去了耿家,恳求耿文秋收养他。耿文秋同意了抚养,但并没有将他留在耿家,而是交给了马广平——也就是方夏之后的师父代为照顾。 “那时我是想你还未曾踏入玄术圈,那就让你远着耿家,远着玄术圈。”耿文秋顿了顿,又继续道,“玄术圈不是个好地方,我们没机会挣脱,你却是有机会远离的,谁想世事难料,符堇选中了你当他的镇守人。” “说明我和符堇有缘分。”方夏耸了耸肩,回了一句。 在这段往事中,对方夏来说最为难受的,是小时候一直有人说他母亲勾引耿家家主,却被耿家所不齿,才最终没能嫁入耿家。不过,在知道那些不过是恶鬼的私语后,那根哽在心头的刺也就消了。对于耿家好感依旧没多少,但过去的事他也不打算耿耿于怀了,毕竟两位当事人都已经过世二十多年,他再死命追究那些理不清谁对谁错的事,还有什么意义? 方夏仰头看了一会儿头顶的吊顶,再低头,发现耿文秋正皱着眉头盯着他。 “你跟符堇现在是什么关系?”耿文秋因为身体虚弱,原本显得有些浑浊的双眼,在问出这个问题时,眼底却透出了几许锋利。 方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才耿文秋是说的那些往事,都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而且耿文秋这神情,显然是看出他和符堇的关系了。 既然都知道了,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恋人关系。” “他是厉鬼!”耿文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知道,符堇是什么,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是你告诉我的。”方夏那小手指掏了掏耳朵,随后看着耿文秋,嘴角微微下撇,反问道:“那又怎样?” “厉鬼是会害人的……” “人就不会害人了吗?” “你就非要跟他在一起?” “我就对他动了心,我不跟他在一起,我跟谁在一起?”方夏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耿文秋,“如果你想说的就这些,那我先出去。” 看着转身就要往外走的方夏,耿文秋叹了口气,这性子竟也是随了她儿子,一点也不乖顺不说,在感情上还认死理。 “等一下。”耿文秋喊住方夏。 “干嘛?”方夏回头看她。 “我画了一份八煞拘魂阵图,或许能够封印住符堇。那图就放着卷宗室,我会让重志拿出来给你,万一将来你跟符堇之间出了问题,他出手伤你,你也好提防一二。” “我跟符堇之间才不会出问题。”方夏撇了撇嘴。 “你可以走了,我累了。”耿文秋说完,闭上了双眼,没有再搭理方夏的意思。 方夏站着看了一会儿床上的耿文秋,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房门外,耿重志他们都不在,之前扶耿重志上来的那位耿家人倒是还守在门口。符堇站在房门正对的走廊扶栏边,而在他不远处站在一位样貌姣好,看起来有些偏瘦的中年女性,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见方夏出来,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径直从方夏身旁走过,进了耿文秋的房间。 守在门口的那位耿家人没有阻止,看来那名女性也是耿家人。方夏一边想着,一边朝着符堇走去。 符堇原是面朝着院内,听到方夏出来的动静,才转过身,眼神温和地看着方夏朝自己走来。 “怎么不找个地方坐?”方夏拿手指勾了勾符堇的手指,被符堇反手握在手心。 “这里等着,你出来我就能看到。” 方夏用另一只没被抓着的手,伸出手指,戳了戳符堇腹部,挑眉道:“这情话说得不错,哪里学的?” “心里想的。” 方夏弯了眼角,对符堇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又低声说了两句话,方夏才开口问,“刚才进去那女人是谁?” “耿淑芸。”符堇道,“耿文秋的妹妹耿文兰有二子一女,除了耿重志和耿重旻,还有一个小女儿,就是刚刚你见到的耿淑芸。耿淑芸原本有个儿 分卷阅读163 br/> 第114章新旧交替o3 耿淑芸的儿子叫耿文浩,在玄术上的天赋不低,原本是耿家的后备继承人。也就是一旦正统继承人耿博文出事,那继承人的位置就会落到耿文浩身上。只是,谁也没想到,去年耿博文入魔,耿文浩也被卷入,正统继承人和后备继承人双双没了性命。 耿淑芸痛失爱子,之后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了,玄术圈的事基本不再多管,耿家老宅这边也不再过来。她儿子是死在玄术圈,而耿家老宅则是在玄术圈举足轻重的存在,踏足这个地方,只会叫她觉得难受和厌恶——这也是在方夏入耿家族谱时,她没有露脸的原因。 这一次要不是耿文秋重伤,为了排除内鬼,老宅这边用人有要求,造成人手不足,时隔大半年没踏入耿家老宅的耿淑芸,才会出现在这里。 方夏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听符堇把耿淑芸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是人间极痛,方夏做不到感同身受,但耿淑芸对老宅回避的心情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耿博文入魔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他最初来到耿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但跟他说的人都语焉不详,据说是耿家封锁了消息,具体也不是很清楚。 “魔是踏入邪道的术士,死后形成的幽魂。耿博文在幼年时,被那东西夺舍了身体。”符堇说道,“去年,那东西被顾家继承人逼得暴露了身份,最后被诛杀。其实准确说起来,耿博文在年幼时就过世了,去年死去的只是占用他身体的幽魂而已。” “等等!那什么幽魂夺舍了耿博文的身体,耿家就没人发现么?你也没发现?”方夏走下最后一阶楼梯,转身看着符堇。 “那游魂用的是任家禁术阴尸阵,借的不仅仅是身体那么简单,而是这个人的阳寿、运势、命格等等都会被借用,他夺舍之后,跟活人无异。任家阴尸阵,还有还阳术之称。”符堇也跟着停下脚步。 “任家居然会那么厉害的法术?!”方夏惊异地瞪大双眼。 “真正的阴尸阵,很久以前就被任家列为了禁术,现今已经失传了。单纯将要夺舍的对象,成功炼化成阴尸的过程,除了要抽离夺舍多想的魂魄外,就要残害数不清的活人,背负沉重的罪孽。”符堇说道,“现在任家的阴尸阵,是炼化单纯的尸体,让鬼魂能够顺利附身在那尸体上。” “……这听着感觉像在做僵尸。” “嗯,所以玄术圈内,任家被称之为舞尸世家。” 方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听着就瘆的慌,这普通人都不敢找委托他们办事吧?” 耿家虽然御使鬼魂,但普通人看不到,不存在吓人的问题。任家这种指挥着尸体办事,不得把一般人吓出心脏病。 “不,委托他们的人还挺多的。”符堇说道,“事实上,在单靠委托,不算家族公司产业的收益,任家是在玄术圈中赚钱最多的世家。” 方夏一脸问号,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流行起了看尸体表演了吗? “任家是活人和死人的生意一起做的。”符堇给方夏解释道,“活人会委托任家让过世家人短暂还阳,在允许范围内,了结一些未了的心愿。亡魂想要短暂在阳间走动,也会找任家。亡魂的报酬,或是托梦给家人支付,或是用自己的墓葬品支付,再不行,便附在阴尸上给任家干活完成支付。” 方夏:“……”这确实是很能赚钱了。 无意间延伸到任家的话题刚告一段落,方夏就见到一位青年男子朝他走来。 这人自然也是耿家人,现在耿家老宅里基本没有外人。 “家主让我传话给你,希望这段时间你能留在老宅。”那人看了一眼符堇,在两步开外站定,对方夏说道。 “行啊!我住哪儿?”方夏原本就是打算留下的。 耿家被王家袭击,说不定会留下一些关于王家的线索。再不济,抓到耿家那个内鬼,也是一条线索。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等待,而留在老宅等着,自然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方夏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耿文秋的情况,他还是有些担忧的。 “你还住在你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第三进院子的二楼,你的行李刚刚我已经帮你搬上去了——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不用,我记得是哪间。”方夏摆了摆手。 那耿家人将房间钥匙交给方夏,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方夏拿着钥匙,带着符堇去了第三进院子二楼的东厢房。那是他最初被骗来耿家老宅住的房间,也是第一次见到符堇的地方——当时他还以为符堇是玉玦精呢! 打开房门,就看到被放在房间玄关的行李,方夏把行李推到衣柜边,整个人呈大字平躺在床上。在雁回山的山林中跑了一整天,之后又只在酒店睡了两小时,就连夜坐飞机赶回了a市。虽说路上有眯过眼,但并没睡熟,现在稍稍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被疲劳感催生出一阵阵的困意。 方夏听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听到一旁的衣柜被打开,扭头看去,发现符堇在帮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出来。 “别理了,陪我睡一会儿。”方夏侧过身,朝着符堇张开双手。 符堇回头看了一眼方夏有些泛青的眼底,关上衣柜门,合上行李箱推到一旁,依言走到床边。 方夏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给符堇让出位置,等符堇在他身旁躺下,他翻身抱着符堇的腰,额头在他肩头蹭了蹭,小声含糊地问道:“符堇,你说耿老太婆中的咒术能解吗?” “玄术圈那么大,耿家的势力也不小,应该能找到解咒术的人的。”符堇拍了拍方夏的后背,低声道,“睡吧,别想太多。” “到了中午叫我起来,我要吃午饭,早上没吃饱。”方夏说着闭上了眼睛。 符堇应了应声,垂眸看着方夏的睡脸,心里低叹了一声。咒术师与鬼魂打交道的不多,但他还是接触过不少,对一些咒术也有了解。就他看来,耿文秋身上的咒术多半是解不了了。 之后三天,耿家通过人脉,6续找来了一些对咒术有研究的人过来,然而对耿文秋身上的咒术都束手无策,甚至连名堂都说不清。 第四天的 分卷阅读164 时候,顾家继承人顾寅上门,他意外地比之前的人要了解得多,但是那咒术他没法解开。 “已经太晚了。在中这咒术后一个时辰内还能试着解,现在就算施咒人来了也没办法了。”顾寅十分直白地给了答案后,离开了耿家老宅。 又两天,方夏跟着耿重志回到耿家老宅的第六天,九月的第一个星期刚刚结束,耿文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耿家老宅挂了白,66续续地有人上门拜忏。 耿文秋是横死,丧事不能大办。停灵四天后,便入殓出丧。灵车载着棺椁,进了山,牌位由方夏——耿文秋唯一的直系子孙,带回耿家宗祠,再亲手放进耿家宗祠的寝堂里,就放在方夏父亲牌位上面的一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哎,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任家? 耿文秋:我没兴趣当僵尸。 第115章新旧交替o4 方夏一直跟耿文秋不对付,对这位血缘上的祖母没有多少好感。 耿文秋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原本就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之后再见面又是被她骗得团团转。方夏可以肯定地说,他讨厌耿文秋。尽管如此,方夏也从来没想过耿文秋会这么没了。 当然,人都是会死的,阳寿尽了自然都是要走的。如果耿文秋是寿终正寝,方夏大概伤感一下也就过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心情,心里却憋闷得难受。 从耿家宗祠的寝堂出来,方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但心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却半点没有消退。 外面在下雨。 雨是从早上送耿文秋的棺椁上山后,回来的路上开始下的。起初只是飘雨丝,等把耿文秋的牌位送到宗祠之后,雨就开始下大了。豆大的雨滴,密集地打在砖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符堇拿着伞,站在寝堂外的屋檐下。寝堂里面是耿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作为厉鬼,他不方便跟着进去。他微微仰着头,视线穿过从屋檐边连串滴落下来的雨珠,不知道着落在哪里。而就在方夏踏出寝堂的瞬间,他无处着落的视线一顿,偏头直直地朝方夏看去,将那个穿着一身孝服的身影,纳入自己眼底。 目光是无声的,但方夏却是第一时间察觉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头一歪,对上符堇的视线,随后拖着脚步,朝着符堇走去。 方夏面朝着外面的雨帘,跟符堇并肩站着。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的雨,方夏垂下头,小声对身旁的人嘟哝道:“符堇,我难受……” 方夏的情绪很低落,就算他什么都不说,符堇也能感觉到,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嘴角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抬起手,将方夏的脑袋轻按到自己肩头,让他靠着。 脑袋枕在符堇肩头,鼻翼间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冷香,方夏吸了吸鼻子,心口那憋闷的感觉,似乎消下去了些。 符堇的肩头,方夏没能靠太久,耿家人就6续从寝堂退了出来,准备回老宅那边。 耿重志帮他母亲撑着伞走在最前面,耿淑芸两人跟在年事已高的耿荣兵身旁。 耿重旻推着耿书郸的轮椅走到方夏身旁。 “回去了。”轮椅上的耿书郸招呼了方夏一声,耿重旻便撑着伞推着他的轮椅走进了雨帘。 符堇打开拿在手中的伞,撑在两人中间,“走吧。” 方夏挨着符堇,跟上耿家人的脚步。 老宅那边请来做法事的人已经走了,留在宅子里的那些耿家人还在收拾东西。耿重志让小辈去帮忙,然后扶着他母亲,带着剩下的人,进了二进院子的堂屋。方夏本是打算回房间,却被耿重志叫住,一起进了堂屋。 堂屋大门朝天井开,十分宽敞,算上方夏和符堇,屋里一共二十余人,但依旧不显拥挤。 耿重志的母亲耿文兰,和族内辈分最高的耿荣兵,两人坐在堂屋的上首的位置。 耿重志坐在耿文兰下位,旁边是耿重旻和耿淑芸,然后是几位跟他们同辈的耿家人。耿荣兵下首的是坐在轮椅上的耿书郸,方夏被拉着坐在他身旁的位置落座。符堇也就跟着一起坐在了方夏旁边。再后面是几位耿家人方夏不认识,末端的位置两位方夏倒是挺熟悉——耿立杰和耿朝林。 这座位似乎是照着辈分排的,这样他其实应该做到耿立杰他们那边去吧?方夏从耿立杰和耿朝林身上收回视线,疑惑地看着耿书郸。只是不等他将问题问出口,上首的耿荣兵便开口了。 “内鬼的事,有结果了没?” “目前只能排除那三位外姓客。”方夏他们这一边的一位中年男子开口说道,“那三位外姓客来找耿老夫人,老夫人是在茶室见他们。他们也就去过老夫人常用的那间茶室,很快就离开了,中间没有滞留,根本没有机会老宅内祭石所在的位置。排除使用术法的可能,以他们的能耐,在老夫人眼皮底下使用术法,老夫人不可能觉察不到。” 耿荣兵拿下挂在腰间的烟斗,往那支老旧的烟斗里塞满了烟丝,点了火吸了一口,抬起他松弛的眼皮,看向那位回话的耿家人,“那剩下四人呢?” 剩下四人都是在老宅里工作的人。管家童叔,厨娘陈姨,联络员程东,以及原本分配给方夏当助理,之后被退回老宅继续当司机的王珂。 “这次袭击我们耿家的王家人,不但夺走了祭石,而且长驱直入卷宗室。卷宗室的位置这四人都知道,所以暂时没法排除他们的嫌疑。” 耿荣兵没有继续问,同坐在上首的耿文兰皱起了眉头,“那四人我记得除了程东,是十年前从外务调进老宅的,其他人都在至少有二十年。童叔年轻时是我们父亲的助理,看着我们从小长大。王珂是八岁那年被他父母送来,请我们耿家照拂。陈妹子是王珂之后来的,先前是二叔那边的厨娘,二叔过世后才转到老宅的。” “既然一时半会儿没法确定,就先让人盯着他们吧。是鬼成不了人,总会露出马脚的。”耿重志开口,决定了暂时的安排,随后又问道,“那关于王家,知道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吗?” 坐在耿重志那一边的一位中年女性,开口回道:“王家人没有露面,他们是躲在暗处指挥傀儡攻击我们的。” 那女人说完,朝堂屋外面招呼了一声。随后,两名青年各自抱着一件等身高的物件,一前一后走进堂屋。他们抱着的物件,被写满符文的白布包裹着,像是什么危险品。 方夏探着身子看着那两人,只见他们把那两件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在大堂中央,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写满符文的白布,里面的东西也就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分卷阅读165 。 那是两个真人比例大小的纸扎人,就跟方夏曾经在泰合山山脚的村中见到的一样,傀儡术解除之后露出的真容。 “这两具纸扎人是我们击落中比较完好的,因为不确定纸人上还留有咒术,所以用封禁符包裹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那位中年女性起身走到那两具纸扎人旁边,对着耿重志说道。 耿重志撑着椅子站起来,走到纸扎人旁边看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这种傀儡术之前我跟方夏在泰合山也遇到了,那具上面没有咒术,不过傀儡术解除之后,在纸扎人身上就没法找出线索了。” 那位中年女性叹了口气,虽然早有预想,如果纸扎人身上留有线索,那对方怎么也不可能让纸扎人那么轻易地落入他们手中,只是忍不住抱着一丝希望,却不想结果还是落空了。 “带出去处理掉吧。”那中年女性摆了摆手,对之前抱着纸扎人进了的两名青年说道。 纸扎人被带出去,耿重志和那位女性重新落座,方夏瞥了一眼大堂门口,出声问道:“话说,咒术王家跟徐水镇的王家真的没有关系吗?” 徐水镇王家家主王盛权,方夏去拜访过,是一个傀儡术用得十分糟心的大叔。只是方夏忍不住多想,毕竟都是王家,而且传承中都有傀儡术。虽然徐水镇的王家家主傀儡术用得磕磕绊绊的,而攻击了耿家的王家,实际的家学是咒术。 “徐水镇王家的动向,我们也有注意,不是只有你想法周全的。”坐在耿立杰一侧的青年看向方夏,眼神带着一丝挑剔,“在老宅遇袭前后这段时间,徐水镇王家完全没有动静,王家家主王盛权在准备学校开学的琐事,根本没有离开过徐水镇。” 是他想多了么?方夏没在意那人眼神对他不满的意味,兀自低头思考。也就没看到,身旁的符堇冰凉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那青年被吓了一跳,很快转开视线,不再吭声。 众人又说了一下近期门派的动向,约摸过了半小时,耿家的这家族内部会议,算是结束了,堂屋众人各自散去。 之前坐在耿立杰身旁的青年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瞪着翘着腿,支着下巴坐着没动的方夏。耿立杰他停下脚步,也跟着驻足,顺着他视线看去,随后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别去招惹他!”耿立杰压低声音,警告道。 “立杰,你看他坐的那个位置!真当自己是耿家继承人了!他不就是能镇守符堇先生吗?”那青年愤愤道,“你甘心吗?你本来是有希望成为继承人……” “闭嘴!”耿立杰瞪了青年一眼,又看了一眼方夏,缓缓道:“能镇守符堇先生就代表了他有极高的天赋,而他的能力也超过你的认知,他若是能继承耿家,对我们来说才是一件好事。我以前是不甘心,但现在我知道他的能力远在我之上,我其实连不甘心的资格都没有。最后再说一边,别去招惹他。” 耿立杰说完,转身就走。 在门外等他的耿朝林跟上他的脚步。 “难得见到你服气得那么彻底。”耿朝林笑着道。 “你不服气?”耿立杰轻哼了一声。 “怎么可能?”见识过方夏统御万鬼的场面,他拿什么不服气?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方夏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耿书郸,“我推你出去?” “方夏,你等一下,我有样东西要给你。”耿重志喊住方夏。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耿立杰,听说你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耿立杰:没有!滚! 第116章新旧交替o5 “你先留一下吧。”耿书郸回头,对一只手搭在他轮椅把手上的方夏说道。 耿重旻走过来,推着耿书郸的轮椅出去。耿淑芸看了方夏一眼,起身扶着耿文兰离开。堂屋里只剩下方夏、符堇和耿重志。 方夏双手插在身上那件孝服兜里,抬眸看向耿重志。 耿重志整了一下挂着骨裂伤手的纱布,拖着扭伤未愈的脚,转身一瘸一拐地走进堂屋背后的内室,随后单手托着一只紫檀木匣子走了出来。 那只紫檀木匣子差不多16开书本大小,厚度大概有2寸。匣子上面没有任何雕花漆绘的装饰,只在四角镶了铜片,唯一亮眼的地方是中间的锁扣铜片,用了稍显精致的铜雕花。 耿重志走到方夏面前,将手上那只紫檀木匣子递给方夏。 “这里面是什么?”方夏迟疑地接过匣子,拨弄了一下锁着匣子的那把小铜锁,疑惑地问道。 “老宅的地契和房产证。”耿重志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钥匙,递给方夏。 方夏一怔,随后把手中的匣子塞回耿重志手中,“我不要。” “大姨走之前留了遗嘱,说老宅子留给你。”耿重志望着方夏说道,“你是耿家的继承人,这老宅子留给你也是应当的。” “喂喂!等一下!我这耿家继承人不就一摆设吗?当初我们说好的!” “我不记得有跟你约定过这种事。”耿重志道。 方夏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耿重志。 没错,当时耿重志确实没有在明面上说,要他当个花瓶继承人,但他十分明显地暗示了这层意思!方夏自认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也不是个蠢的,还不至于那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出来。 他回耿家当一个花瓶继承人,耿重志为他提供暗害他师父的相关线索,这原本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却不想现在耿重志竟然矢口否认了! 耿重志把手上的紫檀木匣子和钥匙一起,放在方夏身旁的茶几上,“过户手续已经办好了,现在老宅已经是你名下的房产,这地契房产证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我给你搁这里,你自己收好。” “等等等等!不对啊!我又没给过你们证件,你们怎么过户的?”方夏揉了揉脸,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匣子,问道。 “你的户口簿本来是放在文石道长那里的,不过被文石道长弄丢过两次后,你的户口簿就一直由大姨保管着,每次你要用了再给你寄过去。” 方夏:“……”他师父确实有丢三落四的毛病,道观里的一些重要文件也总弄丢,他记得小时候参与过好几次翻箱倒柜的活动。直到他大师兄成年,那些东西全部交由大师兄保管后,他们才从翻箱倒柜的噩梦中摆脱出来。 “你的户口簿也一起放里面了。”耿重志拿指尖敲了敲匣子盖,紧接着又道,“对了,你能把镇封着王同临的铜钱给我吗?” “哦,你想要就拿去好了。”方夏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铜钱,递给耿重志。王同临那边能问出来的事,已经问完了,他留着 分卷阅读166 也没什么用,“你要王同临的残魂做什么?” “交给玄雍派的人。正好邹无邙因为盗取文物的罪名,还被扣押在特殊刑案局,就让他把王同临带回去好了。” 方夏:“让他们给王同临超度送终?” “也可以这么说,主要是让王同临把自己被鬼宗门利用的事,好好跟他们门派的人讲讲。”耿重志将镇封着王同临的铜钱,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门派被王家操纵着,我们世家无论说什么都没办法分化那些门派。玄雍派是门派的领头人,让他们了解一些自家门派被利用的真相,应该能缓一下门派对我们世家的压力。” 耿重志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出堂屋,转眼背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方夏从大堂门口收回视线,盯着看着茶几上的匣子发了会儿呆,才抬头看向符堇,“我刚才好像抓错重点了,我不应该问耿重志老宅是怎么过户到我名下的,而是应该让他把老宅从我名下过户走的。艹!不小心跑偏题了,我再找他去!” 方夏抄起放在茶几上的匣子,抬脚就要往外走。 “没用的。”符堇抓住方夏的胳膊,制止他往外跑,“他既然瞒着偷偷将老宅的过户到了你名下,就不会让你再把老宅过户出去的。” 方夏一怔,把刚才和耿重志的对话重新回忆了一遍,随后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他该不会是想让我继承耿家吧?” 仔细一想,藏在底下的意图昭然若揭,耿重志那是在把他往耿家真正的继承人位置上推。 否认了让他当花瓶继承人的约定,又把耿家老宅过户到他名下。就算真是耿文秋的遗嘱,但耿重志不想把老宅给他也是很简单的事,只需告诉他一声,他自然会放弃继承遗嘱中的遗产。但是耿重志没有那么做,而是背着他偷偷完成了老宅的过户手续。 耿家老宅可不是单纯一处房产那么简单,这老宅象征着耿家的嫡系,代表着耿家的中心权力和地位。继承耿家老宅,那就是继承耿家中心权力,是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义务的!对此,耿家应该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乐意之至,但方夏从未想过要从耿家获取什么,耿别说染指权力。 所以,想明白耿重志的意图后,方夏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权力能够带来什么,而是—— “耿重志这么做,该不会是想通过我让你做什么吧?”方夏反手抓住符堇衣襟,眉头紧锁成一团,神色变得十分不好。 符堇低眸望着方夏,眼底变得一片柔软——这人总是第一时间考虑他的处境。耿家人确实一直想将他留在耿家,但那是在耿家人不知道他能化出实体前。现在耿家人基本是放任他来去,根本不会对他采取手段强留住他。 “不是。”符堇抬手,用指腹抚平方夏皱起的眉头,“耿家图的是你。” “我?”方夏松开符堇,“我有什么好图的?我这里值得耿家觊觎的就只有你啊!” “你在玄术上的天赋,能够统御万鬼的能力。”符堇给方夏解释道,“耿家御鬼术最厉害的人有两位,一位是耿重志,一位的耿文秋。现在耿文秋过世,就只剩下耿重志一人了,这对耿家整体的实力,是一次相当大的打击。跟耿重志同辈的有不少厉害的人物,也就是耿家精英,但他们其实都达不到耿重志的高度。再后面的小辈,没有上一辈丰富的经验不说,天赋也达不到惊艳的地步。” “这种青黄不接的现状,现在支撑着耿家的中生代,已经等不到再后面的一代人了。再加上玄术圈门派和世家对立的紧张环境,没有能力卓绝的小辈接替他们,就算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耿家,也是可能在朝夕之间没落的。”符堇微微一顿,继续道,“就像这一次,若是耿家那些精英全部折损在了雁回山——也许只需要折损一半,之后又同时失去耿家顶梁柱之一的耿文秋,你再想象一下耿家会落到什么地步。” 符堇这边给方夏解释着耿重志那举动背后的原因,在前院二楼的书房,耿重志也用差不多话,把老宅过户给方夏的原因,跟耿家几位重要的掌权人解释了一遍。 在场的人有——耿家辈分最高的耿荣兵,掌管耿家家族公司的耿重旻,重新接手耿家事务的耿淑芸,另外还有三位旁支的领头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强买强卖,赶鸭子上架,信不信鸭子不干从架子上跳下来啊! 耿重志:立杰,朝林,去准备垫子,就围着架子铺一圈。 方夏:…… 第117章新旧交替o6 耿重志说完,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坐在上首的耿荣兵,抽着手中的旱烟,眼皮都没抬一下。旁边位置的耿淑芸眉头紧蹙,看着不太赞同耿重志推方夏上耿家继承人的位置。剩下三位来自旁支的领头人物,面露迟疑。 耿重志眉头轻蹙,他都把个中利害分析得那么清楚了,在场的人中居然没有一个能理解的。 “说实话,我曾经对方夏在玄术上的天赋感到过恐惧,想过那孩子如果对我们耿家有怨,说不定会带来覆灭之灾。”耿重志顿了顿,又沉着声音继续道,“但我最近发现,那些都是我的偏见。那是个善良的孩子。雁回山面对那千万厉鬼追杀,我在奔逃的路上掉了队,那孩子毅然折返了回来——在他明明可以置之不理的情况下。再说当初我们从雁回山逃出来一事——顾家人给雁回山做了善后,找到了四件古魂器。面对四件古魂器的厉鬼数量,我敢说如果不是方夏控制住了那万千厉鬼,我们耿家至少要折损半数精英在里面!” “我们不是在质疑方夏那孩子在玄术上的能力,他能镇封符堇,就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统御万鬼虽然听着叫人感觉难以置信,但既然是家主你们亲眼目睹的,我们也没什么好怀疑。”旁支领头三人较为年长的男人摆了摆手,开口道。 “现在耿老夫人去了,玄术圈又不太平,耿家风雨飘摇,正是需要优异的后辈稳定家族传承的时候。顾家出了顾寅,稳住了四大家族首席的位置;任家出了任少泽,挽救了原本要走向没落的任家。方夏在玄术圈虽是半路出家,但现在看来,能力不会比顾家和任家的两位差,让他成为我们耿家的继承人,确实对家族的未来大有助益。这些我们都清楚,也没想在这种时候争夺利益,毕竟耿家没落了,我们争来的利益也只是一场空——方夏那孩子真愿意当这个耿家继承人吗?这是我们迟疑的原因。” “对啊!听说这孩子跟重宣家主的性格很像,不是个乖顺的主。耿老夫人在的时候,都是用了手段才能按住他,我们怕是没耿老夫人那个魄力和底气。”另一位旁支领头接话道,“耿老夫人好歹是方夏 分卷阅读167 的血亲祖母,我们在他那里估计没半点分量。” “想起重宣家主那桀骜不驯的性子,当年跟着他做事,可没少受罪。”剩下一位旁支领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耿重志:“……”所以你们刚刚欲言又止的原因就是——让方夏上位这件事难度太大?这个理由……这个理由还真是个大问题! 他是成功把耿家老宅强行塞给了方夏,算是给他竖立在耿家的地位。可是本人不配合的话,那依旧只是一个摆设。就像把一个人强行摁在驾驶座上,这人不愿意动手开车,车也不会自己往前跑啊! 耿重志沉默了一会儿,视线顺势转到他妹妹耿淑芸身上——他还不知道耿淑芸反对的理由,“淑芸,你的理由也跟他们一样?” “我不想看到他跟文浩一样,在这个玄术圈里丢了性命。”耿淑芸冷声道。 耿重志叹了口气,耿淑芸依旧在过去的心结中没走出来。恰好方夏跟她过世的儿子耿文浩差不多年纪,就不自觉地站到了一个母亲的角度去考虑了。 “既然都对那孩子当继承人没有意见,就先把他推上位,他真不愿意等他反抗了再说。”坐在上首的耿荣兵开口了,他的沉沉的视线扫过室内几个小辈,“还什么都没做,先瞻前顾后的,像什么话?而且也不是非要他继承耿家,其实只要把人留在耿家,效果也差不多。” 耿重志和那三位旁支领头人一愣,顿时茅塞顿开。对啊!未必需要逼着方夏当耿家的领头人,当耿家的底牌也是可以的。单纯地人留在耿家,就要比推着人继承耿家简单多了。 耿荣兵抽了口烟,视线转向耿淑芸,“这世上哪个地方没危险,又不是只有玄术圈。别总陷在过去的事里,整天把玄术圈当成龙潭虎穴的。我们耿家上下千年家史,可都是在玄术圈发展出来。” 耿淑芸转开视线,没再作声。 旁支的三个领头也没接话,耿淑芸的伤口耿荣兵这个大长辈说得,他们却不好开口的。耿淑芸的脾气可不好,尤其是在丧子之后。 说起来,耿家嫡系的女性性格都有些强势凶悍。耿文秋是这样,妹妹耿文兰被衬得性格稍弱,但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然后就是这位耿淑芸了。 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随口转入了怎么把方夏留下耿家的话题。 “让方夏成为耿家继承人,我们没有意见,族里年长的也多半能想得通,问题是小辈那边估计反应会比较了。”耿重志摆了摆手,说道,“若是方夏留在了耿家,到时能一直跟着他发展家族的,是那些小辈,我们这些长辈都是不知道能陪他走到什么时候的。” 三人点了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不过—— “不怕把人闹跑了?” “这倒暂时不怕。”耿重志笑了,“方夏暂时还不会离开耿家。” 没错,方夏短期内确实不会选择离开耿家。暗害他师父的凶手还未处理,他还需要耿家给他提供线索。 但是,耿家老宅方夏确实收着烫手,在听完符堇的分析后,知道找耿重志是没用的,他开始想其他办法。而很快想到了一个自觉不错的法子——既然耿重志能偷偷拿他的证件,把老宅过户到他名下,他为什么不能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可以想办法去偷一位耿家人的证件,偷偷把老宅转给那人。 就是转给哪个耿家人,需要好好想想。首选自然是耿家家主耿重志,但是耿重志当天就离开了老宅,让方夏失去了目标。 三天后,老宅被收拾干净,其他的耿家人也6续离开。在耿家人全部离开,后一天的近午时,老宅原本的用人,童叔、陈姨、王珂和程东被送了回来。 方夏看着这不算陌生的四人,站在门口,跟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目送他们走进老宅后,拿手指戳了戳身旁符堇腰,小声问道:“不是还没确定他们中谁是内鬼吗?耿重志怎么让他们回老宅来了?” “那内鬼藏得深,要找出来估计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耿家不可能一直限制他们的自由。不如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回到熟悉的环境,便于观察。”符堇抓住方夏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中,“而且现在耿家老宅没了耿文秋,也就不再是耿家内部消息的集中地,也不怕内鬼再窃取什么消息。” 方夏摸了摸下巴,随后回头征询符堇的意见:“要不我们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方夏原本是打算带着符堇回他们在a市租的地方的,这老宅虽是他名下,但他是要转回给耿家人的,也就没住在这里的打算。不过,现在耿重志把四个内鬼嫌疑人送回了老宅,也就是说抓出那内鬼,就找到了一条根王家相关的线索,这让方夏改变了主意。 “好,听你的。”符堇帮方夏理了理额头的碎发,低垂的眸光温软。 方夏挣开被符堇抓着的那只手,转过身,面对的符堇,双手按在对方胸口,稍稍使劲推人。符堇顺着方夏的力道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大门的门框边上。方夏一手下滑,扶在符堇的侧腰,一手不客气地拽着符堇的衣襟,让人稍稍低头。 “让我亲一口,这个也听我的?” 方夏凑得极近,呼吸打在符堇唇上,让符堇低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低声回道:“嗯,也听你的。” 方夏松开符堇的衣襟,勾着对方的脖子,微微抬起下颚,就要吻上那近在咫尺的薄唇时,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随后是哐哐哐的连续响动。 方夏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只见大门前的台阶上,耿朝林提着行李箱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耿立杰追着从台阶上滑下去的行李箱,匆匆往下跑。 所以,最初那声哐当,是耿立杰掉了手中的行李箱? 作者有话要说: —— 耿立杰:d,吓得我行李箱都掉了! 第118章新旧交替o7 耿文秋丧事期间,宗族内的耿家人如数到场。耿家老宅虽然大,但也住不下所有耿家人,多数人都是借住在镇上旁系耿家人的家里的。耿朝林和耿立杰就是其中之二。 直至昨天,所有耿家人撤出老宅,借助在镇上旁系家里的,也差不多都离开了。耿朝林和耿立杰接了耿重志的命令,留在老宅这边。 耿重志没有明说,但耿朝林和耿立杰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耿家老宅归入方夏名下,是方夏继承人身份确立的标志信号。这种时候,耿重志让他们留在老宅,显然是让他们给方夏当帮手的意思。这是耿家新旧权力交替的起步,为新任掌权人安排可靠的协助团体,先是他们两人,以后还会加入其它人。 分卷阅读168 耿朝林和耿立杰是耿家小辈中,跟方夏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并且对方夏成为继承人没有异议,这是耿重志选择他们的原因。 对于耿重志的命令,耿朝林接受得毫无障碍。耿立杰最初是有些迟疑的,他跟方夏在气场上不太对付,每次碰上都忍不住互相呛声,不过最终他还是答应了。他脾气不好,但方夏能继承耿家,对现在的耿家来说是一件好事,曾经作为后备继承人培养的他,这点还是能够从大局中看出来的。 今天,两人从镇上耿家旁支的家中,收拾了行李前往老宅。 老宅离着借住的地方不远,他们就没叫车,直接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过去。 耿家老宅前是一条宽阔平整的石板路,踏上这条路,也就是意味着马上就要抵达老宅了,耿朝林和耿立杰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保持安静。这是每个耿家人的习惯,是对耿家嫡系的尊重。 这天是个大晴天,将近中午的太阳十分晒人,而且看着阳光下的石板,都叫人感觉有些晃就到了老宅的大门口。耿朝林和耿立杰拎着行李箱,熟门熟路地踩着台阶往上走。谁想,台阶走到一半,陡然发现在门框边的阴影处站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两人被阳光晃了眼,对方又站在阴影中,刚才走上台阶时候没看分明。这时发现,眨了眨眼,才认出那抱在一起的两人是谁。 不是方夏和符堇又是谁? 两人暧昧地贴在一起,方夏利用身体和门框,略带强势地将符堇禁锢在原地,一手勾着符堇的脖子,就要吻上去。而符堇顺从地低头,配合方夏的动作。 耿朝林和耿立杰顿时被震在原地。 虽然之前是雁回山上,他们已经确定了方夏和符堇之间的关系,但这种接吻现场,他们还是第一次撞见。 耿朝林眼神放空,耿立杰手中的行李箱脱手。 行李箱落在台阶上的声音,惊醒了神思放空的两人,也惊动了正要吻上符堇的方夏。 方夏扭头看来,耿朝林顿时面露尴尬,耿立杰立即转身去追从台阶上滑下去的行李箱。 耿立杰追到行李箱,重新拎起来,再走回耿朝林身边,方夏已经松开了符堇,嫌弃地看着他们。 “啧!你们真会挑时候出现。” 耿朝林:“……” 耿立杰:“……” 谁让你们在站在大门口接吻的?还怪他们出现得不是时候! 还有—— 他们留在老宅,以后是不是会经常撞见这种场面?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点! 耿立杰:“……我开始后悔同意留在老宅了。” 耿朝林:“一样。” 尽管这对耿家堂兄弟双双陷入后悔的情绪,但还是把他们要留在老宅的事告诉了方夏。 “想留在老宅就留在老宅呗!我没意见。”反正他没打算真要这老宅,也不会去实行作为房主的限权。而且这两人还是耿家人,送上门来的过户老宅的对象啊!跑了一个耿重志,送来两个耿家人,这波赚了! 耿朝林和耿立杰走进大门,方夏闲闲地跟着他们往里走,顺道把四个内鬼嫌疑人也在老宅的事转告他们。 “这事我们知道,家主之前告诉我们了。”耿朝林说道。 “那耿重志有说他们中哪个最可疑吗?”方夏跟着两人去取了房间钥匙,然后上了二进院子的二楼,扫了一眼楼下站在回廊上,静静地看着茶室窗户的童叔。 耿朝林顺着方夏的视线看去,“童叔是老夫人父亲的助理,在老宅已经待了五十多年了,他一直把老夫人当自己的妹妹看的。不过,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没有嫌疑,其他人在老宅也待了很久了。这次的内鬼藏太深了,需要等时机。如果我们手上有祭石的话,说不定就能引真内鬼现身了。” “虽然被放回了老宅,那内鬼应该也知道自己还在被怀疑,就算我们手上有祭石,短期内他也不敢动了吧?”方夏道。 “这次老宅遇袭,虽然对方是有预谋的,王家人直接出手剑走偏锋也很成功,但整件事再仔细想想,不觉得做得太急切了点么?就像是赶时间。” 方夏回想了事情的始末。雁回山那个杀招,完全可以放在更好的时机,布置得更加精密。而直接进攻耿家老宅,对王家来说也是一次冒险。这么一想,确实有种在赶时间的感觉。如果是这样,那内鬼就算没洗脱嫌疑,也会再次冒险向外传递消息。 “但是现在我们手上没有祭石,连祭石的消息都没有。”方夏摊手道,“暂时只能先盯着他们观察了。” “暂时只能这样了。”耿朝林叹了口气道。 送耿朝林和耿立杰到房门口,方夏开口道:“对了,你们谁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干嘛?你还要做入住登记啊?”耿立杰打开房间门,斜眼看来。 “我把老宅过户给你们,你们谁要?”方夏笑着道。 “家主说了,你敢把老宅过户掉,耿家就不会再为你提供情报。”耿朝林缓缓道。 方夏五雷轰顶。 耿立杰嗤笑一声,推着行李箱进了房间。 耿朝林拍了拍方夏的肩膀,“你还是死心吧。” 看着耿朝林的房门阖上,方夏愤愤道:“耿重志也是只老狐狸!” 符堇看着方夏暗暗叹了口气,耿重志算不算老狐狸符堇不知道,他只知道方夏的心思太好猜了,耿重志离开耿家前,应该就看出方夏打得什么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耿家没一个好东西! 第119章八煞拘魂阵图o1 “你若真不想要这宅子,我帮你跟耿重志去说。”符堇抬手,用手指帮方夏拨开垂在额角的发丝,低声说道。他若是开口,耿重志必然不会拒绝。 “算了,不用那么麻烦。”方夏微微偏头,面颊贴上符堇的手心,微凉的手心带去皮肤表面的热意,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等找到了暗害师父的凶手,耿重志也就没有拿捏我的把柄了。” 接下来,老宅的日子,仿佛回到了方夏今年年初被耿文秋骗来那段时间。 童叔管理着老宅上下事物;陈姨负责做饭洗衣物;程东失去了联络员的工作,就帮着打扫;王珂在方夏出门的时候,会给他当司机,平时没事也帮忙干些杂事。 耿家老宅一如最初的平静无趣,住在里面的几人相安无事,但这平静无趣的底下,却是跟当初完全不一样了。原本宅子的主人耿文秋不在了,而老宅的四名用人,却成了内鬼的嫌疑人。 那四名内鬼嫌疑人,方夏连着观察了三天,依旧毫无头绪,耿朝林和耿立杰也一样。耿家的情报网,也没收到王家或者祭石相关的消息。方夏闲着无事,一样闲 分卷阅读169 着无事的耿朝林他们,便来找他要宗卷室的钥匙了——他们打算整理宗卷室。 卷宗室的钥匙,放在耿重志交给方夏的那只紫檀木匣子里。方夏一直没打开过,直到这天拿钥匙的时候,才第一次打开那只微沉的匣子。 里面放着一叠的文件,最上面的是方夏的户口簿,然后是老宅的地契和房产证,最下面的牛皮纸信封,装着耿文秋的遗嘱。 方夏稍稍一迟疑,伸手拿起那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遗嘱。 遗嘱是手写的,耿文秋写的时候因为身体虚弱,造成字体笔画有些虚浮无力,但依旧能够从中看出棱角的锋芒,就像耿文秋那苛刻强硬的性格。 遗嘱前面大半段,就如耿重志所说,清楚地写了老宅转入他的名下。在最后的一小段,是让耿家人帮忙照拂他。 方夏撇了撇嘴,他可一点也不喜欢耿家人的照拂。这么想着,方夏视线却没从遗嘱上的最后一句话转开。他与耿文秋接触以来,几乎从未在这位血缘上的亲祖母上感受过温情,除了她临终前说给他留了一个阵图外,也就在这遗嘱短短的一句话中,感受到了那么一点亲情。 耿家人想他留着耿家,如果能好好说,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是他们却是捏着他的把柄,让他被迫留下,这就很刺况下只允许嫡系进入翻阅,旁系进卷宗室,必须由嫡系在场。”耿立杰扫了方夏一眼,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啧!穷讲究。”方夏翻了个白眼,“行吧,但先说好——我可不帮你一起收拾。” 耿家的卷宗室,在遭遇王家人袭击时,被入侵过。里面被翻动过,还未完全整理好。方夏刚刚扫了一眼,就觉得乱得可以。 “行行行,你看着就好。” 耿朝林推着方夏走进宗卷室,符堇紧随其后,耿立杰缀在最后。 宗卷室的灯全部被点亮,耿朝林和耿立杰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宗卷室里外面的柜子放着一些器具,还有一部分法器,里面的基本都是书籍,还有好些看起来是有些年代的古籍。最乱的地方就是摆放书籍的架子,不但架子上放着的书东倒西歪,地上还掉了一堆,那显然是被王家人重点翻过的地方。 方夏过去看了一下,发现那些书基本都是耿家的家史记载。 “王家人怎么对耿家的家史这么感兴趣?”方夏捡起地上的一本书,随手翻了一下,扭头对符堇说道。 “大概是想找遗留地的线索。”符堇说道,“千年前六大家族去过遗留地,在家史上自然会留下记载。王家真正进去的人都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只有守外面的人活着回去,所以他们祖先对遗留地里面并没有多少了解。但现在的四大家族,包括耿家在内,他们的先祖都是踏入过遗留地山门的人,对里面了解得多。王家既然目的是前往遗留地,自然想要拿到更多关于遗留地的线索。” “那其他三家的卷宗室不也会危险了吗?” “世家的宗卷室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宗卷室一般都会有根据血脉判定攻击的符印。”符堇说着,示意方夏看隔断处上方。作为隔断的博古架角落的位置,隐隐刻着一串符文,“而且,这次王家对耿家动了手,其他三家必然有了防备,没那么容易再被得手。” 耿家还真是倒霉。 方夏叹了口气,扭头问在书架前忙碌耿朝林,“哎,你知道八煞拘魂阵图放在哪里吗?耿老太婆说给我的。” “这我没听说过,不过阵图一般被保管在那边的柜子,你找找看。”耿朝林指了指靠外间的一排柜子。 方夏走向耿朝林指的那排柜子,打开柜门,开始翻找。 “八煞拘魂阵图?”符堇眸光微沉,“耿文秋为什么给你留了这个阵图。” 方夏蹲在矮柜前,朝着符堇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符堇走到方夏身旁。 方夏:“蹲下来。” 符堇依言蹲下。 方夏凑到符堇耳边,小声说道:“耿老太婆说,如果哪天我想跟你分手了,就拿八煞拘魂阵图困住你。” 符堇猛然抬手抓住方夏的手腕,望着方夏眸底一片漆黑。 方夏挣了挣手腕,没挣开,眨了眨眼睛,笑了:“这么紧张?我其实打算在你哪天你要跟我分手,就拿那阵图困住你。” 符堇一怔,抓着方夏的手松了力道,“我不会跟你分手。” 方夏双手攀着符堇的肩膀,轻咬了一下对方的耳垂,“嗯,我也不会,我舍不得你。” 符堇眼底的漆黑褪去,指腹抚过方夏的侧颈。 ——即使将来你舍得了,我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的,你是这不公的上天,给我唯一的礼物。 “不过,这八煞拘魂阵图听着挺厉害,可以拿来对付王家或者鬼宗门的人。”方夏缩了缩脖子,松开符堇,重新开始翻找阵图。 每一张阵图上都有标签,写明了阵图的名称,然而,方夏将放阵图的柜子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耿文秋说的那张八煞拘魂阵图。 “耿文秋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方夏对耿文秋的话产生的深深的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 耿立杰:我看到方夏在咬符堇先生的耳朵…… 耿朝林:好的,那我就不回头吃狗粮了。 耿立杰:…… 第12o章八煞拘魂阵图o2 “王家人袭击老宅的时候,强行入侵卷宗室,好些保护物件的符印失效,所以有不少东西被毁坏了。”耿朝林将手中整理的书籍,放进贴着对应标签的书架格子,回头对方夏说道,“你说的八煞拘魂阵图可能也是被损坏的物件之一。那些被毁坏的物件,古籍类的拿去修补了,阵图这类被毁了就成废品的,可能是扔了吧。” 蹲在矮柜前的方夏,暗叹了一声时运不济,被符堇拉着站起来。 耿朝林和耿立杰还没收拾完,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 分卷阅读170 走了。方夏已经没什么事了,本想离开卷宗室,但耿朝林他们却坚决不同意,说那样就坏了规矩。方夏吐槽着两人年纪轻轻就这么食古不化,但最终还是没有自顾自离开。 方夏跟着符堇在卷宗室转了一圈,符堇挑了一本古籍来看,方夏也学他随手抽了一本书,挨着人坐下,百无聊赖地翻着书,不时骚扰一下身旁的符堇,最后挨着符堇睡着了。 等方夏醒来,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耿朝林他们也基本把宗卷室收拾好了。 离开地下宗卷室,上去没多久,就到了晚饭时间。 吃了晚饭,方夏拉着符堇去老宅外面走了一圈,消了食,才一起回房。 已经是九月的时季,但a市的气温依旧居高不下,即便是入了夜,也没有感觉多凉爽。在外面转了一圈,方夏身上就出了汗。一回房间,就先跑去洗浴室冲澡了。 洗完澡,方夏胯间围着浴巾,光着脚,擦着滴水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走进卧室,一抬头,就见符堇站在床尾的窗边,偏着头,视线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中。他身形挺拔而修长,满身清贵。他映在窗户玻璃上极盛的容颜,眉宇却是冷淡,眼底是照不进光的幽深。 方夏记得,他最初见到符堇时,就是跟现在如出一辙的状况。刚从浴室出来,就见到了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男人——唔,符堇也确实不是凡人来着。 方夏的视线一停留,符堇就转头看了过来。那满身清贵的男人,眉宇在寡淡散去,眼中透露出柔和。 “在看什么呢?”见符堇朝自己看来,方夏开口问道。 符堇抬手拉上窗帘,朝着方夏走去。 他在方夏面前站定,拿了方夏顶在头上的毛巾,动手帮他擦头发,“只是随便看看。”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也是站在窗边看外面。”方夏低下头,方便符堇给他擦头发,“那个时候外面院子那棵木槿还没开花,现在虽然已经是花期末了,但花还开着不少,景色应该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好吧?” “也就那般。”符堇微凉的指腹抚上方夏的面颊,“万般景色,都不及你分毫。” “喂……” 方夏耳尖微红,张口想说什么,符堇却已经用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上他的唇。 微凉的双唇,轻吮摩挲,舌尖探进他的唇间,撬开他的牙关,直入温热的口中,轻舔过他的舌跟,最后跟他的纠缠在一起。 “唔……”方夏双手拽紧符堇衬衣的衣襟——这是他给符堇买的,比起符堇用阴气化成的白衬衣,这件在腰身处多了银色的暗绣,他觉得十分适合符堇。只是,这到底是普通的衣服,他双手那么一拽,衣襟处便留下了褶皱。 然而,方夏没有这个闲暇去管自己抓出来的褶皱,他仰着头接受符堇的深吻,头顶的毛巾,已经因为他这个仰头的动作滑落到了地上,而符堇已经开始不满足于此,他抱紧了他,让两人身体紧紧相贴,一只手沿着他后背的脊梁骨往下,在他腰间稍作停留,随后带着凉意的指腹莅临了他的腰窝。 方夏被吻得有些缺氧,推了一下符堇。 符堇舌尖舔过方夏的上颚,依依不舍地退出,轻咬了一下唇瓣,随后沿着嘴角,在侧颈落下一连串的吻,在肩头细细轻咬。 方夏大口喘着气,感觉有些腿软了。与此同时,身体深处的火也被勾了出来,在与符堇相贴的部位,做出了诚实反应。 符堇扯掉方夏腰间的浴巾,手指沿着腰窝中间,摸进那条隐秘的勾线。 “符、符堇……” “嗯。”符堇的视线,沿着方夏的后背,落在自己指尖抵达的位置,眸色一片暗沉。 他猛然抱着方夏,将人按在一旁的床上,轻重不一的吻落在方夏的喉结,锁骨,再往下而去。 方夏觉得,符堇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虽然每次进入主题后,符堇总会在他身上失控,但他从未见符堇最初这么急切地索求过。 “符堇!”当符堇再次吻上他的唇,方夏抱住对方的脸,轻喘着望进符堇的眼底,“你怎么了?” 符堇暗沉的目光,盯着方夏被吻得泛红的双唇看了一会儿,将脸埋进方夏的肩窝,“我不会跟你分开,你也不许离开我。” 方夏一愣,用被符堇吻得有些晕乎的脑子,在记忆中翻出跟符堇这句话相关的事情——这是在介意卷宗室那里说的话? “我说了不会跟你分手的……”方夏不明白符堇到底在不安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 “嗯,不管发生什么事。”方夏认真承诺道。 符堇似乎稍稍平静了,双手环着身下的方夏,将人抱紧。 方夏蹬了蹬腿,又推了一把符堇。 符堇撑起身子,低头看着方夏。 方夏抬手给他解衬衣扣子,一颗接着一颗,很快就让身上的人袒露出了胸膛。随后,他抬手环着符堇的脖子,对他呲牙道:“你撩的火,你得负责!” “好。” 对于打开身子,去容纳同性的入侵,方夏还并不是很习惯。但是,这一晚,方夏努力扔开所有的别扭,去回应符堇的索求,只想要抹去符堇那莫名的不安。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给你,所有没什么可以不安的。 第121章八煞拘魂阵图o3 方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室内依旧昏暗,但从厚实的窗帘缝中窥见的光亮来看,外面想必已经日上三竿。 方夏是侧躺着的,整个人就这么个姿势被符堇抱在怀中。 两人盖着薄被,身上不着衣物,手脚|交缠,肌肤相贴。符堇身上的微凉,让方夏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地想往他身上再贴紧几分,只是身体一动弹,就感觉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泛酸的,特别是后腰的位置。而那处被进入过的隐秘部位,更有种叫人难以启齿的酸胀感。 如果说第一次的时候,感觉就像进行了一次长跑,这一次感觉就像是在高山上来了一场马拉松,整个人都废了。 亏他还是年轻力壮,对自己的体力也一向自信得很。 男鬼,果然是不能纵容的。 方夏脸埋进符堇的肩窝,张嘴咬着符堇的锁骨磨牙。 “醒了?”符堇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方夏睡得更舒服些。 “没有……”闷闷的,嘶哑的声音从肩窝出传来。 “对不起,是我做太过了。”符堇低声道歉对怀里的人道歉。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折腾人的,但是当方夏打开了身体,放任他侵占——仿佛在说,他所有的一切,只要自己想要,他都可以放肆地掠夺,肆意地占有时,他便完全地失控了。 方夏,这个人 分卷阅读171 ,这个人的一切,都是他想要分毫不差地揉进身体,藏进心底的。方夏释放出那种信息,只会点燃他自私贪婪的欲望,让理智束缚下的野兽彻底出笼肆虐。 “对不起……”符堇低头亲吻着方夏的额头,环着方夏的手往下,放在对方腰上,帮他轻轻揉捏。 “嘶——”方夏倒吸了口冷气,在符堇下巴上咬了一口,“轻点!” 符堇闻言,又把动作放轻了些许。 方夏勉强满意地哼哼了两声,才用沙哑的声音接着说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们两厢情愿,又不是你强了我。还有——我这次是纯粹是长时间没好好锻炼,体能下降,才会感觉浑身酸痛。” 跟厉鬼比体力肯定是比不过的,但为了男人的尊严,被做废这个事实,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嗯,他这段时间确实都没怎么晨练了,前段时间还为耿文秋守了好几天的夜,体能状态不佳是很正常的事。 被符堇按了会儿腰,方夏觉得舒服了一点,抬手在符堇的后背摸了一把,开始哼哼唧唧地提要求。 “给我翻个身,侧着躺太久,胳膊腿有点麻了。” 符堇松开怀里的方夏,起身坐起来,给方夏垫了两个枕头,让他趴着。用薄被盖住他下半身,自己侧坐在床边,继续帮方夏按摩。 符堇没穿衣服,方夏趴在枕头上,侧头就能看到符堇肌理分明的腹肌,十分养眼。视线再往下转,是在他身体侵占了一个晚上的凶物。方夏看了两眼,就感觉耳根发烫,目光不自觉地转开,却对上符堇低垂下来的视线。 方夏眉头一挑,吹了声口哨,接着上下巡视符堇的身体,一脸不正经地调戏道:“风景不错。” 符堇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却没有遮掩躲闪,任由方夏打量自己的身体。 方夏这性子一向不安分,起初这么看符堇的不着寸缕的身体,心里还有一点小羞涩,但当事人这么大方地由他看,他就不满足单纯地看看了。在符堇继续帮揉捏腰背时,他就伸手摸上了符堇的腹肌。 熟悉的微凉感,皮肤有些弹性,稍稍用力就能感受到属于肌肉的硬度,跟昨天晚上摸到的手感差不多。昨天晚上由于符堇太过霸道,大多时候都是符堇在抚摸亲吻他,不断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都没摸多久,正好现在补上。 方夏摸着了两把,手就不老实地往下面去了。 符堇帮方夏揉捏腰背的动作再次一顿,随后伸手掀开盖着方夏下半身的薄被。 “嗷!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夏想要翻身把薄被勾回来,却被符堇按住后背,结果只能像只乌龟一样,在床上扑腾四肢。 “别闹。”符堇低声道。 “你也别闹,我们有说好话……啊呸!有话好说!”方夏手往后抓住符堇的手臂,试图把这只按着他后背的手拉开。 符堇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俯身在方夏嘴角落下一个吻,“我是想看看你那处是不是被伤到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方夏挣扎的身体一僵,随后脸上迅速泛了红,也不管自己浑身酸痛,挣扎地更厉害了。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很多次了,但是让符堇特地去看那处的伤势,这也太羞耻了! 艹艹艹!符堇学坏了! “你别看!我、我我我自己会看的!” “我伤到你了。”符堇眼底的笑意敛去,漆黑的眼底露出那丝笑意后面掩藏的愧疚和难过。 方夏只看了一眼,就缴械投降了,摊着手脚趴在那里装死。 方夏那处的伤,之前符堇帮忙清洗时其实已经看过,没有撕裂,但却是红肿得厉害。现在再看,似乎红肿得比之前更厉害了。 符堇抿着嘴角,眉头紧皱了起来。 昨晚,他是真的过了。 拉了薄被给方夏重新盖好,符堇在俯身在方夏眼角落下一个轻吻,“我去给你买药。” 方夏想抗议,但对上符堇的眼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买药算什么,反正他脸比城墙厚,一点都不虚的!只要把符堇哄得开开心心的,别想不开地生闷气,他就是不要脸了又怎样? 符堇穿好衣服下楼,先是给方夏端了清粥小菜上来,又给他开了电视,才出门买药。 方夏吃完他那顿早中饭,又睡了个回笼觉,正好符堇买了药回来。被符堇亲手上了药,才穿了衣服下楼走动。 方夏身上那一身痕迹,即便是刻意穿了立领的衬衣,也没能完全遮掩起来。不过他不出门,也就老宅里几个眼神好的年轻人,会发现他领口隐隐露出来的痕迹,也就无所谓了。而且看着耿朝林和耿立杰露出一脸震惊之后,惊慌失措地找借口抛开,其实也挺好玩的。 “不就是吻痕么?一个个的……啧啧!”方夏把嘴里的润喉糖压在舌尖下,目送耿立杰跑远,视线落在符堇的脖子上,上面白皙无瑕,什么痕迹都没有。不禁感到有些遗憾,要是能给符堇留下一连串的痕迹,说不定能把耿朝林他们直接吓得灵魂出窍。 傍晚的时候,老宅来了一位耿家旁支的年轻人,他带来了祭石相关的消息。 “是不是祭石还不能完全确定,但那疑似祭石的藏品,确定将会出现在两周之后的拍卖会上,地点在c市。”那年轻人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硬壳信封,放在玻璃茶几上,推给对面坐着的方夏,“这是拍卖会的入场券。”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不就是吻痕嘛! 耿立杰:某人忘了自己早上没起来,饭都是符堇先生送上去的。 耿朝林:我看到符堇先生买了药回来。 方夏:……没事,我脸皮厚,随你们说吧。 符堇目光淡淡扫过两人。 耿立杰:我去扫地。 耿朝林:我去煮饭。 陈姨:年轻人就是勤快。 第122章八煞拘魂阵图o4 方夏伸手拿起被推到自己面前的硬壳信封。信封是藏蓝色的,上面没有任何文字绘画。把信封翻过来,背面信封口用蜡封印章封口,但蜡章上并没有文字图案,所以也看不出什么内容。 “我能打开吗?”方夏问对面那位耿家旁支青年耿俊德。 “你随意,这本来就是特意送来给你的。”耿俊德的视线落在方夏的脖子上。 方夏嫌热,刻意穿的立领衬衣,刚刚被他解开了两颗扣子。耿俊德看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方夏那从脖子上一路延伸到锁骨的痕迹,确实是吻痕,而不是他起初以为的,刮痧留下的痕迹。 耿俊德微微皱眉,视线一转,又见坐在方夏身旁的符堇,动手在方夏身后加了两个靠垫,只为让方夏拆信封的时候靠得更舒服些。耿俊德眼底浮现出震惊,让他们耿家上下敬畏 分卷阅读172 的符堇先生,居然在这位身边扮演着伺候人的角色! 耿俊德震惊间,看到符堇抬眸朝他看来,对上那微凉的目光,他慌忙低头躲开。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借着喝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以及对上符堇视线的心惊肉跳。 难怪家主决定正式让这位成为耿家的继承人。他是没亲眼见过这位统御万鬼的场面,但能够让符堇先生伺候他,这本事确实是前无古人了。 方夏没发现对面那位耿家青年内心的百转千回,他直接扣了信封上的蜡章,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卡片——这两张卡片显然就是拍卖会的入场券了。 “藏露拍卖行?”方夏念着卡片上的拍卖会主办方的名号,然后拿着信封倒了倒,什么都没倒出来,里面确实只装了两张入场券而已,“怎么只有两张?” “这是给你和符堇先生的,朝林他们不参与这次的拍卖会。那疑似祭石的藏品,我们安排了其他人负责竞拍。”耿俊德说完站起身,“入场券我给你带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不一起吃晚饭?”方夏把手上的入场券重新塞回信封,对着耿俊德说道。 “不了,再见。”说完,耿俊德没有再给方夏开口的机会,拿起沙发上的包,转身匆匆离开会客室。 “不吃就不吃,跑那么快做什么?”方夏嘟哝着,捶了捶后背,又挺了挺腰。 符堇对那耿俊德不感兴趣,微皱着眉头,看着方夏略带僵硬的动作,“还酸得厉害吗?” “没,不怎么酸了。”方夏摇头。 符堇手放在方夏腰侧,在那处肌肉上揉捏了一下。 “嗷!”方夏软了腰半趴在沙发上。 “晚上泡个热水澡,我再帮你捏一下。以后这种事别逞强。”符堇说着,视线落在方夏手中的信封上,“拍卖会是在两周后,不急在一时,我们迟两天再动身。” 方夏哼哼了两声,算是同意了符堇的安排。 再说匆匆走出会客室的耿俊德,遇到了守在门口的耿立杰,耿立杰得知他不打算留下吃晚饭,也多说什么,直接送他往老宅外走。 把人送到老宅门口,耿俊德停下脚步,示意耿立杰留步。 耿立杰停下脚步,却见这位堂兄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马上离开。 “我认可方夏在玄术上的天赋和才能,对他成为继承人没什么意见,但是……”耿俊德眉头紧蹙,印堂处也跟着出现了褶皱,“但是他私生活是不是有些混乱?我看他脖子上那么多……” 耿立杰:“……”哦,这说的是方夏脖子上的吻痕。 “方夏他还没有对象吧?”耿俊德问道。 “……他有对象。”你刚刚还见过的。耿立杰面无表情道。 “这样是我误会。咳!我还以为他那些痕迹是去外面乱混了,是有正经对象我就放心了。”耿俊德说完,松开了眉头,转身出了耿家大门,上了外面等着一辆出租车。 放心什么啊?他对象是符堇先生!耿立杰觉得心好累,按了按眉心,才转身往回走。 方夏吃完晚饭,跟符堇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便去了书房画纸符。 疑似祭石的藏品出现,耿家得到了消息,王家可能也得到了消息,拍卖会上说不定会碰到。就算拍卖会上碰不到,若那藏品上的是真祭石,那王家就随时会出现,前往c市前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 过了十点,方夏被符堇催着回了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刚趴在床上让揉捏了两下泛酸的腰,方夏突然想起,拍卖会的两张入场券落在书房没带上来。 c市拍卖会出现疑似祭石的藏品,目前还是一个被保密的消息,所以耿俊德才会特意跑那么一趟,亲自把入场券和消息给他送过来。老家老宅有内鬼在,入场券就这么放在楼下书房,方夏觉得不是不安全。 “不行,我得去把落在书房的入场券拿上来。”想到这里,方夏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去拿。”符堇按住方夏。 “行,那我不下去了。”方夏抬头在符堇的下巴亲了一下,又懒洋洋地倒回了床上。 方夏外头看着符堇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换了鞋,刚准备走出去,突然楼下传来一声爆喝。 “什么人?!” 是耿立杰的声音!方夏猛地从床上挺身站起来。抓起床边的浴袍,匆匆穿上就往外跑。 “好像出事了,我去看看。” 符堇这次没拦着,而是紧跟着方夏往楼下跑。 方夏跟符堇这边跑出楼梯口,就见对面耿立杰从书房追着一个男人跑了出来。耿立杰召出自己的鬼使,支使着鬼使去前面拦截那男人。然而,那男人身上似乎带了辟邪的物件,鬼使刚一触及他,就尖叫着跑开了。 那男人是沿着回廊跑的,耿立杰追在他身后,方夏见状,拔腿迎着那男人跑去,和耿立杰形成包抄之势。 回廊上有照明的灯,但老宅院子的地方大,每盏照明灯之间相隔有些距离,因此回廊上依旧显得有些昏暗,等到接近那男人之后,方夏才认出这人是谁,“程东?!” 那程东看了一眼方夏,眼看着就要跟方夏迎面撞上,他突然跃上回廊外侧的美人靠,撑着靠栏,翻进天井中。 方夏和对面跑来的耿立杰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跟着翻进天井。 大幅度的动作扯到了还翻着酸楚的肌肉,方夏呲了呲牙,稍稍落后耿立杰一步,朝着程东追去。 程东对老宅很熟悉,他没有迟疑,直接朝着前院跑去。而就在这是,听到动静的耿朝林和王珂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耿朝林穿着睡衣站在两个院子的过道上。 “抓住程东!”耿立杰立刻喊道。 耿朝林下意识地召出鬼使。 “鬼使没用。” 耿立杰说着,已经追上程东,一把拽住对方的后领。谁想,程东反手抓住耿立杰的拽着他衣领的胳膊,手一扭,脚下一个扫荡,就把耿立杰撂倒在地。 方夏最初被耿文秋骗来耿家老宅的时候,王珂曾经跟他说过,程东是练过的,身手还挺不错的。 啧,遇到硬茬子了。 前面耿立杰那么一阻,方夏也追到了程东面前。方夏不啰嗦,也半点不讲究地,直接往程东小腿上踹。然而,对方往旁边一跳,就躲开了方夏的那一脚,反身抬脚,就要往方夏后腰处踩去。 方夏单手撑地,打算翻身躲开。但翻身的动作,扯到了后腰的肌肉,那酸楚感窜上大脑神经,让他动作一顿。这一顿,要躲开就来不及了。眼看着程东的脚就要踏在方夏的后腰上,一道人影飘至方夏面前,半蹲着单手托住方夏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抓住程东的脚腕。他狭长的双眼眯起,漆黑的瞳眸寒意森冷。 分卷阅读173 符堇抓着那只意图踏在方夏身上的脚,骨节分明的五指收紧,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手一翻。程东身体被迫一个翻转,面朝下扑倒在青石地面上,随后他抱着被抓住过的小腿,缩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站两个院子通道的耿朝林和王珂,愣愣地看着符堇。被程东撂倒的耿立杰,刚起身到一半,就见符堇那一连串的动作,顿时傻眼地怔愣在那里。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符堇对活人动手。 符堇没有理会那三人,扶着方夏慢慢地站起来。 “没事吧?有被伤到吗?”符堇垂眸看着方夏,低声询问。 其实有他在,这程东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大范围的阴煞之气不能使用,要影响到作为活人的程东,对镇封他的方夏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对于其他人却有一样的影响的。不过要把程东困在老宅里,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方夏人就已经冲了出去。 方夏动了动胳膊腿,对符堇道,“没事,刚刚那是失误,我能躲开的。” “嗯。”符堇点了点头,随后发现院中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方夏身上。 他们的视线落在方夏的胸口,刚才一系列的动作,方夏身上的睡袍带子松了,衣襟敞开,露出大片胸膛。借着附近回廊那盏灯的灯光,上面斑驳的痕迹,比脖子上更加壮观。 符堇眼神一冷,冰冷的视线扫过三人,三人飞快地转开目光。 符堇收回视线,动手给方夏整理了睡袍,将露出来的那片风光遮得严严实实,然后仔细地系好睡袍带子。 作者有话要说: —— 耿立杰:我觉得我活不过今天了。 耿朝林:+1 王珂: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宇宙惯例+1oo86? 第123章八煞拘魂阵图o5 符堇在给方夏系睡袍带子,其他站着的三人,目光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就是没敢往方夏这边看。院子里除了地上程东的哀嚎声,再没其他人声。 符堇系完睡袍带子,方夏抬手扯领口,这捂得也太严实了,衣襟都快包到喉结的位置了。 “别扯。”符堇抬手抓住方夏扯着领口的手。 “热啊!”方夏不满地抱怨。 既然那么不高兴给别人看到,当初干嘛在他身上留那么多痕迹。不过抱怨归抱怨,方夏最后还是没有继续扯领口,而是转身看向抱着腿,蜷缩在地上哀嚎的程东。 站在回廊前的王珂反应过来,三两步走到程东面前蹲下,查看了一下程东小腿上的伤势。 脚腕处有一个漆黑的手印,那是被符堇抓过的地方。伸手触碰了一下伤处,程东浑身一颤,惨叫声瞬间拔高。 “骨折了。”王珂给出检查结果。 耿朝林和耿立杰齐齐打了个冷颤,视线却跟着集中在了程东身上。能让程东这铮铮硬汉,疼得嚎成这样,估计还不是单纯的骨折,多半还被符堇的煞气侵蚀了。 “要叫救护车吗?”方夏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程东,视线突然在对方裤袋口顿住。 程东穿着宽松的及膝牛仔短裤,这裤子口袋很深,但因为他蜷缩的姿势,裤袋口露出了让方夏极为眼熟的藏蓝色信封一角。 方夏蹲下,捏着那信封角一抽,便将信封从程东的裤袋里抽了出来。 藏蓝色的硬壳信封,背后是被拆过的蜡章,正是今天傍晚耿俊德特意送来的,之后被方夏落在书房,装着拍卖会入场券的信封。 方夏打开信封,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内容,那两张入场券还在,但院内的气氛却变得沉重起来。 如果说之前耿立杰撞见程东进了方夏院里的书房,还能勉强说程东行为可疑,但现在从程东身上发现了拍卖会的入场券,那基本是坐实了他就是耿家内鬼。 拍卖会的入场券,本身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它是价值在于它间接传递了祭石下落的情报,而这个情报也不是对谁来说都有价值的。目前对王家人来说,价值显然是最大的。 “我去联络家主。”耿朝林转身去前院找电话。 耿朝林一通联络电话打出去没多久,负责跟进内鬼调查的耿家分支,便上门带走了程东。全程程东除了痛呼和哀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站在老宅大门口,目送载着程东的那辆车远去,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方夏才转身和符堇一起走进老宅大门。耿朝林和耿立杰一起,关上厚重的大门,将半人长的实木门栓扣上。 “看来王家对找祭石这事,真的很着急,程东自己嫌疑还没排除,就直接动手来偷这入场券了。”方夏拿着装入场券的信封,在手心轻拍了两下,“不过,他怎么把入场券直接带出来了?王家要的是情报,直接记下入场券上拍卖会的时间和地点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把入场券带在身上,那样或许还有狡辩的机会。” “应该是没来得及。”耿立杰开口解释道,“我发现程东的时候,他是在书房里面。他应该是没来得及打开信封看内容,又被我发现了,所以才想直接带着信封从老宅逃出去。” “这就难怪了。”方夏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王珂,就要伸手去勾对方的脖子,但对上符堇的视线,手就在中途拐了个弯,换成了挠头的动作,“咳!我之前还想过王珂是内鬼,他正好姓王。” 王珂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没作声。耿立杰就不客气地白了方夏一眼,“你的脑回路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我这也是合理怀疑!”方夏不服道。 “你这完全是抓着表面巧合的随意联想。”耿立杰抱臂道,“王珂的家庭背景你了解过吗?他家只是一个普通家庭,跟那个王家完全没有关系。” “好了好了,别吵了,睡觉去了,都十一点多了。”耿朝林推着耿立杰,往回廊上走。 方夏看着两人走远,不爽地撇了撇嘴。耿朝林那家伙拉偏架!那耿立杰说了一大串,他还没反驳就把人拉走了! “我们也去睡了,晚安。”朝着还站在一旁的王珂摆了摆手,方夏拉着符堇的手,也朝着后面院落方向走去。 根据耿家人调查推断,内鬼是只有一人的。程东内鬼的身份确定,老宅中剩下三人也就清白了。不过,其他三人并没有表现得多高兴,或者应该说心情变得更加低落了。人都是有感情的,程东跟他们一起工作了快2o年,一直相处得很好,差不多跟朋友家人一样的存在。突然有一天知道对方是内鬼,个中感受,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方夏又在老宅待了一个星期,才和符堇动身前往c市。 临走的前一天,耿书郸过来给他送行,还把楚稷楚大总裁一起带过来了。在跟耿书郸交谈间得知, 分卷阅读174 楚稷前段时间就搬过来跟他同居了。方夏表示一点也不惊讶,这位楚总的执行力一向惊人。 耿书郸和楚稷在老赵待了一下午,方夏和符堇,还有耿朝林他们,分别收到了一个来自楚总的长辈红包,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现金,红包袋子都被撑得鼓起来了。据耿书郸说,红包里本来装的是卡,是被他强硬驳回后,才换成现金的,就现金楚总还装到塞不下为止。 楚稷显然是想用这种行为,来宣告他跟耿书郸之间的关系。虽然有些笨拙,但楚稷应该是尽力了——这红包不但塞不进多的现金了,里面的钱还卡得抽不是出来了! “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小心点。”耿书郸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送他们出来的方夏,“我这种话,你大概是也该听腻了。” “还行,暂时还没腻。”方夏耸了耸肩膀。 耿书郸稍稍正色,“遇见王家的人,你别硬碰硬。王家咒术的厉害,你应该是知道。” “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 耿书郸又叮嘱了几句,被楚稷从轮椅上,抱进了车里。 楚稷又把耿书郸的轮椅折叠起来,塞进车子的后备箱,随后走到方夏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他。 “这是什么?”方夏问道。 “护身符,我找高人求来的。”楚稷回道,“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也算是谢礼,雁回山的事,多谢了。” 听楚稷那么说,方夏没再客气,伸手接过锦盒。 送走楚稷和耿书郸,方夏打开楚稷给的锦盒。这锦盒看着十分昂贵典雅,但里面的护身符模样却十分简陋,只是一只小小的鹅黄色小布袋。拿手指搓一下,能够感受到里面纸张的触感。 “这个护身符挺不错的。”符堇看了一眼方夏捏在手中的护身符,开口道。 “是吗?我带着这护身符,你难受吗?”方夏扭头问符堇。 “不难受,带着吧。”符堇接过方夏手中那只模样简陋的护身符,给方夏挂在脖子上。 次日清早,方夏和符堇离开a市,前往c市。王珂跟他们同行,耿朝林他们则留在老宅看家。 c市,方夏大学所在的城市,他是第二次跟符堇一起来到这座城市。 他在这座城市毕业,在这座城市找了一份画室老师的工作,在这座城市喜欢上符堇,在这座城市跟符堇告白……原以为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努力买房,然后跟喜欢的对象一起喜怒哀乐地过一辈子。 然而,这个人生计划刚起步就被打断了。 方夏看了一会儿窗外熟悉的建筑物,身子一歪,靠在身旁的符堇身上——他们现在在一辆王珂租来的私家车上,王珂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开车,方夏和符堇坐在后车座。 符堇的手,条件反射地搭在方夏腰上,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帮他揉捏,“腰还酸?” “早不酸了。”方夏小声说着,抓住符堇的手,拿在手中把玩,“我又不是老年人。” 天色将暗,一行三人先去了提前订好的酒店,一起吃了晚饭,又去了拍卖会会场看了一下。离拍卖会还没开场,会场里面自然是进不去的,只能先在会场周围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耿家负责参与竞拍的人目前还未抵达c市,方夏他们提前过来了,也暂时没什么事可做。第二天,方夏便带着符堇一起回了一趟学校。毕业典礼前他匆匆离开c市,毕业证也没拿,目前还保存在学校里,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去把毕业证书领了。 拿了毕业证书和一张没有自己的毕业照,方夏牵着符堇的手,慢吞吞地往学校外面走。在快走到校门口时,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人。 “啊啊啊啊啊——方夏——” 作者有话要说: —— 热衷给耿家小辈发红包的楚稷:这是给你的红包,拿着。 被发红包的符堇:…… 第124章八煞拘魂阵图o6 不远处刚走进校门口的两人,男的身形圆润,女的纤瘦靓丽,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方夏的死党侯朝清,以及跟他关系不错的油画系系花周璐。 侯朝清还是老样子,一身膘都稳不住的跳脱性子。一发现方夏,就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真的是你啊!”侯朝清拿拳头捶了一下方夏的肩头,“你回c市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哥给你接风洗尘啊!” 侯朝清说完,觉得这样不能充分表达他见到方夏飞扬的心情,又拿手在方夏肩膀上拍了两下。 “干嘛干嘛?你这是偷偷往我衣服上擦手汗吧?”方夏一脸嫌弃,眼底却露出了笑意。 “我就擦手汗怎么了?我擦完左手,还要擦右手!”说着,侯朝清立刻就换了另一只手往方夏身上拍。 方夏,一手抓住侯朝清伸过来右手,另一只手勾住侯朝清的脖子,“一段时间不见,胆肥了啊!” “嗷嗷嗷!我错了!还请方大侠手下留情!” “唔,这个手感,好像比以前瘦了?”方夏说着,顺手掐了掐侯超双下巴。 “侯爷我正减肥呢!瘦了十多斤了!” 两人像小孩似地闹了一会儿,才各自罢手。 落后侯朝清一步走过的周璐,笑着跟方夏打招呼,“好久不见,方夏。” “好久不见。”方夏也笑着回道。 “咳!”侯朝清干咳一声,微微抬起下巴,对方夏说道,“方夏,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周璐。” “女朋友?”方夏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对!女朋友!”侯朝清说着,略带羞涩地牵住周璐的手。 “方夏,我也给你介绍一下。”周璐轻晃了一下侯朝清的手,眉眼轻弯,“这是我男朋友,侯朝清。” 难怪他会在学校里遇见侯朝清。 侯朝清早三个月前就毕业搬出学校宿舍了,周璐则是留校考研,时不时会来学校,这两人在交往的话,侯朝清跟着一起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看着眼前这对互相做介绍的情侣,方夏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身旁的符堇身上。 “咳咳!我也给你们介绍一下。”方夏往符堇身边靠了靠,跟他十指相扣,“这是我男朋友,符堇。” 这次换成侯朝清和周璐面露惊讶了,他们显然没想到,方夏身旁那位面如冠玉,却神色冷淡,一身清贵,叫人不敢直视的男人,跟方夏居然是这种关系。 惊诧之后,两人重新跟符堇打招呼。看他的眼神,碍于气场,依旧有些下意识的退避,但眼中却是带上了属于自己人的热情。 四人站在距离校门口不远的过道上,路边有林荫,但并不能完全遮挡阳光,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侯朝清是陪周璐来学校美 分卷阅读175 术室拿画的,便让方夏去学校对面咖啡店等着,他们拿了画就过去。 方夏是为调查王家人才来c市的,牵扯到玄术圈的事,他怕不小心把朋友卷进来,所以来时就没打招呼。不过,既然碰巧遇见了,坐下聊会儿,也不是多大事。 学校对面的咖啡店,也算是他们四人的老地方,之前在c市,他们就经常光顾这家咖啡店。那个时候,符堇还保持着普通人看不到的魂体模样,侯朝清和周璐压根不知道同桌中有符堇。 四人在咖啡店喝了一杯咖啡,闲聊了一会儿,侯朝清提出请客吃饭,但方夏拒绝了。侯朝清也不勉强,在咖啡店门口,和方夏他们分别。 当初方夏匆匆离开c市之后,曾经来电话联系过侯朝清,侯朝清也就知道了方夏师父过世的事。站在咖啡店门口,他本想让方夏别太伤心,但又觉得自己提这茬,反而是在勾起方夏不好的回忆。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自家兄弟,别客气。”侯朝清把文艺范的安慰咽回去,拍着自己的胸膛,豪气冲天道,“我现在工作的公司特别靠谱,上个月转正,马上就要平步青云了,侯爷我也是有能力的社会人了!” “好啊!那先借我1oo万花花。”方夏冲着侯朝清痞笑。 “喂!” “开玩笑的。” 方夏伸出拳头,侯朝清默契的用拳跟方夏轻碰了一下。 侯朝清帮着周璐,把一叠油画搬上他们叫停的出租车,然后和周璐一起上了车。 一周之后,拍卖会如期开始。 入场当天,方夏在拍卖会门口,见到了负责竞拍的耿家人。来人是耿淑芸,她带着两位耿家旁支的人。 耿淑芸依旧跟之前方夏在老宅见到的一样,冷着一张脸,一副十分不好相处的模样,感觉有点像翻版的耿文秋。 王珂没有入场券,在会场外面的休息厅等着。方夏跟着耿淑芸他们一起进了会场,耿淑芸什么都没说,直接带着那找了入场券对应的座位落座。方夏也没管他们,拉着符堇,找到他们入场券编号对应的位置坐下,等着拍卖会开始。 整个会场的座位,是呈阶梯状排布的,最前排最低,往后逐排增高,即使方夏和符堇坐在靠后的位置,视野也不会被遮挡,拍卖台上的动静,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会场内有些嘈杂,参与竞拍的人,多半都在跟同伴窃窃私语。方夏把整个会场扫视了一圈,挨着符堇小声说,“你说这个会场中有没有王家人?” 祭石可能出现在这个拍卖会场的消息,耿家没有走漏消息,但不代表王家一定不会得到这个消息。王家操纵着玄术圈的门派,即便门派在人脉上可能不及世家,但毕竟那么多人,指不定他们也得到了消息。 “也许在,也许不在。”符堇道,“如果他们拿到了这个消息,也不一定会亲自参与竞拍。” “也是。” “等到那件疑似祭石的藏品拍卖开始,看竞价的人,或许能够看出些端倪。”符堇伸手帮方夏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因为出席拍卖会场,今天他们都穿得比较正式。符堇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但习惯穿得休闲的方夏就感觉不是很自在,时不时会去扯衬衣领口。 约摸过了十余分钟,拍卖师上台,会场中窃窃私语的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会场很快安静下来。 拍卖师先介绍了一下藏露拍卖行——这次拍卖举办方,稍稍暖场之后,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的东西有古玩字画,后现代艺术品,随着拍卖师的介绍,一件接着一件被送上抬展示,然后竞拍。有被人拿下的,也有流拍的。大约过了六七件,那件疑似祭石的藏品终于被展示了出来。 “这是十二生肖写意石雕图,长8o,宽5o。”拍卖师扬声道,“十二生肖用陨石雕刻成型后,再镶嵌到这块玉石板上。根据专家鉴定,这件藏品至少有五百年多年的历史,是古人利用天外来石雕刻而成的作品……” 方夏盯着那块玉石板上的虎形石雕,悄声问符堇,“是不是祭石?” “是祭石。”符堇回道,“会场人多,阳气重,阴气少,祭石没有反应,但根据阴气流向,那应该是真祭石。” “那祭石怎么会在那块玉石板上?还成了十二生肖石雕图?” “祭石是独立存在的,不属于那幅石雕图。那幅石雕图只有五百年的历史,而开山祭石已经存在有两千多年了。应该是那幅石雕图上,原本的虎形石雕脱落遗失,祭石的虎形又恰巧跟上面其他生肖画风相似,被后人当做原件修补上去了。” “你知道得真清楚。”方夏偏头看符堇。 符堇摇了摇头,“除了祭石存在的时间,其他只是我的猜测。” “唔,你既然能确定祭石是两千多年前出现的,也就是说,你是两千多年前的人,你至少有两千多岁了?” 符堇:“……” 方夏:“难道不止两千多岁?” 符堇抬手,将方夏的脸推向拍卖台方向,“开始竞价了。” “底价18o万,现在起拍。” 方夏侧眸看向耿淑芸所在的位置,正好对上耿淑芸看过来的目光。视线一接触,方夏就知道了对方是在询问祭石的真假。会场阳气重,符堇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术士就很难辨别了。 “2oo万。”方夏坐直身子,举牌竞价。 他不是要参与竞价,他这是在给耿淑芸信号——那祭石是真的。 方夏报价之后,很快又有人加价,耿淑芸那边也开始举牌参与竞价。 竞价的事交给耿淑芸那边了,方夏开始关注场内其他参与竞价的人。虽然王家人可能并没有参与这场拍卖会,但稍稍注意点总没错。 参与十二生肖石雕图竞赛的人并不多,那些报价的人,并没有志在必得的意思,耿淑芸出价3oo万之后,便没有人再继续报价。最后,拍卖师宣布,3oo万成交——耿淑芸拿下了镶嵌着祭石的石雕图。 作者有话要说: —— 作者:据说三年一代沟…… 符堇:嗯? 作者:你跟皮皮夏肯定是没代沟的! 符堇:嗯。 第125章八煞拘魂阵图o7 拍卖的过程比预计的顺利,耿淑芸成功拍下那镶有祭石的十二生肖石雕,下午跟拍卖行银货两讫后,便带上石雕,准备马上离开c市。 方夏没跟耿淑芸他们一起走,他准备明天一早,动身回q市。九月已经过了大半,再过几天便是中秋团圆夜,他需要回一趟鹊山观。师父不在了,但他们师兄弟三个,并不打算打破师父在时,中秋除夕团聚的惯例。 鹊山观是他们的一个家。 方夏的两位师兄其实各 分卷阅读176 自都是有家人的。 大师兄单义春的家人在k市农村,他有个弟弟,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家四口。单义春小时候魂魄不稳,几次差点丧命,都是马广平出手从鬼门关拉回来。他父母便让他拜了马广平为师,跟在马广平身边。等单义春平安长大后,他那对淳朴的父母又让他好好孝顺马广平,报答当年救命之恩。单义春答应了,也那么做了。 二师兄丁明也有自己的家,不过父母离异,各自成家,早就不管他了。他自己也不愿意去找他那对根本不想管他的父母,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马广平遇见之后,就把人带回了鹊山观。 从会场出来,跟耿淑芸他们分别后,已经是黄昏即将入夜。方夏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和符堇一起,带着王珂在会场附近找了一家餐厅解决晚饭。 吃完晚饭,王珂开车载着方夏他们回酒店。在回酒店的路上,方夏挨着符堇坐在后车座,看着车窗外霓虹灯交相辉映的夜景,正跟符堇说着他两位师兄的事,就感觉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了。 方夏摸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打电话来的是耿朝林。 “喂?耿朝林?”方夏接通电话,“什么事?”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耿朝林的语气带着些许严肃,显然要说的是正事。 方夏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稍稍坐正身体,“我们在回酒店的路上,王珂开车。” “是关于程东送去衷叔那边审问的情况。”耿朝林口中的衷叔,就是耿家负责内鬼一事耿裴衷。 “这都快审半个月了吧?有结果了?” “程东一直不承认他的是内鬼的事。”耿朝林道,“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用术法控制了,才会去书房偷拍卖会的入场券的。裴叔他们也给程东做了检查,但并没有从他身上检查出术法。” “他在撒谎?” “裴叔是专门负责这方面事务的,对审问上很有经验,他觉得程东多半没有撒谎。” 程东如果没有撒谎,那就意味着,老宅剩下的三人就不是清白的,他们依旧有内鬼的嫌疑——包括王珂在内。 方夏抬眸看向前面驾驶座上的王珂。 王珂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路边的灯光夹杂着表盘的亮光,照得他映在后视镜中的脸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那脸上是什么表情。 “你注意一下王珂吧。” “我知道了。”方夏说完,挂断了电话。 符堇偏头看着方夏,耿朝林在电话里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本想说些什么,但方夏却已经低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说起来抓住程东的那个晚上,他就感觉有哪里不对。当时觉得是程东特意把能够证实他是内鬼的入场券带出来,是一件不明智的选择。耿立杰说是那是因为程东根本没来得及打开信封,没有看入场券上的信息。那确实是个合理的解释,他也就没再继续深思。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那被程东带在身上的入场券不太对劲外,程东本身也是有些不对劲的——从耿立杰发现程东偷入书房,到耿裴衷过来带走人,整个过程中,程东一句话都没有说。 从那天晚上的情形来看,就好似程东被人赃并获后,心如死灰,所以才一言不发地认了。但就现在程东坚持否认的情况,那显然不是就范的缄默,而更像是被迫的沉默。不过也可能当时程东的反常就是在演戏,为了配合现在否认内鬼身份的铺垫? 不对不对,如果程东有这么复杂曲折的脑回路,那根本不用闹到被抓,而且拍卖会的信息还没能传出去。最终目的都达不成的行动计划,那完全就是在犯蠢。 先不管程东,现在开始需要注意王珂,他也是有内鬼嫌……方夏想到这里,脸色陡然一变。 拍卖会全程,王珂可是一直跟着他们。王珂如果是内鬼,那消息就早该传出去了,但会场没有跟耿淑芸竞价石雕的人,耿淑芸成功拍下了镶嵌祭石的石雕……糟了!耿淑不会出事吧?! 方夏盯着前面的王珂,拿起手机给耿淑芸打电话。 铃声响了好久,被接起后,说话的人却不是耿淑芸,而是耿淑芸带来的两位耿家旁支中的一人。 “我们正要给你打电话。” “耿淑芸呢?”方夏绷紧了声音。 “我们为了混淆视听,兵分三路行动,两路带着赝品石雕,一路带着真品。淑芸那路遭遇王家人拦截,石雕被抢了——她手上的是真品。”那位耿家人飞快地说道,“淑芸追得太过,受了伤,我们先送她去医院。这事我们已经通知家主,你先帮忙盯着王珂,他是内鬼!” 方夏挂断电话,盯着前面开车的王珂,冷声开口:“停车。” 车子拐入一条无人的僻静小道,小道旁是一片上了年头的公寓小区。 “看来我已经暴露了。”王珂熄了火,他没有回头,用没什么情绪的语气说道。 “你给程东施了术法,让他去书房偷入场券?”方夏问道。 “没错,这样我才能暂时从嫌疑中摆脱,找到行动的机会。” “但他身上并没有留下术法的痕迹。”方夏说道。 “我用的是王家咒术,解除后只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开口说话,不会留下痕迹。” 方夏回想那天晚上的情形,在符堇放倒程东后,王珂是借着检查程东伤势,第一个触碰程东的人。 “你在检查程东伤势时解了咒术。”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可惜晚了。”王珂回头看向方夏。 “你是王家人?” “对,我是王家人,你那天晚上就说对了。”王珂点了点头,“我是来自咒术世家的王家,送我去耿家的那对王家夫妇的儿子幼年夭折了,我就顶了他们儿子的身份,所以耿家查我的身世背景,查到的都是假的。” “你还挺坦诚的。”方夏手插进裤兜,扣住一张符纸。 “我要回王家了,这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王珂说着,侧眸看向车窗外,“顺道帮人拖点时间。” 方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对面的人行道上站着一个青年。他站在路灯下,灯光的亮度,让方夏足以看清对方的容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闵霄,与符堇画给他的那张肖像画一模一样。 而就在方夏看向闵霄的这个空档,驾驶座上的王珂手中翻出一张白纸朱砂的纸符,反手就朝方夏甩来。 方夏余光瞥见王珂的动作,裤兜里扣着纸符的手一紧,正要有所动作,却见符堇抬手截住那张朱砂纸符,纸符在他指间化为灰烬的同时,他身体前倾,伸手掐住了王珂的脖子。 “果然是逃不掉的,不过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王珂原本一本正经就的面孔突然一变,嘴角诡异地勾起,眼中的光泽褪去,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漆黑。 分卷阅读177 “替身傀儡?”符堇蹙起眉头。 替身傀儡是由原主控制的傀儡,王珂留下了替身傀儡金蝉脱壳,正主怕是在离开会场时跟上了耿淑芸他们,所以耿淑芸他们即便谨慎地兵分三路,最后还是被王家人拦截到了带着祭石的人。 符堇话音刚落,之间那“王珂”的脖子上出现了细小漆黑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有生命一般,爬上符堇掐着“王珂”脖子的手。 是咒术! “符堇!”方夏惊叫道。 符堇眼神一冷,阴煞之气在手中凝聚起来。侵蚀到符堇手上符文,仿佛遇到了可怕的天敌,瞬间丢盔弃甲地往回跑。然而,煞气很快蹿上王珂的替身傀儡,傀儡如同被犯了羊癫一般,抽搐挣扎起来。 在几个呼吸之后,替身傀儡身上燃起了青色的火苗,转眼间吞噬了整个身体,随后画作一堆黑色的纸灰,散落在驾驶座上。 “没事了。”符堇回头安慰方夏,“咒术对我没用,我告诉过你的。” 方夏长长地松了口气,最初遇到傀儡时,符堇确实告诉过他,但看着咒术侵蚀符堇,他那还有闲暇去回忆那么久之前的事? 方夏和符堇从车上下来,闵霄依旧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他似乎耐心很好,并不着急对方夏他们动手。 “方夏,是叫这个名字吧?”见到方夏和符堇从车上下来,闵霄终于开了口,“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如果是我给你五块钱,你告诉我王家人的下落,这个交易我没有意见。”方夏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 王珂的替身傀儡:说好的坦白从宽都是骗鬼的!人间不值得啊!给我配个表情包,谢谢! 第126章八煞拘魂阵图o8 “五块钱换王家人的下落?”站在路灯下的闵霄露勾起唇角,就像在脸上贴了一张笑脸面具,露出一贯的假笑,“你这个交易提案听着挺有意思,就是缺点诚意。不如听听我的交易提案,我保证比你说的要有诚意多了。” “那就说来听听。”方夏双手插在兜里,望着闵霄。 “我想要你身旁那只厉鬼……” “不给!” “我拿你师父的亡魂来换。” 方夏瞳孔陡然一缩,他死死地盯着闵霄,下颚绷紧。 “你说什么?”方夏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四个字。 闵霄的嘴角又往上勾了勾,“我说——我拿你师父的亡魂,换你身旁那只役使厉鬼。” 符堇微微骗过头,看着方夏的侧脸,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方夏……是在迟疑么? 符堇低下眼帘。 他不怪方夏迟疑,马广平之于方夏来说,是师父,是家人,他的亡魂对方夏来说有多重要,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让方夏半路出家,涉足玄术圈,走到现在,为的就是马广平。 符堇看向对面的闵霄。 闵霄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收他当鬼使,其实可以假意答应闵霄的这场交易。就凭闵霄的力量,还镇不住他,他可以等方夏把马广平换回来了,再回到方夏身边。 符堇正要代替方夏答应闵霄的交易提案,他身旁的方夏却先一步开了口。 “不换。”斩钉截铁,不留余地的回答。 符堇眸光一颤,扭头重新看向身旁的方夏。 “你说什么?”对面闵霄嘴角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我说不换,你耳朵不好使吗?”方夏掏了掏耳朵,迈步朝着闵霄走去,“符堇不是物件,可以拿来交易。我师父也不是你的筹码,你凭什么拿他来做交易?” “你不怕我让你师父的亡魂彻底消失?” “怕啊!但是——”他们所在的小道不宽,不过五六步,方夏就已经一只脚踏上了闵霄所在的人行道,“我知道你们还舍不得那么做!” 方夏话音未落,身形骤然前冲,对闵霄发难。 他从口袋中摸出缚魂符,连拍三道,从不同的三个方向,朝着闵霄袭去。 闵霄手一挥,招出五只厉鬼。他们周身夹杂的阴风,搅碎空中三枚缚魂符,尖啸着扑向方夏。 方夏眸光一凝,五只厉鬼骤然在空中顿住。他抬眸看了一眼即将触及他额头的青灰色指尖,手一抬,那五只厉鬼当即转身,朝着原主闵霄袭去。 闵霄后退一步,捏碎手中的养魂法器,五只厉鬼瞬间在空中化作青烟消散。方夏趁着这个当口,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搭在闵霄肩头,一脚踹在闵霄的膝弯,将人单手反剪在后,半按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方夏看到从闵霄的身上出现了漆黑的符文,密密麻麻地朝着他按着闵霄的手,气势汹涌地集聚起来。 咒术! 方夏心头一惊,符堇的身影如同幻影般地出现在他身旁,在咒术符文触及他的双手前,一手将人拽到自己身后,一手带着阴煞之气拍在闵霄的天灵盖上。半跪在地上的闵霄,身形一颤,随即被青色的火焰吞噬,眨眼间就跟之前那具替身傀儡一般,化为成一堆黑色的纸灰。 方夏从符堇身后探出脑袋,看着地上那堆黑色的纸灰,开口问道:“这闵霄也是替身傀儡?” “嗯。”符堇转身检查方夏身上的情况,确定他身上没有沾染到咒术。 “替身傀儡不是由原主操纵的傀儡吗?闵霄又不会傀儡术,怎么也能用替身傀儡。”方夏一边把自己什么都没沾到的双手给符堇看,一边问道。 “替身傀儡并不要求原主会使用傀儡术,只需要会傀儡术的术士帮他做好傀儡,他拿着操纵傀儡的令器,就能实现对傀儡的控制了。这替身傀儡显然是来替闵霄本人谈话的——”符堇按下方夏举在自己眼前的双手,对上方夏的视线,“你其实可以同意他提出的交易。他镇不住我,等你拿到你师父的亡魂,我随时可以回来。” “刚才不是说了,你又不是物件,怎么能拿来做交易?”方夏道,“我一张口同意了这种条件,你肯定会很难过。” 符堇沉默不语。 “至于我师父,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想。”方夏看向对面小区亮着灯的一户人家,“他们杀害我师父,带走他的亡魂,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一个能够供他们操控的风水师。我师父的亡魂,对他们来说还有用,甚至是重要的,他们不会让他消失——他们要是想要我师父消失,那我师父……大概早就消失了。再说,谁知道我师父的亡魂是不是真在那闵霄手上,他说我师父在他手上,也没见他把我师父的亡魂亮出来。闵霄是鬼宗门的人,他就算镇不住你,谁知道会用什么法子对付你。我不可能那么轻率地支着你去冒险——我已经丢了师父,再丢了你,我还怎么走下去?” 符堇看着方夏的侧脸,眼神柔和。方夏缺心眼,冲 分卷阅读178 动,但细致起来,想得比谁都多。 “而且,我一旦同意了,那就意味着抛弃了所有的底线和原则,之后只会陷入被动为他所用的棋子。如果我师父的亡魂真在闵霄手中,那我会亲手抢回来,而不是听他三言两语地成为一只提线木偶。”说到这里,方夏叹了口气,“我本来想控制住闵霄,再逼问他我师父亡魂的下落的,谁知道他居然是只替身傀儡。” 刚按住,对方就解除了傀儡术,释放出了里面的咒术。 “……你刚才听完闵霄的交易提案,一直没回答,就是在想这些?”符堇低声问道。 “不是。”方夏回头看着符堇,“我那是在调节情绪,我怕那个状态冲上去,直接把闵霄给打死了——当时不是不知道他是替身傀儡嘛!” 当时听到闵霄那所谓的交易提案时,方夏压根没有去想怎么选择,而是感到愤怒。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被对方当成了可以估价交换的物件,而且他师父还被对方当做筹码据为己有。对闵霄出手,是在把情绪按捺下去之后,才分析决定的行动。 方夏环视了一圈周围,没再看到什么人影,“刚才听王珂的替身傀儡说的,还以为会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了,就一个闵霄的替身傀儡?” “应该不是只有闵霄的替身傀儡。”符堇缓缓开口道,“我们现在是在一个风水局中,看那边。” 方夏顺着符堇的视线看去,那是他们车子驶进来的主干马路方向。他们所在的小道偏僻没什么车辆看着不奇怪,但原本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主干道路上,现在却看不到一辆车,只有闪烁的红绿灯,这便不是正常情况了。 “我不会破风水局啊!我给丁明打个电话。”方夏说着摸出手机,刚按亮屏幕,便看到上面一格信号都没有。试着拨打,也是不在服务器的提示。 “别担心,这是临时布下风水局,没那么棘手。”符堇牵住方夏的手,朝着小道深处走,“跟我来。” “用走的?不开车吗?”方夏一边跟着符堇走,一边回头看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子。虽然王珂不在了,但他也是会开车的啊! “步行更容易找到出去的路。” 在跟方夏他们相隔一条街的路边,停着一辆十分普通的银灰色私家车。驾驶座上是在王珂,副驾驶座上则是闵霄,在后车座坐着一人一鬼。穿着中山装的鬼魂正是苏闻,而苏闻身旁,面带病容、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如果方夏在这里,大概能认出来,这人正是徐水王家家主王盛权的堂弟,王邵坤。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师父和符堇,一个都不能少! 第127章八煞拘魂阵图o9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前排的仪表亮着微弱的光芒。闵霄的手中捏着一片黑色的焦炭,这原本是一片人形竹片,控制替身傀儡的令器。只是替身傀儡被毁,这令器也就自燃成了焦炭。 “看来交易是谈不拢了。”闵霄将手中的焦炭塞进车内的烟灰缸,推开副驾室的门,下了车。 用马广平的亡魂换取那只厉鬼,原以为那位耿家继承人会同意,没想对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听话。当然,他并没有打算真把马广平的亡魂交出去,那位风水师的亡魂他们还有用。这确切来说,是一场打着交易旗号的骗局。如果那位耿家继承人进了这个局,他倒是可以放他一马,现在——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说起来,把耿家继承人的炼制成厉鬼,似乎也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 苏闻穿过后车座车门,在另一边下车,等着闵霄。 闵霄走到后车座的位置,敲了敲车窗。 车窗被摇下,露出王邵坤那张带着病容的脸。 “你还有什么事?”王邵坤问道。 “把马广平的亡魂借我用用。” 王邵坤看着闵霄,眉头轻蹙。 “我需要鱼饵,用完就给你带回来。” 王邵坤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牌——封着马广平魂魄的魂器,递给闵霄,“那耿家继承人控制鬼魂的能力在你之上,同样属于役鬼流派,你的能力算是基本被他压制住了。” “这点我比你更清楚。”闵霄接过玉牌,嘴角勾起一抹假笑。 “咳咳!你清楚就好。”王邵坤摇上车窗。 闵霄带上苏闻,朝着风水局布置的区域走去。 …… 方夏跟着符堇,走在老建筑的巷子里。巷子狭窄,没法并肩同行,符堇让方夏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 夜间的穿堂风十分凉快,只是这条巷子明明能一眼看到出口,走了半天却一直没能走出去,叫人略感烦躁。 “我觉得我已经走了快有一公里的路了。”方夏晃了晃手中开着电筒功能的手机,回头对符堇说道,“这不是风水局,是鬼打墙吧?” “风水局也有迷惑心神的作用,跟鬼打墙确实有些类似。”符堇回道,“风水局能做到的,不仅仅是迷惑人的心神,还能确实改变一个局内现实存在的东西。这只是一个临时布置的低端局,基本依赖迷惑入局中人心神,来实现困住局中人,跟迷阵更类似。不过迷阵是阵法,有能够推算规律,风水局比较随性,根本找不出规律,需要风水师去感知。” “我讨厌风水局。”方夏抱怨道。 “这个风水局是临时布置的,破绽应该不少,就算没有风水师的感知能力,找到破局的破绽只是时间问题。”符堇说着停下脚步,叫住前面的方夏,“这边左转。” 方夏在符堇所指的位置停下,伸手朝墙面上摸去。看到手顺利地穿过墙面后,他立刻迈步穿墙而过——这种穿墙的体验之前已经有过一次,所以方夏走得没有半点迟疑。他就希望穿过这道墙,不会又是一条怎么走都走不到出口的巷子。 穿过墙面之后,方夏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他发现自己站在小区楼侧之间的过道上,五步开外处是小区楼前是一排花坛,没相隔几个花坛,就立着一盏路灯。 这里看起来有点像之前他们停车小道旁的那片老旧小区,但是对那小区方夏不熟悉,也不敢确定。他只关了跟在他身后穿墙出来的符堇,“接下来往哪边……” 方夏话问到一半,余光扫见站在花坛边的一个身影,他猛然转头看向花坛那边,双眼情不自禁地睁大。 “师……父……” 方夏不擅长风水局,但分辨那是鬼魂还是幻觉却是手到擒来的。他能够感受到那半透明的人影身上,传来属于鬼魂的阴气——这绝对不是幻觉。 [快跑!]那面容熟悉的鬼魂,冲着方夏喊了一声,身影陡然一闪,消失在原地。 “师父!” 方夏拔腿追了过去,他没看到马 分卷阅读179 广平的身影,但能够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阴气。方夏分辨了一下,顺着阴气飘荡的方向追去,符堇紧跟在他身旁。 他是厉鬼,不能触碰马广平的亡魂,要抓住马广平的亡魂得靠方夏。 “方夏,应该是闵霄,小心点。”符堇出声提醒方夏。 “我知道。”闵霄的替身傀儡是前菜,这风水局也只是甜点,现在才是主菜——闵霄多半是想拿他师父的亡魂,引他进什么陷阱。只是就算知道前面有陷阱,他现在也不能停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师父的亡魂,他不可能放弃这次夺回他师父亡魂的机会! 这是闵霄是阳谋,避无可避,能做的只有小心提防对方的暗算。 他师父的亡魂应该是被闵霄控制了,如果能够从闵霄手中夺回控制权,说不定能把他师父召回来。 方夏凝神,感知四散开去。 在哪里?师父的位置在哪里?找到了! 方夏刚要试图抢夺控制权,就感觉他师父的亡魂骤然消失不见。闵霄是不可能打散他师父的亡魂的,这感觉只能是闵霄将他师父封进了什么法器中。 艹! 方夏低咒了一声,顺着残留阴气延伸的方向拐弯,转进小区楼前后排之间的过道。方夏往前跑了一段,就看到一道被打死的墙。 “符堇!那墙是幻觉吗?” “不是。”符堇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方夏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朝着墙下的花坛跑去。他在花坛的矮墙上一蹬,单手攀住那面墙的墙头,随后翻墙过去。 “就在前面了。”穿墙而过的符堇提示方夏。 方夏顺着空气中淡淡的阴气,又往前跑了几分钟,到了小区的健身锻炼中心。那是一片沿着人工湖的空地,在几棵枝叶繁盛的古树围绕中,放置着各种健身器材,而闵霄就站在单杠下面。 方夏在距离闵霄不远处停下脚步,单手插进口袋,扣住纸符,控制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警惕地盯着单杠下的闵霄。 “来得真快,不愧是耿家继承人,确实厉害。”闵霄脸上带着一贯的假笑,手中轻轻抛着玉牌,“差点就被你夺走了控制权。” 方夏的视线转到闵霄手中的玉牌,“把师父还给我。” “放心,我很快就让你们师徒团聚。” “你什么意……符堇?!” 方夏话还未说完,胳膊就被身旁的符堇抓住。他刚转过头,就感觉到胳膊一阵刺痛,他低下视线,看到密密麻麻的符文,从符堇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上,爬到了他的胳膊上。 “你不是……符堇……”方夏想要挣脱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然而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只觉得眼前发晕,随后身体一软,整个人往前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闵霄:胜利! 作者:fg! 第128章八煞拘魂阵图1o 符堇看着方夏翻过那堵墙之后,才化为魂体,迈步穿墙而过。然而,就是他身形没入墙内的瞬间,他感觉到风水局的走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从墙内穿出,重新化为实体,符堇发现他回到了最初的那条小道上,但只有他只身一人,先他一步翻墙而过的方夏却不知所踪。 符堇蹙眉,这种情况显然是那控制风水局的人做了手脚,刻意将他和方夏分开了。 一般情况下,要在风水局中找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对于符堇来说,方夏是他的镇守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应到方夏的所在的位置。 符堇转过身,看向小道旁那片老旧的小区,方夏这片小区里面,大概跟他相隔大半个小区的距离,不算太远。 靠近这条小道一边,就有一处小区侧门,符堇转身往那边走,在他不远处的空气一阵扭曲,一个人从扭曲的空气中走了出来。 “闵霄。” “是我。” “我不喜欢杀人。”符堇看着他道,“但你在我这里属于例外。” 说话间,符堇身影在原地幻化,转瞬出现在了闵霄面前,抬手卡住对方的咽喉。但闵霄早有准备,就在符堇掐住他咽喉的同时,他抬起手,一卷巴掌大的卷轴,顺着轴心的重力,垂直往下展开。 一团深灰色的雾气从卷轴的纸面上蹿出,缠上符堇的身体,让符堇身形一僵,身上的煞气被死死地压制了回去。闵霄趁机脱离符堇的控制,连退数步,跟符堇拉开距离。 “咳、咳咳!”闵霄单手捂着脖子干咳了两声,看着被深灰色雾气缠住,动弹不得的符堇,脸上露出愉悦至极的笑容,“这是有人从耿家带给我的礼物,八煞拘魂阵图,原本只是想拿这东西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效果超乎想象得好。耿家真不愧是在御鬼领域的专家,绘制出来的阵图,竟然连有实体的厉鬼都能控制住。” 卷轴上用墨笔绘画的阵图纹路,如同有生命一般,从卷轴上下来,在符堇的脚底下重新构成图纹,随后飞快地扩大,变成一个直径约摸两米的阵图。图成,深灰色的雾气松开符堇,均分成八份,悬浮在图上,镇守在阵图的八个方位。 符堇只觉得自己的阴煞之气,被死死地压制在体内,身体仿佛陷在泥浆之中,难以动弹。 耿文秋确实给方夏留下了足以封印实体化厉鬼的阵图,他保持这个阶段的力量,完全无法从这个阵图中挣脱出来。不过,这并不代表八煞拘魂阵图真能封印住他,只是需要稍稍动用些许超过这个阶段的力量。 浓郁的黑色,从符堇的指尖浮现,随后化为漆黑的火焰,在他手指上跳动。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心头一悸,猛然扭头看向老旧小区方向。他感觉到方夏的生机在不断流失,罡火明明灭灭,摇曳不定,似乎随时会熄灭——这是活人濒死才会出现的状态。 “成功了!”闵霄看着小区那边,面上露出惊喜。 方夏那边是他控制的两具傀儡,现在他收到傀儡的回复,方夏已经中了咒术。那么,接下去只要等方夏这个镇封人死了,跟符堇间的契约一断,他再动手镇封了符堇,这只强大的厉鬼今后就是他的鬼使了! 就在闵霄止不住地兴奋之时,路边的路灯闪烁了两下,随后一股庞大的煞气冲天而起。闵霄面上的笑容一僵,扭头看向煞气的来源。 地上的八煞拘魂阵图,出现了漆黑的纹路,那叫人惊惧的磅礴煞气,就是从阵图的裂缝中泄露出来的。很快地,那漆黑的纹路吞噬了阵图,失去禁锢,那阴冷的煞气,立即倾散开来。 闵霄知道他逃不掉了,没人能在这种煞气之下逃脱。他对上符堇双眼,那双瞳眸漆黑而森冷,能叫人神魂共惧。 “天煞……”闵霄动了动嘴角,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跳闪的路灯在瞬间熄灭,在 分卷阅读180 视觉陷入黑暗的瞬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穿过他的身体,直接打散了他的生魂。 闵霄瞪着惊恐的双眼倒在了地上。 夜空乌云遮月,惊雷在天际炸响,符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小道上。 …… 街道边,银灰色的私家车上,王邵坤看着回到车内,魂魄受到煞气侵蚀,几乎快消散的苏闻,面色一片凝重。 “你先进魂器中躲一躲。”王邵坤对苏闻说道。 苏闻没有拒绝,飞快地进了王邵坤手中的魂器。 “这么重的煞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驾驶座上的王珂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王邵坤,出声问道。 “是天煞之魂现世。”王邵坤看着外面天空的电闪雷鸣,“天煞之魂现世,招天灾,引**,祸及苍生。世间无人能应对天煞之魂,只能等到他造尽杀孽,因果清算后,天道降下天谴。没想到那符堇竟然是天煞之魂。王珂,开车,赶紧离开这里。” “不等闵霄了?” “正面对上天煞之魂,肯定是回不来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马广平的亡魂借给他……咳咳!”王邵坤道,“赶紧走,闵霄那家伙变得棘手……”王邵坤说着,疲惫地闭上双眼。 一片漆黑的小区健身区,抓着方夏的两具傀儡化为灰烬,被阴风一吹,再没留下什么痕迹。符堇穿过空地上的健身器材,来到方夏身旁,缓缓蹲下。 方夏躺在地上,脸色灰败,脸上爬满了漆黑的咒文,它们在不断侵蚀方夏的生命。 符堇伸手想要触碰方夏的脸,又生生顿住。他满身煞气,能够轻易地取人性命,却是救不了一个人。 方夏身上的咒术侵蚀得十分迅速,这是在段时间内取人性命的咒术,即便知道有能够解开咒术的人,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找人了。 闪电照亮阴沉沉天空,随后又是一声惊雷。 符堇恍惚间又回到了刚从墓地走出来的时候,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他从不求什么,如今只是想要跟一个人在一起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祈愿都要剥夺?! “方夏……”符堇低低地喊了一声,近乎悲鸣。 “嗯……”平躺在地上的方夏轻哼了一声。 符堇一怔,盯着方夏的脸,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方夏没有反应,但他脸上的符文却开始缓缓消退,方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符堇仔细打量着方夏身上的异样,随后发现在方夏胸口处,有东西隔着单薄的衣物,泛着金色的微光。 是楚稷送的那个护身符! 漆黑的符文很快彻底从方夏身上消失,方夏抖了抖眼皮,睁开双眼。又眨了眨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半跪在自己身旁的人。 “符堇?”方夏抬手去摸符堇的脸。 符堇瞬间收敛起身上的煞气,让方夏带着暖意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你怎么这副表情?”方夏捏了捏符堇的脸,撑起身子,打算坐起来。 符堇伸手,小心扶着他起来。 “怎么路灯都灭了?”方夏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找到一盏亮着的灯,“停电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电力管理公司:靠!明天要加班! 第129章中秋o1 符堇扶着方夏肩头的手微微收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方夏解释路灯的事。 他是天煞之魂,对天下苍生来讲,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灾难。令人生畏的、避之不及的灾害,世人谈及色变,他可以不在乎这天下苍生是怎么看他的,但他害怕从方夏的眼中,看到那种惊惧的神色。 方夏问了一句,没听到符堇的回答,他也没放在心上。符堇又不是电力局的,哪管停不停电的。而且,他现在头疼得厉害,身上也虚软无力,也无暇去揪着路灯的事瞎琢磨。 方夏没有追问,符堇暂时松了口气。 他是天煞之魂这件事瞒不住,但能晚点让方夏知道,那就尽量晚一些。方夏知道后的态度,对他来说就犹如一场生死判决,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一刻尽可能晚一些到来。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不曾畏惧过什么,但面对方夏,他变得胆怯懦弱地不像自己。 因为——这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的。 见方夏抬手揉额角,符堇收回思绪,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方夏靠在自己肩头,“头疼?” “嗯。” “是中过咒术的后遗症。”符堇摸了摸方夏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就头疼,身上没什么力气。哦,对了,我中了咒术……”方夏抬起手凑到自己眼前。 周围没有光线,天上的星斗月亮都被乌云遮蔽,方夏只能看到自己手臂的轮廓,至于皮肤上是否有属于符文的印记,就完全看不清了。 “别担心,咒术被打破了,你身上的护身符保护了你。” 方夏把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从衣服里面摸出来,“这护身符挺厉害的,不知道楚总是从哪里弄来的?” 符堇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厚厚云层中已经不再电闪雷鸣,但依旧黑沉沉的,“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你的身体也需要找人检查一下,也许咒术还未完全清除。” “对了,你找到我的时候,看到那闵霄和跟你一个模样的傀儡了吗?”方夏稍稍坐直身体。 “你遇到的两人都是傀儡,我已经处理掉了。” “那你有看到闵霄的傀儡拿着的玉牌吗?我师父的亡魂在那玉牌中。”方夏说着摸出手机,打开电筒,在四下照着。 黑暗的环境并不影响符堇视物,他在周围的地上扫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方夏口中的玉牌。 符堇起身过去帮方夏把玉牌捡回来。 方夏接过玉牌,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气息,确定是他师父的亡魂,顿时松了口气。 终于——把师父找回来了。 看着方夏小心地将玉牌放进自己的口袋,符堇背对着方夏蹲下,“上来。” “我自己能走。”方夏嘟哝着,试图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却被符堇抓住了手腕。 “别逞强。”符堇不赞同地看着方夏。 方夏拿手机的电筒光,往符堇脸上照了照,看到那轻蹙的眉头,拿着手机的手在符堇肩头拍了拍,“好啦,听你的,别皱眉头了。” 方夏趴在符堇背上,拿手机的电筒光帮忙着路,符堇背着方夏往小 分卷阅读181 区外走。这一带的风水局,在符堇释放煞气的瞬间,直接被冲破,已经不存在迷障,他们很快就走出了那片老旧的小区。 小区附近一带的灯都灭了,不仅仅是路灯,连附近的银行便利店都熄了灯,不少人拿着手机和手电筒聚在一起。有自己动手检查电路的,也有打电话联系电力局的。方夏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来到小区门口,在附近居民的引导下,开进了小区。 方夏收回视线,下巴搁在符堇的肩头,“说起来这一带的煞气好重。” 刚才在小区里,方夏也感觉到了煞气,但因为符堇明显刚刚动过手,他以为是符堇身上带着的煞气。现在走出了这个小区,符堇又完全收敛了身上的阴煞之气,方夏能够感受到,煞气不是弥留在附近小范围的地方,而是相当大面积的一块区域,大概陷入断电黑暗的这片区域都有。 “我中途失去意识的一小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方夏刚问完,符堇抬手叫的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车上有司机在,显然不方便再跟符堇谈这一带煞气的问题,“算了,回去再说。” 方夏坐在出租车内,出租车将近行驶了十余分钟,他们才从断电的黑暗区出来,范围比方夏想象得更大。 方夏揉了揉还在一阵阵刺痛的额角,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符堇。符堇还什么都没有说,但他已经隐约感觉到,造成这大范围煞气盈满的情况,多半是跟符堇有直接关系的。 从那片煞气弥漫的区域出来没多久,方夏的手机响了起来,给他打电话的是耿淑芸。 耿淑芸没有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了方夏所在的位置,然后给他报了一串地址,让他带着符堇直接过去那边,随后便挂了电话。 方夏不太想照着耿淑芸的意思做,但电话里耿淑芸的语气很严肃,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在去和不去之间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过去一趟。就他跟耿淑芸这段时间的几次接触来看,耿淑芸性格不好相处归不好相处,但并不是会没事胡乱支使人玩的性子。她主动找上来,那基本是肯定有事的。 “师傅,改道去城北御津山。”方夏对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道。 “那里偏郊区,离这里有点远啊!” “我给您加钱。” “那行吧。” 耿淑芸让方夏去的地方,是耿家在c市的一处别墅,位于城北近郊区的御津山。在方夏抵达御津山前,黑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暴雨。 方夏给出租车司机加了比约定更多的钱,才从车上下来,跟着等在门口的一位耿家人进了独栋的别墅。他身体还是有些虚软,但似乎已经缓过来了,走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方夏发现,引他们进屋的那位耿家人,对符堇表现得极为畏惧,他甚至不敢抬眸看符堇。耿家人对符堇敬畏,但方夏还从未见过怕成这样的。而且这位耿家人是跟着耿淑芸来c市参加拍卖的,之前就见过符堇,当时他并没有表现得这么畏缩。 “淑芸就在这书房里等你。”那耿家人帮方夏打开书房门,退到一旁。 方夏看了他一眼,带着符堇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 方夏:找我什么事? 耿淑芸:扒马甲。 第13o章中秋o2 方夏和符堇走进房内隔断,进了里间,便看到耿淑芸坐在书桌前,阖着眼,单手支在转椅把手上小憩。她的额头裹着纱布,那应该就是今天祭石被抢时受的伤。 耿淑芸并没有睡着,方夏和符堇一靠近,她便睁开了双眼。 耿淑芸捏了捏眉心,站起来看着符堇,开口道:“符堇先生,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心缘小区那一带的异象原因,是否因您而起?” 一个多小时前,心缘小区一带突然被煞气笼罩,同时天空出现异象,惊雷炸响,仿佛随时要从空中打下来。这样的异象自然会引起玄术圈内的人注意,很快就有人过去确认情况,所以耿家也很快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天煞之魂现世。 那异象的原因是很快就确定了,只是那一带煞气太重,过去查探的人没敢太过深入,不知道天煞之魂究竟是谁目前还不明。而且,对大部分人来说,天煞之魂是谁并不重要,重点只要知道天煞之魂现世,这个巨大的噩耗就足够了。 天煞之魂是会给世间带来天灾**的厉鬼,或战争,或大旱,并不是你离着那天煞之魂远一些,就能避开的灾祸。所以,就算知道了天煞之魂具体是谁,也基本没多大用处。这是不入轮回,注定要在世间造尽杀孽的厉鬼,阴差阴兵不管,阳世人奈何不了半分,只能等天道降下天谴,才能使这祸端从人间消失。至于这天谴具体什么时候会下来,这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然而,想要知道天煞之魂是谁,这对玄术圈的人来说,也不是太难的事。占卜推演也好,利用残留的煞气追踪也罢,办法还是不少的。 耿淑芸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符堇。不止是她,耿家知道符堇在c市的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符堇。耿淑芸在给方夏打了电话,问了他和符堇那个时间所在的位置,就基本确定符堇便是那引起异象的天煞之魂。 “是我。”在经历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沉默后,符堇出声回答的耿淑芸的问题。 耿淑芸眸光一颤,对上符堇的视线,这是一个有着极致容貌的男人,但是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瞳眸看时,感受到的却只有令人神魂战栗的冰冷。这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叫人不敢接近,不敢直视。所以,她很快转开了视线,落在符堇身旁的方夏身上。 方夏就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靠着符堇站在那里。耿淑芸皱起眉头,这方夏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挨着的是天煞之魂?虽然天煞之魂带来的是灾难,跟距离正主远近没有太大关系,但也没有把人当依靠物似的往上挨着的做法。 “所以,符堇先生,您确实是天煞之魂?”看着方夏那模样,耿淑芸硬着头皮又多问了一句,意在提醒方夏。 “嗯?”方夏扭头看了一眼符堇,又看向耿淑芸,“天煞之魂是什么?” 前面耿淑芸和符堇一问一答,方夏大概明白了心缘小区那大范围的煞气是符堇造成的,不过说到天煞之魂是什么,他就一头雾水了。 耿淑芸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方夏居然是真的完全不知道! 天煞之魂极其罕见,没见过是正常,但作为玄术圈的世家的人,就算是中途出家,接受的也是家族惯例教学,这种基础知识不知道就很不正常了!天煞之魂相关的内容,可是在鬼魂分类这部分入门基础中,就会提到的!耿书郸到底是怎么教人 分卷阅读182 的? 耿淑芸有心好好给方夏上一堂基础课,但符堇在场,她不能当着符堇的面,张口闭口地说天煞之魂是灾厄。她按了按眉心,随后走到一旁的书架边,找出一本黄皮薄本的书。 “上面有写,你自己看吧。”耿淑芸把书递给方夏,顺道抬眸扫了一眼方夏。 书房内亮着暖色的灯光,刚才隔着一段距离看方夏,没看出什么问题,现在靠近了看,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们在心缘小区那边遇到了鬼宗门的闵霄,他带了王家的傀儡,我不小心中了咒术。”方夏一边说,一边把那小本书卷起来,塞进裤袋,“不过咒术已经解了,就是有点后遗症。” “我看一下。” 耿家人没有解开王家咒术的能力,但检查是否中了咒术,却是能够做到的。 耿淑芸在书桌抽屉里翻出一支毛笔,又在笔洗中倒了些许清水,随后拿毛笔蘸了清水,在方夏手臂上,沿着青色的脉络,画了一行符文。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画符文的清水化为水蒸气消失,没有出现其他异状,耿淑芸松了口气。 “咒术清了。”耿淑芸把毛笔搁在书桌上,“其他事明天再说吧,你先去休息,你的房间就在二楼东侧。” 方夏没有意见,他现在比较在意耿淑芸说的天煞之魂究竟是什么,带着符堇回房后,就拿出耿淑芸给他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方夏坐在床边看书,符堇没有落座,他就站在电视柜旁,安静地看着低头翻书的方夏。 方夏很快就会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到时他会怎么看他?会害怕吧?即便方夏再怎么缺心眼,面对会给世间带来灾祸,造成无数生灵死亡的存在,也会感到难以接受吧?但是——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不像放开方夏…… 那本讲鬼魂分类的书很薄,天煞之魂又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方夏没花几分钟就看完了。 方夏阖上书,扭头看向符堇。 符堇下意识地低下眼帘,躲开了方夏的目光,他害怕从方夏的眼中看到恐惧的神色。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方夏开口,仿佛在等待法官宣判罪行。 “符堇,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想看电视遥控器在这边床头柜上。”方夏奇怪地看着站在电视柜旁的符堇。 符堇低垂地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抬眸对上方夏的视线。方夏望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和厌恶,依旧是他所熟悉的眼神——看着他时会不自觉地带出一丝恋慕的眼神。 符堇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迈步朝着方夏走去。 “给你,遥控器。”方夏把手中的书扔到一旁,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递给走到自己面前的符堇。 符堇没有接方夏递过来的遥控器,他缓缓蹲下,双手放在方夏的膝盖上,抬眸专注地望着对方。 “盯着我做什么?想索吻?”方夏把遥控器扔到一旁,轻晃了一下脚丫,一只脚踩在符堇冰凉的脚趾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痞笑。 “知道天煞之魂是什么了吗?”符堇没有动,他看着方夏,缓缓地开口问道。 “知道了。”方夏嘴角的笑意稍稍收敛。 “我会给这世间带来灾厄,你……害怕吗?” “为什么要怕?”方夏反问,“是你想要给这世间带来灾祸吗?是你想要伤害无辜的人吗?你从来没这么想过,对吧?否则你也不会主动找人镇封你。你一直在保护我,我知道你不会无故伤人,你是厉鬼,但你并没有心怀恶意,不然我当初也不会喜欢上你。” “方夏……” 方夏抬手,手指穿过符堇的发丝,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天煞之魂,天命之人受万般极刑折磨致死,其魂成煞。如果可以,谁会想要成为天煞之魂?成为天煞之魂不是出自你的意愿,伤及无辜也不是你的本意,我为什么要为这些对你感到恐惧?” “方夏……”符堇抬手抚上方夏的脸颊,拇指在他的眼角轻轻摩挲,心头的不安逐渐散去。 “今天心缘小区的事,是因我而起,是我的责任。” 符堇煞气暴走,让那煞气笼罩了心缘小区一带,就他们离开时看到的救护车,很可能就是被煞气伤到了。没有针对性的煞气,鬼魂会比较敏感,对健康的活人短期内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对于身体虚弱的人影响会比较明显。 方夏叹了口气,“那些人我们想办法弥补吧?明天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帮忙驱散一下煞气,顺道走访一下受煞气影响的人。” “嗯。” “以后我们一起多行善积德吧,你看今天那电闪雷鸣的,差点就打下来了。”之前不知道,以为只是要下雷阵雨,现在知道了那是冲着符堇来的,方夏想起来就忍不住后怕,“因果报应,因为你的杀孽打的雷,多做善事应该能让那雷小点声打吧?” “我听你的。” “哦,那你站起来让大爷我亲一个。”方夏拿手指勾起符堇下巴,冲着他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耿淑芸半夜给耿书郸打电话:二叔,方夏你怎么教的?连基础知识都不知道! 接电话的楚稷:……什么基础知识? 耿淑芸:……你谁?! 第131章中秋o3 方夏刚中过咒术,虽然当时被身上的护身符驱退了,但后遗症却是不可避免的。除了身体的无力,还有精神上的疲惫感。 咒术毕竟不是直接攻击肉体的法术,身体无力只是中术者,遭到咒术侵蚀时产生应激反应,身体肌肉一时间过度紧绷造成的,稍过一段时间,也就缓过来了。方夏到了这边别墅后,身体的无力感就差不多消失了,但精神上的疲惫却开始逐渐体现出来。 看完耿淑芸给的那本书,和符堇说了会儿话,方夏就开始扛不住地犯困。草草冲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睡熟了。 符堇侧躺在方夏身旁,将睡熟的人揽进自己怀中,额头轻抵着对方的额角,在那微微下撇的嘴角,落下一个吻。 方夏说,伤及无辜非他本意;方夏还说,成为天煞之魂非他所愿……说得都没有错,但其实没有方夏想的那么好。他并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在他从墓地出来的那一刻起,带来的灾难便吞噬了无数人的生命,所以今天煞气一冲天际,惊雷便跟着炸响了。若是方夏今天真出了事,就是这世间成了人间炼狱,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偏执和凶恶,是属于厉鬼的本性。 不过,他是不会让方夏看到他属于厉鬼的那一面的。 符堇阖上双眼。 只要方夏不离开、不消失,但凡方夏希望的,他都会好好去做。无辜的人他不会去伤害,行善积德的补偿他也会照做。 分卷阅读183 “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方夏黑沉沉地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醒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搂着他的符堇。他晚上睡觉不安分,往往一觉醒来,脑袋指不定朝着哪个方向,不过自从和符堇一起睡后,每次醒来脑袋都是妥妥地朝着床头,跟入睡前保持一致的方向。 方夏跟符堇问了声早,抓着翘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他按着后颈扭了扭脖子。跟着方夏一起坐起来的符堇,伸手帮方夏挂到背后去的护身符扯到身前。方夏看着那用料十分朴素的鹅黄色小布袋,目光微微一顿。 “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要不我们打开看看?”方夏说着,没等符堇开口,就已经动上了手。 能够抵抗王家咒术的护身符,说实话他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要不是昨天实在扛不住中咒术后的疲惫感,他早打开看了。 袋口被打开,方夏取出里面的东西。里面只一张折叠成一小块的白纸,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他捏着那小块纸张的边角,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张全部展开,也就差不多他两只手掌合在一起的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金色的小字,字体上似乎还隐隐浮着一层光晕。 “这是经文吧?用什么墨汁写的?还会泛光。”方夏忍不住凑近了看。这些金色的小字不止看上去金灿灿的十分好看,而且莫名叫人感觉特别舒服。 “这不是用墨汁写的。”符堇看了一眼方夏手中的纸张,开口道,“这应该是用露水或者山泉水写的。字体的颜色和浮晕,是因为誊写的人身负厚重功德。” “大功德者?秦飞?!”方夏说完,再仔细看那些字,“难怪这笔迹看起来那么眼熟,原来是秦飞写的。” 秦飞是顾家继承人顾寅的恋人,方夏和符堇在f市曾巧遇过他们。当时方夏遭遇苏闻招阴亲,生魂离体。之后,生魂归体,有些魂魄不安的后遗症,秦飞就给他画了一张宁神符。那时秦飞只是用普通的墨笔写的,那符文盯着看,就能看出其中透出的金光。 “回头得谢谢秦飞。”方夏道。 虽然护身符是楚稷送的,但如果不是出自秦飞之手,他昨晚怕是悬了。 把那张纸重新折叠好,放回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中,然后小心地收好口。在低头把护身符塞回衣服中时,方夏感觉一起挂在脖子上的玉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方夏把玉玦从衣服中掏出来,捏着玉玦的一角仔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枚年代久远的白玉双龙首玦,在它雕琢精致的纹路当中,出现了好几处细小的裂纹。 方夏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又看,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顿时感觉晴天霹雳——耿家的传家宝出现裂纹了! 这玉玦是跟符堇结契的媒介,方夏是符堇的镇守人,但这并不代表玉玦就是属于他的,而他现在把不属于他的玉玦,耿家的传家宝,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古董,给折腾出来裂纹!这得赔多少钱啊?想象一下赔偿金后面要带的一排零,方夏只觉得心惊肉跳,眼前发黑。 完了,他的存款清空不够,多半还有负债一辈子了。 “怎么了?”符堇扶住面朝他倒下来的方夏,低声问道。 “我把耿家的传家宝弄坏了,这辈子都要在偿还赔偿金中度过了。”方夏的脸埋在符堇的胸口,有力无气地念叨道,“我还想在c市买一套房,然后跟你过一辈子,现在赚的钱都要赔给耿家了,我们每天大概只能啃窝窝头……” 符堇拿起挂在方夏手中的玉玦看了一眼,“是我昨天没有克制的煞气,冲击到了契约的媒介,这玉玦承受不住,才出现裂纹的。” “你弄坏的跟我弄坏的有区别吗?”方夏嘟哝,“希望耿重志不要狮子大开口。” “不用你赔。”符堇摸了摸方夏发梢翘得乱七八糟的脑袋,“这玉玦不是耿家的东西,而是我的墓葬品。” “你的墓葬品?”方夏猛然抬头看着符堇,“耿家盗了你的墓?!” “算不上。”符堇正要接着说,听到方夏肚子发出一阵声响,顿时失笑,“先下去吃饭,这事我之后再慢慢跟你讲。你不用担心,这玉玦不需要你赔偿。” 方夏摸了摸肚子,翻身下床去洗浴室洗漱,随后下楼吃早饭。 楼下只有两个家政佣人在,包括耿淑芸在内的耿家人都不在,他们一早出门去处理心缘小区的煞气问题了。方夏一听,也没心思记挂玉玦的事了,匆匆吃完早饭,便借了耿家别墅车库的车,赶往心缘小区一带。 昨晚开始的暴雨还在继续,方夏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心缘小区门口,联系上耿淑芸等人。方夏从踏入玄术圈开始,学的就都是应对鬼魂的方法,对于驱散煞气的方式不太了解。 跟耿淑芸他们汇合后,一位耿家人跟他大致讲了一下,煞气笼罩范围内的情况。除了闵霄之外,没有出现其他死亡的人。有不少身体虚弱的人进了医院,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体质不好的幼儿,但没有发生无辜民众受煞气冲撞死亡的情况。 听到这里,方夏稍稍松了口气。他昨天跟符堇说,要弥补被煞气祸及的无辜人员,其实心里一直很不安。受伤什么的容易弥补,但若是人死了,那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煞气爆发维持时间短,对健康的人基本没什么影响,就体质不好的人出现了一些情况。”那位耿家人说道,“昨晚,符堇先生就是在心缘小区附近,那条小道上爆发的煞气吧?闵霄的尸体就是在那边发现的,今天警方还在勘查现场。我们已经联络过特殊刑案局的人,也说明了情况,这事很快就会挪交给特殊刑案局结案。” 特殊刑案局办案有他们自己的规则,鬼宗派闵霄这种使用鬼婴的术士,手上人命不计其数,死有余辜。而方夏这边完全属于自卫,这种情况特殊刑案局不会太过深究责任。而且,动手杀人的是符堇,他们还能跟一只厉鬼问责不成? 他们现在是在心缘小区对面,位于二楼的一家茶餐厅,耿家人包了场,方便参与驱散煞气的玄术圈人士联络和落脚。 方夏坐在窗边的位置,可以看到昨晚他和符堇下车的那条小道,那边拉了警戒线,隐隐可以看到几个穿着雨衣的警察守着。 “问题是王珂租的那辆车停在那里,被警方盘查了。如果案子移交特殊刑案局不及时,警方可能会找上你,先告诉你一声,。”那耿家人说完,扫了一眼符堇,补充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不是多大事。” 说完大致情况后,那位耿家人起身领着方夏去前台那边的物质堆放处,挑了一个包给方夏,“驱散煞气一般用的是桃木灰和大米,大米太重 分卷阅读184 ,你拿桃木灰吧,在煞气弥漫的区域,沿路撒过去就好。” 第132章中秋o4 茶餐厅里除了暂时接管场所的两位耿家人,还有几位刚从外面除煞回来,暂作休整的玄术圈人士。 他们看符堇的目光带着避讳,但并没有过于慌乱,看样子这些人还不知道,符堇就是这次让玄术圈人心惶惶的天煞之魂。 “符堇先生的身份,想知道的人迟早会知道,我们瞒不住。”送方夏下楼的耿家人,走在方夏他们前面,小声对方夏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玄术圈大多数人还是长脑子的,不会想不开地来找你麻烦。至于那些不长脑子的,家主那边自然会动手处理。” 天煞之魂,除非天道降下雷劫,否则根本不能拿他怎样。有点脑子的人,只要不是赶着上火葬场的,都不会上来招惹天煞之魂,以及跟他相关的人。至于那些不长脑子还想搞事的,那交一笔智商税也是活该。 耿重志有意让方夏继承耿家,自然不会让方夏在这种小事上受委屈。而且,只要方夏留在耿家,只要符堇不失控,天煞之魂算是成了耿家对外最大的威慑,耿重志也是愿意为此帮点忙的——虽然这个威慑的背后,隐藏着同等程度的危险。 至于为什么不放弃这个威慑,想办法让符堇离开耿家? 首先是耿家在符堇那里完全没有话语权,从方夏入手说不定能够达成目的,但那需要放弃让方夏成为继承人的目的。 其次放弃了方夏这个继承人,未来耿家因为族内青黄不接而没落,那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玄术圈顶层家族一下子没落,可不是失去权利地位,亦或者财富那么简单的事。作为玄术圈的大家族,树敌自然不少,一旦断崖式没落,必将遭受那些怀恨在心的圈内人报复,那耿家族人都将面临生命危险。 正反都可能面临类似的危险,那就不如赌一把。抓住有才能的继承人,利用天煞之魂的威慑力,说不定耿家能够顺利度过断代的危机。而且,也许未来符堇就自己离开耿家了呢? ——目前对方夏和符堇的关系,还一无所知的耿家家主以及耿家几位领头人物,只想到了符堇需要镇守人跟着方夏留下的可能,完全没有考虑方夏会跟着符堇一起离开的情况,设想得十分乐观。 对方夏来说,耿重志那带有目的性的维护他可以置之不理,但耿家对符堇这次造成灾难的善后,他却是要承情的。这事虽然是符堇造成的,但说到底却是因他而起。 在一楼的楼道口停下脚步,方夏给自己穿上雨衣,回头对那耿家人道:“帮我跟耿重志说声谢谢,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也别跟我客气。” “家主希望你能够继承耿家。”那耿家人道。 “这个要求就太不客气了。”方夏抬起下巴,让符堇给他扣上雨衣的扣子,“除了这个以外的要求,就这么说定了。” 那耿家人没吱声,看着给方夏扣扣子的符堇愣神。他发现符堇在对着方夏的时候,神情不像一只厉鬼,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但很快符堇眼角的余光朝他扫来,他赶紧转开视线,称楼上还有事,便匆匆转身上楼了。 那耿家人走后,符堇也被方夏拉着穿上了雨衣。扣好雨衣上衣的扣子,方夏使坏地扯了扯雨衣帽子,乐道:“事实证明,颜值也拯救不了雨衣的傻不拉几哈哈哈哈……” “你穿着就挺好看。” “少来。”方夏帮符堇整理好雨衣帽,把装着桃木灰的双肩防水背包背在身前——这东西符堇没法帮着拿,他身上的阴气会影响桃木灰的效果。 方夏拉着符堇踏入暴雨当中,开始参与除煞。 煞气笼罩范围内,那些地方是已经完成除煞的,那些地方还尚有煞气弥留,耿家的人只给方夏讲了一个大概。这事并不需要讲得特别清楚,玄术圈的人有能力感知煞气,就算能力不足也会使用道具。哪里煞气是驱散干净了的,哪里是还需要驱散的,他们自己会分辨。 桃木是五木之精,能压伏邪气;糯米大米之类,主阳间生气,能生阳辟邪。这两样东西在除煞上十分实用。 方夏和符堇走在人行道上,将包里的桃木灰撒在花坛里,行道树的树根下,这些有泥土的地方,桃木灰能渗入泥土中,不会被瓢泼大雨冲走。 方夏跟着耿家组织的除煞人员,撒了两天的大米和桃木灰,煞气算是被驱散干净了,然而暴雨却没有就此停下。 暴雨如注,连着下了三天后,c市部分低洼地区,开始出现洪涝。 天煞之魂的可怖之处,并不在于他身上的阴煞之气,而是这种能够招来灾害的能力。煞气笼罩的范围再大,也比不上灾害能够祸及的范围。玄术圈的人能够驱散煞气,但面对这种灾害却基本都是无能为力的。 所以,在第三天的中午,臭着一张脸的顾家继承人顾寅,带着秦飞来到了c市。 如果说天煞之魂是招来灾厄的,那大功德者则是招来福祉的存在。秦飞在c市待了半天,暴雨到傍晚的时候,雨势渐停,西方的天际隐隐能够看到微红的晚霞。 连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方夏松了口气,又对秦飞表示了真挚的感谢。方夏直接间接的,算是受了秦飞不少帮助,他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但他不知道能为秦飞做什么,只能承诺以后只要秦飞有事找他,他绝不推辞。 “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你这么个许诺法,也不怕我让你做坏事?”秦飞笑着,对一大早送他们来高铁站的方夏说道。 “比如?”方夏反问道。 秦飞一愣,眉头轻蹙起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有什么需要方夏去做的坏事,最后道:“总之你没必要太放在心上,就当我是在交你这个朋友。我们要进去了,你回去吧,有机会来s市玩。” 秦飞说完,跟着顾寅过了安检,又回头对方夏摆了摆手,才朝着候车处走去。 “这天煞之魂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存在。要是他没有主动收手,你来c市估计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吧?”顾寅对秦飞说道。 “嗯,不过他身边有方夏在,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顾寅冷哼了一声,“什么不用太担心?说不定那小子之后变心了,不对起来,秦飞又赶紧道,“嗯,比你差点。” 顾寅轻哼了一声,牵住秦飞的手,往检票口的休息区走去。 方夏又在c市留了两天,等到那些低洼的地方褪了水,又给救灾的单位捐了一笔 分卷阅读185 钱,等到中秋那天,才带着符堇赶回q市的鹊山观。 单义春和丁明已经把中秋需要的物品都准备好了,到了晚上,他们照着往年的惯例,抬了一张有些年头的圆木桌,放在庭院那棵老槐树底下。 跟往年一样,单义春负责炒菜煮饭,丁明在厨房给他打下手,方夏则帮忙端盘摆酒。 方夏把五人份的碗筷摆齐,符堇帮着将装满一只大盘子的月饼,摆在圆桌中央,等单义春和丁明端着最后两盘菜出来,天色正好擦黑。 丁明打开特地接出来,挂在老槐树上的白炽灯,随后看向方夏。 方夏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封着马广平亡魂的玉牌——亡魂是脆弱的,白天阳气重,方夏不敢把马广平的亡魂放出来,特意等到现在金乌西沉,夜幕漆黑。 玉牌的封印被解除,马广平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老槐树底下。 第133章中秋o5 单义春和丁明事先在眼皮上,用井水画了开眼的符文。井水属于阴水,有通阴之效,以刚打上来的井水效果最佳,结合开眼的符文使用,持续效果要比抹牛眼泪长久。他们看着老槐树下那熟悉的身影,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眼圈先红了。 方夏感觉眼底泛酸,不自觉地垂下视线,目光落在马广平的脚边。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是明晃晃的白炽灯,马广平的脚底下却没有落下阴影。 找到马广平的亡魂有些日子了,方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师父这个模样,但每一次都叫他难受得心头憋闷得犯疼。他师父死了,不管再怎么否认,自我欺骗,事实都不可改变。 [哎!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吃饭了吃饭了!]马广平的视线在自己的三个徒弟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一边嚷着一边往圆桌旁凑,[哎哟!今年的菜不错,还都是我爱吃的!] 马广平的话单义春和丁明听不到,方夏整理了一下情绪,今天大概是他们见师父的最后一面了,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师父临走了都放心不下他们。 “师父,丁明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花雕酒,我们今晚不醉不归。”方夏走过去,给马广平拉开椅子。 [那我有口福了,给我满上满上……]马广平乐颠颠地说着,偷偷扫了一眼符堇,凑到方夏耳边说道,[那只厉鬼凉飕飕的,你给我换个位置。] 符堇是厉鬼,尽管努力收敛了身上的阴煞之气,但鬼魂远比活人敏感。 方夏拖着椅子,摆到丁明身旁的位置,正好是符堇的正对面,是在圆桌上与符堇相隔最远的位置了。 马广平满意地坐下,丁明拎起地上的酒坛子,拍开封口,打开酒坛的盖子,给放在马广平面前的碗满上。 马广平看着面前跟碗口齐平的花雕酒,抽了抽鼻子,一脸满足,随后摇头晃脑地感慨道:[去年的时候,你们就给我倒了碗底一口的米酒。] “师父说什么?”丁明把酒坛递给另一边的单义春,抬头看向走回符堇身旁落座的方夏。 “师父说你小气,去年中秋就给他喝了一口米酒,要批评你。”方夏张阔就把马广平的抱怨全扣到丁明头上去了。 “靠!你仗着我们听不到,就胡说八道是吧?”丁明抄起桌边一根筷子,就朝着方夏扔过去。 方夏往符堇身旁一歪,躲开丁明扔过来的筷子。 “丁明,不要乱扔筷子。”单义春给自己倒完酒,一边将手上的酒坛子递给方夏,一边起身去捡那根被丁明扔掉的筷子。 “师兄,你又偏帮方夏。”丁明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顺手给马广平夹了一块鸡肉,“去年中秋师父在床底下藏了一小坛花雕,我不是担心他回去偷喝喝多了,才只买回来一小瓶米酒——师兄你不也是赞同的吗?谁知道方夏这小子,中午不午睡,闲着没事干,把师父私藏的那坛花雕,就着月饼喝光了。” [方夏你个小兔崽子!]马广平拍着桌子——事实上他并没法拍响桌子,只是做出这么一个动作,以表自己的愤怒,[我说好好的一坛酒,我出去了一趟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还骗我说,是我放过头了!] 方夏低头专心地给符堇倒酒,假装没听到马广平愤怒的咆哮。 “哦,这次不用翻译了,师父肯定是在骂你。”丁明单手支着下巴,幸灾乐祸。 师徒几人互相贫嘴了几句后,似乎遗忘了马广平是亡魂这件事,和往年中秋一样,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团圆饭。 酒过三巡之后,闹声未消,人已微醺,方夏抓着身旁符堇的胳膊,给在座的师父师兄正式做正式介绍。 “这是符堇,我的恋人?伴侣?反正就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男人……哦,不对,是男鬼。” “噗——”旁边的单义春一口酒喷了出来。 “师兄,你悠着点,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丁明歪着头嘲笑单义春,好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听到方夏这么介绍时,转身整个人撞在墙上的糗事。 马广平也不盯着他最爱的花雕酒看了,他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的符堇。这符堇是只厉鬼吧?难怪他给方夏算姻缘,得出来的结果奇怪不说,而且还没有子嗣。不对,这符堇就算是个活人,他们也不会有子嗣。 被马广平直直地看着,符堇放在桌下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竟然感觉有些紧张。对方是方夏的长辈,他这算是见长辈了?他活着的时候,面对自己那些血亲长辈都没紧张过,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面对长辈的紧张。感觉有些新奇,又有些莫名的满足。 不,不对,他怎么能拿方夏的长辈,跟他生前那些长辈相比较?方夏的师父是真的疼方夏,而他那些所谓的长辈,不是视他无物的,就是盼他早死的。那些人怎么配跟方夏的师父相比? 符堇站起来,端起自己面前满碗的酒碗,手腕轻抬,朝着对面的马广平敬酒。 他也不等马广平回应,便将酒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符堇?!”方夏被吓了一跳。 虽然符堇有实体,但他是不吃活人的食物的。方夏每次吃饭都会给符堇摆上碗筷,也会往他碗里夹菜,但符堇从来没真的吃进嘴里过。现在看他真一大碗酒喝了下去,方夏能不吓一跳吗? “你、你这样喝下去真的没事吧?”方夏担忧地看着符堇。 “无碍。”符堇低头对方夏小声道,“只是酒水,很快就会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方夏凑近符堇,吸了吸鼻子,确实从符堇身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好似刚刚那碗酒,符堇不是喝了下去,而是撒在了身上。 在方夏和符堇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对面直直地盯着符堇愣神的马广平终于回过神来,他站起来,半透明的手虚拍了一下丁明的肩膀,又指了指桌子上盛满 分卷阅读186 酒的酒碗,然后望着符堇,摆出一脸属于长辈的威严表情。 丁明会意,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帮马广平端起酒碗,朝着符堇遥遥一举,随后撒在椅子背后的地上。 马广平想对符堇说些什么,摸着自己下巴上短短的胡子想词,余光不经意地往地上瞥了一眼,脸上端了半分钟的威严表情,顿时崩得支离破碎,他扭头就对着丁明吹胡子瞪眼:[臭小子,你这酒怎么撒的?你看看你水迹,瞧着好似我尿裤子了一样!] 丁明看着一脸况去了。 这鹊山观的前庭是铺了青石板的,水倒在地上,要从青石板的缝隙渗下去要等好一会儿,所以水稍多就会顺着地势流淌。丁明把那碗酒撒在椅子背后,结果那酒水就朝着马广平的位置流淌了过去,穿过马广平坐的那张椅子底下,流到了马广平的两脚之间——嗯,看着确实很像马广平尿裤子了。 方夏把脑袋从桌子底下抬起来,拽着身旁符堇的衣角,笑得不可抑制。 对面的丁明依旧一脸茫然,出声问方夏,马广平说了什么。方夏一边笑,一边把马广平的骂丁明的话转述的一遍。之后,单义春和丁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结局对丁明来说不太友好,马广平强行跟丁明换了位置。 酒喝尽了,菜也吃得差不多,马广平拖着他的三个徒弟,去他房间找金镯子。 马广平一直很穷,甚至穷得有时交不起电费,让整个道观停电过,日常处于赤贫状态。但是,他还是省钱偷偷买了三只金镯子,是给三个徒弟未来媳妇准备的。第一次见徒媳,他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然而,他没活着等等来三个徒弟领媳妇回来。 方夏这边,在这临走前倒是见到了,就是……这个徒媳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感觉自己准备的见面礼似乎准备得不太合适。 马广平看着站在他房门外的符堇,叹了口气,回头就见方夏趴在床底下摸索。 [你找床底下做什么?我怎么也不可能把镯子藏在床底下吧?]马广平飘过去,对着方夏念叨道。 方夏从地上爬起来,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他今晚酒喝得有点多。 “师父,你这丢三落四的毛病,那么多年怎么还没改过来?”丁明翻着窗台上的花瓶,嘟哝道。 [快找快找,哪来那么多废话?]马广平嫌弃地看了一眼丁明,飘到单义春身旁,[义春,你去上面放被子的衣柜找找,说不好我塞被子里面了。那三个镯子放一起的,就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装着的。] 方夏先把马广平的话转告他大师兄,随后又对倒腾着抽屉,对马广平说,“黑色的塑料袋?你不会当垃圾扔了吧?” [呸!你师父只是三高,没有老年痴呆,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扔了?]马广平反驳完了,继续指挥着他的徒弟们翻箱倒柜。 最后,马广平说的那只黑色塑料袋,在他衣柜一件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塑料袋里是三只小锦盒,分别装着三只不同纹路的金镯子,马广平指着盒子,将这三只金镯子分给师兄弟三人之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了,我也算是了了最后的心愿,也该走了。]马广平说着,转身飘到房门口,看到依旧看着门边的符堇,开口说道:[跟方夏好好过吧,那孩子是个专情的。] 马广平说完,飘出门外。 “师父!”方夏他们跟着走了出来,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 [天色不早了,都回去睡觉!]马广平转身冲他们摆了摆手,[还有,镯子是给你们媳妇的,别私吞了。] 说完,马广平走进月光笼罩的院子,原本就半透明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方夏三人站在房间门口,看着马广平消失的地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良久,丁明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师父最后说了什么?” 方夏这次老老实实把马广平的话转述了一遍。 丁明揉了揉鼻子,把装着镯子的锦盒塞进自己口袋,扭头往自己房间那边走,“睡觉了,晚安。” 单义春偷偷揉了揉眼角,走到方夏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沉默地往自己房间走。 方夏站在回廊的遮檐下,仰头看了一会儿盈满的月亮,随后慢慢转过身,抱住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符堇,脸埋在符堇的肩头。 符堇抬起手,在方夏的后背轻拍了两下。他听到方夏小声地抽泣了两声,很快又没了声。 方夏静静地抱了符堇好一会儿,才松开手,低着头打开手上的那只锦盒,取出里面的金镯子。 那是一只女款的金镯子,老款式的设计,镯子上面的凤尾的花纹,有活扣,可以调节大小。方夏折腾着那活扣,将镯子环口调到最大,然后抓起符堇的左手,帮他把镯子戴上。 第134章各路动向o1 白皙的手腕,衬着金灿灿的金镯子,借着月光看去,莫名有种朦胧的美感。 方夏抓着符堇的手,拨弄了一下那只显得有些纤细的金镯子,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哑意,“挺好看的。” “嗯。”符堇任由方夏抓着他戴镯子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抚上方夏的脸庞。他拇指的指腹抚过方夏的眼角,摸到带着温热的濡湿。 “师父说,这是给我媳妇的。”方夏抓住符堇摸到他眼角的那只手,“戴上这金镯子,你就是我老方家的人了。” “好。”符堇认真地应道。 大概是符堇的语气太认真了,让方夏觉得自己也该认真点,于是他抬起头,看着符堇的双眼,接着说道:“虽然我现在没房没车的,不过我会努力的,不会让你跟着我一直受委屈的。” 方夏那么一抬头,符堇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微红的眼眶还带着湿意,让他忍不住心疼。 “唔,‘不会让你跟着我一直受委屈’,这话好像是电视剧里,骗婚渣男经常开的空头支票?”方夏松开符堇的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我相信你不是骗婚。”符堇伸手将方夏整个人揽入怀中,“而且,我没有受委屈。” 在跟你相遇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在跟你相恋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 “遇见你,三生有幸。” 听着符堇这一本正经地说情话,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开心。 “我也是。”方夏小声回了一句,随后挣开符堇的怀抱,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走了,回房睡觉,时间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方夏和他的两位师兄,一起收拾了马广平的房间——前一天晚上翻金镯子,把整个房间翻得跟狂风过境似的。然后打包了香烛纸钱 分卷阅读187 ,去镇上雇了一辆电动山轮车,三人一鬼,去了山上马广平的墓地扫墓。马广平已经去了阴间,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回转世,在此之前,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是不会再跟他们这些阳世的人见面了。 方夏母亲的墓地就是马广平隔壁,给马广平烧完纸片,他又顺道给他母亲打理了坟头的杂草。 扫完墓,一行人折回鹊山观。 抵达鹊山观时,差不多快到已经中午了。单义春去厨房做饭,丁明走到道观正殿侧面的遮阴处,面朝外,翻身坐在石栏上,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抽着。 “喂!”方夏走过去,单手搭在丁明肩头。 “我日哦!”完全没注意到方夏走过来的丁明,被这突然的一拍吓得差点从石栏上跳下去。丁明一边拍着胸口压惊,一边扭头瞪方夏,“你想吓死我啊?” “不怕不怕,乖哦!”方夏改拍丁明的后背,一副哄受惊宝宝的模样。 “滚滚滚滚滚!”丁明扭过身,拍开方夏的手,随后突然想到什么,探着脑袋往方夏身后扫视了一圈,“诶?你家符堇呢?” “回房收拾行李去了。”方夏耸了耸肩。 丁明:“……”那只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厉鬼,还会收拾行李这种居家旅行常备技能? 方夏靠在丁明旁边的石栏,看着正殿侧墙上斑驳的霉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回特殊刑案局吗?” “回啊!”丁明抽了抽烟,缓缓地吐出烟圈,“公务员,铁饭碗,工作轻松,干嘛不回?” “嗯?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丁明回头看了一眼方夏,又晃了晃垂在石栏外面的脚,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然后把害死师父的凶手抓捕归案——那人叫王邵坤,对吧?” “你怎么知道?”凶手是王邵坤还是方夏从马广平那里强行问出来的,之后就跟耿家透露过这个内容。 咒术王家的真面目,也是耿家一直在查的。王家袭击了耿家,耿家人不可能放过他们。撇开私人恩怨不谈,王家在背后挑起门派和世家战火,折腾得玄术圈不得安宁,这种危险的家族,他们也绝不可能放任不管。王邵坤是杀害马广平的凶手,方夏自然也是要找这个人的,正好与耿家的目标基本一致,将王邵坤这条线索告诉耿家,可以说是一种双赢的做法。所以在知道凶手之后,他第一时间告知了耿重志。 但是,这个消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丁明。 “耿家人告诉你们特殊刑案局了?”方夏问道。 “不是,之前耿家确实跟我们共享情报,但王邵坤这么一个有根有底的人被拎出来了,那接下去的方向就很明确了,查王邵坤所在的家族就可以了——他好像是徐水王家的旁支吧?这么一来,我们局对耿家来说就没多大用处了,然后就被他们无情地扔到一边了。”丁明说道,“王邵坤这个消息,是褚晏带回来的。” 褚晏?方夏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脑海里挖出一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又一身匪气的青年。方夏记得,他是在之前玄术圈四大家族的聚会上见到褚晏,那人死皮赖脸地跟着戚家人过来,还试图跟他套近乎。 一个脸皮可能比他还厚的男人——这是方夏对褚晏的印象。 褚晏是特殊刑案局派出去跟玄术圈世家接触的人,戚家是他的接触对象。现在丁明又说王邵坤的消息是褚晏带回去的,那多半是从戚家那边拿到的情报——因为近千年前的因缘,王家的相关情报,四大家族一直处于共享状态。耿家知道了王邵坤,戚家自然也能知道。 “所以说——戚家决定跟你们特殊刑案局合作了?”方夏问道。 “听听你这口吻——听着感觉你站到世家那边去。看来你最近跟耿家相处得不错嘛!” “一般般。”最近确实感觉耿家人没那么讨厌了,至少没有以前的反感了。不过,说起对耿家的不喜,主要还是源自耿文秋对幼年时的他,说了那种刻薄话的缘故——耿老太婆在演反派的技艺上,简直炉火纯青。在最初留下了糟糕的印象,之后又被隐瞒了那么多事,他能对耿家印象好才怪! “戚家家主应该有跟我们局合作的意向,不然我们也拿不到王邵坤的情报,不过还没决定下来。”丁明弹了弹烟灰,看着方夏的侧脸,问道,“你呢?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回耿家,继续追查王邵坤的下落。”方夏站直身子,“我总得给师父一个交代的。” 跟他一样的选择啊……丁明笑了笑,他一点也不意外。他们都是马广平的徒弟,就算是一贯老实大师兄单义春,若不是找不到入手的门路,若不是想为他们留着这个回来的地方,必然也会做出跟他们别无二致的选择。 方夏说完,转身朝着后院住房那边走去。 “喂——”丁明拔高声音喊道,“你可别乱来啊!” 方夏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第135章各路动向o2 当天下午,方夏和丁明一起离开鹊山观,在q市的火车站分道扬镳。方夏回a市,丁明则前往b市——特殊刑案局总局所在的城市。 方夏抵达a市后,没有去他租房,而是直接去了耿家老宅,耿重志约了他在老宅那边碰面。 耿重志这段时间一直很忙。 耿家原本的权利分属两人——耿文秋和耿重志。现在,耿文秋过世,那么原本属于耿文秋管理的事务,就需要耿重志来接手。 于是,这段时间,耿重志不停地辗转各个城市,接触耿家在不同地方的负责人,了解情况,熟悉他们负责的内容。他还要拜访与耿家关系密切的重要人物,权利交接之后的首次拜访,这是一种礼节,也是明确告诉对方今后耿家的主要掌权人是谁。也正是因为如此,符堇对c市造成影响的善后工作,交给了耿淑芸负责。 幸好,耿重志出生在耿家,从小由老宅那边培养起来,对耿家的业务十分熟悉。而且,他就任家主之位也将近一年,耿文秋基本把大大小小的事都告诉他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接手起来也还算顺利。 不过,今后如果方夏继承耿家,这权利的交接大概会进行得十分艰辛。方夏这是半路出家,对玄术圈的了解尚且不多,更别说是耿家的内务。再加上方夏还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主,这种类似性子耿重志亲身体验过——方夏的父亲在世时就是个桀骜不驯的主,经常把他们这些从旁协助的堂兄弟,折腾得人仰马翻。时隔二十年,回想起来,依旧叫人头疼的厉害。 耿重志捏了捏眉心,就听到会客室外传来隐隐的动静,由远及近,很快就听到了方夏和耿朝林说话的声音——方夏回来了。 分卷阅读188 很快,会客室的门被推开,方夏提着行李箱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符堇。带方夏过来的耿朝林站在门外,对着耿重志点了点头,随后帮忙关上会客室的门。 方夏把手上的行李箱,随手放在门旁的矮柜边上,然后走到耿重志对面的沙发落座。他翻了一只茶几上的小茶盏,拎着茶壶给自己倒茶。连喝了四五盏后,感觉不怎么渴了,又给挨着自己坐下的符堇倒了一杯茶,才看向对面的耿重志。 “我之前在电话里你说过,关于玉玦上出现裂纹的事……”方夏开门见山,直奔他们这次见面的主题。然而,话说了一半,却发现耿重志的注意力在符堇身上。 也不怪耿重志忍不住看符堇。这段时间,符堇的身份一变再变,从普通的厉鬼成了用实体的厉鬼,现在又成了天煞之魂。他觉得,符堇接下来再变一个身份,他也不会感到震惊了。 “喂!你有没在听我说话。”方夏伸出手,在耿重志眼前晃了晃。 耿重志身体稍稍往后仰,“你把玉玦拿出来,我看看。” 方夏收回手,摘下脖子上的玉玦,递给对面的耿重志。 耿重志接过玉玦,对着灯光看了一会儿,随后皱起眉头,“这玉玦不能用了。再继续用下去,裂纹会继续扩大,知道彻底碎裂,你跟符堇先生之间的结契也就彻底失效了。” “那怎么办?”方夏问道,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许。虽然符堇说过,这玉玦是他的墓葬品,但对着耿重志,他还是忍不住心虚,毕竟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认知中,这玉玦就是耿家传家宝。 “需要换一个结契的媒介。”耿重志说着,眉心的褶皱又深了一些,“想要镇住符堇先生的阴煞之气,需要极阴之物才行。极阴之物多是年代久远的物件,这白玉双龙首玦就是一枚难得的古玉,还是是耿家传家宝,想要找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物件,不是那么容易的……” 符堇侧眸,看了一眼被耿重志说得越发不安的方夏,缓缓开口问道:“除了这块玉玦,你们耿家的祖先,没有其他从我墓地里带出来的物件了吗?” “你……墓地里?”耿重志怔愣地看向符堇,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你们所谓的遗留地。”符堇说道。 耿重志把符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终于把其中的重点抓了出来——符堇是遗留地里出来的厉鬼。再结合他天煞之魂的身份,他很可能还是那凶险万分的遗留地主人! 耿重志:“……”他要收回前言——什么符堇接下来再变一个身份,他也不会感到震惊了?他现在的感受只想用震惊来形容! 这白玉双龙首玦,确实是耿家祖先从遗留地里带出来的。符堇说遗留地是他的墓地,也没有欺骗他的必要。也就是说——他们耿家的祖先,盗取了天煞之魂的墓葬品! 这么一想,耿重志冷汗都下来了。 “很抱歉,符堇先生,我们祖先……”耿重志想说“并不是有意”,但这话明显就是个谎言——不是他们祖先有意动手带走玉玦,还能是玉玦自己动脚跑进他们祖先口袋里的吗? 符堇朝着耿重志伸出手,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玉玦上。 耿重志会意,将手中的玉玦放到符堇的手心上。 符堇收了玉玦,转手递给身旁的方夏,“耿家祖先并未进到墓地深处,这玉玦不过是外围的东西,没什么值得道歉的。” 符堇这话一出,这张算是揭过去了,耿重志顿时松了口气。 “我们耿家祖先,只从那遗留地里带出那么一块玉玦,没有别的物件了。”耿重志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回答了符堇之前的问题,随后看向重新将玉玦挂回脖子的方夏,“我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其他极阴之物,来代替这枚玉玦。” “最好找便宜点的,我想买下来,不然带着心惊胆战的,怕万一又弄坏了。”方夏道。 “你是耿家的继承人,尽可把耿家的东西当做你自己的东西。” “我只是花瓶继承人。”方夏反驳。 耿重志没有继续跟方夏争这个暂时争不出结果的事,转而道:“关于王邵坤的事,你打电话给我之后,我就找人去查了。如你所说,王邵坤是徐水镇王家的旁支,他幼年时父母双亡,由王家嫡系抚养长大。徐水王家家主王盛权跟王邵坤小时候一起长大,王盛权接任王家家主后,也一直对王邵坤多有照顾。” “也就是说徐水王家就是咒术王家?而在幕后主导一切的,是王家家主王盛权?王邵坤是听从王盛权命令才……”王盛权,王家家主,方夏之前专程去拜访过,那是一个几乎跟普通人差不多的男人,半点不像是玄术圈人士。他还看了王盛权施展的傀儡术,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如果不是演戏的话。 “目前还无法确认徐水王家是不是咒术王家,因为——王盛权死了。” “什、什么?!”方夏惊诧地瞪大双眼。 “而杀害王盛权的,据说就是王邵坤。” 第136章各路动向o3 “根据你师父提供的线索,我们知道研究风水局,收集祭石,以及攻击我们耿家,都是王邵坤所为。王邵坤是为咒术王家服务,这点是可以确定的。按照一般推论来讲,他出生的徐水王家,就应该是咒术王家。”耿重志继续道,“但是,现在王邵坤杀害了徐水王家掌权人王盛权,显然徐水王家并不是他服务的家族。” “有没有可能这是他们演的一场戏?”方夏从王盛权的死讯中回神,摸了摸下巴,开口道,“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徐水王家就是咒术王家的事实?”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说是‘目前还无法不确定’。”耿重志说道,“不过,这样牺牲掉一个掌权人,对一个家族来讲,损失可不小。我们怀疑那王盛权,可能并不是徐水王家的真正掌权人,而是被安排在那个位置上的棋子……” “王盛权真的被王邵坤杀死了吗?”方夏突然问道,“是有人亲眼目睹了过程吗?” “这倒没有,只有王盛权家隔壁邻居,看到王邵坤从王盛权家匆匆离开,随后听到王盛权的妻子大喊杀人了。听说王盛权是中咒术死的,王家人怕他尸身上的咒术扩散,稍作处理了之后,就匆匆送去了火葬场火化。在火化回来后,才找人报丧的……”说到这里,耿重志皱起了眉头,“说起来,除了王家族内的人,似乎并没有外人见过王盛权的尸体。” “所以说——王盛权是真的死了吗?”方夏紧接着问道。 “其实我们试着招过王盛权的魂魄,但是毫无回应。无论生死,只要魂魄存在,招魂就必然有反应。没有反应一般情况下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人的魂魄已 分卷阅读189 经彻底消散了,二是魂魄被人封印了。也不排除还有一种特殊情况,那就是这人没有死,而是用术法阻断了对招魂的回应。若是这种情况,那王邵坤杀死王盛权,是他们演得一场戏了。”耿重志调整了一下坐姿,看向对面的方夏,正色道:“我会让人盯紧徐水王家的。” “有王邵坤的线索吗?”方夏又问道。 “暂时没有。”耿重志摇了摇头。 方夏撇嘴,嫌弃道:“怎么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之前我把王同临的残魂送回了玄雍派,前段时间,玄雍派已经宣布退出门派联盟了,之后又有两个跟玄雍派差不多的大门派宣布退出。现在门派联盟已经开始大幅度溃散,这算好消息吗?” “不算。”门派跟世家之争,跟他又没关系。 耿重志还有不少事要忙,并没有打算留下吃晚饭,说完事就起身准备离开。 他起身时,目光假作不经意地扫过符堇手腕上,那只金灿灿的手镯——这金手镯在符堇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现在只是想确认手镯的款式。结果证明之前不是他眼花,那确实是一只女款的镯子。 这镯子应该是方夏给买的吧?但为什么买女款的?而且,如果要镇压符堇身上的煞气,比起金器,银器的效果才好。 耿书郸到底是怎么教方夏的?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那么想着,耿重志走出会客室又停下脚步,叫住跟他一起出来,正要拎着行李箱去楼上房间的方夏。 “干嘛?”方夏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我家里有几个男款的银制的挂坠,银器能镇邪驱煞的作用,要不要我拿过来给你?” 方夏一脸莫名其妙,“我要银器做什么?有符堇在,什么邪煞都不敢找上来。” 耿重志:“……我让你给符堇先生用。” 方夏:“符堇也不需要。” 耿重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转身就走。算了,还是尽快找到能替代玉玦的极阴之物吧。 看着耿重志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背影,方夏扭头看向符堇,“我刚刚似乎跟耿重志没在一个频道上?耿重志为什么要拿银挂坠给我?” “他既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应当不是重要的事,不必理会他。” “也对。” 符堇接过方夏手中的行李箱,牵住他的手,朝着后面那进院子走去。 方夏奔波了一天,也觉得累了,懒得回去租的地方,就决定今天暂时住在耿家老宅这边,明天再回租的地方。 进了房间,方夏看着符堇将行李箱推到衣柜旁边,视线不自觉地落在符堇的手腕上,那只女款的金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属于金属的光泽,十分招眼。那只金镯子,是他昨晚醉酒之下,给符堇套在手腕上的。 当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着他师父说过,那镯子是要留给他媳妇的,那给符堇戴上就再理所当然不过了——但他真的没有让符堇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意思!不说黄金跟符堇那身清贵高冷的气质合不来,就说那镯子还是女款的,他就不能让符堇一直戴在手腕上。私底下两人那是情趣,让符堇戴着在外面走动,感觉好似自己在作践符堇一样。 但是那金镯子符堇戴上后,就不愿意摘下来了。除了坐高铁时,符堇需要魂体化,不得不摘下镯子交给他保管,其余处于实体状态时,他就戴着镯子不给摘。就算是摘下来交给他保管,他也不乐意,非要戴在手腕上——难得一见的固执。 方夏只在老宅这边住一晚,明天要回租的公寓,行李箱里的衣物也就不需要整理出来。他去洗浴室洗了个脸出来,就看到符堇站在房间的床边,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用指腹轻轻摩挲。 “你就这么喜欢这镯子?”方夏走过去,拿脑门撞了一下符堇胳膊。 符堇转过头,看了一眼方夏还湿漉漉的双手,走到一旁的矮桌上抽了纸巾,打算给方夏擦手。 “我自己擦。”方夏挣脱符堇的手,抓过符堇手中的几张纸巾,十分不讲究地把纸巾搓成团,草草吸干手上的水渍,然后抬手一抛,扔进矮桌旁的纸篓里。 “这镯子……”符堇缓缓开口。 “嗯?”方夏抬眸望着他。 “这镯子是你师父对我的认可,对我来说是一种看得见的证明。” 方夏看着符堇漆黑的双眼,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137章各路动向o4 看得见的证明……么? 侧躺在符堇怀中的方夏,想着符堇晚饭前跟他说的那句话,在黑暗中缓缓睁开双眼。 厚实的窗帘,严严实实地将深夜的月光拦截在外面,房间里只有空调的显示灯亮着,但那点光亮并没有多少用处,符堇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就算看不分明,方夏也能在脑海中,将符堇脸上的每一个细节清晰地描绘出来。 天庭饱满,额头中间有美人尖;剑眉浓密,直指鬓角之势;眉目狭长,星眸幽深如寒潭,但看着他时,却会有分外不同的热度;鼻梁挺拔,与颧骨相得益彰;双唇偏薄,唇线紧绷成直线时,看起来十分冰冷,但吻上去的时候,却很柔软……嗯,也很热情。 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很强大,总之符堇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呃,完美的厉鬼?反正相比于符堇,他就是大街上随手能捞到的普通人。要没有安全感也应该是他才对,怎么符堇比他还不安?他人就在他面前,他也没做勾三搭四这类让符堇不安的事啊!一个俗气的金镯子,还是女款的,还那么宝贝地戴在手上不肯摘了。什么“看得见的证明”?他人就在他面前,抓着他的人不就好了嘛!难道他还没有他师父的一个金镯子重要了? 想到这里,方夏突然觉得心气不顺起来。这感觉好似符堇出了轨,出轨对象还是一只金镯子! 方夏呼吸明显的变化,让假寐的符堇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睡不着?”符堇从薄被中伸出手,帮方夏把额角的乱发抚开。 “符堇。”方夏抓住符堇的手腕,然后摸到手腕上的那只金镯子。 “嗯?”符堇看到方夏的双眼,在黑暗中发出慑人的光芒。 “这金镯子……”方夏的拇指指腹抚过金镯的表面,“拿去金店熔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内的空气顿时安静了下,只剩下空调发出的轻微声响。 符堇一直没开口,在黑暗中方夏看不清符堇脸上的神情,但他觉得符堇肯定要生气了。明知道符堇那稀罕那只镯子,自己还没什么正当理由,就说要把镯子熔了,换谁都会生气。方夏暗骂了自己一句,简直有病,莫名其妙地怎么就跟一只镯子争起宠来? 分卷阅读190 “那个……” 方夏张口打算跟符堇道个歉,符堇却几乎跟他同时开了口。 “为什么?”符堇问道,“为什么突然要熔了这只镯子?” 方夏想找一个不是那么神经病的理由,把自己丢人的想法掩饰过去,但对着符堇,合情合理的谎言半天没能说出口,最终认命地实话实话。 “我觉得比起我,你更喜欢我师父留下的这只金镯子。”方夏闷闷地说完,松开符堇的手腕,离开符堇的怀抱,翻了个身,背对着符堇。 方夏……这是在吃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符堇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怀抱,又看向方夏的后脑勺,有一种特殊的情绪从心底滋生,迅速蔓延到整个心房——那是一种用语言难以形容的愉悦感。明明方夏正在生闷气,他却高兴得难以自抑。符堇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这种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越想要往下压,越是冒头得厉害。 “方夏……”符堇低低了喊了一声。 “你先别管我,就当我睡迷糊了乱说话的。”方夏回道。 符堇挪动身子,靠近方夏,伸出双手,从方夏身后抱住他,将他整个人拢进自己怀中。 “我没有喜欢这只镯子,我只喜欢你。”符堇在方夏耳边轻声说着,在他耳后落下一连串的细吻,沿路一直吻到侧侧颈,“……最喜欢你。” 方夏身体轻颤了一下,他听到符堇的声音低哑了下去,感觉到符堇微凉的手指探进他的衣摆,擦过他敏感的腰侧。 方夏扭过头去,符堇凑上来,跟他接吻。一个绵长的深吻之后,随后情况开始失控。 …… 第二天,方夏是带着一身腰酸,在耿朝林和耿立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下,带着符堇打车回了自己租的公寓。 到了公寓,符堇让方夏在客厅休息,然后拎着行李箱去卧室整理了。 符堇没有关卧室门,方夏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就能看到符堇把行李箱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放进衣柜。相比于最初的笨拙,现在符堇做这些事情已经有条不紊了。 方夏摸出手机,刷了一下微博,翻到两条跟他有些因缘的新闻。 一条是c市连天暴雨带来的洪涝,虽然对一些建筑造成了一些损坏,但没有人员伤亡。而下面评论不少都在说c市这次洪涝百年难得一遇,各种段子手花样百出地解释c市出现洪涝的原因——当然,都是一些没谱的玩笑。 c市的地势,确实极少出现洪涝灾害,要是不知道引起洪涝的原因,方夏大概也会跟那些段子手一起惊叹。不过他深知缘由,所以在看到无人员伤亡,损失不大时,暗暗松了口气。 还有一条新闻是关于f市的苏家,也就是苏闻的家族。自从苏闻的坟墓炸了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苏家竟然面临破产了。也不知道那苏家三秃子,是做了多少缺德事。 方夏想着,又往卧室那边看了一眼。 符堇收拾完行李箱里的衣物,又把床上的薄被扔进洗衣机里,再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薄被,放到阳台上去晒着。看着符堇忙碌的身影,方夏揉了揉鼻子,从沙发上坐起来,捏了捏还在酸痛的腰,起身去开了客厅角落的扫地机器人。这公寓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住了,积灰不明显,但到底没有常住人的干净,需要大致打扫一遍。 让扫地机器人在客厅里跑着,方夏又转身去了厨房整理冰箱。 冰箱里其实没什么东西,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五只大大的玻璃密封罐,里面装满了色彩斑斓的糖果,每一颗都不一样。这是以前方夏答应要送给符堇,各种不一样的糖果,不知不觉已经装满了五只密封罐。只是距离世界上所有不同品种的糖果,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给符堇攒上一辈子的糖,可以慢慢来。 方夏伸手戳了戳密封罐的玻璃壁,然后把放在下面一层,估计是已经坏了的两盒果酱拿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果酱咚得一声进了垃圾桶,方夏再抬头,就看到符堇走了进来。 符堇走到方夏面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冰箱,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不用了。”方夏随手关上冰箱门,“我们出去吃。” 方夏说着,就要推着符堇往外走,却被符堇反手抓住手腕,拉了回来。 “怎么了?”方夏望着符堇,疑惑地问道。 他刚问完,就见符堇褪下手上那只金镯子,塞到他手里,“这个就放在你这里,你帮我保管吧。” 方夏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自己手中的金镯子,随后迟疑地开口道:“但你不是很喜欢这镯子吗?” 符堇:“我只喜欢你。” 方夏:“我说了那是在我昨天睡迷糊了乱想的。” 符堇:“嗯。” 方夏:“嗯什么啊?” 符堇垂眸看着方夏手中的金镯子,眸色透出温和的光亮,“这镯子戴与不戴,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现在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到吃镯子的干醋。 方夏拿着镯子站了一会儿,转身拉开冰箱,将手上的镯子塞进装糖果的密封罐内,随后拉着符堇匆匆往外走。 方夏拉着符堇,一路到了公寓楼下,随后在小区门口打车,直奔a市一家珠宝店。 雷厉风行地杀进珠宝店,方夏带着符堇直接朝着卖婚戒的专柜走去。 符堇想要的是一件能够看得到的,他们之间关系的证明,那婚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第138章各路动向o5 买婚戒这件事,其实早在方夏的行程中。 在f市,他被苏闻迎亲,生魂离体去了苏闻的墓地。在符堇把他救回来的路上,他跟符堇求了婚。当时符堇执意背着他走,他就趴在符堇背上,求婚的话说得虽然不是那么严肃认真,但他却是把这件事认认真真地放在了心上,记在了心底。 符堇是厉鬼,结婚证领不了,但既然求了婚,那戒指肯定是要的。国内卖同性对戒的珠宝店不多,方夏在网上收集了一些信息,找了几家可靠的品牌店,原本是打算有空了就带符堇去挑戒指,看不上的话就定制一对。这些事他暂时没告诉符堇,是想给符堇一个惊喜的。谁想,因为他昨晚胡思乱想之下,无心的一句话,让符堇真的摘掉了那只镯子。 那镯子,符堇是摘得痛快,毫不犹豫,若不是之前符堇一直戴在手腕上不肯摘下来,若不是符堇说过他把那镯子看作他们之间一种看得见的证明,方夏大概不会太过在意。但是,现在却整得好似他强逼着符堇摘了镯子,蛮不讲理地把人给欺负了。满心的内疚之下,他就要给符堇一个比镯子更适合的证明,于是什么都没有考虑,就急匆匆地拉着符堇来到了这家 分卷阅读191 珠宝店——a市的这家珠宝店,正巧是他查到的,有卖同性对戒的品牌店。 然而,拉着符堇走进这家店,走到专柜前,方夏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这跟他想好的计划不一样,他是打算给符堇惊喜的,现在什么前奏都没有,突然气势汹汹地直接把人拖到珠宝,整得跟抢亲逼婚似的。 “那什么,我带你来买戒指……”方夏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瓣,有些窘迫地对符堇小声说道,做出迟到的解释。 “嗯,我知道了。”符堇垂下眼帘,睫毛轻颤了一下,随后转身去看专柜里的对戒。 珠宝店的店员已经走了过来,在问了符堇要求之后,开始热情又不失礼貌地推荐男性同性伴侣间的对戒款式。 方夏愣愣地看着的侧脸,符堇低着头,看着店员摆在柜台上的对戒,嘴角扬起。符堇不是爱笑的性格,就算是方夏,也很少看到符堇脸上露出那么明显的笑容,这显然是心情好极了。 符堇看了一会儿玻璃台面上的几款对戒,转头看向方夏,“过来一起挑。” 方夏摸摸了鼻子,迈步走到符堇身旁。虽然事情跟计划的不一样,但结果似乎很不错,至少看起来是那么高兴。 最终,两人挑中了一对铂金对戒。十分简单的款式,没有繁复的做工装饰,简单得有些普通,但很适合他们。价格也不算太贵,在方夏存款的承受范围内。 结完账,两人就互相给彼此的无名指戴上了戒指,然后肩并肩一起走出珠宝店。 方夏被符堇牵着手,一起走在街道上,时不时地抬起手,看一眼自己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方夏原本以为,戒指只是认可和承诺的承载品,但他现在却觉得,这还是一件看着就叫人心情飞扬的东西。戴着这戒指,他感觉整个人都发飘了。 符堇拉住要往路旁一小孩身上撞上去的方夏,牵着人绕开那小孩,开口转移方夏落在戒指上的注意力,“你现在跟魏书华还有联系吗?” “魏书华?谁?哦!我工作过的那家画室老板,我离职后跟他电话联系过几次。不过,他是个朋友圈发图狂魔,我偶尔会给他发的照片点赞,他怎么了?”方夏放下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扭头看向符堇。 “我想找他帮忙卖画。” “嗯?卖什么画?”方夏问道。 “我画的画。” “你卖画做什么?”方夏奇怪道。 “想换点钱……”符堇撇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回道。 他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不曾为钱财这种身外之物费过心思。生前他不缺钱,死后他也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为钱的事上心过。 “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方夏想了想,开口道,“我给你买,或者我把卡给你?咳!我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是我的。” 符堇摇了摇头,“我从来没送过你东西,想买点东西送给你,这不能用你的钱。” “你怎么没有送过我东西了?”方夏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玉玦,“你看,这白玉双龙首玦,被耿家当成传家宝的古董,现在是我的了。” “这不能算作礼物。玉玦有缺口,有决断、诀别的意思,意义不好。” “你还送过我一副寒雪傲梅图,当时那姓张的可是开价到了1oo万,傲梅的意义也好。梅兰竹菊,自古被画家称之为‘四君子’,梅花代表的高洁志士。”方夏接着道。 “那只是我随手画的,也不能算作礼物。”符堇再次否定,“而且,梅花跟你也不相称。” “喂!怎么跟我不相称了?我也是一个拥有高洁品质的社会好青年!”方夏不满了,拔高声音大声嚷道。 符堇笑着,没有回答。 符堇不接话,方夏也没法继续找茬,只能嘟哝着问道:“那你说我跟什么相称?” 符堇:“喜鹊。” 方夏:“为什么?” 符堇:“因为你给我带来的都是好事。” 方夏感觉耳根微微发烫,视线从符堇带笑的眼角转开,小声嘀咕道:“喜鹊马马虎虎吧。” 方夏和符堇在外面吃了午饭,在回公寓的路上接到了耿重志的电话,说是玄雍派的人上门有事相商,让他过去耿家老宅。于是,他们在中途改道,转去了耿家老宅。 方夏和符堇抵达耿家老宅,被等着门口的耿朝林引着,去了第一进院子的大堂。第一进院子的大堂,是耿家老宅接待正式拜访的地方。一般如果访客递了拜帖登门,就会在那里接待客人。 抵达大堂门口,方夏就看到耿重志和耿书郸坐在上首的位置。下面两排面对面的桌椅,一排坐着两位耿家旁支的人,他们占了两个位置,空出前面靠近上首的两个位置,显然是给方夏和符堇留的。对面那排自然就是登门拜访的玄雍派,一共四人,方夏就认识坐在靠近上首位置的邹无邙,剩下的三位中年人,完全是陌生人。 方夏视线落在邹无邙身上,看着这人莫名觉得手痒。大概是之前那段时间,基本是见着邹无邙就揍的状态,都养成条件反射了。 耿朝林在方夏身后轻咳了一声,方夏才从邹无邙身上收回视线,和符堇一起走向耿重志的下首——那两个特地给他们空着的位置。 方夏坐下,正好跟邹无邙面对面。 他发现邹无邙整个人变了许多,面上没了一贯的,仿佛面具般虚假的笑容,神色阴沉,再缀上他眼角那条疤痕,给人一直阴翳刺人的感觉。 邹无邙抬眸看了一眼方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作招呼,随即开口道:“既然人到到齐了,我就直接说正事了。” “请说。”坐在邹无邙上首位置的耿书郸开口道。 “我们玄雍派想跟你们耿家联手,联手对付王家人。”邹无邙看向耿重志,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139章各路动向o6 邹无邙的话音落下,大堂内便陷入了安静。耿重志没有立即接话,他拿起桌边的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任由邹无邙直直地盯着他看。 良久之后,耿重志才放下茶杯,对上邹无邙的视线,给出答复。 “在对付王家人这件事上,我觉得我们耿家没有跟贵派联手的必要。” “我想要的并不是耿家与我们玄雍派,一起并肩战斗,共同进退的联手。我知道现在的玄术圈内,门派跟世家相争,双方立场不同。而且,不管我们玄雍派是不是被人算计利用,之前确实跟你们处于对立关系。有这些前景,就算我们诚心提出联手,你们也很难信任我们,这些我都清楚。”邹无邙说道,“所以多的我也不敢强求,我只是希望耿家主,看在王家是我们共同敌人的份上,能够在情报上互通有无。至于最终王家落在谁手 分卷阅读192 上,那就各看运道,各凭本事。” “情报上互通有无?这个建议听起来不错。”耿重志道,“不过,关于王家,我们耿家了解得也不多,怕是没办法为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 “耿家主,你这话说得就不厚道了。”坐在邹无邙旁边位置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关于那突然冒出来的王家,在玄术圈恐怕谁也没有你们四大家族的人了解得多吧?” “哦?这话怎么说?”耿重志抬眸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一脸不解道。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中年男人恼怒一掌拍在一侧的桌角上,还想接着说什么,却被身旁的邹无邙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师叔王同临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们在整理他的遗物时看到了他的日记。”邹无邙接话道,“里面提到闵霄的同伙人是王家,而王家——则是在约摸千年前,跟你们顾、任、耿、戚、以及一个早已消亡的家族,在玄术圈被并称为六大家族。” “你都说那是千年前的事了,一千年那么漫长的时间,都够我们族内的嫡系更迭好几次了,对上几支嫡系的事都不甚明了,更别说不知道几支前的嫡系所在同代世家了。”耿重志不疾不徐道。 “你们会不知道王家的事,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不都有什么家族卷宗……”邹无邙旁边位置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再次出声嚷道。只是,他话说到一半,就在耿重志陡然转冷的视线中消了声。 “我们是有家族卷宗,但上面并没有记载王家的事。”耿重志道。 方夏侧眸瞥向耿重志,这闭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跟真的似的。他只进过耿家的卷宗室,并没有翻阅过耿家卷宗,但在之前的四家会议中,就说到了不少王家的事——咒术王家,作为当年跟四家先祖一起携手进入遗留地的小伙伴之一,可是在四大家族的卷宗里都留下了不少内容。 “我不信卷宗里会没有王家相关的记载……”那中年男人不死心地小声嘀咕。 耿重志耳力极好,那男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他冷哼一声,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怎么?还要我把家族卷宗搬出来,请你们玄雍派的人一一过目不成?” 世家卷宗,即便是族人都不一定有资格翻阅,你一个外人张口就要查看,这可不单单是脸多大的问题了,而是明晃晃地在挑衅这个家族!耿重志的这个问题,只要不是不带脑子的缺心眼,都不会张嘴附和。玄雍派上门拜访的四人中,除了那位中年人有些急躁冲动外,显然没有一个是真的缺心眼。 “耿家主,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玄雍派四人中的那位中年女性温声开口。 “那么,你们还有其他什么事吗?”耿重志语气淡淡,视线转向大堂外面,送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既然没有荣幸跟你们耿家合作,我们就先告辞了。”邹无邙起身道,“在走之前我还想再问耿家主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王家人在收集祭石,想要打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山门。祭石一共七块,就我们的情报得知,他们目前已经到手了六块,很快他们就会前往那个地方。我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又到底在哪里。”邹无邙盯着耿重志问道。 耿重志抬了抬眼皮,“你问这个做什么?” 邹无邙回道:“王家的目的地就是那个地方,若是没办法赶在之前找到他们,那我们就去王家的目的地,总能抓住他们的。” “我不知道那个地方指哪里。” 耿重志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邹无邙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但最终没有发作,跟着其他三位玄雍派的人离开了耿家老宅。 “那邹无邙性格变了很多,换以前他早就甩脸色了。”方夏歪在椅子上,看着大堂门口,摇头晃脑道,“现在感觉长大了,人也成熟了。” “你那老怀欣慰的语气是什么?”坐在上首的耿书郸好笑道,“整得好像你是他长辈似的,他可是要比你大上好几岁呢!” “我比他成熟多了。”方夏抬了抬下巴道。 你是比他脸皮厚实很多吧?耿书郸心道,但没有继续跟方夏瞎扯。他的视线落在方夏的手上,那无名指上的戒指,闪得他眼睛有点疼。随后,不动声色地转眸看向符堇手上,果然也在无名指上找到了跟方夏同款的铂金戒指。 大堂里,耿家分支的那两人,跟耿重志说了几句话,先一步起身离开。方夏也跟着起身,准备回公寓,却被耿重志叫住。 “那你们聊着,我也先回去了。”耿书郸拿起放在椅子旁的医用拐杖,撑着双拐站起来。他骨折的腿石膏已经拆了,但还没有痊愈。 “我跟符堇也回公寓那边,等会儿顺道一起呗!”方夏看了一眼耿书郸的伤腿,开口建议道。他跟耿书郸住一幢公寓楼,上下楼的关系,回家完全顺路。 耿书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随后对方夏道:“不用了,楚稷过来接我了。” 耿书郸说完,就撑着双拐朝着大堂门口走去。那对双拐他多半用了有些时候,行动十分顺畅,很快人就走出了大堂。 “你要跟我说什么?”目送耿书郸走出大门后,方夏重新转头看向耿重志。 “如果你是耿家家主,刚才玄雍派的人提出联手,你会同意还是拒绝?”耿重志问道。 “我不是耿家家主。” “我就随便假设一下。” “那当然是选择拒绝了。”方夏想也不想地说道。 耿重志眼神一亮,突然觉得方夏虽然看着不靠谱,但也并不是一个不会权衡利弊的人。 耿家不能跟玄雍派联手,不单单是邹无邙所说,门派和世家相争,作为世家的耿家,和作为门派的玄雍派之间没有坚实的信任基础。还有便是他们不能把遗留地的事说出去,四大家族的其他三家也都不会选择透露这件事。 他们并不知道遗留地具体在什么地方,但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就将会引发类似千年前的玄术圈动荡,促使圈内众人纷纷前去寻找遗留地。当年是六大家族的人找到了遗留地,让遗留地里的大群厉鬼现世,现今四大家族的人不会动,但一样会出现替代千年前六大家族的人物,届时便又是一场悲剧性的灾难。那种动荡是即便再怎么告诫遗留地的危险性,一样会有人去寻找,只要消息出去,就根本没法阻止——就像曾经的六大家族,他们那时又何尝没有听说过那地的凶险,可最终他们还是去了。 “为什么选择拒绝?”耿重志一边想着,一边问道。他没有期待方夏想到全部利弊,能够想到一部分,也算有些继承人的素质了。 “什么为什么?邹无邙在c市曾经把我朋友困在工厂里,还用恶鬼攻击过我。跟他联手,开什么玩笑 分卷阅读193 ?”方夏对着耿重志翻了个白眼。 耿重志:“……”所以你想的纯粹只是个人恩怨? 好吧,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望。 “你留我就想问这个?没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回去收被子。” “还要一件事——”耿重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方夏旁边位置的符堇,“其实我跟玄雍派的人想得差不多,若是不能在王家人前往遗留地前抓住他们,就前往遗留地守着。我们不能让他们进入遗留地,说句冒犯您的话,我们不介意王家人前往遗留地送死,但我们不能让他们打开山门,让遗留地中的厉鬼跑出来作乱世间。所以有个不情之请——符堇先生,能否将遗留地——您墓地的位置,告诉我们。” 符堇看向耿重志,神色淡淡,面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耿重志不禁心下忐忑,正想撤回前言,却听符堇用清冷的声音,给出了回复:“可以。” 第14o章遗留地o1 符堇将遗留地的位置告知了耿重志,便起身带着方夏离开了耿家老宅,回了他们公寓那边的住处。 回到公寓,大概三点多的样子,符堇去卧室的阳台,收了晒在外面的薄被,方夏像条尾巴似地跟在符堇身后。从卧室跟到阳台,又从阳台跟进卧室,然后跟着去了厨房,然后手里被塞了一杯用胖大海泡制的润喉茶。 方夏捧着被塞到手里的隔温玻璃杯,看着在热水中沉浮的胖大海,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跟进厨房被塞了一杯润喉茶? “你嗓子稍稍有点哑。”符堇抬手抚上方夏的脖子,拇指指腹滑过方夏的喉结,在下面他昨晚留下的吻痕处顿住,反复摩挲。 方夏耳尖顿时泛起了红晕,他嗓子有些哑,还不是昨晚被符堇折腾的。 “然后,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符堇的手离开方夏的脖子,伸手捏了捏方夏泛红的耳尖,接着问道。 方夏抬眸,望着符堇问道:“遗留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符堇说过,遗留地是他的墓地,但方夏觉得符堇对遗留地的情绪有些奇怪。之前提及遗留地,符堇掩饰得很好,方夏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但这一次,在耿重志问到遗留地的那个瞬间,方夏从符堇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憎恶的情绪。那情绪很淡很轻微,一闪即逝,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墓地可以说是亡者遗留在阳世的居住地之一,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亡者是不会对自己的墓地产生憎恶的情绪。 “你说遗留地是你的墓地,但你好像很讨厌那个地方,我觉得有些奇怪……”方夏指尖在杯口敲了敲,看着符堇漆黑的瞳眸,舌尖舔了一下牙尖,“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就当我闲着没事瞎逼逼好了。我去书房看部电影,之前侯朝清给我推荐的,我手机查过评价,好像还不错……” “遗留地……不仅仅是我的墓地。”符堇拉住转身要往厨房外走的方夏,“之前原本是想跟你说的,关于遗留地的事,关于我为什么会成为天煞之魂的事,但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事,我怕你听了难受,就一直没有主动跟你提起。现在……你要听吗?” “你想说吗?” “你愿意听的话……” “我愿意。” 符堇是厉鬼,他的死必然惨烈,方夏很清楚,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开口问过符堇的死因,他怕触碰到符堇的伤口。但若是符堇愿意对他说,那他也愿意听他讲。他并不喜欢符堇难过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为符堇做些什么,但至少能够陪着他一起难过。 方夏捧着符堇给他泡的那杯润喉茶,跟符堇肩并肩坐在客厅的地台上。背后的落地窗窗帘没有拉严实,斜射进来的阳光在地台的地板上,留下一道光影。 “遗留地确实是我的墓地,我的尸身在里面。但那里也同时是我死亡的地方——被送进墓地时,我还活着。”符堇缓缓说道,“距今大概2ooo年前,有个王朝叫做瞿,我父皇是当时的皇帝,我是他的皇储。我父皇身体不好,在我幼年时就因病过世了。那时原本是应该由我即位,但皇叔拿出了我父皇的遗诏,上面说我尚且年幼,无力治理国家,因此传位给皇叔,将来再由皇叔传位给于我。” “对于父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朝中自是有人质疑,也有人反对皇叔即位,但那些反对的声音,最终都被皇叔强硬地按了下去,而我被皇叔以亲自教导的名义,软禁在了皇宫内。” 方夏将双手捧着的杯子搁在腿上,单手扶着,另一只手抓住符堇微凉的手指。他不了解符堇所说的那个朝代,但被软禁在皇宫内的生活有多不好过,他也能够猜想到一部分。 “其实被软禁是皇宫内的生活也不算太难过。”除了有些人想要利用他,有些人想要暗害他,还有些人冷眼看戏外,确实不算难过。符堇用指尖轻抚着方夏无名指上的戒指,略过他被软禁在皇宫中十余年,继续道,“十余年后,我年过二十六岁。皇叔步入垂暮,而我正直壮年,朝中出现了让我即位的声音。皇叔自然不愿,但他却不能直言反对,当年他伪造的那份遗诏,原是为了尽量不激起太多人的反对,结果却成了他的绊脚石。” “而就是这个时候,皇家供养的大巫给我算了命格,说我是天选的帝王命格,只要我活着,就必然会登上那皇位。但帝王命格不得妄动,否则冤魂作乱,会动摇国家根基。”符堇的视线落在虚空中,眼底一片幽冷,“但是,知道了大巫给我算的命格之后,皇叔是无论如何都容不得我活着了。他让人下药迷晕我,然后由大巫将我封入棺内,送进前朝留下的空置皇陵之中,布阵设施术,就为了让我死后我魂魄走不出那里。” “后来我死了,在墓中化为天煞之魂。但那大巫确实厉害,那墓地确实困住了我。”符堇道,“大约在3oo年后,我能够离开墓地的中心位置,走到墓地中区的地方时,墓地的山门被人打开了。那是一群盗墓的,我附身在一件琉璃器中,被一个侥幸逃出去的盗墓贼,从墓地里带了出去。” “我出去之时,怀着满腔的怨恨,想要找那些人复仇。然而——瞿王朝早已不复存在,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复仇的对象。于是,我漫无目的地在阳世漂泊了数百年,世间也因我现世,灾难四起,战乱频频。后来,我看烦了那些生生死死,就找了人镇封我。”符堇垂下眼帘,“在我换了十几任术士之后,大概距今8oo多年前,我回了一趟墓地,在山门口遇到了逃难出来的耿家人。他们身上带着从我墓地从带出来的玉玦,又正巧是御鬼人,所以我便跟着他们走了。” “之后的8 分卷阅读194 oo年,我便一直留在耿家。”符堇转头看向身旁的方夏,“后来,遇见了你……” 第141章遗留地o2 “大概……就是这样。”符堇望着方夏,从他的眼中看到压抑的愤怒和心疼,柔声安抚道,“没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方夏搁在膝盖上的玻璃茶杯,落在地台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茶杯里的茶水被打翻,透明的玻璃杯,滚动着跑出地毯覆盖的范围,磕在客厅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随后继续往前。 方夏半跪在符堇面前,将他抱进怀中。他的一只手被符堇抓着,只能单手环着符堇的脖子,即便如此,他依旧紧紧地抱着符堇。 “方夏?”符堇低声唤道。 “过去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事情,不要说得跟没发生过一样。” 方夏觉得自己心口难受得像被塞满了千万根尖刺,撑得心脏发胀,刺得心头发疼。符堇轻描淡写地说完了他近两千年的过往,他平静得仿佛是在说他人的事,但符堇越是这样,方夏就越的难受。难受之后是深深的沮丧,符堇过去受到的苦难,他能做的只有听着对方三言两语的讲述,却没法为符堇做些什么。 符堇抬手,轻拍着方夏的后背,“我都听你的,你别难过了。” “我什么都没法为你做……” “你已经把能给我的全都给我了,怎么会什么都没法为我做?”符堇贴着方夏温热的脸颊,环在方夏背后的手微微收紧。 “……你让我抱一会儿。” “好。” 方夏抱了符堇良久,待到情绪缓过来,才松开手,重新挨着符堇坐在地台上。 “符堇,我记得耿文秋以前说过,若是耿家没有适合的镇守人,我就算不回耿家,你也会来找我——你在我被耿文秋骗回耿家前就见过我?” “嗯,见过。”符堇微微点头。 “哪里?什么时候?”方夏微微睁大双眼。 “你四岁那年,在耿家老宅。”符堇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摧残院子里的一棵金桔树。” 方夏先是迷茫,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我是不是送了你一颗奶糖?” “嗯,你想起来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去耿家的时候,送了人一颗糖,原来是你啊!”方夏摸了摸下巴,笑着道,“我小时候说不定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所以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拿奶糖取悦你了。” “嗯,我很喜欢你送的奶糖。”符堇跟着露出了笑容。他想起那把金桔树扯得七零八落的肉团子,颠颠地跑到他面前,把一颗在口袋里捂得有些化了的奶糖,递到他面前的模样。自己藏着舍不得吃的奶糖,却毫不犹豫地送了出来,就为了让他开心点——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纯粹的关心。 方夏有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方夏肯定拥有让他感受幸福的力量。 …… 耿重志知道遗留地的位置后,又告知了四大家族的其余三家。四家分别派了人,前往遗留地所在的那一带警戒,见到王邵坤等人进山,就及时通知。之后,耿重志带着人去了徐水镇,进一步调查徐水王家。 方夏暂时停留在a市,等待耿家情报网的消息。 遗留地是被隐藏起来的地方,要进入遗留地,首先要找到山门。而作为打开山们钥匙的七枚祭石,王家已经找到了六枚,他们随时会找到第七枚前往遗留地。这种时期,像无头苍蝇一眼乱跑,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说不定还会错过拦截王家进入遗留地的时机。 现在就像暴风雨前,就等找到王家之后,掀起狂风暴雨,但这个时期却并不平静。 先是门派那边,在几个大门派接二连三地退出联盟后,被留下的那些门派不满了。当时是大门派号召,他们才响应结成联盟,现在发起战斗信号的大门派却自己先退了。这算什么?把他们这些中小型门派当猴耍吗? 中小型门派开始叫嚣挑衅擅自退出的大门派,不满地抗议。退出联盟的大门派试图解释他们被利用的事实,但中小型门派不买账,嘲笑大门派懦弱,面对世家就成了软脚虾。大门派自然不能接受那些小门派对他们的诋毁,于是反击。很快就从口头的对骂,发展成了小型冲突。 门派乱成一团,在混乱中心的可以说是玄雍派。邹无邙在门内被作为继任掌门培养,也就跟着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没有向四大家族打探王家目的地的心力了。门派的混乱,也让特殊刑案局陷入了忙碌。特殊刑案局是国家管理玄术圈事件的特殊部门,玄术圈发生的伤亡事件自然不能不管。虽然刑案局内人才贫瘠,大门派的人多半不好管,但小门派惹事的人还是能拿下的。特殊刑案局挑着软柿子,风风火火地抓了一波玄术圈的人,难得地赚了一笔奖金。 玄术圈除了门派那边引起的事件外,还出现了好几位风水师遇害的惨案,而且死亡的每一个风水师亡魂都不见了。 “这肯定的王家人动的手。”方夏一边啃着鸡翅,一边跟对面的耿书郸说道。 方夏和符堇是在耿书郸家里,楚稷和耿书郸同居后,耿书郸家里的伙食质量就直线上升。方夏在偶然吃了一顿之后,毅然决定每天带着符堇,准点上门蹭饭。 “我也是这么想的。”耿书郸点了点头,赞同道,“根据卷宗记载,遗留地里面布有风水局,要破局就需要风水师。目前我们知道王邵坤手上有的风水师有苏闻,c市酒店被闵霄抽走魂魄的吴长送,再加上这段时间遇害的四名风水师,已经六名了。不知道王家人要杀多少风水师了……” “遗留地破局需要四名风水师。”符堇开口道。 耿书郸一愣,看向符堇。对了,遗留地是一个墓地,而符堇则是那墓地的主人,对于遗留地的情况,符堇自然很清楚。 “但现在他们手上不是有六名风水师了吗?人数早超了。”方夏开口道。 “并不是所有风水师都能派上用处,要破遗留地的风水局,对风水师的能力是有一定要求的。”符堇说道,“苏闻的能力没问题,其他几位就不好说了。王家人带走的是他们的亡魂,亡魂的话能力会比活着时差一些,很可能达不到王家人要求的水平。” “这么说王家人还会继续狩猎风水师?”方夏皱眉,玄术圈的风水师依旧在危险,包括他二师兄在内,“之前被害的风水师那边,就没有发现关于王家人的线索吗?” “没有。”耿书郸摇了摇头,“你知道的,王家擅用傀儡术,就算抓到了傀儡,也抓不住王家人的线索。” “确实……”方夏戳着碗里的饭,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分卷阅读195 方夏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二师兄丁明打来的。 “徐萌被王家人抓走了。”方夏一接通电话,就听到丁明急促的呼吸声,随后语速飞快地说道,“他们现在正带着徐萌现在正朝着g市方向去,你通知一下耿家人。” 徐萌,马广平老友龚白凝的徒弟,也是一位风水师,之前跟着他们一起进过雁回山。 “我知道了。”方夏说完,又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跟着王家人。”丁明回道,“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有人跟着我一起呢!在这边!我要上车了,先挂了,保持联系。” 第142章遗留地o3 “等一下!喂?喂喂!丁明?”方夏听到一声汽车的急刹,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方夏,出什么事了?”耿书郸出声问道。 “王家人抓走了徐萌,朝着g市方向去了,丁明现在正跟着他们。”方夏把手机塞回口袋,起身离开餐桌。 符堇也紧跟着起身,绕过作为饭厅和客厅隔断的吧台,跟着方夏进了客厅。 “等等!你打算一个人赶去g市?”耿书郸撑着餐桌站起来,朝着吧台方向,瘸着腿走了两步,很快被楚稷扶住,扶着他走到吧台旁。 “我不是一个人,有符堇在呢!”方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给自己穿上。 然后转身拍了拍符堇的肩膀,看向耿书郸,“放心,我会通知耿重志的——王家人相关的情报都要共享,这是我跟他的约定。我也不会乱来,必要时候会跟耿家人好好合作的。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是不小心受伤了,我们家符堇可是会心疼的。” 耿重志看了一眼抬手揉方夏脑袋的符堇,感觉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g市是顾家地盘,我一会儿就去联络他们,让他们想办法在g市截住王家人,救出徐萌。”耿书郸说道,“你先等我一下,我也跟你们一起……” “你就算了吧。”方夏的视线下移,落在耿书郸的伤脚上,“瘸着一条腿,就别去拖后腿了。” 耿书郸:“……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楚稷按住耿书郸的双肩,接话道:“方夏说得没错。” 耿书郸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楚稷:“……你今晚睡客厅。” 楚稷:“……” 耿书郸重新看向方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了,我就不去给你们拖后腿了。但你也要记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去找耿家人。不用担心欠耿家人情,要欠也是我们耿家欠你的。” “嗯?你们耿家什么时候欠我人情了?现在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在c市的时候,符堇身上的煞气溢散,你们帮忙除煞善后了。”方夏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两个苹果,“不说了,我要走了,赶时间。” “等一下!”楚稷出声道。 “干嘛?”方夏看向楚稷。 “我那台悍马的钥匙。”楚稷将一串车钥匙扔向方夏,符堇抬手帮方夏接住,“拿去用吧。” “楚总万岁!”方夏举起两个苹果欢呼了一声,然后乐颠颠地跟着符堇朝玄关处跑。 耿书郸听着玄关处的门被打开,随后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低声道:“缺心眼。” 去年耿重志接任家主之位,成为符堇的镇守人。之后,因为能力不够,身体受阴气反噬,要不是耿文秋及时接受镇封,耿重志怕是活不过今年的开春。耿文秋虽然有能力镇封符堇,但毕竟上了年纪,能力有限,如果当时没有方夏接手,耿文秋怕也是撑不了太久。方夏回到耿家——虽然是被耿文秋骗回来的,但也算是间接救了耿重志和耿文秋的命。 当然,那时他们耿家也可以选择放弃符堇。只是,失去符堇,耿家也将步入没落。而且符堇又是天煞之魂,失去镇守人,即便只是段时间内,也会带来灾难,情况多半比之前在c市更糟糕。而天煞之魂出自耿家,玄术圈的人得知必然对耿家群起而攻之,他们可能是对天煞之魂无可奈何的迁怒,也可能是借机落井下石,总之耿家将会落入极为糟糕的境地。 现在符堇天煞之魂的身份一样暴露了,但情况完全不同,是因为有方夏在——他的力量将符堇镇封的一丝不漏。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耿家成功控制住的天煞之魂,不仅不敢对耿家发出诘难,反而对耿家更加地忌惮。 再说雁回山,在万千厉鬼和风水局组成的杀局中,成功救回耿家的精英,包括他在内,也有方夏的功劳。中途耿重志掉队,方夏毅然折返回去救人,也是有目共睹的。 就这些事情,耿家便是欠了方夏天大的人情。而方夏自己掰着手指算,却生生算成了他欠了耿家的人情,这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耿家的权利层能那么爽快地同意让方夏正式成为继承人,耿重志亲自推着方夏上位,说不定就是看这孩子缺心眼——这么一想,怎么感觉他们耿家人好阴险呢? 耿书郸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给顾家那边打了电话,将方夏告诉他的情况跟顾家人说了一遍。又给对方留了方夏的联系方式,方便他们联系方夏,抓好时机,对王家人展开拦截。 挂了电话,耿书郸就示意楚稷扶着自己去卧室换衣服。 “先把饭吃完吧。”楚稷道。 “不吃了,先去找六叔。”耿重志带人去调查徐水王家了,不在a市,a市这边有大事一般就得找耿荣兵——也就是耿书郸口中的耿荣兵商量,“王家人不好对付,g市那边虽然有顾家人在,但以防万一,还是让六叔安排人跑一趟。除了保护方夏外,顺道也能给顾家人搭把手。” 楚稷弯下腰,背起耿书郸,“我送你过去。” 耿书郸:“好。” 方夏开着楚总友情赞助的悍马,一路直奔g市。 丁明那边是从b市过去g市,相比方夏这边从a市赶过去,路程要远上一些。同样是开车,方夏和符堇会比丁明那边先一步抵达g市。 方夏刚出a市时,g市那边的顾家就来了联系,已经准备好接应。方夏原是想丁明那边若是没有给他打电话,先过去跟顾家人汇合,再跟丁明联系,也好让顾家人一起了解王家人的行踪。 然而,没等方夏进入g市,丁明那边就来了联系。 符堇帮忙接了电话,打开免提。 “方夏,情况有变。王家人不会进g市了,他们现在改道了。”丁明在电话里说道。 “改道?他们改道去哪里啊?”方夏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这条高速上出口挺多的,我不知道他们会从那里出去。”丁明顿了顿,问道,“你在车上?你在去g市的路上?” “废 分卷阅读196 话!既然王家人出现了,我能不过去吗?” “你现在在哪里了?”丁明又问道。 “高速上,快进g市了。” “你先进g市等一下,等我这边确定他们动向了给你消息。”丁明道,“话说你通知耿家人了吗?跟踪我这边各个都是好手,但要跟王家人对上,大概会被一窝端了。” “放心,耿家那边已经知道了,还帮忙通知了顾家。” “哦,这就很奈斯了。”丁明笑着道,“那就先这样,等我消息。” “你自己小心,别忘了王家人在找风水师,你也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知道了。” 跟丁明结束通话没多久,方夏就进了g市,联系上顾家人,跟他们汇合之后,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将近傍晚的时候,再次接到了丁明打来的电话。 “王家人绕过了g市,朝着北面边境方向去了。” “绕过g市后,往北面……” 方夏在脑海里画地图,没等他画出结论,坐在他身旁的符堇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如果中途不改道,这个方向应该是去遗留地的。” 第143章遗留地o4 “王家人直接带着徐萌去遗留地了?他们已经找齐了四名破风水局的风水师了?”方夏说完,看着符堇的眼中露出疑惑,“哎!不对啊!王家人怎么会知道遗留地所在的位置的?我知道八百年前,玄术圈六大家族曾经进过遗留地。但作为那六家中的四家,也就是现在的玄术圈四大家族,都不知道遗留地的位置,为什么王家会知道?” “我们四家的先祖,在留下不许后人寻找遗留地告诫的同时,还销毁了前往遗留地的相关资料。所以我们四家后人只知道遗留地的存在,但并不知道遗留地的具体位置,以及寻找遗留的方法。”坐在方夏对面的青年,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抬眼看向方夏,缓缓开口说道。 这青年是顾家二少爷顾文清,跟顾寅和顾文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这次拦截王家的顾家负责人。顾文清跟他的弟弟顾文凯五官长得十分相似,但跟他的大哥顾寅却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顾寅那俊极的长相,仿佛是这三兄弟中的变异品种。 顾文清是个稳重而理性的人,相比于顾文凯的风风火火,顾寅阴晴不定的尖锐,顾文清可以说是一个靠谱又好相处的人。 他们现在是在一家咖啡厅里,临窗靠近角落的位置,顾文清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咬字十分清晰。他用余光扫过方夏身旁的符堇——最近刚知晓的遗留地主人,继续说道:“至于剩下的两家——张家和王家,他们回来的人中,真正进入过遗留地的那批人都死了,回去的那些人都是当时负责守外围的人,那些人确实主张过销毁遗留地相关资料,但最后什么结果,我们并不清楚。之后,不出百年,张家和王家就相继没落,最后彻底从玄术圈消失。” “就现在王家直接奔着遗留地去的架势,他们的先祖应该是没有销毁遗留地的资料了。”方夏接话道。 “多半是了。”顾文清说着,整理了一下衬衣的袖口,从座位上站起来,“总之,我们必须在王家人打开山门之前抓住他们。现在王家人已经朝着遗留地那边去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去安排人手和物资,方夏你也准备一下,我们大概要连夜赶往遗留地。” 顾文清之前安排的人,是用来在g市拦截王家人的。现在情况有变,需要前往遗留地,先前安排的人员需要变动增员,好需要准备相关物资装备,以及车队。 等做完这些准备,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披着夜幕,顾家的车队驶出g市,直奔遗留地。 遗留地在靠近边境的位置,距离g市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方夏一行人,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耿重志带着耿家人最先抵达。耿重志前脚刚到,后脚戚家继承人戚怀麟也带着人到了。双方汇合商量了之后,就先在距离遗留地最近的一个山间小镇上,包下了两家民宿客栈,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方夏跟着顾家人,是在当天傍晚到的。任家人来得最迟,他们是在次日上午,跟顾寅一起到的。 四大家族再次齐聚。 这一次,顾家家主没来,顾家由顾家的继承人顾寅全权负责。戚家也只到了继承人戚怀麟,只因家主戚三爷年岁大了,身体撑不住长途跋涉,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四家人围坐在的客栈大堂的长桌边,耿重志作为在场辈分最大的人,率先开口道:“先理一遍目前的情况吧。” “王家人带着一个叫做徐萌的年轻风水师,今早进了遗留地所在的山岭。”顾文清开口道,“根据方夏二师兄丁明传回的消息,那队人算上徐萌在内,共计六人。我们四家负责盯梢的人,昨晚就散出去,在山岭入山口守着了。目前为止,除了那六人,再没看到其他进山的人。” “也就是说,进山的王家人只有五人。”任少泽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五个人能做什么?据我所知,进了山之后,需要现在找到山门,才能进入遗留地。五个人漫山遍野地找山门,得找到什么时候去?就算他们知道山门的确切位置,开了山门之后,破阵的人手也不够。” “所以我们有一个猜测——”顾文清接话道,“王家的大部队,早在我们派人过来盯梢前就进了山。丁明跟上的那五人,不过是最后的尾巴而已。” “那情况不是很糟糕了?若是王家人早就进了山,那不是山门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开吗?”任少泽道。 “确实很糟糕,所以在进山前,我们先想一个山门被打开的善后办法。”顾寅说道。 “能有什么办法?万千厉鬼涌出,当年我们的先祖都束手无策,我们能怎么办?”任少泽看向顾寅。 “知道我们的情况和先祖他们之间有什么差别吗?”顾寅问完,不等任少泽回答,又立刻道,“算了,你的鱼脑子怕是想不到的——我们跟先祖他们的差别在于,他们并不知道打开山门后,会涌出那么多数量的厉鬼,而我们知道。” 任少泽眯起双眼,“行,顾大少爷您聪慧过人,那么您说该怎么应对那些厉鬼?你该不会想请耿家继承人帮忙控制吧?遗留地的占地可比雁回山大上数倍,甚至数十倍,要短时间内控制住那么大范围的厉鬼,怕是十个方夏都不够用吧?” “我有说过要用方夏吗?”顾寅反问道。 方夏:“……”总觉得有些莫名躺枪的感觉。 任少泽:“哦?那你打算怎么控制那些数量庞大的厉鬼?” 顾寅:“用魂器将那些跑出来的厉鬼,全部镇封起来。” 任少泽嗤笑 分卷阅读197 道:“现在我们去哪里找能够镇封万千厉鬼的魂器?” “魂器我已经准备好了。”顾寅看了一眼在一旁候着的顾家人,那顾家人转身退出大堂,随后捧着四只木匣子回来。 四只木匣子在长木桌上一字排开,随后照着顺序被打开。 “古魂器?!”任少泽惊讶道。 “这是从雁回山回收的那四件魂器吧?”方夏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只匣子里,里面装着一面极为眼熟的古铜镜,那是王同临生前使用过的。 第144章遗留地o5 任少泽看了一眼方夏,说起来他之前确实听说过,顾家协助耿家雁回山的救援一事。之后在善后工作中,顾家拿到了四件魂器。只是他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时,关注重点在方夏身上——统御万鬼的能力,那很难叫人不去在意。 相比之下,顾家拿到四件魂器,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魂器在玄术圈算不上什么珍品法器。没想到,顾家捡回去的四件魂器,竟然是古魂器。 任少泽的视线在扫过打开的四只匣子,确定装在里面的四件魂器,都是货真价实的古魂器。 “你的意思是用古魂器镇封从遗留地跑出来的厉鬼?”任少泽抬眸看向对面的顾寅,“古魂器确实能够镇封大量厉鬼,问题是风险怎么办?” 古魂器相比于现在使用的魂器,优点就在于能够将数量庞大的厉鬼恶魂镇封在其中,供术者操纵使用。但古魂器是一种十分不祥的法器,镇封在里面的厉鬼,会将魂器主人视作祭品,一旦使用,术者必然神魂俱灭。 古魂器,听着叫法好似很有价值的法器,但懂行的正常人都不会去碰这玩意。使用古魂器,那完全是一种玩命的行为,不到穷途末路,一般术者都不会去使用它。 顾寅带来的这四件古魂器,里面已经没了厉鬼,倒不用担心使用的术者会成为活祭品,但魂器本身也带着诅咒,若真拿来用,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魂器上的诅咒已经处理过了。”顾寅回道。 任少泽:“……”你都准备周全了,为什么还要绕那么一大圈?算了,还是不问了,答案肯定是为了diss他是鱼脑子——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么恶劣! “上面的诅咒谁动手处理的?”任少泽又问道。 “秦飞。”顾寅道。 “这个回答叫人挺安心的。”任少泽说完,视线扫过在场其他人,“真到必要的时候,用古魂器善后的提议,我没有意见。” 任少泽同意之后,耿重志就跟着表示了赞同,戚怀麟也没有意见。 “时间有限,接下来我们安排一下进山路线。”耿重志说着,拿出一张地图,平铺在桌面上,“根据符堇先生的说法,遗留地的位置大致在这一带。车子没法开进去,离我们现在所在的小镇,最近的是这条山道,我们先开车到这个位置,然后徒步往前走到这里,这个入山口就是距离遗留地一带最近的,我们就从这里进山……” 众人讨论好进山路线,分别回房做准备。 方夏从耿重志那里拿到两套装备,翻翻拣拣,从里面挑了一身冲锋衣换上,脚上蹬了一双军靴,把重要的法器和符纸都塞进腰包里。犹豫了一下,又在装着武器的小包里,选了一把皮套的开山刀,别在腰包内侧的暗扣里。最后把其他要带的东西,塞进双肩包中,就算收拾好了。 方夏把自己倒腾好,符堇也换好了衣服。跟他差不多款式的冲锋衣和军靴,他穿着像个流氓头子,符堇穿着却莫名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方夏冲着符堇吹了声口哨,又绕着符堇转了两圈,然后摸出手机对着符堇咔咔地拍了两张照片,“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符堇揉了揉方夏的脑袋,接过方夏歪歪斜斜地挂在肩头的双肩包,“别玩了,走吧。” 方夏跟着符堇下楼,客栈外四家的车队已经准备就绪。耿家车队打头领路,剩下的三家跟在后面。 方夏站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张望了一下,抬手跟在后面车队的顾文清挥了挥手,然后跟着耿重志上了打头的那辆越野车。 发动机的轰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近二十辆越野车排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地从山间小镇离开,朝着对面连绵的山岭方向驶去。 山路颠簸,耿重志坐在副驾室里,一手抓着车顶拉手,一手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口里摸索出一只黑色锦盒,扭头递给后面的方夏。 方夏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血玉挂坠。血玉的形状有些奇怪,是蚕豆的模样,有拇指大小。底端血色浓郁,往上逐渐变淡,到了顶端就成了有些暗乳黄色。顶端是被打了孔,穿了一根红绳。 “这个是……?” “勉强算是极阴之物,比不上白玉双龙首玦,暂时先将一下,等回去我再帮你找找其他的。”耿重志回道。 “谢啦!”方夏把脖子上的玉玦取下来,放进腰包的小格里,然后捏着血玉看向符堇,“我该怎么做?拿刀划道口子,滴在这血玉上?” “你放轻松,我来就好。”符堇伸手托住方夏捏着血玉的手,垂眸低语。 方夏听不清符堇的低语声,只觉得神思恍惚了一下,随后体内隐约蹿起一阵寒意,又陡然惊醒过来。再看向符堇,发现原本自己手上的血玉到了符堇手上,而他的手指被符堇含在嘴里。微凉的舌尖擦过指尖,带起伤口的刺痛和一阵莫名的酥麻。 方夏手一抖,手指从符堇的口中抽了出来,但符堇依旧抓着他的手没放,垂眸细看指尖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道好似被刀刃滑过的伤口。 “疼吗?”符堇抬眸看向方夏。 “啊?不疼。”方夏抽了抽手,这次把手抽了回来,打量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这次结契留下的伤口,要比上一次浅很多,显然是符堇小心控制的结果。 驾驶座上负责开车的那位耿家青年,时不时地抬眸看向后视镜,总觉得后面一人一鬼间氛围,让他感觉浑身不对劲,好像他是多余的,不应该待在车里的感觉。 “你在看哪里?这是山路,给我集中注意力开车。”耿重志扭头看向身旁眼珠子乱转的耿家青年,出声训道。 “是!家主。”真不愧是家主,完全不受后面奇怪氛围的影响。 “对了,你不是去调查徐水王家了吗?”方夏拍了拍耿重志的椅背,开口问道,“结果呢?” “除了之前你说的,徐水王家人对王盛权的死,处理方式有些奇怪外,没找到能够证明徐水王家就是咒术王家的决定性证据。”耿重志说道,“不过,我过去盯了两天,徐水王家看上去好似跟咒术王家完全没有关系,但越是看上去没有干系,我就越觉得可疑。感觉他 分卷阅读198 们就像是咒术王家放在明面上的一个身份,属于咒术王家,但却是为了掩护咒术王家而存在的家族。” “现在真正的咒术王家都进山了,不管徐水王家究竟是不是咒术王家,现在也不重要了。”方夏双手枕在后脑勺,对着前面的耿重志说道。 “也对。”耿重志点了点头,拿出山岭这一带的地图翻看了一会儿,再次开口道,“你二师兄丁明跟着王家人进山的位置在哪里?你帮我标一下。” 耿重志把地图和笔递给方夏。 “丁明他们没进山,我让他们在山口等着,等我们到了再一起行动。”方夏接过地图和笔,找到丁明告诉他扎营的位置,在上面画了个圈,递还给耿重志,“跟我们的入山口隔着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 “特殊刑案局的人来了吗?” “应该来了。”方夏回道,“丁明没仔细,但他说过他那边有擅长跟踪的人,我猜就是特殊刑案局的人。” 耿重志眉头凝气,特殊刑案局的人也来了,那恐怕到时得跟他们好好谈谈了。 遗留地相关的消息,他们四家尽量压着,目前还没走漏风声。但是特殊刑案局的人既然到了这里,就很有可能会知道遗留地的存在,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让他们尽量别把遗留地的消息透露出去。 真是个麻烦。 或许可以让戚家人去交涉,反正最近戚家跟那特殊刑案局走得很近,就差正式结盟合作了。 车队一路颠簸数个小时后,抵达预定入山口。 车子被停在山道旁,用砂石铺着的一块空地上,众人背上各自装备物资,准备进山。 方夏和符堇站在山道边上,看着远处曲折迂回,气势宏伟的山岭。山间林木茂密,山顶是霜染般的积雪,黑色的雪和黑色的岩石,斑驳地参合在一起,远远看去,如同一条黑龙在风雪中穿行。 “听本地人说,这山叫做拜龙山。”山上的风有些冷,方夏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在最上面。 “在过去,这里叫做囚龙地。”符堇低声道。 方夏侧过头,只见符堇看着远方,面上不悲不喜。 “符堇……”方夏牵住符堇的手。 这里是符堇墓地,在遥远的两千年前,他被活活地困死在这里。这种地方,若不是因为他,符堇必然是不会愿意来这里的。 “我没事。”符堇回握住方夏有些冰凉的手,“我本就有回来一趟的打算的。” 第145章遗留地o6 本就有回来一趟的打算?方夏望着符堇的侧脸,眼底露出疑惑。正想开口问符堇,回来做什么,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准备进山了!” “来啦!” 方夏回头应了一声,拉着符堇跟上队伍。 这片山脉山势连绵起伏,气势宏伟,之前方夏他们去过的雁回山,与之相比,不过它最矮一处山脉的三分之一。山峦浩荡,林木茂密,又没有雁回山中,常年有人进山踩踏出来的小道,所以山林中的路,并不好走。走在落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山林中,有时会踩空,或者被藏在先的树根藤条绊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带最近没有下过大雨,让他们不至于踩着泥泞打滑。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林内光线也算充足。 四家结成的队伍里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尽管如此,他们在正午前离开山道公路进山,等到翻过一座山,跟丁明那边的队伍汇合时,也到了日落西山之际。 丁明果然是跟特殊刑案局的人在一起。 特殊刑案局扎营在地面相对平坦的山脚下。一眼望去,迷彩的帐篷整齐地排满了一大片空地。在挨着营地的位置,停着两排军卡,目测有十几辆。在营地周边,是穿着迷彩服的武装军人,他们两两结队,在附近警戒巡逻。 丁明带着方夏一行人走进营地,来到营地中心的一片空地前。那里简单架了两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叠图纸和两台笔记本电脑,作为临时开会场地。 “各位,你们终于来了!”原本站在桌边翻图纸的中年男人,立即绕过桌子,迎了上来。 这人方夏不陌生,特殊刑案局刑侦队队长陈明,也是他二师兄丁明的直属领导,他见过不止一两次了。 “特殊刑案局刑侦队队长,陈明,我们特殊刑案局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丁明对着四大家族的带队人——耿重志等人介绍道。 除了戚家继承人戚怀麟,朝着陈明点了点头,其他三家的带队人跟方夏一样,环视着营地周围巡逻的士兵。 “咳!因为这次的行动比较危险,除了我们局里的几位大师,我向上面申请,跟军方借了几个人。”陈明干咳了一声,解释道。 这叫借了几个人?根据帐篷的数量推测,这人数至少有一个连了。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特殊刑案局扎营的地方,他还以为进了哪个军事要地呢!方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这些人有什么用?”顾寅从远处的巡逻小队那边收回视线,看向陈明。 “帮忙搜山找人啊!” “你觉得他们是能对付王家人,还是能对付王家傀儡?”顾寅嗤笑一声,十分不客气地反问。 陈明对顾寅不陌生,他曾经是顾文凯的上司,在几件情况诡异的案子调查中,接触过顾文凯的大哥顾寅,对顾寅的不客气十分习以为常,只是微微一顿,便继续回道:“他们到时会和你们一起进山……” “一起进山做什么?拖后腿吗?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你们的人可以撤走了。”顾寅说完,转身朝着营地外走去。 顾文清对陈明点了点头,转身跟上顾寅,带着顾家人一起离开。 “哎……”陈明目送顾家人走远后,转眸看向戚怀麟。 戚怀麟看了一眼身旁的耿重志,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出声对陈明解释道:“陈队长,他们虽然是军人,但也只是普通人。这拜龙山比较特殊,真不适合带他们一起进去。” “抱歉,我们也是带着命令来的。”陈明严肃道,“现在有人被王家人挟持了山里,王家人身上又有多起命案,我们特殊刑案局有解救被挟持者,抓捕犯罪者的责任和义务。我知道要应对同出玄术圈的人,你们都是行家,在行动中我们可以作为你们的副手从旁协助,但袖手旁观——这个我们做不到。” 耿重志暗叹了一声,如果能在行动前,能将特殊刑案局拦在山外,那遗留地的事也就多半不会被特殊刑案局的人知晓。然而,预想是美好的,现实果然没那么顺利。不说国家部门的立场,就说特殊刑案局想要在玄术圈占有一席之地,他们就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乖乖退让到一边。即便是戚家,也不能在这件事上说服他们。 在 分卷阅读199 这事上相持不下,对他们双方都不是一件好事。既然不能将特殊刑案局拦截在山外,那就只能选择第二个方案了。 “我们可以带你们一起进山,不过希望你们在行动上,能够尽量听从我们的意见。”耿重志缓缓开口道。 耿重志和任少泽、戚怀麟留在特殊刑案局的营地,商讨明天的进山方案。方夏则跟着其他人去了隔壁空地,安扎晚上过夜的帐篷。丁明跟着方夏到了四大家族的扎营地,帮着方夏一起扎帐篷。 “我听当地人说,这拜龙山,古时被称作囚龙地。”丁明一边帮着方夏把地铺平铺在空地上,一边说道,“大约在17oo年前,这一带山脉发生过震动,住在附近的村民觉得被困在山中的神龙发怒了,于是村民们纷纷拿出祭品,对山而拜。后来,拜山成了当地祈祷风调雨顺的习俗,囚龙地也就改名成了拜龙山。我看过这拜龙山山脉的地形图,虽然有隐有环山成龙的趋势,但并不是囚龙地的局势。我跟着褚晏进山看过,好像确实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刚才四大家族的人那么反对特殊刑案局的人进山,里面果然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你进山了?”方夏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看向丁明,“我不是让你们别进去的吗?” “只是在外围晃了两圈,没进太深。”丁明踩着地铺的一角站起来,给自己点了根烟,“徐萌被王家人带进山里了,我们不可能真干坐着等你们过来。白凝婆婆也来了,就算我们按兵不动,白凝婆婆就一个人进去了。” “白凝婆婆人呢?”方夏问道,刚才在特殊刑案局的营地,他并没有看到龚白凝。 “下午的时候跟褚晏去山外围调查了,应该快马上就会回来。”丁明吸了口烟,“说说,这拜龙山里面到底有什么?” 方夏转头看向正在拆帐篷袋子的符堇,见他微微颔首,方夏便把遗留地的事大致跟丁明说了一遍。 “你是说——符堇先生的墓地就在这拜龙山里面?”丁明张了张嘴,抽了一半的烟从嘴里掉出来,落在脚下的地铺上。 “嗷!我的地铺!”方夏跑过去把那半截烟踩灭,然而地铺还是被烧了一个小洞。方夏瞪着那个被烧出来的小洞,一脚踩在丁明的脚背上。 “嗷!我是脚!”丁明惨叫一声,抱着被方夏踩痛的脚,往一边蹦跶。方夏脚上穿着军靴,这一脚下去可不是一般的疼。 “对了,这是你可别往外说。”方夏说着,转身过去帮符堇折腾帐篷的支架。 “我知道。”丁明放下脚,“这事说不出,那遗留地多半又会被传成什么藏宝地,最后肯定又是一场悲剧。不过,有件事很奇怪,王家的祖先8oo年前不是进过遗留地吗?他们可能不知道那是符堇先生的墓地,但也应该知道那里面有多危险,他们进遗留地想要做什么?送死吗?” “不知道。”方夏道,“可能缺钱,所以打算盗墓发家。” “白凝婆婆他们回来了。”丁明看向远处的一行人,“看来又是一无所获……不知道徐萌现在怎么样了。” “在王家人开启遗留地的山门前,徐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方夏道,“王家人杀害风水师,并带走亡魂,就是想要风水师破遗留地内的风水局。亡魂比活人容易控制,风水师死后的亡魂,能力要比活着时弱许多,可能一直找不到能力足够的风水师亡魂,圈内世家对他们盯得又紧,作案风险也越来越大,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活人。他们要留着徐萌为他们破局,暂时不会对徐萌怎样。” “嗯,那就好……”丁明长长地吐了出口气,对方夏说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 “喂!不是说帮我搭帐篷的吗?” 丁明背对着方夏摆了摆手,脚步却没有停下,很快就走远了。 耿重志三人,最后跟特殊刑案局打成共识,双方一起进山搜查,但在山里发生的所以事情,一律不准向外透露。并且,遇到特殊情况,必须听从他们四大家族的安排。 然而,没等两方人员展开进山搜查的行动,山上先一步有了动静。 次日清早,天色微凉之时,拜龙山一阵地动,随后迅速被地下渗出的阴气笼罩。 方夏被地下渗出的阴气惊醒后,随手披了一件衣服,跟着符堇钻出帐篷时,他们这边营地的人,几乎已经全部被那股子渗人的阴气惊醒,继而连三地从帐篷出来,看向正对的拜龙山。 “这股阴气是怎么回事?”方夏看着鱼肚白的天色下,被密林覆盖的拜龙山,小声问身旁的符堇。 “山门被打开了。”符堇缓缓开口说道。 第146章遗留地o7 “哥,这震动和阴气,该不是……”从帐篷出来的顾文清扶了一下眼镜,走到顾寅身旁,看着前方拜龙山。 顾寅偏头看向隔壁耿家的扎营地,他看到耿重志从帐篷里出来,匆匆朝站在隔壁帐篷前的方夏和符堇走去。在跟符堇低声交谈了两句之后,他回头对上顾寅询问的视线,朝他点了点头,给了确定的答案。 “遗留地的山门被打开了。”顾寅收回视线,神情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你去通知特殊刑案局那边,即刻进山。” “真要带他们?”顾文清不赞同地皱眉。 “其他三家不是已经跟他们谈妥了吗?对上王家人那些人确实就跟废物差不多,不过进山找山门,他们姑且还算可以回收利用一下。而且他们坚持不撤,要是放任他们擅自行动,对我们来说只会是更大的麻烦。”顾寅说着转身往帐篷走,走到帐篷门口,就停下脚步回头对顾文清道,“如果进了山,他们不听话,就直接把他们困在迷阵就好了。” 顾文清:“……”突然有点同情特殊刑案局的人了。不听话就把人通通关起来,这是反派的做法吧?果然只要他哥出境,任何人都能成为正义的小天使。 遗留地其实有四座山门,一主门,三副门。只要用开山祭石打开主山门,剩下三座副门便会随之开启。现在王家人已经开启了主山门,那么他们只要找到四座山门中的任意一扇,就能进入遗留地。 遗留地是符堇的墓地,但拜龙山占地广袤,山高林茂,即便是符堇也很难精准地指出四座山门所在的位置。拜龙山又地气特殊,无法用推演之术推算山门位置。他们只能按照符堇给出大致的范围,四散寻找。 大约半个小时后,四大家族和特殊刑案局双方人马,在两方营地间的空地集合,混合编队后,从不同线路,分散进山。 丁明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跟着方夏和符堇走;陈明带人和耿重志一路;褚晏跟着戚怀麟走;这次从军方带队过来的连长,则 分卷阅读200 带着龚白凝,跟着顾寅走。剩下的人,也都是以四家和特殊刑案局的人混搭组队的形式,一起进入拜龙山。 “那么大的山,亏王家人能这么快把主山门找出来。”丁明跟在方夏和符堇后面,小心地踩着枯叶往前走。 “谁知道王家人是什么时候进的山,也许他们好几年前偷偷进山了。”方夏道。 “找了好几年?那可真是好毅力。”丁明摸出口袋里的烟,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参天古木,又默默把烟塞了回去。这种地方抽烟,万一把林子点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王家人已经进了遗留地吧?徐萌不会有事吧?” “山门之内是风水局,风水局一破,厉鬼便会涌出。现在还未见厉鬼,想必那位风水师还是安全的。”符堇扶住被树根绊了一下方夏,对后面的丁明说道。 丁明受宠若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符堇安慰方夏以外的人。 “说起来遗留地的山门被打开过好几次吧?里面的厉鬼怎么还没逃干净?”方夏稳住身形,开口问符堇。 “遗留地中的厉鬼比你想象得要多。”在他被葬入遗留地之后,每年都会有活祭,他们带着奴隶、战俘、罪人,有时甚至还会有平民,将他们活活虐杀在遗留地,借由数不清的冤魂厉鬼凝聚起来的煞气,将他的亡魂镇压囚禁在墓室当中。 “符堇?”方夏回头看向突然沉默符堇。 “17oo年前,遗留地第一次被打开,但是那些人没能破解风水局,在遗留地外围就丧了命,因此里面的厉鬼并没能跑出去。”符堇收敛起眼底的阴冷,一边跟上方夏的脚步,一边继续道,“自那之后,又有几波人打开过遗留地的山门,但均未成功破解里面的风水局。直到8oo年前,玄术圈六大家族联手,才破解了风水局,进入遗留地腹地,遗留地内的厉鬼才第一次成功逃出去。” 然后,厉鬼乱世,祸乱四起。 “那时阴兵没出现吗?不是说只要有厉鬼大量聚集的地方,阴兵便会现世斩杀吗?”方夏问道。 “阴兵不会出现在龙气聚集之地,即便是囚龙地,也依旧存在让阴兵避讳的龙气。”符堇回道。 东方的天色,渐渐从鱼肚白,转为绯红,被云层遮掩了一半的朝阳,照亮了天空。 拜龙山上依旧未见厉鬼涌出,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徐萌的处境也就越危险。方夏心里忍不住开始焦虑起来,龚白凝是他师父的至交,而徐萌是龚白凝唯一的关门弟子,他并不想看到徐萌出事。 “我是顾寅,正南方位,发现侧门。”顾寅的声音,从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位军人携带的通讯器中传出。 “给个位置,我们立刻过去!”丁明停下脚步,夺过通讯器,飞快地跟顾寅说道。他们必须尽快进入遗留地,现在时间拖得越久,徐萌的处境就越危险。 顾寅利落地给丁明报了位置,丁明把通讯器塞回那军人的手中,正要招呼方夏他们改变线路,却见方夏攀着藤蔓,从山路旁的斜坡滑了下去。 “方夏!” 丁明匆匆跑过去往下一看,只见方夏和符堇站在一处山洞前,看着杂草被清理后露出的洞口岩壁。 “你们在看什么?”丁明问道。 “找到山门了。”方夏拨开岩壁上垂挂着的几根枯藤,露出上面镶嵌的七枚开山祭石,“而且还是主山门。” 丁明和几名军人一听,也急忙从也滑坡下去,走到那山洞前。 “确定这是主山门?”丁明看了一会儿洞口,开口问道。 “是主山门,走吧。” 符堇说着,带头进了山洞,方夏紧随其后。 “你们就别进去了。”丁明回头对跟着他们的那几位军人道。 “可是……” “里面你们帮不上忙,就在这里等其他人过来吧。”丁明拍了拍领头队长的肩膀,扭头钻进山洞。 洞口的几位军人看向他们的队长,他们的队长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带人进入山洞。他们接到任务后,上头就跟他们讲解过任务的非常态性质。里面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伸手的领域范围了,强行插手,只会坏事。 方夏打着手电筒,跟着符堇身后,在阴冷漆黑的山洞内,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才走出山洞。 从山洞出来,迎面扑来的是湿冷的雾气。那些雾气,如同沸腾的开水,在空中不自然地翻滚着,跟着看不见的力量游走。 “这是在强破风水局。”丁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第147章遗留地o8 风水师破局,原本用的是跟天地沟通,顺应而为的力量。而这种强行破局的行为,则是跟天地自然逆向而行,稍有不慎,就会为天地势气反伤。若风水师天赋强大,或能抵御反伤,但对于能力不足的风水师,轻则失去风水师的能力,重则疯癫,乃至丧命。 徐萌的能力不算差,在风水师年轻一辈中,也能算得上是上乘,但遗留地的风水局,依旧超过了徐萌的能力范围。强破这种风水大局,就是丁明上去,他都不敢说自己有绝对的把握破解,更别说徐萌了。 丁明的脸色逐渐冷凝起来,他迈步往前走。 “丁明!前面是悬崖!”方夏抓住丁明的胳膊,出声提醒道。 洞口外是一块往外凸出的悬崖,地方不算狭窄,站六七人不成问题,但现在雾气浓郁,可见视野就脚下那么一块,方夏生怕丁明这么往前走,就不小心踩空从悬崖上跌落下去。 “我知道,我看着呢!”丁明摆了摆手,让方夏松开他,随后继续往前走。 丁明往前走了两步,在悬崖边上止步,将自己置身于翻滚的雾气之中,感受其中的力量。跟风水局相抗的力量有四股,其中一股分外强大,主导牵引着剩下三股力量。主导的力量顶住了几乎一半的压力,剩下三股力量虽然跟得十分吃力,但还没有要消散的趋势。 这样看来,徐萌目前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问题是她人被带进了遗留地里面。 丁明刚刚皱起眉头,就感觉况。符堇横跨一步,挡在方夏面前。 这阵突如其来的疾风持续了数分钟,才堪堪消停,同时,遗留地的风水局也就此被打破。 方夏从符堇背后探出脑袋看去,浓郁的雾气已经彻底消散,展露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呈半球状的圆坑,就像被运势撞击形成的那种。坑底是一座被植被覆盖小山,周遭被山顶积雪融化流淌下来的溪流环绕,又好似一座水上孤岛。 — 分卷阅读201 —以环绕的溪流为界,这孤岛之下,便是遗留地所在。 “四面环山,阴水汇聚,龙游浅滩,这确实是囚龙之地……”丁明看着坑底那座孤岛,缓缓开口道。 方夏侧头看身旁的符堇。 “怎么了?”符堇垂眸对上方夏的视线。 符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方夏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符堇的发梢上——方才的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水汽凝成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下来,正挂在发梢上摇摇欲坠。 方夏伸手从腰包里摸出一包纸巾,“你头发在滴水,擦擦?” “嗯。” 方夏躲开符堇伸过来的手,抽出纸巾,动手帮符堇擦头发。 “看对面!”丁明突然出声喊道。 方夏和符堇顺着丁明抬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他们正对的正西面悬崖口,走出五六个人。不过,双方相距太远,只能大致看出个人影,长相就完全看不清楚了,喊话也互相听不到。 方夏顺势又往两侧扫了一眼,在正南面和正北面的悬崖口,也看到了人影。 “是耿重志他们吧?”方夏从符堇背着的双肩包中翻出望远镜,看向三面悬崖口的人,“我们对面是任少泽他们,南面是顾寅,北面是耿重志和戚怀麟他们……咦?褚晏怎么也在?除了白凝婆婆和你,特殊刑案局的玄术圈人士都没进来,难道褚晏是玄术圈中一位特别厉害的人物?” 褚晏跟被王家人抓走的徐萌又不相干,四大家族都没让特殊刑案局里的圈内人进来,怎么让褚晏跟进来了? “褚晏是因伤从特殊部队退下了的人,除了一身蛮力,不会任何玄术。”丁明一边翻着自己的背包,一边说道。 “那怎么让他跟进来了?” “多半是死赖着跟进来的,他脸皮的厚度在你之上。而且,耿家主和那位戚家少爷,可没顾、任两家的领头人难搞。”丁明把完全没有信号的方夏,“你带通讯器没有?我忘记带了。” 方夏又在符堇背着的包里翻了翻,翻出特殊刑案局那边给的通讯器递给丁明。 丁明折腾了两下,接上频道,里面就传出了任少泽的声音,“耿家主,戚少爷,你们似乎把多余的人也给带进来了?” 耿重志和戚怀麟都没有接话,反而是褚晏一本正经地回话道:“我们这边没有多余的人,你看错了。” “咳!抱歉,在你们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我想打扰一下……”方夏走到丁明身旁,干咳一声了一声,看向坑底那座孤岛,“下面的阴煞之气快冲上来了。” “里面的厉鬼就快冲出来了。”耿重志接过话,加快语速道,“接下来就跟事先商量好的,用魂器从四个正方位镇封厉鬼。你们三家就在原位,我带人过去方夏的正东位。” “耿家主,还是我带人过去吧。”戚怀麟说道。 “也行。”耿重志没跟戚怀麟争。他的岁数还算不上老年人,但比起戚怀麟这样的年轻人,跑起来到底没有对方快。 四个悬崖口的下方,都筑造了一条长长的石阶,通往下面的坑底。经历漫长岁月的风雨,石阶有不少地方已经断裂风化,但石阶建造得十分宽长,挑着地方走,勉强还能够使用。 那边耿重志一点头,戚怀麟就带着人从石阶上往下跑,准备去方夏他们所在的位置。 “徐萌被他们带进里面去了,怎么才能把她带出来?”丁明看着巨坑底下的孤岛,沉声开口。 徐萌被王家人带进了遗留地里面,现在要把人救回来,就必须进遗留地了。但据说这遗留地内的凶险,有进无出…… “跟我来吧。”符堇说着,沿着石阶往下走去。 丁明一愣,看了一眼符堇的背影,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方夏。方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跟着符堇往下走。丁明回神,赶紧跟上方夏的脚步。 这遗留地内的凶险,一旦进入,难有生还,但作为遗留地主人的符堇主动开口带路,那必然是有把握带他们安全出来的。 方夏他们往下跑了一小段,很快就其他人注意到了。 “方夏,你跑下去做什么?”耿重志呵斥的声音率先从通讯器中传了出来。 耿重志这人面上总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姿态,对方夏更是从来没红过脸,方夏还是第一次听到耿重志这么生气地冲他吼,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进遗留地,徐萌被带进里面了,我们去带她出来。”反应过来,方夏一边继续往下跑,一边回答道。 “胡闹!你知道遗留地里面有多危险吗?” “没事,有符堇在。而且风水局刚破,王家人应该还没走太深,我们找到徐萌就立马出来。”方夏道。 耿重志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阻止方夏涉险,在顾寅那边的龚白凝却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也跟你们进去,徐萌是我的徒弟……” “白凝婆婆,您就算了吧,一把年纪的,就别参合年轻人的事了。”丁明冲着通讯器道。 “白凝婆婆,您就在外面等着吧!”方夏跟着喊道。 “……谢谢你们。”龚白凝压抑地呜咽了一声,没有继续要求跟着进遗留地。 遗留地里的危险她不是那么清楚,但看四大家族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架势,她也知道自己跟着进去,只是一个累赘。 十多分钟之后,方夏他们跟戚家人同时下了石阶,很快在坑底溪水边的空地交汇。戚怀麟匆匆塞给方夏一叠符纸,道了声小心,便带着人朝正东面的石阶去了。 戚家人从方夏他们身旁跑过,缀在最后的两名青年却在方夏面前停了下来。 “有事?”方夏莫名地看着面前有些眼熟的两人。 “家主让我们给你搭把手。” “呃,你们是耿家的?”方夏想了起来,这两人不是戚家人,而是耿家人。 “我们实力还行,进得不深的话,我们应该有能力应对。” 方夏正要说话,陡然间阴风大作,乌云遮日,伴随着凄厉的尖啸声,乌压压的厉鬼,成群地从孤岛上飘浮出来,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方夏顾不上跟那两位耿家人说话,凝神聚力,虚空画符,控制住他们周遭的一群厉鬼。符堇操纵着自己身上的阴煞之气,帮着方夏逼退靠近的厉鬼。 堪堪挡住朝着东面奔涌的厉鬼,方夏回头看向戚家人一行。其他三个方位的三家已经开始动手镇封,但戚家人才跑到石阶的一半。方夏他们需要等到戚家人上了悬崖,开启魂器之后才能放手进遗留地。如若不然,厉鬼就直接从东面这个缺口跑出去了。 第148章遗留地o9 两名耿家人和丁明,各自施术开了通阴之言,动手应对厉鬼。 数不尽的厉鬼, 分卷阅读202 从溪水环绕的孤岛之中,向四周汹涌而出,朝着四个悬崖冲去。他们是在山门之内,而四个悬崖的洞口是唯一的出口,其他方位,无论他们飘得多高,都没法离开这个巨大的天坑。 方夏控制着朝天坑东面而去的厉鬼群,想要让他们暂时停留在原地。然而,此地厉鬼的狂暴,比之雁回山更甚。随着厉鬼的数量不断增多,让他逐渐感觉到了吃力。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撑不了太久! 方夏凝视着前方,在他力量束缚下,被迫停留在原地的厉鬼,依旧在试图往外冲。他们的挣扎和抗拒,都在加剧他的力量消耗。 如果不去完全控制他们,只是改变他们的动向…… 方夏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只厉鬼,神情如同凝固一般专注。他小心控制着收回力量,慢慢松开对那只厉鬼的束缚。 当力量收回到一定程度时,那只厉鬼再次往前冲,中途却被还附在他身上的小部分力量,强行改变了路线,转头朝着孤岛方向冲去。靠近孤岛后,那厉鬼又奋力朝着东面而去,然而冲出一段距离后,再次被附在身上的力量改变前行方向。 方夏从对力量的专注控制中回过神来,那只作为实验对象的厉鬼,变成了绕着他们疯狂地转圈圈。 虽然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但貌似可行? 方夏对着其他厉鬼如法炮制。很快,朝着东面奔涌的厉鬼,全部加入了转圈的行列。黑压压的厉鬼群,以方夏等人为中心,遮天蔽日地旋转起来。 符堇和丁明,以及正拿着法器应对厉鬼的两名耿家青年,齐齐朝方夏看去。 “……这样比较省力。”方夏挠了挠脸,解释道。 “咳!这感觉好像是在一个小型龙卷风的中心。”一位耿家青年,忍不住开口表达自己的感想。 “我感觉像在一个大型洗衣机里面。”丁明发表自己不同的看法。这些厉鬼穿着短打盔甲等不一而同的古代服饰,乍眼看去,就像是数不清的古代服饰绕着他们在空中旋转。 “你们想法挺多的嘛!”方夏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东面的石阶。 虽然这种方式能够较为省力地控制住厉鬼群,但并不是长久之计,戚家人最好能够在他控制不住前抵达悬崖,跟其他三家结阵,开启古魂器镇封。 戚怀麟已经带着戚家人爬到了石阶的三分之二处,但沿着石阶往前爬,比沿着石阶下来要吃力,他们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戚怀麟皱着眉头,快速地攀登石阶急剧消耗了他的体力,他大口喘着气,却依旧有种缺氧的感觉。但是不能停下脚步,必须尽快赶到上面的悬崖。他们是结阵镇封,对施术者所在的方位高度都是有要求的,而悬崖上那个位置,正是恰好合适的站位。大概是建造这遗留地的古人,也曾经在这四个悬崖上布置过术法。 戚怀麟想着,避开石阶风化的位置,踏上上面的台阶,就在他踩下去的瞬间,突然感觉脚下一阵松动,石阶上他踩着的那块位置裂了下来。宛如一脚踩空,戚怀麟的身形顿时失去平衡。 “小心!”跟在后面的褚晏,一个箭步上去扶住戚怀麟。 借着褚晏的力道,戚怀麟很快重新站稳,急喘了几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石阶,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按下心头的惊悸,戚怀麟跟褚晏道谢,“谢谢。” “不客气。”褚晏扫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白的戚怀麟,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站着别动。” “你做什么?我们得赶紧上去……”戚怀麟试图挣脱褚晏的手,却被对方牢牢钳住,动弹不得。 “喂!把那装着什么魂器的盒子给我!”褚晏对后面抱着盒子的一位戚家人喊了一声,抢过对方茫然地递过来的匣子后,一把扛起戚怀麟,就大步地往上冲去,“你们的体力都太差了,回去记得多练练!” 戚怀麟被褚晏扛在肩头,肚子被顶得说不出话,还被晃得一阵眩晕。他慌忙抓着褚晏后背的衣服,才感觉稍稍被晃得一片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而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褚晏已经跟后面的戚家人,拉开了一大段,并且还在持续扩大这段距离。 “嗯?最前面那个人是不是扛着一个人在往上跑?”方夏眯着眼睛,透过空中飞舞的厉鬼,盯着石阶上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试图用肉眼分辨是那两人是谁。 由于方夏一个人控场了附近这一片厉鬼,不需要应对厉鬼的丁明,从包里摸出望远镜,朝着石阶上看去,“是褚晏,被扛着的那人应该是那位戚家少爷。负重爬坡冲刺,也就褚晏那个一身蛮力的家伙干得出来了。” “速度好快!”方夏惊叹道。 “登云千里驹。”丁明笑着道。 “你说褚晏是牲口?”方夏侧眸看丁明。 “哎!这是说的,我可没说。”丁明摊手否认。 就在方夏和丁明说话间,那边褚晏就背着戚怀麟抵达了悬崖边。他先把戚怀麟托上悬崖,然后又装着魂器的匣子扔给戚怀麟。 戚怀麟在悬崖台上飞快地画出阵图,取出匣子中的古魂器置于其上,开启镇封。 “来了!”方夏神色一凝,开始慢慢放开对厉鬼群的控制。 挣脱束缚的厉鬼,尖啸着朝着东面悬崖冲去,在接近悬崖的瞬间,身影陡然消失,镇封成功。 “成了!快走!”方夏放开对厉鬼群的控制,转身朝着孤岛方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符堇,我们往哪儿走?” “跟我来。”符堇转身朝着北面走去。 符堇带着方夏等人,踩着溪水底下的石块,淌过那条宽约四五米的溪流,抵达孤岛之上。穿过茂密的灌木丛,走进树林,往前数十步,便瞧见了一扇门口对着正北方向的石门。石门半开,旁边石柱上满是青苔,门口是落着一连串的簇新的脚印,没有意外,就是王家人留下的。 符堇上前,将石门彻底推开,带着方夏等人往里走。 第149章遗留地1o 进了石门,是一条往下的石阶。 石阶是黑色的,方夏他们也看不出究竟是用什么石料筑造的。打着手电筒,一路往下走,可以看到石阶上每一级台阶,都刻着一排铭文。那些铭文看起来像是一种符咒,借着手电筒的光,方夏看了两排,没认出是什么符咒,只是隐隐感觉,那古老的符咒中,带着一种令人发寒的怨毒。 这些符咒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夏暗自想着,跟着符堇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长长的石阶直通下来,是一条墓道。方夏等人跟着符堇往前走了一段,没多久便抵达了一间偌大的石室。 石室的四角位置,分别放着四座一人高的石砌灯台, 分卷阅读203 灯台已经被点亮,勉强照亮石室。石室正对着的墙壁,有三扇石门。 方夏侧头看符堇,正要问符堇走哪个门,却听到另一边一位耿家青年惊叫一声。方夏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位耿家青年正一脸戒备地看着石室的墙壁,手上已经摸出来法器。 方夏手上的手电筒,顺着那耿家青年的视线一转,跟那耿家青年的手电筒光重叠在石壁上。他石壁上面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狰狞鬼脸,张着嘴,眼球鼓动着,无声嘶喊着,神情满是痛苦和愤怒。 丁明和另一位耿青年也跟着看向那面石壁。 “是厉鬼。”另一位耿家稍稍镇定,开口小声道。 “好像出不来?是被禁锢在这石壁中了?”丁明端详了一会儿那鬼脸,说道。 “这是玄尸鬼面墙。”符堇看了一眼那扭曲的鬼脸,开口道,“鬼魂触及此墙,便会被囚困其中。整个地宫外围石墙,都是用玄尸鬼面墙建造,为了不让祭殿里被活祭的人,化成的冤魂厉鬼从地宫逃脱出去。” 采用如此阴邪的手段,将冤魂厉鬼囚禁在地宫,使怨煞之气凝聚,也是镇压他的一环。 符堇看着拉着他远离石壁的方夏,眼中柔和了几分,“别怕,这玄尸鬼面墙当年就困不住我,之后因为没有修缮,囚困鬼魂的效力一直在减弱,现在连有些力量的厉鬼都已经困不住了。外面试图从山门逃出去的厉鬼群,便是从这玄铜鬼面墙中挣脱出去的。” 符堇说着,牵着方夏手往中间那扇门走去,丁明和那两位耿家人赶紧跟上。 “为什么走这门?”方夏问道。 “只有这是生门,其他两门,活人进了就没有生还希望了。” 走在后面的丁明心顿时一沉,也就是说,若是王家人带着徐萌走了两侧的门,那徐萌就是必死无疑了。 “这地宫,外围是玄尸鬼面墙,之后一圈是八个活祭的祭祀殿,再往里便是中腹。中腹是阴尸池,较之外围更加凶险,一旦进了中腹地,你们想救的人也就凶多吉少了——所以,到了中腹地,你们最好考虑折返。” “我知道了。”丁明沉声回道。 虽然风水局破了也就这么一会儿,王家人不至于走太深,但地宫极大,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王家人,那多半要依仗运气——看他们的运气,也看徐萌的运气。若是徐萌在此之前已经不幸丧命,那就算他们下一秒找到王家人,也是白搭。 符堇被困在地宫三百余年,对地宫里十分熟悉,带着方夏等人,一路避开机关阵法,咒术禁制,走得十分顺畅。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过了这石门,便是祭祀殿。石门是闭合的,门的两侧,两尊兵俑持矛而里,神情木然而阴森。 “机关在哪里?”方夏问道。 “左侧兵俑的右眼,往上转三圈。”符堇回道。 方夏拿着手电筒跑到左侧兵俑面前,伸手按着兵俑的右眼,往上转了三圈。 石头打磨而成的眼珠子,转完三圈之后,石门发出一声轰响,很快往上升起。 石门很快升至一人高,未等祭祀殿在他们面前露出全貌,方夏等人就跟先一步抵达殿内的人打了个照面——这行人正是王家人。 祭祀殿中灯火通明,里面约摸有2o人,其中五人站着大殿中央。两人方夏不认识,另外三人,一个是曾经在耿家卧底王珂,一人是杀害马广平的凶手王邵坤,还有一人则是据说被王邵坤杀害的徐水王家家主——王盛权。 王盛权和王邵坤一起出现在这里,那么之前他们的猜测就基本没错了。王盛权跟王邵坤演了一场戏,借由假死拖延了咒术王家的暴露。而徐水王家的真实身份,也就是板上钉钉的咒术王家了。 方夏盯着那对王家兄弟看了一会儿,视线朝着一旁的石台看去。石台上面侧躺着一个年轻女人,正是他们的救援目标徐萌。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既然王家人把她带到了这里,人应当还活着。 哐地一声,石门停止上升,王盛权率先开口打破双方自照面起的沉默。 “方夏少爷,许久不见。”他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一如方夏去徐水镇拜访他时的神情。他仿佛就是一个性情温和的普通人,一名和蔼的育人教师。 方夏关了手电筒,往腰包里一塞,迈步走进祭祀殿。符堇和丁明等人,也随后跟着一同踏入灯火通明的殿内。 “是好久不见。”方夏看着王盛权,淡淡回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王盛权笑了笑,没有方夏的话,看了一眼站在方夏身边的符堇,转而说道:“你们进这遗留地想必是为了那位风水师女孩,我可以把她还给你们,然后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你有那么好心?”方夏挑眉反问。 “我要的只是这遗留地中的秘术古法,其余的我没兴趣。”王盛权说道,“8oo年前,玄术圈六大家族进入这遗留地,顾、任、耿、戚四家从遗留地中带走了秘术古法,所以他们一直兴盛至今。而我们王家和张家的人,进入此地的人全部牺牲,最终才走向了没落。” “我们耿家先祖并未从这里拿到过这里的秘术古法。遗留地是不祥之地,我们先祖回去后,便告诫我们不许寻找遗留地。”一位耿家人出声反驳。 “呵!他们只是不想其他人得了这遗留地里的好处罢了。”王盛权嗤笑了一声,随后又恢复之前和气笑容,对方夏道“我只是拿到这里的秘术古法,复兴我们王家而已。这女孩我也只是请她帮我破个风水局,并不打算拿捏她做什么。人,你们现在就可以带走。” 王盛权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方夏他们可以过去带走徐萌。 方夏给了丁明一个眼神,丁明带着两名耿家青年,走到一旁的石台。耿家两人警戒,丁明则抱起昏睡的徐萌,退回方夏身旁。 第15o章遗留地11 “徐萌怎么样?”方夏扫了一眼丁明怀里的徐萌,继续盯着殿中央的王盛权等人问道。 “昏过去了,除了有些皮肉伤,没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要等她醒来才知道结果。”丁明低声回道。 “这小姑娘是我们照顾不周,让她受了点伤。”王盛权道,“这样吧,等我把事办完,我必当登门赔礼道歉。” “王家主你既然那么有诚意,不如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出去,把登门道歉的事做了吧。”方夏说着,手悄悄探进拉链半开的腰包里,两指夹住一张符纸。 “方夏少爷,那你我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王盛权面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我们是哪门子是无冤无仇?”方夏冷笑一声。 “你是要跟我算耿家老夫人的 分卷阅读204 账?” “还有我师父马广平!”话音未落,方夏一道摄魂符就甩了出去,与此同时,大殿厉鬼纷纷从石壁、地面浮现出来,尖啸着扑向在场的王家人。 大殿内顿时混乱了起来。 厉鬼受令而动,方夏也随之朝着王盛权冲去——擒贼先擒王! 没等方夏冲到王盛权面前,大殿内发出一声轰响,通往地宫深处的那扇石门开始徐徐升起。 “家主!门开了!”门边找到机关的王家人大喊了一声。 “看来是我们这边赢了。”王盛权对着朝着自己冲来的方夏,勾了勾唇角。 王盛权从最初就没有跟方夏他们动手的打算,天煞之魂,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他并不想招惹。他从最初跟方夏交谈,甚至无条件把徐萌还给他们,都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身后暗中研究机关的王家人打开石门。 方夏也一样,他没有第一时间对王家人动手,同样也是在拖延时间。符堇的力量足够强大,原本要困住那么多人并不难,只是有丁明他们在,符堇没办法大范围使用阴煞之气。再则,现在镇封符堇的血玉是暂时性的替代品,若是符堇不克制自身力量,那血玉根本承受不住。王家人多势众,符堇虽然依旧可以依赖,但他们这边还带着徐萌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员,胜算并不大,于是方夏便想到了驱使地宫里的厉鬼。要把地宫里这些暴戾的厉鬼招来驱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不是眨眼间就能办到的事。 双方都在争取时间,方夏必须赶在石门打开之前招来厉鬼,趁着王家人被困在这大殿之内,无路可逃的之际,才能有把握将王家人如数拿下。放任王家人进到遗留地深处,或许他们也会就此死在里面,但如果可以,方夏还是希望能够亲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告慰九泉之下的马广平。然而,结果并不理想,王盛权争取时间的目的几乎跟方夏同时达成。 方夏心里一急,招过附近一只厉鬼,驱使他冲向王盛权。 王盛权躲开厉鬼的袭击,然而下一秒,身上就被冲至他面前的方夏,反手拍了一张定身符。 拍完定身符,方夏又顺势抬脚就朝王盛权踹去。 但这一脚没能踹到王盛权身上,被王盛权身旁的王家人横向插入,抓住他的脚腕,往后一扯,方夏身体顿时失衡。就在方夏身体往前倾倒之际,符堇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方夏身旁,他一手扶住方夏,一手朝着那王家人一挥。那王家人匆忙躲避,但符堇的阴煞之气依旧打在他手臂上。阴煞之气钻入筋脉,那人顿时哀嚎一声,抱着手臂在地上发癫打滚。 方夏扶着符堇的胳膊站稳,立即抬头看向王盛权。却见王盛权伸手撕下了自己身上的定身符。 “怎么不管用?”方夏微微瞪大眼睛,戚怀麟拿假货骗他? “戚家定身符,好东西。”定身符在王盛权手中起火自燃,很快化为灰烬,“幸好我早有准备。” 王盛权从怀里摸出一焦黑的物件,扔在地上。那是一张折叠成块的黄符,大部分已被烧焦,只有边角才能勉强辨认出它是什么东西。 “替身术。”符堇低声对方夏说道。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替身术,跟之前给王盛权他表演的,完全不同层次的术法。 “家主,快走!”守在石门旁的几个王家人,一边应对方夏召唤过来的厉鬼,一边冲着王盛权喊道。 王盛权没有继续跟方夏周璇,甩出几道带着咒术的符纸,转身就往石门那边跑。 符堇上前一步,帮方夏挡了那几道带着咒术的符纸。符纸自燃,化作灰烬飘落,符堇抬手让阴风吹散符纸,正要去抓王盛权,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王邵坤,在王珂的护卫下,对着方夏连甩一排咒术符纸。 方夏身上戴着秦飞特制的护身符,但王家咒术,作用不一,不能保证那护身符能够抵挡每一种咒术。符堇毫不犹豫地折回方夏身边,一个抬手,销毁了那些咒术符纸。 “哥,你先走!”王邵坤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瓷瓶,揭开瓶口封印,默念法术。 与此同时,王邵坤身旁另一位王家人,拔出一把纹着符文的短刀,朝着符堇冲来。方夏驱使厉鬼去拦那人,却不想那人短刀一挥,在厉鬼无形的身体上划过,厉鬼竟如纸片一般,从被短刀划过的地方燃烧了起来。 那把短刀是专门对付鬼魂的! 方夏瞳孔一缩,闪身挡在符堇身前,飞快地抽出别在腰包后的开山刀,反手横刀格挡。 叮地一声,方夏手上一麻,那人的刀势被挡住,但下一瞬间,那人又冲着方夏的下巴,自下而上出拳。符堇从方夏身后伸出手,抓住那只拳头。方夏感觉背后贴着自己的符堇,身上阴气变得浓烈起来,而他面前的这人先是身体一颤,随后黑色的煞气,顺着他被符堇抓着的那只上,飞快地往身上延伸。不一会儿,这人身上便起了青色的鬼火,他身形晃动了一下,手上的短刀脱手落地,他也跟着轰然倒地。 方夏低头一看,发现这人周边脱落下来一层厚厚的纸灰。 方夏:“傀儡?!” 符堇:“嗯。” 没有必要,他不会在方夏面前杀人的。这人是傀儡,他才直接下了死手。 就在方夏和符堇处理掉那傀儡的那么一小会儿,王盛权以及带着大半王家人逃出了大殿。 符堇眉头轻皱,低声对方夏道:“抱歉,没拦住他们。” “没事,不关你的事,本来就是能抓几个是几个。”方夏是想将王家人一网打尽,但那只是理想结果,凭借他们这么几个人,本来极难成功。而且,那些王家人多半再无生还可能。 方夏朝旁边不远处扫了一眼,丁明护着徐萌,耿家两人挡在他们身前,跟方夏的厉鬼一起应对剩下的王家人,目前瞧着势均力敌。方夏稍稍放心,视线重新转回王邵坤身上。 王邵坤的咒语已经念到尾声,他手中的瓷瓶也有了动静,先是飞出一只黑色的虫子,然后是两三只,接着如同从蜂巢集体出动的黄蜂群,飞出黑压压地一片。 “那是什么?”方夏感觉有些不太妙。 “咒蛊。”符堇看着那大片黑色飞虫,低声回道。 第151章遗留地12 咒蛊,身携咒术的蛊虫,每只都跟苍蝇差不多大小。数量许是成百上千,又许是成千上万,而但凡触碰到其中一只咒蛊,咒术便会侵入身体——这简直是咒术的千军万马!要躲开带着咒术的傀儡和符纸不难,要躲开这成群的咒蛊,方夏觉得大概需要一个严丝合缝的玻璃罩子。 方夏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咒蛊在空中集结,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侧眸看向身旁的符堇。 “别怕,有我在。”符堇低 分卷阅读205 声道。 方夏顿时心安,符堇既然那么说了,自当是有办法应对这些咒蛊。 “王邵坤……我必须让他留下。”方夏缓缓开口。 王家其他人死在什么地方,他可以不计较,但唯独王邵坤,这动手杀害他师父的真凶,他必须亲手抓住,亲眼见他被伏诛。若是连这都做不到,谈何给他九泉之下的师父一个交代? 王邵坤念完咒词,那些咒蛊也在空中集结完毕。王邵坤抬手一挥,咒蛊霎时分成两队,一队朝着方夏和符堇飞去,一队冲着丁明他们蜂拥。 “我身上的煞气没办法大范围散布,血玉的力量镇不住。”符堇看着那群朝着丁明等人飞去的咒蛊,提醒道。 方夏会意,拔腿朝着丁明他们那边跑,“丁明!那俩谁!快过来!” 符堇跟在他身旁如影随形,煞气形成疾风,在方夏周身游走,将人护得密不透风。咒蛊一旦进入疾风范围,不是被风吹飞,便是被煞气形成的利刃切成两半,纷纷从空中坠落。 丁明他们听到方夏的喊声,也知那群黑色的虫子多半不好对付,立即放弃继续跟王家人纠缠,扭头朝着方夏那边跑。 丁明和方夏在祭坛的台阶上汇合,躲进符堇煞气范围内,分成两拨的虫子也同时在空中汇合。 “嘶!好冷!”丁明抱着昏迷的徐萌,只觉得煞气的凉意直蹿心肺。 “符堇!”方夏回头看向符堇。 符堇操纵着周遭的煞气,陡然绪逐渐上涌。 “是你杀了我师父?”方夏低低地开口。 “没错,是我杀的……咳咳!”王邵坤喘了两口气,对上方夏充满仇恨的视线,勾起嘴角,“然后呢?你现在要杀了我,为你师父报仇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方夏掐着王邵坤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握着开山刀的手举起,刀尖正对王邵坤。 “来吧,杀了我……为你师父……”王邵坤艰难地用气音冲方夏说道,“报仇……” 方夏握着开山刀刀柄的手,青筋突起,瞪着王邵坤瞠目欲裂。 “方夏!”丁明见状,着急地厉声喊道,“方夏,你不能杀人!他已经是特管局里的死刑名单,你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此人杀害他们师父的凶手,这是该杀之人,但却不该由他们来持刀动手。沾了人命,跨过这一线,无论是谁,都永远做不回原来的那个人了。方夏又不是黑心黑肺之人,他要是真杀了人,以后的人生怕是就要这么毁了。 丁明着急地看了一眼符堇,却见符堇只是静静地看着方夏,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丁明只能咬牙对方夏道:“方夏,你真要在这里杀了他,那我来……” 不等丁明把话说完,方夏大喊一声,手中那把开山刀就朝着王邵坤扎了下去。 “方夏!!!”丁明大吼了一声,将怀里的徐萌扔给耿家青年,朝着方夏那边跑去。 等到跑近一看,丁明顿时松了口气。方夏手中那把开山刀的刀尖,扎在王邵坤脖子边的石壁上,刀锋沾了一丝血迹,却只是擦破王邵坤脖子的皮肤,并没有直接捅穿对方的咽喉。 方夏把手中的开山刀收回腰包后的皮套,对着王邵坤的肚子来了一记狠狠的膝袭,任由他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随后转身就走。 走到丁明面前,方夏停下脚步,“我没杀他。” “嗯。”丁明拍了拍方夏的肩膀。 方夏撇了撇嘴,朝着符堇走去。 走到符堇面前,方夏身体往前一倾,闷闷将额头抵在符堇的肩头,“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知道你不会,你有自己坚守的为人底线,跟那些人不一样。”符堇抬手抱住方夏,“你想要他死在这里吗?只要你想,我可以……” 方夏推开符堇,对他摇了摇头,“那血太脏,我不碰,更没道理让你碰,就带出去交给特管局吧。” 方夏话刚说完,就听到侧躺在石门边的王邵坤剧烈地咳了起来。方夏回头看去,只见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随后,猛地喷出一口血,身体抽搐了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丁明赶紧过去查看,他先摸了王邵坤脉搏,然后又探呼吸,随后两指按在对方的颈动脉上。 “他怎么了?被我那一击膝袭顶得内出血了?”方夏跑过去问道。 丁明回头,缓缓地对方夏吐出三个字,“他死了。” 第152章遗留地13 “死了?”方夏错愕。他那一击膝袭虽说没怎么收力,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把一个成年男人顶得直接断气。 方夏走过去在王邵坤身旁蹲下,伸指探他脖颈出的动脉,确实完全摸不到跳动的触感。 分卷阅读206 方夏和丁明相顾沉默。 “让我看看。”一位耿家青年走了过来。 “他确实已经断气了……”方夏这么说着,还是给那位耿家青年让了位置。 那耿家青年将王邵坤的尸体仰面平放,先是按了按他的肚子,然后又往上按了按他的胸口。胸口位置一按下去,王邵坤的嘴里又溢出了两口血。耿家青年手上一顿,摸出一张空白黄纸,拿笔在上面画了符文,随后拿符纸沾了王邵坤的嘴角有些偏黑的血。 耿家青年手持见血符纸,低声念咒。 “你在做什么?”方夏站在那耿家青年身后,小声问道。 耿家青年没有马上回答,念完符咒,符纸一抖,随后递给方夏看。 方夏接过那张符纸,发现之前写在上面的符文不见了,“什么意思?” “我按压他腹部,没有摸到明显伤处,但按压他胸腔,却能见到明显有血液从他空中溢出。说明他出血的地方是胸腔,而不是在被你膝顶的腹部。再以特殊符纸沾血检测,符纸上符文消失,这说明他是中咒术而亡的。”那耿家青年向方夏解释道。 “咒术?谁给他施加的咒术?”方夏看了一眼王邵坤,又接着问道。 “这应该不是他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咒术……” “是咒蛊之术的反噬。”符堇接话道。 “没错。”耿家青年点头道,“以巫蛊之术操纵蛊虫,施术者多是通过蛊母来实现的。王邵坤这胸腔内出血的情况,我才那蛊母多半是养在他胸腔里吧。咒蛊全部死亡后,蛊母反噬主人,于是咒术他体内咒术开始扩散。不过反噬的咒术还遗留在他血液中,没有完全扩散,应该是王邵坤本身身体不好,撑不到咒术完全反噬,就直接断气了。” 耿家青年一边说着,一边掰开王邵坤的嘴,往里面看了一会儿,拿出一把小匕首,从他嘴里挑出一只背甲漆黑,如小拇指般大小的虫子,递给方夏看。 “看,蛊母果然是在他体内,因为宿主死亡,现在从他食道里爬出来。” 方夏看了一眼那只在染血的匕首尖上的虫子,愣愣地看向拿着匕首的耿家青年,“……你的主业是侦探吧?” “不是,如果不进玄术圈,我其实是打算往建筑行业发展的。”那耿家青年回道,“知道这些,只是曾经有看过关于这方面的古籍而已。” “这家伙看的书又多有杂,他爹平时没少训他,说他不专一。”在不远处照看着徐萌的,另一位耿家青年接话道。 “我爹没那么说。”在方夏这边的耿家青年起身,一边摸出符纸,处理掉匕首尖上的蛊母,一边出声反驳道。 “反正差不多就这样意思。” “差多……” “你们快看!”丁明突然出声打断道,“血在动!” 方夏跟他身旁的耿家青年双双低头看去,只见王邵坤吐在地上那两口血,先是缓缓在地上凝结成血珠,随后仿佛活了一般,朝着祭祀殿中心的祭坛方向游走而去。不止的地上的鲜血,很快王邵坤的口鼻耳眼,甚至皮肤表层,都渗出血珠,如同有什么一般,朝着祭坛汇聚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方夏看着不断朝祭坛游走的血珠,喃喃地开口问道。 “因为这里是祭祀殿。”符堇走到方夏身旁,看着祭坛缓缓开口道,“之前说过,祭祀殿是用来举行活祭的。主持活祭的巫,会在这里屠杀作为祭品的活人。只要在这里死亡的人,鲜血会流进祭坛,勾勒出祭坛上的法阵,亡魂被拘禁在法阵之中,被炼制成厉鬼。被困在这地宫里的厉鬼,基本都是从这里被制造出来。剩下的尸体,则会被扔进里面的阴尸池,养成由怨煞驱使的阴尸。” 刚听符堇解释完,方夏就感觉到,被他召唤过来,还在他控制中的那些厉鬼躁动起来。他们冲着祭坛尖啸,法阵的显现,刺绪,刺得方夏额角阵阵发疼。 方夏被迫收回力量,那些厉鬼尖啸了一阵之后,飞快从祭祀殿逃离了出去。 方夏身旁的耿家青年见状,跑过去把昏迷在祭坛上那个王家人拖了出来。 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祭坛中心的法阵已经被勾勒出来。那祭坛很大,一个人的血液只够勾出淡淡的一层,有些地方看起来还断断续续的——但这也足够发动法阵了。很快,方夏就看到王邵坤的亡魂,离开了他那具已经被抽干了鲜血的尸体,带着一脸惊惧地被吸入阵法中心。 “坤二爷——”王珂发出一声大喊。 被鲜血染成的阵法一闪,阵法消失,祭坛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夏怔愣地看着祭坛。 “七日之后,王邵坤就会化作厉鬼从这阵中出来。”符堇徐徐说道,“若是力量弱小,那便会被其他厉鬼吞噬;若是力量足够强大,那将会被永远地囚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解脱。” “因果循环,天理昭彰,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丁明低声说道。 方夏在王邵坤的干尸旁蹲下,拿刀割了他一缕头发,包在黄纸里,塞进腰包。尸体是带不出去了,这缕头发权当见证,给他师父捎回去。 徐萌已经成功救到,方夏一行人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两名耿家青年扇醒昏迷的那个王家人,然后把包括王珂在内的,五名王家人,用绳索捆住双手,串成一列。为了能够让他们自己走出去,符堇收回了留在他们身上的煞气,两名耿家青年又从方夏手中那叠戚家符纸中,挑出五张能够暂时控制活人魂魄的符纸,贴在王家人身上。 丁明把自己的背包背在前面,然后背起昏迷的徐萌,回头对方夏道:“可以了,走吧。” “符堇,走了。”方夏把整理好的戚家符纸塞回腰包里,冲着符堇喊道。 符堇却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背包,走到方夏面前,把背包递给他,“你跟他们先出去,我还要去一趟主墓。” 方夏想起,在昨天进山之前,符堇曾说过,他原本就有回来一趟的打算。那时被人打岔,方夏没能问符堇回来做什么,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了。 “你要做什么?”抱着符堇递过来的双肩包,问道。 符堇抬手,手指勾着红绳,撤出方夏挂在脖子上的那块血玉。进地宫前还完好的血玉,现在上面已经出现了一条细纹。 “极阴之物,外面很难找到,在我主墓里却有不少,我去取了便出来。”符堇微微一顿,“顺道去给里面给一个人送行。” 方夏伸手拽住符堇的衣袖,“我也去。” “方夏,里面很危险!”丁明出声提醒道。 方夏回头看了一眼丁明,又望着符堇问道,“你护不住我 分卷阅读207 ?” “护你一人周全,自然没有问题……” “那就一起进去呗!” “……好。”瞧着方夏都快摇尾巴给他看了,符堇帮方夏理了理长得又有些长了的乱发,点头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分成了两队。 方夏和符堇继续往地宫里面走,剩下丁明和两名耿家青年,带着五名王家人,照着符堇带他们进来的路线,原路折返,离开地宫。 第153章遗留地14 方夏跟着符堇离开祭祀殿,刚转入一条墓道时,看到了两具尸骨。身体已经化为白骨,尸身上的衣服也早已腐烂,看不出原样。 据符堇说,这两具尸体,他还被困在这个地宫时是没有的,多半是在他离开后进来的人。而有能力进到地宫这个深度的,多半是8oo年前六大家族的人。至于具体是哪家的人,那就分辨不清了,这两具尸骨上并没有标志性的物件。 绕过这两具尸体继续往前,再穿过一道石门,便是阴尸池。 说是“池”,但那其实是一条宽约五六米的环形河道,整个河道绕地宫中心一圈,他们这个入口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河道上依次架着九座石拱桥,石桥栏杆上的望柱上是龙子石雕。九座石拱桥,每座一龙子石雕,龙九子正好齐全。河道中的河水是乳白色的,水里飘着一具具干尸,那些便是阴尸。 符堇直接带着方夏走向狻猊那座石桥。 方夏跟着符堇身后,扫了一眼河道里面沉浮的干尸。正好瞧见一具干尸举起手,朝着他僵硬地挥舞了两下,脸上干涸的脸皮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方夏隔着衣袖,搓了搓胳膊上纷纷起立的鸡皮疙瘩,加快脚步,跟上符堇,问道:“为什么走这座桥?” “只有这座狻猊桥是正常的,其他八座桥上都布有迷阵,会引着人跳入这阴尸池中。”符堇解释道。 说话间方夏已经跟着符堇过了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阴尸池,然后快步走到符堇身旁。 “如果掉进这阴尸池会怎样?”方夏问道。 “活人掉进去,会被阴尸撕成碎片,分食干净,最后尸骨无存。”符堇回道。 “感觉这些阴尸跟鲨鱼差不多……”方夏摸了摸下巴,随后又问道,“这些阴尸吃了人排泄吗?但他们都死了,还有消化能力吗?” “这个我没研究过。”符堇牵住方夏的手,“这阴尸吃活人,我也只是在耿家卷宗上看到的,并没有亲眼看到过他们吃人——我还在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能够深入到阴尸池的人。” 再往前又是长长的墓道,墓道两侧的墙上是大幅的彩色壁画。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壁画已经有些褪色残缺,但上面的讲述的事情依旧大致能够看清。 上面说的是,先皇与先后生下了一个被妖魔转世的皇子,先皇与先后被克死后,先皇的兄弟为了天下百姓,阻止了那妖魔转世的皇子登基,自己无奈成为新皇。新皇登基后,怜于妖魔转世的皇子是先皇骨肉,不忍取其性命,一直将那皇子养在身边,试图用帝王之气克制。谁想,随着那妖魔转世的皇子长大成人,却给天下百姓带来了各种灾难。在大巫和众大臣拼死进谏之下,新皇忍痛将那妖魔转世皇子诛杀,并合大巫之力,将其魂魄困在此处。 符堇大致跟方夏讲过那段往事,这壁画上妖魔转世的皇子是谁,那仁慈宽厚又大义凛然的新皇又是谁,他自然是清清楚楚的!这壁画的内容分明的颠倒黑白,聒不知耻的胡说八道!若符堇生前真是妖魔托生,符堇又何至于被那新皇囚禁那么多年?若符堇真是妖魔托生,有何至于生生被他们活葬在这里? 方夏瞪着壁画,气得浑身发抖。 “别看了。”符堇用手遮住方夏的双眼,“那时传说墓地的壁画,会被天上的神仙看到,这些壁画只是那人为了逃脱报应,着人编造出来的。一个篡位者的狡辩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方夏拽开符堇遮着自己双眼的手,狠狠地踹了一脚,壁画上那满面仁义的新皇,不甘不愿地被符堇拉着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几个放满了陪葬品的墓室。金银珠宝,玉石铜器,碑刻字画,瓷器陶具,应有尽有。虽然不少因为年代久远而缺损暗淡,但依旧掩饰不了这些陪葬品,价值连城的奢华之气。 符堇在摆弄机关,方夏从石台边上,摸了一只已经生了铜锈的酒樽,拿在手中翻看。 “喜欢?”打开了这墓室往里去的门,符堇回头看向正在把玩酒樽的方夏,开口道,“喜欢便带走吧。” “不喜欢。”方夏把手上的酒樽扔回那堆陪葬品,“这些东西都是那狗东西因为心虚,才拿来给你陪葬的吧?这种东西我才不要!对了,耿家给的那玉玦也是那狗东西给你的陪葬品吧?等我回去就把它扔了!” “好,回去就扔了。”符堇走过去,摸了摸方夏的耳朵,“我主墓里的陪葬品,都是我生前的物件,我们就在那里挑几件。” “那我们赶紧走,别捏我耳朵了,我们拿的东西就赶紧出去,这地方待着难受。”方夏一边说,一边推着符堇往里面那道门走。 出了放置陪葬品的墓室,又往前走了一段,是一个巨大的洞窟。洞窟的岩壁上,凿满了一格格的石穴,石穴里面是一个个泥塑的士兵,他们手拿不同的兵器,面朝洞窟中央。洞窟的地面上,也是手拿兵器的泥塑士兵,他们面朝着主墓方向,分散列队。 “这些泥塑士兵,人体比例做得挺不错。”方夏拿手电筒照了照附近的几个泥塑,说道。 “他们不是泥塑。”符堇缓缓开口,“他们曾经瞿王朝征战沙场的士兵,在这里被杀死,魂魄困于尸体,再用泥塑浇灌而成。为的仅是借这些士兵的杀伐之气,镇住我的亡魂。” 方夏沉默,双手合十,对着那些泥塑士兵拜了拜。这些泥塑士兵,与地宫里成为活祭后炼化的厉鬼一样,都是那个时代的受害者。 “我们怎么过去?”拜完之后,方夏小声问道。 “这里布有法阵,得照着一定的规律走才行。”符堇说着,指了指前面泥塑士兵的脚边,“这地上划了线条,画满了如同棋盘般的格子,需要踩着正确的格子,快速跑过去。” “格子格子……”方夏拿着手电筒,照着看了很久,才找出所谓的格子,“这线条也太淡了。” 这个洞窟里完全没有照明的东西,那线条又淡,就算借着手电筒的光,也很难一眼就找到格子边界的线条。 符堇远是想让方夏跟着他,踩着他踩过的格子跑过去。但方夏没有他的夜视能力,手电筒的光亮又不够,就很难确保他能够跟着他完全踩对。 “要不这样……” 分卷阅读208 符堇想了想,开口道,“让我上你……” “什、什么?你要在这里上了我?”正研究着地上线条走向的方夏,猛然转身,拿着手电筒照着符堇的脸,一脸震惊地望着对方。 符堇:“……” 方夏:“???” 符堇拨开对着自己的手电筒,伸手捏住方夏的鼻子,“我是说——让我上你的身。” 第154章遗留地15 “嗯嗯啊啊——”被捏着鼻子的方夏,带着鼻音哼哼唧唧地乱叫。 符堇好笑地看着方夏作怪,松开他的鼻子,偏头看向洞窟内的阵法,“此阵名为天罗星芒,无论脚踏实地的人,还是能够浮于空中的鬼,入阵者,皆当受困于此阵。若想通过此阵,无论人鬼,都需得踩对正确的阵格,因此我也无法背着你过去。你看不清阵格,我就只能上你的身,才能带你过去,或者——你留在这里等我?” “不留!说好了让我跟你一起进去的!”方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朝着符堇张开双臂,“来吧来吧,赶紧上我的身。” 耿家御鬼之术,除了镇封驱使鬼魂,还包括招鬼上身,但方夏还从来没试过。 “怎么做才能让你上我的身?”方夏张开双臂站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开口问道。 招鬼上身,耿书郸只是跟他提起过,并没教过他具体该怎么做。 “你站着别动。”符堇说着取下自己肩上的背包,塞进方夏怀里,然后开始动手脱衣服。 方夏:“???” 符堇脱下冲锋衣,放进方夏抱着的背包里,接着开始脱裤子。 方夏:“……符堇,你这真不是要上了我?” “我不喜欢这种环境。”符堇把脱下来的裤子也放进背包里,身上又成了他那身阴气凝成的衬衣西裤,然后又褪下左手的的戒指,套在方夏右手的中指上。 “暂时帮我保管一下。”符堇说着,身体化作魂体,额头与方夏虚虚相抵,[现在放轻松,不要抗拒……] 方夏盯着符堇的双眼,眨了眨眼睛,看着符堇的魂体慢慢融入自己的身体。他的意识模糊了一瞬间,随后感觉身上一凉,再回过神,发现黑暗之中的物件,他也能看得分明了。 “符堇?”方夏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我在。”方夏听到自己张嘴应了一声,“给你留了开口说话的控制权,身体的控制权现在由我接管。” 方夏想要抬起自己的手看看,结果双手不受控制地收拾了背包背在身上。 方夏:“这就是鬼上身?” 符堇:“嗯。” 方夏:“我感觉自己像在自言自语。” 符堇:“那我不说话?” 方夏:“别啊!说说说,还挺有趣的。” 符堇一边跟方夏说着话,一边走到洞窟的阵边,找到正确的方格,迈步踩了上去,随后横跨踏在另一处方格中。 洞窟纵向宽度约摸3o余米,符堇控制着方夏的身体,差不多用了两三分钟,才抵达对面阵旁稍稍高起的石台空地。 控制这方夏的身体站稳之后,符堇才离开方夏的身体,重新化为实体。 方夏佩服地望着符堇,“那格子踩踏的顺序真古怪,看得我脑子发晕,你居然能一个不错地记住!” “也不是太难记。”当初破解这阵法才叫困难,一旦推演错一个格子,之前找到的正确的格子都将会重新打乱。破解出完全正确的一条路线,他当年也是花费不少时间。符堇对上方夏满是钦佩的眼神,眸光一低——嗯,当年破阵的困难还是不告诉方夏了。 符堇抬手,举到方夏面前。 方夏莫名地看着符堇,把手搭在符堇手背上,问道:“干嘛?” “戒指。”符堇无奈道。 “哦!对!你戒指在我这里!”方夏连忙从自己中指上褪下符堇的戒指,郑重地给他戴在无名指上。 符堇用拇指摸了摸无名指内侧的半个指环,伸手牵住方夏的手,继续往里面走。 沿着里面的墓道往里走了一段后,符堇打开一道石门,带着方夏进了一个墓室。 这个墓室不算大,但看起来空荡荡的。墓室两侧放着两排兵器架,上面放满了各不相同的古时冷兵器。墓室的中央是一口黑漆棺椁,静静地横立在那里。 方夏看了一会儿那口黑漆棺木,侧头小声问身旁的符堇,“符堇,这就是你的棺椁?” “不是。”符堇微微摇头。 “那是……” 方夏话还未问出口,就听那棺椁突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随后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哐当声,仿佛棺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而棺椁里有什么,方夏能想到的只有尸体。 “这里面是谁?”方夏问道。 “一位将军。”符堇说着,走向墓室中央那口黑漆棺椁,“这种墓室共有八间,乃是奉诏为我殉葬的八名文臣武将。他们是为了消我怨气的殉葬,也是为了镇守我的活死人。而这位——你之前在徐水镇八角木塔上看到的牌位,便是他的。” “那位屡建奇功的在世武神?!”方夏惊讶,他记得符堇说过,那位武神的死,多少与他有关,谁想竟是给符堇殉葬了!难怪当时符堇看到木塔上那牌位时,神情那么难过,“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 “他并不是一个会琢磨上意的人,也不擅长曲意奉承,大瞿朝堂之上,不待见他的人为数不少。”符堇一掌横向拍在棺盖上,棺盖从棺口上滑开,落在地上,“被人设计陷害之后,他便上了殉葬的名单。其他七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如此。” 方夏走到符堇身旁,垂眸看向棺椁里面。 棺椁里躺着一名身长九尺的男尸,面容是如同干尸般的干枯变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五官。他身上穿着盔甲已经生锈,手中握着一柄铜剑。他腹部被一支断了柄的长矛穿透,将他死死地钉在在棺椁里,尸身不断地挣扎着,却怎么也坐不起来,只能让棺椁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他已经没了自我,魂魄也早已支离破碎,只是生生被困在尸身当中,才没有就此消散。他只会遵从大巫给他下的命令,阻拦我离开主墓。我要离开主墓,必然会经过他的墓室,而我的靠近则会唤醒他。”符堇缓缓说着,视线落在那截钉住男尸的断矛上,“这断矛是我离开前钉在他身上的,当时不忍将他的魂魄从尸身中拖出来,任其消散。在离开这里之后才想到,不入轮回,又失去自我,被永远囚禁在这种地方,对他来说才是最大的痛苦。” 战神之魂,能战死在沙场,却绝不愿为帝王私下龌龊行径买单殉葬。 “你说要给一人送行,说得就是这位将军?”方夏问。 “嗯。” 符堇 分卷阅读209 将手虚放在棺内男尸的额头,阴煞之气在他手心凝聚,从男尸头顶渗入,把里面的魂魄拖扯出来。随后,手一抬,将那狂乱嘶吼的亡魂,完全脱离尸身化为虚无,让他痛苦了上千年的英魂就此解脱。棺内那具干尸,也随之在盔甲内化作黑灰。 方夏从腰包里摸出几张纸钱,烧在那口黑漆棺椁前,“我就带了那么点纸钱,你一路走好。” 烧完纸钱,方夏拿符纸取了一撮棺椁内的骨灰,包好了塞进腰包,随后跟符堇一起把黑漆棺椁的棺盖盖好,才找着墓室里面那道石门走去。 这道石门打开,里面便是主墓。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墓室,修葺得极为豪华,石雕浮景,穹顶彩绘。陪葬品井然有序地摆放在墓室内,东西并不多,却布置得十分讲究。 墓室的中央是一口金丝楠木棺,比外面那位将军的黑漆棺椁,要大上将近一倍,极尽豪华。然而,棺盖上横盖着的却不是引魂的招魂幡,而是镇压亡魂的镇魂幡。棺椁四角,则镶嵌着阴沉木雕的四大凶兽——饕餮、混沌、梼杌和穷奇。 第155章遗留地16 这个墓室就是一个豪华的牢笼,王公贵族的规格,内里却是极尽阴毒的手段,誓将亡魂封禁在此,永世不得超生的恶毒。 方夏走到主墓中央的棺椁前,双手抚上棺盖。昂贵的金丝楠木,却是阴冷得叫人心底发寒。 “你……就在这里面?”方夏侧头看向跟着走到自己身旁的符堇。 “嗯。”符堇微微点头。 “能打开让我看看你吗?” “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你。”方夏低头看着棺盖说道。 符堇想说,看了只会更难过,但他也知道,方夏也不会改变主意。他那些晦涩绝望的过往,方夏即便再难过也不会回避。他笨拙地努力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替他分担痛苦。其实方夏并不需要这么做,方夏只需要留在他身边就足够…… “符堇……”方夏扯了扯符堇的衣袖。 “就看一眼,看完了我们挑几件能用的极阴之物,便离开这里。” “好。”方夏点头。 符堇抬手按在覆在棺盖上的镇魂幡之上,镇魂幡上图纹霎时亮起,很快就便暗淡,随后黑色的火焰从魂幡四角燃起,飞快地将整张魂幡吞噬殆尽。镇魂幡化作黑灰,散落在棺椁四周。符堇又将掌心抵在棺盖侧面,以阴煞之气冲撞棺椁的封印,漆黑的火焰渗入棺椁密合处的缝隙,一圈接着一圈地游走。 方夏从棺椁旁稍稍推开,屏息看着符堇。少顷,他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循声细看,发现镶嵌在棺椁四角上,阴沉木雕琢而成的四大凶兽,身上接二连三地出现裂纹。直到那四大凶兽木雕布满龟裂的纹理,符堇才抬手用力拍在棺盖侧边。棺椁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被缓缓推开了一半。 这主墓之内,石壁灯台上都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棺椁顶上的烛台吊灯,在墓室门被打开,随着外面的氧气流入,灯台上便自动起了火。现在火苗已经燃旺,照得整个墓室十分亮堂。尽管棺椁只开了一小半,却已经足够方夏将里面的景象看得分明了。 符堇的遗体跟外面那位将军不同,并不是一具干尸,而是还保持着死后不久的模样,皮肤苍白而有弹性。他黑色的长发以金冠束起,身上穿着黑色蛟龙袍,腰间陪着一块羊脂白玉。他双手交叠在腹部,看起来十分安详的姿势,但面容上却是煞气盈满。遗体周围,摆满了各类名贵的器物,而在棺椁内侧的棺壁上,则是刻满了不祥的符文。 看着棺椁中符堇的遗体,感觉心脏像是被放进绞肉机转了一圈,疼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方夏咬着下唇,借着疼痛才缓过一口气。他将手伸进棺内,想要触摸符堇的遗体,却身旁的符堇一把抓住手腕,将他扯进怀里。 “别看了,跟我去挑些物件。”符堇符堇抱着方夏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里,赶紧挑了东西出去,好吗?” “……好。”方夏闷闷地应了一声。 符堇松开方夏,拉着人去看墓室内的陪葬品。 这主墓的陪葬品都是属于符堇生前的物件,比起之前墓室中的陪葬品,数量要少很多。符堇那二十余年的半囚禁人生,他皇叔每天都恨不能将他除之后快,自然拿不到多少太多珍品宝贝。但他怎么也是先皇之子,他那皇叔又是打着将来会将皇位还与他的旗号,在装点门面的物件上,自然不会克扣,加上他父皇母后给他留下的一些东西,堆放在一起,倒也不算太寒酸。 符堇带着方夏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翻过去,挑着他觉得不错的,或是方夏喜欢的,便取了放包里。只是方夏有些心不在焉,心思完全不在陪葬品上,视线总不时地往墓室中央的棺椁那边飘。 “最后一箱了,有喜欢的吗?”符堇把方夏飘到棺椁那边的注意力唤回来。 方夏看了一眼装满铜器的巷子,不感兴趣地摇了摇头。 “那便走吧。”符堇给背包拉上拉链,背在肩上,牵住方夏的手,打算往外走。 符堇牵着方夏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方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符堇回头,果然看到方夏又在盯着他的棺椁看。 “方夏……”符堇无奈地唤道。 “符堇。”方夏猛然扭头,一脸认真地望着符堇,“我们把你的遗体也一起带出去吧!” 符堇愣住。 “我不能让你的遗体留在这种地方!你那么讨厌这里……” “方夏,听我说——”符堇抚上方夏的面颊,打断他忙于说服的话语,“对亡魂来说,属于他的尸身就是最佳的封禁容器。我的尸身作为封禁我的容器,被下了强大的封禁之术,身上还嵌着封禁法器。其中有一样叫做刻天锁的,不知从何而来,力量尤为强大,即便化作天煞之魂,从那被刻天锁封禁的尸身里挣脱出来,也耗费了极大的力量。而在我离开尸身后,那尸身我便触碰不了。” “也就是说你没法触碰自己的遗体?” “没错。” “你碰不了,还有我啊!”方夏拍着胸脯道。 “尸体不比活人,很沉,你一个人搬不动的。” “你这是在小看我!我力气大着呢!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你搬出来。”方夏说着挣脱符堇的手,一阵风地跑到棺椁边,将还盖着一半的棺盖推落在地上,然后翻身进了棺椁里面。 方夏双腿分开,小心地站在符堇遗体两侧,空留的棺板上,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决定拽着手,先让符堇的遗体坐起来。 方夏刚抓住符堇遗体的手,第一感觉就是很冰,比符堇的魂体还要来 分卷阅读210 得冰冷,随后脑子一阵晕乎,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方夏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中,感觉模糊又清晰。 “大巫,你能确保这么做万无一失?”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陛下尽可放心。这主墓之外,我布了天罗星芒阵,可防外人入侵,也可阻这墓内亡魂出去,里面还有八位尸将镇守。而且我还用了九枚蛟龙钉和刻天锁,钉住那位的三魂七魄,又在尸体上施以封禁之术。他即便化为厉鬼,亦不可能从他的尸身内逃脱出来——亡魂的尸体是封禁亡魂最好的容器。” 刻天锁?他们说的是符堇?!大巫?陛下?这两人就是将符堇活葬进墓室的人?! 方夏感觉怒火在他五脏六腑燃烧,烧得他阵阵发疼。他想要冲过去一刀捅死墓室门口的那两人,却发现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愤怒瞪着那两人。 “大巫,你的封禁之术,朕相信,但若外面的人进来将他的尸身盗出去又当如何?你这阵是精巧,但并不是无人能破吧?他尸身若是真被盗出,你的封禁之术也可能被打破,到时他怕是要找朕索命的……” “阵法是最讲究推算规则的法术,因此天下也不存在无解之阵。不过陛下也不必因此忧心,即便有人能进到这里,想要带着尸身出去,我也留了后手——一是这泥塑士兵,二则是只要那位尸身离棺,这墓地便会在一个时辰后下沉。这墓地奇门遁甲之术,一个时辰可不够他们破解的。至于墓地被毁之事,陛下也尽可说是天谴,而非陛下不仁,照应陵墓不善。” 那两人的声音远去,方夏看到一群人将棺椁阖上钉死。他听到棺椁内的响动,他的符堇还活着,却被这么生生葬进了棺内! 不许钉死!打开!快打开!他还活着!给我打开啊啊啊—— “方夏!方夏!” 是符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方夏心头一颤,从那朦胧又清晰的场景中挣脱出来,眼前看到的还是符堇躺在棺内的遗体。方夏身体一软,跪坐在符堇的遗体上,神情悲惶。 在方夏进棺之后,动作突然顿住,符堇便知不妙,他遗体上的怨气影响到了方夏。他匆匆赶过来,想把方夏出去,但方夏接触到了他的遗体,刻天锁也作用到了方夏身上,拒绝他的触碰方夏。他害怕刻天锁的反应伤到方夏,不敢强行较劲拉扯人,只能焦急地站在棺椁边唤他。 “方夏,听得到吗?”见方夏跪坐在棺里,符堇伸手想去扶,又在中途生生顿住。 方夏缓缓地转头,泛红的双眼中噙满了泪水,随后溢出眼角,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方夏……”方夏不是爱哭的人,除了马广平过世的时候,方夏掉过眼泪,其他时候他还从未见过方夏哭过。 这反应应该是受怨气影响,看到了他死前的一些景象,方夏是在为他哭泣。但是符堇最不愿看到方夏这么苦的,即便是为了他。 “别哭,没事了……”符堇心疼地看着方夏。 方夏嘴角抖动了一下,低头看着棺内符堇的遗体,哑着声音低低道:“我要带你出去……” “……好。” 第156章遗留地17 符堇应了方夏的要求。 别看方夏那脸上还带着泪水,神情却是少见的倔强,他不答应方夏怕也是听不进去的,而且——方夏这份倔强还是为了他。 这人为了他,还真是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符堇那么想着,此刻却只想将跪坐在棺椁中的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过,符堇内心的触动,方夏完全没有感觉到,他听了符堇那一声“好”,胡乱拿袖子抹了把脸,就开始吭吭哧哧地去拉扯躺在棺椁中的遗体。 “先不忙。”符堇开口道,“在此之前,我们先做个约定。” “什么?”方夏停下动作,扭头看向符堇。 “我的遗体离棺,这地宫在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开始下沉。” 方夏一愣,喃喃低语道:“原来我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是真的……” “你刚刚都看到了些什么?”符堇蹙眉,追问方夏。 方夏咬了咬唇角,把刚才自己恍在梦中的所见所闻,大致跟符堇说了一遍。 符堇低眸,方夏看到的景象,便是他被葬入这棺内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那两人便是活葬你的狗皇帝和大巫?”方夏想起那两人的对话,语气间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怒火,“为什么那样的人能够活着?你却……如果哪天让我找到他们的转世……” “找不到的。”符堇摇了摇头,“当年我从这里出去后,便去调查过。在我被活葬之后,不满十年,邻国大举进犯大瞿,那两人在离都奔逃途中,遭遇埋伏而亡。他们魂魄的去向,我也去阴间查过了。他们生前的罪孽被清算,在阴河受刑百年后,转世为牲畜。连当了几世牲畜之后,他们魂魄便消亡了。” 他们应了因果报应,而他也就此失去了复仇索命的对象,满腔怨愤不得解,才在人间徘徊不去。 “不说这些了,继续说我们需要做的约定。”瞧见方夏眉宇间露出难过的神情,符堇赶紧转回原先的话题。他再怎么怨恨,也无法在这世上找到复仇的对象了,再说下去,除了让方夏更难过外,就没有更多的收获了。而他——是最见不得方夏伤心难过的,即便方夏是为了他。 “我的遗体离棺之后,我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离开这个地宫。”符堇继续道。 方夏认真地点头。 “万一你无法带着我的遗体,在这个时限内离开地宫,那就必须马上扔下的我遗体,确保自己能够成功跑出去。” “我能跑出去。”方夏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们从地宫入口走到这里,路上走得也不算快,差不多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还在祭祀殿碰到了王家人,耽搁了不少时间。就算带着你的遗体,可能会走得比较慢,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的时间,我肯定能带着你的遗体走出去!” “能不能走出去由我来判断,我让你扔下的时候,你就必须得扔下。”符堇盯着方夏的双眼,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能不能出去,我自己能判断。”方夏抿着嘴,瞪着符堇抗议道。 符堇望着方夏,沉默数秒,随后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方夏,我的遗体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的?”方夏炸毛。 “没你重要。”符堇单手搭在棺椁边上,凑近方夏,“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在这地宫内丢了性命,化作厉鬼,可是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你把生生世世都许给我了,现在你要食言吗?你要扔下我不管吗?” 方夏看着符堇墨色的眸子,呼吸微微一顿,顿时冷静 分卷阅读211 了下来。刚刚见到了符堇被活葬前的场景,他满腔愤怒却又无能为力,让他对带符堇的遗体出去这件事,产生了一种极端不冷静的偏执,情绪的失控让他蛮不讲理地跟符堇犟了起来。 “我……刚刚有些偏激了。”方夏抬手按了按额角,看着符堇低声道,“我不会食言,我没想扔下你,我……听你的。” 跟符堇做完约定,方夏再次动手搬符堇的遗体。 “你试试,能不能把刻天锁拔|出来。”等方夏把遗体轻放在棺椁外的地上,站在一旁的符堇开口道。 如果能把刻天锁取出来,那这遗体就不需要靠方夏背出去。 刻天锁并不是锁的模样,而是一把小小的玉制短刀,从遗体外袍刺入,几乎带柄没入了遗体腹部。方夏抠着刻天锁的把柄,拔了半天,却是纹丝不动。之后又取了开山刀,试图把刻天锁挖出来,但符堇这遗体被施加了多重封禁术,已经不是正常状态了,锋利的刀刃完全刺不进去。 “弄不出来。”方夏说完,收了刀,把符堇的遗体背在身上,“算了,还是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走吧。” 方夏把符堇冰凉的尸身背在身上后,又跟符堇要了根绳子,将遗体牢牢捆在自己身上,防止下滑。 “走了。”方夏背着符堇的遗体,走到主墓门口,才发现符堇没跟上来。 方夏回头看去,看到符堇拿了一只小木箱,将墓室内的夜明珠收进木箱内。差不多装了满满一箱,才朝着方夏走来。 “你喜欢夜明珠?”方夏看着符堇手中的微波炉大小的木箱,就算再喜欢,这也装得太多了吧? “没有特别喜欢。” 方夏:“……”没有特别喜欢你还装那么多? 方夏跟着符堇往外走,穿过那位将军的墓室,再一次来到那站满泥塑士兵的天罗星芒阵前。 “这个阵对你的遗体会有反应吗?”刚才没有想太多,现在站在这天罗星芒阵前,方夏才突然觉得问题大条了,遗体可不会自己走过去。 “这阵对人与鬼皆有效,其实是对魂魄有反应。死物没有魂魄,自然不会有反应。” 听符堇那么说,方夏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你现在背着我的遗体,我没办法上你的身,这次需要靠你自己走过去了。” 方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之前走过一次,对阵格的大致位置还有印象,问题是这里太黑,他看不清阵格的线条,就怕一不小心踩到阵格线上。 “我走前面,我会把夜明珠放在正确的阵格内,你踩着有夜明珠的阵格走就行。”看着方夏一脸紧张的模样,符堇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想要揉一下方夏的脑袋,又想起方夏正背着他的遗体,他暂时不能触碰方夏。 “走吧。”符堇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打开装满夜明珠的木箱,踏入阵内。 符堇走一步,在阵格放一颗夜明珠。方夏跟着符堇身后,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扶着背后的遗体,挨着符堇放的夜明珠下脚。 这样走了十余步,方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窸窣声。 符堇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我、我没踩错格子!”方夏双脚一前一后,踩在两个阵格上,僵立在原地。 “别动!”符堇低喝一声,扔下手上那箱夜明珠。 木箱还未落地,符堇的身影却已经化作一道虚影,从方夏身旁掠过。 方夏回神,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声音。方夏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泥塑士兵双手拿着半截长枪枪杆,正对着他的后背,而带着枪头的那半截,则是符堇手中。 看到这个场景,之前发生了什么不难推断。显然是那泥塑士兵拿着长枪朝他刺来,然后被符堇折断了长枪……等等!泥塑士兵动了?这些泥塑士兵竟然是会动的?!方夏震惊地瞪大双眼。 那泥塑的士兵只剩下两个黑洞的双眼,盯着符堇,无声地张了张嘴,脸上干裂的泥裂开,发出奇怪的声音,泥塑的碎片簌簌往下掉,发出之前方夏听到的窸窣声。符堇拿着手上那半截长枪,反手刺入那泥塑士兵的胸膛,泥塑士兵应声倒地。 “符堇,这是怎么回事?”方夏问着,拿着手电筒朝着周围照去。 不仅仅是一尊泥塑士兵动了,这里所有的泥塑士兵都在动!他们仿佛刚从冬眠中苏醒,动作僵硬而缓慢,但依旧能看出这些泥塑士兵,正在朝着他们包抄过来,攻击的意图十分明显。 第157章遗留地18 “这些泥俑士兵跟里面是尸将一样,亡魂被强锁在尸体之内,但我也以前从未见他们动过。应该是因为我的遗体离棺,才导致他们都苏醒过来了。” 对了,之前的幻象中,那大巫好像就说过,这些泥塑士兵,就是应对有人来带符堇遗体离开而准备的后手…… 而就在这时,方夏发现周遭隐隐亮了起来。他抬头看去,原本一片漆黑的洞窟穹顶,竟然成了一片星光闪耀的星空。在这片星空之下,岩石地面梦幻般地开始向两端无限延伸。转瞬之间,两头遥遥相对的石门边没了踪影,随后连边界都一起消失不见。他们仿佛站在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头尾的峡谷之中,地面上的泥俑士兵将他们包围其中,两侧崖壁洞穴中的泥俑士兵对他们虎视眈眈。 “这是……幻觉?”方夏看着两端,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是在阵格被打乱后,才会出现的周公梦蝶之境。我刚才折返,阵格便算是踩错了。这天罗星芒阵中,只要有一人踩错阵格,阵法被触动,正确的阵格就会被打乱,需要重新找出正确的阵格,才能离开这里。” 说话间,一具泥俑举剑朝符堇劈来。符堇反手夺下他手中生锈的青铜剑,抬脚将其踹飞,又顺势捅穿另一具泥俑胸膛,“不过——在找着手重新找出阵格之前,必须先解决掉这些泥俑。天罗星芒阵对魂魄有感应,这些泥俑内封着亡魂,他们在阵内走动,会使阵格不断改变。” “行吧,总之先干掉这些泥俑!”方夏把符堇的遗体从身上解下来,小心将他平放在地上,“符堇,要委屈你的遗体在这里躺一会儿了。” “嗯。”符堇将背上的背包取下来,随手扔在遗体旁边,随后叮嘱方夏,“你别离我太远。” “知道!”方夏将手电筒收回腰包,转身跟符堇背对背,从后腰的皮套里摸出开山刀。 借着头顶那虚幻的星空散发的微光,方夏将阵内的泥俑看个大概。算上两侧岩壁洞穴中的那些泥俑,数量估摸着不过百。他和符堇虽然跟泥俑数量悬殊,但这些泥俑动作缓慢,耽搁些时间,应当能够全部处理掉。 身后符堇那边已经开始动手, 分卷阅读212 方夏也紧跟着提刀上阵。 躲过朝着自己刺来的青铜剑,方夏旋身闪至那泥俑身后,拿着开山刀反手刺向泥俑后背。方夏这一刀刺中那泥俑,就感觉握着刀的虎口被震得一痛。这内里中空的泥俑,居然比他想象得坚硬!这用力不小的一刀,一尺半的刀刃竟只扎进去一点刀尖,没能将泥俑捅个对穿。 方夏:“……”刚刚符堇拿剑随手一刺,就轻松捅穿了泥俑的胸膛,完全看不出有那么坚硬的质地。 方夏愣了一瞬,被他扎了后背的泥俑,动作僵硬地开始转身。 没来得及多想,方夏身体就顺着多年打架的习惯,一个扫荡腿绊倒还未来得及转过身的泥俑,然后侧身往趴倒在地的泥俑背后一压,拔出开山刀重新往泥俑背后捅了一刀。这次用了大力,大半的刀刃都没入了泥俑的背后——终于让给他捅穿了。 身下的泥俑没了动静,方夏松了口气,把刀抽出来,看向符堇那边。 他这边刚放倒一具泥俑,符堇那边却已经放倒了十余具。泥俑在符堇周边倒了一地,完整点的是胸口被捅穿,不然就是脑袋分家,四肢离体,亦或者是被拦腰对半砍断的。那柄生了铜锈的剑在符堇手中翻转,宛如游龙般在泥俑中穿行,所到之处,泥俑纷纷倒地。 ——叫人惊艳的身手! 方夏朝着符堇吹了生口哨,翻身坐起,伸手去拿泥俑掉在地上的青铜剑。 一提起青铜剑,方夏就感觉分量比他想的要沉得多。别说像符堇那样切豆腐似地砍泥俑,光单手提着就感觉累得慌。 方夏默默扔掉青铜剑,从腰包里摸出一张戚怀麟给的符纸,借着星光,辨认了一下上面的符文,随后默念着符咒,反手将符甩向两具朝他过来的泥俑。符纸沾了泥俑的身体,骤然爆炸,火花伴随着爆炸声,将两具泥俑同时炸成了七八块,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上。 方夏:“……”爆破符……原来还能这么厉害的吗?不愧是戚家出品的符纸,就是跟一般货色不一样。 方夏索性收了刀,直接用戚家的爆破符上了。 不多时,在场的泥俑就被方夏和符堇放倒了近一半。就在方夏以为,他马上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些泥俑时,变故陡生——在无意间的一瞥,方夏看到原本被砍成两半的泥俑,将断开的身体拼接在一起,从地上站了起来。 “符堇——” 方夏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整,就见那泥俑提着青铜剑朝他冲了过来。没错,是“冲”,那泥俑的动作没有了之间的僵硬和迟缓,冲向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 方夏来不及念咒飞符,靠着自己敏锐的反射神经,矮身躲开那泥俑朝自己刺来的一剑,顺势往地上一滚,抄起一具无头泥俑身旁的长枪,扭身出枪,恰好以枪尖抵住了那泥俑的胸口,阻得他的动作一顿。而那泥俑身后,符堇的身影如风而至,一剑横劈,再次将泥俑劈成了两截。 方夏提着长枪跑到符堇身旁,“符堇,那些泥俑复活了……不对!是这些泥俑砍不死……好像也不对?这些泥俑本来就是死的……” “毁坏他们的身体,并不能让他们彻底停下来。”看着那些之前倒在他剑下的泥俑,身体诡异地恢复如初,然后一具跟着一具站起来,符堇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这些泥俑单是放不倒还好说,最大的问题在于,行动速度变得迅捷了。不止是被打碎重新站起来的泥俑,还有外围还未被放倒过的泥俑。 “不行,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方夏看着不远处符堇的遗体,开始着急起来。 重新站起来的泥俑,拿着武器朝着他们攻来。符堇护着方夏,一边闪避,一边再次将这些泥俑砍倒。 “这些泥俑里面锁了亡魂……”方夏用长枪挑开朝着自己刺来的长矛,“那我把那些亡魂召出来,这些泥俑是不是就不会动了?” “召不出来的,这些泥俑都被炼制过,魂魄是被锁……” “总之先试试看!”方夏打算符堇的话,快速在空中画起符文。 符文成型,方夏冲着符堇制住的一具泥俑低喝一声。 话音落下,符堇惊讶地发现,属于魂魄的轮廓从那泥俑里浮现出来,竟然真的叫方夏把魂魄召出来了。然而,魂魄浮现只维持了数秒,很快又回到了泥俑之内。 “我靠!真的召不出来!”方夏一脸失望。 符堇:“……” 这亡魂早就跟泥俑炼制成了一体,正常情况下,连魂魄都不会浮现出来才对。符堇扫了一眼方夏,一剑削掉泥俑的脑袋,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方夏在玄术上的天赋,常人无法想象,现在看来,怕是连他的预估都超过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方夏拿着长枪,一枪捅穿一具泥俑的眼窝,霎时脑中灵光一闪,“阵眼!解开法阵规律能破阵,找到阵眼毁掉也能破阵!现在破阵规律一直在变,但阵眼是固定的!符堇,我们可以把阵眼找出来!” “我以前试着找过,但找不到……” 方夏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 “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符堇说着,手中剑势夹杂着煞气,又凌厉了几分。 实在不行,他可以冲破镇封,直接以煞气撕碎这些泥俑里的魂魄。只是镇封一旦突破,血玉碎裂,他天煞之魂的煞气就失去了压制,在这遗留地内不会有问题,出了遗留地必将给周遭一带招来灾难。极阴之物他们虽然已经到手,但在这阴煞极重之地,根本没办法重新镇封。 就在这时,方夏突然惊叫了一声——他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夜明珠,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方夏——” “嘶——没事,就摔了一下。”方夏呲牙揉了揉摔疼的膝盖,单手撑着地就要起来。然而,就在他手掌着地,他手掌贴着的那阵格突然发出了淡淡的荧光。 “这个是——”方夏睁大双眼。 符堇应对着不断冲过来的泥俑,匆匆扫了一眼方夏手掌按着的阵格,又抬眸看了一眼星空——那虚假的星空之中,北斗显形。 “是阵眼。”符堇笃定中带着一丝惊讶。 方夏把手从那阵格挪开,那真格暗了下去,他手掌按在旁边的阵格,旁边的阵格却完全没有反应。这阵眼显然是遇到人的体温才显得形,难怪符堇会找不到。 方夏摸出爆破符拍在阵眼上,随后一边念咒,一边起身带着符堇往一边躲。 一声爆炸之后,星空消失,洞窟也跟着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 方夏:“我觉得我在阵法领域,可能也是个天才。” 符堇:“嗯。” 洞窟内再次暗了下来,方夏被符堇紧紧拽着,躲开泥俑的攻击,跑向符堇的遗体。 第158章遗留地19 分卷阅读213 方夏被符堇护着,跑到遗体旁。他重新将遗体背在背上,也来不及拿绳索捆住遗体,匆忙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亮着两盏油灯的石门方向跑。 洞窟内没了那片虚假星空的照明,但也不是漆黑一片。先前符堇扔在地上的那箱夜明珠,不知何时被打翻了,夜明珠滚落了一地,又被奔跑的泥俑踢得到处都是,基本算是将洞窟内的路面照亮了。这也让方夏不至于,跑着跑着就一头扎进泥俑群里了。 眼下阵眼被毁,法阵失效,不需要踩踏破阵的阵格,唯一的障碍就是不断朝着他们冲杀过来的泥俑士兵。 符堇提着剑护在方夏周围,让为数不少的泥俑士兵,愣是无法触及方夏分毫。方夏觉得,符堇挥剑斩泥俑的英姿,就宛如武林高手一般潇洒,就是背上背着的双肩包有些破坏形象。 方夏分神看了一眼符堇,差点迎面撞上斜刺出来的一柄剑,险险地避开之后,才重新集中注意力,继续往前跑。就在他快抵达石门的时候,身侧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方夏下意识的侧眸看去,不等他看清那朝他飞来的东西,符堇的身影就先一步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什么东西?”方夏一边跑一边问道。 “弓箭。”符堇说着,扔掉夹在指间的箭矢,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那些站在岩壁洞穴中的泥俑,手上拉开了弓,弦上的箭矢对准了他们。 “好卑鄙!居然连远程武器都有!”方夏嘴上嗷嗷叫着,脚下却跑得更快了。 当两侧岩壁洞穴中的泥俑,箭矢齐射之际,方夏堪堪跑进石门。符堇断后,将手中的青铜剑扔出去,一剑将两具追上来的泥俑串在一起,随后转动机关,放下石门,彻底将那些泥俑拦在了石门外面。 方夏背着符堇的遗体,沿着墓道往前跑了一段,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他记得进来的时候,这里位置是t型的岔道口,现在却成了十字的岔道口。 “符……符堇,这里多了一条墓道。”方夏扶着墓道的青砖墙大口喘着气,回头看向跟上来的符堇。 “我的遗体离棺,触发了地宫下沉的机关,所以墓道结构跟着发生了变化。”符堇伸手想帮方夏擦去从额角滑落的汗水,但方夏背上背着他的遗体,让他只能在中途收手。 “那怎么办?我们该走哪条道?”方夏不禁急道。 “别着急,你先缓口气,我知道怎么走。”符堇温声安抚道,“这墓道机关复杂,奇门遁甲,太极五行,包揽乾坤,但依旧只是遵循设计规律变动的死物,不难破解。” 方夏松了口气,胡乱抹了一把从额角滑落下来的汗水,托了一把开始下滑的遗体,又跟符堇要了绳索,重新将遗体捆在自己身上。 “往哪边走?”捆完符堇的遗体,方夏也喘过气来了,赶紧催促符堇指路。 “再歇会儿。” “歇什么啊?才跑了那么一段,根本不累——刚刚是跑得急了才喘那么厉害的。”方夏说道,“快快快,抓紧时间!” 符堇迟疑了一瞬,又叮嘱了方夏别逞强,才带着方夏进了右边那条墓道。 地宫内的墓道发生了变化,方夏跟着符堇往外跑,所见的景象的跟进来时完全不一样。但在前面带路的符堇却基本没什么迟疑的,他对这地宫的机关了然于胸,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就能判断出正确的路线。 大约走了快一个小时,他们到了阴尸池。这次方夏看到的不是九座龙子桥,而是七座回煞桥。一旦选错了桥,将受煞气侵蚀惨死。而死后的亡魂会不断地在回煞桥上来回,每过一次桥,都要经受一次煞气的折磨。周而复始,循环无尽。 有符堇带路,方夏自然不会走错桥。 方夏背着符堇的遗体走了大半个小时,遗体不同于活人的沉重,让他感觉到了疲劳。在走到桥中央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视线无意间朝隔壁那座桥瞥了一眼,而这一眼却叫方夏愣住了。他看到王盛权的亡魂从对岸走上那座桥,一边痛苦地哀嚎,一边往前走。 等到王盛权的亡魂走下桥,方夏又听到桥下阴尸池里传来动静。他低头看去,只见一群干尸撕扯着只有上半身的尸体,尸身里流出来的血液,将乳白色的池水染红。方夏看到一具干尸悍然跃起,夺走尸体的头颅,然后从方夏他们所在的桥底下游过,被其他干尸追逐着远去。那头颅已经被毁了大半,但那张脸被翻滚过来的时候,方夏还是认出了那是属于王盛权的脸。 善恶有报,而王盛权的报应则是自己把自己作死在了这地宫之中,死得可悲又可笑。 “是不是累了?”方夏一停,符堇也跟着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方夏:“……”要歇也不在这里歇啊!这里歇着,看隔壁桥上王盛权的亡魂来来回回跑,顺道欣赏桥下干尸的虎视眈眈吗? “我不累,继续走!”方夏不敢休息,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前面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而且他现在感觉背身符堇的遗体越来越沉了,这一歇下,他不敢说自己还能再背着遗体站起来。 “别逞强。”符堇不赞同望着方夏。 “没有的事,你别总小看我。”方夏颠了颠背上的遗体,遗体的双手在方夏胸前晃动了两下,方夏一边往前走,一边调侃符堇,“符堇,你的遗体一直在占我便宜,你看他刚刚又摸我胸了。” “方夏。”符堇蹙起眉头,不理会方夏的插诨打科,“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记得的。” “记得就好。” 符堇继续在前面带路,方夏跟着后面走了一段,又看到了王家人的尸身,无一不死得凄惨。这次方夏没有停留,紧紧跟上了符堇的脚步。 走过七弯八拐的墓道,他们抵达了祭祀殿。而就在他们前脚刚踏入祭祀殿,就突然感觉到地宫一阵震颤,碎石从头顶掉落下来,方夏顿时脸色一变。 “还……还有……多少时间?”方夏一边扶着石柱喘气,一边问符堇。 符堇从背包的小口袋里摸出一只怀表,看了一眼,回道:“还有不到2o分钟。” “来不及了!快走!”方夏喊道。 符堇一抬,落在遗体上。 “还有时间,还没到最后一刻。我跑快点,能出去的……”方夏不安地看着沉默的符堇,就怕符堇开口让他放下遗体。 符堇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祭祀殿,继续引路。 时间已经变得紧迫起来,方夏咬着咬跑了起来,符堇配合地加快速度。 跑了两段墓道之后,方夏感觉自己的双腿重得都快抬不起来了,急促的呼吸刺激得呼吸道犯疼,但地宫不时的震颤,不断提醒着没有时间了,不能停下。 这种时候,方夏前 分卷阅读214 所未有的羡慕褚晏,羡慕他能够扛起戚怀麟在台阶上八百米冲刺的蛮力。但那不是羡慕就能到手的力量,现在他除了咬紧了牙关死撑,就别无办法了。 ——他说过的,他要带符堇出去的。 方夏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但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往前跑。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地宫的石门边上,抬头能够看到微蓝的天空。 “出……出来了……?”方夏仰头望着天空,大口喘着气。 “嗯,出来了。”身旁传来符堇肯定的回答。 方夏心头一松,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我们出来了。”符堇半跪在方夏面前。 稍稍缓过气来的方夏,望着近在咫尺的符堇,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然而,没等笑容成型,方夏感觉背上突然一轻,符堇的遗体如同风化一般,化为粉尘从他背上滑落下去,随后遗体的服饰裹着蛟龙钉和刻天锁掉在了地上。 “符、符堇!你的遗体……”方夏扭着头,瞪大了双眼看着符堇化作粉尘的遗体,磕磕巴巴地喊符堇,但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被符堇抱拥进了怀里。 “你带我出来了,谢谢。”符堇抱着方夏,在他耳边低声道谢。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人会将他的遗体带出来,但今天方夏做到了。这声谢谢,是感谢方夏的坚持,也是感谢方夏,带他彻底从这个牢笼中逃脱出来。 “不是!你的遗体化作灰了!”方夏从符堇怀里挣脱出来,比起符堇的感谢,方夏更紧张符堇那堆化成灰的遗体。 “无碍,只是遗体见了阳光,施加在上面的术法破了而已。”2ooo多年的遗体,也早该化作灰了。 “咳咳!”丁明站直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用力发出几声干咳,见终于引得方夏和符堇看来时,才开口道,“我很不想打扰你们,但是这遗留地的风水局是个循环局,之前被破掉的局快重新合拢了,现在靠我跟白凝婆婆扛着——所以你们能回去再搂搂抱抱吗?” “对!得赶紧离开!地宫快沉了!”方夏一拍脑门,赶紧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符堇的骨灰。 “什么地宫快沉了?”丁明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是这块地快陷下去了!”方夏从符堇的背包里拿出冲锋衣,将骨灰严实地包进里面,再塞回包里,然后把捡起蛟龙钉和刻天锁拿绳索随便捆在一起,扔给丁明,“符堇碰不了这个,你帮忙拿一下!” “所以刚才地面的震动,是地宫要沉的预兆?”丁明接住方夏扔过来的一团东西,一脸震惊,“你们在下面做什么了?” 符堇将试图站起来的方夏打横抱在怀里,方夏手忙脚乱地环住符堇的脖子,才冲着丁明道,“我们盗墓了!” 地面再一次发出震颤,丁明没空理会方夏,扭头往龚白凝那边跑。 符堇抱着方夏,丁明背着龚白凝,跑到上山崖的石阶前时,被溪流环绕的那座小岛发出一声巨响,轰然下沉。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赶紧往上跑。 等方夏他们抵达崖洞口,四大家族的人收了魂器,同时从山洞撤离遗留地。 第159章尾声 遗留地重新隐匿,阻止万千厉鬼出世一事,算是有惊无险地落下了帷幕。玄术圈四大家族和特殊刑案局,也在当天下午从拜龙山撤离。 离开拜龙山,在各自分道而行前,关于遗留地的事,顾寅代表四大家族,又敲打了一番特殊刑案局的带队人陈明。 陈明郑重表示,一定会全力控制遗留地消息的外传。他现在在特殊刑案局工作,遗留地山门一开,他首当其冲地加班加点不说,一个不好还会面临厉鬼出世这种重大灾难。虽说这次有惊无险,但其间承受的心理压力可不小——他不但要面对四大家族对他们特管局的不待见,还要明白遗留地厉鬼出世后会带来的后果。总之,遗留地的山门,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它再开启。 从遗留地抓到王珂等人,都交由特殊刑案局的人带走。王家家主王盛权已经死在了地宫之中,这几个王家族人,耿家也就不跟特殊刑案局计较了。王家联合鬼宗门残害圈内人,这几个王家人手上基本都是沾了人命,死刑必然是逃不过了。 对于徐水镇的王家余党,特殊刑案局展开了的彻查,四大家族也参与其中。一方负责抓捕,一方负责打压,双方联手之下,没过多少时日,王家就彻底从玄术圈消失了。 镇封着遗留地厉鬼的四件古魂器,被送去了云来寺度化。 遗留地里的那些厉鬼都是被炼化出来的,神魂早已破碎,即便超度魂魄也无法投胎。度化掉他们身上的怨煞后,他们的魂魄便会消散于天地。这是无奈之举,留这些厉鬼在古魂器中,哪天古魂器意外落于恶人之后,怕又会带来一场不小的灾难。而且,对这些早已失去复仇目标,只能永远沉浸在无尽痛苦中的厉鬼,被度化也算是一种解脱。 玄术圈世家跟门派关系不怎样,但跟云来寺这类不参合玄术圈,一心修心悟道的宗门教派,关系还是不错的。顾寅和秦飞带着四件古魂器到云来寺,与方丈说明情况后,对方便应下了。度化那些厉鬼,那对云来寺的和尚来说,也是大功德一件。 遗留地的七枚开山祭石,从遗留地被带回来后,四家经过商量,最后决定——每家保管一枚祭石,剩下的三枚放在方夏那里。遗留地的主人是符堇,而方夏是符堇的镇守人,原是打算把七枚都放在方夏那里的,但七枚祭石放在一起,感觉就像鸡蛋放在一起篮子里,总叫人有些没安全感,这才提出了四家分别保管一枚。 从遗留地回来,处理完王家余党,耿家特别进行了一场祭祖活动,以告慰祖宗先灵,告慰耿文秋泉下亡魂。方夏也跟着一起上山,去了耿家祖坟,在耿文秋的新坟前,默默将王家人的下场告诉她。 祭祖结束之后,耿重志找了方夏私下谈话。这一次,他抛开所有小手段,认真地提出让方夏考虑留在耿家。 方夏考虑了两天,最后点头同意了耿重志。 方夏以前因为上一辈复杂的陈年旧事,种种误解之下,对耿家存在根深蒂固的偏见。不过,这一年多来,他接触了不少耿家人,不能说对他们人人都有好感,但也没了起初的厌恶。耿家人有出身大家族的高傲,互相之间也存在利益纷争,但终究不是那种失了良心烂了根的人。他救过耿家人,耿家人记得;在遗留地进地宫时,耿重志也会着急他的安危。 而且,他死后会转世投胎,符堇却不行。他那厉鬼之身,天煞之魂,人间圣人度不了他,阴间的阴河水也洗不净他的煞气,也就注定入不了轮 分卷阅读215 回。 他若留在耿家,那在他百年后,去转世投胎之时,符堇也能有个容身之地。耿家又是玄术圈四大家族之一,他还可以在临终前,在耿家找一个顺眼的人,帮他暂时镇守符堇。 方夏同意留在耿家,但要他当个正经继承人,将来接任耿家家主,他十分坦白地告诉耿重志,让他当个正经的家主,那难度太大了,他根本没有管理一个家族的耐心和能力,最多也就给他们当个荣誉家主,带着符堇一起帮忙恐吓一下找茬的人。方夏这是不想族内琐事,耿重志也不勉强,他会给方夏安排协助的人,目前已经定下了耿朝林和耿立杰两人。 关于耿家老宅的产权,方夏也趁此提出交给其他人。住他还是会住在老宅,但产权真没必要归在他名下。对于这点,耿重志迟疑了一下,才松口同意。 和耿重志谈妥之后,方夏又带着符堇回了一趟鹊山观,跟他两位师兄上山祭拜马广平。方夏把从王邵坤尸体上割下来的头发,在他师父墓前烧了,告知他师父,凶手伏诛,让他一路走好。 祭拜完马广平,方夏找人在他母亲和师父的墓地旁边,再建一座墓地,用来安葬符堇的骨灰。方夏问过符堇想要葬在哪里,也找了许多山清水秀墓地,但符堇却选择了离着鹊山观不多远的这座无名小山。 方夏让人建的是双人墓,在他百年之后,他的骨灰就跟符堇葬同一个墓穴。 把墓地的要求仔细跟工人说清楚后,方夏又和符堇一起去了一趟k市,把从地宫带出来的,那撮将军的骨灰,送到徐水镇八角木塔顶层的神龛前。那将军是魂魄虽然消散了,但至少将骨灰带到他的牌位前,让这位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不至于人间处处是空塚。 安置完将军的骨灰,方夏挑了几个适合旅游的城市,玩了一段时间,等到符堇的墓地差不多快建成的时候,才重新折返q市。 方夏要跟符堇结阴婚。给符堇的骨灰下了葬之后,他又开始准备结阴婚的物件,还找单义春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 到了那天,等到日落西山,方夏穿上黑底红绣纹的唐装,整理好要带去墓地的东西,准备出发。 符堇穿着跟方夏同款的唐装,把方夏长得快触肩的头发扎成一束小辫子,随后又帮他整了整挂在脖子上的龙纹玉璧。这块玉璧是符堇出生时,他父皇给他的,他生前一直戴在身上佩饰,之后成了他的墓葬品。之前从地宫带出来后,他便送给了方夏,作为镇封他的媒介,也是信物。 方夏也跟着低头,摸了摸今天特意挂在衣服外面的龙纹玉璧,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方夏:“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上山吧。” 符堇:“好。” 阴婚只有当婚人可以上山,其他活人不能跟随,单义春送方夏他们出了道观,就只能折返了。 等方夏和符堇到了山上,天幕已黑,星辰却是分外璀璨。 方夏在符堇的墓前,烧了用红线绑着,写着他们生辰八字的婚书。待火燃尽,方夏又牵着符堇,走到他母亲和师父的墓前。 他们并肩而站,一起躬身朝拜—— 一拜天地神明,姻缘由天证。 二拜高堂长辈,此生不相负。 三拜执手之人,定这阴阳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