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记》 第一章白骨森森 这是他被绑架的第三十一天,也是断水断粮的第五天。 五天了,听不到任何的人声和脚步。 他并不知道家人是否缴纳了赎金,但是有一点非常清楚,自己被绑匪遗弃了。 大海深处的某座荒岛吧!能够听到巨浪拍岸的声音. 没有窗,仍然能够闻到海水咸腥的味道。 饥渴难耐! 咸腥的空气通过鼻腔吸入肺腑的时候,就像是流过了一条灼热的火线。 早已磨破的双手继续抠挖着墙面,墙面上有块岩石已经松动,其实在他被关入这里的第一天就现了这个秘密,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成功将它移出这面陈旧的墙体。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许在失去所有的力量之前,可以移开这块石头。 命运还不算太坏,至少没有被暴力撕票,他悄悄鼓励着自己,虽然潜意识中不停有声音在嘲笑着他的自我安慰。 一张张嘲讽的面孔蜂拥到脑海中。 …… 放着显赫的家业不去继承,却选择成为一个三流的漫画家? 这是最后一期了,销量实在是太差了! 你没天分的! 我没你这个儿子!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了严重幻觉,出一声嘶哑的大吼,双手用力一推。 那早已松动却倔强排列在墙体之间的岩石终于不再坚持,咚!的一声落在了对面,墙面上出现了一个脸盆般大小的洞口。 内心中的狂喜令精神为之一振,可当他看到墙体另外一侧同样浓郁的黑暗,闻到比这边还要污浊的空气,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只是另外一间囚室罢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双膝跪了下去,下颌抵在洞口的下缘呆。 死一样的寂静。 精神濒临崩溃,视野中出现了微弱的蓝色光晕,就像他脆弱的生命,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 黯淡的双眼被微光照亮,失去希望就意味着死亡,在真正的死亡来临之前,不可以! 用力吸了口气,努力从墙洞爬了过去,岩石粗糙的表面擦伤了他的身体,他并不介意疼痛,至少疼痛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依然存在。 刚刚钻出墙洞就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缺乏脂肪的缓冲,很痛! 他躺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等体力稍有恢复,就爬起来慢慢靠近那蓝色的微光。 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褐色的长袍早已腐烂,左手被他自己的身体压在身下,右手伸得笔直,露出袖口的手掌皮肉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右手紧紧握着得是一支三寸多长白色的笔。 蓝色的微光来自于笔尖,借着微弱的光芒,依稀看出这支笔是用白骨雕刻而成,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可以让一个人到死都攥住不放? 他试图将白骨笔从死者的手中拽出,只是轻轻一拽,就带下了整条臂膀,确切地说只是骨骼,靠近肱骨头的地方齐齐断裂,应该不是拉扯所致,一看就是刀斧之类的利器所伤。 颤抖的手搜索着死者的身体,棕色长袍内包裹着残缺的骨架。 死了不知多少年,生前也许遭遇了和自己同样的命运。 掰开死者白骨嶙峋的手指,好不容易才将这支笔取了下来。 三寸多长的骨笔,质地如玉,雕工精美,笔杆上刻满了古朴美丽的符文,不知这符文代表怎样的意义。 这支笔装饰的意义多过实用,奇怪的是,当他握住白骨笔的时候,光芒似乎比起刚才似乎要强烈了一些。 没有任何意义,再美丽的光芒也不能让自己死里逃生。 环视这间囚室,和他的那间一样,没有窗户,四壁空空,好像又不一样,这房间竟然连门都没有。 没有门窗,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更像是坟墓。 这个人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利用白骨笔的光芒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在其中的一面墙壁上,看到了一幅尚未完成的画。 一扇门! 一扇画在墙上的门,只是用石子在墙面上勾勒了底稿。 旁边还提写着两句诗: 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者,回想起死者刚才的体位,应该是想在死前完成这幅壁画吧。 兔死狐悲的感觉,能够理解死者的心情,画一扇门离开这里,无法实现的奢望罢了! 笔尖似乎比起刚才又明亮了一些,也许是错觉。 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像他一样死去,就这样死去吧!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做不了。 低下头,准备在死者的身边躺下,至少这样死去,不算寂寞。 却看到笔杆上的符文逐一亮了起来,精神错乱了吗? 他很快就现了原因,磨破的掌心还在不断流血,鲜血沾染到了笔杆上的符文,被血浸染的符文逐一亮起。 笔尖的光芒更加强烈了,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拿起白骨笔在墙面勾好的底稿上轻轻描了一笔,笔尖接触的地方马上亮起了蓝色的线条,就像是点亮了深夜霓虹。 想不通其中的化学作用,也许还应该做些什么,至少可以帮助死者完成他的遗愿,就算是自己打扰他宁静的补偿。 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不久就要到来的死亡,生命中的最后一幅画吧,他很快就完成了整幅壁画,包括门上的花纹和符文。 即便是三流漫画家的眼中这也不算是一幅完美的作品,可随着线条流动的蓝色闪光却让这幅画面变得如此生动。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他想了想,在门的旁边熟练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浪。 秦浪伸出右手落在闪烁着蓝光的壁画上,心中默默祭奠即将逝去的青春生命,如果真是一扇门该有多好! 他的手轻轻推了一下,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画上去的房门竟然被他推开了一条裂缝。秦浪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才继续推了一下。 吱吱嘎嘎的声响中房门缓缓向外开启,门外的一切都是未知。 在未知和死亡之间选择,多数人会选择前者,秦浪也是如此。 上苍在关上一扇窗的同时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他必须向前走…… 走入未知,身后的房门就彻底关闭。 没有回头路! 白骨笔彻底失去了光芒,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周围变得狭窄起来,开始还能直立行走,很快就不得不猫着腰,到最后变成了匍匐爬行,还好他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微弱的光线。 秦浪努力爬行着,求生的渴望让他暂时忘记了饥渴和伤痛。 越来越近,似乎能够感觉到清冷潮湿的空气。 还有…… 唢呐的声音。 茫茫大海中的孤岛上怎么会有人吹唢呐? …… 人生在世一场虚,生死谁个难料的,大哥去了逍遥地,从此难有相会期,今天我送路一里,风吹白花落孝衣,个个哭得花落地,你看凄惨不凄惨。今送大哥二里地,风吹杨柳惨兮兮…… 秦浪终于爬到了地洞的出口,外面夜雨潇潇,距离他五十米左右的山下,一支送葬的队伍正在冒雨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是乐队,随后是三名披麻戴孝的男子,再往后是分别由八条大汉扛抬的两具红色棺材,色彩鲜艳,殷红如血,在阴暗的夜里尤为显眼。 送葬的队伍有五十多人,身披重孝的三人一边吟唱着送葬歌谣,一边抛洒着纸钱。 ……今送大哥路九里,兄弟姐妹来得齐,把哥送到青山里,青山为哥穿孝衣…… 秦浪逃出生天原本欣喜若狂,正准备张口呼救,可没料到一出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暗叫晦气,也暂时放弃了呼救的念头。 雨并不大,风却很急,无数纸钱随着夜风飘舞翻滚,几片纸钱飘落在秦浪藏身的洞口,一片饱含雨水的纸钱刚巧蒙住了他的右眼。 秦浪伸手去揭掉纸钱,指尖落在面庞上的时候却刮擦出刺耳的声响,皮肤的触感前所未有的坚硬生涩,就像是摸到了一块没有温度的骨头。 心中有些诧异,低头向右手望去,此时夜空中刚好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整个山峦映照得亮如白昼。 看到一只白骨嶙峋的手爪,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死人! 左右看了看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莫名的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捏住了他的内心,秦浪战战兢兢活动了一下右手,却看到一只沾满红泥的白骨如同蜘蛛一样在眼前蠕动。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贴离地面的地方炸响,整个天地为之一振,然后一道宛如巨蟒般的紫电扭曲撕裂了浓黑如墨的夜幕。 第二章 红裙与绣花鞋 秦浪抬起两只手,看到两只没有皮肉的白色骨爪在夜风中颤抖着,这白色的骨爪分明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出惊恐的大叫,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飘零的纸钱随着雨丝不停飘落在他面前泥泞的红土地上。 送葬的队伍正在经过他前面的道路。 唢呐声、哭泣声响成一片,近在咫尺,秦浪却充耳不闻,脑海中只是在反复询问自己。 我死了吗? 不然我怎么会变成了一具白骨? 那道门,一定是那道门改变了我! 嘭!嘭!嘭! 沉闷的敲击声将秦浪拉回到现实之中。 声音从第二具红色的棺材内出,两具红色的棺材同时下葬。 瞑婚? 秦浪屏住呼吸,如果他还有呼吸的话,目送第二具棺材从他的眼前经过,清晰地听到棺椁中有竭力挣扎的声音? 活埋? 殉葬?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心中,此时他才现,那群送葬的人虽然都穿着白色的孝服,可是他们的腰间都悬挂着刀剑,这些人的相貌大都凶恶狰狞,看面相就不是好人,像极了当初绑架他的劫匪。 秦浪躲在地洞里不敢出声,如果自己以现在白骨森森的形象走出去,恐怕吓不死别人反而要被人活活打死。 凌乱了! 搞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是死。 下葬的地方就在他右前方二十米处,墓穴已经挖好了。 为一名高瘦的黄脸男子道:“大哥,您就好好去吧,我们抓了妖女给你陪葬,让她陪着您泉下天天快活。” 果然是活埋,那第二具棺材里面竟然是一个活人,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给死人陪葬这么反人类的事情。 不行! 报警! 秦浪义愤填膺考虑如何阻止惨剧的生,可当他看到自己的双手,顿时泄了气,自己都成了一具白骨,又能做什么? 低空一个炸雷响起,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摸到光秃秃的骷髅头,哪有什么耳朵,只剩下两个黑洞,失去肉体的失落感在心中不断蔓延。 雨突然就大了起来,葬礼也变得潦草起来,黄脸男子指挥匆匆将两具棺椁下地,然后就将填土埋坑的工作交给了两名手下,带着其他人顶着大雨回去了。 送葬的队伍走后,只剩下两名大汉在那里填土,高个子那个骂咧咧道:“娘的,为什么每次苦差事都是我们。” 矮胖的那个叹了口气道:“三哥,谁让咱们是新人。” “草!老子不是因为杀了人被官府逼得无处藏身,根本不会看上这小小的黑风寨。” “嘘!小点声,千万别被人听到。” “怕个屁啊!深更半夜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三哥,别抱怨了,咱们赶紧干完走人。” 秦浪虽然没有了两只耳朵,可听力好像比过去更加敏锐了,听这些人的对话应该都是强盗,反正不是好人。 嘭!嘭!嘭! 红色棺材中的挣扎还在继续,从急促的敲击声就能够体会到她此时的绝望。 高个子强盗铲了一锨粘稠的红土丢在了棺盖上。 “就这么把她给埋了,真是可惜呢。”矮胖强盗感叹道。 高个子强盗刚铲了一锨土,听同伴这么说没有继续填土,将手中的铁锨狠狠插在了土堆上,低声道:“你有多久没碰女人了?” 矮胖子吞了口唾沫,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没那个胆子,摇了摇头道:“三哥,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干活吧。” “孬种!咱们来黑风寨三个月多了,什么好事儿都没轮上,苦差事全都是咱们的,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就这么给埋了,太可惜了。” “可是大当家就死在这妖女的手里……” “大当家个屁,死人一个,活着对咱们呼来喝去,死了还要霸着美女不放,他不能享用,咱们替他享用。” “可是……” “怕什么,最多一个时辰,咱们快活后再把她埋了,谁会知道?” 矮胖子终于被同伴说动。 两人说干就干,跳下墓穴。 秦浪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心中已经反感至极,这两人都是穷凶极恶的强盗,对棺材中被活埋的女子非但没有同情心反而生出邪念,实在是罪该万死。 矮胖子看到棺材四周都贴着黄色符纸,夜风吹拂,黄色符纸啪啪作响,仿佛有十多只无形的小手正在不停拍打着棺木,他压低了声音。 “这上面是镇棺符纸,如果撕掉会不会有麻烦?” 一声炸雷响起,矮胖子吓得猛一哆嗦,有些后怕地看了看夜空。 “怕什么?又不是死人?就算是死人也没什么好怕,妖魔鬼怪都是编出来的,反正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过。” 高个子大汉伸手将棺材上的黄色符纸撕去,矮胖子看他撕掉符纸,好像也没遭到什么报应,于是就壮着胆子将面前的符纸撕掉。 两人交递了一下眼神,抄起起撬棍撬起棺盖的一角。 棺材里面的人不知是不是已经闭过气去,突然不再挣扎了,里面声息全无。 两人合力撬起棺盖,此时雨小了一些,棺钉被起开的时候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像是饥饿的狼咀嚼着骨头。 秦浪心中暗骂这两人卑鄙,左右寻找可用的武器,随身能用的唯一工具就是他带来的那只骨笔。 他看到前方有不少石块,悄悄从地洞中爬了出去,地洞的周围全都是红泥,被雨水浸透的红泥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他的移动几乎没有出声音。 爬出地洞,隐约听到缥缈的童谣声: 七月半,开鬼门儿,鬼门开了出鬼怪,鬼怪苦,卖豆腐,豆腐烂,摊鸡蛋。 鸡蛋鸡蛋磕磕,里面坐个哥哥,哥哥出来上坟,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面坐个姑娘姑娘出来点灯…… 秦浪毛骨悚然,因为风吹雨打这童谣断断续续,似有似无。 此时那矮胖子忽然朝这边看来,秦浪慌忙藏身在一块墓碑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就是从身后的这座坟墓里爬出。 “三哥……三哥,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 空中一连串炸雷响起,高个强盗怒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哪有什么人唱歌?是风声!” 秦浪心中暗忖,风声?不对吧,明明自己也听到了。 双目已经适应了周围的环境,低下头,僵硬的颈椎关节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秦浪白骨嶙峋的后背紧张地贴在墓碑上,骨头碰撞在墓碑上不小心又出啪!清脆的响声。 有些无奈地闭上双眼,好像没什么效果,这大眼眶子根本就闭不上。 ——没眼皮! “三哥,好像有人在放炮!” “滚蛋!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高个强盗心里也开始毛了,可欲望还是战胜了恐惧,终于将棺盖的边缘都撬开了,招呼同伴一起将棺盖移开。 白色的骨爪抓住了拳头般大小的石头,铅球般沉甸甸的份量,利用野草隐蔽着只剩下骨骸的身体,匍匐爬行,雨落在身上,冲刷掉骨头上的红泥,红色的泥水顺着洁白如玉的骨骼流下,殷红如血。 两名强盗似乎有所觉察,同时回过头来,无处藏身的秦浪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装死。 本色表演。 非常自然。 “死人!” 高个强盗看到了趴在红土地上的秦浪,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奇,反而松了口气。 附近有条白骨沟,里面堆满死人的骸骨,没有一万也有九千,皆因这里百年前曾经生过一场大战,山坡上见到散落的骸骨并不稀奇,附近胆大的牧童甚至拿骷髅头当球踢,可完整的并不多见。 “三哥……刚才来的时候好像……好像没见到……那堆骨头……” “刚才雨那么大,根本看不清周围,我说你烦不烦?害怕你就过去看看,别影响老子快活。”他双臂用力将棺盖又推开了一些。 鲜红如血的长裙,白色的袜子,红底绿花的绣花鞋。 刺激! 咕咚! 口水下肚的声音,用尽全力将棺盖掀开,矮胖子仍然回头张望着。 “看什么看啊?快帮忙呐!” 矮胖强盗如梦初醒,这才过来帮忙,两人合力终于将棺盖掀到了一边,夜空中狂舞的闪电照亮了棺椁中的女子。 头戴凤冠,身穿红裙,青春美好的身体被绳索紧紧捆住,显得越凸凹有致,脸上没有盖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金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描画着古怪的符咒。 第三章 我是主人 高个强盗狞笑着准备去揭开符纸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转身怒视同伴:“为什么摸我?” “我没有……三……三……”矮胖强盗惶恐地指着他的背后。 高个强盗猛地转过身去,看到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居高临下扑了过来,白骨嶙峋的右爪高高扬起石块狠狠砸中了他的面门。 秦浪对自身的力量缺乏准确的评估,只知道如果自己失败,不但自己要玩完,棺材中的人也要遭殃,这一击倾尽全力,力求一击必中。 高个强盗来不及反应,被拍了个正着,应声倒地。 秦浪的这一击太狠,直接将他的面门拍扁,石块深深楔入面门里,眼珠子都挤出来了。 矮胖强盗吓得当即就尿了裤子,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战斗的能力,拔出明晃晃的钢刀,照着秦浪的胸口就捅了进去。 全都是刀头舐血的狠人,就是靠杀人过活,出刀直奔要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秦浪眼看着钢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他本来想躲,可对方的出手实在是太快了,只吓得魂飞魄散。 刀已经将他身体刺穿,感觉到任何的痛感,难道是扎得太深?秦浪低头望去,钢刀倒是穿透了自己的身体,不过是从前面肋骨刺进去从后面脊梁骨右侧穿了过去,又不是血肉之躯,压根没受到伤害。 矮胖强盗刺完这一刀才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个镂空的骨头架子,慌忙往外拔刀,可钢刀偏偏被对方的肋骨给卡住了,双手用力一薅,连刀带骨头全都给拽了过来。 秦浪这时候出手了,扬起手中的骨笔对准矮胖子的左眼,狠狠扎了进去。 噗! 白骨笔深深扎入对方的眼眶,笔尖直贯颅脑,矮胖强盗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就一命呜呼。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秦浪接连杀了两人,虽然这两人都是恶贯满盈的强盗,死有余辜,可生平头一次杀人仍难免心悸。 用力喘了口气,嘴巴张得够大,也感觉胸脯凉飕飕的,不过是风吹肋骨凉,这瘦骨嶙峋的身体根本不裹风,再大的嘴巴也吸不进一口气。 踩住矮胖强盗的胸膛,将白骨笔从他眼眶里拔出来,还好骨笔没有损坏,染血的笔尖似乎又露出了微弱的光芒。 这白骨笔有些邪性,遇血就会光,看来血可以激活笔的灵性。 将白骨笔收好,左臂尺骨和桡骨之间的空隙是个收藏骨笔的好地方,嵌进去刚刚好。 棺盖已经打开了,里面的红裙女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秦浪伸手将蒙在她脸上金色的符纸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洁白如雪的俏脸,两泓秋水般的明眸瞪得滚圆,虽然小巧的嘴巴被塞住还是能看出是位天然美女,看到眼前晃动的骷髅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恐惧, 秦浪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将她含在嘴里的布团给拽了出来。 少女松了口气,可接着就看到秦浪举起了明晃晃的钢刀,误会他要砍自己,出一声足以撕裂深夜的尖叫。 实在是太刺耳了,秦浪慌忙捂住他没有耳朵遮蔽的耳洞,张大了嘴巴也出了无声的呐喊,钢刀脱手掉在了棺材里,刀刃砍在少女的左侧小腿上,一下就把红裙给砍开了,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肌肤,小腿上顿时多了一条刀痕,鲜血流了出来。 少女因为疼痛出更夸张的尖叫。 看到捂住双耳阻挡噪音的骷髅,本能反应过后终于过渡到了冷静期:“你……你要帮我?” 刚才棺材外面的对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之所以不敢挣扎了是在装死,希望装死能够让两名强盗放弃他们无耻的想法。 秦浪点了点头,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带上了骨节相撞哗啦哗啦的音效,有点摇滚。 少女如释重负的表情透着满满的得意:“我的召唤术果然有用!” 秦浪黑洞洞的眼眶望着自我感觉良好的她,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她召唤出来的亡灵? 好看的外表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万里挑一。她应该属于前者,自己才是后者。 “捡起钢刀,帮我松绑!”少女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秦浪正想这么做,从棺材里捡起了钢刀挑断了她身上的绳索。 头戴凤冠身穿红裙的少女从红色的棺材中缓缓坐起,这画面在夜色中显得尤为诡异。 秦浪呆呆看着她,虽然救了人却没有多少喜悦感。 认清了自己白骨森森的现实,心情重新变得恶劣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变成了一个什么东西?难道这是个人鬼和谐相处的世界? 少女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念些什么,突然她伸出手来。 啪! 一巴掌拍在秦浪光秃秃的脑门上,却是在他的额骨上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这巴掌不轻,秦浪被拍得猝不及防头晕脑胀,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应该说是骨盆。 “我叫白玉宫,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为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凭什么? 秦浪两只黑洞洞的眼眶子望着自鸣得意的妖女白玉宫,在我脑门上拍张草纸就把我当成你私有财产了? 白玉宫看了一眼惨死在旁边的两名强盗,没有感到害怕,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死有余辜! 果然是妖女,心狠手辣,没有同情心。 她本想从墓穴中爬出去,可看到周围黏稠的红泥,不由得颦起了眉头,向秦浪招了招手。 美女多半都有洁癖,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秦浪站起来到她身边,白玉宫拍了拍他的肩膀:“蹲下!” 秦浪暗自好笑,这小丫头自我感觉太好了,真以为一张符纸就能把我完全给控制了? 无所谓,配合她演一会儿,在白玉宫的面前蹲了下去,白玉宫撩起红裙踩在他的左肩关节上,露出光溜溜的两条长腿,居然没穿秋裤。 白玉宫足底力准备一跃而起,谁曾想秦浪肩胛骨此时突然一沉。 白玉宫虽然成功起跳,可在跳起的刹那脚下一软,顿时失去了平衡,惨叫着摔倒在泥地里,头顶的凤冠也摔落在了远处的泥地里。 标准的狗啃屎! 泥猴子一样的白玉宫从红泥浆里抬起头来,哭丧着脸抱怨道:“笨蛋!你真是个笨蛋骷髅啊!快扶我起来!” 秦浪轻轻一跃,非常轻松地从墓穴里跳了出去,没有皮肉的负载弹跳也轻松了许多,他伸手将白玉宫扶了起来。 白玉宫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事已至此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秦浪暗忖,好好的棺材你不踩,非得要踩我肩膀上位,摔你活该,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美女也没了怜香惜玉之心,难道忽然对女人没兴趣了? 低头看—— 好像没那个系统。 第四章御灵渡甲 白玉宫抬头作望天状,雨水很快洗净了她脸上的红泥,这会儿功夫已经完成了逃出棺材之后的最新一轮完整思考。 “我师兄还在黑风寨,我们必须要救他回来。” 秦浪一动不动站在她身边,瓢泼大雨将他的骨骸冲洗得干干净净,白森森的很刺眼。 我们? 我不认同! 白玉宫两只好看的白嫩小手不停揉搓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来回走:“怎么办?怎么办?” 连续走了三个来回,在秦浪的面前停下:“怎么办?” 秦浪黑黑的眼眶望着黑黑的雨夜,他也在思考,没有眼珠为什么我看得见? 这个白玉宫好像有点二百五,你问我干什么?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白玉宫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秦浪,这肆无忌惮的目光让秦浪产生了一些羞耻感,我好像没穿衣服嗳,我是个爷们……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空空如也,是个前面应该加上曾经。 过去看性别可以直接通过第一性征,现在分辨自己是个男人只能依靠骨盆大小了。 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脱光衣服会有羞耻感,可当扒光皮肉的时候,羞耻感居然神奇的消失了。 白玉宫伸出右手捏住秦浪的下颌骨,有些暴力地往下一拉,秦浪猛一低头,颈椎骨骼出咔啪一声脆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么办!” 白玉宫松开手向秦浪道:“去,把赵虎头的棺材打开。” 赵虎头就是那个死去的山大王。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诡异世界?她到底想干什么?” 秦浪带着满心的迷惑重新跳下了墓穴,捡起地上的撬棍,轻轻松松就撬开了赵虎头的棺盖,他现自己变成白骨骷髅之后,力量比过去大了许多,刚才两名强盗费了半天的力气,他现在一蹴而就。 在白玉宫看来这骷髅是自己召唤而来,灵活有力,而且非常听话,也应当十分忠诚,总算有了一些安全感。 白玉宫命令秦浪将赵虎头的尸体从棺材里扛出来,秦浪撬棺扛尸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利用黄色的符纸涂涂改改画画写写,莫测高深的样子。 秦浪总觉得她的表现形式大于内容,之所以配合她,是因为他想通过白玉宫了解这个世界真实的状况,可目前他还没有找到恰当的沟通方式,从没有想过会产生那么大的沟通障碍。 白玉宫让秦浪扒去赵虎头的衣服,将画好的符纸分别贴在赵虎头的额头、心口、肚脐、掌心、足底。 赵虎头的尸体被扒了个精光,秦浪现这货胯下空空如也,伤口新鲜,应该是被人一刀齐根给切了,高度怀疑这事儿跟白玉宫有关。 白玉宫摘下青玉簪,黑色长流瀑般披散在肩头, 凌乱! 阴柔! 配上她的这身血红色的长裙。 简直 厉鬼一般! 白玉宫念念有词,手中簪散出青蒙蒙的光芒。 簪的尖端越来越亮,青光变成了白光,她用簪的尖端抵住赵虎头的胸骨,刺透皮肤之后缓缓向下滑动,随着青玉簪的移动皮肤迅开裂,切口齐整,犹如手术刀一般锋利。 秦浪看得目瞪口呆,白玉宫是要玩人体解剖吗?不过很快他就看明白了她只是想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罢了。 这么美的小姑娘居然是个变态!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白玉宫已经将死者的外皮完完整整剥了下来。 望着彻底被剥光的赵虎头,就像去了皮的橙子。 秦浪有些恶心,第一次感觉肉体比骨架还要恶心呢。 刚才一度表现出洁癖的白玉宫面对血肉模糊的尸体表现得很淡定。 她让秦浪将三具尸体扔到墓坑里,不用掩埋。 等秦浪做完这件事,她指了指那张人皮道:“进去!” 秦浪这才明白,她剥下赵虎头的人皮却是要给自己套上。 秦浪站在原地不动思考白玉宫的动机,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就是这么进化出来的? 啪! 白玉宫出其不意地在他后脑勺上又拍了一张符纸,青玉簪刺破指尖,手指在符纸上迅勾画:“一笔天地动,二笔鬼神惊!急急如律令,去!” 秦浪只能将错就错向那张人皮走去,不等他来到人皮前,人皮已经在符纸的承托下站立起来,夜风一吹,整张人皮顿时臌胀如球。 白玉宫化掌为指,一脸郑重道:“甲障附体!”她把人皮称为甲障。 人皮随着她的手势向秦浪飘了过去,将他包裹在其中。 秦浪感觉被人装入了一个大口袋里面,眼眶被这张人皮遮挡,看不到外面的景物。 随着白玉宫说了一声收,新鲜的人皮开始内缩收紧,就像套上了紧身衣,秦浪伸手想要扒开眼皮,看看究竟生了什么。 一只玉簪已经先行将他的眼皮挑开,自然还是白玉宫。 白玉宫左手挑起他的眼皮,先后将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塞进了他的眼眶,口中道:“真如动念,命魄生光,天光地相,命轮无常,急急如律令,转!” 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依然一动不动。 “转!” 白玉宫右手的食指顺时针转动。 秦浪尝试着转动一下眼珠,居然真的可以转动,白玉宫的手指突然变成了逆时针转动,秦浪继续配合。 白玉宫自吹自擂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我的御灵渡甲之术又有精进!” 秦浪无语,精进个屁,是老子配合你好不好! 冷风迎面吹来,将秦浪的肚皮吹开,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白玉宫伸手将裂开的人皮捏在一起,手中青玉簪沿着秦浪心口的接缝处游走,青光弥漫,经过的地方皮肤即刻融合在了一起,只留下了一条浅白色的线。 白玉宫手中的青玉簪显然是一件法宝,用来剥皮缝合得心应手。 为秦浪穿好人皮之后,白玉宫又帮他整理了一下细节,最后用青玉簪撬开了秦浪的嘴巴,将簪子一直探入他的咽喉,秦浪咽喉处青光弥漫,表皮变得透明,可以清晰看到他颈椎的骨骼。 白玉宫道:“灵谷传音,从现在开始,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秦浪点了点头,喉头忽然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救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秦浪吓了一跳,这声音分明就是他自己出来的,问题是他根本没想说话,难道这就是白玉宫所说的灵谷传音?声音由白玉宫的意念驱动,自己只是白玉宫的一个传声工具,人形音箱。 白玉宫嫣然一笑,秦浪没有猜错,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自说自话。 这妖女应该是个神经病。 还是个蹩脚的阴谋家。 白玉宫道:“穿上你的衣服,咱们这就过去。” 对秦浪而言赵虎头的这身皮囊等同于衣服,可真正想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得套上一层真正的衣衫。 大红吉服,新郎官的装扮。 这才想起这是**的礼服。 这世界 很神奇 很诡异 …… 第五章毛骨悚然 雨停了,天还未亮,白玉宫引着秦浪走向黑风寨,路不熟,幸好有送葬队伍的脚印指引,找到黑风寨并不难。 走出没有多远,看到有数百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在夜空中,被东南风一吹,向他们的头顶飘过。宛如群星掠空,蔚为壮观。 白玉宫停下脚步,抬头望着空中轻声道:“招魂灯!这帮山贼倒也有几分情义,师兄!我来了!” 秦浪看了一眼白玉宫,对她的营救计划已经非常清楚,她把自己装扮成黑风寨的老大赵虎头,目的是要用自己当人质交换她的师兄。 这妖女,漂亮、胆大、蜜汁自信,重情义,当然是对她师兄,但好像不太聪明。 她的师兄想必是位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青年,说不定还是白玉宫暗恋的对象,不然她何以刚刚脱险就要冒险前往黑风寨? 爱情让女人盲目! 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看出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且很伤人,秦浪刚刚才救了她的性命,一转脸她就要恩将仇报。 可以理解,毕竟在她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被她召唤的骷髅,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算了,反正已经是白骨一具了,索性帮帮她,多积点阴德,兴许能够早点转世投胎。 摸黑走了五里山路,来到半山腰,黑风寨就在不远处,灯火通明,山寨内正在举行追思宴。 只要想喝酒总能找到合理的借口。 白玉宫举起钢刀架在秦浪的脖子上,命令他往黑风寨的大门走去,在她眼中秦浪只是她召唤并制作的一个傀儡罢了。 用傀儡换师兄,值! 距离黑风寨大门还有半里地的时候,已经被箭楼上放哨的山贼现。 “什么人?” 山贼通过一个铜皮大喇叭高声喝道。 白玉宫身体藏在秦浪背后,秦浪张嘴道:“是我!我是你们的寨主赵虎头!你让老二刘定邦出来!”这些话其实根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全都是白玉宫利用灵谷传音出,可看上去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也是从他喉头出,就像是他亲口说的一样。 秦浪变成了白玉宫的提线木偶。 山贼闻声一怔,慌忙让人去请寨主过来。 寨主刘定邦就是今晚主持下葬的黄脸汉子,赵虎头死后他就当仁不让地转正成为黑风寨的新寨主,这才开心几个时辰,听说赵虎头又复活了。他本来不信,可登上箭楼一看,两名身穿大红寿衣的男女披头散地站在门外,前面那个可不就是已经死去的寨主赵虎头。 白玉宫娇声道:“黑风寨的人都给我听着,马上放了我师兄,不然我杀了你们的寨主赵虎头!”马上把刀架在秦浪的脖子上。 二寨主刘定邦皱了皱眉头:“这疯女人是谁?” “好像是那妖女,前面那个好像真是寨主……” 刘定邦冷冷道:“大哥已经死了!当我们三岁孩童吗?放箭!” 一群手下以为听错了:“什么?”自己人也要杀? 刘定邦重复道:“放箭!格杀勿论!” 管他是不是赵虎头,好不容易才坐上的交椅总不能还没捂热就交出去,没门!无毒不丈夫! 白玉宫用灵谷传音继续道:“兄弟们,是我!赶紧把人放了。” 刘定邦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瞄准了赵虎头的胸口,一箭射了出去。 咻! 羽箭追风逐电般穿透夜幕,高奔行的镞尖撕裂空气出尖锐的嚣响。 白玉宫没料到山贼连谈都不谈直接出手射杀,而且目标锁定了赵虎头。 被刀架脖子扮演人质的秦浪处于有效射程内,根本来不及躲避,变成了一个活靶子。 噗! 羽箭的镞尖就从他前胸钻了进去从后背露了出来。 白玉宫吓了一跳,出于本能反应将秦浪一把推了出去,本来作用是人质,一旦生状况就变成了挡箭牌。 一专多能。 秦浪的身体毕竟除了皮就是骨头,没起到多大阻挡作用,羽箭洞穿了他的身体继续射向白玉宫。 白玉宫慌忙后仰,小腰下得真好,成功躲过这一箭的射击。 新寨主既然开了头,其他的山贼也不甘落后,一个个弯弓搭箭瞄准大门外的两人开始射击。 咻!咻!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此起彼伏。 秦浪见势头不妙,转身就跑。 这帮山贼没义气,不讲武德! 白玉宫比他启动得还快,躲过刘定邦的那一箭之后马上进入了逃跑模式。一边逃跑一边给秦浪下命令:“掩护我,帮我挡住飞箭。” 秦浪本来就在她身后,不是他想当挡箭牌,而是山贼把他当成了赵虎头,目标就是他,新寨主要格杀勿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干就完了! 飞蝗般的乱箭已经有几十支插在他后背上了,虽然感觉不到疼,可被插得跟箭猪似的,秦浪撒开两条大长腿没命狂奔。 白玉宫嫌长裙累赘,撩起红裙,露出两条长长的大白腿,逃得匆忙,绣花鞋已经跑掉了一只。 一只鞋也不妨碍她成为风一样的女子。 脚底板刺痛,顾不上了,她可不想被射死,还好自己召唤的骷髅够忠诚,跟在后面给自己挡箭。 一个鲜红色的身影倏然从她右侧了过去。 白玉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人已经把她甩开很长一段距离了。 如果说她是风一样的女子,那货就是闪电一样的男人,披着赵虎头外皮的白骨骷髅居然逃得比她还快。 白玉宫这个气啊,不是说好了让你保护我,给我挡箭吗? 忠诚! 建立召唤契约的基础就是忠诚! 还好两人一前一后已经逃出了弓箭的射程。 刘定邦岂能轻易放过他们,一声令下,黑风寨的五十多名山贼倾巢出动,一场暗夜追杀全面展开。 秦浪一边奔跑一边撤掉身上的大红寿衣,迎风奔跑,这身宽袍大袖的衣服实在累赘。 白玉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嗓子都喊破了:“你给我回来,你得保护我……” 凭什么? 秦浪边脱边跑! 完全失控了,眼看着他狂奔,眼看着他脱衣,眼看着他裸奔…… 白玉宫意识到自己的召唤术出了大问题,连这么低等级的白骨骷髅都控制不住。更麻烦的是,五十多名山贼在后面穷追不舍,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白玉宫的两只绣花鞋全都跑掉了,红裙撩到了大腿根,可还是累赘,湿漉漉的,还有点裹风,风阻大了肯定影响她奔跑的度,所以她才会被远远甩在后面,那不要脸的骷髅居然知道脱衣服,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 白玉宫悄悄提醒自己——本姑娘就是死也丢不起这人。 脚掌又被刺了一下,很深,血在流! 白玉宫就快绝望了,这该死的骷髅实在是太自私了。 狂奔中的秦浪猛然停下了脚步,前方道路中断,出现了一条宽约五十米的壕沟,壕沟里面白骨累累,磷光点点,这里就是白骨沟,百余年前附近曾经爆了一场战争,打扫战场的时候就将死去将士的尸体扔在了这山沟里,多达万具,经过百年风吹日晒,早已腐化为累累白骨,当地百姓也将之称为万人坑。 秦浪及时停下脚步,白骨之身收放自如。 白玉宫却仍然没命狂奔,等她现前方状况的时候已经收不住脚步了,惨叫着向白骨沟冲去,出于本能,一把就抓住了秦浪的手臂。 秦浪被她死死拉住从白骨沟的边缘掉了下去,沿着陡峭的沟壁翻滚坠落。 秦浪不出声音,白玉宫却尖叫不停,两只手死死抱住秦浪,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了。 掉到底部的时候,秦浪的身体先着地,白玉宫则非常幸运地趴在了他的身上,十多根尖锐的骨头残端刺入了秦浪的后背,魁梧的身体迅瘪了下去,秦浪产生了安全气囊的作用。 无论他情愿与否,都成为了白玉宫的垫背。 白玉宫忍痛从秦浪的身上爬了起来,顾不上看这骷髅是不是已经被她给压散架了,先从周围挪开几具骸骨盖在身上。 她的脑子在关键时刻也是很好用的,至少知道合理利用周围环境保护她自己。 自私的女人。 秦浪慢慢坐了起来。 白玉宫看他坐起,担心他暴露目标,低声道:“别动,千万别动!” 秦浪只当没听到,低头看了看,肚皮已经敞开了一个尺许长的大口子,里面的白骨都暴露出来,双手抓住肚皮的裂缝,用力向两边一扯。 嗤啦! 没费多大功夫就将罩在身上的皮囊整个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再把两只眼睛抠出来远远扔了出去,然后就地躺在了白骨堆里,就是那么和谐,那么自然。 白玉宫透过白骨的缝隙,眼看着这货的举动,彻底懵逼了,自己没让它这么做啊?这骷髅难道有自主意识?这头脑简直是狡猾透顶。 命魂仍在,七魄未散。 心念及此,毛骨悚然! 第六章 妖女出来吧 黑风寨的山贼已经追到了白骨沟,刘定邦身先士卒,沿着斜坡进入白骨沟搜索,今天如果找不到赵虎头的尸体,他将寝食难安,明明看到几十支箭射中了赵虎头,这厮居然还有力气逃跑。 难怪之前他是老大,身体太强壮了。 一旁亲信气喘吁吁道:“寨主,您……难道不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诡异?” “什么意思?” “我听说这白骨沟附近经常会有鬼魂出没,今天又刚好是七月十五……” 刘定邦哈哈大笑道:“哪有什么鬼魂?老子的诨号是什么?” 亲信一脸谄媚的笑容:“是小的多虑了。”刘定邦的诨号叫鬼见愁,出了名的胆大。 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略有弹性的东西,刘定邦愣了一下,抬起脚,借着灯笼的光芒望去,刚刚踩到得是一颗血淋淋的眼球。俯身拾起那颗眼球,盯着看了看,捏了捏,闻了闻,还算新鲜。 不远处传来手下的惊呼声:“寨主,寨主!” 刘定邦扔下眼球一脚踏扁,围成一圈的山贼闪开缺口,在他们围拢的地方摊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人皮,刚刚现的。 刘定邦从一人的手中拿过灯笼,照亮那张人皮,看到胸膛处熟悉的虎头纹身,打心底吸了口冷气,这张皮的主人是赵虎头无疑,太惨了,皮都被人生剥了,下手比他们这些职业山贼的都狠。 抽出佩剑,将人皮挑起翻转,看到背后密密麻麻的破洞,联想起刚才赵虎头被射中几十箭仍然亡命狂奔,一股冷气沿着脊椎向上蹿升起来。 “寨主,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刘定邦虽然心中有些毛,可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不能露出任何的怯意,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怕?这种拙劣的障眼法也只能骗过你们,我早就看出来了,是那妖女剥了大哥的皮,又让同伙伪装成他的样子,给我仔细搜,就算将这白骨沟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妖女,先叉叉后咔嚓,为大哥报仇雪恨。” “是!” 一群山贼听到先叉叉后咔嚓突然就士气大振,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白玉宫此时距离他们不到十丈,躲在白骨堆里,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太天真了,以为能用赵虎头换回师兄,可低估了山贼的冷血和恶毒,尤其是这个二当家,他巴不得赵虎头早死。 最麻烦的是,这群山贼还没有就此收场的意思,还要抓住她先叉叉后咔嚓,人心险恶如斯。 透过白骨缝隙,看到秦浪就躺在那群山贼的身边,近在咫尺,也没有任何人对这具骷髅产生疑心。 这厮安全了,可自己越来越危险。 白玉宫秀眉一颦,计上心来,自己的召唤术可能修炼不到家,时灵时不灵,兴许这会儿又灵了呢,只要召唤那骷髅,让它吸引这群山贼的注意力,自己就能脱身了。 白骨沟无疑为施展召唤术提供了最好的条件,成千上万的骷髅,成功率应该很高,总有那么一小只会听到我的召唤。 白玉宫开始重新施展她的召唤术。 很投入,很认真,但是没有任何惊喜。 “血!” 有山贼已经现了血迹,白玉宫逃跑中跑丢了两只鞋,脚底板都被扎破了,鲜血印在白骨上十分醒目,逃得匆忙,哪还顾得上掩饰血迹。 刘定邦循着血迹望去,看到了靠近北岸的白骨堆,还看到了一小片露在白骨堆外的红色。 那是白玉宫身上红裙的一角,在夜风中摆动,就像是一只不断招展的小手。 太明显了! 暴露了! 刘定邦挥了挥手,几十名山贼同时向这边聚集,踩在白骨上出咔啪咔啪的声音。 刘定邦一脚踩在秦浪的脑袋上,装死状态的秦浪有些犹豫,是不是应该帮帮白玉宫? 可山贼太多了,强出头又担心让他们把自己的这身骨头给强拆了? 刘定邦走过,又有一名山贼踩在秦浪的头骨上,他没有马上离开,因为他被秦浪左臂微弱的光芒所吸引。 秦浪的左臂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这名细心的山贼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可能是宝石之类,他抬脚踩在秦浪的左臂尺骨上,生怕别人现,等到其他人全都走远,这才移开脚,躬下身,看清了那是一支嵌在骨头缝里面刻满花纹的白骨笔,笔尖还散着微光。 一定是宝贝! 山贼心中窃喜,趁着同伙没注意,伸手准备将白骨笔从骨缝中抠出来。 这支白骨笔对秦浪而言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正是这支笔将他带到了这个诡异的世界,如果失去就可能失去探寻真相的机会。 秦浪一把抓住了山贼的右手,白骨嶙峋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了山贼悬挂在腰间的短剑。 没有任何的犹豫。 噗!的一剑捅进了山贼的上腹,剑锋四十五度朝上,捅破他的横膈膜,刺入他的心脏。变化生得太过突然,山贼甚至都没来得及叫出声,趴倒在了秦浪的身上,鲜血从创口喷了出来,就像微风吹过孔洞,染红了秦浪的白骨。 鲜血流过白骨笔,从骨笔的尖端沥沥淅淅地滴落下去。 秦浪感觉手臂被顶得动了一下,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道:“主公,您有什么吩咐?” 低头望去,却见左臂下的那颗光秃秃的骷髅头此刻转向了自己,黑色的眼眶中隐约泛起蓝色的幽光。他很快就搞清楚生了什么,山贼的鲜血被白骨笔吸入,又刚巧滴落在那骷髅的眼眶里,居然唤醒了这沉睡的亡灵。 秦浪早就认为白骨笔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可除了画出通往这个诡异世界的大门,目前他还不知道其他的作用,居然可以召唤骷髅。 秦浪果断命令:“去,帮我干掉那些山贼。” 他不能真正开口说话,只是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已经足够,骷髅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属下愿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粉身碎骨是骷髅最忠诚的表达。 骷髅双臂一撑,从白骨堆中直起了身子。 秦浪心中激动万分,太好了,可马上他的心就凉了半截,因为他召唤的第一个骷髅竟是一个残废。 髋骨之下空空如也。 骷髅从白骨堆里捡起了一根完整的腿骨,将股骨头往左侧髋臼上猛地一怼。 啪! 左腿就连上了,紧接着是右腿,骷髅在周围没找到合适的,只能就近又挑选一条左腿,将就着用了。 啪!两条腿都对上了,站起身来姿势有些怪异,而且两条腿明显不一样长,它躬身从白骨堆中抽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摇摇晃晃一瘸一拐地向那群山贼走去。 步态有点像僵尸。 白玉宫看到几十名山贼已经将她团团包围,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心中拼命诵念着咒语,可白骨沟成千上万的白骨骷髅没有一个听她召唤的。 刘定邦冷笑道:“妖女,出来吧!” 白玉宫正在考虑是不是出去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惨叫来自于刘定邦的身后,众人回过头去,却见一具白森森的骷髅用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捅进了一名山贼的后心,染血的剑尖从山贼的前胸露了出来。 惊悚的场面吓得不少山贼大叫起来:“鬼啊!” 第七章化骨成兵 绰号鬼见愁的刘定邦也被吓了一跳,不过比起其他山贼他还足够镇定,悄悄从腰间掏出弩箭,瞄准骷髅的眼眶抠动了扳机。 弩箭破空出咻!的一声尖啸,准确射中了骷髅的左眼,那骷髅本来就下盘不稳,在弩箭强大的冲击力下,四仰八叉摔倒在了地面上。 刘定邦看到自己一击得手,大吼道:“兄弟们别怕!一起上,砍它!” 十几名大胆的悍匪冲了上去,扬起手中的棍棒刀枪,照着那具骷髅乱砍乱砸,那骷髅在众贼的围攻下,周身骨骸被打得七零八落。宁死不屈的骷髅,嘴巴一张一合,试图战斗到底,可毕竟寡不敌众。 刘定邦上前一个大脚将那骷髅的脑袋给踢飞。 秦浪将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难免有些后怕,幸亏自己刚才没有强出头,不然被肢解的那个就是他自己。 白玉宫以为那骷髅就是自己召唤出来的,本来还指望这骷髅能够大杀四方,可没想到这货帅不过三秒,瞬间就被这群凶残的山贼给强拆了,果然——鬼怕恶人。 不过这具骷髅的出现成功转移了山贼的注意力,也给了她一个逃跑的机会,白玉宫推开用来藏身的白骨堆,没命往东奔跑,浑然不顾脚底的伤痛。 一边跑一边大声诵念着咒语。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 那群山贼看到红裙飘飘边跑边跳的疯丫头,马上一窝蜂追赶了上去,谁第一个追上谁叉叉。 女人! 呵呵! 秦浪趁着这个时机利用手中的白骨笔,接连点击在三具完整骷髅的眼眶之中。 乱骨堆中,三具骷髅接连站起,其中身材最为高大的骷髅身穿破旧的皮甲,手里握着一把破破烂烂的角弓,历经百年,弓弦居然仍未风化断裂,弯弓拉弦,弓如满月,威风八面,架势十足。 松开弓弦。 嗡!的一声灰尘弥漫,居然忘记搭箭了。 有点尴尬。 弓弦爆空的声响还是吸引了不少山贼的注意力,他们纷纷转过头来,看到三具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骷髅依次崛起于白骨堆中。 皮甲骷髅蹲了下去,从白骨堆中拎出一只箭囊,重重一顿插入白骨之中,早已陈腐的箭囊顿时解体碎裂,露出里面的数十支羽箭,从中抽出一支,箭扣弓弦,重新拉满如十五圆月。 箭杆仍在,箭尾的羽毛早已风化成灰。 咻!的一箭射了出去,光秃秃的箭杆在空中抖动旋转,积聚百年的老灰被七月十五夜晚的山风吹落, 生锈的镞尖射入一名山贼的胸口,力量奇大,从他的胸口直接穿透,又钻进了后方山贼的胸膛,透胸而出,直到射入第三名山贼的心口,方才止住突破的势头。 一箭杀三贼。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接下来才响起五十多名山贼惶恐的大叫声。 另外两名白骨骷髅从白骨中找到了武器,晃动了一下尘封已久的关节,出一阵阵吱吱嘎嘎的脆响。 它们扬起锈迹斑斑的弯刀扑入山贼的阵营,腾空一跃,就有三丈多高,落地之后如同踩到弹簧一般迅弹起,高达五丈,滑翔机般落下。 弯刀在雨中鞠起一片凄迷的血雾,各自掠过两名山贼的脖子,四颗新鲜的头颅滚落在地,断裂的脖颈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刀虽然不够锋利,但出刀的度太快。 两名骷髅训练有素,拥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它们配合默契,进退有度,杀入山贼阵营,刀光霍霍,砍瓜切菜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不但刀法娴熟,而且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身穿皮甲的骷髅负责远距离攻击,箭无虚,百步穿杨。 秦浪有些奇怪,自己只是用白骨笔复苏了三具骷髅,还没有来得及给它们号施令呢,它们怎么立刻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其实是最早的那个被解体的骷髅传达了他最初的指令——干掉这帮山贼。 这三名骷髅的战斗力显然要比他最先召唤的骷髅强悍太多,它们一出现,顿时控制住了局面。 那群山贼在第一个骷髅出现的时候就吓得不轻,全靠人多壮胆,现在骷髅接连出现,而且它们三个但凡出手就是致命杀招,彼此之间呼应配合,转眼之间已经有半数山贼被杀,冷血杀戮仍在继续。 这群山贼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还有胆子留下来和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骷髅决一死战。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头苍蝇一样抱头鼠窜。 鬼见愁刘定邦是最早逃走的一个,鬼见愁!可这些不是鬼,是杀人不眨眼的白骨骷髅,遇上它们只愁自己跑得不够快。 白玉宫逃出一段距离听到后面杀声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终忍不住回头一看,现三具骷髅正在大杀四方,状若疯魔,白骨染血。 她眨了眨一双明眸,自己的召唤术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算上刚开始被强拆的那个,这次一共召唤出了四具骷髅。 白玉宫又惊又喜,顷刻间信心爆棚,看来自己已经炼成了化骨成兵的一品境界。 娇声喝道:“天地玄宗,化骨成兵,急急如律令!”一边诵念咒语,双手捏出大金刚轮印的兵字诀。 信心倍增的白玉宫试图召唤更多的骷髅加入战斗,一品境应该能够最多召唤出五具骷髅的,可这次没有成功。 秦浪看到本来逃跑的白玉宫突然停下了脚步,在那儿玩起了召唤术,真是哭笑不得,看她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可脑子好像不太灵光,正在追杀山贼的三具白骨骷髅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其实从头到尾白玉宫也没有完成过一次成功召唤,秦浪在这方面要承担主要责任,毕竟她优越的错觉是他一手造成的。 秦浪看了看白骨笔已经失去了光芒,尝试着点击身边骷髅的眼眶,这次没了反应,应该是能量暂时耗尽。 正在逃走的刘定邦看到了白玉宫,内心气不打一处来,认为今晚之所以落到这样的境地,全都是这妖女作祟,只要杀死白玉宫,眼前的险境不攻自破,趁着白玉宫不备,掏出弩箭瞄准,准备偷施冷箭之时,冷不防足下剧痛。 低头望去,却是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张口咬住了自己的右脚。这颗骷髅头正是秦浪最早唤醒的那个,刚才刘定邦一脚将它的脑袋踢飞,想不到脑袋在这儿等着他呢。 刘定邦痛得惨叫一声,调转弩箭,近距离瞄准那颗脑袋扣动弩机,弩箭从骷髅的头顶射了进去,尖锐的镞尖穿透了它的顶骨。 虽然如此,骷髅还是死死咬住他的脚踝不放,刘定邦痛彻骨髓,抽出月牙斧,狠狠砍在骷髅脑袋上,这次重击将骷髅头砍成了两半,它总算松开了牙关。 刘定邦磕磕绊绊地向白玉宫追去。 白玉宫虽然亡命奔跑,白骨沟到处都是碎骨,她偏偏又赤裸着双脚,足底被刺得血肉模糊,这样的状况下又如何能够跑快。 刘定邦很快就追上了她,一脚踏在白玉宫身后托曳的红裙上。 白玉宫失去平衡,娇呼一声摔倒在地,转头回望, 刘定邦凶相毕露,扬起月牙斧劈向她的面门。 白玉宫吓得魂飞魄散,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八章余音绕梁   月牙斧距离白玉宫面门还有半尺之时,一只强有力的骨爪抓住了刘定邦的手腕。   秦浪在生死关头及时赶到挽救了白玉宫的性命。   刘定邦看清抓住自己手腕的是一具白骨骷髅,虽然胆战心惊,但是没有放弃战斗,抬起膝盖向对方的胯下顶去。   膝盖撞击在秦浪的髋骨上,秦浪周身一震,刘定邦却如同顶在坚硬的岩石上,膝盖剧痛。   秦浪抓住他的双臂,右腿甩鞭样抬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踢在刘定邦的胯下。   没有了肉身,胯下就没有了弱点,刘定邦可不行,被秦浪坚硬的迎面骨踢了个正着,眼前金星乱冒,耳边小鸡乱叫,惨叫着跪倒在秦浪的面前。   秦浪扬起右拳照着他的面门狠狠一记重拳,缺少肌肉和筋膜,力量无法随心所欲地控制,每次出击都做到最狠,单纯由骨头组成的拳头对敌人的伤害更为直接。   刘定邦被这记重拳击倒在地,手中的月牙斧也掉在了一边,他挣扎着想去抓月牙斧,手腕又被秦浪抓住。   可怕的骷髅头向后一仰,然后狠狠撞击在他的鼻梁上,刘定邦被秦浪坚硬的额骨撞得鼻梁骨折,血花四溅,又酸又痛,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视线模糊了。   白玉宫此时跑了过来,命令秦浪住手,捡起月牙斧横在在刘定邦的咽喉:“跟我作对,找死!信不信我砍了你?”   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表现出的威风给吓着了。   “说!我师兄在什么地方?”   刘定邦满脸是血,内心中恐慌到了极点,早知这妖女能够驱鬼唤妖,自己肯定不追杀出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刘定邦颤声道:“你……放我回去……我就放了你师兄……”   白玉宫爽快道:“一言为定!”   秦浪心中暗叹,二百五的毛病又作了,山贼的话也能信?   白玉宫将月牙斧移开,看到秦浪白骨森森的脚丫子仍然踩在刘定邦的脸上,命令道:“把脚拿开!”   秦浪摇了摇头,把脚移开。   刚刚移开。   噗!   一箭射来,正中刘定邦的太阳穴,糖葫芦一样穿透了他的脑袋。   白玉宫目瞪口呆,原指望留活口当人质换师兄呢,愤怒地转过身去,看到那身穿皮甲的骷髅踩着遍地白骨大步走了过来,手中破破烂烂的长弓弓弦仍然嗡嗡作响。   真是气到不行,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纸,踮起脚尖照着那皮甲骷髅的脑门子上拍了过去。   皮甲骷髅一把抓住了白玉宫的手腕,痛得白玉宫尖叫起来:“放开我!”   皮甲骷髅非但没放开,反而将白玉宫小鸡崽儿一样拎了起来,这骷髅身材高大,身高在两米左右,白玉宫大概一米七,在女子中已经不矮,可是在皮甲骷髅的对比下还是显得娇小。   白玉宫双脚离地,手腕剧痛,本来以为自己的召唤术已经小有所成,可现实又让她栽了个大跟头,皮甲骷髅失控了,召唤术是一把双刃剑,果然不能轻易使用。   “放开我!”白玉宫双脚乱踢。   秦浪悄悄命令皮甲骷髅放开她。   皮甲骷髅这才松开手,白玉宫双脚落地,鲜血淋漓的脚底又踩到碎骨,痛得哎呦惨叫一声,立足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秦浪出手扶了她一下。   啪!   白玉宫顺手将那张符纸拍在了秦浪的脑门上,辛辛苦苦画好的符总不能浪费。   秦浪郁闷了,有生之年,头回遇到这么极品的女人,这颗好看的脑袋里面装得都是浆糊吗?我招你惹你了?又特么给我贴符?   白玉宫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算看出来了,你是这白骨沟中最有灵性的,命魂仍在七魄未散,遇上我算是你的造化。”   秦浪无语,望着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战斗已经结束,两具骷髅正在检查地上的尸体,每检查一具,不忘补上一刀。   专业!   此时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黎明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皮甲骷髅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远处刚刚将几十名山贼屠杀殆尽的两具白骨骷髅也轰然倒地,砸在白骨堆上出哗啦一声巨响,白骨散落一地。   秦浪被突然生的状况吓了一跳,难道他们这些骷髅全都见不得光,天一亮魂魄就散了?先想到得就是自己会不会也遭遇它们一样的命运。   白玉宫安慰他道:“你不用害怕,我贴在你头上的是镇魂符,能保住你命魂不散,内魄不离,其它的骷髅我才懒得帮它们。”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谁让它们不听我话!”   秦浪暗叹,牛逼吹这么大你自己相信吗?不过白玉宫有句话没说错,他应该是最有灵性的,反正目前没有见光死。   白玉宫清点了一下死去山贼的人数,死在白骨沟的一共有五十二人。   白玉宫自言自语道:“黑风寨一共不到六十人,算上已经死去的赵虎头,已经死了五十三个,看来山寨里面已经没几个人了,师兄,我这就来救你。”   救人之前,她挑了个身形相仿的山贼,扒了他的衣服换上,总不能继续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裙子漫山遍野的乱转。   秦浪也扒了衣服穿上,虽然不用担心露底,可总不能光着屁股满山跑。身材太骨感了,衣服穿在身上宽宽大大,四处透风。   白玉宫道:“等救出我师兄,我再帮你找身合适的甲障换上。”   秦浪捡到一顶大大的斗笠扣在脑袋上,贴在额头上的黄色符纸看上去就像是一贴大号的膏药,又弄了半块破布蒙住半个脸,乍看上去,像个人了。   白玉宫双脚刺破多处,虽然找到了一双靴子换上,可每走一步都痛得她呲牙咧嘴。   秦浪心中暗奇,白玉宫又是化骨成兵,又是御灵渡甲,看来也应该懂得一些入门级别的法术,怎么没本事把她自己的一双烂脚给治疗一下?估计是不懂治疗方面的法术。   在秦浪的扶持下,白玉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了白骨沟。   雨过天晴,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霞光万道,映射得草木上残存的雨滴儿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散射出七彩光华。   白玉宫感叹道:“这里好美啊!”看了秦浪一眼:“只可惜你有眼无珠是看不到了。”   秦浪心说有眼无珠的是你才对,我虽然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子,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至于没有眼睛仍然拥有视力的原因他也不知道。   黑风寨没有多远,可白玉宫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向秦浪道:“背我!”   秦浪也看出她的双脚的确伤得不轻,权当是晨练了,顺便积阴德做好事。   蹲下去将白玉宫背了起来,变成白骨骷髅之后,感觉力气明显比过去大了许多,而且感觉不到饥渴了,还有身后背着活色生香的青春肉体,压根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秦浪虎虎生风地向黑风寨走去,步幅很大,少了些累赘,至少不用担心被扯到。   一想到这里,还有点蛋蛋的忧伤。   本来还担心黑风寨有人留守,等到了地方看到寨门大开,山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昨晚还是有山贼侥幸躲过屠杀,逃出了白骨沟,回到山寨报讯,留守的几名山贼生怕那些骷髅再追杀过来,所以赶紧收拾东西逃了。   白玉宫拍了拍秦浪的脑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说实话趴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并不舒服,胸都被骨头硌青了。   白玉宫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入聚义厅,昨晚的追思宴刚刚进行就被他们俩给搅和了,桌上的酒菜大都没动。   白玉宫早就饿得不行,就近坐下,用高粱酒洗了洗小白手,抓起盘中原封未动的烧鸡就啃了起来。   秦浪目瞪口呆,不是说好了过来救人的吗?怎么她自己先吃起来了?   她好像完全把此行的重点给忘了,由此看来她的师兄好像也不怎么重要。   白玉宫满手油腻狼吞虎咽的样子,有点像是饿死鬼投胎。   白玉宫一边吃一边道:“三天了,我整整三天都没吃东西了……呃……呃……”   不小心噎着了。   白玉宫四处去找水,面前只有酒壶,拿起来就喝,可里面的酒被她刚刚洗手给用完了。   好看的小脸都憋红了。   咣!   秦浪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被活活噎死,从邻桌拿了壶酒放在她面前。   白玉宫慌忙端起酒壶,咕嘟咕嘟连贯了好几口,这才将那口鸡肉顺了下去,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道:“吃饭的时候果然不能说话……呃……”   打了个酒嗝,红扑扑的小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太不淑女了!”   秦浪无语,白玉宫如果不是遇到自己,估计已经嗝屁几个小时了,她爹妈真是心大,这样的闺女居然也能放心让她出来,电视剧里都活不过一集。   白玉宫向秦浪笑了笑:“你吃不吃?”   秦浪站在那里没反应,吃个屁,老子压根就没那个系统。   虽然没有消化系统,可是能够闻到酒菜的香气,真是折磨啊!毕竟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像样的饭了,可能以后也不会有机会。   白玉宫吃饱喝足,又用剩下的半壶酒洗干净她的小白手,扶着桌子准备站起身来。   卜!   余音绕梁。 第九章没那个功能   白玉宫脸红得跟苹果似的,饿了几天,吃了那么多,连熬几夜,肚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当着这骷髅的面没控制住,还是有些尴尬。   尤其是秦浪在听到这荡气回肠的声音之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三大步,顺便用脖子上的破布盖住了口鼻,明显在嫌弃她。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你不放屁的?一句话就要冲口而出,可看到秦浪黑洞洞的大眼眶子,这货的确不会放屁的。   白玉宫默默把这句话又咽了回去,也许他没听到呢。   转移话题,装作什么都没生过。   “哎呦!师兄!你在哪儿?”   白玉宫总算想起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秦浪望着这心大且健忘的女人,彻底无语。   黑风寨并不算大,他们没花费太大周折就找到了白玉宫费劲千辛万苦冒险营救的师兄。   如同秦浪想像得那样,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是……   已经死得透透的。   白玉宫叹了口气:“师兄,我来迟了!”   居然没哭,甚至连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从白玉宫的表现来判断,她肯定没有暗恋过这位死去的师兄,甚至连最基本的同门之谊都没有。   白玉宫先做得就是脱掉师兄的衣服,有了之前的经验,秦浪认为白玉宫很可能要利用她师兄的那张皮给自己使用。   抽出青玉簪,当着秦浪的面将师兄的肚皮划开,让秦浪意外的是,这位师兄英俊的皮囊内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白骨,肚子里面装着不少东西,难怪白玉宫不伤心,搞了半天这位师兄就是一个人形行李箱。   白玉宫一边清点着师兄肚子里的物品,一边向秦浪道:“我师兄很厉害的,他从雍都保护我一直来到这里,若非被天雷击中,也不会被这群山贼有机可乘。”   老天爷应该是劈错了,装逼的是你白玉宫,怎么把你师兄给劈了?   清点完物品,挑出一沓符纸和朱砂塞入随身斜跨的布包里,让秦浪帮忙把师兄的衣服全都褪下来。   秦浪看了看这位师兄的双腿之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白玉宫制作的人偶全都是一个风格。   极简风格,一点都不写实,终于明白无印良品为啥叫mu激了。   白玉宫利用青玉簪取下人皮,在地上摊平,指了指那张人皮命令秦浪躺在上面。   秦浪已经猜到了她想干什么,想想对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于是就按照她的吩咐躺了下去。   白玉宫将刚才从师兄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一股脑码在了秦浪的肚子里,然后仔细缝合。   秦浪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就从容了许多,白玉宫将师兄的眼球为他装上。   颈部还未缝合,白玉宫从师兄的咽喉内取出一个长两寸,宽一寸的蝶形物体,嵌入秦浪的咽喉,又利用青玉簪将这东西和周围相连。   白玉宫道:“我的能力比不上师叔,你的能力也比不上师兄,这振音蝶鼓是他亲手制作,不知能不能用上。”她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将颈部的皮肤缝合。   白玉宫也不仅仅是个样子货,至少针线活干得不错,单指缝皮方面。是个好皮匠,这么好的手艺不去做鞋可惜了。   秦浪穿好了衣服,感觉自己总算有个人样了。   白玉宫让他坐下,找出一把梳子帮他整理一下乱蓬蓬的头,就像一个被小姑娘摆弄着她心爱的芭比娃娃。   趁着秦浪不备,白玉宫悄悄用青玉簪抵在他的脑后玉枕。   青玉簪光芒大盛,先是白光,然后白光分解成为黄绿青蓝紫五色光芒。   白玉宫美眸圆睁,心中大奇,难怪她一直觉得这骷髅不同寻常,用青玉簪一测果然如此。   常人皆有魂魄。   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   人去世之后,三魂就会各归其途。   天魂属良知,也是不生不灭的无极,失去肉体的因果牵连,无法归宗源地,只能回归天途。   地魂属祖德,历代姓氏流传接代之肉身,人死后,地魂往往徘徊于墓地之间。   命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报应,也代表主人在世间肉身之善恶,肉身死亡后,命魂再进因果是非之地,入地狱。   直到轮回转世,三魂才会重聚。   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七魄依托于肉身生,所以人身去世,七魄也随之消失。   轮回转世再随新的肉身产生肉体及魄。   所以骷髅中偶尔可见到三魂残存,但是从未听说过灵魄存身的事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了肉身,灵魄去哪儿依附?   青玉簪最初出的白光,是对秦浪的命魂产生的反应,证明他命魂犹在。   命魂又是三魂中最重要的部分,可透过七魄中的天冲、灵慧二魄,控制思想,主导智慧。透过气力二魄和中枢魄,主行动。   通过精英二魄主身体主强健管生殖。   中枢一魄,又是七魄的中心,人的命魂就依附于七魄的脉轮之上循环转动。   黄绿青蓝五色光芒是秦浪残存五魄的反应,分别是天冲、灵慧、气、力、中枢。   换而言之秦浪三魂存一,七魄尚存其五。   这样级别的骷髅以白玉宫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控制的,白玉宫望着青玉簪上变幻的光芒一时间呆在了那里,想起秦浪此前的种种表现,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控制过这具骷髅。   白玉宫咬了咬嘴唇,将一张画有镇魂符的符纸卷成小卷儿,帮助秦浪挽了一个髻,趁机将符纸塞入髻之中,再给他扎好英雄巾,佯装无事道:“好了!”   秦浪站起身来。   白玉宫道:“师兄,咱们回九幽宗吧。”   秦浪喉头痒痒的有些难受,用力咳嗽了一声,清晰洪亮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白玉宫也是一惊,虽然将振音蝶鼓装入了他的咽喉,可是她无法保证一定能够使用,即便能够使用,也无法保证他可以自主声。   这声咳嗽可不是她的灵谷传音,完全是骷髅在自主声。   秦浪清了清嗓子:“嗯,啊……”   啪!   白玉宫冲上前去,将一张符纸拍在他的嘴唇上。   秦浪起身向外走去。   白玉宫见他要走,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张开双臂拦住他,左手捏右手食指,结列字智拳印:“太上太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   啪!   秦浪扯下嘴上的那张符纸反手拍在她嘴上。   白玉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滚圆,反了它,召唤出来的道宠居然敢给自己种符。   对灵修者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白玉宫恼羞成怒,不过当她想起面前的骷髅不但拥有命魂而且五魄仍在,生这种意外也就能够接受了。   抽出青玉簪作势要扎他。   秦浪把腰间别着的短剑抽了出来,他的更大!谁怕谁!   白玉宫愣了一下,转身跑到兵器架旁,从里面抽出来一杆丈八长枪,一寸长一寸强,一抖枪杆红缨乱颤,咬牙切齿道:“不听话我捅了你!”   秦浪暗暗笑,你不是擅长画符吗?取兵器干什么?   白玉宫道:“你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我,以我元命之神,召彼虚无之神。以我本身之炁,合彼虚无之炁!你虽有灵性,可仍缺了二魂两魄,离开我,你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背信弃义,必遭天谴,五雷轰顶,肠穿肚烂,万箭穿心,粉身碎骨,永世不得生!”   秦浪听得直皱眉头,小丫头片子要不要那么恶毒。   白玉宫道:“更何况,你这身甲障,你腹中的东西全都是我的,你还有没有良心?这么走和强盗有什么分别?”咒语既然失灵,只能以理服人。   秦浪将短剑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尝试着说了一句话:“我就是想出去撒泡尿。”   白玉宫听到骷髅口吐人言,目瞪口呆,振音蝶鼓的确可以出人言,但是要通过召唤者的操纵,放眼这空空荡荡的聚义厅,除了自己就没有别的活人,白玉宫望着秦浪的面孔,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居然说谎,你根本就没那个功能!”   赤裸裸的伤害,虽然说得是事实。 第十章 她可真白   秦浪听到自己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出声音,暗自欣慰,应该是自己的意识和振音蝶鼓建立起了桥梁关系,这法宝神奇如斯。   秦浪道:“我是你召唤出来的?”   “昂!”   白玉宫现在其实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你说我缺了二魂两魄是什么意思?”   白玉宫道:“正常人都有三魂七魄,你只有一魂五魄,天魂地魂被困于天狱地府,精英两魄不知所踪。所以你才会游荡人间,不得轮回。”   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呢。   白玉宫趁机道:“我可以帮你!”她一点都不傻,还懂得那么一点心理学,看出这骷髅想要什么。   “你跟我回九幽宗,我请师尊做法,为你寻回二魂两魄,送你再入轮回,重返人界,甚至帮你重塑肉身也有可能。”   秦浪虽然知道白玉宫是在利用自己,打着帮他的借口其实是想请个保镖外加人形行李箱。可就他目前的处境而言,似乎也没有了更好的选择,总不能永远当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吧,机会摆在眼前,就算渺茫也必须把握。   白玉宫双脚受伤,行走费力,黑风岭虽然不高,可如果不是秦浪背她,她很难凭着自己走下去,披上甲障的秦浪从外表看和常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分别。   只限于外表,趴在他背上,缺少肌肉和脂肪的缓冲,每走一步都会被他的脊梁骨硌着。   白玉宫暗叹,幸好自带两个不小的缓冲。   中午的时候总算来到了山下,天气一放晴,气温就升高了许多,水汽蒸腾,潮湿且气闷。   白玉宫指了指右前方茅草搭成的风雨亭道:“去那里歇歇吧。”   秦浪一点都不累,是白玉宫浑身又酸又疼自己想休息了。   背着白玉宫来到风雨亭,将她放在长凳上,白玉宫解开双脚上的纱布,请秦浪把金创药拿来帮自己换药,实在是不方便,不得不开口求这具骷髅。   秦浪在她身边坐了,让白玉宫的双脚翘在他大腿上,脚丫长得很好看,白白嫩嫩,脚趾颗颗晶莹,足底皮肤很细嫩,呈现出粉红色,不过伤痕累累,连脚后跟的皮肤都柔软细嫩,这就证明白玉宫过去应当养尊处优,没走过多少路,更没干过农活。   换成过去,秦浪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趁机把玩的机会,可现在没啥感觉,跟抓着两只生猪蹄子也没啥分别。   给白玉宫换药的时候,刚巧一名过路的书生带着书童也来到风雨亭内歇息,看到他们这般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囔了一句:“有伤风化!”   手中折扇刷地打开,用力地扇,快地扇,这动作难免不让人多想。   白玉宫不悦道:“扇什么扇?我脚臭吗?”   秦浪摇了摇头,脚真不臭,足型皮质肤色都没得挑,但是白玉宫有点不省心,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书生,有挑事的节奏。   书生将折扇一合,拿出一本书翻开读道:“男女不杂坐,不同施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向……”   实在是看不惯这对男女,这段话就是念给他们两个听的。   秦浪心说这迂腐的书生还挺喜欢多管闲事,得亏自己脾气好,换成别人早揍他了。   白玉宫火了,低声道:“揍他!”最讨厌迂腐又假正经的书呆子,白骨沟大战之后,她对己方的实力充满信心,这实力多半来自于秦浪。   秦浪淡然道:“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嫂溺而不援,是豺狼也。”   来这个世界之前,毕竟也是从事文化行业,国学底蕴还是可以的,他这段话的出处是《孟子·离娄上》。   那书生从未听过,听完之后,顿时呆了,起身主动走了过来,向秦浪作揖道:“这位兄台字字珠玑,人深省,小弟青山书院赵长卿,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兄台不必介怀!”   深深一揖,九十度的大鞠躬。   白玉宫把脸一扭,懒得理会这咬文嚼字的书呆子,心中暗爽,小骷髅给自己长脸了,一句话就把迂腐的赵长卿怼得心悦诚服,感觉比揍他一顿都爽呢。   秦浪道:“赵先生客气了,不知者不为过。”   赵长卿闻言又是一震,高人尽在俗世间,人不可貌相啊,再度打量了一下秦浪和白玉宫,靓男美女,人家长相也不差。看到秦浪仍然握着他嫂子白嫩嫩的脚丫子,自己行了那么大的礼,又做了自我介绍,人家都不带站起来的,连姓名都不报,根本就是看不起自己啊。   读书人都有几分傲骨,赵长卿自尊心受到伤害,拱了拱手道:“告辞!”   赵长卿离开之后,白玉宫呵呵笑了起来:“看不出啊,你居然还有点墨水。”   秦浪把她的两只脚放在长椅上,慢吞吞道:“我刚才说得话你能听懂吗?”   白玉宫被他问得愣在那里,憋了半天方才道:“别看不起人,不就是说我是你嫂子嘛!”   秦浪重新审视了一下白玉宫。   她可真白啊!   白痴的白!   白玉宫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你看我干什么?难道我听错了?”将狡黠挥得淋漓尽致,不说听不懂,只说听错了。   秦浪道:“你为什么不装扮成一个男人?”   “有我这么好看的男人吗?就算我女扮男装,别人一看就能识破我是个女人,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这叫以不变应万变。”白玉宫振振有辞道。   秦浪转身望向远方:“要是有匹马就好了。”必须转移话题,女人吹牛逼,天打又雷劈!   白玉宫背着他悄悄摸了摸胸,有点疼,这身骨头硌死个人,感觉有点肿大了呢。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秦浪眯起眼睛,看到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骑士,骑着一匹毛色光亮的大白马一路狂奔。   白玉宫听到马蹄声也循声望去,突然紧张了起来,低声道:“回来,赶紧回来!”   秦浪赶紧回到她身边,白玉宫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里,有点猛,脑袋磕在他的肋骨上,剧痛。   这冲击力让秦浪有些担心她把自己薄薄的肚皮给撞破,一脑袋攮进他肚子里来。   白玉宫低声道:“白马快刀严清州,他是追杀我们的。”   我们?   被追杀好像没我的事情。   秦浪意识到白玉宫也没那么简单,这妮子摊上事了。   白玉宫道:“他可是二品三甲杀狼境的武士,冷血杀手,杀人如麻,希望他看不到咱们。”   在这个世界上,武道修为可分成七大境界,每一境界又可分为三甲小境,从一个境界突破三甲级别方可提升到下一个级别,所以升级也通常被成为破三甲。   七大境界为,一品武者屠狗境、二品武士杀狼境、三品武师伏虎境、四品武尊擒龙境、五品宗师定国境、六品大宗师出世境、七品武圣摘星境。   秦浪这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脑袋扎进自己的怀里,这是要扮情侣,一般来说,普通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不会打扰。   秦浪低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废话,你杀了他弟弟,他不得报仇啊?”   秦浪石化,好像替这张人皮背锅了。   求月票,虽然早了点,但是双倍期不容错过! 第十一章 再走一步试试(为半盏桑落加更) 白马快刀严清州纵马从官道狂奔而过,经过草亭的时候,眼角瞥了一眼,并未减,一路向北而去。 好快! 白马快刀远去之后,白玉宫从秦浪的怀中直起身来,向北方望去,这会儿功夫,白马快刀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小白点了。 果然够快! 白玉宫松了口气道:“走,马上离开这里。” “你好像很怕他?” “我是怕你被他杀死。” 秦浪心说我都这个样子了,还会怕死?扒掉这身外皮,谁也不会把我当成一个活人。 白玉宫道:“别以为你不会被杀死,万一他砍掉你的脑袋,拆掉你的骨头,一根根拿去喂狗,你的一魂五魄就再无依附之所,还拿什么轮回转世?”像威胁更像是诅咒。 白玉宫道:“背我!” 秦浪躬下身,准备背她,白玉宫又改了主意:“算了,你还是抱着我吧。”胸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以后如果真要嫁人的话,一定要选个胖子。 秦浪抱起了白玉宫,弃官道选小路,向正南方向走去,不知道是自己的力气够大还是因为白玉宫身体太轻盈,反正是毫不费力。 坐怀不乱真君子,这就是我! 秦浪并没有因此感到欣慰,因为自己现在不算个男人,甚至根本就不算个人! 少了胯间四两肉,人生顿时索然无味。 秦浪抱着白玉宫一路小跑,打算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白玉宫躺在他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也紧张地向后观望,虽然没看到有人追过来,还是不停催促他快走,走得越远越安全。 沿着小路一口气跑了十里多地,才放下心来,估计白马快刀严清州应该是一路向南不会回头了。 白玉宫让他放下自己,这个体位一路颠簸,也被他的肋骨硌得难受,还不如拄拐自己走,拐杖就是用长枪改成的,枪杆截掉一半,去掉红缨,枪尖朝地跟登山杖似的,源于秦浪的创意。 走了没两步,身后响起马鸣之声,两人都是一惊,举目望去,却见身后一里外的青青草丘之上,严清州跃马横刀,白衣飘飘,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拉风! 潇洒! 白玉宫惊呼道:“快跑!”顾不上脚底有伤,连拐杖都不用了,甩开两条大长腿就跑。 对危险的恐惧可以让人一瞬间忘记疼痛。 秦浪回头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跑不掉,白马的度实在是太快了,目前度出他们的两倍,转瞬之间已经拉近了一半的距离,马接近六十km/h,目前还剩下半里,问多少时间能追上?这其实是一道数学题。 秦浪和白玉宫并排奔跑:“这里随便杀人不犯法吗?” “你是不是傻?跟冷血杀手**律?这和跟我们女人讲道理有什么分别?” 白玉宫回头看,严清州已经追得很近了,反正逃不掉了,干脆跟他拼了,秦浪抽出佩剑。 秦浪低声道:“你不是会画符吗?画个定身符把他定住!” 左顾右盼,周围要是有骷髅就好了,多个帮手多条路,换成在白骨坑,召唤一支骷髅小队,多厉害的杀手也能分分钟灭了他。 白玉宫一脸尴尬,自己的画符水平实在太初级了,不到生死关头,都不肯面对这个现实。 白马快刀严清州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从马背之上腾空而起,举刀刺向白玉宫。刀长四尺三寸,刀身细窄,最宽处不及三指,刀锋锐利,可劈可刺。 白玉宫反应也是奇快,向后撤了一步然后双手照着秦浪的后背猛一推。 秦浪怎么都想不到白玉宫先做得不是躲闪,不是反击,而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黑风寨门口她就干过一回,这方面的业务太熟练了。 泥马德! 躲都来不及,眼看着严清州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肚皮,肚皮被刀锋刺破,可里面的东西将刀锋阻挡住,严清州本以为一刀就能将这厮捅穿,没想到中途受阻。 秦浪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向严清州的脖子砍去,他没经过专业训练,毫无招式可言,但是力气大。 严清州身体后仰左手的两根指头夹住剑锋,稍一用力拧转。 啪!的一声就将佩剑给折断了,然后曲指一弹,一缕寒光射向秦浪的右眼。 这真是高手!二品三甲杀狼境,只差半步就能够实现突破进入三品伏虎境。 秦浪感觉到那颗眼球在眼眶中爆裂。 严清州反手又是一刀,从下到上挑起,从小腹到胸膛,将秦浪连衣服带肚皮来了个大开膛,对付非专业人士,两刀就够了。 哗啦,藏在肚子里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白马快刀严清州愣了一下,本以为流出来的应该是五脏六腑呢。 白玉宫一直都躲在秦浪的身后等待出手的时机,在严清州愣住的刹那,一枪从秦浪的后腰捅了进去,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一枪,完全颠覆了秦浪对同舟共济的理解,想不出白玉宫背后捅他的理由,他们俩不是一伙的吗?是不是捅错对象了? 草泥马德! 五尺短枪穿透了秦浪的身体,突破秦浪肚皮的枪尖狠狠刺入了严清州的小腹。 白玉宫是在隔山捅牛,利用秦浪的身体打掩护,毫不犹豫地牺牲同伴暗算对手,有效但卑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严清州也没料到白玉宫会用这种歹毒的方式来偷袭自己,腹部被刺之后,一脚踹开秦浪的身体,向后接连退出数步,幸好反应及时,这一枪虽然刺穿了他的腹壁,但是并没有伤及内腑。 严清州的愤怒已经彻底被激起,咬牙切齿道:“贱人,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白玉宫将短枪从秦浪的身上抽了出来,枪尖上沾染着一滴黑色的血随风滴落在地上,散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白玉宫甜甜笑道:“你没机会了,这枪尖上我涂了五步断肠毒!你刚刚已经退了四步。” 严清州内心一沉,低头望去,却见伤口处流出的全都是黑色的血液,顷刻间四肢冰凉,握住长刀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你骗我……” “不信,你再走一步试试!” 严清州终究还是不敢向前迈出第五步,他也怕死。 突然双膝一软,扑倒在了地上,周身抽搐不止,颤抖的右手指着白玉宫,口吐白沫道:“你……骗我……明明……说好了五步……” 白玉宫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被我毒死的是自己笨死的。” 严清州死不瞑目。 感谢半盏桑落成为骨舟记第一位白银盟,感谢所有打赏支持的新老读者,正是有你们的支持,章鱼才坚持了十八年。 第十二章 永福客栈   白马非常忠诚,主人死后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在严清州的尸体旁徘徊,不时低下头用嘴巴触碰他的尸体。   白玉宫让秦浪把马牵过来,秦浪走向那匹白马的时候,刚好一阵风吹开他的肚皮。   白马看到秦浪敞开的肚皮内露出森森白骨,出恢律律一声马鸣,脖子伸得笔直,舌头吐出老长,四肢僵硬,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这胆小的白马竟然被秦浪现在的模样给活活吓死了。   白玉宫抱怨道:“我让你牵马,没让你把它吓死啊!”看看秦浪现在的模样的确瘆人,又丑又惨。   秦浪把碎裂的右眼抠出丢弃,低头看了看自己裂开的肚皮,白玉宫捅他的枪洞仍在。   不能忘啊,先推自己当挡箭牌,然后又从背后捅枪,这女人自私而冷血。   主要是她压根没把自己当人。   秦浪道:“你那么本事,你帮这匹马招魂,兴许能活过来呢。”   白玉宫道:“你以为我不行吗?”她来到死马旁边,画符招魂,念念有词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秦浪悄悄看了一眼,只见白玉宫往死马头顶贴了一张刚画的招魂符,仍然在低声诵念,不过明显有气无力,她自己已经丧失信心了。   秦浪将严清州的尸体拖入草丛之中,暗自感叹,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强盗横行,尸横遍野,动辄杀人,这片土地上当真没有法律和秩序吗?   拖拽严清州尸体的时候,从他身上掉出一根金灿灿的小棍子,秦浪拿起一看,却是一枚金印章,凹印阴文部分刻着严清州的名字,柱体部分一面刻着金鳞卫,另外一面刻着御赐,御赐岂不就是皇帝赐给的?   秦浪掂量了一下印章的份量,货真价实的黄金,悄悄收起。   金鳞卫难道和锦衣卫差不多?大内高手吗?朝廷的人?   白玉宫究竟什么人?为何会被朝廷的护卫追杀?这妮子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白玉宫终于还是放弃了努力,来到秦浪面前道:“这马是被你吓死的,魂魄都散了,招不回来了。”   “怪我喽?”   “难道怪我?”   白玉宫瞪大了双眼恼羞成怒,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   秦浪转过身,留给她一个鄙视的背影。   白玉宫抿了抿嘴唇,犯不着跟一个道宠生气,境界低了。   一瘸一拐地去继续收拾地上的东西,反正四野无人,白马快刀严清州也死了,暂时没了心事。   秦浪来到死马面前,既然白骨笔能够复苏骷髅,是不是也能唤醒这匹马?趁着白玉宫没留意,他悄悄取出了白骨笔,沾了点严清州的鲜血,将白骨笔的笔尖在死马的眼睛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匹死马身躯抽搐了一下,然后重新站立了起来。   白玉宫也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欣喜异常道:“我就说嘛,我肯定能把它的魂魄给召回来。”   她认为是她的招魂符起到了功效,拍了拍白马的脖子,触手处冰凉一片,再看那匹马双眼黯淡无光,这才意识到并未成功让这匹马复活,眼前仍然是死马一匹。   白玉宫取出青玉簪帮助秦浪将肚皮重新缝合,至于失去的右眼,只能挖出严清州的眼球给他装上,装上后现两只不太一样,干脆将另外一只也换了。   白玉宫的种种作为,表明她的师门九幽宗也一定是个邪魔外道。   两人收拾停当,准备重新上路,白玉宫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向秦浪道:“不好意思啊,刚才十万火急,我捅你一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歉之后顿时有些后悔,他只是一个被我召唤的道宠,我为什么要给他道歉?   可毕竟背后戳了它一枪,有点过意不去,不应该内疚啊,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秦浪道:“没关系,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变吧?”   白玉宫愣了一下,马上想起去九幽宗帮他求宗主寻回二魂两魄,让他重入轮回的承诺,点了点头道:“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变。”心中暗忖,这骷髅真是前所未见,他好像很有主见啊。   两人上了那匹白马,白玉宫在前,秦浪在后。   白玉宫开始念她的咒语,秦浪默默出命令,白马就奔行起来。   秦浪明知故问道:“死马怎么还会跑呢?”   白玉宫故作高深道:“灵修之术千变万化,我虽然厉害,但是和我师尊相比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呢。”   秦浪点了点头道:“你不适合骑马。”   白玉宫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   “母牛更适合你。”   白玉宫火了:“给你一张皮,还真把你自个儿当人了?”   白马不知疲倦地奔行在官道上,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地面还有些泥泞,马蹄踩在水坑里,泥浆四射。   路旁两名顶着烈日步行的两人慌忙转过身去,还是晚了,被溅了一头一脸的泥浆,一转身背上又被后蹄溅起的泥浆给糊上了。   这两个倒霉鬼就是赵长卿和他的书童。   赵长卿苦着脸,张口想要讨个公道的时候,那匹马已经远去,马上有两人,一男一女。   书童眼力更好,愤然道:“是草亭里的那两人,要不要脸,叔嫂共乘一马。”   赵长卿叹了口气道:“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嫂溺而不援,是豺狼也。”刚才秦浪回击他的那句话他一直在心中反复琢磨,可谓是刻骨铭心。   书童道:“他嫂子又没落水。”   “你难道没看清,那女子双脚都伤了。”赵长卿是个善良忠厚的君子,总是习惯于把人往好处想。   “可他也没必要抱着她吧?还那么紧!”   赵长卿被问住了,想了想道:“兴许那女子不会骑马,担心她跌落下来。”   “公子,您就是太善良了,总把人往好处想。”   赵长卿道:“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前面就是甲西镇,咱们找家客栈投宿,好好洗洗。”   甲西镇是距离黑风岭最近的集镇,因为黑风岭山贼盘踞,他们不但在山寨附近拦路抢劫,还经常率众来山下滋扰,所以距离最近的甲西镇当其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地的居民宁愿背井离乡躲避祸乱,昔日繁华的甲西镇在短短几年就迅萧条下来。   秦浪和白玉宫来到甲西镇的时候正是申时,太阳又藏入了乌云之中,道路上鲜有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都关了门,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白玉宫勒住马缰,试图让这匹白马减,可白马仍然狂奔不止,毕竟是死马,针对活马的控制方法根本不顶用。   秦浪提醒她:“念咒让它停下啊!”   “还用你说?”白玉宫赶紧想咒语,掌握得咒语太多,究竟应该选哪一个?这死马跑得太快了,等她从大脑中搜寻到合适的咒语,估计已经跑出甲西镇了,她有点选择困难症。   秦浪悄悄下令,白马听他的命令,慢慢停下了脚步。   白玉宫心说我还没念咒呢,怎么就停了?抬头看到路西迎风招展的红灯笼,大门黑色的牌匾上描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金字   ——永福客栈。   这么俗气的名字太常见了 第十三章 我要洗澡   永福客栈也是甲西镇唯一的客栈,秦浪翻身下马,白马一路狂奔把他这身骨头都快颠散架了,白玉宫也被颠得难受,下马之后扶着一旁的大柳树喘气,实在是遭罪啊。   秦浪关心了她一句:“不舒服?”   “有点头晕!想吐!”   秦浪点了点头,晕车晕船他都见过,可晕马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赶紧离白玉宫远一些,怕她吐自己身上。   白玉宫本以为他会过来搀扶自己,伸手去抓他胳膊,抓了个空,踉跄了一下赶紧扶住马屁股,死马屁股蛋子硬邦邦且冰凉,但比不过人心凉薄。   这货就不是个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客栈的小厮听到动静满脸堆笑迎了出来:“两位客官里边请。”主动走过来帮他们牵马。   白玉宫这才想起死马的事儿,有点后悔,应该在镇外就把这匹死马给扔下,万一让人看出破绽岂不是麻烦?秦浪却不慌不忙,悄悄给白马下令,白马老老实实被小厮牵往了马厩。   两人来到柜台前,秦浪初来乍到,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一概不知,所以老老实实站在白玉宫身后。   白玉宫道:“掌柜的,还有房间吗!”   客栈老板懒洋洋道:“有,要几间。”个把月都没生意了,态度还是不死不活。   白玉宫道:“开一间上房。”   “两位是什么关系?”   白玉宫横眉冷对:“夫妻!”   客栈老板眯起眼睛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不像,私奔的吧,一晚二十两银子,先付后住,概不赊欠。”他嘴巴可真是刻薄。   白玉宫闻言一怔:“二十两?就你们这条件?”不是付不起,这客栈的条件实在是太普通了,而且他凭什么说他们是私奔的?   白玉宫看了秦浪一眼,至少表面看上去也算般配啊,可这厮为什么躲开这么远?嫌弃我?凭什么?   “嫌贵你去别家,我提醒你,甲西镇方圆百里,只有我们一家客栈。”   白玉宫皱了皱眉头,从布包里摸了一锭银子扔给了他:“这里是二十两,准备些吃的,顺便送一个浴桶,装满热水送过来。”   “晚饭每人三两,你们两人算便宜些收你五两,浴桶热水五两,共收十两。”   遇上黑店了,真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白玉宫又摸出五两银子拍在柜台上。   掌柜的眼皮都不翻:“还差五两。”   白玉宫恶狠狠道:“我们不吃!”想吃,兜里银子捉襟见肘。   两人进了二楼房间,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物品清单,封面上写着明码实价,损坏照价赔偿。   白玉宫愤愤然道:“我走南闯北,去了那么多地方,还从没见过这么黑的店。”屋里太闷,她来到窗前去开窗户,双手一推,一扇窗户就掉了下去。   白玉宫吐出了舌头,惨了!这窗户又不知要多少钱,翻了一下桌上的赔偿清单损坏窗户,每扇二十两。   趁着没被人现,赶紧拿回来,她让秦浪去捡窗扇给安上。   秦浪回去的时候在楼梯的入口遇到了赵长卿和他的书童,两人也是来这间客栈投宿的。   赵长卿知书达理,见到秦浪抱拳作揖,秦浪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倒不是他性情冷漠,而是担心言多必失。   赵长卿遭此冷遇,尴尬得满脸通红,眼看着秦浪进了房间,白玉宫开门将他迎了进去,马上又关门。   主仆二人目瞪口呆,这叔嫂二人也太伤风化了,共乘一匹马不说,还公开住在了一起。   书童早就气不过了,扯着嗓子大声道:“男治外事,女治内事。男子昼无故,不处私室,妇人无故,不窥中门。男子夜行以烛,妇人有故出中门,必拥蔽其面。男仆非有缮修,及有大故,不入中门,入中门,妇人必避之,不可避,亦必以袖遮其面……”   白玉宫听到外面有人大声朗诵,侧耳倾听:“那小书童瞎嚷嚷什么呢?”   秦浪笑道:“读书人,骂人不吐脏字儿。”   “骂谁?”   秦浪看着白玉宫。   白玉宫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反了他们,骂我?我剪了他的舌头!”抄起桌上的剪子就往外冲,被秦浪给拦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没听见。”   白玉宫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天下间就没有人敢欺负我白玉宫!别拦着我,我非得讨个说法。”脚下却没挪步,就是泄一下情绪。忽然现秦浪麻溜地让开了,多少象征性的拦一下嘛,这下有点骑虎难下了。   秦浪眼前突然一黑,怎么看不见了?用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见:“我怎么突然看不见东西了?”   白玉宫余怒未消道:“我不是东西吗……”   说完认为小骷髅在套路自己,挥拳欲打,这才现他一双眼睛全都变成了黑色,黑色的血水从眼眶中汩汩流出。   “你眼睛怎么了?”   秦浪想起这双眼球是白马快刀严清州的,严清州在死前中了白玉宫的五步断肠毒,应该是这双眼球也被毒素污染,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玉宫也想到了原因:“坏了,中毒了,我帮你抠出来。”   “别动!小心中毒。”   白玉宫经他提醒,扶着秦浪去桌旁坐下,找了把剪刀帮他将两只变黑的眼球挑了出来,用布包好了扔到了窗外的花园里。   刚丢出去,就被一只野猫给叼走了,白玉宫赶紧挥手,野猫还以为她要跟自己抢食,叼着眼球跳上墙头飞也似地逃了,没逃几步就毒身亡,死在屋檐上了。   白玉宫暗叹,又多害了一条无辜生灵。   再看秦浪眼皮倒是没什么事情,有点内疚,毕竟是她间接把他害成了这个样子,担心隐形毒素沿着皮肤继续扩展,于是仔细帮他清理了一下。   想起还捅了他一枪,掀开秦浪的衣服检查了一下枪口,已经黑了,又用剪刀将黑的皮肤给剪除,洞口不大,暂时就不补了,也没针线,青玉簪每次使用后都需要一定时间来恢复能量。   秦浪刚才短暂目盲是因为眼球中毒的缘故,摘除了眼球,清理干净眼睑的皮肤,视野重新恢复了敞亮,对他来说装上俩眼珠子纯属画蛇添足。   看到白玉宫喝了一大口水,两腮鼓鼓地冲着他。   噗!   一口水全都喷到他右眼眶里面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帮你清洗里面的毒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秦浪低下脑袋让水流出来,都是清水,保险起见,白玉宫帮他清洗了五遍,理由是毒素是看不见的。   白玉宫道:“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帮你找一双新的眼球回来,包你重见光明。”   她始终认为秦浪没有眼球是看不到东西的,有灵性的骷髅可以通过感知精确判断周围的环境,但是不可能像人一样看到真实的世界。   秦浪道:“不急,宁缺毋滥!”   白玉宫点了点头,小骷髅还是蛮有见地的。   客栈的小厮送洗澡水过来了,白玉宫去开门,秦浪去窗前背过身,如果以现在的样子示人,恐怕要把人给活活吓死。   白玉宫让他们把浴桶放好,等他们走后向秦浪道:“你出去,我要洗澡。”   不等秦浪挪步,她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你在房里待着吧,反正你也看不见什么。”   秦浪无语,总感觉白玉宫话后还有另一番含义,影射他根本不是人,好像还影射他不是个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十四章 你流血了 白玉宫去关门关窗,脱去外衣,现秦浪站在窗前,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子冲着自己,没来由有点瘆得慌。 “看什么看?转过去!” 秦浪道:“我什么都看不见。” 就是不转,凭啥一定要听你的?在椅子上坐下,光明正大地看。 白玉宫捂着胸转过身,手还是有点小了,心中有些羞耻感,悄悄提醒自己,一具骷髅罢了,我真是有毛病,他又不是个男人,又看不见,连个太监都不如。 抬起大长腿踏入浴桶之中,脚上伤还没好呢,被水一烫,忍不住娇呼了一声。 “哎哟!” 秦浪感觉骨头一热,虽然没有了那套系统,可毕竟骨子里咱还是个男人啊。 白玉宫又把另一只脚放了进去:“哎哟,疼死我了!” 秦浪手里抓着茶盏,听到这声音,不由自主用力握了一下,喀嚓!茶盏被他握得粉碎,里面的热茶流了出来,感觉不到烫,手劲真是不小。 白玉宫躺在浴桶里,解开髻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这种舒爽的感觉难以形容,感叹道:“好舒服啊!” 秦浪忽然现白玉宫骨子里有股浪劲儿,老子是骷髅啊,你这么说是在勾引我吗?连骷髅都不放过,你还有节操吗? 墙壁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单薄的墙壁不隔音,白玉宫刚才的话肯定被隔壁听到了。 秦浪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道:“不知羞耻,有伤风化!” 秦浪摇了摇头,隔壁那书呆子又误会了,八成一直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白玉宫足足洗了半个时辰,秦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开始的时候白玉宫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也习惯了,就当他是个死物。 还主动跟秦浪搭话:“喂,你叫什么名字?” 秦浪没理她。 白玉宫道:“不说就算了,要不我给你起一个。” “我叫秦浪。”血肉之躯已经丢了,名字不能再丢了。 男人是要有底线的。 “秦浪?男人居然叫浪,嘻嘻,你生前是不是很风流啊?娶过几房老婆?” 秦浪实话实说:“没结婚呢,女朋友倒是谈了几个。” “女朋友?相好的吧?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几个?” 秦浪想了想:“逢场作戏的不算也就十几个。” 白玉宫惊得嘴巴都张开了:“逢场作戏?你还嫖过?” 秦浪真是佩服她的理解能力,懒得理这个二百五,不得不承认,白玉宫的身材比头脑性感多了,大饱眼福?却没有一丁点的幸福感,更没有该有的兴奋感,骨头里稍闪即逝的兴奋和身体毫无反应的落差更让人难过。 冷静且熟视无睹地看着美人出浴,冷静到让他自己感到抑郁,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好像跟死了也没啥分别。 白玉宫再跟他搭话,秦浪一言不,她自己都觉得没劲,水也凉了,披上浴巾走了出来。现秦浪好像抬了一下头,动作很隐蔽,但是还是被白玉宫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 白玉宫用浴巾裹紧了身体,向他走了过去。 秦浪一动不动,俩空洞的大眼眶子冲着白玉宫。 白玉宫走过来一只手在他的眼眶前晃了晃:“你是不是看得见啊?” “没眼睛怎么看的见?” 白玉宫松了口气,是哦! “不过我闻得见,你身上好像流血了。” 白玉宫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出一声足以穿透屋顶的尖叫。 赵长卿和书童坐在大堂吃饭,两碗寡淡的白水面就花了六两银子,宁愿在大堂吃面,也好过在房间呆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赵长卿一身正气但也血气方刚,身边还跟着一个未成年的书童,遇到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回避,就当是人世间的历练吧。 书童扒拉着清汤寡水的白水面,低声道:“公子,既然嫌吵为什么不换房间呢?” 赵长卿道:“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心不念不烦。” 心中有苦难言,当我不想换啊,这店太黑了,换房间还得加二十两银子,跟重新开一间房没任何分别,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还算有钱,可也不能这么造啊。 秦浪和白玉宫出现在楼梯上,白玉宫刚洗过澡换了一身湖绿色的长裙,头上还扎了一个蓝色的蝴蝶结,美丽是美丽,就像在cosp1ay一棵盛开的蝴蝶兰,女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打扮,打扮自己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 秦浪还是此前的那一身,不过眼眶上蒙着一块黑布,于是看世界变得朦胧起来,白玉宫挽着他的手臂,两人显得很亲密,欠缺恋爱经验的白玉宫将这种亲密演绎得有点生硬,让人一看就感觉到不自然,见不得光。 书童小声提醒赵长卿:“公子,狗男女!” 赵长卿瞪了他一眼,虽然认为书童用词非常准确,但是读书人不应该这么粗俗,做人要善良。 白玉宫让秦浪等着,风摆杨柳一般扭着腰肢来到柜台前,甜甜笑道:“掌柜的,这附近有没有药铺、酒楼?” 店老板翻了翻一双死鱼眼:“棺材铺倒是有一家,要不要帮你打折啊?” 白玉宫瞪眼撇嘴,拿捏出最凶狠的表情,这该死的刻薄老板,诅咒他天打雷劈,人财两空。强忍着没骂出声,回到秦浪身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 赵长卿好心道:“出门左拐,一直往北,好像有一家药铺,不过我不清楚是不是开张。” 白玉宫向他笑了笑道:“谢谢公子!” 赵长卿看到她的迷人笑靥心中不由为之一荡,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有如此美丽的嫂子也未必把持得住,念头刚刚闪过,内心就自责不已,我赵长卿堂堂君子,光明正大,岂可有这种卑劣的念头?惭愧!惭愧!简直无颜面对历代先贤。 白玉宫挽着秦浪出门,秦浪道:“那书呆子好像喜欢你。” 白玉宫咯咯笑道:“没办法,我天生丽质,喜欢我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算老几?” 秦浪道:“也未必,那店老板从头到尾就没正眼看过你。” 白玉宫咬牙切齿道:“那是他没眼光。” “遇到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都不多看两眼,要么他不是男人,要么他心里有鬼。” 白玉宫经他提醒也觉得奇怪,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真是黑店?” 第十五章 赶尸的 “有没有现,这甲东镇就没有几户正经人家?” “正常啊,黑风寨的山贼经常过来抢劫,谁愿意在这里等着被抢啊?”白玉宫望着暮色中空荡荡的大街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找到了赵长卿所说的药铺,药铺开着门,其实就是个杂货铺,白玉宫进去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些金创药、干净的棉布、还有一些针线、价钱也是极贵,这也是她预料中的事,身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 紧挨着药铺就是当铺,当铺也开着,白玉宫看着当铺的招牌喃喃道:“整个镇子都没有几个人,真不知道他们做谁的生意?” 秦浪道:“山贼打家劫舍,免不了受伤,受伤就需要买药,至于当铺,山贼抢了赃物有的无法直接使用,需要换成金银,也许就通过这间当铺销赃。” 白玉宫听他分析得井井有条,对这具骷髅的头脑越欣赏起来,一魂五魄就拥有这样的高智商,如果他三魂七魄都齐齐整整,那不得聪明绝顶?智商或许不在我之下,我得小心了。 白玉宫小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全都是一伙的?” “未必一伙,可肯定有关系。” “蛇鼠一窝,全都不是好人,如果他们胆敢对我不利,我必血洗甲东镇。”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出咕咕噜噜的声响。 “你又放屁了?” 白玉宫红着脸道:“胡说,我是饿得肚子叫唤。没风度,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女孩子。” 为什么要说又?在黑风寨吃鸡的时候还是被他听到了? 讨厌! 尴尬! 放眼望去,根本没有酒楼饭庄,看来只能回客栈去吃那碗高价面了。 垄断可耻! 可问题是她没钱了,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小镇消费这么高。 白玉宫的目光再次投向当铺的招牌,向秦浪道:“你等等,我去弄点银子。” 白玉宫去得快,回来得更快,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本以为能换点银子,可当铺老板不识货,价都不开就给扔了回来。盯着秦浪的肚皮道:“看来要弄点点值钱的东西再去一趟。” 秦浪道:“现在最值钱的应该是你自己啊!” 白玉宫凤目圆睁,双手交叉放在肩头,把自己抱得很紧:“什么啊!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大闺女,才不会去做那种有悖女德的事情!” 秦浪彻底无语。 白玉宫左右看了看,一把将他他拖到墙角里。 秦浪还没反应过来呢,白玉宫就扑进他怀里,一只手解开他衣服探进了他的怀里。 刚才帮秦浪清理毒素的时候在他肚皮上剪了个洞,还没有来得及缝合,就是为了拿东西方便。 秦浪哭笑不得:“你干什么?这是在大街上,咱们回去拿不行吗?” 白玉宫道:“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赵长卿和小书童填饱了肚子,主仆二人出来闲逛,刚巧走到当铺附近,远远就看到秦浪和白玉宫挤在墙角搂在一起,白玉宫的手还摸进了秦浪的怀里。 赵长卿目瞪口呆,第一反应就是将小书童的眼睛给捂住了,还真是狗男女啊!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在房间里做些苟且之事权且罢了,这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居然…… 街道上忽然狂风大作,抬头看乌云密布,左右看四下无人。 又听白玉宫道:“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赵长卿的脸红到了脖子根,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被污染了,推着小书童赶紧往回走,这女子生得清秀纯洁,美丽端庄,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果然美女不可貌相,风骚不能用斗量。 白玉宫从秦浪肚子里掏出来一物,方方正正沉甸甸压手,定睛一看,却是一根黄灿灿的金条,翻来覆去看了看,顿时明白这根金条的来历,小骷髅的手脚不干净,居然背着自己偷拿了这样东西。 白玉宫怒道:“好小子,你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 “是你放进来的,跟我没关系。” 白玉宫指着秦浪的额头道:“胡说,我记性好的很,明明是你自己将这根东西放进去的,还不承认?居然怪我?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大渣……男!” 赵长卿推着小书童走出好远了,还是能听到白玉宫的声音,小书童忍不住道:“公子,他嫂子怎么那么大火?那人究竟将什么东西放进去了?” 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求知欲满满。 赵长卿板起面孔:“话说多,不如少,惟其是,勿佞巧,你难道忘了,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嘴上斥责着小书童,心中却五味杂陈,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在尘世中想要保持高洁的品行何其之难。眼不见为净,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从镇南道路上传来铜锣之声,远远看到有一群人排着整齐的队列向正北走来,赵长卿赶紧拉着小书童靠在路边。 那群人越走越近,为的一人是个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身穿青布长衫,腰间系着玄色腰带,头顶六角青布高帽,脚踩一双沾满泥泞的草鞋。 一边敲打着铜锣,一边从腰包中掏出黄色纸钱抛洒在空中。 九名带着高筒帽的白衣男子紧跟在他的身后,这九人之间用草绳相连,彼此间距七尺左右,额头压着画有朱砂符篆的黄色符纸。 赵长卿刚刚才放开书童的双眼,此时又赶紧将他的眼睛给捂住了。 书童不解道:“公子,您又蒙我眼睛做什么?” 赵长卿道:“别看。”这次出门竟如此晦气,先是看到了秦浪和白玉宫叔嫂二人当街亲热的不雅行径,现在又遇到了赶尸队伍,回去一定要在圣人像前多上几炷香,求他庇佑。 赶尸人撒完符纸,又从腰间取出招魂铃,招魂铃一响九具尸体就随着铃声的节奏迈开了步子。 赶尸人唱道:天皇皇地皇皇,不怕山高水又长,家里还有爹和娘,我送冤魂归故乡,天凉凉地凉凉,劝君生来莫争强,害人害己动刀枪,空余家人泪两行…… 秦浪和白玉宫自然也遇到了这赶尸队伍,秦浪双眼蒙着黑布看得朦胧,白玉宫暂时忘记了兴师问罪,望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赶尸队伍,小声道:“晦气!” “赶尸的?” 白玉宫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奇怪,通常赶尸都是天明歇息,夜晚赶路,这赶尸队伍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跟你是同行!” 白玉宫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她那叫是招魂灵修,技术含量要比赶尸人高太多了。 白玉宫提醒他道:“你最好少说话,这些尸体也余有魂魄,它们有可能听到鬼语。”鬼语自然指得就是秦浪的话。 新书企鹅群号195138778 第十六章 小心背后(感谢半盏桑落盟主飘红)   赶尸有赶尸的规矩,他们奉行三赶三不赶,砍头的、受绞刑的、站笼站死的可赶,病死、自杀、雷劈火烧肢体不全的不赶。   原因是前者虽然肉身死亡,但是赶尸人会在第一时间行法事,用朱砂画符震住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心、脚掌心共计七处地方,再用五色绳索绑紧,以免死者七魄外泄。   同时用朱砂塞住耳鼻口,在用神符封住,尽力留住三魂,就算做足措施,三魂七魄也只能留存一时。   横死者心存怨气,含着这口不泄的怨气才能随着赶尸人返回故乡,一旦这口怨气散了,就会魂飞魄散。   白玉宫认为赶尸的技术含量很低,驱赶尚有三魂七魄的尸体,和召唤魂魄不全的骷髅哪个难度更大?就算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明白,秦浪是故意气她的。   赶尸人目不斜视,摇着招魂铃继续向前,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前方不远就是死尸客栈,也就是刚才客栈老板口中的棺材铺。   赶尸队伍已经从他们的面前走过了一半,这些尸体身体僵直步调一致,每次都是迈出左脚,右脚拖行。   白玉宫将脸转向秦浪,秦浪则面对着街心。   锣声响起,所有尸体脚步一变,变成了迈出右脚,左脚拖行,右脚同时落地出轰的一声巨响,同时它们的脑袋齐刷刷转了过来,回头的刹那脸上的符纸齐齐飘起,露出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住路边拥抱在一起的白玉宫和秦浪。   秦浪内心咯噔一下,担心自己目前的身份被这些僵尸看穿。   赶尸人掏出一把纸钱抛洒:“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冷风吹着淡黄色的纸钱宛如风中蝴蝶一般向秦浪和白玉宫包围过去。   等赶尸队伍走远,白玉宫才从秦浪怀中抬起头来,抖落身上的纸钱,抱怨道:“真是倒霉!”   拿着那枚金印章掂量了一下,约莫五两左右   “你等我,我去换银子。”   白玉宫用五两金印章换了四十五两银子,正常市面上可以换到五十两,不过在甲西镇倒也将就了。眼看就要下雨,两人抓紧赶回了客栈。   白玉宫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碗高价面,雨已经下了起来。   秦浪坐在窗前听着雨声,一动不动。   白玉宫端着面碗过来,望着楼下不远处的马厩,白马站在马厩里一动不动,她心中暗奇,这匹马怎么还没死?她其实早已盘算好了,只要这匹马死在客栈就一定要找这家黑店讨个说法,黑吃黑!谁怕谁!   白玉宫道:“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这里。”   秦浪道:“你早点睡吧,晚上我来值夜。”   整个甲西镇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必须要提高警惕。   白玉宫道:“我先帮你把肚皮缝上。”   秦浪去灯下坐着,白玉宫蹲了下去掀开他的衣服,用针线将肚皮上的洞给缝上,顺便将两袋刚刚调制好的朱砂液塞了进去。   秦浪道:“为什么不用青玉簪?”   白玉宫道:“那么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使用,再说你这伤口也不打紧。”,针线活倒是不错,沿着边缘撩了两圈丝线,然后将线收紧,看上去肚皮上如同绽放了一朵菊花,外形有点熟悉。   白玉宫打了个结收紧,单腿跪下去咬断丝线。   呯!   临廊的窗户忽然就掉了下来,白玉宫吃了一惊,转身望去,却见窗外站着目瞪口呆的小书童。   小书童满脸尴尬道:“我真没碰窗户,我只是凑巧经过。”   白玉宫以为他在偷听,起身怒道:“小子,你给我站住!”   小书童转身就逃,进入隔壁房间赶紧将房门给栓上了。   正在灯下看书的赵长卿看到书童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逃了进来,愕然道:“怎么了?”   “我……我刚刚……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看到他们……他们……”   “他们在干什么?”赵长卿虽然忠厚可心中还是好奇。   书童推着赵长卿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蹲在他面前,绘声绘色道:“当时那男的坐着,他嫂子开始这样,然后这样……”   赵长卿在脑子里还原了一下现场的状况,脸腾地红了起来。   小书童道:“我真没碰任何东西,我路过,刚好那扇窗户就掉了下去。公子,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赵长卿咳嗽了一声道:“别人的事情轮不到我们去过问,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拿起了桌上没看完的那本书,却脑补出一幅火辣的画面,面红耳赤,书是读不下去了,此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水被风一吹从窗户潜入了房间内,小书童赶紧去关窗,还没走到窗户前,两面窗扇就掉了下去。   主仆二人目瞪口呆,对望了一眼,目光同时落在桌上的物品清单上,损坏任何东西都是要赔偿的,窗户一扇二十两银子,两扇窗可就是四十两。   小书童道:“您这下信我了吧,这窗户根本就是坏的。”   赵长卿叹了口气:“四十两纹银呐。”   “公子您不用心急,我去将窗户捡回来,重新装上就是。”   赵长卿点了点头,看到外面风雨正急,低声道:“你受了风寒,还是我去,你在屋里等着。”   赵长卿拿起油布伞出门,经过隔壁房间,看到他们的窗户已经归位了,不知这叔嫂两人在房内干什么。   冷不防门开了,白玉宫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看什么看?非礼勿视的道理读书人不懂吗?”   赵长卿自知理亏,低着头猫着腰赶紧逃了。   白玉宫愤愤然将房门关上,关得大力了一点,走廊的窗扇又震落下来,走过去捡起重新归位,抱怨道:“我走南闯北去了那么多地方,就没住过那么破的客栈。”   秦浪道:“你不是买了棉布吗?用布将窗缝塞住就能扣紧。”   “我用了。”   秦浪道:“用了?用哪儿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我想怎么用还要向你交代?”白玉宫红着脸找了符纸准备去塞窗户,还没有来及塞临廊的窗户,北边窗户又掉下去一扇。   下面传来一声惊呼,白玉宫向下望去,却是掉下的窗户刚巧砸在赵长卿的伞上,幸亏赵长卿还撑着油布伞,不然这扇窗就直接问候在他脑袋上了。   白玉宫吐了吐舌头,向下挥了挥手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干的,是它自己掉下去的。”有点相信小书童的话了。   赵长卿吓出了一身冷汗,举起油布伞抬头向白玉宫道:“没关系,我这就帮你带上去。”   白玉宫点了点头:“谢谢了。”   赵长卿躬身去捡窗扇,捡到自己房间那扇的时候,却怎么也拿不起来,透过油布伞滑落下的雨帘望去,却见一只黑色靴子踩在窗扇之上,赵长卿看到那靴子,还以为谁在跟自己开玩笑。   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黑色披风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目。   赵长卿仍然彬彬有礼道:“这位兄台,请高抬贵足……”   那人终于抬起了脚,赵长卿终于得以将窗扇抽了出来,虽然觉得有些诡异,可仍然恭敬道:“谢谢!”   窗扇捡齐,准备离开,赵长卿看到那男子仍然一动不动站在雨中,心中有些不忍,提醒他道:“这位兄台,雨这么大,还是赶紧回屋吧。”他以为这名男子也和他们一样是店里的住客。   那男子站在原地一言不,赵长卿有些自讨没趣,轻声道:“小生告辞。”   刚刚转过身去,听到长刀出鞘的声音。   一直在窗前观看外面动静的白玉宫出一声尖叫:“书呆子,小心背后。”   赵长卿慌忙转过身,却见那男子挥刀向他砍来,赵长卿慌张之中,举起窗扇挡住长刀,刀太快,将窗扇一分为二。   夜风吹起那男子湿漉漉的长,露出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孔,赵长卿吓得魂飞魄散,弃去窗扇,转身就逃,一边跑一边高呼救命。   那杀手在身后穷追不舍。   秦浪也闻声来到窗前,看到下方情景不由得一惊,低声道:“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白玉宫看了这厮一眼,她想到的却是这厮居然能够看见?岂不是说自己今天沐浴的时候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白玉宫又羞又怒,伸手去摸桌上的剪刀,这个色骷髅,老娘扎不死你管换。   感谢半盏桑落白银大盟再度飘红大赏,加更送上,其他加更上架后会全部兑现。 第十七章 一命换一命 外面赵长卿跑了几步,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他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转身看到那杀手握着明晃晃的钢刀逼近,吓得面无人色,惨叫道:“救命!” 黑衣杀手已经来到近前挥刀向赵长卿的面门砍去。 赵长卿双手捂头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叫吾命休矣。 生死悬于一线,眼看赵长卿就要死于刀下,一道白光从马厩之中追风逐电般冲了出来,却是那匹早已死去的白马,甩开四蹄全冲向那黑衣杀手。 黑衣杀手没料到会中途生变,白马的度太快,扬起前蹄狠狠踹在他的胸口,那黑衣男子高大的身躯被踢得飞起,重重撞击在墙面上。 他的身体也十分强横,被白马踢在胸口,摔得这么重,居然马上就站了起来,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受伤。 白马继续向他冲来,黑衣杀手毫无惧色地向着白马迎了过去,距离白马只剩一丈距离的时候,双膝突然跪了下去,身体后仰,后背几乎贴着地面,依靠前冲的惯性双膝在泥泞的地面上高滑行,手中长刀刺入白马前胸,锐利刀锋将白马的腹部整个剖开。 白马前冲了两步一双前腿跪倒在地面上,内脏流淌一地。黑衣杀手起身来到马前,手起刀落,将马头一刀斩下。 白马的脑袋落在地上,被刀锋切断的脖子却没有一滴血流出,这匹马死去多时,体内的鲜血早已凝固,黑衣杀手皱了皱眉头,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匹马有些不同寻常。 白玉宫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刀法!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三品伏虎境。” 秦浪不知道什么三品伏虎境,想起之前被他们两人联手干掉的白马快刀严清州是二品杀狼三甲境,三品肯定要比二品高,看来这个世界的武力品级和官位品级是反比关系。 赵长卿趁着这个机会已经跌跌撞撞逃入了客栈。 客栈老板趴在柜台上懒洋洋拨弄着算盘:“三扇窗户,共计六十两纹银。” 赵长卿向客栈老板道:“救……救命……有……有人要杀我……” “在你死前赶紧把帐结了。”客栈老板看都不看赵长卿一眼。 头戴斗笠的黑衣杀手此时已经大踏步走入了客栈大堂,夜风席卷着雨丝从他的身后吹入大堂,室内的温度顿时下降了许多,柜台上的烛火摇曳不定。 残存的雨水沿着斗笠一滴滴落下,黑衣杀手低着头握着刀,刀上仍然残留着血痕:“赵长卿,我受人所托取你人头。此事和他人无关,谁敢插手,格杀勿论。” 客栈老板打了个哈欠道:“不关我事,只要别打坏我客栈的东西就行。” 赵长卿吓得往自己房间跑,那黑衣杀手已经将他的人头视为囊中之物,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 赵长卿来到自己的房间,用力一推,房门却被从里面插上了,颤声道:“茗儿,开门……开门呐!” 那小书童吓得魂不附体早就钻到床下不敢出来,哪里还敢开门,他人虽然小,可心眼儿不少,此时若是开门,那杀手说不定连他一起杀了。 赵长卿看到那杀手的斗笠已经出现在二楼,慌不择路,来到隔壁的房间,这次没拍门,直接用身体就撞了过去。 一下就把房门给撞开了,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白玉宫看到书呆子居然在这种时候逃到了他们的房间,她可不想引火烧身,倒不是忍心看赵长卿被杀,而是她没有打抱不平的本事。 赵长卿摔得鼻青脸肿,望着秦浪哀求道:“兄台救我!”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才不会低头求人。和性命相比,读书人的清高算个屁。 秦浪其实刚才已经救了他一次,暗地里操纵白马冲撞黑衣杀手,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杀手的能耐,从杀手刚才斩马的表现来看,这厮的刀法要过白马快刀严清州不少,真不知道这忠厚老实的书呆子怎么得罪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白玉宫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别多管闲事,我们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黑衣杀手魁梧的身躯出现在他们的门前,帽檐压得更低,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不停有水滴在陈旧的木地板上,右手长刀四十五度夹角拖在地板上,进入房间之后刀尖轻轻敲了敲地面,刀不错,韧性极好,刀身微微震动,寒光闪烁。 赵长卿忍痛往秦浪这边爬。 黑衣杀手向前跨出了一步,落脚有点重,整个房间都在颤抖,临廊的窗户受不了这震动,啪!地又落在了地上。 外面一道闪电划过,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夜风打着旋儿吹入室内,将桌上的烛火扑灭了,还好走廊上亮着灯笼,灯笼在风中摇摆,室内的光线忽明忽暗,摇摆不定。 黑衣杀手道:“此事与尔等无关,我只要他项上的人头。” 白玉宫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悄悄把秦浪往后拉。 赵长卿爬到了秦浪脚下,抓着他的靴筒道:“兄台救我……” 秦浪道:“你刚刚杀了我的马。” 黑衣杀手道:“我高汉阳杀人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一匹马?” 秦浪道:“一命换一命,你杀了我的马,就放过他的性命吧。” 白玉宫悄悄拉了拉秦浪的胳膊,暗示他别多管闲事,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真要是把这冷血杀手惹毛了,连他们两人一并杀了岂不是冤枉。 高汉阳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好,有些胆色,我这人是最讲道理的,一命换一命,不过要用人命来换。”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扔在秦浪的脚下。 “你在自己心口上戳三刀,我就放过他。” “你不反悔?” “我若是反悔,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永世不生!”高汉阳心中暗笑,你若是真敢戳自己心口三刀,只怕已经死了,我高汉阳岂会为难一个死人? 秦浪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要是反悔就是乌龟王八蛋!” “不可!” 赵长卿听到秦浪愿意用他的性命换取自己的性命,顿时血脉贲张,也顾不上害怕了,自己和人家萍水相逢岂能让人替他去死? 秦浪已经捡起了那把短刀,扬起短刀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插了进去。 高汉阳本来只是给他出一个难题,杀手以杀人为生,对人性看得最为通透,认为人性都是自私的,面临死亡,很少有人不会害怕,更少人肯为他人去死,反正他是没见过。 秦浪的举动完全出乎了高汉阳的意料之外。 噗!一刀落下,马上又把刀拔了出来,鲜红色的血浆喷涌了出来。 噗!噗! 接连两刀,刀身深深插入他的胸口,直至末柄,秦浪的身体软绵绵倒了下去,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一手握刀,一手指着高汉阳道:“记住你刚才……的话……反悔就是乌龟......王八……蛋......” 高汉阳目瞪口呆,老子就是随口说说,你特么玩真的?这世上居然还真有人傻到要为别人去死? 第十八章 汝之嫂子我来照顾 赵长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恩人啊!” 痛哭流涕,自责内疚感动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哭得泣不成声。 高汉阳握着长刀进退两难,不对啊,本来今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拉风人物应该是我啊,可这小子把什么都给搅和了,舍身救人,无畏赴死,不得不承认这货往心口连插三刀实在是太震撼了,太特么狠了!还透着点帅气! 白玉宫看着那一地鲜血,心中比谁都明白,可惜了我的两袋朱砂液,这该死的骷髅实在是太阴险了,太卑鄙了,可这种时候她也只能选择配合,万一被识破了,搞不好都要死。 她赶紧哭着扑到了秦浪身上:“……你太狠心了……扔下了我孤零零一个……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赵长卿疯了一样冲向高汉阳:“你杀我就是,何必滥杀无辜?” 高汉阳一把将他推开,现在不能杀了,杀了就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永世不得生,我特么对自己怎么就这么狠,一点后路都没留啊。 高汉阳向秦浪走去,白玉宫抬起头,凤目圆睁满脸是泪:“人都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万一高汉阳出尔反尔呢? 高汉阳居然被她的气势给震住,吞了口唾沫:“……节哀顺变。”他向秦浪的尸体鞠了一躬,生平最敬重得就是这种义士,舍己救人,过去只听说过,今天算见着了。 其实高汉阳刚才是想拿回自己的那把短刀,那把刀花了他一百两银子呢。 想想真是郁闷,接了单五百两的生意,人没杀成,五百两没了不说,还倒贴了一百两,跟谁说理去? 高汉阳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郁闷之地,人老子不杀了,刀老子也不要了总行吧! 高汉阳走后,赵长卿在秦浪面前长跪不起:“恩公义薄云天,直到现在,我还不知您的……高姓大名,以后汝之父母我来养活,汝之嫂子我来照顾……” 全都是肺腑之言,热泪盈眶地看着白玉宫,现白玉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樱唇中吐出一个字:“滚!” “可是……” “滚!” 白玉宫一把将插在秦浪胸口的短刀抽了出来,就插在肋骨之间,拔出来毫不费力,用刀指着赵长卿。 赵长卿委屈地抿了抿嘴,然后冲着白玉宫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饱含热泪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白玉宫等他离开,赶紧去把门关上,栓上房门,再用桌子顶上,把掉落的窗扇拾起来封好,要抓紧处理凶案现场。 外面传来掌柜的声音:“人死了吧,要不要帮你叫一具棺材,一百两银子。” “滚!” 白玉宫尖声叫道。 同时响起赵长卿悲伤且充满担当的声音:“掌柜的,所有损失我来赔偿。” 白玉宫等到外面没了动静,趴在秦浪的身边,紧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道:“别装死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秦浪低声道:“怎么离开?” “当然是我背你,夜长梦多,此地不宜久留。” “那就只好辛苦你了。” 白玉宫心中暗叹,如果不是你强出头,我又怎会如此辛苦?想想秦浪从白骨沟开始背了她那么久,自己背他一次倒也应该。 于是迅收拾东西,背起秦浪离开永福客栈,出门又遇到了站在外面的赵长卿,赵长卿看到白玉宫背着尸体出来,本想上去帮忙,可白玉宫不等他靠近就怒目而视道:“如果不是你,我相公怎会枉死,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赵长卿无言以对,等白玉宫走下楼梯,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含热泪道:“恩公!一路走好!” 因为赵长卿答应赔偿客栈的损失,所以客栈老板也没有阻拦,眼看着白玉宫背着尸体走入瓢泼大雨中,拿起毛笔在账本上写到 ——庚子年,七月十六,亥时三刻,大雨…… 大雨如注,白玉宫背着死沉死沉的秦浪终于走出了甲西镇,回头观望,已经看不到甲西镇的灯火,白玉宫长舒了一口气道:“别装了,赶紧滚下来自己走路。” 秦浪小声道:“刚出甲西镇,恐怕会有人跟踪,你再多坚持一会儿,我又不重。” 白玉宫当然知道他不重,可他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太重。 最近这几天都在下雨,白玉宫实在是有些累了,双脚的伤还没完全愈合,身上淋着雨,脚下踩着泥,五两银子洗得热水澡算是白花了,早知如此就不该洗澡,还白白让这个该死的色骷髅大饱眼福,真是亏大了。 秦浪道:“前面好像有间小庙。” 白玉宫愣了一下,眯起眼睛竭力往前看,雨太大什么都看不到,这厮是在玩望梅止渴的套路吧,无非是想让自己有所期待再多背他一会儿。 白玉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走出百余步,果真能够看到夜雨中有个朦胧的黑影,走近一看居然真是一间破庙。 由此可见秦浪虽然没有眼睛可视力要比自己强太多,想起今天在他面前洗澡的事情,白玉宫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将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给拆了。 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罢了,白玉宫暗自安慰自己,奇怪,自己越来越把他当成个真人看待,就算是真人,他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充其量算个太监,想到这里心情顿时释然了。 秦浪道:“我建议咱们继续往前走,这里距离甲西镇太近了,不安全。” “我实在走不动了。”白玉宫脚痛的不行,长这么大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天遭的罪多。 坚持背着秦浪进了破庙,这间破庙也是年久失修,大门敞开,窗户破烂,估计香火都断了不少年了。 白玉宫先喊了一声:“有人吗?” 破庙里无人回应,她这才将秦浪放在了地上,让秦浪躺着别动,这里距离甲西镇没多远,万一被人知道秦浪是装死就麻烦了。 白玉宫检查了一下这间小小的破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前院有后院,有钟鼓楼,有天王殿,有大雄宝殿,不过其他建筑都已经坍塌了,他们避雨容身的地方就是大殿。 白玉宫找到一块破门板,用短刀分解砍成劈柴,杀手高汉阳的这把刀倒是锋利,砍柴毫不费力,白玉宫劈好柴之后,不一会儿就升起一堆火。 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感觉温暖了一些,今晚是别打算睡了,盘算着等到雨停继续出,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秦浪低声道:“嫂子,你只管放心睡,我帮你守着。” “我不放心!” 第十九章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谢山阳笛声大盟) (感谢山阳笛声成为本书第二位白银大盟,感谢飘红大赏,本章特别加更) 成为骷髅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知疲倦为何物,也不能说是好处,不知疲倦为何物就体会不到休息放松的爽感,没有苦涩的对比哪会感觉到甘甜。 白玉宫摇了摇头,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实在是磨难重重,身体有些支持不住了,她就靠在漆面斑驳的柱子上休息,刚靠上去就进入了梦乡。 秦浪躺在火堆旁一动不动,想起自己的遭遇心中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如果不是现了那支白骨笔,自己应该已经饿死在了荒岛上,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变成了一具白骨,可毕竟还拥有一魂五魄,是个有思想有行为能力的骷髅。 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只能慢慢适应,至少目前他已经拥有了和外界自如交流的能力,这一点多亏了白玉宫。 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铃声,秦浪心中一沉,这铃声他白天听过,是招魂铃,难道那个赶尸人也选择冒雨赶路? 白玉宫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她也听到了招魂铃声,举目向庙门望去,却见一位身穿蓑衣的赶尸人摇着招魂铃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后的九具尸体并未进入大殿,而是在前院残破的风雨廊内一字排开。 赶尸人来到大殿,先合什向无头的菩萨像行礼:“菩萨,叨扰了。” 然后他在火堆旁坐了下来,隔着火堆望着表情警惕的白玉宫道:“小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暂时避避雨,等雨小了马上就走。” 白玉宫忍不住看了一眼外面的尸体。 赶尸人道:“不用怕,它们不会进来的。”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浪身上:“也死了?” 白玉宫没搭理他。 赶尸人道:“听说今晚永福客栈死了一个人,想必就是他了。” 白玉宫往火里添了几块劈柴,没有搭理他的兴趣。 赶尸人道:“据说是自杀,好端端的为何要自杀?”深邃的双目盯住秦浪的胸膛。 白玉宫不悦道:“你休要打扰死者的清净。” 赶尸人的目光重新回到白玉宫身上,背着秦浪一路走来,她的身上难免也沾染了不少的血迹。 “你们身上不是血,是朱砂!” 秦浪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有些不妙,这赶尸人绝不是恰巧经过这里,这个人眼光毒辣,和他们之间隔着篝火仍然一眼就看出破绽,只希望他不是白玉宫的敌人才好。 白玉宫的手悄悄握住短刀,她预感到危险的来临,做好了先下手为强的准备。 外面传来了马鸣之声,一名头戴斗笠的骑士也顶着风雨来到了小庙,看到站在大殿前的九具尸体,骑士怒道:“岂有此理,尸锁山门,对菩萨不敬吗?” 白玉宫从来者的声音中已经判断出来者的身份,正是杀手高汉阳,白玉宫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目,冤家路窄,早知如此就应该听从秦浪的建议。 赶尸人摇了摇手中的招魂铃,九具尸体迈着同手同脚的步子进入了大殿,在东侧靠墙站立。 高汉阳将马匹栓在外面的廊柱上,随后进入大殿,看到白玉宫,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白玉宫把脸扭到一边,根本不想理他。 高汉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墙边的尸体,皱了皱眉头。 他去西边的墙角坐下,准备等这场大雨过去再离开。 大殿内谁也没有说话,火中的木材熊熊燃烧不时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白玉宫抽出短刀,赶尸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高汉阳望着那心爱的短刀双目一热,虽然舍不得,可现在也不好开口讨回。 白玉宫开始用短刀劈柴。 高汉阳心中暗叹,简直是暴殄天物,他起身道:“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抽出长刀,几下就将剩下的门板给劈开,投入篝火,烈火熊熊。 此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人还没有进来,就听到一个稍嫌稚嫩的声音道:“公子,快进去避雨吧。” 这次进来的是赵长卿和他的书童茗儿,虽然茗儿在关键时刻把他拒之门外,可宅心仁厚的赵长卿还是原谅了他,毕竟只是个小孩子,遇到这种场面害怕也是难免的。 赵长卿倾尽所有赔偿了客栈的损失,想起白玉宫一个孤身女子背着尸体冒雨离开,他又怎能放心,于是带着小书童一路追赶过来,希望能够帮帮她,如果白玉宫中途再出了什么意外,赵长卿这辈子也良心难安。 看到篝火旁的白玉宫安然无恙,赵长卿心中暗自欣慰,可看到杀手高汉阳也在这里,内心不由得又是一沉。 书童茗儿被赶尸人和九具倚墙而立的尸体吓住,站在门口油布伞失手落在了地上。 秦浪看到他们主仆二人也赶过来了,心中暗暗叫苦,这赵长卿也是不省心,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他惹出来的,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他的性命,现在他又主动送上门来,如果高汉阳得知真相,第一个要杀得就是赵长卿,第二个就是自己,也许自己应当排在第一。 赵长卿虽然害怕,可仍然壮着胆子向白玉宫走去,故意对茗儿道:“君子重诺,其心荡荡。” 高汉阳嗤之以鼻,书呆子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得,怕死就怕死还特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赶尸人从随身布包中取出了一样金灿灿的东西,正是白玉宫拿去当铺典当的金印,在白玉宫面前晃了晃道:“认得吗?” 秦浪心中一沉,这赶尸人十有**是和严清州一伙的,白玉宫是个大麻烦啊,居然得罪了朝廷的人。 白玉宫脸色苍白,咬了咬嘴唇,忽然怒视赶尸人愤然道:“无耻之徒,我相公尸骨未寒,你居然对我威逼利诱,图谋不轨,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就算你搬一座金山放在我的面前,我也宁死不从。” 反手将那把短刀横在自己雪白无暇的粉颈之上,望着地上秦浪一动不动的尸体,凄凄惨惨道:“相公,你好狠的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赶尸人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冷笑。 赵长卿早已热血沸腾,只是他不明白孤儿寡母是什么意思?白玉宫用词不当啊,此刻用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岂不是更好?悄悄去摸地上的木棍,今天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保护这可怜的女子。 白玉宫眼泪婆娑:“相公,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怀胎三月……你好狠的心……”刻骨铭心的目光投向杀手高汉阳。 高汉阳被她看得心里虚,杀人如麻的杀手居然连正眼都不敢看白玉宫了,看我干毛?你怀胎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杀手并非冷血无情,联想起白玉宫腹中的孩儿出生就没了父亲,心中难免歉疚,不是他心软,而是因为秦浪的死根本就在计划之外,没人为他的死埋单。 白玉宫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逼死了我的相公,我岂会被这无耻之徒欺辱?相公……你等我……我这就寻你来了……” 秦浪简直无法听下去了,白玉宫的智商真是飘忽不定,这会儿突然上线,这种弥天大谎都能扯出来,怀胎三月亏你能想出来,别人一扒开我裤子就真相大白了。 赵长卿义愤填膺道:“无耻之徒,谁敢欺负白姑娘就是我赵长卿不共戴天的仇人!” 赶尸人叹了口气道:“年轻人,你是真嫌自己命长啊!” 书童茗儿一旁拼命朝赵长卿使眼色,他知道自己公子是真没有打抱不平的本事,好不容易才躲过一劫,现在又要主动把人头送出去吗? 高汉阳忽然开口道:“你那把刀是我的,你要是自杀,选投河悬梁我都不管,可千万别用那把刀,真要是死了,别人还以为我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我高汉阳丢不起那人!” 充满杀气的双目锁定在赶尸人的身上:“我数到十,如果我数完你还没有离开这里,麻烦你捧着自己的脑袋离开。” 赶尸人似乎被他的气势震住,将那枚金印纳入怀中,起身向门外走去。 白玉宫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得表演就是为了博同情,书呆子赵长卿无疑愿意帮助她,可他能力不足,强出头也是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现场只有高汉阳才有这个实力,而高汉阳也没有让她失望,终于还是成功被她感动,女人最好的武器还是谎言和泪水。 赶尸人来到门前,高汉阳看到那九具尸体仍然靠墙站着一动不动,提醒他道:“把你的死人都带走!” 赶尸人停下脚步:“你不说,我几乎忘了。” 拎起手中的小阴锣。 噹!地敲击了一下。 随后他的身躯在院落中如黑烟般冉冉升起。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前! 行! 第二十章 狼毫可破甲 赶尸人左手虚握置于腰部有如刀鞘,右手无名指与尾指弯曲至掌心,大拇指扣住尾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端。 是为藏甲。 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伸直如宝剑出鞘。每念出一字用右手手指如剑在空中横批竖画,奇数为横,偶数为竖。 四纵五横藏六甲。 奇门遁甲,纵横阖辟,变化无穷。 赶尸人的身躯已经凌空飘起七丈,高声吟诵道:“临兵斗皆阵列,前行者者临前,列阵皆斗兵行……” 大殿内杀手高汉阳长刀出鞘,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追杀赶尸人,因为靠墙的九具尸体几乎在同时启动,额头黄色符纸上用朱砂写着清晰的文字,四纵为兵者阵前,五横为临斗皆列行。 四纵五横搭成了一个直角,外角如箭矢般对准了山门的方向,内角将室内所有人包容其中,阴寒的杀气充斥着整个佛殿。 不退! 也无路可退! 高汉阳大吼一声,挥刀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四纵队尾,当其冲的就是前字位僵尸,一刀横削,试图将这僵尸头颅斩断,高汉阳出手从不留情! 如乌云般凌空漂浮在雨夜中的赶尸人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围成圆形,默念大日如来之自在力,结前字印。 前字位僵尸足尖一点,身躯如螺旋般向上升腾而起。 赶尸人手势随即一变,无名指,中指,拇指直立,小指,食指弯曲,默念大日如来之金刚萨朵。 五横之中斗字位僵尸低头,双手从颈后脊椎之中抽出一根鲜血淋漓的三尺铁锥,在临皆两字位僵尸的掩护下向高汉阳的咽喉刺去,勇猛果敢,出手如电。 高汉阳反手一刀将刺向自己铁锥磕开,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此时已经升腾到大殿屋顶的前字位僵尸从空中俯冲而下,双臂伸直,乌黑的拳头挟风雷之力强攻高汉阳的顶门。 高汉阳不得已再退,行字位僵尸双拳重击在地面上,坚硬的青砖如同被一双铁锤击中,嘭!的一声碎裂成渣,随之出现了两个深深的凹坑,拳印清晰可见。 书童茗儿吓得身如筛糠,他想逃却连一步都挪不动了。 赵长卿护住白玉宫,大声道:“白姑娘别怕,我来保护你。”手中油布伞撑起挡在身前。 白玉宫嗤之以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先把自己保护好再说,拿油布伞当盾牌,你是来搞笑的吗? 她一把抓住秦浪的胳膊,这种时候,这死骷髅居然还在装死,得想个办法逃走。 秦浪入戏了,反正有白玉宫拖着,以不变应万变。 茗儿望着蜂拥而至的僵尸,颤声道:“公……公子……鬼……鬼……” 赵长卿大吼道:“君子胸怀坦荡,我有浩然正气,岂惧魑魅魍魉,茗儿!笔墨伺候!” 书童被他这一吼方才如梦初醒,哆哆嗦嗦去解开包裹。 噹! 高汉阳第二次试图从四纵中末尾的行字位僵尸实施突破。 行乃人之境界,代表涅槃之大日如来之境,赶尸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圈起,左手其余手指轻轻握拳,以右手包覆左手,结行字印。 高汉阳的这一刀成功砍在行字僵尸的头顶,长刀出金石之声,僵尸纹丝不动,皮毛未损。 六甲潜动,九星暗涌,九具各自代表真言的僵尸先后启动,高汉阳不得不再退,僵尸步步逼近,包围圈变得越来越小。 书童茗儿哆哆嗦嗦展开长卷,青山书院的弟子赵长卿扬起饱蘸墨汁的狼毫,望着熊熊篝火,挥毫泼墨,气吞万象,提笔的那一刻起,他浑然忘记了周围的险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篇《浩然正气歌》之中。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轰! 室内的那堆篝火并未添柴,烈焰却突然蹿升起来,橘红色的火苗高达两丈,熊熊火光将这个残破不堪的大殿照得亮如白昼,九具僵尸也被这突然升腾的火焰惊了一下,动作为之一滞。 火光从破损的屋顶冲向天际,凌空漂浮于夜雨中的赶尸人看到那突然暴涨的火光心中也是为之一沉。双手食指立起,其他手指弯曲如勾结临字印。遇事具不动不惑之意志,默念降三世明王之不动心。 稳! 杀手高汉阳抓住这难得的时机,挺刀再冲。 白玉宫高声道:“临兵乃此阵中枢,破其一则功成!”她早已看出赶尸人利用九具僵尸布阵,也知道如何破解,但是她自己是没能力做到的。 高汉阳气沉丹田,前冲之际,将体内所有能量集中于握刀的右臂,挥刀之时真气外放,雪浪般的刀芒瞬间增长,看上去刀身在顷刻间增长了一倍,刀劈中枢临兵二尸,这凝聚全力的一刀誓要破去阵法中枢。 此时赵长卿的《浩然正气歌》已经写到——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他的书法写得极好,鸾漂凤泊,力透纸背。 每写完一句,篝火就燃得更旺一些,与之对应的光芒更是成倍增长,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夜空。 赶尸人双手手指全部向内弯曲交叉组合,结阵字印。听灵界之声,默念大日如来之慈悲心。 慈悲心对自己,驱使九具僵尸彼此照应同心协力尾呼应。 斗者两字位僵尸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以身体为临兵二尸挡住高汉阳气贯长虹的一刀,刀芒如雪,从斗字位僵尸的右肩劈落,斜向切开它的肉体,一刀破两尸,刀锋斩断斗字位僵尸之后继续切开者字位僵尸的尸体刀锋从僵尸的左下腹破体而出。 两具被一刀分为两半的尸体轰然倒在了地上,断裂的肢体仍然在地上挣扎。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 赵长卿笔走龙蛇,已达忘我之境。 篝火即将燃尽,可是冲天的红光却越来越盛,这光芒并非来自于木材的燃烧,而是赵长卿贯注于笔墨中的浩然正气。 狼毫可破甲,笔墨能吞吴! 第二十一章 笔墨可吞吴   浩然红光透过残破的屋檐直冲夜空,光芒已经达到了赶尸人的足下,赶尸人本以为轻易就可掌控全局,却没有想到他在这间小小的破庙之中竟然遭遇了如此强大的联手反击,九尸已废其二,中枢仍在,双手手指全部向外弯结皆字印。   操他人之心,控他人之神。   想要挥出僵尸最大的战斗力,必须先在精神上全面压制住奋笔疾书的书生赵长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这是他预先没有估计在内的。   赶尸人的身体缓缓下沉,雨水和夜色凝聚成的黑雾迅积聚在他的脚下,浮动在他脚下黑沉沉的雾气压住那透出屋顶的浩然红光,他的身体下沉一分,红光就向下缩减一分。   赵长卿耳旁鬼哭神嚎,若是旁人早已分神,可是对一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头悬梁锥刺股的孜孜学子来说,这些干扰又算得上什么?   心无旁骛,坚如磐石。   继续写下。   ——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   红光已经泛出金色,如一根根金针刺入赶尸人脚下翻腾的黑雾,这金光穿透黑雾照亮了赶尸人的下肢。   赶尸人左手食指立起,用右手握其指,拇指放进内侧,接列字印。自我救赎,达致救护他人之力,取透视之神通。   脚下万物,纤毫毕现!   整个庙宇的屋檐在他的视野中变成了透明,大殿内的情景尽收眼底。   忠厚书生赵长卿正在奋笔疾书。   冷血杀手高汉阳杀气凛凛,挥刀再次直捣中枢。   书童战战兢兢钻入了供桌之下。   白玉宫拖着秦浪沿着墙根向大门处悄悄靠近,准备趁乱逃走!   赶尸人咬破舌尖向列字印喷出一团血雾,腰间招魂铃在夜风中急剧抖动,出急促的噹噹噹的声响。   七具僵尸向中枢聚集,重新排列组合。   兵为,列为胸,临为背,皆阵前行为四肢。   七尸聚体!   一个高达三丈的巨尸出现在大殿中,顶天立地,威风凛凛,双臂抓起重达五百斤的石质供桌,向高汉阳全力夯击下去。   强大的气势,让高汉阳不得不选择退避。供桌夯击在青砖地面之上,砸出一个深坑,撞击的猛烈声响有若雷鸣,整个大殿都随着这强烈的冲撞而晃动起来,屋顶泥沙灰尘簌簌落下,一时间大殿内烟尘四起。   书童本来躲在供桌之下,可是供桌被巨尸拿走,吓得连滚带爬朝着秦浪的方向逃去。   白玉宫拖着秦浪已经溜到了门口,她心中盘算,只要逃出去,抢走高汉阳的那匹马,就能够逃出生天。   招魂铃的响声越急促,赶尸人从屋顶的破洞缓缓降落,压制着赵长卿书写《浩然正气歌》产生的金光,此消彼长,黑雾下沉一分,金光就向下黯淡一层。   赵长卿本来下笔如神,龙飞凤舞,可现在感觉手中狼毫竟如同灌铅,笔杆越来越重,每一笔勾画都变得无比艰难,赵长卿排除杂念,从心底出一声怒吼:“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金光再盛,头顶黑雾剧烈浮动,如同沸腾。   赶尸人抽出一把寸许长度的银刀,刀锋抵住左手的掌心,一刀划了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黑雾凝聚,混合着他左手流出的鲜血迅混合黑雾凝结成一个长达两米的掌印。   掌印的阴影将白玉宫和秦浪两人笼罩,白玉宫面露惶恐之色,眼看着那巨大的血掌缓缓下压,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书童茗儿抓住机会,此时已经成功冲出了大门,解开那黑马的缰绳,翻身爬了上去。   黑马出一声恢律律的鸣叫,带着书童逃出山门,冲向凄迷的雨夜。   大殿内没有人还顾得上外面生什么。   高汉阳已经被巨尸逼迫到大殿的一角,沉重的供桌狠狠击落在一旁泥塑的罗汉像上,罗汉像被砸得碎裂成渣,烟尘四起。   赵长卿颤抖的手坚持写下一个苍字,浩然之光亮了一下,就像回光返照,随即又被赶尸人脚下涌动的黑雾压制,赶尸人的身体已经完全出现在了大殿内。   赵长卿紧咬牙关,怒目圆睁,写出天字的一捺,胸口积蓄的这口气如同决堤的大河一般失控,喉头一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这口鲜血喷洒在尚未完成的《浩然正气歌》长卷之上,在白纸黑字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看上去犹如千百多红梅同时盛开。   白玉宫坚持爬行着,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上空压榨着她的身体,她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这股力量的压榨下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仿佛即将碎裂。她已经无力兼顾秦浪,每个人都在苦苦支撑着,没有人还会在意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   秦浪的身上染上了不少的鲜血,来自于赶尸人掌心的鲜血,他悄悄取出了白骨笔,浸染着鲜血。白骨笔笔尖出淡淡的蓝光,巨尸距离他不到两丈,高高举起的供桌准备向退守到墙角的高汉阳完成最后一击。   诡异的组合,作为背部的临字位僵尸一双眼睛率先现了秦浪的动静。   一直躺在地上的秦浪突然弹跳而起,扑向巨尸的后背,他的目标就是临字位僵尸,他要用白骨笔点击僵尸的眼睛,只要控制住一具僵尸,就能够毁掉这巨尸的组合。   换成过去,秦浪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可是在他成为骷髅之后,他的弹跳力已经有了惊人的飞跃,一飞冲天,一举功成,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只要机会到来,他会毫不犹豫,果断出击。   临字位僵尸在秦浪启动的时候就已经觉了,所以它的反应非常及时,在秦浪手中的笔还没有靠近它眼睛之前,抬起右脚狠狠踢中了秦浪的腹部。   功败垂成。   秦浪的身体宛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倒飞了出去,从空中落下,重重砸在白玉宫的背上。   白玉宫被压得惨叫一声,脑袋高高扬起,胸前的缓冲在秦浪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的压榨下几乎就要爆炸。   秦浪手中白骨笔的尖端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可是他的笔尖终究没有成功点中僵尸的眼睛,握紧了白骨笔,蓝光似乎猛地亮了一下。   一点萤火虫般的蓝光脱离了白骨笔的束缚,射向前方,   临字号僵尸的眼睛因为蓝光的射入而眨动了一下,手中血迹斑斑的铁锥瞄准了秦浪的额头,本来已经做好了投掷的动作。   秦浪的脑海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恭敬的声音:“主公,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秦浪本以为自己这次失败了,却没料到,临字号僵尸竟然在关键时刻被他掌控,心中大喜过望,难道可以用这支白骨笔遥控僵尸?只要光芒照到它的眼睛就可以控制它?   已经顾不上多想,下令道:“铲除赶尸人!”   黑色血雾形成的巨大掌印距离白玉宫和他的头顶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   赵长卿再提笔,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竭力阻止他继续写下去,还未落笔,又喷出一口鲜血。   赶尸人距离他的头顶也只不过剩下了三尺,赶尸人俯视着那幅写满浩然正气歌的长卷,唇角露出一丝阴森可怖的笑容,赵长卿没机会写完了。   巨尸扬起沉重的石头供桌,向墙角退无可退的高汉阳砸去。 第二十二章 命运不可逆转 噗! 一根铁锥从兵字位僵尸的颈后锥孔中刺了进去,斜行向上穿入它的颅脑,沾染着鲜血和脑浆的铁锥尖从头顶骨缝中透出来。 临兵为中枢,兵字僵尸被毁,九剩其六,以临为尊。 巨尸举起的石头供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突然它反手将供桌丢了出去。 目标是身在空中的赶尸人。 赶尸人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祭出小阴锣,小阴锣以惊人的度增长到一丈直径,如同巨盾,挡在高飞来的供桌前方。 噹! 阴锣撞击出的巨响声震耳欲聋,声波在空气中蔓延,大殿内的空气因锣声剧烈鼓荡。 被阻挡的供桌直坠而下,白玉宫和秦浪望着朝头顶落下的工作都吓得魂飞魄散,幸好供桌两端着地,两人的脑袋刚好处于中间空隙之中,幸运躲过了一劫,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笼罩在白玉宫头顶的巨大血掌也因这声震动剧烈抖动起来。 赵长卿咬破嘴唇,压力减轻的瞬间,提笔完成了《浩然正气歌》的最后两句——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业已黯淡的金光再次明亮起来,浩然之光冲天而起,穿透黑雾,穿透屋顶的破洞,甚至穿透赶尸人的身体。 赶尸人被骤然增强的金光灼痛了双眼,他想要飞升而起,穿越屋檐,暂时逃离这金光灿灿的大殿。 赵长卿取出印章,摁下朱砂印记。 轰! 万道红光从长卷上升腾而起,黑雾和鲜血凝结成的巨掌被红光刺穿,出现了千万个小孔,随即瓦解消散。 赶尸人闷哼一声,加了逃离的过程,即将逃出屋顶的洞口之时,巨尸的代表皆阵的两条臂膀抓住了赶尸人,狠狠将他从空中扯落,又掼在地上。 赶尸人被摔得骨骸欲裂,不等他爬起,代表前行的下肢踢中了他的腹部,赶尸人的身体贴着地面向墙角冲去。 他看到了一点寒光,那是高汉阳手中的刀尖,高汉阳一动不动,守株待兔,赶尸人却避无可避,因为惊恐而从心底出一声惨叫。 他的心口主动扑向刀尖,高前进的身体被长刀刺穿之后因惯性继续向前,一直抵住刀锷方才止住前冲的势头。 高汉阳一脚踏在赶尸人的胸口,抽出长刀,反手一刀将赶尸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手起刀落,人头飞起,掉落在赵长卿刚刚写完的《浩然正气歌》之上。 赵长卿看到那血淋淋的人头,下意识地捧起,当他看清是颗人头的时候,吓得大叫一声,当场晕厥过去。 高汉阳看他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奋笔疾书的神气劲儿呢? 百无一用是书生! 七具僵尸组成的巨尸,此时魂魄散尽,解体后,纷纷摔落在地上,横七竖八,一动不动。 高汉阳提着扔在滴血的长刀走向秦浪,激战中他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亲眼看到了秦浪的复生,有生以来这是他被骗得最惨的一次。 秦浪站起身,手中握着高汉阳的那把短刀,也是当初他刺入心口的那一把。 高汉阳的目光落在那把刀上,点了点头道:“刀不错!” 秦浪道:“你的!” 高汉阳道:“送给你了!”还刀入鞘,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秦浪去赶尸人的无头尸体上摸索了一下,叫住了高汉阳:“喂!” 高汉阳转过头去,看到一道金光向自己飞了过来,伸手抓住,却是一个纯金印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汉阳哈哈大笑,收起黄金印章大步走入潇潇风雨之中。 高汉阳离去之后,赵长卿就醒了过来,其实他是装的,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智慧,赶尸人死了,高汉阳下一个要杀得可能就是自己,也许只有装成昏迷的样子才能躲过一劫,事实证明,高汉阳对他已经失去了兴趣,毒誓都过了,总不能违背。 赵长卿看到死而复生的秦浪,想过去和他说话,白玉宫道:“什么不用说什么不用讲,你赶紧离开这里,从此以后你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我……” “我什么我?如果不是你我们怎么会惹来那么大的麻烦?” “你……” “你什么你?你害得我们还不够?是不是还想再害我们一次?” 赵长卿彻底无语,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哇哇的哭声,却是书童茗儿,骑着那匹黑马逃离,想不到黑马带着他兜了一圈又折返回来了,刚才在门口被高汉阳从马背上揪下来,狠抽了一巴掌扔在了泥地里。 赵长卿望着这满地的尸体,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向秦浪抱了抱拳。 秦浪还礼道:“赵兄珍重!” 赵长卿抿了抿嘴唇,虽然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对他的肯定和尊重。亲眼见到秦浪复活,最欣慰的人就是赵长卿,他终于不用背负欠人一命的压力内疚终生。 走出山门,夜雨绵绵,似乎这长夜无穷无尽,赵长卿始终相信人间有浩然正气,始终坚信光明就在不远的地方。 白玉宫搜索着赶尸人的无头尸身,秦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白玉宫摇了摇头。 “接下来还会有人杀你吗?” 白玉宫从赶尸人的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册子:“走,等到了九幽宗,我什么都告诉你。” 女人是个麻烦。 秦浪才不信她,现在不说,以后更不用指望,白玉宫的那点小智慧瞒不过他的眼睛。 黑夜没有送给秦浪一双黑黑的眼睛,这双眼睛是赶尸人的。 离开甲西镇一切就开始变得顺利起来,接连几日他们没有遇到追杀,抵达白江城之后,他们在码头登上了一艘客船,溯白龙江逆流向西,按照白玉宫设计的路线,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月之后可抵达江源府,从那里上岸,距离九幽宗所在的驮龙山已经不远。 搭乘的这艘客船共有三层,十八间舱房,他们两人的舱房在二层,白玉宫从赶尸人的身上搜刮到了不少的金叶子,用这些钱足够他们舒舒服服地走完这一路。 几次的死里逃生让白玉宫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她开始不化妆,不穿漂亮衣服,尽量不在人前招摇,平时都和秦浪呆在舱房内深居简出,出来透气也尽量选择寂静无人的夜晚。 秦浪帮她简单科普了什么叫低调奢华有内涵,白玉宫琢磨了一下,自己欠缺得也就是低调,决定扮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女,归根结底还是怕死。 一连几天白玉宫都在钻研从赶尸人身上现的小册子,上面画满符篆,白玉宫用笔在白纸上依葫芦画瓢。 秦浪坐在窗前,望着白龙江沿岸的景色,如果没人打扰他,他可以一言不地坐上一天,不是玩深沉,人经历那么大的变故,总会有些改变。 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虽然明知道毫无意义。 秦浪甚至想过自己不应该违背父亲的意志,老老实实继承千亿家产多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生一对白白胖胖的儿女,过着平淡幸福的日子。 幸福吗?骨子里不安分的他能够安于平淡吗? 他不知道,就算继承了家产难道就能逃过被绑架的命运吗?遭遇绑架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选择的职业,而是因为他父母的家业。 命运已不可逆转。 第二十三章 定身咒 白玉宫的声音让秦浪回到现实中来。 “定!” 白嫩嫩的左手冲着秦浪,掌心用鲜红的朱砂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符。 秦浪马上一动不动。 白玉宫得意洋洋地来到秦浪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如何?呵呵,我厉害吧?” 秦浪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白玉宫道:“求我,求我给你解咒。” 秦浪一言不。 白玉宫忽然想起秦浪中了定身咒,现在是不能动也不能说,凶巴巴道:“学会了定身咒,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我欺负过你吗?” 白玉宫被吓了一大跳:“你……你……” 秦浪摇了摇头:“无聊!”转头继续看他的风景。 白玉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朱砂符,再跟书上对比了一下,不用问,肯定是自己的定身咒不管用,一时间心灰意懒,拿起那本书扔在了地上:“什么破书,全都是胡说八道。” 秦浪走过来把书捡起,翻到定身符那一页,又凑过去看了看白玉宫掌心的那个定身符,以他专业的观点,白玉宫这画工也太差了,除了缝皮之外,没啥特别的才艺。 白玉宫道:“不玩了,我去打水。”手上全都是朱砂,得好好洗洗。 白玉宫走后,秦浪捡起那本书,拿起桌上的朱砂笔,也在自己的掌心依葫芦画瓢画了一个定身符,白玉宫练了好几天才画得七分相似,秦浪一出手就描出了九分神韵。 画符必须一气呵成,多一笔少一笔,都不行,靠的是精神力的支撑维持,制符的整个过程中必须气息均匀如一,精神力不可间断,任何的外在干扰,甚至自己的呼吸心跳都可能造成影响。 可秦浪现在恰恰不存在这两方面的影响,对别人来说最难逾越的门槛,对他来说轻松就能够跨越。 白玉宫端着铜盆走入房内,看到秦浪坐在自己刚才的地方翻书,啐道:“你干什么?” 秦浪左手一翻,亮出了刚画好的定身符。 “定!” 白玉宫张开嘴正想让他让开,可嘴巴刚刚张开身体就如同被封冻一般一动不动了,端着一盆热水犹如泥塑。 秦浪起身来到她面前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听得到我说话吗?” 白玉宫浑身上下目前只有眼睛还能转动,两只眼睛上下动了动,代表可以听到,心中郁闷得要哭了,苦学了那么多天,连个定身符都画不好,到头来还不如一具骷髅,太伤自尊了。 秦浪将水盆从她手里接过来,白玉宫还保持着端盆的姿势。 “是不是很想我为你解开定身咒?” 白玉宫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 秦浪摇了摇头道:“可惜我现在还没学会,你等等啊,我先去看书。” 白玉宫朝他翻了个大白眼,秦浪回去翻看那小册子,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他回头,白玉宫就这么木呆呆站着,两腿酸,嗓子干,心中恨得痒痒的,等我恢复了自由,捶死你个龟孙。 秦浪总算开口说话了:“六个时辰自解,看来只好等着了,今晚三更,你应该可以活动自由了。” 白玉宫目露凶光,如果目光是箭,此刻秦浪的皮囊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 秦浪拿起朱砂笔,在符纸上画了解符,摇头晃脑道:“千法解,万法解,只有我来解,铁牛祖师来解退,铜牛祖师来解退,让你走,你就走,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拿起符纸,啪!地拍在白玉宫光洁的脑门子上,下手有点重了,没办法,始终控制不好力量,可不是存心报复。 白玉宫总算得以自由,被拍得脑门通红的白玉宫张牙舞爪地向秦浪扑了过去。 秦浪对她的报复行为早有预料,左掌再一翻:“定!” 张牙舞爪的白玉宫再次石化。 秦浪从她脑门上把符纸拽下来:“恩将仇报,我就知道你会恩将仇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白玉宫两只眼睛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转动,想讨饶服软,可说不出话。 “这个姿势很标准呐。”秦浪忽然来了兴致,找出一张黄纸搬了张椅子坐在白玉宫的对面,取了纸笔,现场给白玉宫画起了像,难得白玉宫能这么老实地站着。 很久没动过笔了,既然有纸笔有模特,何不好好利用一下,手还是有些生了。 白玉宫这次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秦浪把那张画画完,放在桌子上,向白玉宫道:“你还想不想报复我了?不想就两只眼睛往中间看。” 白玉宫试了一下,变成了斗鸡眼。 秦浪道:“我再信你一次。”他帮白玉宫解了定身符。 白玉宫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甲板上,眼泪哗哗流出来了,真是奇耻大辱,我是御灵者,他只是一个区区道宠,我居然被他给定住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没脸见人了。 秦浪戏弄了她半天,看她哭得如此伤心,只是觉得好笑,丝毫没有产生怜香惜玉之心,懒得哄她,借口去给她取饭,出门去了。 白玉宫抹干泪水扶着桌子爬起身来,站得太久,两条腿麻得都不像自己的了,这色骷髅良心太坏了,忘了是谁把他召唤出来的了。 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那幅画,张牙舞爪的美女可不就是自己吗?形神兼备,白玉宫看在眼里不由得破涕为笑,画像都这么美,我长得真是又美又可爱! 目光落在那本小册子上,心中暗忖,难道我还不如一个道宠,他能办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够办到。 秦浪取了饭菜回来,心中琢磨着回头跟白玉宫说两句假话哄哄,毕竟是个女人,整她整得也够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大不了让她打两拳出气,要说白玉宫对自己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把他当成奴隶一般呼来喝去,更何况以后找回二魂两魄还都得靠她,真要是得罪狠了,不排除她翻脸不认人的可能,白玉宫在这方面绝对是个狠人。 秦浪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白玉宫温柔的声音:“门开着呢,进来吧!” 听声音情绪还算不错,秦浪拎着食盒走了进去:“我给你买了点好吃的。” 白玉宫双手背在身后,眼睛还有点红,不过脸上总算有了笑容:“放桌上吧。” 秦浪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想说句好话,却见白玉宫左手一扬,一个鲜红的定身符出现在他的面前:“定!” 秦浪感觉骨骼突然僵硬,整个人居然真得被定住了。 白玉宫在他走后,痛定思痛,重新画起了定身符,有志者事竟成,这次一蹴而就,完成了一次近乎完美的反杀,事实证明小宇宙必须要通过外在的刺激才能爆,大招果然都是憋出来的。 刚才让秦浪把食盒放在桌上,是担心定住他之后不小心将自己的晚饭给弄洒了。 白玉宫看到一动不动的秦浪,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秦浪被定住的是骨骼,喉头的振音蝶鼓因为不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还能正常声:“别玩了,何必互相伤害呢,赶紧给我解开。”嘴巴无法开合,说话的声音小而且含糊不清。 白玉宫来到他面前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想得美,你刚刚让我站了整整两个时辰,你又不是不了解我,谁敢惹我,我必双倍奉还。给我老老实实站四个时辰,明天我再放了你。” 舒展了一下双臂去吃晚饭,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晚餐,看到秦浪仍然木雕一样站在那里,又忍不住笑,笑过之后也觉得无趣了,事情是她先挑起来的,过去这个时候,秦浪会陪着她去甲板上散步,一个人去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白玉宫决定提前解除对他的报复,可她画不出正确的解法,趴在桌上吭哧吭哧费了半天劲,还是没办法帮秦浪解开定身状态,去找秦浪为她解咒的符纸,却不知被她丢到了哪里? 这就尴尬了。 请大家看完别忘收藏! 第二十四章 五鬼破浪行 白玉宫又不肯承认自己不行,还是一口咬定要继续惩罚秦浪,反正要睡觉了,一觉醒来,也该自行解开了。 看到秦浪僵硬的身体站在舱房里,要是真让他原地不动站一夜也于心不忍,白玉宫抱起秦浪将他放在甲板上躺平,秦浪平时不需要睡觉,每晚都是坐在椅子上,中了定身术之后整个人变成了一条硬邦邦的直棍,所有关节都不会拐弯了。 白玉宫上床前还不忘逞强:“这就是惹我的下场。” 秦浪知道白玉宫是在逞强,她不是打算一直报复下去,而是她真没有那个帮自己解开定身状态的本事。 白玉宫躺在床上还坚持看了一会儿书,研究解咒的画法,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信心备受打击,在画符方面的天分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骷髅,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吹灭烛火,船舱内陷入一片黑暗。 白玉宫道:“秦浪,你生前是干什么的?” “卖画为生。” 白玉宫想起他给自己画的那幅肖像,真是不错。 “哪里人氏?” 黑暗中秦浪叹了口气道:“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虽然不敢说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可也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历史地理方面是我的特长,天下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上海你听说过吗?” 白玉宫呵呵冷笑:“虚海、幻海、西海、北海、日月海、森海、墨海、静海、五色海、牛奶海我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说过什么上海,小骗子嘴里从来都没实话,以后再敢骗我,我把你的振音蝶鼓给抠出来,让你一辈子当哑巴。” “你我之间的代沟隔着两个世界。” “你有这么老吗?” 秦浪道:“睡吧,说不定你一觉醒来,就学会了解咒的方法。” 白玉宫被他揭穿了心思,俏脸烧,讨厌死了,这该死的骷髅,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可以上床睡。”她的意思是自己和秦浪换个位置,但是表达有点不完整。 秦浪想了想:“我不想跟你睡。” “去死!你想得美!” 无非是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秦浪非但没有觉得沮丧,反而多了一份久违的期待,向往自由,有个说法,人的七魄是由喜、怒、哀、惧、爱、恶、欲构成,感受不到痛苦居然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好像有点矛盾啊! 不矛盾,因为痛苦本来就是有很多种。 期待自由的明天,一个更好的明天。 白龙江,沉月湾,二更,风起! 除了风声和江涛声,秦浪还听到了来自外面的脚步声,每晚这个时候都会有水手在船上例行巡视,今晚也是如此。 平静的日子安稳但无聊,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失去了肉体的感知,同时也失去了作为男人的乐趣,甚至连堕落的机会都没有了。 秦浪居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每天都这样平淡渡过,和死去没有任何的分别,他甚至怀念起前几天刀光剑影生死相搏的日子,至少那样刺激的日子还能够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可以马上就给出无所种不同的答案。金钱、名誉、地位、美色甚至是世界和平,可那是过去。 老子说—— 生而为人,你且修身,你且渡人,你且如水,居恶渊而为善,无尤也。 泰戈尔说—— 你不应该去追寻或者试图证明自己的存在,因为你原本就存在,你也不应该去追寻或者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因为你存在的本身就是意义,如同流萤、如同星空,如同草长莺飞,四时消长的万物,人也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你只是按照规律繁衍与更替。 可他只是一具骷髅,一具失去生殖繁衍能力的骷髅,那么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找回二魂两魄,重塑肉身,即便是轮回转世,还是希望重新做人。 如果可以为人,他愿意修身,愿意渡人,愿意如水,居恶渊而为善,更愿意按照自然的规律任意繁衍。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秦浪听到窗纸被捅破的声音,虽然细微,可是仍然没有逃过他敏锐的听觉,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因为全身骨骼僵硬,秦浪无法看清窗口的具体情况,用力咳嗽了一声,嘴巴张不太开声音不是很大。 意图吓走窗外人,也想唤醒香梦沉酣的白玉宫。 白玉宫睡觉很沉,几乎每天的清晨都需要秦浪把她叫醒,要说这丫头除了长得好看,身上真没多少优点。 这声咳嗽没有唤醒白玉宫,闭合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喊着救命,希望白玉宫能够听到。 可白玉宫依然睡得像头猪一样沉,秦浪意识到她已经中毒了。 舱房的门栓被人用小刀一点点撬开,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三名黑衣蒙面包裹严实的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他们迅来到床边,用麻袋套在了白玉宫身上,白玉宫已经中了毒,一动不动,很顺利就打好了包。 一人扛起了麻袋向外面走去,一人指了指地面上的秦浪,他们听到了秦浪刚才的咳嗽声。 两人抬起秦浪,来到外面来回荡动了一下,然后同时脱手,秦浪直挺挺飞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就听到咚的一声,整个身体被扔到了风高浪急的白龙江中,这种不重要的角色直接沉江喂鱼,甚至都懒得给他一刀。 高空抛下的下坠力让秦浪下沉,不过他依靠水的浮力很快就漂了上来,他现在的身体结构像极了黄河古渡的皮筏子,去了骨全是皮,虽然浮在水面上,可是他的身体还是无法动弹。 看到了另外一艘漆黑色的小船,三道黑影带着装有白玉宫的麻袋跳上了小船,三人都是高手,扛着麻袋,从大船上直接跳到了小船上,轻飘飘如同自带降落伞一样。 黑色小船顺水行进,和客船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秦浪现白玉宫的运气还算不错,如果小船溯流而上,自己这个人形皮筏子只能顺水漂流,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现在至少还有追上的机会,当然仅限于理论。 操纵小船的是一位身穿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相貌清癯,颌下生有五缕青髯,看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等三人安全落在甲板上,拿起一只白色的骨箫,噙在口中吹出低沉的声音,这箫声犹如女子的呜咽,吹起来充满了鬼哭狼嚎的味道。 船的水面如同沸腾一般翻滚起来,不一会儿从水底冒出五颗湿漉漉的头颅,他们的肤色苍白如纸,在月光的照射下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甚至可以看到布满头面部的青色脉络,这是水鬼,通常是投江自尽和意外溺亡的人死后形成。 因为江水阴气的滋生,他们的魂魄无法转生,只能在水中耐心等待通过引诱或者是强行将生者拖入水中溺毙实现自我解得以轮回。 每个水鬼的颈部都套着铁环,铁环上刻满符篆,有锁链和船身相连,水鬼在水中力大无穷,白天躲藏在深水之中,晚上才出来活动寻找可供它们转生的替死鬼。 水鬼的轮回也遵循着一命换一命的等价交换原则。 中年男子点燃船头一盏黄色驱魂灯,口中念念有词。 “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在魂中,五鬼破浪行,月照通天路,急急如律令。” 船头五颗头颅出凄厉的哭嚎声,倏然向前,在江面上拖出五条雪亮的水线,他们的长缠绕在铁链子上,铁链在五鬼同时力的牵引下瞬间绷得笔直,小船飞一般向下游行去。 一轮镰刀形状的上弦月慢慢浮出江面,照耀得江心通明,如同万点碎银洒落在水面之上。 第二十五章 生而为人我很遗憾   秦浪本来距离那条船只有十多丈的距离,可突然看到船尾拖出一条白亮的水线,眨眼的功夫在白龙江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黄色光点,秦浪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行船的度比快艇可快多了。   别说他现在仍然处于定身状态,就算手脚能够自由活动,也根本没有机会追上那条小船。   白玉宫是他找回二魂两魄的最大希望,如果她遭遇不测,自己就丧失了重塑肉身的机会。   秦浪心急如焚,白玉宫啊白玉宫,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争强好胜,蠢得可以,如果不是你滥用定身术将我定住,你也不至于遭遇今晚这无妄之灾,报应啊!报应自己就得了,为什么要连累我?   再等五个时辰方能自动解除定身状态,就算能追上黄花菜都凉了,目前的状况下着急也是没用,只能等待恢复行动自由。   夜风正疾,空中翻飞着黄色的符纸,一张符纸翻转着向秦浪飞来,秦浪目力惊人,这张符纸竟然是他为白玉宫所画的那张解咒符。   秦浪双目盯住那解咒符,心中默念咒语,漂浮在冰冷江水之中的他忽然感觉四肢一松,定身状态的突然解除,让他猝不及防,一下沉入了水中,不过他迅反应了过来,封住口鼻,包裹骨骼的甲障很快帮助他重新浮出了水面。   江面上已经完全看不到那艘劫走白玉宫的小船,风越来越大,浪也越来越急。   秦浪虽然过去水性不错,可他对现在身体的控制还无法做到得心应手,多亏了这层皮囊,如果只有白骨骷髅的话,欠缺足够的浮力,他就无法漂浮在水面上,会一直沉入江底。   就算现在他是顺风顺水,他也不可能追上那条度堪比摩托快艇的小船,秦浪猜测那条小船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引擎在驱动,回头看距离他们乘坐的客船也已经有了很远的距离,客船继续溯流而上,应该没人现少了两位深居简出的客人。   秦浪努力向前游着,不觉得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没有了疲倦感,如果这身甲障不破,他可以永远这样游下去,度虽然不慢,但是和劫走白玉宫的那艘小船却无法相提并论。   秦浪开始想到也许自己永远也无法追上白玉宫,也许从现在起他永远也见不到白玉宫了,从没有感觉到白玉宫如此重要过。   忽然丧失了希望,但是依然没有想过放弃,不是不肯放弃白玉宫,也不肯放弃希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失去对生的信念和倔强,两者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生而为人,我很遗憾。   如今已成白骨,秦浪再不想再重写昔日的遗憾。挥舞着双臂,摆动着双腿,劈波斩浪,即便是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将追下去,不死不休!   刚刚想到了死字,就感觉到身下暗潮涌动,秦浪敏锐觉察到有些不对,低头望去,却见一道幽兰色的光芒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身下,冲刺到距离他半里之外的地方,那道光又倏然在水底一个急转弯,拖曳出一条长长的美丽光带。   一盏蓝色的小灯从水底缓缓探伸出来,照亮了黑漆漆的江面,秦浪望着那盏蓝色的小灯只是感觉光芒诡异,并没有什么特别,那小灯慢慢向他移动过来。   在距离秦浪还有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一颗巨大的头颅从水底缓缓浮起,这是鬼灯鳐,白龙江最凶猛的鱼类之一,这种凶猛的食肉性生物以吞食尸体和腐肉为生,也会攻击落水的人类和牲口,因头顶的小灯而得名。   这站蓝色的小灯被称为**灯,是被它吞噬死者的魂魄和怨气凝聚而成,看到这盏灯的人会产生严重的幻象,头晕脑胀地主动跳入江水里,变成鬼灯鳐的腹中美餐。   成年鬼灯鳐身长可达五丈,双鳍达,看上去如同生出了两只翅膀,一天的多半时间都潜入水底,只是在深夜才浮出江面捕猎觅食。   鬼灯鳐摆动着长达两米,成人臂膀粗细的触须,顶端连接的**灯左右晃动,妖异的光芒忽明忽暗,试图迷惑水中的秦浪,却不知他只是一具披着甲障的骷髅。   秦浪倒吸了一口冷气,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有追上白玉宫,又遇到这个麻烦,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即便是有武器在手,在江中也无法和这样的凶猛的庞大妖兽抗衡。   先想到的是定身符,如果手中有朱砂笔,或许能够利用定身符定住这凶猛的鬼灯鳐。   没有朱砂笔,只有一支白骨笔,还藏在左臂的尺桡骨之间,秦浪摸到了左前臂的位置,隔着皮肤熟练地将白骨笔卸下,用力一推,笔尖就顶穿了皮肤,没有神经系统,一点都不痛。   他将骨笔抽了出来,笔尖闪烁着蓝光,自从破庙的那场大战之后,白骨笔的笔尖就始终保持着淡淡的蓝色。   试图激出蓝光控制住鬼等鳐,可几经尝试没有反应。   鬼灯鳐已经吃定了这水中的猎物,它的背脊已经露出了江面,两鳍平伸,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头顶的**灯越来越亮。   秦浪漂在江面上,水流推送着他的身体向鬼灯鳐不断靠近。   只有面临危险的时候才体会到自己内心之强大,也许和他没有心脏有关,秦浪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慌张,临危不乱,光的白骨笔在掌心迅画了一个定身符,蓝光闪闪很好看,希望不是中看不中用。   在他专心画符的时候,他和鬼灯鳐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多半。   鬼灯鳐张开大嘴,露出满口如锯齿一般排列的锐利牙齿,每一颗牙都像是一把刀,猎物没有逃离,应当是被它的**灯给迷惑住了,懒得再滑动自己的双鳍,守株待兔,等候着猎物就这样飘进自己的嘴巴里,想起活人鲜血的味道,每一根鱼刺都激动地抖动起来。   秦浪距离鬼灯鳐只剩下一丈的距离,右手握着白骨笔,左手向前一伸,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定身符对准了鬼灯鳐。   “定!”   鬼灯鳐脑袋上晃动的**灯顿时凝结在那里,不止是**灯,鬼灯鳐的全身都已进入定身状态,江水从它张开的大嘴里面不断往里灌,看上去如同一个放大的囧字。   这鬼灯鳐虽然体型巨大,可只不过是一级妖兽级别,妖兽是已经开蒙启慧拥有灵性之妖,但是还无法幻化人形,灵性普通,可也知道害怕,这样下去,不一会儿它的肚子就会被江水灌满,它甚至预见到自己被水活活淹死的场景。   死没什么好怕的,可一条大鱼居然被淹死在白龙江里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二十六章 横笛短箫悲满天 秦浪爬上鬼灯鳐长满水草的宽阔背脊,就像站在一条小船上,看到那盏散着蓝色光芒的小灯,心中颇感好奇,用白骨笔点了一下,还没靠近,一团蓝色的光芒就被白骨笔抽吸了进去。 秦浪脑海中响起一个惶恐的声音:“上仙饶命……” 秦浪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在周围,周围唯一的生物就是他脚下的那条鬼灯鳐,难道是鬼灯鳐在说话。 “上仙饶命,小妖有眼无珠得罪了上仙,还请上仙慈悲为怀,放我一条生路。” 秦浪现在能够确定给自己传递信息的就是鬼灯鳐,一条鱼当然不能说人话,它已经修炼成妖,而且是修行八百年的鱼妖,它一定是通过某种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进行沟通。 秦浪低头望着鬼灯鳐的一双小眼睛,心中道:“你刚才不是要吃我吗?” “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上仙,您已经吸走了我的一半魂力,减了我百年修为,小妖知错了,只要上仙饶了我的性命,愿为上仙上刀山下油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条鱼这样的毒誓可见它的诚意,一句忠心耿耿的话涵盖了刺身、煎鱼、炖鱼、烤鱼四种烹饪方式,对自己够狠,主动誓来了个一鱼四吃。 秦浪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想让我饶你倒也不难,我有一位朋友刚刚被人劫上了一条小船,只要你帮我救出她,我就饶了你。” “上仙,您说得可是那五鬼破浪的驱魂舟?” 秦浪愣了一下:“什么五鬼破浪?我只看到那船上有一盏黄色的灯笼,上面有四个黑衣人,他们扛着一个麻袋。” “就是他们,那条船是由五名溺死的水鬼拉动,在水中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此刻已经走得很远了。” 秦浪听它这么一说,估计不会有错,点了点头道:“能不能追上?” “追得上!” “还不快追!” 鬼灯鳐叫苦不迭道:“上仙,你将我身形定住,灌了一肚子的江水,我如何追?”肚子越来越涨,身体已经开始下沉了。 秦浪抬起掌心,看到掌心上用白骨笔画得定身符这会儿功夫光芒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看来用白骨笔画出的定身符只能用一次,又拿起白骨笔,在掌心画了个解咒的符号,口中默念咒语,照着鬼灯鳐的背上拍了一记,鬼灯鳐的身体瞬间得以恢复自由。 噗!地将腹中的江水喷了出去,因为逆风喷水,江风一吹,如同暴雨倾盆,将秦浪淋成了一只落汤鸡。 秦浪举起白骨笔,担心鬼灯鳐出尔反尔,如果它胆敢反悔,就用白骨笔去吸它的**灯,彻底废了它八百年道行。 手握神笔,心中有底。 鬼灯鳐提醒道:“上仙坐稳了。” 秦浪左顾右盼好像除了头顶用来连接**灯的触须,再也没有什么可抓的地方,鬼灯鳐已经开始掉头转向,秦浪伸手抓住了它的触须,触须成人手腕般粗细,非常滑腻,只好用双臂搂住,趴在鬼灯鳐的背上。 鬼灯鳐一双如同翅膀般的鱼鳍在江面上展开,突然向身体两侧收起,有若离弦之箭直奔下游射去。 秦浪对鬼灯鳐的度有过预判,知道它肯定会非常快,但是没想到那么快。 哧溜一声,双臂沿着触须滑到了中段,身体也因骤然加,脱离了鬼灯鳐的后背,整个人凌空飘起,和鬼灯鳐的背脊平行。 实在是太快了! 耳旁风声呼呼不停,吹得整张脸皮波浪般起伏,嘴巴没来及闭上,嘴巴吹开老大,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冷风嗖嗖往肚子里灌,感觉肚皮都胀大了。 就在秦浪担心自己会抓不住鬼灯鳐的触须而飞出去的时候,触须顶部的**灯忽然如花朵般盛开,确切地说,更像是一朵蘑菇。 蓝色的蘑菇伞一样张开,为秦浪挡住了迎面吹来的江风,秦浪的身体重新落了下去,趴在鬼灯鳐宽阔坚韧滑腻的背脊上,一股腥臭的气息。 鬼灯鳐道:“上仙,有把握战胜他们吗?” 秦浪反问道:“他们很厉害吗?” 鬼灯鳐道:“劫走你朋友的人是朝廷的镇妖师,能够同时驱驭五鬼破浪的镇妖师级别至少四品境界,其实刚才我就在他们的船底埋伏,斟酌再三还是没有贸然动攻击。” 秦浪明白鬼灯鳐的意思,它之所以没有动攻击是因为它担心打不过船上的那群人,如果今天不是凑巧用上了定身术,自己未必能够顺利降服这体型庞大的鬼灯鳐。 连鬼灯鳐都感到惧怕,足见船上镇妖师的实力,自己刚刚学会的定身符未必能够克制住他们,秦浪想起了白骨笔,虽然他也意识到白骨笔奥妙无穷,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它的使用方法。 “镇妖师很厉害吗?” “上仙,您是故意在考我吗?” “让你说你就说。” 鬼灯鳐被秦浪彻底镇住,老老实实答道:“镇妖师其实只是大雍镇妖司对下辖官员的统称,镇妖司的职责是降妖除魔、驱鬼渡魂。捉鬼不分朝野,儒释道皆有高人。自从陈穷年建立镇妖司,方才有了专业镇妖师,司命陈穷年按照修为能力,将镇妖师划分为九品二十七境,一品鉴妖境,二品通灵境,三品御灵境,四品诛灵境,五品灭妖境,六品噬灵境,七品聚灵境,八品退魔境,九品灭魔境,每一个品阶又划分为三个不同的境界,以三甲命名。” 秦浪暗忖,由此推断,五鬼破浪,能够驾驭他们的镇妖师至少应该达到了四品诛灵境,不好对付啊,只是那五名被逼拖船的水鬼想必对船上的镇妖师充满怨恨,如果我能够帮助它们解除镇妖师的控制,也许它们会和我并肩战斗。 白玉宫悠然醒转,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其实她刚才被抓的时候就听到了秦浪的咳嗽和提醒,但是苦于那时已经吸入了迷香,已经动弹不得。 白玉宫非常后悔,如果不是自己争强好胜对秦浪用了定身符,或许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船行的度似乎慢了下来,有人走过来将麻袋打开,帮助白玉宫将头露了出来,乍看到船上的驱魂灯,白玉宫有些受不了这妖异的光线,眯起眼睛垂下头。 负责驾驭小船的中年男子低头望着白玉宫道:“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白玉宫道:“周炼石,你们若是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师父会杀光你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不留。” 眼前的周炼石是大雍镇妖司七大刑徒之一,七大刑徒全都是戴罪之身,他们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凶犯。 十八年前陈穷年组建镇妖司,力排众议从凶犯中挑选可造之材,让他们戴罪立功,镇妖司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迅崛起,成为大雍朝廷不可或缺的一支力量,和这些人的效命密不可分。 周炼石道:“你只不过是岳阳天的记名弟子罢了,他的本领再大,区区一个九幽宗也不敢和大雍抗衡,你只要交出《无极阴阳图》,我就放你离去。” 白玉宫不屑笑道:“什么《无极阴阳图》?我怎么没听说过?不是那个贱人下令让你来抓我的吗?你答应放了我?是打算得了《无极阴阳图》据为己有吗?” 周炼石叹了口气道:“青春正好,若是就此死去,你不觉得可惜吗?” 白玉宫冷冷道:“就算死也好过屈服于你们这些祸乱大雍的妖孽。” 周炼石道:“天命不可违,人为犹可追,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何必执迷不悔呢?” 白玉宫一字一句道:“我从没有见过什么《无极阴阳图》,我过去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是那个贱人贼喊捉贼,陷害于我,周炼石你助纣为虐,必不得善终,要杀就杀,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龙氏子孙。” 周炼石正要说话,船头铁链哗啦啦响声大作,黄色的驱魂灯在风中剧烈摇摆起来,三名蒙面黑衣人显得有些紧张。 周炼石的表情古井不波,沉声道:“你们看好她。”大踏步来到船头,五条没入水下的铁链剧烈抖动着,忽然绷得笔直,船头因铁链的拖拽向下猛然一沉。 周炼石站在驱魂灯下吹响了骨箫。 箫声刚刚响起,远方江面上传来飘渺凄凉的歌声,一个女人的声音。 ——青蛾皓齿在楼船,横笛短箫悲远天。春风自信牙樯动,迟日徐看锦缆牵。鱼吹细浪摇歌扇,燕蹴飞花落舞筵。不有小舟能荡桨,百壶那送酒如泉? “六郎!我的六郎啊!” 第二十七章 道心如铁   这凄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黑舟上的五条铁链抖动得越剧烈,周围水面如开锅一般沸腾,下方五鬼不停挣扎,魂魄荡动不宁,显然被这呼喊声扰乱了心魄。   伴随着呼唤六郎的声音,白色的雾气升起在江面之上,转瞬之间这白雾由淡变浓,锁住了整个江面。   “魑魅魍魉也敢兴风作浪!”   周炼石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剑指锁定驱魂灯,朗声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驱魂灯光芒暴涨,写满符文的灯笼被黄色火焰点燃焚烧起来,江风阵阵,吹得周炼石青衫飘起,衣袂飘飘,如神仙降世。可是驱魂灯的光焰非但没有被江风吹灭,反而越来越旺。   黄色光焰向上蔓延,不一会儿功夫光焰已经扩展到两丈高度。   波!   光焰中心出燃爆之声,光焰开裂,如春花绽放,溢彩流光,光芒闪烁中,黄色光焰从中心均匀分裂成为七瓣。   驱魂灯盛开的光魂之花冉冉升起,升高到周炼石头顶五丈之时,出第二声爆响,花瓣从中心分离,贴着江面离心飘浮,在虚空中不停延伸扩展,抬头望去,夜空中如同飘浮着七叶光芒灿烂的孤舟,   光舟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心移动,一边移动一边扩展,每一叶的长度都达到了三丈开外,所到之处,白色的浓雾立时被橙黄色的光芒破开,温暖黄色的光线铺满江面。   刚才宛如开锅般沸腾的江水在黄光的映射下,开始渐渐平复,栓在船头的铁链的抖动也从剧烈变得越来越轻微。   招魂灯中心的灯焰形状变成了一个逆时针旋转的火球,这火球拳头般大小,色泽金黄,转越来越快。   周炼石以骨箫指向那火球,声如洪钟道:“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   火球旋转的度瞬间增长十倍,忽地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如同流星般射向前方。   火球一动,空中七叶光舟顿时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随着那火球向前方的江面飞去。光舟以火球为核心放射排列,犹如流星掠过天际,拖曳着七条慧尾,在江面上映射出七条对称的光影。   周炼石骨箫一点,高声道:“收!”   高行进的火球突然静止在空中,七叶光舟重新排列在火球的周围,随着火球逆时针缓缓转动。   光魂之花照耀之下,浓雾以惊人的度向周围退避,光柱笼罩的江面下一颗湿淋淋的头颅缓缓升出了水面,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湿淋淋的黑色长裙多处破损,露出苍白的肌肤,肌肤上溃烂多处,湿淋淋的长一直垂落到她的足下,双手紧紧抱着瘦弱的双肩,头颅低垂,羸弱的躯体在不断瑟瑟抖。   凄然道:“六郎……你还我六郎……”刚才锁住江面的浓雾就是这女鬼一手布置。   白玉宫坐在船上,看到那被黄色光柱锁定的女鬼,暗暗心惊,周炼石在七大刑徒之中只能排在中游,可他展示出的能力已经可以伏妖御鬼,从实力看,应该已经突破了四品诛灵境,进入五品灭灵境也大有可能,周炼石尚且如此,身为镇妖司司命陈穷年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白玉宫的内心中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最终宿命。   刑徒周炼石手中骨箫指向光柱中的黑衣女鬼,神情不怒自威。   “孤魂野鬼,还不退散!”   黑衣女鬼缓缓抬起头来,光魂之花照亮她苍白的面庞,强光穿透了她的肌肤,看到她的肌肤下有透明的液体在流动,突然她厉声尖叫,张开嘴唇,嘴巴夸张地开裂到双侧的颌角,仿佛一张脸裂成了两半。   一道透明的水箭向周炼石当胸射去,水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只要达到了一定的度,一样可以穿透世间万物。   周炼石冷哼一声。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骨箫随着手腕转动,一道无形气旋已经在前方形成,黑衣女鬼喷出的水箭被气旋包裹,进入气旋之后,水箭偏离了方向,随之旋转,水箭的攻势化于无形,在周炼石的身体前方形成了一个横向透明紧贴江面的水龙卷。   周炼石以骨箫点击在水龙卷的尾部,水龙卷贴在江面上改变方向朝着黑衣女鬼飞了过去。水龙卷每旋转一圈就增大几分,如同滚雪球一般疯长,短时间内已经形成了一个直径可达两丈的透明漩涡,旋转的开口如同一张大嘴朝着黑衣女鬼吞去。   黑衣女鬼魂体下蹲张开双臂,猛然立起,双臂缓缓举起,掌心朝向夜空。   轰!   水龙卷在即将接近她身体之前碎裂无形,化成一片凄迷的水雾。   一股巨浪从小船的底部冲天而起,小船被巨浪高高举起,船底已经高出江面两丈,而且还在不断上升,船头的五条铁链绷得笔直。   五颗水鬼的头颅浮现出江面。   周炼石抽出一张符纸,手蘸朱砂在上面迅写下一个沉字,朗声喝道:“抬头看青天,太乙护身边,天水人合一,弟子借神力!”   符纸在他的指尖燃烧了起来,周炼石指剑朝着空中转动的光魂之花。   “急!”   燃烧的符纸射向光魂之花的中心。   逆时针旋转的火球顷刻间直径扩展了一倍,然后疯狂转动起来,七叶光舟随着火球疯狂转动,一股强大无匹的吸引力在光魂之花的中心形成。   黑衣女鬼的衣裙长因这强大的吸力向上升腾而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拽住,她无法摆脱,双手护住头颅,出凄厉的惨叫。   “六郎醒来!六郎醒来!”   黑衣女鬼惨白的双脚露出了水面,双脚绷直,足尖朝下,她的力量全都是来自于脚下的这条白龙江,如果魂体被拖离了水面,那么她会失去所有的力量,只能任人宰割。   黑衣女鬼被向上拖离的同时,托起小船的巨浪缓缓下沉。   白玉宫望着眼前惊心动魄的场景,心中暗叹,这黑衣女鬼八成要被周炼石祭出的光魂之花炼化,等待她的就会是魂飞魄散的命运。   “娘!”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单薄衣裙的女孩赤足踏浪,不顾一切地向那女鬼奔去,**岁的样子,周身湿透,湿淋淋的头有些蜷曲贴在头上,江风呼啸波涛汹涌,让人不由得担心这小女孩冷不冷,会不会落入水中?   周炼石面无表情,他知道这看似可怜的女孩也只是一个未入轮回的童鬼罢了。   白玉宫看到那女孩奔向光柱,不由得有些担心,大声提醒道:“小妹妹,你别过去!”   她何尝不知道这女孩只是一个溺亡的童鬼,可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被吸入光魂之花魂飞魄散。   黑衣女鬼已经无法对抗光魂之花的强大吸力,湿漉漉的长冲天而起,褴褛的黑裙整个飘了上去,露出溃烂的苍白双腿,只有足尖还接触着水面,用尽全力哀嚎道:“婴宁!别过来,快逃!你快逃!”   婴宁眼泪汪汪地在水面上跪了下去,不住向傲立于船头的周炼石叩头。   “大人,您就放过我娘吧,放过我爹!不要杀了他们!”   周炼石望着那不断叩头的小女孩道:“他们早就死了,你也已经死了!”   道心如铁,无欲无情。   婴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道:“你胡说,我爹没有死,我娘没有死,你放过他们,你放过他们!”   白玉宫再也忍不住,怒道:“周炼石,你是不是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   周炼石冷笑道:“我自然是人,可他们是鬼,人鬼殊途,不相为谋!”   黑衣女鬼的双脚已经彻底离开了水面,魂体向上飘起的度骤然增快,婴宁尖叫了声娘,瘦小的身影向光魂之花投下的光柱中冲去。   白玉宫目眦欲裂。   “不要!”   新的一周,新书榜重启,因为规则,打赏非常重要,求些打赏,大家可直接打赏白玉宫,让傻丫头进入角色榜,早开角色圈。 第二十八章 良心发现   如果白玉宫此刻行动自如,她一定会不计代价将那可怜的童鬼救回,可是她现在连自己都救不了,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黑衣女鬼已经失去了魂体传音的能力,魂体在光柱中挣扎扭曲,双手拼命挥舞摆动,试图通过这样的举动阻止女儿魂体的靠近。   船头的一根铁链突然绷得笔直。   周炼石眉峰一动,迅画了一张符印,口中默念咒语,指剑点向那根铁链,瞄准的那一节铁链顷刻间变得灼热通红,红色的铁链向下蔓延,遇水激化出大量的白烟。   江水仍然无法及时将铁链冷却,通红的铁链迅蔓延到水下,传导到颈圈之上,黑暗的水底被红光照亮,位居中心的水鬼双手抓住颈部的铁圈正在竭力挣扎,颈圈上的符箓出红色的光芒,光芒如一根根钢针刺入他魂体的颈部,折磨着他的魂体。   童鬼婴宁已经奔到光柱的边缘,湿漉漉的头如同被人猛然揪住,出一声尖叫,羸弱瘦小的魂体就被吸入光柱之中。   周炼石傲立于穿透,双手握住骨箫负在身后,沉声诵道:“黑水游魂啼草地,白山新鬼哭胡笳。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光柱中女鬼张开臂膀抱住女儿的魂体,母女二人冉冉升起,夜空中光魂之花绽放得如此美丽夺目,却又如此残酷。   江水下,水鬼王六郎竭力挣扎的魂体被灼热的铁链折磨着,他的魂灵却遭受着比魂体百倍的煎熬。   轰!   千钧一之际,光柱下方的江面竟如爆炸般激起冲天水柱,水柱升起的高度直达虚空中正在疯狂旋转的光魂之花,失去江水庇护,即将被吸入光魂之花的母女魂体重新被江水纳入怀抱之中,黑衣女鬼紧闭的双目猛然睁开,抱住婴宁的魂体抓住这难得的时机摆脱光柱,投入白龙江的江面之下,两道魂影瞬间不见。   功败垂成!   周炼石心中剧震,举目望去,并未搞清到底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冲天水柱帮助那母女的魂体逃离,心头升起无名怒火。   “合!”   漂浮在空中的光魂之花,七叶光舟般的花瓣立时收拢,包裹住中心疯狂旋转的火球,火球膨胀五倍,犹如一颗秋日硕果,中心雪亮,向外逐渐由黄转红,边缘燃烧着红色烈焰。   剑指向下一挥。   “落!”   光球旋转下坠,急剧的度将周围的空气都摩擦点燃,那巨大的火球,破开江水,流星般向江底射去。   死里逃生的母女,绝望地望着那追魂夺命的火球,母亲将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冰冷的手捂住她惶恐的双眼。   都说厉鬼无情,可最无情的还是人心。   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她们的头部,这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鬼灯鳐,不停扇动的双鳍足以证明它此刻的紧张,在这片水域之中,它向来都是优雅且淡定的,如果不是秦浪勒令它去营救这对母女,遇到如此凶险的场面,鬼灯鳐肯定会选择退避三舍,它虽然是道行不深的妖兽,可并不代表它没有智商,更不代表它不怕死。   红色火球下坠的度比秦浪预想中要快许多,尤其是当它入水之后,度增长了数倍,水能克火,但是江水非但没有将火球熄灭,反而助长了它燃烧的势头。有若高划过夜空的流星,只不过这颗流星有着明确的目标和指向。   秦浪本想利用鬼灯鳐快如闪电的度在周炼石的攻击到达之前救走那对母女,当他付诸行动之后,他才意识到,没可能。   那颗流星追风逐电般射向他和鬼灯鳐,秦浪感到鬼灯鳐的身躯因恐惧而颤抖着,定身咒对这颗坠入水中的流星是无能为力的,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级别的法术。   出于本能的反应,秦浪抱住脑袋,试图最大限度地减少对身体的伤害。   也许这就是终结之时。   强光夺目,光芒从水下直冲天际,影射的白龙江面上一片通明,一瞬间宛如白昼来临,目不转睛盯住水底的周炼石被这突然暴涨的强光逼迫得闭上了眼睛。   水下重新变得一片漆黑,那颗坠入水中的流星似乎刹那间就燃尽了所有的能量,顷刻就黯淡了下去。   死寂!   前所未有的死寂。   黑衣女鬼错愕地抬起头,看到水中闪烁着微弱的蓝光,那是来自于鬼灯鳐头顶的**灯,这微弱的蓝光让她意识到了自身的存在。   婴宁扒开母亲的手,看到如鸟儿一般翱翔在头顶的鬼灯鳐,在它宽阔的背上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的左臂闪烁着红色的微光。   只有亲身遭遇流星撞击的秦浪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本以为坠入水中的流星会让他和鬼灯鳐形神俱灭,可流星在绽放出绚烂夺目的光芒后就被他前臂的白骨笔吸了进去,秦浪没有看清流星被吸入的过程,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手臂的热度,久违的灼热,灼热到让骨骼感到短暂的刺痛。   秦浪竟因为这久违的刺痛感觉而欣喜若狂。   阴沉的箫声响起,五名躁动的水鬼在箫声中捂住了头颅,苍白半透明的体表深蓝色的筋脉凸起,体表就像蒙上了一张深色的网。   鬼灯鳐痛苦挣扎着,想要潜入深水中,可这箫声无孔不入,逼迫它不得不向上浮起。   当它宽阔的背脊浮出水面,站在它身上的秦浪也就无所遁形。   白玉宫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冰冷且绝望的内心涌动出一股暖流,这该死的骷髅,不知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追到了这里,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会被一具早已失去生命的骷髅感动?   秦浪已经是第二遍命令鬼灯鳐去冲撞那条小船,按照他的计划,弄翻那条小船,让所有人都落水,然后乘机救走白玉宫,利用鬼灯鳐的度迅摆脱周炼石那伙人。   可这会儿鬼灯鳐对他的命令毫无反应,应该是出了问题,越是关键的时刻越容易出问题,面对已经达到四品诛灵甲境的镇妖师,秦浪没有任何取胜的把握。   扬起左掌冲着周炼石爆出一声大喝   “定!”   嗓门大不一定有用。   周炼石右手骨箫在掌心风车一样旋转,青衣儒衫临风而立,望着浮起于水面上鬼灯鳐巨大的身影,冷冷道:“孽畜!竟敢坏我大事!今日必废了你的修为,将你扒皮抽筋,焚化成灰。”   鬼灯鳐瑟瑟抖,完全被周炼石强大的气势震住,相差级别过大,强大的威慑力如同一张网,鬼灯鳐噤若寒蝉。   身为四品诛灵甲境的镇妖师,周炼石根本没有把一级妖兽放在眼里,成为镇妖师先要有一双鉴妖之眼,这种低等级妖物的实力,周炼石一眼就能看穿。   白玉宫忽然叫了一句:“快走,别管我!”   秦浪因她的这句话愣了一下,这可不像白玉宫的风格,过去遇到危险的时候,白玉宫哪次不是拿他当挡箭牌,良心现了?不可能,应该被吓傻了,有根筋搭错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定身符对周炼石毫无效果。   白玉宫知道秦浪不可能是周炼石的对手,留下来也只不过是死路一条,虽然早就是个骷髅,还是不想亲眼看到他被周炼石解体,玩具玩久了也会有些感情的。 第二十九章 新月正明 周炼石目光投向秦浪的掌心,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想定住我?” 秦浪道:“把人放了,我饶你不死!” 周炼石的双瞳忽然金光闪烁,他利用法力可以查妖辨灵,但是他却没能看透秦浪体表的甲障。 白玉宫看到他双目闪烁的金光已经知道他在利用查妖辨灵之术查看秦浪的底细,有些担心,可同时又想到,师叔何等本领,他亲手制作的甲障岂是你一个四品诛灵境的镇妖师能够看穿的? 周炼石平静道:“我送你一曲断魂箫,助你羽化登仙。” 周炼石吹起骨箫,这次骨箫却没有任何的声音,白玉宫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这周炼石是在装神弄鬼吗? 秦浪感觉一股气流从左臂的洞口源源不断向体内输入,刚刚他在取出白骨笔的时候,以笔尖戳破左臂的皮肤,周炼石虽然看不穿甲障内部的结构,却一眼看出了他这身甲障的破绽所在。 尖锐的箫声终于响起,刺破黑夜,直冲天际。 秦浪因气流的注入而膨胀,身体四肢很快就膨胀起来,如同气球一般向上冉冉升起。 嗤啦! 秦浪的衣服已经无法承受他身体的膨胀,被挣裂开多个口子,秦浪想用手抓住鬼灯鳐的触须,却现这会儿功夫自己的手掌已经胀大了一倍有余,手指都无法弯曲,又怎能握住触须? 身体轻飘飘升腾到距离江面三丈的高度,肚皮已经鼓成了了一个圆球,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巨型河豚。 他现在的模样非常滑稽,换成过去白玉宫肯定要没心没肺地笑上半天,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笑,非但不想笑还很难过。 一旦秦浪体内积聚的气体过甲障的承受能力,他就会在空中炸裂,到时候莫说这身甲障,就算是他周身的骨骼也会被炸得四分五裂。 白玉宫美眸红道:“周炼石,你放过他,我告诉你《无极阴阳图》在什么地方。”她的声音分明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还是出于对秦浪的关切。 周炼石不为所动,仍然专心吹箫,刺耳的箫声折磨着每个人的耳膜,他手下的法士,都不得不用事先准备的布团塞住耳孔。 秦浪已经升高到十丈的夜空中,切身体会到人膨胀的后果了。 “周炼石!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白玉宫已经疯了。 周炼石的三名手下法士一起抬头向上张望,真是厉害啊,这吹箫的水平没谁了,一口气把人吹到天上去了。 从高高的夜空中俯瞰,有种众生都被自己踩在脚下的错觉,秦浪没有感到痛苦,也没有丝毫的恐惧,不止一次面临死亡,越是凶险越是能够激起他的倔强,骨子里的倔强。 身躯升高到三丈的时候,他已经勾画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当一个人到达了一定的高度,看世界的角度不一样,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会不一样。 秦浪悄悄取出了白骨笔,反手用白骨笔扎在了甲障膨隆的屁股中心,只希望这身甲障不会原地爆炸, 漂浮在夜空中的秦浪陡然俯冲了下去,犹如一架喷气式飞机一样高俯冲了下去,体内膨胀的气体同时从白骨笔刺破的孔洞中挤压出去,出一声犹如冲天炮破空的尖啸,这尖啸完全掩盖住了箫声。 包括周炼石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想到会突然生这样的变故。 秦浪的身躯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重重撞击在周炼石的身上,头顶在周炼石的胸膛,强大的冲击力将周炼石撞得从小船上飞了出去。 周炼石甚至听到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杀敌一千自损五百,对方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江面飞行,又同时坠入黑漆漆的白龙江中。 当身体落入冰冷江水的刹那,周炼石方才感觉到胸口疼痛,他意识到刚才听到的声音来自于自己的肋骨。 挥动骨笛准备进行反击的时候,骨笛却被一双小手用力夺了过去,周炼石慌了神,通幽洞灵的双目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身穿单薄红裙的婴宁趁着他没注意夺走了他的骨笛。 近身相搏,法术已经来不及施展,失去骨笛的周炼石赶紧向腰刀摸去,手摸到了刀把,却怎么都无法将刀拔出,他的手腕和刀身被丝丝缕缕的长缠住,却是那黑衣女鬼已经来到身边。 秦浪听到那黑衣女鬼道:“恩公,将他交给我,你快去救人。” 秦浪一把将周炼石推开,周炼石竭力向江面浮去,可周围全都是黑色长,将他的四肢手足缠住,颈部被长勒住,拖拽着他向水底不断下沉。 周炼石看到水中那张苍白可怖的面孔,黑衣女鬼黑色的眼眸闪烁着阴冷的寒光,恐惧笼罩着周炼石的内心,黑衣女鬼的长无所不在,拖动着他不停靠近。 黑衣女鬼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的嘴唇张开了,犹如整个面部咧开了两半,周炼石从心底出了无声的大叫…… 锵!锵!锵!锵!锵! 系在船头的铁链几乎在同时被绷得笔直,小船才五名水鬼同心协力的拖拽下,船头猛然一沉,然后整艘船就竖立起来。 船上的四人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随着小船被拖入冰冷的江水中。 白玉宫虽然能够说话,可手脚还处于麻痹中,落水之后只能屏住呼吸,看到五名水鬼已经挣脱了锁住他们的铁链,正在水中合力虐杀三名镇妖司的法士,现场惨不忍睹。 血雾之中,一名体态魁梧的水鬼向她扑来,白玉宫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向后拉去,却是秦浪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水鬼挥舞铁链准备起攻击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身前,却是婴宁,她扑向那名水鬼,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那水鬼正是她的父亲王六郎。 秦浪趁机带着白玉宫浮出水面,被周炼石镇住的鬼灯鳐此时也完全恢复了正常,前来接应秦浪,秦浪先将白玉宫推到了它的背上,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 鬼灯鳐将触角上的**灯探入水下,照亮水底,水下弥散着大片的血雾,一场残忍的屠杀正在血雾中无声进行。 尸体一具接着一具浮了上来,死相都是极惨,其中一具连脑袋都不见了,白玉宫从无头尸身上的青衣儒衫辨认出,他就是周炼石,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周炼石肯定不会想到他会以这样悲惨的方式死在白龙江中。 白玉宫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有了知觉,她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 鬼灯鳐将触角从水底抬起,蓝色的**灯照亮了周围的水面。 乌云遮住镰刀一样的新月,刚才还在生死搏杀的江面突然就静了下去,静得只能听到夜风和涛声。 当新月锐利的一角重新刺穿了乌云,银色的光芒再度照亮了江面,风平浪静,微波起伏如同一片银亮的鱼鳞。秦浪将白玉宫扶了起来,白玉宫靠在他的怀中,并不舒服,但是非常安心。 三道白色的身影踩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向他们走了过来,中间瘦小的身影就是童鬼婴宁,她一只手牵着父亲王六郎,一只手牵着母亲王氏,腰间还还插着一支白色的骨箫。 一家三口都带着温暖的笑容,不知是不是月亮的缘故,他们的周身都蒙着一层银色的光晕,这光晕让他们的轮廓变得朦胧。 来到鬼灯鳐的前方,一家三口同时跪了下去。 王六郎道:“敢问恩公大名,再造之恩,来生必报。” 他们一家为了营救落水的女儿先后溺亡,死后一家人仍然不愿分开,虽然其间遇到过落水的替死鬼,但是从未有过同时三人落水的机缘。 此前王六郎被镇妖司周炼石抓去拖船,一家活活被拆散,王氏不忍分离,带着婴宁苦苦追赶,如果不是秦浪出手相救,她们母女已经被周炼石炼化,魂飞魄散再无投胎转世之可能了。 白玉宫向婴宁眨了眨眼睛,婴宁笑了起来:“姐姐好美!” 白玉宫此刻居然脸红了,用手捣了一下秦浪的肚子:“人家问你呢。” 秦浪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被水鬼记住名字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玉宫道:“他叫秦浪!” 王六郎带着家人再次叩头。 白玉宫道:“去吧,恭喜你们一家,终于可以脱离这阴冷的江底重入轮回。” 王六郎向秦浪抱拳道:“恩公,有缘再见!” 夫妻两人每人牵着女儿的一只小手向远方走去,白色的身影越走越淡,很快就完全融入江面缥缈的白雾中。 此时新月正明…… 第三十章 归云渡   鬼灯鳐道:“太感人了,感动到流泪。”   秦浪道:“你又不是人,你流得不是眼泪是口水。”   鬼灯鳐怯生生请示道:“上仙,我背着您披星戴月劈波斩浪,实在是饿得不行,可不可以享受这些美味?”   秦浪知道这货打起了周炼石这些尸体的主意,不失为毁尸灭迹的好办法,好像的确有鱼葬的方式,不提倡,不反对,不鼓励,不支持,但是在鬼灯鳐吞下他们之前,白玉宫提醒秦浪先去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据为己有。   白玉宫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她今晚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险死还生,受了惊吓不说,还吹了江风泡了江水,此时感觉到浑身冷,不由自主靠近了秦浪,只可惜从秦浪的身上也感觉不到半点的温暖,一具骷髅纵然披上甲障也不会有体温,终究还是个亡灵。   秦浪让鬼灯鳐将他们重新送回客船,这对鬼灯鳐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鬼灯鳐吞下四人的尸体饱餐之后,带着他们两人逆流而上,不到一刻就已经追上了那艘客船,秦浪带着白玉宫重新溜回客船,刚上了甲板,白玉宫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一名巡夜的护卫循着声音走了过来,走到中途,被空中浮现的一盏蓝色灯光所吸引,他定睛望去,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竟然主动翻越围栏向江水中跳去。   秦浪一把将他拖了回来,怒斥鬼灯鳐:“你还没吃饱吗?”   鬼灯鳐高高举起的触角将**灯晃动了几下:“上仙,开个玩笑,若是有缘,你我自有重逢之日,我去也!”   秦浪和白玉宫进入舱房,那被**险些送了性命的护卫方才清醒过来,摸了摸后脑勺实在想不起刚刚究竟生了什么?   白玉宫生病了,高烧到说胡话,躺在床上懒洋洋不肯起身,船上的郎中看过说她是受了风寒,吃几付药,卧床休息几日就好。   秦浪借口要去岸上抓药,太阳刚刚升起就选择在归云渡上岸,之所以选择上岸,是因为秦浪认为继续搭乘这艘客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镇妖司周炼石既然能够循着线索找到他们,别人一定也可以,下次再遇到麻烦或许不会那么幸运。   白马快刀严清州、赶尸人、周炼石,厉害的人物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一个比一个冷血,他们针对的目标无疑都是白玉宫,虽然白玉宫至今不肯吐露实情,可秦浪已经能够确定,她一定惹了天大的麻烦,很可能这麻烦就是她本人。   从地图上来看,归云渡距离他们要去的江源府已经不远,不过那是水路,如果直接选择6路,还有一条更近的道路可以前往驮龙山。   鉴于白玉宫目前的身体状况,秦浪还是就近在归云渡住下。   这间建在江边的客栈条件要比他们在甲西镇住过的永福客栈强太多,一间宽敞舒适采光绝佳的江景上房,一天也不过五两银子,还附送早餐,热水免费。   秦浪将白玉宫安置好,出门去给她抓药,归云渡因渡口而形成了市集,南来北往,上船登6形形色色的人物络绎不绝。   因为地处白龙江边,集市上卖鱼的人最多,秦浪虽然披着人皮,可终究身份特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不敢多做逗留,直奔药铺,按照郎中的药方抓了药,又去隔壁布庄想买两身成衣,去了才现,在这个小镇上没有成衣店,衣服基本上都是要靠定制,必须量体裁衣。   秦浪哪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再加上他对白玉宫做事不放心,放弃了置办衣服的想法,赶紧返回客栈。   小镇不大,却很热闹,已经到了正午,小小的市集上聚满了前来购买江鲜的客人,吆喝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已经能够看到客栈迎风招展的杏黄旗,秦浪拎着药包快步往回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震天价的叫好声,一群人聚在那里,连通往客栈的道路都给挡住了。   秦浪不得不挤入人群,一边侧身通过,一边客气地喊着借光,被众人围观的却是一个年轻书生。   那书生面如冠玉,丰神玉朗,穿着一身蓝色儒衫,洗得有些白了,不过也是干干净净,气质文雅卓尔不群,他正在当街卖画。   秦浪过去就是从事漫画职业,看到有人画画,不由得提起了兴趣,反正被看热闹的人们夹在中间,一时半会也挤不出去,干脆驻足观望。   那书生提笔蘸墨,不一会儿三条鳜鱼就跃然纸上。   以秦浪专业的观点,这书生的画工不错。   一旁有人道:“这鳜鱼怎么没有眼睛?”   书生笑道:“有眼无珠,我若是给它点上眼睛,这鱼就活过来了。”   一名健壮的虬须汉子道:“少吹牛了,我不信。”   书生道:“这位兄台若是不信,可将这幅画先买下来,一条鱼二两银子,童叟无欺。”   虬须汉子道:“你先给它点上眼睛,若是这鱼活了,我六两银子照付不误。”   书生点了点头道:“好!”提起羊毫在其中一条鳜鱼的眼睛上一点。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那条鱼望去,可书生点过之后,鱼儿虽然更加栩栩如生,但是没有活过来的迹象。   虬须汉子哈哈大笑道:“我就说是个骗子!”   书生涵养极好,被虬须汉子当众侮辱却丝毫也不动气,微笑道:“鱼儿岂能离开水。”他将三条鱼的眼睛全都点上,让众人散开一条路,来到东边的小河旁,附近的河道都与白龙江相通。   书生将手中的那幅画抖了一抖,只听到噗通噗通噗通的落水声,竟然真的有三条鳜鱼跃入小河之中,如水之后马上游走。   一时间惊叹声欢呼声不绝于耳,书生展开画卷,只见画上原本画着三条鳜鱼的地方空空如也。   虬须汉子满脸通红,摸着后脑勺尴尬道:“怎会如此?当真活了?当真活了?”   经过刚才的一幕,众人无不叹服,将书画摊上的作品一抢而空。   秦浪虽然始终站在一旁看到了全程,可是他总觉着这件事可能是个套路,也没凑那个热闹,趁着人群闪出空隙,赶紧穿过人群回了客栈。   白玉宫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满脸倦怠道:“外面生了什么?怎么这么吵?”   秦浪将被子卷起掖在她身后,让她靠着,简单将刚才生的事情说了,白玉宫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如果不是有病在身,她肯定要亲自去看看。   秦浪找客栈老板借了泥炉药罐,去门外帮着白玉宫将草药煎了。   蹲在门口煎药的时候,看到刚才那书生和虬须汉子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人谈笑风生,显然非常熟识。   经过秦浪身边的时候,听到那虬须汉子道:“厚廷,今天咱们可以开怀畅饮了。”   那叫厚廷的书生有些警惕地朝秦浪看了一眼,悄悄向那虬须汉子使了个眼色。   秦浪早就觉得他们两人刚才的举止有些古怪,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已经全部明白了,这两人是一伙的,合伙诈骗,虬须汉子负责专业当托。   诈骗果真是个古老而宽泛的行业,不管哪个世界都不缺骗子,只是这两个人一个举止文雅,一个样貌老实,看上去还真不像骗子。   秦浪煎好药,端着滤好的汤药回房,白玉宫捏着鼻子将那碗药喝了,望着秦浪,心中暗暗有些感动,这一路走来,如果没有他,恐怕自己早就死在了黑风寨。这么有良心的骷髅,还真是不多见。   秦浪见她呆呆看着自己,还以为她又打起什么歪主意。   “你好像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不通风情 白玉宫道:“我感觉好多了,你的这身甲障破损多处,我帮你修补一下。 ”算是投桃报李,除了答应他的二魂两魄之外,白玉宫的确想帮秦浪做点事情,毕竟是欠了他不小的人情。 秦浪摇了摇头道:“算了!”这身皮就算再完美也不是自己的,何必自欺欺人。 破损的地方位置比较尴尬,昨晚为了救白玉宫,用白骨笔自戳屁股,利用气体的反冲干掉了周炼石,如果不是形势紧迫,谁会用这么尴尬的自残方式? 白玉宫仿佛现了新大6:“你居然还有羞耻心?” 秦浪道:“我是怕你尴尬。” 白玉宫道:“不用脱衣服,你站过来一些。” 秦浪来到床边,白玉宫又让他转过身去,秦浪无奈,只能按照她说得做,白玉宫摘下了青玉簪,趁着秦浪不备,冷不防用青玉簪戳进了他的屁股,隔着衣服都认得这么准,刚好刺入昨天甲障上的破洞之中。 秦浪虽然没什么痛感,可想起被白玉宫就这么突然把他给插了,心中极其不舒服,白玉宫这是在践踏他的自尊,尽管她是无心,老子好歹曾经是个男人。 青玉簪光芒四射,青光沿着秦浪外表的甲障如波纹般流动,甲障外的皮损在光芒中迅愈合,白玉宫道:“这套甲障是我师叔亲手制作,精巧玄奥,可一旦出现破损还是要及时修复,不然寿命会大大缩短。” 秦浪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甲西镇的时候,白玉宫放着青玉簪不用,是用丝线帮他缝合了身体上的大洞,那洞口还是被她一枪给戳出来的。 现在这么说等于把她自己给卖了,证明白玉宫在甲西镇的时候根本不在乎这身甲障能用多久,意味着她压根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罢了。 现在为了帮助他修补甲障而不惜消耗青玉簪的能量,终于还是良心现了。 白玉宫抽出青玉簪,用棉巾擦了擦,方才重新插在头上,虽然只是一具皮囊,可毕竟部位有点尴尬,她可是个有洁癖的人。 看着秦浪这一身褴褛的衣服,想起他昨晚被周炼石吹成一个大圆球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不是没有银子,你去扯几匹布做身衣服。” 秦浪把原因说了,他刚刚问过,做身衣服至少三天,他们恐怕等不及。 白玉宫道:“我感觉好多了,不如咱们出去吃饭……”说完才意识到秦浪是没有那个福分的,马上改口道:“出去转转,总是呆在这房间里,闷都闷死了。” 秦浪其实是不赞成白玉宫出去招摇的,可腿长在她自己身上,白玉宫又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她主动提出要出门就证明她的病不重,外面风和日丽,去晒晒太阳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也好。 两人离开客栈,已经是正午,早市此时已经散了,小街上已经不如刚才热闹。 白玉宫让秦浪先带她去布庄扯了几匹布,又去隔壁的杂货铺买了些胭脂水粉,她购物的时候,秦浪就站在门口等着,白玉宫在里面挑挑拣拣讨价还价,看来这个世界的女人也是一样的毛病。 白玉宫花了半个时辰购物,将战利品打包在一个蓝印花布的包裹内,交给秦浪拿着。 秦浪入手颇重,本以为白玉宫准备回去了,不成想她又被不远处的酒馆吸引了目光,非得拉着秦浪过去吃饭。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秦浪是个如假包换的吃货,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消化系统,更郁闷得是偏偏还能够闻到酒菜的香气。 白玉宫抓他过来陪着吃饭对他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因为临江所以水产丰富,白玉宫点了几样特色菜,叫了一壶黄酒,给秦浪倒了一杯。 秦浪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不喝。” 白玉宫好像很善解人意的样子:“你装装样子,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心疼这桌饭钱。”举杯道:“干杯!” 秦浪勉为其难地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酒杯凑到嘴唇边只沾了沾就放下。 感觉有人正朝他们这边看,秦浪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下,看到书生和虬须大汉坐在他们邻座,两人正在那里推杯换盏。 其实那蓝衣书生看得并非是秦浪,而是白玉宫,白玉宫这级数的颜值走哪儿都是祸水。 蓝衣书生喝了几杯酒,脸有点红,胆子也有点壮,跟虬须汉子耳语了几句,虬须大汉点了点头,那蓝衣书生起身向白玉宫走了过来。 秦浪心中暗自警惕,毕竟这一路走来白玉宫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 蓝衣书生来到他们面前,向秦浪抱拳行礼道:“在下王厚廷,看到两位气质儒雅都乃人中俊杰,有心攀交,不知可有这个荣幸。” 白玉宫两眼一翻,不耐烦道:“我又不认识你,也没兴趣认识你,你没这个荣幸。” 蓝衣书生王厚廷吃了个闭门羹,脸憋得通红,尴尬道:“打扰了!” 秦浪暗叹,这货也够直接,当这里是酒吧吗?就算是酒吧你想泡妹妹也得请人家喝杯酒啊,一分钱不花就来搭讪,你以为自己是谁啊?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白玉宫不屑道:“最讨厌书呆子。”又跟秦浪碰了碰酒杯。 秦浪这次都懒得举杯装样子了,酒有那么好喝吗? 好喝!但无福享受。 王厚廷回去之后,两只眼仍然不时朝这边看来。 白玉宫心情有点受到影响,低声道:“他那双眼睛你喜欢吗?喜欢我就帮你挖出来换上。” 秦浪真是哭笑不得,小声道:“赶紧吃,吃饱了走人,别惹麻烦。” 过了一会儿,王厚廷居然又厚着脸皮回来了,在把妹方面这货居然还有点锲而不舍,这次没空手过来,手中拿着一卷画。 秦浪看出这是要展示才艺了,是王厚廷把妹的手段太低端还是这个世界的男性情商普遍偏低就不知道了,王厚廷这次也不再装模作样,直奔白玉宫而来,微笑道:“两位的帐我结过了。” 展示财力有点直接,等于在告诉白玉宫,我不但有钱,我还很大方。 白玉宫眯起眼睛看着王厚廷,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秦浪望着王厚廷,认为这是个色令智昏的二逼。 王厚廷大概是对她的眼神有什么误会,展开带来的画卷:“这是我的得意之作,送给这位姑娘。”完全无视秦浪还在身边,追女的勇气可嘉,但是很没有礼貌。 秦浪暗忖,幸亏我不是白玉宫的男人,否则现在你好看的门牙已经宣布独立了。 忽然现自己居然还会嫉妒。 画的是蝶恋花,凭心而论,这幅画画得倒是真不错,写意画法,花团锦簇,两只翻飞的蝴蝶栩栩如生,就像要从画里面飞出来一样,王厚廷的脸上充满得意,笑容中写满了我坦白了,我很有才的骄傲。 白玉宫道:“给我送画的人多了,你算老几?”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秦浪,这小骷髅昨天给她画了幅人像呢,比这幅俗里俗气的画有意思多了。 王厚廷微笑道:“姑娘请接着看。” 他随身还带着一支笔,在其中一只蝴蝶的眼睛上点了两点,那只蝴蝶的翅膀顿时扇动了起来,让人惊叹的是,蝴蝶竟真得活了过来,振翅飞出了画卷,色彩斑斓的蝴蝶围绕着白玉宫翩翩起舞。 白玉宫一双妙目异常明亮,看到她的表情,王厚廷以为自己的才华终于打动了她的芳心。 冷不防白玉宫伸出双手。 啪! 双手瞄准了那蝴蝶,一巴掌拍死。 本来酒馆中的客人看到蝴蝶飞出画面,都啧啧称奇,一个个窃窃私语,可白玉宫辣手杀蝶的行为太出人意料,也太煞风景,搞得整个酒馆鸦雀无声,美女原来是花蝴蝶的天敌。 白玉宫打开手掌,被她拍死的蝴蝶尸体一动不动躺在她的掌心,望着王厚廷道:“下一个就是你。” 王厚廷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如此不通风情的女子他还真是前所未见。 白玉宫倒是没有拒绝王厚廷帮她结账,男人既然主动犯贱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第三十二章 百里雪原   王厚廷回到座位上,尴尬的神情仍未消褪,一直坐在那里等他的虬须大汉道:“厚廷,要不要我帮你讨个公道?”   王厚廷摇了摇头,将没能送出去的画轴放在桌上,低声道:“易海兄,你有没有留意她对面的那个人?   “怎么?”   王厚廷道:“从他们坐下到离开,你可曾见他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我离他这么近,没有听到他的心跳,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   “你是说……”   王厚廷点了点头,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卷染血的画轴,徐徐展开,画面上是一个骷髅正在描画着一张人皮,骷髅的脚下踩着一个女子鲜血淋漓的身体。   望着那幅画,王厚廷的眼圈突然红了起来,双目中迸射出凛冽的杀机。   白玉宫充分展现出她在女红方面的特长,回去之后,就开始帮助秦浪裁剪制衣。   秦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脑子里却在想着王厚廷的那幅画,刚才王厚廷点睛蝴蝶,蝴蝶翩翩飞出画面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骗术还是魔法?   白玉宫咬断了棉线,向秦浪道:“喂,你试试这身衣服。”   “这么快?”   秦浪走了过去,试了试白玉宫亲手缝制的衣服居然非常合身,白玉宫虽然称不上心灵,可手的确很巧。   秦浪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人画里的蝴蝶怎么活过来了?”   白玉宫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他只不过是画修一脉罢了。”   “画修?”   白玉宫点了点头道:“修行之道千变万化,儒道释魔皆可成神,那个王厚廷是个以画入道的修士。”   秦浪对她所说的以画入道颇感兴趣,让白玉宫详细说一说。   根据白玉宫所说,以画入道也可分成七重境界,同样每重境界也分划分为三个小境界,冠之以甲,突破三甲就可晋升下一个级别。   一品画皮境为画士,当然这个画皮并非指去画人皮,而泛指境界局限于表面,二品画骨境达到这一层次者为画匠,画匠的作品就可以描绘出内在,三品点睛境为画师,点睛之笔,笔下生物可脱离画面来到现实世界,四品大画师画神境为大画师,落笔可唤鬼神,五品山河境已经进入宗师境界,笔下丹青可染青山开河道,六品小千境为大宗师,大宗师可凭一支画笔画尽小千世界,七品画圣摘星境,是为曲星封神。   秦浪记得武修也有境界的划分,同样分为七品,最高境界同样也是摘星境,看来修行的方法不同,最后的结果都是相同的,正所谓殊途同归。   按照这个级别划分,王厚廷应该是一名达到了三品点睛境的画师,经他点睛之后,笔下的小生灵可以活过来,难怪这货自我感觉良好,的确有些本领。   白玉宫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区区一个三品画师也厚着脸皮卖弄,照我看,他的画技还不如你。”展开秦浪在船上为她画得写真,白玉宫又欣赏了一遍:“我眼睛好像没那么大,脑门更没有那么大,你在丑化我嗳!”   秦浪扫了她一眼,估计白玉宫压根都不知道什么叫漫画更不知道什么叫夸张。   女人没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白玉宫休息一天之后,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青春活力值随之满溢,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翌日清晨就离开了归云渡,白玉宫听从了秦浪的建议,决定不再乘船,改由6路前往驮龙山。   两人购置了一辆马车,最近接连了几笔死人财,手头非常宽裕,白玉宫是个娇生惯养的人,是个贪图享受的人,不喜欢风吹日晒,要保养她白嫩紧致的皮肤。   而且他们在归云渡购买了许多的补给物品,有马车更方便一些,她可以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躺在车上看书,可以说这段旅程是这段时间最为逍遥自在的。   两匹驽马虽然都不是什么宝马良驹,可胜在体力好耐力足,驽马十驾,功在不舍。   秦浪在短暂的适应后,很快就掌握了驾驭马车的方法,按照地图上的标记,目前距离驮龙山还有八百里,以他们现在的度,最多七天就能赶到了。   赶了一天的路,傍晚的时候来到了百里雪原,名为雪原,却没有一片儿雪,其实是大片的蒲苇林,密密丛丛,一眼望不到边,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天际,洁白的芦花就像大海上的波涛随着黄昏的风在夕阳下翻滚,就像不安分的金色丝绸。   此起彼伏,一直连接到天的尽头,目力穷尽的地方,夜已经悄悄将天空和地面之间勾勒出一条黑色的线,在他们的眼前展开一幅广阔又绝美的画卷。   暮色越来越浓,广袤的百里雪原正一点点融入越来越浓的黑色,狂风吹过蒲苇丛,犹如一条无形的小船飞掠过芦花的海洋,拖曳出一条翻滚的银色花浪。   马车进入百里雪原正是夕阳西坠的时候,他们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进入了黑暗。   白玉宫从车厢里来到了前面,和秦浪并排坐着,看着天空收起了最后一丝光线,风吹起周围的苇叶出哗啦啦的巨响,刚才的壮观美丽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阴森诡异。   白玉宫征求他的意见道:“继续走还是停下来休息?”   “我不累!”   秦浪现在就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你不累马累!”   “好吧!”   “什么意思?”   秦浪感觉白玉宫自从身体恢复健康之后,理解力又恢复了病前的水平,体温降下来了,脑细胞的活动度随之降低,有部分女人生病的时候反倒更像是一个正常人。   反正也没什么人,马车就停在路上,白玉宫突奇想,提议生一堆火,秋天的夜晚有些凉了,生火不但可以取暖,而且还可以顺便烤烤地瓜,烘烘水果。   秦浪扔给她一床被子,怕冷就多加一床被子,在蒲苇林中生火,亏她想得出来,如果不慎引燃了这片蒲苇林,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他们两个就会变成两只烤猪。   “真是笨啊!你用刀把周围的蒲苇都砍断,咱们在道路中心生火不就行了,只要注意点,怎么可能点燃蒲苇林?”白玉宫居然嫌弃秦浪的智商,不但胆小还不懂得变通。   秦浪正准备反驳的时候,身后传来马蹄阵阵,有一名骑士骑着枣红色的骏马从后面赶了过来,道路狭窄,秦浪担心阻挡人家的去路,赶紧下车牵马将马车靠到路边。   那名骑士纵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勒住马缰,枣红马出恢律律的鸣叫,前蹄高高扬起,后蹄在道路上拖曳出两条深深的泥痕。   骑士揭开脸上用来遮挡尘土的蓝布,向两人笑道:“这么巧,两位怎么也在这里?”此人却是在归云渡遇到的画师王厚廷。   白玉宫没好气道:“你这人好生没趣,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王厚廷苦笑道:“这位姑娘不要误会,我就是本地人,前方就是王家村,我父母兄弟全都住在这里。”   白玉宫懒得跟他废话:“已经给你让路了,赶紧走吧!”   王厚廷向他们抱了抱拳,纵马离开,走了几步,又勒住马缰调转马头道:“要起大风了,这百里雪原上夜晚常有妖孽出没,两位留在这里过夜的话很不安全,如果不嫌弃,可随我一起前往王家村,寒舍虽然简陋,也可躲避风霜。”   白玉宫道:“心领了,再见!”   王厚廷也不再勉强,双腿在枣红马的身上一夹,全向前方冲去。 第三十三章 出将入相 等到王厚廷的身影消失,秦浪故意道:“人家一番好意,你为何要拒绝?” 白玉宫道:“你有没有脑子?天下间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他是一个三品点睛境的画师,会那么好心请我们去过夜,说不定早就布下了埋伏,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去钻。 ”停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他对我不怀好意,你难道忘了?” 秦浪心说白玉宫总算聪明了一次,他也感觉那个王厚廷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百里雪原,风越来越大,白色的芦花随风飘起,如同天上下起了一场大雪,拉车的两匹驽马因这迅猛的风而受惊,不断嘶鸣着。 马车的乌蓬顶盖都被这大风席卷而起,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乌蓬在风中翻滚着飘向远方的蒲苇林,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白色的苇花,看上去如同从棉花堆里爬出来的一样,颇为狼狈。 白玉宫现在忽然有些后悔了,也许他们应该接受王厚廷的邀请。 风力还在不断增加,白玉宫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抓住秦浪的手臂,用尽全力大叫道:“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风?” 秦浪点点头,其实皮包骨头的他比白玉宫更担心被风吹走。 牵着马车顶着风往前走,白玉宫也不敢呆在车上了,下来牵着另外一匹马,到处都飘荡着如鹅毛大雪一样的苇花,根本看不清前路,白玉宫暗自庆幸,幸亏秦浪没听她的生活,不然火借风势,真有可能一把火将这百里雪原给烧得干干净净。 顶着风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有灯光闪烁,可能就是王厚廷所说的王家村。 他们朝着灯光又走了一刻,总算来到亮灯的地方,压根就不是什么村庄,只是一座孤零零耸立在蒲苇原上的祠堂,祠堂外拴着一匹枣红马,正是王厚廷刚才的坐骑,看来王厚廷已经先一步抵达,十有**进入了祠堂避风了。 灯光是从祠堂里面的窗口透出来的,秦浪眯起眼睛,看到祠堂大门的上方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王氏宗祠,难道王厚廷口中的王家村就是这里?没理由啊,可为何只见祠堂不见村庄? 秦浪将马车停好,两匹马栓在宗祠另外一侧的柱子上。 白玉宫已经去敲门。 “有人吗?”她认为王厚廷很可能就在里面。 敲了半天没有人来开门,白玉宫用力一推,大门吱吱嘎嘎打开了。 狂风推搡着他们走进去,然后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合力将大门关上。 白玉宫用后背顶着门,解开蒙住口鼻的丝巾,总算得以自由呼吸。 风仍然不停地吹,仿佛又一双无形的手正一下一下推着大门,秦浪从一旁拿起门栓将大门临时给栓上。 白玉宫看他满脑袋的苇花,眉毛上也沾满了,就像是一个白白眉的小老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意识到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简单清理了一下,看到室内烛火闪烁,两支儿臂粗细的白色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秦浪带了一盏灯笼过来,点燃之后,观察祠堂的结构,这是一座三进祠堂,由祠门、享堂和寝堂三部分构成,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还属于祠门。 白玉宫认定王厚廷就在里面,大声道:“有人吗?” 里面无人回应,白玉婷哼了一声。 “装神弄鬼。” 秦浪举起灯笼道:“后面去看看。” 两人沿着侧翼的连廊走入后面的享堂,先看到得就是屋梁上悬挂的一排排白纸黑字的灯笼,享堂正中摆放着一层层的牌位,白玉宫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宗祠内摆放牌位是常有的事情,可乍看到这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也是非常不舒服。 白玉宫低声对秦浪道:“怎么这么多牌位?”一眼望去全都是姓王的,难道王家村的人都死绝了? 秦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人又去后面的寝堂看了一眼,里面一片漆黑,于是就没有进去。 秦浪在外面喊了声王兄,还是无人回应,心中越奇怪,刚刚明明在外面看到了王厚廷的那匹马,为什么马还在人没了?难道他没有进入祠堂?总不能好好的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 白玉宫建议道:“咱们还是出去吧。”感觉这地方挺瘆人的。 秦浪点了点头,转身出门的时候看到享堂对面的戏台,在戏台的周围的三面墙壁上布满了画工精美的壁画。 白玉宫举起灯笼照亮壁画,忽然惊呼道:“你看!” 秦浪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其中一幅壁画上有一名蓝衣书生正躲在拱桥下,那书生的五官生得和王厚廷几乎一模一样。拱桥上有两具白骨骷髅,它们手握滴着鲜血的利刃,朝着不同的方向,好像正在寻觅着什么。 秦浪从白玉宫的手里拿过灯笼,寻找壁画的起始部分,第一幅壁画上画着血腥杀戮的场景,烈火熊熊的背景下,一群白骨骷髅正在虐杀老弱妇孺,村口的石碑断裂倒在地上,也被鲜血染红,石碑上面刻着王家村三个字。 白玉宫惊声道:“他……他口中的王家村原来是在这里……” 秦浪继续往下看,第二幅幅壁画的内容是一个巨大的骷髅正在描画人皮,它正在一笔一划地在人皮的背上画着一支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这骷髅画得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 第三幅画就是最早引起白玉宫注意的那幅画,王厚廷躲在拱桥下,有两具骷髅正手握利刃进行追杀。 可让他们感到震惊的是,再次看到这幅壁画的时候,壁画的内容竟然生了变化,现在桥上居然出现了三具骷髅,有一具通体漆黑的骷髅趴在桥栏上,脑袋往下看,似乎有所怀疑,王厚廷仍然躲在拱桥下,不过他手里多了一支笔,这种关键的时候,这厮居然还在画画,当然不可能是在展示他的才艺,应该是施展他所谓的画技。 白玉宫颤声道:“你……你有没有现?” 秦浪点了点头,白玉宫也现壁画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了变化。 白玉宫不敢再看这邪门的壁画,催促秦浪赶紧离开这里,她连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两人沿着侧翼的连廊向祠门走去,没等他们靠近祠门,前方忽然浓烟滚滚,却是祠门失火,火借风势,一会功夫整个祠门就被烈火包围,外面红彤彤一片,不断有烟雾蔓延进来。 白玉宫提醒道:“后门。” 两人掉头往后面走去,穿过享堂,进入刚刚没有进去过的寝堂,寝堂大门是两片黑色的布帘,布帘上各自绣着两个白色的大字 ——出将、入相。 白玉宫掀起右侧绣着入相的布帘钻了进去,秦浪也没多做考虑,几乎和她同时掀开左侧绣着出将布帘也进去了。 灯笼尚未来及照亮里面,就突然熄灭,寝堂内一片漆黑,白玉宫惊呼道:“秦浪,你在吗?” 秦浪没有说话,白玉宫伸出手,黑暗中抓住秦浪冰冷的大手,虽然没有任何温度,可想到他在身边,内心稍稍安定下来,低声道:“这灯笼怎么突然就灭了?” 咻! 黑暗中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白玉宫有些奇怪,循声望去,正前方突然亮起了火光,却是一支火箭射在草垛之上,那草垛噼噼啪啪地燃烧了起来。 白玉宫感到非常不合理,宗庙的寝堂怎么会这么大,而且里面居然还有草垛,转脸望向身边的人,正看到一具无头的身躯,鲜血还在不停从断裂的颈部往外冒,自己正抓着这无头尸体冰冷的右手。 第三十四章 你别过来   白玉宫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惊出一身冷汗,尖叫一声,慌忙甩开那冰冷的大手,可无头尸体一反手却将她的左手紧紧扣住。   白玉宫从腰间抽出短刀,照着尸体右腕狠狠砍了过去,管他是人是鬼,是死是活,敢抓我手,我就砍断你手。   这短刀是从杀手高汉阳那里得到的,的确是一把好刀。刀光一闪,无头尸体的右手齐着手腕被切断,它没有任何的痛感,苍白冰冷的左手一把薅住白玉宫的髻。   白玉宫被扯得头皮剧痛,无头尸体的左手恰巧落在青玉簪之上,青玉簪有所感应,簪体出青绿色的光芒,从尸体的指缝中透射出来,尸体用力抓白玉宫头的时候,青光暴涨。   无头尸体接触到青玉簪的部分冒出大量的白烟,青光如一道道钢针刺入它的掌心,射得它皮开肉绽,它慌忙将手收了回去,白玉宫总算得以摆脱它的纠缠,扯掉尸体的右手扔在地上,短刀瞄准它的胸口狠狠扎了进去。   短刀深深插入直至末柄,可无头尸体没有任何的感觉,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展开双臂试图去搂住白玉宫,白玉宫抬脚踹在它的腹部,将它踹到在地,顺势将刀拔了出来,慌忙后退几步,拉开和尸体之间的距离。   脚后跟被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到,白玉宫借着草垛燃烧的火光低头望去,却见绊到自己的是一块折断的石碑,石碑上布满殷红色的鲜血,碑上铭文镌刻着三个大字   ——王家村。   白玉宫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正是她刚才看到第一幅壁画中的景象,左顾右盼没有看到秦浪的身影,她明明记得刚才是和秦浪一起掀开布帘走入寝堂,想起两片布帘上不同大字。   出将!   入相!   她和秦浪各自掀开了一片门帘,不同的选择决定他们进入了不同的画境。   地面上的无头尸体又慢慢坐了起来,远处传来哭喊声,火光中,十多个身影正在亡命狂奔着,在那群人的身后,数十名手握武器的骷髅正在追杀,一场冷血杀戮正在生。   壁画上所看到的场景正在她的眼前真实上演,白玉宫稳定了一下情绪,抽出青玉簪,青玉簪通体出绿油油的光芒,她躬下身,以自身为圆心,用青玉簪在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口中低声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一个直径约六尺的绿色光圈在她的脚下形成,在搞清状况之前,白玉宫选择以守为攻,挫折的确可以让人迅成长,敌众我寡,不可盲目出击,在搞清处境之前,必须以自保为主。   秦浪掀开绣着出将的布帘走入寝堂,他看到了月光——十五的月光,深蓝色的夜空中挂着一轮苍白的满月,月光静静洒落在桥面的青石板上。   青石的表面蒙着一层潮湿的水汽,反光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柔润,却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阴森。   可现实中今夜本应该是上弦新月,百里雪原狂风大作,芦花乱飞,遮天蔽日,看不到星也见不到月。   拱桥的最高点站着一具通体漆黑的骷髅,它的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砍刀,砍刀上沾满了殷红的血,秦浪看到它的时候,鲜血正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在青石板桥面上,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虽然所处的角度不同,可经过专业洗练过的双目还是在第一时间判断出眼前正是他刚才看到的第三幅壁画。仍然清晰记得,桥面上有三具骷髅,王厚廷正躲在拱桥的桥洞下。   可目前桥上只有一具,正在寻找其他两具骷髅位置的时候,两具白骨骷髅几乎同时出现在拱桥的顶端。它们也在同时现了秦浪,短暂的迟疑后,向秦浪追了过来。   秦浪第一时间取出了他的白骨笔,试图通过白骨笔来遥控这些骷髅,却现白骨笔的尖端黯淡无光,而且已经彻底变成了白色,秦浪心中一怔,他明明记得应该是深蓝色,难道白骨笔在画卷中就失去了应有的效力?   三具白骨骷髅已经全冲刺,将这个陌生的闯入者视为当其冲要杀掉的目标。   秦浪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越过桥栏纵身跳到干涸的河床中,他清晰记得第三幅壁画的场景,这三具骷髅本来是在搜索王厚廷的,自己的出现转移了它们的注意力。   秦浪可不想当别人的替罪羊,跳入干涸的河床,马上看到了躲在桥洞下的王厚廷,并不意外,刚才在壁画外已经看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王厚廷也看到了秦浪,向他拼命摆手,意思是你别过来,我先躲在这里了,你找别的地方呆着去,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秦浪看得清清楚楚,也知道王厚廷的意思,但是仍然朝着桥洞下逃去,这样一来三具骷髅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在桥洞下本来藏得好好的王厚廷自然暴露。   王厚廷心中暗骂,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拉我下水。手中的毛笔不敢停歇,在纸上不停描画,这时候秦浪已经钻到了桥洞里面,借着斜照进来的月光向纸上望去,现王厚廷在纸上画了十多只活灵活现的老鼠。   三具穷追不舍的骷髅距离桥洞也只剩下不到五丈的距离。   王厚廷将画卷向外一抖,十多只老鼠从画卷上跳了出去,沿着河床冲向三具骷髅。   王厚廷又从背后抽出一个卷轴,换了朱砂笔,这次他画得是赤练蛇。   站在他身后观望的秦浪忍不住道:“你不会画老虎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弄一只战斗力强悍的凶兽来帮忙吗?   王厚廷压根没工夫搭理他,会画,可惜自己目前只是三品二甲境界,他的能力还没办法让老虎活着冲出画面。   十多只老鼠分别扑向三具骷髅,有的去啃它们的脚趾,有的顺着腿骨往上爬,钻入它们的眼眶,其中黑色骷髅的骨骼最为坚硬,反应也最为灵敏,两只脚爪脚分别踩中了一只老鼠,一把将钻入它眼眶中的老鼠揪了出来,张开大嘴一口将老鼠的脑袋咬掉,齿间鲜血淋漓。   两具白骨骷髅就没那么厉害,它们的脚趾转眼间就被老鼠啃光了,两具骷髅挥刀乱砍,跟老鼠斗得激烈。   王厚廷临危不乱,趁着这段时间又用朱砂笔迅画了六条血红色的长蛇,双手抖动画卷,六条涂着信子的赤链蛇向骷髅展开攻势。   再看秦浪见到势头不妙已经向远处先逃了,王厚廷心中默默问候了秦浪的十八代祖宗,不过他也看出秦浪和那些骷髅并非同伙,毕竟那些骷髅连秦浪也一起追杀。   三品点睛境的画师并没有展示出过于强大的能力,他画出的赤链蛇和老鼠也没能起到多少阻挡作用,不一会儿功夫就被三具骷髅斩杀殆尽。   黑骨骷髅一马当先,率领两具白骨骷髅向王厚廷包抄了上去。   王厚廷已经来不及作画,背着用来绘画的卷轴,手中拿着笔,仓皇逃窜,望着秦浪的背影,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这厮跳下来暴露了自己的藏身处,或许自己还能多画一些生灵对抗骷髅。   此时秦浪忽然停下脚步,向王厚廷道:“把朱砂笔给我!” 第三十五章 画阵之眼   王厚廷愣了一下,也顾不上多想,扬手将手中的朱砂笔扔了出去,秦浪一把接住,一边跑一边在掌心画着什么。   王厚廷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还是无法摆脱身后的骷髅,甚至他还跑不过边跑边画符的秦浪。   黑骨骷髅已经冲到他的身后,扬起一把长达五尺的大砍刀,照着王厚廷的脖子狠狠砍了过去。   王厚廷听到刀刃破空之声,感到颈后生风,已经意识到生了什么,一时间魂飞魄散,吾命休矣!脚下一软身体向下栽倒。   秦浪此时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扬起左手高喝道:“定!”   这会儿功夫,他已经用王厚廷的朱砂笔画了个定身符,王厚廷双手前伸,嘴巴张到最大,惨叫都没有出,就被定格在了原地,心中再次问候秦浪的十八代祖宗,你定我作甚?还嫌我死的不够快。   秦浪反应够快,现定错了目标,紧接着掌心朝向那黑色骷髅喝道:“定!”   大砍刀距离王厚廷的脖子只差半寸,砍杀的势头戛然而止。   千钧一之际,黑骨骷髅被秦浪成功定住。   王厚廷顷刻间出了一身的冷汗,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雪亮的刀锋,眼睛都被逼人的寒光刺痛。   秦浪定住黑骨骷髅,两具白骨骷髅挥刀分从左右向他砍去,秦浪原地起跳,飞起到三丈高度的空中,自从变身为骷髅,弹跳力提升惊人。   秦浪身在空中,以左掌的定身符对准了下方的白骨骷髅,两具骷髅攻击落空之后,昂起头去寻找秦浪的身影,刚好看到那朱砂画成鲜红色的定身符。   “定!”   秦浪将两具白骨定住,他现即便是在画境之中他所画的符咒威力并没有半点衰减。   稳稳落地拍了拍手,来到身体和地面呈四十五度夹角直挺挺定在那里的王厚廷面前,感叹道:“王厚廷,你命可真大。”   王厚廷一动不动,能听不能说,将他的这句话理解为冷嘲热讽。   秦浪抱住王厚廷将他往一旁拖开,让他趴在河床上,王厚廷看到自己的脖子终于远离了刀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至少不会现在就死,想不到这披着人皮的骷髅居然会用定身咒,还用的这么好。   冷不防屁股剧痛,显然是秦浪用东西狠狠捅了他一下,王厚廷毛骨悚然,难道才出狼群又入虎口,这该死的亡灵想对自己干什么?苦于身体中了定身咒,又以这个尴尬的位置趴在河床上,他认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秦浪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   秦浪刚刚用白骨笔在王厚廷挺翘的屁股上戳了一下,危急关头也只能对不起这厮了,白骨笔必须要用活人的鲜血来激活,放眼周围,也只有王厚廷才是个活人。   白骨笔在吸收王厚廷的鲜血后,笔尖果然散出淡蓝色的微光,看来吸收得血量还不够,秦浪扬起白骨笔照着王厚廷另外一边屁股又扎了一下,这次扎得更深,王厚廷因本能防御性反应后庭一紧。   肉体的疼痛还在其次,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内心的屈辱,尤其是像王厚廷这种傲娇的直男,鼻子一酸,抑制不住屈辱的热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两次都捅偏了,事不过三。   他猜到接下来会生什么,只是他面朝黄土看不到,如果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毋宁死!   笔尖的光芒明亮了许多,秦浪起身来到黑骨骷髅面前,用白骨笔在它眼眶中点了一下,黑骨骷髅恭敬的声音响起:“主公,属下愿为主公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死而后已。”   秦浪接着又控制了两具白骨骷髅,收起白骨笔,然后才为它们三个解除了定身状态,在不知道周围还有敌人的状况下,必须尽快利用白骨笔控制尽可能多的力量。   这时候又有一具白骨骷髅赶了过来接应,不等秦浪号施令,黑骨骷髅率先迎着那具骷髅冲了过去,那白骨骷髅还未搞清状况,黑骨骷髅就扬起大砍刀一刀砍在它的颈椎上,一刀两断,白森森的骷髅头飞了出去,掉在河床上,叽里咕噜地滚到王厚廷的面前,撞在王厚廷的额头上,和他来了个亲密接触。   听到周围的脚步声,王厚廷推断出骷髅已经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秦浪的定身咒看来不顶用,只是把他给定住了,骷髅还是能够自由活动。   静候死亡的时候,屁股上挨了秦浪重重的一巴掌,刚刚被戳破的伤口疼痛加剧,不过身体却感到一阵轻松,秦浪解除了他的定身状态。   王厚廷转过身,看到秦浪和三具骷髅围拢在自己身边,吓得双手撑地向后挪了几步,屁股在干裂的河床上摩擦得越疼痛起来,望着秦浪怒斥道:“妖孽,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士可杀不可辱。”这次就算死也得堂堂正正的死,说什么不能把屁股露出来了。   秦浪道:“你说得不错,我们的确是一伙的,真想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本来他还怀疑一切是王厚廷的布置呢。   王厚廷也不傻,回想起刚才生的一切,好像真是这厮救了自己,不然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黑骨骷髅砍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追杀他们的三具骷髅突然就听命于秦浪?不知这厮用了什么妖术?   秦浪向王厚廷伸出手,王厚廷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他的手站起身来,手好凉,屁股好痛,刚刚是哪个鳖孙捅我屁股?   秦浪道:“解释解释,怎么来到壁画里面了?”   王厚廷叹了口气道:“一定是有位五品山河境的宗师级人物留下了这座骷髅画阵。”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秦浪一眼,早在归云渡的时候,他就察觉秦浪是一具披着甲障的骷髅,本以为秦浪和血洗王家村的惨案有关,所以他一路跟踪到这里。   想在百里雪原设局除妖,却没想到他自己先误入了祠堂里面的骷髅画阵。   秦浪道:“我还有位同伴也进来了。”他向周围望去,仍然没有看到白玉宫的影子。   王厚廷道:“你应该是通过那绣着出将入相的门帘进入了寝堂,咱们所在的地方是第三幅画,她应当是通过入相进入了壁画,十有**是在村口,也就是第一幅画,入口其实就是出口。”   秦浪道:“正在屠杀村民的那幅画?”   王厚廷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既然白玉宫和秦浪去了不同的地方,大概率进入了第一幅壁画。   秦浪道:“你知道如何找到她吗?”   王厚廷道:“其实这三幅壁画描绘得都是王家村被屠那天晚上的情景。”   秦浪道:“你也在?”   王厚廷摇了摇头,如果他在或许可以避免这场惨剧,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稍闪即逝,看到站在身边的三具骷髅,其实就算他在也不会改变什么,刚才如果不是秦浪用法术定住它们,此刻自己已经死了。   “你不是三品点睛境的画师吗?”秦浪的言外之意就是王厚廷的级别和他表现出的实力不符。   王厚廷苦笑道:“这是在别人的画局之中,我们画修一派最忌讳就是被他人困在画局之中,留下这骷髅阵的必然是五品山河境的宗师,说不定境界更高,大宗师也有可能。”   秦浪将他的这句话理解为往脸上贴金,什么狗屁宗师画局,他一个三品画师被别人的骷髅画阵困住感到没面子,所以拼命夸大布局者的能力,潜台词是——看,人家本事那么大,我即便被困住也不丢人。   秦浪提醒他:“咱们是不是抓紧找人?”   王厚廷这才道:“这里走。”   两人重新回到桥面上,三名骷髅老老实实跟在他们的身后,王厚廷仍然有些担心,不时回过头去看它们,生怕它们突然从后面动袭击,毕竟都是没人性的冷血骷髅,秦浪对自己有信心,对白骨笔更有信心。   走过拱桥,桥头飘浮着一张两丈高一丈宽的空白画轴。秦浪本想将这挡住他们前进去路的画轴卷起,王厚廷阻止道:“不可妄动!此乃画阵之眼。” 第三十六章 画里乾坤 王厚廷来到白纸前方,取出毛笔,在那张白纸上开始挥毫泼墨。 秦浪和三具骷髅站在一起当观众,不一会儿功夫王厚廷就凭着记忆将壁画的内容画了上去,当然是他记忆中的内容。 落下最后一笔,画卷的下缘就有火苗蹿升起来,很快整张画纸都燃烧了起来,露出一个两丈高一丈宽的黑洞,仿佛将黑夜烧穿了一个大洞。 原来破局的方法是在这张白纸上将壁画的内容重现,秦浪暗忖,幸亏有王厚廷在,如果一个不会画画的人被困在了这画阵之中,岂不是要永远留在里面?比如白玉宫。 其实就算自己会画,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 画纸燃烧的同时身后的拱桥树木都不见了,三具骷髅同时解体,哗啦啦骨头散落了一地,旋即又化为飞灰,秦浪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景物正在被夜色迅吞噬着。 王厚廷道:“快走!”他率先踏入那黑洞中,秦浪紧随着他走了进去,有点惋惜,好不容易才收服的三个打手就这么没了,本来还想在营救白玉宫的过程中派上用场呢。 还好没有生他和白玉宫进入寝堂的状况,王厚廷仍然好端端站在他身边,秦浪正想说话,王厚廷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方。 顺着王厚廷所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灯光,橘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投射出来,那间房屋也是这场景中唯一的建筑,周围没有敌人,也没有任何的生物,死一样的沉寂。 循着那束光两人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即将靠近那房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王厚廷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悄悄背后抽出一张画轴,铺在地上展开后,在上面点点画画。 秦低头望去,却见王厚廷这次画了一张弓,三支箭,他向秦浪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秦浪靠近窗前制造点动静,把房间里的骷髅给引出来。 秦浪现这厮倒是挺会为别人考虑,总是把危险的机会留给别人,相对安全的位置留给他自己。 秦浪也没跟他计较,继续向前,窗户上没糊窗纸,只有窗棂,从窗棂的孔洞中可以清楚看到室内的情景。 一具白骨骷髅正在灯光下刺青,刺青的对象却是一张洁白细腻的人皮,虽然相隔一段距离,秦浪还是一眼看出那人皮应当是从一个女人身上扒下来的,雪白的背皮上一只娇艳如火的凤凰振翅欲飞。 白骨骷髅的肩胛骨上也有刺青,秦浪还是第一次见到在骨头上纹身的,左右各纹着一只小小的翅膀,这是壁画的第二幅,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骷髅非常专注,看来没有察觉到外面有人。 秦浪悄悄摸出白骨笔,准备制造动静之后,控制这具骷髅,可掏出白骨笔一看,白骨笔又变得黯然无光了,转身向王厚廷望去,刚才过来之前忘了先捅他一下从他身上吸点血了。 王厚廷朝他努了努嘴,拉开手中的弓箭,三支箭都扣在弦上已经做好了准备。三幅骷髅画阵已破其一,整体的禁制就弱了几分,王厚廷的画力随之增强,他可以施展更多的画技攻击,现在的画弓箭影之术在刚才的场景中是无法施展出来的。 秦浪低头看了看掌心,定身符的朱砂印记仍然好端端的,就算里面的骷髅厉害,自己有定身符在也没什么好怕,大不了将它定住。 再次将眼睛凑在窗棂上,却见那骷髅已经完成了刺青,正在将人皮往自己身上套。 秦浪看到机不可失,冲着那骷髅叫了一声:“嗨!” 喊了一声转身就跑。 骷髅听到人声,愣了一下,将人皮放下,双手张开,一件红色长袍如祥云般从天而降,套上红色长袍,拉开房门来到屋外,裹着红袍白骨嶙峋的身体刚到外面。静候多时的王厚廷就已经启动,弯弓搭箭,三支羽箭流星般射向红袍骷髅。 画弓箭影! 羽箭分别射向骷髅的右目,颈椎,腰椎。 王厚廷大声喝道:“三支画魂箭,千魑万魅烈火炼。” 羽箭在射中红袍骷髅身体的时候,同时炸裂开来,无数点蓝色的萤火铺天盖地笼罩了红袍骷髅的身躯。 蓝色萤火融汇在一起,瞬间将红袍骷髅包围在火焰之中。 秦浪已经逃到安全地带,看到那红袍骷髅在烈火中一动不动,以为它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王厚廷终于憋出了一个大招,这招看上去很有威力,而且非常炫,总算展示出了三品画师该有的实力。 就在他认为王厚廷控制住局面的时候,烈火中的骷髅开始重新启动,红袍燃尽,蓝色的火苗舔着它的周身骨骼。 肩胛骨上的那对翅膀却在烈火中以惊人的度生长,白骨如支棱在后肩的两把长刀不断延伸生长,密集的骨刺以两根骨梁为轴上疯狂滋生,一对由骨骼构成的翅膀舒展开来,翼展过了三米,在翅膀展开的刹那,所有的蓝色火焰全都向两只骨翅聚拢而去,构成一对蓝色的翅膀,只不过这双翅膀是由烈火覆盖而非羽毛。 双翅震动,骷髅的躯体冉冉升起,瞬间已经来到十丈高度的虚空,黑洞洞眼眶锁定了下方的王厚廷,在高点停滞了片刻,忽然一个倒栽葱,调转身躯向下方起了高俯冲。 王厚廷从身后抽出一卷画轴,以画轴为箭矢搭在弓弦之上,弓如满月,瞄准烈火中的红袍骷髅,朗声道:“画里乾坤!” 伴随着弓弦的鸣响,画轴向空中射去,高行进的过程中不停旋转,卷轴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螺旋。 骷髅身体微微倾斜,双翅和水平变成了四十五度,倾斜飞向螺旋般的画卷,右翅如同一把巨大的火焰刀,从卷轴的中心劈过。 王厚廷高声叫道:“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绦镟光堪擿,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 火焰刀劈开的卷轴之中飞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苍鹰,苍蝇的翼展和骷髅相若,凶猛彪悍,刚一现形就动了攻击。 骷髅显然没有预估到这突然的变化,隐身于画卷中的苍鹰闪烁着寒光的嘴喙向骷髅的眼眶啄去,一双利爪抓住骷髅的腰椎。强有力的双爪试图将骷髅的腰椎拧断,可骷髅的身体极其强硬,犹如铁铸,任凭苍鹰用尽全力,骨骼纹丝不动。 骷髅临危不乱,白骨森森的左爪抓住苍鹰的脖子,带着苍鹰向高处飞去,一边向上飞起,一边扬起左拳,不停重击苍蝇的头颅,骷髅和苍鹰近身相搏,一时间空中羽毛乱飞,苍鹰哀鸣不断,全然落尽下风。 王厚廷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燃烧的身影从空中急坠而下,却是骷髅已经拧断了苍鹰的脖子,点燃了它身上的羽毛,骷髅震动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双翅再度向他动攻击。 王厚廷反手从身后又抽出一卷画轴,此时才留意到秦浪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这贪生怕死的骷髅。 苍鹰图是王厚廷目前拥有的最大杀器,他的画术也已经挥到了极致,尽管如此还是被骷髅轻易破去,王厚廷已经失去了信心,这时候他想到了秦浪的定身术,至少还有秦浪的定身术作为后备,可现在这厮居然不见了。 骷髅瞬间已经俯冲到低空,一双翅膀如同一对火焰刀,它要用这对火焰刀将这可恶的画师砍成两段。 王厚廷展开那卷空白的卷轴,虽然气力不济,可仍然要勉强为之,如果在外面,或许他能够施展画影收妖,将骷髅收入空白画轴之中,可现在他本身就在骷髅画阵之中,法术大打折扣,又面对画阵中最为强大的骷髅,施展画影收妖这样高级的的画术成功几率太低。 这该死的秦浪,关键的时候又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难道他还搞不清楚状况,他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如果自己遭遇意外,那么秦浪和那个白玉宫也将永远困在骷髅画阵之中,生死关头,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第三十七章 画影收妖 骷髅已经进入有效进攻距离,可是它却突然转过头颅,一双黑洞洞的眼眶望着身后,瞬间改变了主意,在低空一个急转,转而冲向它刚才所在的房间。 王厚廷双手握着空白的卷轴,惊得满头大汗,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没料到在最后关头骷髅居然主动放弃。 骷髅双翅收起,高俯冲的身体犹如一颗炮弹冲破了窗户,射入室内。 秦浪左手扬起对准了骷髅,高喝一声:“定!” 这次却没有奏效,骷髅张开一双骨刺,就像同时挥舞着数十把闪烁着寒光的白色骨刀,它拥有一定对抗法术的能力。 秦浪右手拎着那张人皮,旁边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定身咒没有成功,他还有后续方案,作势要将那张人皮丢入烈火之中。 骷髅惊呼道:“不要!” 这甲障对它而言实在是太珍贵了,刚才只顾着和王厚廷斗法,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其实王厚廷从头到尾也没想过调虎离山,是秦浪认为这甲障对骷髅的意义非凡,所以才趁机溜进来抢走了人皮。 人皮上的凤凰纹身精美绝伦,可以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让秦浪意外的是,这甲障和自己披着的风格完全不同。 自己的是muJI,人家的虽然是muJI,但是这甲障的女性特征完整且明显,简直是颤颤巍巍,纤毫毕现,平心而论,秦浪真舍不得将这绝妙的艺术品毁去。 秦浪道:“不想我毁掉它,那就放我们离开。” “你竟敢要挟我?”骷髅的声音充满了杀意。 秦浪将人皮往火焰上又靠近了一些,骷髅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仿佛被烈火灼痛了身体一样。它躬下身去,将脚下的地毯一把扯开,地毯下方露出一支卷轴。 王厚廷推开房门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看到对峙的秦浪和骷髅,又看到地上的卷轴,不由得大喜过望,他将卷轴打开,卷轴上的画卷和第二幅壁画相同,迅浏览了一遍卷轴,看到凤凰尚未点睛,顿时明白,这只眼睛就是破局的关键。 王厚廷拿起毛笔在画面中凤凰的眼睛上点了一下,地上的卷轴燃烧了起来,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秦浪来到王厚廷身边,突然将人皮向骷髅扔了过去,在骷髅双手托住人皮的刹那,秦浪和王厚廷同时向那燃烧的黑色地洞中跳了进去…… 白玉宫站在青玉簪划出的青色光环中,周围数十具白骨森森的骷髅将她团团困住,有骷髅率先伸手去抓白玉宫,手爪即将越过青色光环的时候,青光暴涨,白色的骨爪如同被利刃削过,五根指骨齐齐断裂,落在了地上。 两名骷髅挥舞弯刀向白玉宫砍去,武器同样在青色光环处受到阻挡,锵!的一声断成两截。 有些狡猾的骷髅开始尝试进行远距离攻击,从远处向白玉宫射箭,这些骷髅的射术普遍不精,反正目标就在原地不动,成为了固定的靶子,射击固定靶对射术的要求不高,实在不行再离近一些,只要不靠近那青色的光圈就好。 白玉宫现随着骷髅锲而不舍的进攻,光环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减弱。手中紧紧攥着青玉簪,光环的能量全都来自于青玉簪,光环逐渐暗淡的同时,青玉簪也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白玉宫悲哀地想,估计支持不了太久了,秦浪啊秦浪,你在什么地方?同进了一扇门,为什么会走到两个不同的地方? 她尝试召唤周围的骷髅,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仍然没有成功召唤到一只,白玉宫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秦浪不是她召唤的,从头到尾她的召唤术也没有成功过,如果没有秦浪的保护,她根本没可能走到现在。 青色光环开始剧烈闪烁起来,几十名骷髅重新聚拢过来,白玉宫低头望着同样明暗不定的青玉簪,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默默将青玉簪插回髻,抽出短刀,凤目圆睁,瞪着那一个个恶心的白骨骷髅怒吼道:“来啊!来杀我啊!” 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惜秦浪不在身边。 啊! 一声苦不堪言的惨叫传来,黑夜破了个洞,从洞里掉下来两个人,先落地的是秦浪,直接就扑在了白玉宫的身上,白玉宫被他扑倒在地,秦浪连皮带骨地压在她身上,胸膛的骨骼明显感觉到两份沉甸甸的缓冲和充满内涵的弹力。 白玉宫俏脸一热,被他压得有点痛。 秦浪已经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后落地的是王厚廷,屁股落地,两边屁股都被秦浪戳了一个血洞,这次落地的冲击力让他雪上加霜,刚才的那声惨叫就是来自于他。 秦浪勇敢地冲向那群骷髅,骷髅在愣了一下之后,纷纷向从天而降的两名不之客冲去。 秦浪扬起左手,对准了冲上来的骷髅。 “定!” “定!” “定!定!定!” 冲锋的骷髅身姿被凝固定格在那里。 王厚廷忍痛爬起,拉开空白的卷轴,瞄准了蜂拥而上的骷髅,大吼道:“画影收妖!” 三幅骷髅画阵已经成功破掉了两幅,此消彼长,王厚廷画力大涨,即便是高级画术画影收妖现在也能够随心所欲地施展出来,更何况他现在所面对的大都是普通白骨骷髅,这些骷髅的实力和刚才的刺青骷髅根本无法相提评论。 被卷轴锁定的骷髅凌空飘起,它们的身体在飘起的过程中迅变扁缩小,就像一张张的纸片人朝着空白的卷轴飞去。 青色光环彻底消失,一具骷髅挥舞着弯刀冲向白玉宫,没等它完成挥刀的动作,白玉宫挥出一道寒光就斩断了它的手臂,然后反手一刀,将它的颈椎斩断。 白玉宫憋在肚子里的火彻底燃爆,她冲向被秦浪定住的骷髅,一刀一刀砍了过去,短刀削铁如泥,白玉宫暴怒之下,刀刀都不落空,转眼间已经有十多颗白花花的骷髅头落在了地上,还不解恨,抬脚将骷髅头踢向不远处的火堆。 王厚廷双手抓着画轴和秦浪对望了一眼,咕咚!他吞了一大口唾沫,这女人真狠。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 白玉宫一通泄之后,回到他们身边,看到王厚廷手中的画卷,上面就是王家村被屠的场景,一大半骷髅都被王厚廷收到了这张画卷中。正想询问怎么回事,那画卷就燃烧了起来,王厚廷将画卷丢了出去,画卷立在他们面前,很快燃烧的火焰就将夜空烧出了个长方形的大洞。 秦浪道:“我先行一步!” 秦浪第一个走出了骷髅画阵,接下来是白玉宫,最后才是负责断后的王厚廷。 绣着出将入相的两片门帘在他们走出的刹那就化为灰烬,四周一切如常,根本没有失火,甚至没有任何的烟火味道。 王厚廷带着他们从侧翼的连廊来到祠门,经过戏台的时候,秦浪向壁画望去,现墙上的壁画已经全部消失,按照王厚廷所说,画阵一旦被破就会消失无形。 虽然如此,他们三人也不敢在王氏宗祠中继续呆下去。 出了祠门,来到祠堂外大风已经平息,他们各自取了马匹车辆,尽快离开了这座充满诡异的王氏宗祠。 刚刚离开宗祠,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回头望去,却见宗祠转眼间已经坍塌成为一片废墟,如果再晚一步出来,恐怕他们都要被活埋在里面。 白玉宫坐在马车上,向秦浪道:“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地方了。”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诡异的百里雪原,越远越好。 王厚廷神情黯然,毕竟这宗祠里面供奉着王氏一族的牌位,宗祠坍塌,所有的牌位都被埋在了下面。 秦浪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王厚廷痛得又是哎呦一声惨叫,他敢断定秦浪是存心故意的。 秦浪装成没事人一样:“王兄,先走了!” 王厚廷牵着他的枣红马道:“你们去什么地方啊?”关注点还是在白玉宫的身上,毕竟有过这场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理论上感情应该加深了许多。 白玉宫白眼一翻:“要你管?” 秦浪向他抱了抱拳,上了马车,从白玉宫的手里接过马缰,用力一抖:“驾!” 两匹驽马拖着马车慢吞吞向远方行去。 王厚廷翻身上马,高声道:“后会有期!”他的声音在百里雪原上久久回荡,可回应他的也只有这片荒原。望着马车越走越远,王厚廷方才调转马头,向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策马驰骋。 第三十八章 九幽宗   人世几番更面目,仙山依旧锁烟霞。   驮龙山位于大雍西北边陲,在地理上属西海洲,东西长两千余里,南北跨度八百里,共有三十六岭、七十二峰,这里蒙天地眷顾,自古以来钟灵毓秀,灵气丰沛,珍禽漫山,妖兽遍地。   烟霞深处大大小小的洞府幽谷何止万千,既有像九幽宗这种名震天下的实力仙阀,也有隐身山中默默独自修行的世外高人,更不乏吸天地之灵气,沐日月之光华的妖灵精怪。   据说从来都没有人的足迹可以踏遍驮龙山,也很少有人敢深入驮龙山的腹地。   驮龙山七十二峰中,最负盛名的共有九座,分别是穿云峰、惊雷峰、聚电峰、暮雨峰、升龙峰、折戟峰、百花峰、滴翠峰、九幽峰。   九幽峰最初的名字叫九重峰,后来祖师爷李空山选择在这里作为洞府开宗立派,创立九幽宗,改九重为九幽,李空山一百年前已经飞升仙界,但是九幽峰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九幽宗行事亦正亦邪,修炼方法也独树一帜,祖师爷李空山最先创立通幽修灵之道,划分七品灵修境界,每个境界划分三甲,破三甲进入下一境界。   一品一点灵犀达到为灵徒,这也是九幽宗遭受入门弟子的最低标准,二品灵气逼人达到者为灵士,三品负气含灵达到此境就可凌空虚度御剑飞行,到了三品境为灵师,就可以代师授业,四品心灵性慧,通常被成为大灵师,五品百灵百验即可达宗师境,六品通幽洞灵为大宗师,第七品通真达灵就已经达到摘星境。   虽然他的修道之术为名门正派所不齿,但是谁也不得不承认他惊人的效率,李空山仅仅用了两个甲子就出轮回,尘世,入圣基,修无量寿身,登临通真达灵的七品摘星境,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九幽宗也因此而名声大噪,传言李空山飞升之前,总结毕生心得写了一本书,名为《通幽真经》,一时间引来无数门派觊觎,九幽宗也因为这捕风捉影的传闻而麻烦不断。   李空山虽然是开宗立派的天纵奇才却并不注重门下弟子的培养,他创立九幽宗,但是并未能够将之扬光大,亲传七十二弟子也无一人能够继承他的衣钵。   他飞升之后,座下的七十二名弟子也相互猜忌,为了争夺宗主之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甚至不惜相互残杀,更因为这件事半数死于非命,九幽宗人才凋零,自然引来外患不断,李空山飞升之后,其他宗派用尽阴阳手段,想要从九幽宗强取豪夺凝聚李空山毕生精力所著的《通幽真经》,可至今谁都没见过那本传言中的《通幽真经》,无法确定是否真有这本书存在。   内忧外患让九幽宗日渐式微,短短的几年内一个名震天下的宗派就面临灭门之危。   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到居然是九幽宗负责端茶倒水的一个少年挺身而出,他击败前来挑衅的各大门派高人,重新将濒临分裂的九幽宗团结在一起并扬光大,这个人就是九幽宗现任宗主岳阳天,更奇怪的是岳阳天并非李空山的亲传弟子,也是通过通幽修灵寻求大道,多半人都认为他得到了李空山的《通幽真经》,可岳阳天却从未承认过。   传言岳阳天的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了当年的李空山,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成为六品三甲出世境的大宗师,许多人都认为岳阳天早已突破六品三甲达成了七品摘星境,距离飞升之日已经不远。   白玉宫万里迢迢从雍都赶赴驮龙山九幽峰,目的就是要投奔她的师父岳阳天。   进入驮龙山的范围,白玉宫就向秦浪科普了一下九幽宗,顺便吹捧了一下她的师父岳阳天。秦浪听她吹得天花乱坠,在她的描述中岳阳天几乎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忍不住道:“既然你师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敢杀你呢?”   白玉宫被他给问住了,憋了半天,俏脸通红,咬牙切齿道:“那是他们因为嫉妒我漂亮。”   如果秦浪接着问,嫉妒你漂亮就要杀死你?她也准备好了答案,是,你没听说过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让别人也得不到吗?一路走来,以白玉宫清奇的脑回路给出这样的答案十分正常。   可秦浪没接着问,主要是不想被白玉宫带节奏,她有她自己独特的智慧,通常都是这种暴力转移话题的方法。   白玉宫说完有些心虚,黑长的睫毛往下耷拉着:“也可能是我师父太久没出山,外面的人不买账了。”   “你有多久没见过你师父了?”   白玉宫仔细思考了一下他的这个问题,认真地算了算:“十八年了。”   “你多大?”   白玉宫莞尔笑道:“刚满十八岁!”   秦浪怔怔地看着她,干脆说你从来都没见过不就得了?   白玉宫道:“其实我对师父没什么印象,还是我出生刚满三天的时候,他还抱过我,收我当记名弟子。”说话的时候,美眸望着远方,一脸的悠然神往,师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秦浪眯起眼睛看着她,怕不是她对记名弟子有什么误会?记名弟子跟过去社会中的荣誉市民差不多,记名弟子说穿了就是挂名,亲传弟子才是传承衣钵的。   秦浪开始担心白玉宫在九幽宗宗主岳阳天面前能否说得上话,人家会不会给一个记名弟子面子,帮他召回二魂两魄。甚至他怀疑岳阳天会不会为了一个记名弟子去得罪镇妖司,得罪大雍朝廷?   可他们已经辛辛苦苦走到了这里,总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秦浪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持久。   马车被他们留在了山外,山路崎岖难行,别说是马车,就算是马也无法在这样的地貌中行进,进入驮龙山的范围,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苍茫的林海。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山林中飘荡着终年不散的薄雾,越往上走,雾气越浓,可见度也就变得越低。   走了没多久,就已经搞不清前路,秦浪拿起在山下买来的手绘地图,可是这地图也太简单了些,他向白玉宫道:“咱们进山前应该请个向导的,这里的山路错综复杂,很容易迷路。”   好像已经迷路了。   “那怎么不早说?现在回去请还来得及吗?”   秦浪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更何况现在已经不知身处何处。   白玉宫笑道:“我还以为你够聪明,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你呢。”她从头上摘下青玉簪,托在掌心。   秦浪早就知道她的青玉簪是件宝物,难道青玉簪还可以用来指路导航?   青玉簪通体出温润的绿色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强,青玉簪通体变得晶莹剔透,宛如雾气一样的青色光雾向周围弥散,又很快在青玉簪的两侧聚拢成为两片翅膀的模样。   震动青色光雾形成的翅膀,青玉簪从她洁白如玉的掌心中缓缓上浮,飘到白玉宫眉心的位置,开始向前方飞去,青玉簪所到之处,浓雾纷纷退散,雾气之中现出一条通路。   秦浪啧啧称奇,这青玉簪真乃通灵玄宝也,自然想起了自己的白骨笔,两者最大的不同是,青玉簪依靠吸收天地灵气,而白骨笔需要从血液中吸收能量。   有了青玉簪的指引,两人自然不怕迷路,快步向前,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脚步自然轻快许多。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从密林中走了出去,豁然开朗,夕阳西下,天空中云蒸霞蔚金光万道。   前方峰峦起伏,云海滚滚,数十座山峰如同漂浮在云海中的孤岛,乍看上去犹如一只只遨游于云海中的怪兽,夕阳的余晖笼罩在峰顶,将峰顶染成了深紫色,风吹云动,山色变幻,景色美不胜收。   青玉簪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子重新飞回到白玉宫的面前,白玉宫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青玉簪怎么突然不指路了?好像距离九幽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秦浪把他从山下集市上买来的手工版地图又打开,一边对照一边寻找,好不容易才从这几十座山峰中找到了九幽峰,很远,好像在天的另外一头,从他们的位置看,九幽峰就像是浮在云海东南方向的一只青螺,小小的还不如自己的小指尖大。   虽然找到了九幽峰却不可能直接走过去,再往前走几步就是万丈深渊,无法直行,只能绕路,就算绕路不迷失方向的话,恐怕也要在大山里面兜兜转转接连走上几天几夜。   秦浪转身看了看白玉宫,青玉簪已经飞回到她的头顶,光芒比起刚才还要明亮,感觉白玉宫的整个脑袋都一闪一闪的,绿光满头,如同一颗大号的信号灯。   白玉宫伸手去抓青玉簪,自言自语道:“奇怪,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青玉簪躲开她的手向上升高了一些,好像在跟她捉迷藏,这在过去还是从未有过生的状况。   此时远方的云海中一个白色的光点向他们这边飞快靠近。   白玉宫正想将青玉簪再拔下来,秦浪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道:“别动!”他算是看出来了,白玉宫现在就是起到信号灯的作用,头顶青玉簪闪烁绿光是要为接引他们的人指引方向。   光点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清在云海上漂浮而行的是一叶白色轻舟,一名白衣男子傲立轻舟之上,穿云破雾,衣袂飘飘,仙风道骨。这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瘦,五官英俊,可能是长期缺少阳光照射的缘故,皮肤显得有些苍白,一双剑眉微微皱起,略带愁容,这样的气质表情等于在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深沉。   秦浪留意到他脚下的扁舟,那白色的扁舟居然全都是用累累白骨组合而成,白骨上虽然上面刻满美丽的花纹,可建立在死亡上阴沉的美丽仍然让人无法产生美的愉悦。   虽然那男子玉树临风飘飘如仙,可是在足下白骨舟的衬托下却流露出一种阴森的诡意。   骨舟破开云雾来到他们的前方,白衣男子英俊的面孔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漠然俯视两人,伸出右手。   白玉宫头顶的青玉簪化为一道青光向他飞去,悬停在他洁白如玉的掌心上方,然后以自身为轴缓缓旋转,青白色的光雾随着青玉簪的旋转如轻纱一般飘舞变换着。   白玉宫瞪大了双目,这青玉簪从小就陪伴着她,可是在她的面前从未展露出这样妖娆美丽的身姿。   白衣男子望着青玉簪的目光都要比他们两个温柔得多,轻声道:“人间历练十八年,居然不思进取,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片苦心。”   青玉簪弥散出的光芒居然有些红,难不成它也知道害羞?   向来冒失的白玉宫这会儿也不敢乱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青玉簪。   白衣男子道:“我是你七师叔,师兄让我来接你。”他是九幽宗宗主岳阳天的师弟华云楼,   秦浪留意到他用了一个你而不是你们。   “去吧!”   华云楼指尖轻触青玉簪顶部的光晕,青玉簪就调转方向重新飞回白玉宫的头顶,回归她的髻之中。   华云楼舞动长袖,双手负在身后,足下的白骨舟缓缓下沉,悬空停在距离地面一尺高度的地方,在秦浪看来很神奇,这骨舟完全摆脱了重力作用。   白玉宫用手推了秦浪一把:“还不赶紧上船?”她其实也听清了华云楼刚才的那句话,可该装糊涂的时候绝不含糊。   没等秦浪挪动脚步,华云楼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是让你登船,而不是他!”   白玉宫抬起头望着华云楼道:“师叔难道看不出他不是人,他是我的道宠,我必须带上他一起。”   华云楼无情揭穿道:“你好像控制不了它,上船,区区一具傀儡,留它在这里自生自灭。”   白玉宫的倔劲儿顿时上来了,心中对这位师叔的那点儿尊重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声道:“师父让你来接我,我带什么人上船,要你管?”   “我不管你是谁,来到九幽宗就要遵守门规。”华云楼看来是个铁面无私的主儿,虽然被晚辈顶撞,可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说话的语气始终沉稳如一。   “门规是我师父定下来的,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既然你不让他登船,我也不上,我看你回去向师父如何交代?”   华云楼被这小丫头反将了一军,森寒的目光再度落在秦浪的脸上,却突然转了念头:“你们到底走不走?”   “不走!”说完白玉宫方才回过味来,咯咯笑道:“七师叔,我一看就知道您通情达理,不能让您难做,走!这就走!”   白玉宫还是先等秦浪上了骨舟,她才上去,多留了个心眼,生怕自己先登船,华云楼开船就跑,把秦浪一个人扔在原地。   秦浪始终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害怕华云楼,自从见到华云楼,他就从骨骸深处生出一股寒意,感觉华云楼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白玉宫都能够看穿自己只有一魂五魄,更不用说身为九幽宗宗主师弟的华云楼,秦浪忽然感到有些后悔,这次来到九幽宗不知是好是坏。   至少白玉宫没有做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   骨舟穿入云雾之中,秦浪的视野变得白茫茫一片,内心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   忽然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虽然感觉不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可能够感觉到她抓得如此用力,仿佛生怕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 第三十九章 众生院 白骨舟穿行于茫茫云海之中,度越来越快,两旁的峰峦迅向后隐去,同时被骨舟远远甩开的还有西方渐坠的斜阳。 云海的下方就是万丈深渊,秦浪和白玉宫坐在骨舟中,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掉下这万劫不复的深渊,骨舟飞行的度已经提升到极致。 华云楼仍然笔直站在骨舟的最前方,迎着云雾,身体纹丝不动,衣袂被疾风向后吹起,有若插在骨舟上的一面飘扬的旗帜。 骨舟冲出了云海,在离开云海的刹那,眼前忽然一暗,周遭一片寂静,风突然就停了,夜幕毫无征兆地降临,繁星满天,圆月当空,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不时有拖着红色慧尾的流星掠过,仿若突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秦浪和白玉宫同时抬起头,望着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美丽夜景,星月同辉,美不胜收。 低头望去,只见下方出现了亭台楼阁,一条掩映于古树奇石之间的白玉阶曲折向上,犹如一条白色长龙蜿蜒盘旋在山间。 已经到了九幽峰,骨舟开始下降,秦浪的目光却循着白玉阶向上望去,峰顶隐没在云雾中,他们现在的高度只是在半山腰,无论他们的目力如何强劲,也没可能看到峰顶。 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相貌忠厚的黑脸男子早已静候在哪里,拱手行礼道:“七师叔!”目光低垂,表现的谦恭敬畏,他是九幽宗弟子潘玉奇,在三代弟子中位列第二十九,虽然在修为方面不算出众,可为人老成持重,心思缜密。深得宗主岳阳天的信任,让他负责众生院的管理。 众生院的名字取自众生平等,留在这里的多半都不是九幽宗的弟子,随着九幽宗的名气日隆,前来投门拜师者越来越多。 六十年前,九幽宗就改为每三年选拔一次弟子,虽然如此还是阻挡不住求师问道者的决心,仍然不断有人前来,其中有许多人宁愿羁留在山中不走,结庐筑巢长栖山中,试图以自己的诚信感动宗主,人越来越多,自然带来了纷繁复杂的事情,好好的一个仙家宝地被这些络绎不绝的求道者坏了清净。 九幽宗主岳阳天看到如此乱象,想了一个折中办法,在半山腰建起众生院,提供给那些能够通过初选的求道者,他们可以选择留在众生院自由修炼,如果道心不够坚定的人,也可以随时离开。 当然不是白住,入住众生院的人必须按日缴纳租金,在这里住一日就要恪守宗门的规矩,修炼之余,还可以帮助九幽宗做事换取报酬,如果违规犯错,就会被赶出众生院逐出九幽峰,永世不得入内。 还会从中抽出一些人专职维护九幽峰的清净,清理随便在山中结庐筑巢之人。 虽然这个举措有牟利之嫌,但是确确实实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九幽峰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清净,可前来问道者却并未减少,依然在逐年增多,只不过现在统一住在众生院,所以众生院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 今年年底就是宗门重开,选拔弟子之时,所以选择在众生院租住的求道者也越来越多。 华云楼让潘玉奇带着秦浪去暂时安顿下来,九幽宗门规极严,没有正式进入九幽宗的弟子,是没有资格踏上白玉阶的。 白玉宫还想据理力争,华云楼脸色一沉道:“宗门不是你任性的地方,渡它来到这里已经是网开一面,你若是非要带他同往通天阁,只怕他到不了地方就会遭遇天雷轰顶,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还真不是威胁,华云楼向来不说谎话,对一个晚辈更没有必要危言耸听。 白玉宫望着秦浪,她亲口答应秦浪要帮助他找回二魂两魄,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应该做到,再说这一路如果没有秦浪,她根本到不了九幽宗,现在将秦浪抛下,岂不是有卸磨杀驴之嫌,而且内心深处确实不舍,连她自己都搞不清为何会对一具骷髅产生那么深的感情? 秦浪非常冷静,对他来说自从走入这个世界,命运就已经完全改写,一路走到这里,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悄悄摆脱了白玉宫的手,轻声道:“一路顺风,我在这里静候佳音。”他转身准备下船。 白玉宫抓住他的手臂道:“嗳!” 秦浪还以为她对自己依依不舍,想不到白玉宫居然感情这么丰富。 白玉宫附在他耳边道:“我留在你肚子里的东西要拿出来。” 秦浪哭笑不得,原来白玉宫是惦记这件事,白玉宫向华云楼道:“七师叔,我想单独跟他聊几句。” 华云楼转过身,向潘玉奇摆了摆手,示意潘玉奇去远处等着。 白玉宫拔下青玉簪,看到华云楼背身朝着他们,心中暗忖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偷看,秦浪解开衣服,她用青玉簪划开秦浪腹部的皮肤,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又用青玉簪帮他将皮肤缝合,做完这一切,她将短刀递给秦浪道:“你留着防身。” 秦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接过短刀,从白骨舟上一跃而下。 白骨舟缓缓升起,白玉宫双手扒住骨舟的船舷,看到秦浪已经随同潘玉奇朝着众生院的方向走去,高声道:“秦浪,我保证,一定回来找你的。” 秦浪没有回头,夜风很冷,可他却感到一丝温暖,白玉宫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记挂他的人。 潘玉奇亲自带着秦浪进入众生院,众生院房屋很多,排列整齐,鳞次栉比,一排排密密麻麻,其中有不少都亮着灯光,渴望进入九幽宗的求道者在不眠不休的修炼着。 根据潘玉奇掌握的状况,目前租住在众生院的有一千二百多人,根据目前的增长趋势,到年底宗门重开,选拔弟子的时候,这里居留的人数十有**要过两千。 因为是七师叔华云楼的安排,潘玉奇并没有怠慢秦浪,给他安排了一间甲字号房,位于甲子坊七号院,也没有做过多的交代,只是告诉秦浪安心住在这里等着,平时没事不可离开众生院,更不得踏足白玉阶,那里对宗门外的人来说是一处禁地。 众生院住的人虽然多,可大都集中在普通院舍,甲子坊因为租金昂贵,住在这里的人反倒不多,相对清净了许多。 潘玉奇走后,秦浪关上房门,虽然长途跋涉来到了九幽峰,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疲倦感,只是少了白玉宫在耳边絮叨,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一个人坐在灯下取出白骨笔,现白骨笔的笔尖又变成了灰白色,看来需要补充新鲜血液了。想起华云楼拒绝让他登船,应该是第一眼就识破了他的秘密。 按照白玉宫的脾气,她一定会为了自己的事请求岳阳天帮忙,可岳阳天会不会拒绝就很难说,高高在上的一派宗主怎会将一个小小的骷髅放在眼里? 如果拒绝了呢?缺了二魂两魄的自己将何去何从? 剧烈跳动的烛火让秦浪回到现实中,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就带着这骷髅之身,离开驮龙山,趁着没有魂飞魄散之前看遍这个世界,倒也不白来一回。 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不需要睡眠,不如画画打时间,秦浪剪了烛花,然后取出随身带得画纸和木炭条,凭着记忆给自己画起了自画像,如果再不画恐怕自己都忘了过去是什么样子。 风从窗外吹来,烛火荡动起来,秦浪起身去将窗户关上,重新回到桌边接着作画。 “啊!”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第四十章 晕血的修士   秦浪心中一怔,这声音如此凄厉,分明就从他东隔壁的房间传来,秦浪站起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又坐了回去。   此时西墙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秦浪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矮胖臃肿的修士竟然穿墙而入,突然就出现在他的房间内,那修士看起来三十多岁年纪,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一身灰色道袍,额头有些青,诧异地望着秦浪道:“好端端的,你叫什么叫?”   秦浪看了看他的额头,又看了看西墙,西墙完好无损,并非强行突破,而是利用了穿墙术穿透了墙壁,这矮胖修士好生无礼,明明是他钻到自己房间里来,反而责怪起自己来了。   “啊!”   又是一声惨叫。   秦浪和矮胖修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望了一眼,秦浪指了指东墙,矮胖修士向后退了一步,头向前伸,高声道:“太乙引路,乾坤开道,我穿!”   两条小短腿在地上突突突摩擦,频率极快,身体如同一只大号的土拨鼠一般义无返顾地冲向了东墙。   秦浪瞪大了双眼,准备再次欣赏这矮胖修士穿墙而过的神奇法术,过去只听说过还没见过。   咚!   那修士的脑袋重重撞击在墙面上,然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咣!   后脑勺摔在坚硬的地板上,躺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   秦浪听到这两声巨响都为他感到心疼,见那修士一动不动,有点担心这货力过度自己把自己活活撞死了,走近一看,矮胖修士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又青又紫,两条鼻血流到了嘴巴里,咧着大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大牙,一动不动,宛如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般。   秦浪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那胖修士却突然坐了起来,摸着被碰得高高肿起的额头,哎呦!惨叫了一声道:“邪门,真是邪门,这墙太硬了,你怎么不早说?”   秦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才从西墙钻进来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到东墙就不行了?难不成同一间房四面墙用了不同的材质?   修士抹了把鼻子,看到掌心的鲜血,白眼一翻,咚!的一声又躺倒在地上,秦浪道:“你怎么了?”伸手想去扶他。   那胖修士颤声道:“别碰我……我……我晕血……”   秦浪简直无语,这货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活宝?   胖修士躺了一会儿,方才从腰间摘下汗巾,闭着眼睛抹去鼻血,起身向秦浪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惨叫声?”   秦浪指了指东墙,意思是声音来自隔壁,胖修士来错地方了。   “我叫古谐非!”胖修士自我介绍之后,爬起来拉开房门,这次没选择穿墙,吃一堑长一智果真没错。   秦浪跟着他来到门口准备关门,古谐非站在门口,转身用力吸了口气道:“妖气!你有没有闻到妖气?”   秦浪没闻到妖气,只是闻到这货身上浓重的酒糟味儿。   屋檐上悬挂着的铸铁风铃铛啷啷剧烈响了起来,古谐非目光锁定那不停荡动的风铃:“风波不定,邪气动荡,必有妖孽出没!哪里走!”握住左肩的桃木剑慢慢抽了出来,蹑手蹑脚向隔壁房间靠近。   秦浪担心他有事,没有马上关门,看到那古谐非来到隔壁房门前,还没等他伸手去敲门,房门吱拗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股阴风从房内刮起,吹得古谐非一身道袍向后飞扬而起,紧贴在他臃肿的身体上,宽大的道袍瞬间变成了紧身衣,曲线级丰满。   月光从古谐非的身后射入室内,透过敞开的房门,古谐非看到地上有一大滩鲜血,仍然有鲜血从上方不停往下滴。   古谐非左手向秦浪招了招:“你快过来。”   秦浪犹豫了一下,本着帮个人场的想法,还是向他走了过去,来到古谐非身边,看到室内的部分情景。   古谐非道:“一人为私两人为公,只想你帮我做个见证!”抽出一张符纸,沿着桃木剑的边缘如同擦拭剑刃一般推到顶端,口中诵念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松开符纸,那张符纸脱离剑刃冉冉升起,在空中燃烧起来,悠悠荡荡飘入室内,符纸的光芒照亮室内。   房梁上倒吊着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那尸体通体皮肤被扒得精光,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肉身,胸口也被利刃破开,袒露的胸腔之中,心脏已经被人摘去。   秦浪虽然见过被扒皮的尸体,可这么惨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想起晕血的古谐非,转身看了看他,这厮居然好端端站着,还盯着那具血淋淋的尸体聚精会神地看,看得津津有味。   忍不住道:“你不是晕血吗?”   古谐非低声道:“我晕自己血,又不晕别人血。”   秦浪为之绝倒,这种奇葩人物还是第一次见到。   古谐非的大胖脸神情凝重,用力吸了吸鼻子,妖气仍未退散,手中桃木剑指向那室内燃烧的符纸,冷哼一声道:“太乙天尊,朗朗乾坤,尔等妖孽何不快快退散!”   室内飘荡的那张符纸陡然光芒暴涨,伴随着波!的声响,变成了一个头颅大小的火球,那火球疯狂在室内荡动,一道黑影倏然从正门射了出来。   秦浪和古谐非两人同时侧过身去,那黑影从两人之间的空隙钻了出去,宛如一缕黑烟射向院外,度太快,以秦浪强劲的目力都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古谐非怒道:“哪里走!追!”   右手剑指一挥,那柄桃木剑追风逐电般射了出去,直奔黑影狂追而去,古谐非脑袋向前伸出,双臂屈起,一双小短腿在地面飞摩擦:“天地无极,乾坤开道,我追!”   呲溜!一声人影已经不见。   秦浪目瞪口呆,这古谐非的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没有跟上去,初来乍到,摸不清状况,还是少惹麻烦为妙。向隔壁倒吊着着死人的房间看了一眼,决定还是当成一切没有生过,回房老老实实呆着。   秦浪关上房门,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却是整个众生院都被惊动了,秦浪重新来到桌前,充耳不闻,只当所有一切都没有生过。   喊杀声惊呼声响成一片,本以为九幽宗是个清净之处,想不到第一晚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秦浪来到桌前,准备完成刚才没有画完的那幅自画像,冷不防窗户被风吹开,秦浪起身去关窗,关好窗户,转过身去,却见他的身后地面上多了一只白乎乎的生灵。   那是一只体型娇小的白狐,毛色纯白,左前足屈起,应该是受了伤,站在床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泪汪汪望着秦浪,凄然道:“救我……”   这白狐竟然可口吐人言。   秦浪想起刚才那被剥光倒悬在梁上的尸体,再想起从他眼前逃走的妖物,心中骇然,只是这狐狸是白色,刚才逃走的那东西黑乎乎的,难道今晚出来作乱的不止是一只妖精?   秦浪道:“你快走,我只当没看见你。”转身想去开窗,听到喊杀声又朝这边过来了。   白狐的声音低柔婉转:“我没杀人,我只是喜欢看你画画儿,那道士穿墙进来的时候,我就躲在房间里偷看你画画……救我……”   秦浪心中一怔,按照白狐的说法,它的确没有作案的时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开始敲门。   “开门!”   白狐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秦浪双目四顾,就算他想救白狐,这房间内也没有可藏身的地方,忽然有了主意。他将嘴张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小狐狸出现了,古谐非也出现了,这两个人物在全片故事中都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目前雪舞的角色已经建立,大家可帮忙点赞帖,尽快成立角色圈。 有些书友反映本书在加书架后又消失的现象,有相同经历者请留言,我汇总后向技术反映。 关注章鱼公微:stonesquid 了解更多新书信息,加入新书威信后援群,可加管理an惑hua 新书企鹅群号195138778,请注明骨舟记26号,求月票! 第四十一章 此地不宜久留(为盟主墨染星夜加更)   白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身体缩小,从罗猎张开的嘴中钻了进去,穿过罗猎的脖子进入他的腹部。   等白狐在肚子里藏好,秦浪这才不慌不忙去开门。   房门一开,就有十多名修士冲了进来,他们毫不客气地将秦浪推到一边,在房间内四处搜索起来。   秦浪非常镇定,就算他们将这间房的每一块砖都抠出来也找不到白狐。   听到一人道:“不对,我明明看到那妖物朝这边来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修士转向秦浪,一脸狐疑。   秦浪镇定自若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不懂得非请勿入的道理吗?”   那身材高大的修士冷哼一声,走向秦浪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注视着秦浪的双目咄咄逼人道:“说,你将那妖物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开!放开!”却是古谐非挤了进来,一把抓住那高大修士的手腕,将他的手扯开。   “劳逸平,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捉妖,妖怪还没抓到,怎么先内讧起来了?”   高大修士劳逸平神情倨傲道:“古谐非,我跟你可不是自己人,我是九幽宗正式在册的逸字辈入门弟子,你,你们这些人连踏上白玉阶的资格都没有。”   劳逸平是三年前通过选拔进入九幽宗的入门弟子,就拜在潘玉奇的门下,虽然在九幽宗资历很浅,可对这些尚无机会进入九幽宗的求道者来说,地位已经是高高在上,这群求道者中的一多半人可能一生都没有机会踏上白玉阶,劳逸平的这句话虽然是事实,可却很伤人。   此时潘玉奇也闻讯赶来,劳逸平这才放过了秦浪,赶去潘玉奇的身边。   潘玉奇站在隔壁事房间内,望着那血淋淋的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师尊将管理众生院的权力交给了他,他就应当承担责任。   劳逸平来到师父面前作揖,刚才倨傲的面孔瞬间变得笑容可掬:“师父,您也来了?”   潘玉奇都懒得看他,望着倒悬尸体血淋淋的面孔,现在已经分辨不出死者的本来面目,他低声道:“这个月死的第三个了。”   劳逸平头崔得更低:“是弟子失职,那妖物实在太狡猾。”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都是求道者,并无宗门弟子。”无意中暴露了九幽宗根本没将这些求道者的性命看在眼里的事实。   潘玉奇望向劳逸平,目光陡然变得严厉,劳逸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潘玉奇道:“你知道这众生院的意思吗?”   劳逸平自然知道,众生院的名字得自于众生平等,当初宗主岳阳天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九幽宗对所有求道者都会一视同仁,可事实上根本无法做到。   “葬了!”   潘玉奇转身向外走去,外面围观的求道者纷纷退让,潘玉奇的目光落在古谐非的脸上,他点了点头,主动向古谐非走了过去。   “古兄真是执着,在这里呆了不少年了吧?”   古谐非道:“你入门多少年,我就来了多少年。”   古谐非也算得上是长居众生院的头号名人,他三十年前和潘玉奇一起过来参加宗门选拔,潘玉奇选中,他被拒之于门墙之外,古谐非没有选择离去,而是在众生院住了下来,准备等三年之后再次参加遴选,可谁都没有想到,他这一等就是三十年,三十年中参加了十次宗门选拔,无一次成功,眼看第十一次选拔即将展开,古谐非仍然未走,已经成为众生院最大的一个笑话。   这古谐非根本不在意他人眼光,依然我行我素,平日里也不见他如何刻苦修炼,吃喝玩乐,蒙混度日,俨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现在潘玉奇已经贵为九幽宗三代弟子排二十九位,三年前就有了收徒的资格。古谐非若是今年被选中,就会成为逸字辈中的一员,很可能会拜在潘玉奇的门下,真要如此可就成为一个莫大的讽刺了。   潘玉奇道:“我听说第一个现尸体的人是你?”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我听到了惨叫声,所以我冲了出来,但是我并没有进入房间内。”   秦浪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这厮把自己揪出来作证,还好古谐非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潘玉奇道:“看到妖物了?”   古谐非摇了摇头。   潘玉奇谅他也看不见,扬声向众人道:“都回去歇息吧,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擅自外传,以免惑乱人心,我会亲自处理。”   围观的求道者纷纷散去,古谐非向潘玉奇拱了拱手准备离去,潘玉奇道:“古兄,今年我会参加考评。”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潘玉奇已经从当年那个被选拔的青葱少年,变成了一个选拔者,更具嘲讽意味的是,他将负责考核当年和他一起同来求道的古谐非。   古谐非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叹了口气道:“我忽然想家了!”说完转身离去。   潘玉奇望着古谐非臃肿的背影,心中有些奇怪,古谐非什么意思?难道他终于解开了心结,对加入九幽宗再也不抱希望?   众人散去,甲子坊七号院重新恢复了宁静。   秦浪打开门看了看外面,确信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才将房门插好,回到桌前,伸手拍了拍肚子,听到白狐在他腹中小声道:“恩公,他们都走了吗?”   秦浪嗯了一声。   白狐道:“谢谢恩公,我这就出来?”   秦浪张开嘴,就在此时,西墙出咚的一声,秦浪转身望去,却见胖修士古谐非又穿墙冲了进来。   刚刚把脑袋探出秦浪咽喉的白狐吓得哧溜一下又钻回秦浪的肚皮里面去了。秦浪装出打了个哈欠的样子,古谐非小眼睛盯着他。   秦浪道:“你从来都不知道敲门的?”   古谐非啧啧称奇道:“你这身甲障真是不错,一看就是天策府6星桥的手笔。”   秦浪听他一语道破自己的秘密,顿时警惕了起来,这胖修士不知抱有什么目的,见他的目光始终不离自己左右,有些担心被他看穿白狐就藏在自己体内。   古谐非伸手想去抓他的手腕,秦浪往后退了一步:“我跟你很熟吗?”   古谐非道:“你不是人,来这里作甚?九幽宗是不可能收你为弟子的。”   他又叹了口气道:“今晚我真不该叫你出来,恐怕会连累你,此地不宜久留,你尽快离开九幽宗,能有多远,就走多远,不然必遭横祸。”   秦浪感觉这个古谐非说话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才刚到会有什么麻烦?指了指西墙,意思是你该走了,我没兴趣听你胡说八道。   古谐非向他抱了抱拳,然后一转身向西墙冲去,跑到西墙,却忘了念咒语,脑袋又撞了一下,退了两步重新念了穿墙咒,这才成功从西墙钻了过去。   秦浪走过去摸了摸墙,那面墙好端端的,冷不防古谐非的脑袋又突然从墙里探了出来,下了秦浪一跳。   “快走吧,不然会有大麻烦的。”古谐非说完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秦浪回到桌旁坐下,法术横行的世界果然是没有绝对隐私的。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秦浪熄了灯,凑在门缝中向外望去,却是劳逸平带着几名师兄弟将血淋淋尸体带走了。 第四十二章 凝翠崖   白狐也意识到处境危险,没敢马上离开,担心外面有埋伏,老老实实在秦浪的肚子里躲了一夜,秦浪极其镇定,继续画那幅画像,借以消磨这慢慢长夜,小狐狸一直都很乖,呆在他肚子里一动不动,生怕打扰到他。   黎明终于到来,秦浪拉开房门,来到外面,昨天隔壁生凶案的房间已经被贴上了封条,西侧房间有人正在清扫,却是在众生院赖了三十年的胖修士古谐非昨晚已经飘然离去,这厮走得匆忙,还欠了众生院三个月的房钱。   秦浪决定送白狐一程,装出晨练的样子走出了众生院,来到后面的山林,四处看了看,确信四周无人,这才将嘴巴张开。   白狐从秦浪口中爬了出去,在他面前略作停留,一双蓝汪汪的眼睛看了看他,雪白的头颅低了三下,算是给秦浪行礼,然后化成一道白光,投入晨雾弥漫的山林之中。   秦浪舒展了一下身体,身后几道身影朝他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劳逸平,劳逸平冷冷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浪反问道:“这里不能来吗?”   劳逸平道:“我师父找你!”   秦浪跟着劳逸平来到众生院的一处幽静院落,潘玉奇正在静室做早课,劳逸平让秦浪在院子里等着,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总算等到潘玉奇出来,他向秦浪招呼道:“久等了?”   秦浪笑了笑:“潘先生找我有事?”   潘玉奇道:“是这样,本来以你的身份是没资格进入九幽宗的,不过宗主对你网开一面,决定暂时留你在九幽宗,你收拾一下,去我昨天接你的飞云渡等着,我师叔待会儿会带你过去。”   秦浪暗自欣喜,看来白玉宫果然没有食言,才过去了一晚就帮自己解决了问题。他向潘玉奇道谢之后准备回去,潘玉奇又道:“对了,你有没有见过古谐非?”   秦浪摇了摇头,遇到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一问三不知,知道的越多越容易犯错。   潘玉奇道:“他昨晚突然就下山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秦浪走后,劳逸平来到师父身边,低声道:“师父,我昨晚分明看到他和古谐非在一起,两人好像很不错呢。”   看到潘玉奇没什么表示,他凑过去道:“师父,您难道不觉得奇怪,昨晚生命案,古谐非马上就离去,而且这个人恰恰是昨晚才来的,我怀疑……”   潘玉奇打断道:“他是小师妹带上山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劳逸平道:“真要破例收他入门?”   潘玉奇唇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当九幽宗的门槛这么低吗?”心中却叹劳逸平有眼无珠,连一个披着甲障的亡灵都没有识破,九幽宗的这帮四代弟子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秦浪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简单整理了一下,就来到了昨晚和白玉宫分开的地方,飞云渡就是一个凸向云海的天然平台,周圈没有护栏,走在其上,风起云涌,步步惊心,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入万丈深渊,每年都会有人在这里失足落下。   附近有不少求道者姿态各异,或站或坐或躺,以他们自以为最有效的方式吸收着这山间灵气。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修炼的世界里,互不搭理,即便是对面相逢也视如不见,过去秦浪就听说过修炼之人六亲不认,现在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秦浪坐在平台上,看着前方云海翻腾,因为阴天的缘故,没能看到太阳,抬头望去,九幽峰被铅灰色的云层遮住,白玉宫此时想必就在峰顶,也已经见到了她的师父,不知今天会不会和她重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乌云向两旁翻滚分开,一道白光从裂缝中投射下来,在乌云的衬托下,显得越神圣。   秦浪抬头望去,只见华云楼站在白骨舟之上,破开乌云缓缓降落。不得不承认每次华云楼的出场都有如仙人下凡,属于身上自带光环的那种,他的年龄应该在六十岁以上了,不过因为修炼的缘故,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修士的容颜状态不能以常人而论。   秦浪恭敬道:“华先生好!”   白骨舟已经降临到他面前,华云楼淡然道:“上来吧。”   秦浪爬上白骨舟,心中暗忖,这华云楼身为宗主的师弟,九幽宗排行第七的人物,怎么安排他迎来送往,充当了摆渡人的角色,难怪整天板着脸,估计是工作不顺心,换成自己也是如此,身份如此尊崇还不是在这里当个迎来送往的司机,关键是还没有人付费。   秦浪坐好,双手各自抓住白骨舟的一边船舷,来九幽峰不久,已经是第二次乘坐白骨舟了,总感觉还是缺了条安全带。   华云楼双手负在身后,白骨舟在他的操纵下舟身不断倾斜,与水平面呈六十度角,秦浪担心自己掉下去,双手死死抓住船舷,白骨舟开始飞升,很快就进入乌云之中。   冰冷的雨滴迎面扑来,秦浪不敢动弹,转眼功夫就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再看人家华云楼,仍然一动不动地立于白骨舟上,双手负在身后,仪态潇洒,翩翩欲仙,云层中的雨水虽然猛烈,可没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这逼装得有些技巧也有些深度。现在的他有多潇洒,秦浪就有多狼狈。   白骨舟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几乎贴着九幽峰陡峭的山体往上飞行,就在秦浪以为自己的身体即将掉出白骨舟的时候,度却突然慢了下来,白骨舟前端向下一沉,舟体变成了水平,这白骨舟开得真是惊心动魄,有点疯狂过山车的意思。   秦浪抬头望去,穿越乌云之后,终于可以看到九幽峰的峰顶,在峰顶处闪烁着金光的就是宗主所住的通天阁,不过他们距离峰顶还很遥远,白骨舟没有选择继续向上攀升,而是变成了水平行进,度也明显放慢,因为多半时间穿行在云雾之中,根本不知身处何处。   秦浪好奇道:“华先生,咱们这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华云楼道:“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秦浪本以为华云楼会带他去山顶见宗主岳阳天。   华云楼给了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后山北坡背阳,常年都笼罩在阴影下,华云楼送秦浪去的地方叫凝翠崖,这里是九幽峰的后山,也是九幽宗的工坊之所在。   九幽宗这样的实力雄厚的仙阀,门下弟子众多,平时他们的吃穿用度都会有专门的机构负责,所以在山上开辟了不同的地方负责后勤供给,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凝翠崖是负责提供各种器具的工坊,这里由人称鬼匠的肖开壁负责,鬼匠肖开壁身份特殊,除了这里的工作,他还是九幽宗四大护法之一,主管监刑,也就是说如果九幽宗有弟子违背了门规,会由他直接负责处罚。   华云楼将白骨舟停在三渡桥的另外一侧,扔给秦浪一个白色玉牌:“你去吧。”   秦浪拿着那玉牌道:“华先生不送我过去吗?”   华云楼惜字如金,认为自己已经交代清楚,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抬头望天,神情冷漠。   秦浪只好下了白骨舟,华云楼立刻操纵白骨舟离开。   秦浪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峰顶,这里的环境好像还不如众生院,至少众生院那里到处都是求道者,还有白玉阶通往通天阁,这里好像没有道路可抵达山上,也没有下山的道路,秦浪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被困的荒岛,感觉再次遭遇了与世隔绝的命运。   三渡桥就在前方,名字里面虽然带了一个桥字,可实际上却是天然形成的石梁,横跨在两面陡峭的山崖之间,长十丈,宽三尺,行走其上,山风猎猎。   抬头望乌云漫天,低头看,白雾满山,山风一吹,牛乳般的白雾从桥下飞流淌,让人仿佛看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秦浪小心翼翼走过通过三渡桥,尽量走在中心,生怕被猛烈的山风给吹下桥去。   对面站着一个负责接引他的黑衣少年,表情木然静候在那里。 第四十三章 鬼匠 秦浪向他笑了笑,那少年毫无表示,来到九幽峰的时间虽然不长,可秦浪也看惯了这种冷漠的表情,已经可以做到见怪不怪。 秦浪道:“这位小兄弟,是华先生让我过来的。” 黑衣少年伸出右手,秦浪从他的手势看出他是找自己要东西,想了想,只有刚才华云楼给他的白玉牌,于是将玉牌掏出递给了他。 黑衣少年接过玉牌,低头看了看,然后转身为他引路。 秦浪心中暗忖,这黑衣少年十有**是个哑巴。 凝翠崖处于九幽峰之北,所以一天的多半时间都见不到阳光,现在是正午,本身又是阴天,整个凝翠崖都处于阴影中。 走过三渡桥不久就是大片苍翠欲滴的竹林,凝翠崖也是因此而得名。 他们从竹林中的小径通过,穿越竹林,前方豁然开朗,看到有数十人正在空旷的场地上工作,有人在伐竹,有人在编织竹器,往前靠近山崖的地方,还有数十人正在哪里开山凿石。 这些人全都聚精会神,各忙各的工作,看似不知疲倦,工作的时候一言不,彼此之间也没有进行任何交谈,但是工作效率很高,井井有条。 秦浪看到眼前一切,开始感到有些不妙,这华云楼该不是把自己扔到了九幽宗的劳改农场里面? 他之所以跟随白玉宫来到九幽宗,其实就是被她帮忙找回二魂两魄的承诺所诱惑,可来到九幽宗之后,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这里人情冷漠壁垒森严。现在别说找宗主岳阳天帮忙,就连见到白玉宫也成了一种奢望。 黑衣少年指了指前方崖边用青竹搭成的吊脚楼,将白玉牌还给了秦浪,示意他自己单独过去。 秦浪向竹楼走去,远远就看到吊脚楼下堆满白花花的东西,在阴沉沉的天光下显得尤为刺眼,定睛细看,这才分辨出那白花花的东西全都是死人骨骼,秦浪暗自吸了一口冷气,九幽宗果然并非什么正大光明的仙阀,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堆积了那么多的死人骨头? 转身回望那些工作中的匠人,他们不苟言笑,动作机械,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无论工作多么辛苦,都看不到他们流露出丝毫的抱怨表情,也没有看到他们流出一颗汗水。 秦浪忽然明白,这些人全都是和他一样披着人皮的骷髅,只不过他拥有独立的意识,而那些人都是被人控制的傀儡,麻木不仁,行尸走肉。 踩着竹梯上了竹楼,门窗都没有关,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白老者正坐在那里画画,绘制的东西就绷在青竹支架上,那是一张人皮,贴着墙壁还晾着十张已经完工的甲障。 秦浪站在门前目瞪口呆地望着里面,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想起外面工作的那些人,他们应该都是这么制作出来的。 黑袍老者就是凝翠崖的总管鬼匠肖开壁,鬼匠肖开壁工作非常专注,他没有转身,仍然小心地勾勒着甲障的面孔,低沉嘶哑的声音道:“来了?” 秦浪攥紧了双拳,忽然联想起众生院那具被剥光皮的尸体,他迅镇定并回到现实中来,悄悄安慰自己,应该只是暂时的,也许用不了几天,白玉宫就会过来找他,兑现她的承诺。 只是她知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凝翠崖?秦浪开始有些后悔,应该多些戒备心。不该贸然就随同华云楼前来。 鬼匠肖开壁慢慢转过身来,白苍苍,一张面孔老态龙钟沟壑纵横,眼窝深陷,浑浊阴沉的双目望着秦浪,却陡然变得明亮起来。 秦浪举起手中的白玉牌:“华先生送我过来的。” 鬼匠肖开壁起身走了过来,他身材高大,比起秦浪还要高出半头,背有些驼了,来到秦浪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秦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肖先生……” 肖开壁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秦浪的肩头道:“难道是6星桥回来了?” 之所以失态是因为看到6星桥如此精细的作品,眼前骷髅所披的甲障不但做工精美毫无破绽,而且他竟然可以说话,肖开壁潜心研究傀儡之术多年,却始终无法越6星桥,突然看到秦浪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又是惊诧又是嫉妒。 秦浪已经是第二次听到6星桥的名字,第一次是胖修士古谐非,看来这个6星桥应该是制作了自己这身甲障的人,秦浪道:“我是跟白玉宫一起上山的。” “白玉宫?”鬼匠肖开壁摇了摇头:“从没听说过。” 秦浪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大失所望,难道不是白玉宫将自己送到这里来的?转念一想,白玉宫昨天和自己一起上山,又只是岳阳天的一个记名弟子,人家不知道她也很正常,可这岂不是证明送自己来凝翠崖是华云楼的主意?心中越不安起来。 鬼匠肖开壁道:“你来九幽宗为了什么?” 秦浪实话实说道:“我想请宗主帮我找回二魂两魄。” 鬼匠肖开壁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听到秦浪对答如流,虽然知道这骷髅全都靠振音蝶鼓声,可他却听不出任何的破绽,6星桥御灵渡甲之术已然大成。 他拿过秦浪手中的白玉牌看了看,然后扔到了地上,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将你送到这里,就是想我教你一些规矩,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等候宗主召见。” “不知宗主何时会召见我呢?” 鬼匠肖开壁道:“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唉!谁知道呢?比起山下的那帮求道者,你还算幸运,至少能上山,随我来吧。” 秦浪听到他的那声叹气,对自己未来的前景也变得不乐观起来。 鬼匠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秦浪下了竹楼,走向凝翠崖的西北,在那里耸立着一座规制不小的坟墓,整座坟墓都是用山石堆砌而成,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墓上石缝中早已生满荒草。 鬼匠肖开壁给秦浪分配了一样工作,让他先将坟墓上的杂草清理了,再将周围的落叶清扫干净,坟墓旁还有一件石屋,曾经作为守墓使用,可也已经荒废多年了,虽然经年日久,石屋仍然屹立不倒,至少可以躲避风雨。 秦浪也清楚任何地方都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于是他答应了下来,整个凝翠崖虽然工作的人不少,可这其中的活人可能只有鬼匠肖开壁一个,秦浪宁愿独处,也不愿意和那些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为伍。 看似简单的工作,却整整耗费了秦浪三天的时间,他将坟墓上的杂草终于打扫干净,入夜下起了濛濛秋雨,秦浪走入石屋避雨,透过石屋的窗洞可以清晰看到竹楼上的灯光,鬼匠肖开壁仍然在那里画皮吧。 竹林的方向不时传来笃笃笃的砍伐声,靠山的地方,咣咣咣的开凿声不绝于耳,这里的人全都是工作狂。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只不过是被鬼匠驱驭的奴隶罢了,不知道疲倦,失去魂魄,不知道痛苦为何物。 自己也失去了二魂两魄,可为什么还会感到孤独和痛苦? 外面的风雨越来越急,冰冷的秋雨通过窗洞和门洞不时飘入四处漏风的石屋内,秦浪寻找了一个角落,忽然想起了自己被困在孤岛的时候,三天了,没有白玉宫的消息,鬼匠肖开壁也没有主动找过他,难道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已经将他遗忘? 一道白色的光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秦浪举目望去,却见一只白狐来到了石屋内,一进来就抖动了一下身体,身上的雨珠儿不少都甩到了秦浪的身上。 秦浪认出它正是自己之前在众生院救过的白狐,想不到在凝翠崖还能遇到它,不由得笑道:“小狐狸,原来是你。” 白狐蓝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小声道:“恩公,你要小心,有人要对你不利。” 第四十四章 衣冠冢(为无泪懒虫盟主加更)   秦浪心中一怔,自己来到凝翠崖之后,踏实本分,勤勤恳恳,好像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为何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他起身向窗洞外望去,没有看到有人朝这边过来,笑道:“这里好像没有什么人。 ”   白狐道:“我真的不骗你,总之你要事事小心。”   秦浪道:“你有名字吗?家在附近吗?”   白狐眨了眨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道:“我姓桑,叫雪舞,我家就住在这山下。”   “你一定知道我是什么?”   “你是好人!”   秦浪心中一怔,雪舞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它的眼中自己居然还是一个人,要知道甚至连秦浪都已经不再把自己当成人看。   “你叫什么?”白狐怯怯道。   “秦浪!”   白狐道:“那天你在桌上画得是你生前的模样吗?”   秦浪点了点头,雪舞终究还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换成过去怎么都不会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自己给自己画遗像。   雪舞忽然道:“有人来了!”   秦浪向窗洞外望去,只见远处有十多道身影正在从竹林中向这边走了过来:“你快走。”他提醒雪舞,不想白狐被现,那天白狐在众生院被追得仓皇逃窜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   雪舞道:“你千万小心。”   白狐纵身一跃,从窗洞先跳了出去。   十多名黑衣匠人扛着端被削尖的竹竿向石屋靠近,为的正是在三渡桥接引秦浪的黑衣少年。   秋雨将他们身上的衣物完全打湿,可是他们仍然浑然不觉,神情木然,眼珠一动不动,同样是披着甲障,他们的这身甲障和秦浪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从生硬的表情就能够看出制作工艺一般,由此可见鬼匠肖开壁在制作甲障方面是远不如6星桥的。   秦浪摸了摸身后的短刀,走出石屋,看到竹楼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不难看出那是鬼匠肖开壁。   他冲着竹楼的方向高声道:“肖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鬼匠肖开壁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竹楼平台之上,双手扶着凭栏,望着站在石屋前已经落入包围圈的秦浪,满是皱褶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不用害怕,只是想借你这身甲障一用。”   秦浪此时终于相信白狐刚才的话全都是真的,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已经来了三天,为何直至今日鬼匠肖开壁才对他下手?难道在将自己解体之前还要榨取他的劳动价值?   又有数十道黑影从石壁的方向朝这里靠近,他们手中拿着斧锤錾凿,这些是负责开山取石的工匠。   场面不小,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出动了那么多的傀儡,秦浪暗叹,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鬼匠肖开壁摇了摇头,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   秦浪拔出短刀,秋雨落在刀刃之上,激起一片凄迷冷冽的刀光,敌众我寡的状况下只能选择背水一战。   其实古谐非几天前就提醒过他的,只怪自己当时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也许是过于想修补失去的二魂两魄,所以才会一步步落入困境中,只是秦浪并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骷髅罢了,他们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地对付自己?   身后忽然传来雪舞的声音:“恩公,随我来!”小狐狸仍然没有离去。   秦浪转过身去,却见一道白光朝着坟墓冲去。   秦浪心中一怔,这三天他都在清理坟墓,没现坟墓那里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快!”雪舞催促道。   秦浪看到数十名傀儡手握凶器向他靠近,除了坟墓那边好像也没了选择,转身向坟墓逃去,望着雨中高高的坟冢,或许雪舞是想让他先占据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展开战斗。   黑衣少年猛一挥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嗖!嗖!嗖!   扛着竹竿的黑衣傀儡已经率先动了攻势,手中的竹竿当成标枪一样向秦浪掷去,竹竿的顶端早已削尖,其锋利程度不次于长矛,再加上这些黑衣傀儡力量群,随随便便丢出去就如同强弓劲弩射一般。   一时间无数清影破空射向秦浪,他的这张甲障虽然精美,可防御力实在一般,如果被这些竹竿射中,肯定要被戳出无数个大窟窿。   鬼匠肖开壁不是说要借这身甲障一用吗?看来根本不在乎是否完好无损。   秦浪逃得也够快,撒开两条大长腿没命奔跑。   不知是那些黑衣傀儡力量不够还是秦浪的度够快,数十根竹竿无一命中他的身体,身后如同下了一大片竹竿雨,有的竹竿插入山泥中,有的竹竿直接怼在坚硬的山岩上,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秦浪已经逃到了那坟墓南侧,雪舞在坟墓旁等着他,看他到来,从坟墓上一个黑魆魆的洞口钻了进去。   秦浪心中暗奇,他在坟墓上清理了整整三天,根本没有现这个洞穴,不知这是何时出现的?   身后数十名傀儡已经没命地追了上来,秦浪顾不上多想,从洞口钻了进去,身体堪堪钻入洞口,已经有一支竹竿捅了进来,秦浪一侧身躲过竹竿的刺杀,反手一刀,将竹竿削成两段。   雪舞的一双蓝眼睛照亮了黑暗的墓穴,在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洞口,雪舞道:“这里!”它从洞口跳了下去。   秦浪紧随其后跳入地洞。   那地洞直上直下,秦浪跳进去方才考虑不知这地洞有多深,如果太深岂不是要粉身碎骨?   还好地洞只不过三丈高度,秦浪安全落地。   望着黑暗中两颗宛如蓝色星星般悬浮的眼睛,低声道:“雪舞,这是什么地方?”   雪舞道:“九幽宗祖师爷李空山的衣冠冢。”   鬼匠肖开壁也没有料到秦浪会在一众傀儡的围追堵截下还能逃走,更没有想到的是,居然逃入了李空山的衣冠冢,要知道他虽然名为鬼匠,在这里负责工场,可主要的职责却是看守坟墓。   李空山的衣冠冢乃九幽宗禁地,任何人胆敢进入,格杀勿论。   鬼匠肖开壁望着那坟冢上的缺口愣住了,他每日都会巡视坟冢,从未现这坟冢上有这么大的洞口,没有他的命令那些傀儡也不敢进入坟冢,站在一旁将坟冢团团围住。   那黑衣少年来到鬼匠肖开壁的面前,低声道:“师父,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上报宗主。”他并非鬼匠制作的傀儡,而是鬼匠肖开壁唯一的弟子肖青简,自幼由肖开壁一手抚养长大,连姓名也是他给起得。   “不可!”鬼匠肖开壁慌忙阻止,如果这件事被宗主岳阳天知道,先被追责得那个人就是他。望着那坟墓上的洞口,一双白眉拧结在一起,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你在外面守着,我下去追他。”   “师父……”肖青简想要阻止,可又不敢说出口,鬼匠肖开壁身为四大护法之一不可能不知道闯入禁地的后果,有明知故犯之嫌。   鬼匠肖开壁知道他的意思,低声道:“我总不能任由那妖孽亵渎祖师爷的灵寝,让他不得安宁,此事你只当没有生过。”   肖青简点了点头:“师父,还是我去吧。”   肖开壁摇了摇头:“他乃6星桥精心制作的道宠,表面上已经和常人无异,我观过他的灵魄,他的骨体仍然拥有一魂五魄,骨骼诡异,前所未见。”   目光落在坟墓黑乎乎的洞口上,低声道:“这妖孽颇有心机,趁着清理坟冢的机会,在这里留下了洞口,应该是早有警觉,事先就留好了后路,你们暂且退后。”   等到肖青简带着那帮傀儡退离之后,鬼匠肖开壁右手三指屈起,捏了个指剑,口中念念有词。   坟冢周围的地面出微微震动。   突然一只白骨嶙峋的手臂宛如春笋般破土而出,一具具在地底埋藏的骷髅从沉睡状态中被唤醒。 第四十五章 背水一战 被召唤的骷髅共计七具,它们的肢体并不完整,一个个缺胳膊少腿。 最后从土下爬出的是两头早已化为骨架的獒犬,虽然肉体早已腐烂化为尘土,但是尖锐的脚爪和森森的牙齿非但没有丝毫的腐化,反而越锐利。 鬼匠肖开壁双手抚摸两只骨獒,双目翻起,两只眼睛只剩下眼白,两只长得有些夸张的耳垂急剧抖动,掌心两团青色的光雾弥散出来。 随着青色光雾的弥散,两只骨獒的眼眶中出现了两团青色的光团,光团在缓缓逆时针旋转。此时有百余根白骨从地下冒了出来,在青色光芒的包裹下,旋转着回归到骷髅的身上,合入它们原本的位置。 鬼匠肖开壁低声道:“天地玄黄,幽宗庇佑,太上有命,搜捕邪精,破土钻山,重归安宁!” 双手离开骨獒的头顶,两只骨獒一前一后向坟墓中的洞口冲去。 七具回归完整的白骨骷髅取了武器,也跟随在骨獒的身后进入坟墓。 鬼匠肖开壁转身向远处的肖青简看了一眼,沉声道:“我回来之前,任何人胆敢踏足凝翠崖,格杀勿论!” 秦浪跟着白狐桑雪舞进入了墓室内,雪舞一双眼眸的光华照亮了这件空空荡荡的墓室。 秦浪低声道:“他们会不会追进来?” “放心吧,这里是九幽宗禁地,就算是宗门弟子也不得入内,否则格杀勿论,肖开壁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进来。” 来到墙角的石洞,看了看石洞又看了看秦浪,石洞一尺见方,对她来说完全可以顺利通过,可是对秦浪而言就不行。 这间墓室是殉葬室,存放祭品用的,不过现在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想要进入主墓室,还有一道墓门,不过墓门早已被巨大的条石封死,想要通过这道墓门就必须先将条石移开,以他们目前的力量根本没有可能。 雪舞道:“恩公,你懂不懂得缩骨咒?” 秦浪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总共也就是从白玉宫的小本子上学会了定身咒的用法和解法,其实他最关注得是找回二魂两魄,对学习咒语法术也不是那么的上心。 雪舞道:“我虽然懂得,可从来都是对自己使用过,还从未对别人动用过。” 她有些犹豫,生怕对秦浪使用缩骨咒后给它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是骷髅之身,缩骨咒的关键一点是对活着的生灵起作用,因为拥有三魂七魄的生灵和死灵的骨骼构成是有着很大区别的,非但外层没有血肉的包绕,而且骨骼已经不再拥有生机。 秦浪道:“不用犹豫,你只管大胆尝试。” 此时头顶听到咚的一声,明显有东西跳了下来,紧接着又传来更为沉重的落地声,雪舞惊呼道:“恩公……他们竟然追进来了……”看来鬼匠并没有顾忌什么宗门禁地。 看到秦浪鼓励的目光,雪舞决定冒险一试,闭目垂头,在她的额顶飘出一个蓝色的光球飞向秦浪,那蓝色的光球正是她利用灵能积聚成的咒灵。 对人类而言想将咒语具象化很难,可对妖族来说,这并不算太困难的事情,它们可以很轻松将灵能和咒语融汇为有形无质的光团。 这光团沾染到施法的目标,就会将咒语直接施加在目标身上,雪舞正是想用这种方式,帮助秦浪进行缩骨。 光团飘到了秦浪的鼻尖,沾到他鼻尖上之后,如同气球一样轻飘飘荡开,根本没有被他身体吸收的迹象,雪舞看到此情此境,暗叫不妙,看来自己的缩骨咒对死灵毫无作用。 头顶上方的洞口,两只骨獒先后跳了下来,它们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眼眶中的绿色光团锁定了秦浪。 秦浪挡在白狐身前,沉声道:“你先走!”小狐狸好心救他,总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恩公!” “快走!” 一头骨獒已经率先向秦浪扑来,秦浪毫无惧色,抽出短刀砍中骨獒的头部,锋利的短刀在骨獒坚硬的额骨上砍出一道深痕,这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秦浪用尽全力的一刀竟然没能将骨獒的头颅砍成两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骨獒的骨骼也太坚硬了。 骨獒锋利的前爪搭在秦浪的左臂上,嗤啦!撕开了甲障,露出了里面的白骨,同时暴露出来的还有他嵌入尺骨和桡骨之间的白骨笔。 秦浪将白骨笔重新收藏起来的原因就是防止被有心之人现,可还是在刚一交手就被骨獒撕裂了甲障,将骨笔暴露在外。甲障就算如何精美也不是自身的肌肤,感觉不到疼痛,对秦浪而言和一件普通的衣服也没什么区别。 另一头骨獒并未在第一时间攻击秦浪,而是冲向尚未离开的白狐,雪舞看到骨獒气势汹汹地扑了上来,慌忙从墓室的石洞中钻了进去,骨獒极其凶悍,坚硬的头颅撞击在石洞上,嘴巴探入石洞,恶狠狠咬去,却咬了个空。 秦浪反转短刀,用刀柄近距离重击在骨獒的上颌,挫败了它试图撕咬自己颈部的计划。 那颗蓝色的咒灵此时突然射向秦浪的手臂,却是被白骨笔所吸引,蓝色光球整个被吸入了白骨笔内,秦浪的整条左臂都因咒灵的突然侵入而散出蓝色的光晕。 骨獒向后撤了一步马上又扑了上来,秦浪挥动左拳一记狠狠的下勾拳,闪烁着蓝光的左拳击中了骨獒的下颌,蓝光大盛,神奇的一幕生了,那骨獒中拳之后,牛犊大小的身体迅缩小,转瞬之间竟然变成了一只老鼠般大小。 身体虽然缩小,可骨獒凶性不改,仍然不顾一切地向秦浪冲来,秦浪抬起右脚一脚狠狠踏了下去。 喀嚓一声,缩小的骨獒连骨骼都变得脆弱,被秦浪踩了个粉碎,眼眶中两点绿光向上升腾而起,很快就被吸入白骨笔之中。 追杀白狐未遂的骨獒将嘴巴从石洞中拔了出来,两只绿光莹莹的眼眶盯住地上的那一小堆白骨,明显想不通怎么回事。 秦浪也只是明白了个大概,雪舞喷出的缩骨咒对自己没什么作用,可刚才骨獒撕开自己甲障之后,融汇缩骨咒的咒灵就被白骨笔吸入,自己击中骨獒一拳的同时也将缩骨咒施加到了它的身上,缩小了骨獒,顺便改变了骨獒的战斗力,随之改变的应该还有它的骨骼强度,所以一脚就踩了个粉碎。 幸存的骨獒摇晃了一下脖子,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后腿微曲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秦浪取下白骨笔,看到白骨笔的尖端仍然有蓝光闪烁,看来仍有效力,对准了骨獒,心念所及,一道蓝光就射了出去,骨獒也在此时腾跃而起。 身在半空就被白骨笔的蓝光射中,身体骤然缩小,秦浪一把抓住空中已经变成了耗子般大小的骨獒,骨獒被他抓住,嘴巴还是一张一合试图咬他。 秦浪冷哼一声,抓住骨獒狠狠向石壁上掼去,骨獒的身体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被撞得四分五裂,又有两点绿光犹如萤火般被吸入白骨笔。 白狐雪舞此刻又钻出石洞,看到秦浪竟然干掉了两头凶猛的骨獒,看到地上的骨骼,顿时猜到一定是缩骨咒对两头骨獒产生了作用,以它的智慧也有些想不通秦浪是怎样将缩骨咒用在了骨獒的身上。 小声道:“快逃吧,又有好多敌人过来了。”头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秦浪低头看了看那石洞,大小只能容纳自己的一颗脑袋通过,这身骨架尤其是肩膀是没可能通过石洞的,他向白狐摇了摇头道:“你去吧,我逃不掉了。” 既然逃不掉,就只能背水一战。 一具骷髅跳入墓室,秦浪试了一下白骨笔,想要控制住这骷髅,却现白骨笔已经不出咒灵了。 第四十六章 解体与合体   秦浪将白骨笔收起,挥刀冲了上去,骷髅一枪戳向秦浪,秦浪利用灵活的身法躲过这一枪,一个箭步拉进了和骷髅之间的距离,挥刀砍在骷髅的颈椎上,手起刀落,骷髅颈椎被砍断,脑袋掉落在了地上。   此时其余六具骷髅6续从洞口跳了下去,将秦浪团团围住,这些骷髅战斗力强悍,而且拥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拥而上将秦浪给困住了,秦浪都没来及挥刀,手臂被两具骷髅一左一右给拽住,两条腿被另外两具骷髅抱住。   一具骷髅从正前方抓住他的头,身后那具骷髅举起尖刀,从他的颈部扎了进去,刀刃向下均匀滑动,将秦浪的甲障破开,森森白骨暴露出来。   抓住秦浪头颅的骷髅双手抓住他颈后的刀口,开始将人皮从秦浪身体上扒了下来。   秦浪暗叫完了,这下要被这几具骷髅解体分尸了。   那骷髅将头部的人皮完整扒了下来,然后又抓住秦浪光秃秃的骷髅头,忽然双手用力一拧。   喀嚓。   竟然将秦浪的脑袋整个揪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秦浪的脑袋刚好落在一具骷髅的脚上,那骷髅抬腿就是一脚,秦浪看得清清楚楚,却躲不开,被那只白骨大脚踢踢飞,过去只听人家说狠话,把脑袋揪下来当球踢,这事儿居然真得生在自己身上了。   秦浪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脑袋一直滚到了墙边,白狐悄悄溜了出来,叼住秦浪的脑袋小心翼翼拖向洞口,光秃秃的骷髅头不好下嘴,只能咬住他的下颌骨。   秦浪对白狐颇为感激,只是它这样也没什么意义,连身体都没有了,自己单靠着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看到六具骷髅仍然在那里扒皮,上半身的骨骼全都露出来了,秦浪第一次感觉到就算白骨之身也不错,怎么也比没身体强。   两具骷髅同时力,将秦浪的两条手臂生生给拆了,看到别人肢解自己,虽然不痛,可真是难过。   手臂被扔了出去,秦浪看到左臂闪烁着绿光,白骨笔还在骨头里嵌着,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以牙还牙,让这六具骷髅粉身碎骨。   秦浪的目光望着飞出去的那条左臂,幻想着自己大开杀戒的场景。   扔出去的左臂忽然随着秦浪的意念在空中转了个弯,重新飞了回去,照着正在扒皮的骷髅后脑勺狠狠砸了一拳。   那骷髅被这一拳打得懵了,回头望去,落在地上的右臂以五根白骨森森的手指快爬行,从地上捡起了长枪猛地投了出去。   长枪正中这骷髅的蝶骨,投掷的力量奇大无比,冲击力带着骷髅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五具骷髅全都蒙了,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秦浪也没见过,他没想到自己在身异处的状况下居然还能够指挥双臂,右脚抬起狠狠踹在骷髅的脸上。   左臂和右臂以惊人的度回归,向五具骷髅动疯狂的攻击,更让这五具骷髅懵逼得是,那两条大长腿居然带着刚刚扒了一半的人皮跑了。   右臂捡起短刀照着那五具骷髅疯狂出刀,它负责进攻,左臂负责偷袭,一时间杀的五具骷髅手忙脚乱,上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种场面,没有身体还能进攻。   刀光狂舞,接连砍断了五具骷髅的颈椎。   大腿带着身子已经逃到了石洞,白狐刚把秦浪的脑袋给拖进去,看到两条大腿想自己钻进来,结果髋骨被卡住。   然后是成功干掉敌人的两条胳膊,以五指在地面上移动,来到下肢旁,两只胳膊一起动手将下半身拆解,分别扔进了石洞,随后也从石洞里面钻过来了。   秦浪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被肢解,化整为零,还真不好从这个小洞进来。   白狐雪舞将秦浪的脑袋拖到颈部对好,抬起前爪放在他的颈部,接触到的地方亮起白光,雪舞开始耗费自身真元为秦浪接骨。   秦浪的身体各个部分重新对合在了一起。   雪舞道:“你活动一下试试。”   秦浪活动了一下手臂,好像和之前没有任何分别,小心抬起头,从地面上站了起来,重新将这身甲障套了上去,白狐本想帮他将破裂的部分修复,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突然竖立起来,警惕道:“不好,又有人来了。”带着秦浪走入前方的甬道。   鬼匠肖开壁有如一片枯叶从地洞缓缓飘落,看到散乱一地的白骨,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表情显得越凄苦,他出动了七具战力强大的骷髅,却想不到还是被秦浪全部歼灭。   骨獒呢?   鬼匠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小堆骨骼上,死去老鼠的碎骨吗?走过去从中捡起一颗头骨,鬼匠还是从外形上辨认出这是骨獒的遗骨,秦浪竟然可以使用法术?这骨獒明显是中了缩骨咒,一具骷髅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干枯的手用力握紧,鬼匠听到头骨在掌心碎裂的声音,松开手,碎骨流沙般泻落。   深邃的双目锁定了那小小的洞口。   秦浪随同白狐进入了主墓室,虽然是主墓室,但是没有棺材。   正中是一个祭台,一位白苍苍的老者盘膝坐在那里,这老者是李空山七十二弟子中排名第一的大师兄苏阳修。   李空山飞升之后,他就在外面的石屋中守护衣冠冢,三十年前,苏阳修自知阳寿已尽,就提前进入了衣冠冢,虽然死了三十年,可容颜依然未变,栩栩如生。   双膝盘起,膝盖上横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在他身后悬挂着李空山的画像,供桌上放着李空山的衣服。   秦浪心中暗自奇怪,这李空山又没死,何必在这里建一座衣冠冢?说是李空山的衣冠冢,可最后却变成了苏阳修的墓。放眼望去,这主墓室内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白狐道:“恩公,那幅画。”   秦浪走过去揭开李空山的画,在后面居然藏着一个岩洞,这岩洞一看就不是天然形成,应该是人为挖掘,估计是有人通过这盗洞进来盗墓。   白狐跳入盗洞,秦浪跟在她身后钻了进去。   鬼匠肖开壁进入主墓室,看到苏阳修的尸体,叹了口气道:“你对李空山忠心耿耿,到头来还不是将你抛弃,也没有把《通幽真经》传给你,你这可怜虫,死后还要留在这里守护他的破衣烂衫。”   走上祭台,望着李空山的那张画像:“骗子,你就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他伸手将李空山的画像揭开,却感到后心一凉,低头望去,只见胸口冒出一截锈迹斑斑的剑锋,鲜血沿着剑锋汩汩流淌。   鬼匠肖开壁一声惶恐的惨叫,他扑向前方,一把将李空山的画像扯落下来,鲜血很快就染红了画像,被天下人奉若神明的李空山落入一片血泊之中。   隐藏在画像后方的洞口暴露了出来。   苏阳修拔出那把带血的生锈铁剑,面无表情地观察着肖开壁,肖开壁在血泊中挣扎,他怎么都想不到已经死去三十年的苏阳修竟突然复活了。   苏阳修右臂一震,一道红色的光焰迅从剑柄蔓延到剑锋,松开剑柄,铁剑随着他的目光升腾而起,在光焰中疯狂旋转,越转越快,已经看不到铁剑的形状,只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到最后竟变成了不断形变的一团黑气。   鬼匠肖开壁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股热流涌动,鲜血从他的胸膛喷射而出,血雾射入空中,和红色的光焰混合在一起,变得越来越红,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锈迹斑斑的铁剑在血和火的试炼中重生,剑刃重新散出光芒,长度开始迅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把三寸长度的墨色小剑。   肖开壁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他感到空气中存在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如此强大的威压,他只是在宗主岳阳天的面前感到过,苏阳修就像这把剑,历经三十年的蛰伏,他终于重生了。   肖开壁感到得只有恐惧,这把剑是用自己的血练成的。   血不再喷射,包绕在小剑周围的红光黯淡下来,墨色小剑缓缓来到了肖开壁的面前,悬停在他的耳后。   冰冷的剑锋触碰到肖开壁的皮肤,肖开壁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面孔露出惶恐的表情,他终于意识到苏阳修想干什么,颤声道:“不……”   话没说完,就不出声音,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蒙住了他的嘴。   小剑飞快游移,肖开壁感到撕裂般的疼痛,他这一生杀人无数,剥下的人皮也不知有多少,那都是从死人的身上扒皮,可他还活着,苏阳修竟然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从他的身上剥皮,肖开壁终于相信世上有报应之说,他也清楚,可能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他死了…… 第四十七章 万剑阁 秦浪跟随白狐终于钻出了盗洞,担心有人追上来,秦浪利用周围的石头将盗洞堵住。 雪舞道:“恩公……” 秦浪道:“你不要再叫我恩公,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一次,咱们扯平了。” “那我叫你什么?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秦浪点了点头。 雪舞高兴极了:“哥哥!” “嗳!”秦浪笑着答道,在这个世上终于又多了一个朋友,还是一位小狐仙。 山风吹来,秦浪的甲障内灌满了风,顿时鼓胀起来,雪舞道:“哥哥,你转过身去,我帮你修补一下甲障。” 秦浪转过身去,雪舞喷出一团蓝色的光团,光团飞到秦浪背后皮损的地方,经过之处,皮损顿时修复,这是治疗术。 一会儿功夫,秦浪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逃出凝翠崖之后,他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去向了。 “雪舞,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在九幽峰的后山,从这里爬上去就是万剑阁,那里有条小路可以下山。”雪舞对路线非常熟悉。 秦浪点了点头,幸亏有小狐狸帮忙,不然自己恐怕要葬身在凝翠崖了,想想自己的运气也算不错,每到危险的时刻,总能遇到贵人相助。 看到鬼匠肖开壁走出坟墓,肖青简赶紧迎了上去:“师父!” 鬼匠肖开壁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小子是谁送来的?” 肖青简愣了一下,还是答道:“华先生。”心中暗自奇怪,师父明明知道啊?为何还要问我? “华云楼?” “你马上去通报,就说华云楼送来的那人勾结千鸟渊的妖狐,毁坏祖师爷衣冠冢。” 肖青简愕然道:“师父,此时若是传出去……” 鬼匠冷哼一声:“怕什么?是他华云楼带来的麻烦,和我们又有何关系?” 肖青简点了点头,心中甚是奇怪,师父为何突然又改变了念头?而且他和华云楼并无深仇大恨,怎么会突然将矛头指向华云楼?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暗示华云楼和妖狐勾结。华云楼毕竟是九幽宗的第七号人物,师父若是得罪了他,恐怕前景不妙。 肖青简压低声音道:“师父,如果我们这样做,势必会引起关注,众生院的风波还未平息,我担心……” 鬼匠肖开壁冷冷望着肖青简。 肖青简此时方才留意到他胸前衣服上有血迹,关切道:“师父,您受伤了!” 鬼匠肖开壁道:“关心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万剑阁是九幽宗入门弟子练功的地方,这里距离山顶已经很近,万剑阁依山而建,半幅悬空,在万剑阁的大门前方,有一个八角形的平台。 平台取义于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秦浪跟随小狐狸雪舞经过万剑阁八卦台的时候,正有八位弟子在台上练剑。 秦浪藏身在树丛中望去,却见八位白衣人分别站在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的位置,让秦浪惊喜得是,其中站在巽位的少女正是白玉宫。 白玉宫本来生得就美,穿上这身白袍更显得清丽可人,她也和其他弟子一样,双目紧闭,左手托起右肘,右手捏起指剑,口中默诵剑诀,在他们上方的空中飘浮着八口宝剑。 秦浪心中暗赞,这九幽门果真有些门道,短短几天,连白玉宫都能将剑给飘起来了,不过人家的剑全都是笔直指向天空,白玉宫的那一把明显有些歪斜,还在空中微微颤抖,让人禁不住担心,这把剑随时都可能掉下来,插在她脑门上。 和白玉宫一起修炼的都是逸字辈弟子,白玉宫是他们的师叔,辈分虽然摆在那里,可水平却不行,甚至连刚入门的弟子都比不上。 乾位是逸字辈的大师兄林逸风,他负责带这群师弟修炼,白玉宫这位师叔却是宗主硬塞进来的,这个安排让林逸风颇为头疼,面对高他一辈的白玉宫真不知如何教导,说重了有不敬之嫌,说轻了她又不当回事儿,如果修炼没有进境,宗主肯定是要问责自己的,真是左右为难。 林逸风很快就现,白玉宫是软硬不吃,练功全凭喜好,这位小师叔除了长得好看,真没有其他优点。 林逸风道:“排除杂念,抱元守一!” 不提名也是说白玉宫的,八个人就数她的剑歪,为什么歪,不集中精神。 白玉宫听到林逸风说话,空中的那把剑失去控制掉落在了地上,出当啷一声,所有人都被这声响惊得睁开了眼睛。 白玉宫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林逸风道:“林逸风,你叫什么叫啊?我炼得好好的,你什么神经?差点害我走火入魔。” 林逸风满脸尴尬,白玉宫也太不给他面子了,碍于辈分还得向她赔罪:“小师叔,不好意思,我是提醒他们,声音大了点。” “别叫我师叔,我又不是男的。” 一群陪练面面相觑,不叫你师叔能叫你什么?总不能叫师太?这几个陪她练了几天,没见白玉宫有多少进展,可他们倒是挨了不少骂。 白玉宫的无名火迅蔓延开来,怒视这群师侄:“看什么看?呆头鹅一样。” 不由得想起了秦浪,那小骷髅不知怎样了?师父始终不肯答应帮忙,也不让自己下山去探他,秦浪该不是认为自己会背信弃义吧?想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忽然有点眷念,如果他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秦浪远远眺望着白玉宫,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感到有些熟悉的温暖,毕竟曾经风雨同舟,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白狐雪舞捕捉到秦浪唇角的笑意,小声道:“哥哥喜欢她?” 秦浪摇了摇头,打消了前去和白玉宫相认的想法,喜欢?不可能,自己只是一具披着皮囊的骷髅,怎么会有感情呢?白狐道:“哥哥,你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传给她。” 和白玉宫说什么?让她兑现承诺?白玉宫千里迢迢逃到九幽宗就是为了投靠她的师父岳阳天,她都自身难保,又能帮上自己什么? 秦浪伸手摸了摸雪舞毛茸茸的头顶,准备悄悄离开。 林逸风头顶的那口剑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他目光一凛,沉声道:“有妖气!” 右手一挥,指向秦浪和雪舞藏身的树丛,大吼道:“去!” 第四十八章 送货上门   宝剑御空而行,直奔秦浪和雪舞藏身的地方射去,秦浪暗叫不妙,和雪舞一前一后向远处逃去。   林逸风最先启动,其余六位师弟也同时控制飞剑跟随林逸风的那口剑追风逐电般射向林中。   秦浪和雪舞一前一后向山林中狂奔,奔跑的途中不停改变方向,七口飞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随着他们不停改变方向,秦浪感觉自己如同被巡航导弹锁定一样,怎样都无法摆脱。   大声道:“分头跑!”分开逃跑在理论上逃脱的机会更大一些,可不等他们分开行动,七口飞剑已经追上了他们,并不急于斩杀,而是指着他们的要害,逼迫他们不得不退向八卦台。   白玉宫捡起自己的那口剑,咬牙切齿道:“大胆妖孽竟敢偷看本姑娘练剑,我砍了它……”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人一狐正被七口飞剑指着,一步步退向八卦台。   看到秦浪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白玉宫的鼻子酸了,都不知道怎么会对一个骷髅产生了这么深的感情,真想冲上去和他相认,但好像不是时候。   白玉宫呵呵了一声不屑道:“你什么眼神,什么妖孽?”   林逸风道:“师叔,那白狐就是妖孽!”默运玄功,开眼鉴妖,林逸风道:“你以为披着甲障就能骗过我的眼睛吗?”他已然识破秦浪的骷髅真身。   其中一名师弟道:“师兄,这两只妖孽竟敢私自潜入山中,按照门规,斩立决。”   白玉宫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看还是先抓起来,送到宗主面前审问清楚再说。”她是要一箭双雕,借着这群师侄的手把秦浪送到师父面前,既能保住他的性命又能让师父帮忙招魂揽魄,师父虽然严厉,可对她好像还算宽容。   林逸风道:“这等小事根本无需惊动宗主。”准备下令斩妖之时,一道身影从他身边冲了出去。   白玉宫扬起利剑大叫着冲了出去:“妖孽,让我来!”   “师叔!”一群师侄担心的大叫道,这位小师叔太不省心了,她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行为这么讨厌?   白玉宫义无返顾地冲向秦浪,来到他身后的时候,一剑砍了下去,小声提醒:“夺剑,用我……”她本来想说用我当人质,可话都没说完,秦浪就行动了。   秦浪心有灵犀,其实在白玉宫冲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白玉宫的用意,她是主动送货上门来了。   一把抓住白玉宫的手腕,同时用短刀横在了她白璧无瑕的粉颈之上,白玉宫愣了,这小子原来早有准备,有点生气,原来不用自己提醒他都准备好了拿自己当人质,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这厮也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早就想好想绑架我!   白玉宫的脑回路非常清奇,她主动送上门是一回事,你秦浪计划好了绑架我又是一回事。   白玉宫怒道:“秦浪,你有没有良心?”恼羞成怒了,连秦浪的名字都叫出来了。   七口飞剑齐齐指向秦浪的脑袋,只要林逸风一声令下就会全部捅进去,可林逸风不敢,因为秦浪控制了小师叔,如果小师叔有了三长两短,他们这群陪练都得倒霉,轻则被逐出宗门,重则或许会为小师叔偿命。   “你居然绑架我?”白玉宫的愤怒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秦浪命令道:“把剑收回去!”   林逸风冷冷望着秦浪:“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算你劫持小师叔,你也一样无法从这里走掉。”   “试试看!”   秦浪手中短刀稍稍下压了一点,白玉宫吹弹得破的肌肤被割出一道血痕,殷红色的血顺着脖子流淌下去。   白玉宫这个怒啊,真敢割啊,会不会留疤?秦浪啊秦浪,我饶不了你。   林逸风彻底被秦浪表现出的决心给震住,他使了个眼色,七人同时收回飞剑。   白玉宫歇斯底里地叫道:“一群废物,别怕他啊,冲上来砍了他!”   林逸风真是哭笑不得,我们可不是怕他,是怕你死。他向秦浪道:“放了小师叔,你们走吧,我答应不追你。”   白玉宫道:“你的承诺有用吗?”   七位师侄被白玉宫给搞懵了,这位小师叔的脑子是不是不正常,我们是在帮你啊,你到底站哪边的?   秦浪拍了拍白玉宫的肩膀道:“还是要麻烦这位姑娘送我们一程。”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人在你手里,你想杀就杀!”   众人抬头望去,却见一艘骨舟漂浮在半空中,华云楼居高临下俯视着秦浪。   七名弟子跪下:“师叔祖!”   秦浪在华云楼出现之后就知道不妙,当初就是华云楼把他和白玉宫接到了九幽宗,他们之间的关系华云楼一清二楚。   白玉宫道:“师叔,你好狠啊!”   华云楼仍旧是一脸冷漠:“你对这道宠还真够情深,居然主动送上门去当人质。”   白玉宫被他揭穿了秘密,俏脸热,同时又有点恼羞成怒:“你诬陷我!看我不告诉师父!”想拿师父压他一头。   华云楼道:“跪着能斩妖除魔吗?”杀气宛如天罗地网般弥散开来,秦浪和雪舞身在其中,同时产生了死亡临近的感觉。   以林逸风为的七名弟子这才站起身来,师叔祖已经话了,干就完了,万一白玉宫有什么闪失,有华云楼担着呢。   七口飞剑再次升空,白玉宫尖叫道:“别冲动,有话好说!”   既然已经被揭穿了秘密,秦浪也没有挟持白玉宫的必要,他向白狐雪舞使了个眼色,雪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秦浪一把将白玉宫推了出去,白狐跳入他的怀中,秦浪冲向八卦台的边缘,义无返顾地翻身越过护栏,跳入下方的悬崖。   白玉宫没想到秦浪居然会真得敢跳,尖叫道:“不要!”她也向护栏冲去,没等冲到护栏边缘就被林逸风他们给拽住了,现在的白玉宫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道:“华云楼,你这个冷血自私的王八蛋,你还我秦浪,你还我秦浪……”   一群陪练拽着白玉宫,吓得脸色白,白玉宫虽然是他们的小师叔,可华云楼是师叔祖,九幽宗的第七号人物。你白玉宫居然指名道姓的骂,还是当面骂。   华云楼站在骨舟上,白玉宫骂他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丝毫没有动怒,轻声道:“放开她。”   几名四代弟子这才放开了白玉宫,白玉宫跑到护栏前,向下望去,下方云雾缭绕,早已失去了秦浪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难过。   华云楼冷漠的声音响起:“你六根未断,道心不坚,区区一具骷髅都能扰乱你的求道之心,若是心痛,何不随他一起跳下去?”   白玉宫猛然转过身去,一双美眸被怒火染得通红,突然她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那把剑,尖叫着向华云楼冲去。   林逸风几人想要去阻止,华云楼用目光制止了他们。   白玉宫势如疯虎,腾空而起,举剑刺向林逸风的面门:“我杀了你这混账!”   七名四代弟子都不敢看了,欺师灭祖乃大罪,白玉宫这是要自绝于九幽宗。   感觉这章会有争议,现我的逻辑思维放在现在有点不标准了,没事大家继续探讨,我尽量跟上节奏。 关注章鱼公微:stonesquid 了解更多新书信息,加入新书威信后援群,可加管理an惑hua 新书企鹅群号195138778,请注明骨舟记26号,求月票! 第四十九章 身首异处   利剑距离华云楼还剩下一尺的地方遭遇了阻挡,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剑锋阻挡在外,剑锋撞击在屏障之上,剑身如同薄冰一般碎裂,整个剑身全都碎裂成渣。   白玉宫的手上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剑柄,她将剑柄全力向华云楼扔了过去,却反弹回来撞击在她的胸口。   白玉宫尖叫着从空中跌了下去,身体越过围栏,直接向山崖下坠落。   众弟子齐声惊呼,这女人终于要把自己作死了。   八卦台上的骨舟已经不见,白玉宫落入云雾之中,感觉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身体却已然落地,睁开双眼,现自己躺在骨舟之上,华云楼背身站在骨舟前方,骨舟在稳稳接住她之后,冉冉升起。   白玉宫意识到自己和华云楼的修为有天壤之别,只怕今生今世都无法找他报仇了。   华云楼道:“生死全在一念之间,没有人逼他,是他自己要跳。”   白玉宫望着身边的白雾,忽然感觉自己在这世上是如此的孤独,自己的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了她的内心,身躯蜷曲在骨舟里,低声啜泣起来。   面无表情的华云楼听到她的啜泣声,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秦浪义无反顾地跳下了山崖,山风从他张开的嘴里灌了进去,蒙在骨骼外面的甲障迅膨胀起来,在白龙江的时候,他曾经被周炼石用骨箫吹得周身膨胀,利用体内气体的反冲逆转战局击败了周炼石。   刚才的那种状况下,秦浪没有选择,如果仅仅是林逸风为代表的七名四代弟子,利用白玉宫要挟他们大概率可以逃出生天,可华云楼的出现让一切转机都没有了可能。   自从第一次见到华云楼,秦浪就对此人怀有敬畏,华云楼似乎拥有看穿一切的能力,而且他又不近人情,不知为何,秦浪总觉得他对自己抱有杀伐之心,种种迹象表明凝翠崖一事就是他的刻意安排,不排除他借用肖开壁的手来铲除自己的可能。   利用白玉宫要挟的策略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秦浪在华云楼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计划全新的逃生方案。   选择束手就擒,其结果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白狐雪舞。   跳下去也许会死,但是好像还有很大的机会可以逃出生天,在吸入了足够的山风之后,秦浪周身的甲障膨胀如球,下降的度明显减慢。   山崖很高,只有亲身丈量过,才知道万丈深渊的真正意义,死亡并不可怕,奔向死亡的过程才可怕。   秦浪本来还担心华云楼会驾着骨舟追上来看看他们有没有死,幸好没有生这种状况。   山风越来越大,而且方向不定,膨胀后的身体受风的影响很大,朝着山崖越来越靠近,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秦浪手足乱舞,犹如在空中游泳一般,可惜他并没有空中跳伞的相关经验,非但没有远离山崖,反而距离山崖越来越近。   白狐雪舞惊呼道:“……要……要撞上了……”   秦浪道:“没事,不用紧张……”   膨胀成皮球一样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在了山崖上,然后反弹了起来,雪舞出惊呼之声,脚爪已经就快抓不住秦浪。   风的方向很乱,一阵山风从下方席卷而起,秦浪向上飘起,以为危机暂时得以解除,却听到雪舞尖叫了起来:“上面,上面!”   秦浪目前的膨胀状态转头很难。   就在他们上方,有一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鸟不沾,鸟不沾的上面生满锐利的尖刺,密密麻麻就像箭矢的镞尖。   雪舞道:“快向下,向下!”   秦浪也想向下,可是他此刻根本无法操纵身体,被这股冲下向上的阴风吹得仍然继续升腾。   雪舞惶恐地抓住秦浪的头,身上纯白如雪的毛都竖立起来,无可避免。   秦浪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挡了一下,数以百计的棘刺穿透了他的甲障,秦浪大吼道:“雪舞,跳!”用力将雪舞扔了出去。   雪舞腾空跳到了前方凸起的岩石上,不等它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就看到秦浪的身体如同流星一般坠落。   气体从被刺破的裂口争先恐后地向外排出,秦浪因为反冲,就像一颗火箭弹一般旋转着射向下方的深渊。   即便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秦浪仍然保持着过人的冷静,抽出短刀刺入胸口,一刀将腹部划开,让更多的气体从前方的切口排出,这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反冲力。   一切来得还是太快,尽管秦浪所有的应对措施都选择正确,可是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应该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但是仍然无法扭转大势。   穿过一层黑蒙蒙的雾气,秦浪看到了地面的景物,景物以惊人的度迅放大,可见他下坠度之快。   没有时间做出反应,秦浪的身体就摔落在了地面上,幸好不是山岩,但是土质很硬,感觉不到痛,身体就在冲撞中变得四分五裂,前不久才刚刚接上的头颅沿着斜坡叽里咕噜地滚了下去。   视野中是一个疯狂旋转的世界,闻到一股腐臭的气息,头颅一直转到斜坡下方的沼泽,这才得到缓冲,在沼泽中越转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从秦浪的角度可以看到刚才滚落下来的斜坡,三十度角的样子,算不上陡,却很长,换成过去,很轻松就能爬上去,可现在自己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只能眼睁睁看着。   身体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大概率散落在最初的落点。在李空山衣冠冢的时候,这身骨骼也曾经解体,不过当时还是全都找了回来,既然那次可以,这次也一定可以。   秦浪提醒自己务必要冷静,尝试和自己失去的身体建立联系,一直努力到月上中天,心中的信念和希望也随着夜色的到来变得越来越黯淡,也许脑袋和身体的距离太远,彼此之间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现在只能等待外援,希望雪舞不会放弃,也许它能够很快找到自己。   黑漆漆的夜色里秦浪黑洞洞的双眼望着这黑乎乎的沼泽,他开始想到一个可怕的现实,如果雪舞找不到自己怎么办?如果永远没有人现自己怎么办?   夜好像突然睡去,死一般的气息,死一般的寂静。   乌鸦的叫声惊醒了沉睡的夜,它扑楞着翅膀飞了下来,踩在秦浪的脑门上,低下头,笃!笃!竟然开始去啄秦浪的眼眶,两只眼睛虽然在坠落中崩裂,可毕竟还残存着些许的血肉。   秦浪看到乌鸦尖锐的嘴喙不停刺向自己的眼眶,连一只鸟儿都能虐待自己,这是一种怎样悲哀的命运,却偏偏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沼泽地里,一只白骨森森的骨爪慢慢冒升出来,突然这骨爪闪电般启动,一把就将乌鸦的双腿抓住。   乌鸦尖叫着扑楞着翅膀,黑色的羽毛四处纷飞,一具白骨骷髅从沼泽地里爬了出来,双手各自扯住乌鸦的一条腿,用力一扯,将乌鸦扯成两半,鲜血四处飞溅,迸射了秦浪满头满脸。   白骨骷髅将乌鸦的尸体扔在了地上,低头望着秦浪。   这骷髅的脑袋只剩下了半个,另外半颗脑袋应该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削掉,边缘齐整,里面空空如也。   秦浪暗自佩服这骷髅强悍的生命力,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死而不僵。   骷髅一只黑洞洞的眼眶对着秦浪,看了一会儿,它蹲了下去,仿佛在思考人生,足足考虑了半个时辰,终于伸出一双骨爪,抓住自己的半个头颅,用力一拧,竟然将它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拧落下来。   秦浪被这货出人意料的行为吓了一跳,他开始意识到这骷髅想干什么。   骷髅捧起了秦浪的头颅,秦浪激动不已,从心底催促着骷髅,快装上去,快装上去,只要自己拥有了全新的躯体,就能够走出困境,找回本属于自己的散乱骸骨。 第五十章 身有虎骨细嗅蔷薇 骷髅终于做出了决定,将脑袋向自己的颈椎上装去,还没有来得及归位,身后沼泽中一具骷髅悄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双手捧着一块石头,它的脑袋也被削掉了半个。 秦浪眼看着偷袭者出现,却苦于无法声,就差一步成功,居然又旁生枝节。 偷袭者狠狠用石头砸在骷髅的颈椎上,无头的骷髅因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抓不住秦浪光秃秃的头颅,头颅飞了出去。 偷袭者从身后扑了上去,扬起石块,一下一下砸在这无头骷髅的身上,直到将它砸得粉身碎骨,这才丢掉了石块,满是污泥的骸骨慢慢向沼泽上的头骨走去,那头骨上鲜血殷红。 秦浪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这颗脑袋居然还会成为抢手货,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地方,这些骷髅的脑袋怎么都缺了一大半?无所谓,只要它敢把脑袋装上去,自己就应该可以控制它的身躯。 偷袭成功的骷髅来到秦浪的头颅前,躬下身捡起了那颗骷髅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将自己残缺的脑袋就揪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沼泽地里,然后双手托起秦浪的脑袋,小心地将这颗外形完美的脑袋安在了自己的颈椎上。 拥有了身体的高度,秦浪的视野重新变得开阔,活动了一下颈椎,感到颈椎关节如同生锈一般,这本该毫无难度的动作,如今就像转动一扇锈蚀已久的门轴。 尝试着转了一下头,马上就有股相反的力量强迫自己把头扭回去。 秦浪意识到这具骨骼正在和自己的头脑做抗争,从没有见过可以指挥大脑的身体。 秦浪试图抬起手,刚一抬起,就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往下压。看来想要彻底控制这具身体,还需要花费一些精力,这具白骨之身仍然残存着魄力。 看到脚下的那残缺了大半的骷髅头,秦浪暗忖,身体的对抗难道是这颗骷髅头在作祟? 他伸手去抓地上的石块,准备毁掉那骷髅头,虽然头脑向身体出了指令,可身体对这个指令充满了抗拒,白骨嶙峋的手爪几度伸出又几度缩回。 突然左手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击中了秦浪的下颌,秦浪被这记重拳打得后仰倒地,右手去抓头颅,秦浪暗叫不妙,一定是骷髅现不对头,想要将脑袋摘下来,赶紧用左手抓住了右手的手腕。 这是一幅极其古怪的画面,一具骷髅的两只手臂进行着生死纠缠。 秦浪抬脚去踢那颗破破烂烂的骷髅头,将它踢得越远,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就越弱,自己就越容易夺得控制权。 右脚抬起,左脚却突然屈起,身体失去平衡,没有踢到骷髅头,四仰八叉地摔在了沼泽地里面。 右手和左手的纠缠终于分出了胜负,左臂出一声清脆的骨裂,竟然被右手硬生生从中折断,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抠入了秦浪的眼眶,一把将头颅从颈椎上揪了下来,用尽全力扔了出去。 失去头颅的白骨之身在沼泽上摸索,还好它那颗残破不堪的头骨就在附近,将头骨重新装了上去,这脑袋虽然够破,可毕竟还是原装的好。 重新找回自我的骷髅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地上捡起了石块,一步步向不远处秦浪的头骨走去。 秦浪在那骷髅捡起石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它想做什么,这该死的骷髅想用那颗石头砸碎自己的脑壳,可悲的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在刚才争夺身体的战斗中,他竟然败给了半个脑袋的骷髅,简直是奇耻大辱。 秦浪只能这样看着那骷髅不断逼近,脑袋下方的沼泽在动,秦浪巴不得脑袋被这沼泽吞没,也好过被骷髅砸个稀巴烂。 下方有根粗大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头骨下方,将他的头骨向上承托起来,明显感觉到头骨和下方的椎骨连在了一起。 这是一头猛虎的骨骼,虽然是骨骼仍然透露出森林之王的威武霸气,秦浪的脑袋连在猛虎的脖子上显得并不协调,他尝试着抬起前爪,居然很顺利就抬了起来。 骷髅现了这一变化,提着那石块加快了度,它要在骷髅头和猛虎的身体匹配之前完成致命一击。 向前跨出一大步,惊人的弹跳力帮助它飞升到空中三丈,然后挥舞着石块照着秦浪的脑袋就磕了下去。 面对骷髅的凶猛进击,秦浪只能直面迎战,后腿一蹬。 腾!地蹿升起来,扬起前爪拍向骷髅手中的石块,都是白骨爪,可现在是货真价实的虎爪,无论力量还是强度都要比人类强横很多,一巴掌拍过去,将石头拍得粉碎。 右掌紧接着又拍了过去,这巴掌直奔骷髅破破烂烂的半拉脑壳,只听到嘭!的一声,一巴掌拍得稀碎,就像拍烂一个空蛋壳那么容易。 失去脑壳的骷髅伸手乱抓,秦浪一转身,白森森的虎尾犹如一条长鞭,狠狠抽打在骷髅的腰椎之上,喀嚓!拦腰抽断,骷髅的骨骼散乱了一地。 秦浪活动了一下脖子,四只虎爪全都落在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虽然这身骨骼和脑袋不太匹配,可目前这种状况下还有什么可挑剔的,更何况,这身来自猛虎的骨骼战斗力爆表啊。 望着地上散乱一地的白骨,秦浪摇了摇头,真是不堪一击,踩着它的骨骼往前走。 果然自由要踏着敌人的骸骨前行。 身体当然还是原配的好,这身虎骨只能作为临时过渡。 秦浪走出沼泽,沿着三十度的斜坡继续往上走,抬头望天空中阴云惨淡,不见星月,应该来到了悬崖的底部,从猛虎的角度重新看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同,天果真无绝人之路,低头看,一簇粉色蔷薇开得正艳。 秦浪凑过去,身有虎骨,也可细嗅蔷薇。 他的甲障被鸟不沾戳破之后,及时将白狐雪舞抛了出去,避免雪舞跟自己同归于尽,不知雪舞现在是否已经脱离了险境? 秦浪来到自己刚才落地的地方,看到最初的落点,已经被砸出了一个深坑,深坑内有不少散乱的骨骼,周围也到处都是碎骨,还有一些人皮的碎片。 秦浪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这次损伤有点大,因为骨骼大都碎裂,粗略估计现场得有上千块,按照人体二百零六块骨骼来倒推,也就是说,一根骨头至少裂成了五瓣。 更何况现场不仅仅有他的骨头,还有其他生物的,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遗骨。 秦浪现在有点一个头两个大,老虎的骸骨虽然够威猛,但是总不能继续用下去,人头虎身,那不是真变成妖怪了,而且越活越原始,从直立行走变成四脚着地了。 秦浪想起了白骨笔,那支白骨笔有种神奇的魔力,正是那支笔为他开启了这个世界的大门,将他的白骨之身带到了这个地方,当务之急先找回那支笔再说。 第五十一章 两虎相争 好不容易才从一堆碎骨中辨认出自己的左臂,尺骨和桡骨都断成了好几截,奇怪的是,白骨笔并不在附近,不由得有些担心白骨笔该不会也摔成碎片吧。 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秦浪循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靠近,穿过前方的小树林,透过树叶的间隙望去,只见前方正有十多具骷髅正在那里激烈斗个不停。 这些骷髅大都肢体不全,共同的特点就是它们的头部都缺损严重,和秦浪刚才在沼泽见到的两具骷髅差不多。 秦浪对这些脑残骷髅的兴趣不大,主要是想找他的白骨笔。 哗啦,一具骷髅被铁锤击中,骨骸散落一地,马上就有几具骷髅冲上去,争抢它的骨骼。 秦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都变成骷髅了居然还是如此贪婪,抢夺他人的骨骼,用来健全自己的身体,果真人性的自私深入骨髓。 从被解体的骷髅身上飞出一点蓝色的荧光,那光芒在空中盘旋了一下,然后迅没入东南方的地面,秦浪定睛望去,却见白骨笔正静静躺在那里,刚才的那点蓝光就是被它给吸入了。 想要拾起白骨笔,就必须要穿过一团混战的现场,秦浪耐住性子,准备等到这群骷髅自相残杀之后再现身拿回白骨笔。 又一具骷髅被铁锤砸散了骨架,一点蓝光再次被白骨笔吸收,秦浪在过去好像没有看到过这种现象,他亲手干掉的骷髅也有不少,但是并没有蓝光出现并被白骨笔迅吸收? 这蓝光是什么?骷髅体内的残存灵能吗? 正在交战的骷髅同时被那点蓝光吸引了注意,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白骨笔冲去。 手拿大铁锤的骷髅行动的度最快,抢在其他骷髅到来之前,率先赶到了白骨笔所在的位置,躬身捡起了白骨笔,然后向远处逃去。 秦浪一看这还了得,如果被那骷髅将白骨笔拿走,自己的辛苦等待岂不是白费,也顾不上坐收渔人之利,扬起四蹄,奋起直追。秦浪很快就追上了前方的那队骷髅,那群骷髅听到动静转身去看秦浪。 这是个什么家伙?人脑虎身的怪物,一个个举起破破烂烂的兵器准备向秦浪动进攻,秦浪仰仗着一身强悍的虎骨,以惊人的度冲入了骷髅的队伍,宛如坦克一般摧枯拉朽强行撞开一条道路。 那群骷髅身体的强度根本无法和秦浪的虎躯相提并论,被高冲入的秦浪撞得七零八落白骨乱飞,秦浪终于感受到什么叫虎入羊群,完全碾压这些不是同一级数的对手。 冲开一条白骨路,距离那手拿大铁锤的骷髅越来越近,那骷髅也敏锐觉察到了危险,一转身,看到了这人头虎身的怪物。 不等它抡起大锤,秦浪从身后扑了上去,前爪扒住骷髅的肩头,将它扑倒在地,大铁锤脱手飞了出去。骷髅也够强悍,左手骨爪抓住老虎的颈椎,右手抡起拳头照着秦浪的脑袋咣咣就是两拳。 拳头很重,秦浪的脑袋以颈椎为轴转了三百六十度,还好足够坚硬,也没有从脖子上掉下来,扬起虎爪照着骷髅的脑袋就拍了下去。 一巴掌将骷髅脑袋拍到泥土里,不过瘾,接连拍了两下,将骷髅的脑袋拍扁拍碎,两只虎爪抓住骷髅的胸廓,向外一分,哗啦,肋骨散乱了一地。 一群骷髅从后面赶了过来,正看到秦浪将那骷髅解体的一幕,不约而同地止步不前,原来死灵也是知道害怕的。 秦浪活动了一下光秃秃的头颅,前腿撑地,昂起头颅张开大嘴,真想出一声虎啸。 那群骷髅虽然没听到声音,可是看到这厮的动作,吓得一个个转身就逃,虎死雄风在,秦浪虽然不出震慑山林的虎啸,可架势十足。 骷髅逃离之后,秦浪从满地的碎骨中找到白骨笔,低头用嘴叼了起来。 重新回到自己坠落的地方,望着七零八落的碎骨,秦浪也一阵愁,虽然顺利找回了白骨笔,可白骨笔能否帮他将属于自己的骨头全都找回来? 应该有这个能力,毕竟在李空山的衣冠冢内,白骨笔就帮忙将他的白骨之身化整为零,通过狭小的石洞,然后又重新拼凑起来。 可秦浪并不清楚如何激活那个功能,嘴里叼着白骨笔,用笔尖碰了碰地上的骨头,一连碰了几块,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旁边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秦浪慌忙藏身到树后,夜色中一只白狐一瘸一拐地向那片白骨走去。 虽然相隔一段距离,可秦浪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雪舞。 白狐雪舞来到那堆骸骨前,低头闻了闻,从中辨认出秦浪的骨骸,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哥哥……”雪舞哀伤地叫道,多么希望能够得到秦浪的回应,看到这遍地的碎骨,还有已经破裂成碎片的甲障,雪舞知道秦浪已经粉身碎骨。 心中哀伤到了极点,雪舞怎能忘记,在生死关头,是秦浪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一轮圆月驱散了乌云,雪舞昂起头,冲着那轮圆月出一声悲鸣。 看到雪舞如此伤心,秦浪满怀感触,想不到雪舞会如此重情,正想出去和它相认。 雪舞身后的灌木丛内,一头黑虎分开草木走了出来,货真价实的猛虎。 纯黑的毛色在月光下闪烁着深沉的反光,双目投射出阴沉沉的杀机。 雪舞吓了一跳,慌忙一瘸一拐地向前方逃去。 黑虎出一声狂吼,周围草木为之瑟瑟抖,它马上进入了追击模式,向雪舞全追逐着。 黑虎的度本来就快,雪舞的前腿又受了伤,在这样的状况下她根本无力摆脱,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黑虎已经做出了最后捕杀的准备。 突然树林中一道白光射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头黒虎,前爪扑向虎背,从侧方将它压到在地。 黑虎显然没料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杀了个措手不及,身体原地打了个滚,迅站了起来,它的背上已经被对方锐利的骨爪撕开了数道血口。 黑虎泛着绿光的眼睛盯住了这个偷袭自己的怪物,这身骨架好像跟我是一个族群,可这颗脑袋是什么鬼?人头虎身的怪物?混血的半妖吗?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 黒虎有点懵逼了。 雪舞本以为难逃魔爪,生死关头,幸运地躲过了一劫,跑出一段距离,方才敢回头看上一眼,现救了自己的却是一只人头虎身的白骨怪物。 它很快就辨认出那颗人头的主人是秦浪,又惊又喜道:“哥哥……” 秦浪和黑虎对峙着,黑洞洞的眼眶锁定了黑虎绿色的双目。 黑虎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张开血盆大口,出一声愤怒的暴吼。 失去振音蝶鼓的秦浪已经无法出声音,在对方出那声震慑人心的虎啸之时,秦浪已经勇敢地冲了上去。 先下手为强,虽然身体的骨骼结构相同,但是论到牙齿之锋利,他和黑虎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更何况对方比他多了一身健壮有力的肌肉,在力量方面要远胜于他。但是凭借秦浪做骷髅这么多天的经验,他知道白骨骷髅有自身的长处,身体结构更轻盈,弹跳力更好。 人头虎身的秦浪腾空跃起,猛虎也腾空跃起,后者跃起的高度明显要比秦浪低了五尺,这五尺的距离已经决定了黑虎扑空,而秦浪居高临下落在了黑虎的背上,后腿骑在黑虎背上,两只锋利的前爪狠狠向两只虎眼插去。 无论是面对怎样的对手,都要扬长避短,利用自己最大的长处攻击对方的短处。 第五十二章 桑婆婆 骨爪成功插入一只虎目之中,猛虎的左眼被插得稀烂,哀嚎一声,身体用力一掀,试图将背上的这白骨怪物甩出去。 秦浪岂能让它得逞,右爪扬起狠狠插入黑虎的颈部,撕裂虎皮,插入它的肌肉。 黑虎剧痛,扬起漆黑粗大的虎尾,猛地向后背的方向抽了过去。 秦浪听到后方风声飒然就猜到黑虎利用尾巴进行攻击,也用尾巴迎了上去,他的尾巴只是尾骨,强度无法和黑虎铁鞭一样的长尾抗衡,两只尾巴碰撞在一起,秦浪那根尾骨被打得寸寸断裂,尾骨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黑虎没办法甩脱开秦浪,只能原地翻滚,强行扭过颈部张开白森森的利口去咬秦浪,秦浪嘴里还叼着白骨笔,无法张嘴,其实就算他能咬也咬不过这头黑虎。 左爪一挥想趁着黑虎张嘴的时候直接捅进它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秦浪这一击非常冒险,主要是认为黑虎的左眼被他给插瞎了,反应相对会变慢,自己成功的几率会很高,可他还是低估了黑虎的反应度。 左爪是探到了黑虎的嘴里,但是没来及深入,就被黑虎一口咬住,老虎惊人的咬合力将这只探入嘴里的前爪一下就咬成两段。 秦浪的扬起右爪,对准黑虎的右耳狠狠掏了进去,半只骨爪都掏进了耳门里。 剧痛让猛虎拼命挣脱了秦浪,它已经顾不上和秦浪纠缠,哀嚎着向远方逃去,这是一只怪物,根本不按套路攻击。 正常的老虎都是光明正大的三大杀招,一扑,一掀,一剪,这货生前难道是个母老虎,又是插眼,又是掏耳朵,又是抓,又是挠,太不爷们,也太不地道,不讲虎德! 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尽快跑路。 损失了一只眼睛的黑虎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秦浪四条骨爪只剩下了三条,本来四蹄着地蛮稳当的,现在突然失去了平衡,过去没试过三条腿走路,完全走不成一条直线。 “哥哥!”白狐雪舞欣喜地跑了过来。 秦浪不能声。 雪舞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柔声道:“你不用怕,我一定会把你修好的。” 秦浪暗叹,这个修字用得真好,看来雪舞还是把自己当成机器了。 一瘸一拐的雪舞陪着一瘸一拐的秦浪回到那片碎骨遍地的地方,雪舞让秦浪把头低下来,凑在他的骷髅头上闻了闻,然后吐出一个龙眼大小的蓝色光球。 那光球旋转着飞入白骨堆中化成蓝色光流旋涡,光流旋涡所到之处,属于秦浪的碎骨一片片升腾而起,进入漩涡之中,随着骨骼越来越多,那漩涡也变得越来越大。 雪舞又吐出一个黄色的布袋,那布袋漂浮在空中,袋口对准了蓝色光流漩涡,带着无数碎骨运转的光流旋涡已经有接近一丈的高度,最宽的直径也过三尺。 这小布袋只有正常荷包一般大小,可蓝色光流旋涡却向小布袋飞去,尾端先进入了小布袋,然后整个都缩了进去,当光流旋涡卷着白骨全都进入小布袋之后,袋口自动封闭。 雪舞叼着那只小布袋,向秦浪道:“走吧!” 秦浪望着雪舞,想问去什么地方,可惜振音蝶鼓被毁,也不出声音。 雪舞明白他的意思:“去修好你。” 秦浪和雪舞一瘸一拐地在谷底行进,黎明到来之时,他们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千鸟渊。 这是一座草舍,草舍前方有一面小小的荷塘,荷塘旁边栽种着不少的歪脖子柳树。 让秦浪奇怪得是,现在已经是八月,荷塘的荷花还开得正艳,更有小荷才露尖尖角,完全没有衰败的迹象,只是天气太过阴暗,彤云密布,红绿分明的荷塘不见明艳,却流露出一种诡异的妖艳。 一位白苍苍的老太太正坐在草舍的前方,缝补着衣服,神情非常专注,似乎对秦浪和雪舞的到来毫无觉察。 走上通往草舍的栈桥,雪舞显得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秦浪跟在她身后。 老太太拿起钢针在头上蹭了蹭,怪声怪气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外面了。” “姥姥,我知道错了。”原来这白苍苍的老太太竟然是雪舞的姥姥。 秦浪暗忖,雪舞是白狐,那么她的姥姥想必也是一只老狐狸,不过这老太太道行精深,已经可以化为人形,反正以自己的眼界是看不出她的原形本相。 桑老太继续低头缝补她的衣服:“既然都走了,还回来作甚?” 雪舞道:“姥姥,这次我在山上差点被那些坏修士给杀死,幸亏哥哥帮我。” 桑老太冷哼一声道:“都说过多少次了,那些修士没一个好人,不要去山上,不要去山上,你就是不听,非得死在山上才甘心?哥哥?你哪来的哥哥?就这不人不鬼的怪物?” 桑老太将手中的针线活扔在了箩筐里,起身来到秦浪的面前,伸手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拍了拍:“人头虎身?还真是个怪物,你知不知道他失了二魂两魄?” 秦浪听桑老太一开口就点破了关键,这老狐仙的眼力真是够厉害,白玉宫需要靠青玉簪才能鉴别的事情,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姥姥,您不是常说做人一定要恩怨分明,受人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吗?” 桑老太白眼一翻:“你又不是人!” 雪舞苦苦哀求道:“姥姥,您就救他一次吧,还给他一个完整的身体。”她将装有秦浪骨骼碎片的小布袋放在地上。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善良,他是人,我们是妖,人心险恶,别看他现在救你,以后说不定会害你。” “哥哥不会的!” 桑老太道:“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单独问你。” 雪舞让秦浪在外面等着,跟随姥姥进入了草舍。 秦浪看出桑老太对人类似乎颇有成见,她和外孙女之间好像也存在一些代沟。 秦浪有些想不透,雪舞明知道山上凶险,为何还要冒险上山?都说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来妖族也不例外。 桑老太进入草舍之后,叹了口气道:“你受伤了?” 雪舞道:“不妨事。” 桑老太蹲下去将她抱起,虽然表情依然严厉,可双目中却终忍不住露出关切的光芒:“让我看看。” 她的手握住雪舞的前腿,掌心中泛起金色的光华,雪舞受伤的前腿顿时愈合,桑老太的治疗法术非常强大,单在治疗方面已经达到了五品二甲的级别。 治疗师根据能力的大小分为七品,一品治疗师为医士可药到病除,二品治疗师为医师手到病除,三品治疗师为大医师百治百效,四品治疗师为国医可救死扶伤,五品治疗师宗师境死骨更肉,六品治疗师大宗师境枯骨生肉,七品治疗师登临摘星境可起死回生。 桑老太咬牙切齿道:“那帮该死的修士,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也下得去狠手。”抱起雪舞,贴在她的身上,两行清泪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雪舞道:“姥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去山上了。”伸出前爪想为姥姥拭去眼泪。 桑老太擦去眼泪,自责道:“还是怪我,当初我若是不对你说那件事,就不会乱了你的心境,害得你修为止步不前,不然早该修成人形。” “姥姥,这跟您又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缘故。”雪舞仍旧想着秦浪的事情,小声道:“姥姥,您就帮他一次吧,如果不是哥哥帮我,我这次就无法活着回来见您。” 第五十三章 锁春井 桑老太抚摸着雪舞身上洁白柔软的毛,轻声叹道:“你居然为了一个人族损耗了不少的真元。 ” “可他也为我失去了身体啊,姥姥,您就答应我一次。”雪舞苦苦哀求道。 桑老太仍在犹豫,突然外面骤然一亮,却是一道闪电撕裂了乌云密布的天空,旋即一声震彻天宇的霹雳炸响,雪舞被吓了一跳,往桑老太的怀中缩了进去。 桑老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忽然她扯着喉咙叫道:“臭小子,你还站在外面干什么?等着被天雷劈死吗?” 闪电犹如一把利刃不停割裂黑色的天幕,裂口狰狞扭曲,从地面仰望,可以看到多半闪电都击中劈落在九幽峰的峰顶,雷声一个接着一个。 九幽峰通天阁后方有一口深井,名为锁春井,无人知道这井深几许,也无人知道这口井何时挖掘,只知道在宗主李空山创立九幽宗之前,锁春井就已经存在,最早是李空山取水之所,后来不知怎么就断了水源,等到他飞升之后,又被宗主岳阳天定为禁地。 锁春井是九幽宗的三大禁地之一,除了宗主之外,无人敢靠近锁春井,这也让锁春井成为九幽宗众弟子心中最为神秘的地方。 尤其是在每个月的十五日,无论春秋冬夏,每逢十五,九幽峰的空中必起惊雷,闪电连绵,惊雷不断,这撕裂天空的紫色电光,从天空中曲折向下,多数都射入锁春井内,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劈入井底,声音通过井口再度传入天际,犹如巨龙咆哮,震人心魄,声势骇人。 如果在这一天进入通天阁的范围,偶尔会听到痛苦的哀嚎声。 每逢十五,九幽宗宗主岳阳天总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锁春井旁。 此刻岳阳天正望着天空中扭曲的闪电,听着这震撼人心的滚滚雷声,闪电将他清癯的面孔映得忽明忽暗,一声疾过一声的雷暴声中,还夹杂着泣血般的惨叫和哀嚎。 一道宛如长龙的闪电扭曲着射入锁春井内,一直射入锁雷井的底部,将整个锁雷井映照得宛如白昼一般雪亮。 井底却是一位被星寒铁链锁住的白女子,长掩面,看不清她的面目,白色的衣衫因岁月的尘封早已残破不堪,闪电照亮了上方陈旧的血迹,不但是手足,连锁骨和髋骨都被铁链穿过,闪电击中用星寒铁铸造的铁链,绽放出绚烂的蓝色火花,蓝色的电流沿着铁链迅传到了女子的身体上,直击她的骨骸内腑。 轰! 炸雷击中女子的头顶,刹那间女子在雷声中化成了一只伤痕累累的白狐,它的周身布满了曲折的电光,肉体在电光中瑟瑟抖,九条白色的长尾同时伸展开来,长尾上白毛一根根竖起。 闪电和雷声过后,九尾白狐又迅恢复了人形,她抬起头,满头白色的长飘向脑后,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在苍白面孔的衬托下越凄厉可怖。 “……我必将你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听到这凄厉的声音,岳阳天深邃的双目没有任何的波动,漠然望着深不见底的锁雷井,淡然道:“一百年了,你仍然放不下吗?” 他的声音很小,就是在自言自语。 “懦夫!你为何不敢杀了我……” 九尾白狐的声音再度被天雷打断。 岳阳天的目光投向通天阁,微微皱了皱眉头,凌空飘起,化为一缕青光向通天阁问道台飞去。 秦浪蹲坐在草舍内,感觉目前的姿势有些尴尬,不过重心很稳。 白狐雪舞来到他身边小声安慰:“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姥姥既然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桑老太抖了抖那小布袋,就像变魔术一样抖出了一大堆碎骨头,老太太阴阳怪气道:“敢情是把我当成裱糊匠了,这么多碎骨烂皮,让我一块块拼起来,你不担心我老眼昏花?” 雪舞道:“姥姥,您这么本事,这对您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小菜一碟?能吃吗?”桑老太反问道。 雪舞咯咯笑了起来。 桑老太瞥了秦浪一眼道:“小子,你最好给我放老实一点,我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 “姥姥!你别吓哥哥。” 秦浪一动不动蹲在那里坐着,失去了振音蝶骨已经没有了说话的能力。目前这身老虎骨架,也无法利用肢体自由表达心中的意思,干脆沉默是金。 桑老太望着那堆白骨摇了摇头,来到秦浪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壳:“真是奇怪,过去我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骷髅,失了二魂两魄,既无天魂,亦无地魂,七魄也缺了精、英两魄,都已经没有了肉身,是如何留住一魂五魄?” 雪舞道:“难道真的不能帮他复原了?” “老身这么大年纪,阅尽沧桑,什么人没见过,这小子才不会甘心老老实实当一具骷髅,我倒是能够帮他重塑骨骼,可既便如此,他仍然也只是一具特别的骷髅罢了。”拥有一魂五魄的骷髅的确很稀有。 “不是可以通过修炼达到炼骨生髓,造血成身?” 桑老太呵呵笑道:“你倒是会为他考虑,在他们人的眼中什么时候看得起妖族?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域必成灾,虽然共处于一个世界,可人类从未正视过我们的存在,恨不能将我们赶尽杀绝。” 雪舞默默无语,她所接触过的人类的确没多少善意。 桑老太道:“人类从未将我们妖族看在眼里,所谓众生平等,只不过是一句谎言罢了。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才不会救他。” 雪舞小声道:“哥哥其实已经不是人了。” 秦浪不觉得雪舞是在骂自己,这句话说得的确是实情,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更像妖一点,可在妖的眼中自己仍然是个人,在人的眼中自己却是个妖孽,不能不说自己目前的状况非常尴尬,大庙不留小庙不收。 桑老太道:“这些骨骼已经断裂,想要将碎骨重新粘合在一起,恢复到昔日的强度必须要用天地精华滋养。” 雪舞笑道:“就知道您有办法,姥姥,不如您顺手将他的甲障修补一下,不然以后哥哥这幅模样也没办法见人。”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你一心帮他,难道就不体恤我这老太婆辛苦?” 雪舞娇滴滴道:“姥姥,等您忙完,我帮您揉肩捏背。” 桑老太道:“甲障?那东西做得再精美也不过是一层皮囊罢了,或许骗得过普通人,可是在稍有道行的修士面前他的本相就无所遁形了。除非帮他重塑肉身,方能像个人样。” 秦浪一旁听着,内心掀起波澜,听桑老太的意思,她好像可以帮助自己重塑肉身,一直以来这都是秦浪最大的愿望,当初驱使他一路护送白玉宫前来九幽宗的目的就是想召回失去的二魂两魄,重入轮回,再塑肉身。 桑老太让雪舞回避,关上草舍的房门,来到秦浪面前,双目盯住秦浪的眼眶道:“老身希望你永远记得今日之事,我不求你知恩图报,只求你日后不要恩将仇报,你明白吗?” 秦浪点了点头,从这句话就能够看出桑老太对人族怨念颇深,同时也意识到桑老太已经愿意帮助自己。 桑老太让他将嘴巴张开,从他口中抽出那支暗藏的白骨笔,桑老太道:“你们人类永远都是如此,不管别人怎样帮你,你们还是会有所隐瞒,藏在嘴里做什么?担心老身贪墨你的宝贝吗?” 秦浪汗颜,其实他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这支白骨笔对他的意义非同寻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担心这支笔暴露之后,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桑老太拿起白骨笔仔细看了看,似乎没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将白骨笔放在一旁道:“你的骨头少了几根,刚好用这支笔补上。”她刚刚检查过雪舞带来的骨骼,秦浪的左臂少了一根桡骨,右手中指的指骨,也少了一节。 第五十四章 白骨生莲 秦浪赶紧摇头,表示不要,桑老太这是要破坏性修复,虽然秦浪到现在仍然没有搞清楚白骨笔的使用方法,但是他知道白骨笔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贝,若是被桑老太给一分为二变成他桡骨和指骨,真要如此,白骨笔就被损坏了。 桑老太根本不理会他,双手抓住秦浪的头颅,轻轻一提,秦浪的头颅就已经脱离了身体,失去头颅控制的白骨虎身顿时瓦解崩塌,哗哗啦啦的白骨掉落在地上。 散落在地上的虎骨向草舍的中心滚动,这草舍的地面明明是水平的,可是那些散落的虎骨就像是落在一个斜面上,应该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全都向中心聚集。 草舍的中心冒出了白色的雾气,虎骨没入雾气中,顿时不见。 桑老太道:“白骨生莲,不见南天,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需要相互交换的,我们妖不像你们人,只知道一味索取,从不考虑回报。” 虎骨已经完全不见,雾气中一支绿色的荷茎破雾而出,顶端露出一抹娇艳欲滴的红意,红意转眼功夫就迅生长,这是一朵才露尖角的小荷。 桑老太伸出满是皱褶的右手,曲指向秦浪的那堆碎骨弹了一下,一团樱桃大小的红色光球向白骨飘去,来到白骨堆上方盘旋了三周,然后就看到那些碎骨一片片飘起,在红色光球的引导下飞向那朵荷花,荷花从刚才的才露尖角,已经变得含苞待放。 秦浪啧啧称奇,可同时又有些奇怪,这花苞充其量只有成人的拳头大小,如何能够容纳得下那么多的骨骼? 桑老太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淡然道:“上天给人一双眼睛是让你们明察秋毫,可你们却用来察言观色,给你们一双耳朵,是提防你们偏听则信,可你们却未想过要兼听则明,给你们一颗心给你们一张口,是希望你们能够言行一致,可人类却从来都是口是心非,只想看到自己喜欢看到的,听到自己喜欢听到的,说着违背内心的谎话,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这就是你们人类,连自身的冷血和自私都看不清,你们又如何分辨真与幻呢?” 荷花绽放,秦浪白骨的碎片全都被纳入荷花之中。 桑老太端着秦浪的头颅将他的脑袋端端正正摆在了花蕊之上,最后将白骨笔的笔杆和笔头分离,也放在其中。其实原本就是两部分,谈不上暴力破坏,秦浪不由得有些忐忑,老太太这是要准备把自己葬身花腹啊。 刚刚盛开的荷花重新收拢,缩小形成一个小小花苞,然后缓缓下降,没入草舍的地板下。 秦浪的眼前看到一个粉红色的世界,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那么大一颗头颅居然被装在了比他脑袋要小得多的花苞里面,何况里面还事先吸入了他身体的全部碎骨。 想起雪舞用来装自己碎骨的那小小布袋,看来这花苞和布袋是同样的道理。 桑老太此前所说的那番话虽然充满了对人类的偏见,可秦浪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有道理,你眼前看到得未必是真的,人通常喜欢用惯性思维看问题,而这种思考方式恰恰是最容易产生错觉的。 周围弥散着绯红色的烟雾,有些像血,白色的碎骨在黄色光球的引导下虚浮在绯红色的空间中,它们在空间中彼此组合,红色的血雾缠绕着重新对合在一起的白骨,如同粘合剂一般将它们重新结合在一起。 秦浪在荷花中修补骨骼之时,桑老太从草舍内出门,看到雪舞候在门前,不禁笑道:“你这丫头,不老老实实去昆吾洞中修炼,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雪舞透过敞开的房门向草舍内望去,已经看不到秦浪的身影,不由得大惊失色,从姥姥身边跑了进去:“哥哥……姥姥,您对他做了什么?” 桑老太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是太过单纯,这次离家出走,也算是经历了一些凶险,难道她对人心的险恶仍然一无所知吗?现在有些后悔自己过去一直将她保护的太周到,是时候让她增加一些历练了。 “姥姥,您将他怎么了?” “还能怎样?我既然答应了帮他又岂会反悔,只是他周身骨骸碎裂,想要修复必须借助这天地间的灵气,如果慢慢吸收,想要恢复原貌至少百年,我只能帮他一把了,只可惜了老身辛苦栽种的七彩血莲。” 桑老太的目光投向莲池,莲池的水面下溢彩流光,变幻出七种颜色,雪舞从草舍内跑了出来,站在她身边,望着水中那变幻的七彩,小声道:“七彩血莲要开了?” 这七彩血莲五十年一开花,一百年一结果,桑老太本来还有其他的用途,想不到今天便宜了秦浪。 桑老太道:“遇上你是他的幸运,我虽然能够助他恢复肉身,可是他失去的二魂两魄我是无能为力的。” 她只是五品二甲宗师境的治疗师,至多可以达到死骨更肉的境界,无法做到起死回生,别看五品和七品相差不多,但是修炼到五品许多治疗师可以达到,但是想再进一步,甚至达到五品三甲境的治疗师已经少之又少。 更何况桑老太本身是狐妖,以妖之身在医道中修到五品二甲已经极其难得,这也是她通过千年苦修方才取得的成就。 “失去二魂两魄会怎样?” 桑老太抬头望着深谷上方阴云密布的天空,雷电已经停了,云层低得吓人,雨始终没有落下来:“一个完整的人拥有三魂七魄,他只有命魂,天魂是良知,地魂是祖德,也就是说他不仅祖上缺德,而且也没有良知,唯一存在的命魂只能保证他活着,无法保证他成为一个好人。他失去的两魄,为精英二魄,这两魄主管强健和生殖繁衍。” “也就是说他不能传宗接代?” 桑老太点了点头。 雪舞垂下毛茸茸的脑袋:“哥哥好可怜。” 桑老太心说他能不能传宗接代跟你有关系吗?用得上你可怜?若是人类都无法传宗接代,就此绝种,那么对妖族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水面下七彩光芒变幻得越来越频繁,一支七彩花蕾从水中缓缓冒升出来,当小荷尖角突出水面的刹那,一道道光环以花蕾为中心向周围水面上扩展,宛如兴起了七彩涟漪,只不过这涟漪完全是由光波组成,而非水面产生的荡动。 雪舞瞪圆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充满惊奇地望着那七彩涟漪,已经猜到婆婆将秦浪的骸骨送入了那朵花蕾中,过去曾经听说过威灵显赫大将军哪吒是太乙真人用五莲池的两朵莲花三片荷叶重塑肉身,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坎虎,重新绰住魂魄,成就人形,想不到婆婆也用类似的方法为秦浪重塑肉身。 雪舞眨了眨双眸道:“姥姥该不是要把哥哥变成哪吒吧?” 桑老太忍不住笑道:“我可没太乙真人的本事,他也没哪吒的命。”不过秦浪至少拥有完整的骨骼,所以塑造肉身没有那么艰难。 第五十五章 轮回不用肮脏骨   七彩血莲的花蕾已经完全冒出了水面,七彩光华照亮了这昏暗的天。   空中飘起了濛濛秋雨,雨水落在碧绿的荷叶上出春蚕吃桑般的沙沙声,珍珠般的水珠儿在荷叶上滚动,七彩花蕾以肉眼可见的度不断增长扩大。   七彩花瓣在她们的眼前开启,留下一片片美丽的残影,雨打在花瓣上,顷刻间化为迷蒙的雾气,一道彩虹悄声无息地出现在雨中,在七彩血莲的上方搭起一座美丽的虹桥。   幽香阵阵,扑面醉人。   七彩血莲开了一半,花瓣缝隙内散的光芒形成了一道溢彩流光的屏障。   雪舞看不到莲花内的情景,恨不能跳起来去看。   桑老太五指张开,那空中的彩虹开始流动起来,七彩光束有若一条游龙向桑老太的掌心逸去,来到她掌心上方逆转不停,随着旋转体积不断缩小,最后缩小变成一个拳头大小的七色光球。   桑老太右臂向前一送   “去!”   七色光球,脱离她的掌心再度飞出,飞到七彩莲花的上方。   七色光球在七彩莲花的上方疯狂旋动,一朵漂浮在低空中的乌云被七色光球无形的吸引力撕扯下来,因它的旋转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随着桑老太念念有词,七色光球光芒随着旋转不停暴涨。   那黑色的漩涡也被七色光球染成七彩。   桑老太高声道:“轮回不用肮脏骨,重生何须返魄香?”   伴随着她的这声大喝,七色光球被黑色的漩涡吸入其中,宛如烟花绽放,黑色漩涡化成七彩甘霖,细雨霏霏,无声洒落在七彩莲花之上。   那七彩莲花以惊人的度生长,每一片花瓣高达两丈,溢彩流光,宛如莲池上方突然扯开了一片片色彩夺目的彩色风帆。   随着七彩莲花的开放,整面莲池内所有的荷花都随之盛开,一时间血色的光焰如同烟霞一般映红了天际,满池莲花竞相吐艳。   桑老太眨了眨双目,这满池荷花同时盛开的景象连她都没有想到,难道是这小子的存在引了满塘异相?   雪舞看不到七彩莲花内部的情景,焦急地直立起来。   桑老太朝她看了一眼道:“进去!”   “什么?”   桑老太朝草舍的方向努了努嘴,雪舞这才明白姥姥是要自己去草舍里面,却并未挪动脚步。   桑老太道:“你是不是很想看一个光屁股男人?”   雪舞听她这样说哧溜一声钻进了草舍。   七彩莲花已经完全盛开,花瓣化成了七色流火,花瓣顷刻间燃烧得干干净净,七色火光中一个白花花的精赤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咚!地掉入了池塘中。   清凉的池水刺激得秦浪打了个激灵,他从漫长的红色的梦魇中醒来,感觉自己置身在红色的液体中。   睁开双目却现自己果真掉到了水里,慌忙蹬水向上浮起,想起自身没有皮肉,这身骨头很难浮起,蹬腿的时候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两条大腿已经回到了身上,而且随着他踩水的动作身体在不断上浮,秦浪的脑袋从水下冒了出来,看到两条白皙的手臂正在拨水。   秦浪愣了一下,身体又往下沉,赶紧挥舞双臂划水,这才意识到这双臂膀竟然是自己的,他又惊又喜,桑老太不但帮助自己找回了四肢身体,而且还帮他重塑了肉身。   秦浪摸了摸胸膛,熟悉的坚实感觉,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孔,皮肤肌肉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他想起了什么,伸手摸向水下,握住满满的真实。   还没有来得及惊喜,就听到桑老太怒斥道:“不知羞耻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秦浪抬起头,这才现一只站在岸边的桑老太,自己赤裸着身体泡在池塘中,刚才的一举一动肯定被她全都看到了。   秦浪的脸腾!地红了,羞耻感,可同时产生得却是重生的惊喜,回来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回来了。   “自己滚上来!”桑老太背身走回了草舍。   看到老太太走了,秦浪又摸了摸自己,低头往水中看了看,从没觉得自己的肉体如此完美,激动得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   游到栈桥边,摘下两片荷叶,一前一后捂住新鲜出荷的肉体,躬身向水中望去,看到得是熟悉的面孔,他的样子终于回来了,和过去一模一样,有血有肉,皮肤拥有正常的弹性和温度,只是白了点,瘦了点。   秦浪双目热,喉头仿佛有团棉花堵住,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可如今却真正被感动到了,这是来自鲜活生命的感动,拥有了肉体才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草舍的窗户开了,桑老太扔给他一套衣服,一件袍子,秦浪伸手抓住,屁股后面的荷叶顿时脱落,他听到雪舞忍俊不禁的笑声。   秦浪躲到草舍的墙根,将衣服套在身上,并不合身,有些小了,可毕竟能够遮蔽身体。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拥有皮肉之后,羞耻感迅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秦浪左手摸了摸胸口,感觉到自己有力又清晰的心跳,活了,真的活过来了。   桑老太和雪舞一起从草舍中走了出来,秦浪向桑老太深深一揖:“婆婆再造之恩,秦浪没齿难忘!”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可以清晰且完整地说出整段话,而且不用振音蝶鼓,他的身体结构已经完全重塑了,包括他的声带系统,声音也和过去一模一样。   雪舞蓝色的双目盯住秦浪,惊喜道:“哥哥,你长得和画像上好像。”   最早见到秦浪的时候,他正在众生院画自画像,通过那张自画像记住了秦浪的样子,秦浪画像上本身就是他前世的样子,现在恢复了原貌,当然相像。   秦浪当时是抱着给自己画遗像的心理,他并没有奢望过自己还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想不到梦想成真,这一切多亏了雪舞帮忙,不然桑婆婆也不会出手帮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桑老太冷哼一声道:“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死了还不是枯骨一堆。”   她让雪舞去取七彩莲子,七彩血莲帮助秦浪重铸肉身之后,很快就会衰败,在衰败之前取出已经成熟的三颗七彩莲子才能保持最大的效力。   雪舞走后,桑老太向秦浪道:“我虽然利用七彩血莲修复了你的肉身,但是,你仍然缺少二魂两魄,这七彩血莲只能给你的肉身七年寿命,七年之内,若是你找不回你失去的二魂两魄,你仍然会变成一具白骨。还有,七彩血莲为你重塑肉身之时,将你体内残存的一魂五魄融入血肉之中,方才能够白骨生肌,不过这样一来,以后你的肉身若是死了,你所剩的魂魄也就彻底散了,明白吗?”   秦浪点了点头道:“明白!”   “你不怕?”   秦浪一点都不害怕,如果能以鲜活的肉身活上七年,也好过骷髅之身长生不老,他本以为要永远以白骨之身在这个世界存留下去,从未想过还有回归成人的一天,这一天比他预想中还要早一些。   桑老太看到他一脸幸福的模样,忍不住开始打击他:“你也不用高兴,别看你那话儿不小,却只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   老太太还真是什么话都说,这岂不是意味着什么都让她看见了,秦浪尴尬道:“您是说我不能行人事?”还是略感失望,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蓝色小药丸。   桑老太道:“倒也不是,你七魄缺二,没有精魄,无法繁衍后代。”   秦浪向桑老太抱拳作揖:“秦浪能有今日,桑婆婆对我已经是恩同再造,我还哪敢有其他的奢求,做人不能得陇望蜀。”心中暗自庆幸,那就是说除了不育以外其他功能全都正常。   桑老太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豁达。”   秦浪心说这可不是豁达,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相比繁衍而言他更惦念自己的白骨笔,不知桑老太是否真用白骨笔代替他的桡骨,正准备开口想问。   雪舞一共采了三颗七彩莲子,兴冲冲跑了回来:“聊什么呢?”   桑老太自然不能将刚才的话说出来,正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忽然抬头望向天空道。   “不好!” 第五十六章 自不量力 树林中传来鸟鸣之声,无数栖息在林中的山鸟争先恐后地飞向空中,应该是生了状况。 桑老太向他们两人道:“有外人来了,你们赶紧进去。” 秦浪和雪舞听从老太太的吩咐,进入草舍躲了起来,桑老太拉了张竹椅在门前坐下,从针线筐内取出旧衣不慌不忙地缝补。 七名白衣修士凌空虚渡,他们的脚下各自踩着一口利剑御剑飞行,白衣飘飘,风度翩翩,出场方式极其拉风,一看就经过严格训练,名门仙阀实力摆在那里,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保持大派的气势。 这七人全都是九幽宗的四代弟子,为一人正是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兄林逸风。 桑老太头都不带抬起,仍然忙着自己的事情,虽然是妖,也已经修行千年,这些九幽宗的四代弟子在她眼中都是些小孩子。 草舍内,雪舞从门缝中看到那七名修士,小声道:“坏了,他们追过来了。” 秦浪也趴在门缝上,看到七人之中并没有白玉宫在内,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以白玉宫现在的能力,还远没到外出执行任务的地步,同时有些惭愧,这麻烦应该是自己给他们招惹来的。 林逸风做了个手势,七人全都悬停在空中。 林逸风道:“桑婆婆,九幽宗四代弟子林逸风这厢有礼了。”象征性地抱了抱拳,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这老太婆,嘴上还算礼貌,可行为却没有任何的敬意,甚至都懒得落地。 桑老太道:“这里是千鸟渊,又不是你们九幽宗,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不懂得非请勿入的道理吗。” 林逸风的五师弟沈逸熊性情暴躁,他只知道这桑老太是狐妖,过去跟她也没打过交道,怒道:“大师兄,跟这只老狐狸有什么好说的?让她把人交出来!” 桑老太总算抬起了头,目光凛凛望着沈逸熊道:“交人?交什么人?千鸟渊里住的都是被你们人类看不起的妖精,哪有什么人?” 沈逸熊大声道:“老妖婆,你放聪明点,如果不是宗主慈悲,早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狐狸窝,填平这千鸟渊。” 桑老太呵呵笑道:“老妖婆?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别人这么叫我?”手上的缝衣针熟练挽了最后一个结,然后将线拽断。 林逸风制止沈逸熊继续说话,微笑道:“桑婆婆,当初你住在千鸟渊是有条件的,不可以违背九幽宗的规矩,更不可以收留外来的妖孽。” “我老太婆什么时候成你们九幽宗的人了?这千鸟渊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地盘,还要遵守你们的规矩?” “桑婆婆,我们一路追踪到了这里,那小狐狸和那骷髅全都被你藏起来了吧?识相的话,就把他们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 林逸风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在,冷冷望着桑老太道:“否则就休怪我们无情。” 桑老太道:“无情才是真修士,心中有情你们还修哪门子道?只是这句话不该你对我说,让岳阳天跟我说。” 沈逸熊怒道:“老妖婆,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宗主岂会见你?” 桑老太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先回去,你们要得人我没有,其实就算有我也不可能交给你们。” 林逸风道:“桑婆婆,你真是执迷不悟……” 他的话还没说完,桑老太手中的缝衣针就已经弹射出去,小小的缝衣针经她一弹,化成一道电光向林逸风射去。 林逸风没想到她敢突然出手,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只是那缝衣针的目标并不是他,在距离他眉心还有三尺的地方突然一个急拐弯,贴着他的腮边划过,直奔沈逸熊的右眼。 看到一缕寒芒直奔瞳孔而来,沈逸熊吓得魂飞魄散,认为自己眼睛要被戳瞎之时,那缝衣针在距离他右眼只有半寸的时候悬停在空中,尾部的丝线还随着钢针缓缓旋转。 沈逸熊甚至感觉针尖碰到了自己的睫毛,恐惧让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桑老太道:“我这个老妖婆胆小怕事,可也不会甘心被你们欺负,惹火了我,我才不管什么岳阳天的面子,杀光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小辈。” 林逸风虽然心里害怕,可当着几名师兄弟,依然嘴硬:“桑婆婆,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桑老太道:“九幽宗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手一挥,指向沈逸熊的那根缝衣针倒着飞回了她的身边,桑老太捏住缝衣针,重新穿上了丝线,在头上挠了挠准备继续缝补衣服。 沈逸熊总算脱离了危险,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向林逸风看了一眼。 林逸风偷偷使了个眼色,七人并没有离去,而是同时动了进攻,七口飞剑化为七道贯日白虹,直奔桑老太身后的草舍射去。 他们认定了秦浪和小狐狸就藏在草舍之中,想趁着桑老太不备,一举进攻,将草舍内的两人歼灭。 桑老太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真想逼我杀你们吗?” 说话的同时手中缝衣针再度弹射出去,小小的缝衣针破空射出,远远越了飞剑行进的度,逐一撞击在七口飞剑之上。 这七人全都是九幽宗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全都练成了三品境界,都是负气含灵的灵师,可以凌空虚渡御剑飞行。 其中大师兄林逸风更是已经达到三品三甲境,已经有资格代表师父教授新入门的弟子,连白玉宫这位小师叔都被指定跟随他修炼基础心法。 这口飞剑从入门起就跟随者他们一起锤炼,可以说随同他们经历了灵修的全过程,已经做到和主人心意相通,拥有了相当的灵性和威力,主人不仅可以御剑飞行,还可以遥控指挥飞剑完成刺杀,指挥飞剑在空中自由变幻轨迹,虽然做不到杀敌于千里之外,但是完全能够做到在十里范围内剑随意动。 缝衣针射入剑身,逐一透过百炼成钢又拥有灵性的飞剑,这些面对凡间铁器削铁如泥的灵剑,在缝衣针的面前简直如同脆薄的豆腐一样,缝衣针接连穿透七口飞剑,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阻滞。 桑老太手捻丝线,轻轻向怀中一带,原本在空中沿着不同轨迹飞行的七口飞剑顿时叠合在一起,桑老太冷哼一声,手指在丝线上拨弄了一下,如同拨动琴弦。 嗡! 七口飞剑随着丝线的震动排列成放射的形状,剑身转动,转而向七名修士高射去。 以林逸风为的七名修士脸色骤变,因为他们在同时失去了对自身飞剑的控制,内心中又是痛惜又是害怕,痛惜的是苦修多年的灵剑被这老妖婆损毁,害怕得是,现在被他们视如生命的七口飞剑正朝着他们射来。 每个人都在尝试重新控制飞剑,可桑老太仅仅用一根缝衣针就斩断了他们和飞剑心有灵犀的默契和联系。 追风逐电的飞剑破空出阵阵尖啸,七名四代弟子已经嗅到死亡逼近的气息,此时他们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他们的实力和桑老太有着天壤之别。 七口飞剑即将刺中他们胸口的时候,剑身突然齐齐崩裂成渣,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击中他们的胸口。 七名修士犹如被人在胸口同时打了一记重拳,踉跄后退,有六人都摔倒在了地上,只有修为最强的大师兄林逸风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坚持没有倒地。 桑老太轻声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修士就是给脸不要脸,非得吃些苦头才肯离去。” 第五十七章 魔剑一日同风起   林逸风捂着胸口,虽然强行坚持,可终于还是忍不住,喉头一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在桑老太展示出强大的实力之后,他方才意识到就算他们七人联手也没有丝毫的胜算,如果继续不依不饶,万一激怒了这老妖婆,说不定他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其实其余六人也打起了退堂鼓,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沈逸熊更是连正眼都不敢看桑老太了,通常叫得最凶的那个,却是内心最为懦弱,最先退缩的那个。   林逸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后退离,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先回去搬救兵再说。   七人看到地上断裂成渣的剑身,一个个哪还敢再多说话,连剑都顾不上拾起。转身朝林中狼狈逃去的时候,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宛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桑老太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了藤条筐里,从竹椅上站起身来。   刚才即便是七名修士对她动袭击,她都由始至终稳坐钓鱼台,可当她看到那黑袍老者出现的时候,忽然开始不淡定了,她认出了来者的身份,看来九幽宗今天是大举出动。   七名修士认出,那老者正是凝翠崖总管,九幽宗四大护法之一的鬼匠肖开壁。   鬼匠俯视着七名修士,七名修士慌忙向他行礼,他们只不过是四代弟子,和身为护法的肖开壁地位相去甚远。   “参见护法!”   鬼匠肖开壁根本没有理会他们,深邃的双目投向桑老太:“桑婆婆,别来无恙?”   桑老太笑了起来,不过笑容显得有些勉强:“肖大护法,托您的洪福,勉强还活着。”   先是七名四代弟子,然后是护法鬼匠肖开壁现身,证明九幽宗这次真得不是闹着玩的。   鬼匠肖开壁点了点头道:“草舍内的白狐你必须交给我!”   桑老太心中一怔,她原本以为鬼匠是冲着秦浪过来的,却想不到他针对的居然是雪舞,事态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桑老太道:“肖先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肖开壁道:“千鸟渊,那又如何?那白狐跟你也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以狐妖之身修成五品二甲的宗师境界实属不易,我不忍将你的千年道行毁于一旦。”   他的声音冷漠且自负,仿佛已经吃定了桑老太。   藏身在草舍内的雪舞一双蓝色的眼眸充满迷惘,这鬼匠什么意思?为何说自己和姥姥没有血缘关系?   桑老太道:“你肖先生何等身份,何等修为,居然要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不知她如何得罪了你?”   “她潜入众生院杀害多名无辜求道者,吞其心脏,坏其皮囊,其罪一,偷偷进入凝翠崖,毁掉祖师爷衣冠冢,惊扰祖师爷仙灵,其罪二,毁掉苏先生的法身,盗走九幽宗秘宝,其罪三,无论哪一项都是重罪,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白狐雪舞贴在秦浪身边,气愤得身躯抖,鬼匠肖开壁历数她的罪行,可除了偷入禁地,其他的根本就没有做过,即便是偷入禁地还不是因为被鬼匠追杀,而且那个盗洞早就存在。   秦浪自然知道她是冤枉的,伸手抚摸了一下白狐的头顶,帮助它平静下来。   在秦浪看来鬼匠肖开壁虽然来势汹汹也未必是桑老太的对手,毕竟桑老太刚才利用一根缝衣针就逼退七名修士的情景太过震撼人心。   桑老太点了点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只是一个孩子,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劳烦肖先生先回去,我答应你,等我问清楚这件事,会亲自去九幽宗向岳宗主解释。”   “需要解释吗?”肖开壁冷冷道。   他的目光从地上碎裂的飞剑上扫过,飞剑的碎屑重新聚拢成形,七口飞剑从地上缓缓升起,继而向七名四代弟子飘了过去。   桑老太皱了皱眉头,今日鬼匠肖开壁一出现就让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这和上次见面的感觉完全不同,上次鬼匠肖开壁要逊色于自己。   虽然她和鬼匠也有二十年未见,二十年的修行竟提升如斯,难道九幽宗的灵修之道果真如此神?连一个护法都已经达到了五品宗师的境界?也许更高。   七名四代弟子看到飞剑重铸,一个个又惊又喜,看到向自己飘来的飞剑,试图重新和飞剑建立联系。   肖开壁冷冷道:“宗门炼剑之时过的誓言都忘了吗?”   七名弟子为之色变,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是他们开始修剑之初就立下的誓言,可谁也不可能因为一把剑被毁就舍弃性命。   突然飞剑骤然加。   噗!噗!噗——   剑刃穿透血肉之躯的声音不断,七口飞剑竟出人意料地刺入了各自主人的胸口。   桑老太目瞪口呆,以她千年道行阅尽沧桑风云,也没有料到会生这种事,鬼匠肖开壁竟然杀死了九幽宗的弟子,这些可都是他的同门啊。   “你……杀了他们?”   飞剑从七名四代弟子的胸膛中抽出,染血的飞剑依然漂浮在空中,七名四代弟子胸口鲜血狂喷,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地上,鲜血将下方的草地染红。   鬼匠肖开壁漠然道:“杀死他们的是你!”   一股冷气沿着桑老太的尾椎上行,她点了点头,忽然大喊道:“走!快去昆吾洞!”   双臂张开,口中念念有词,池塘边的两株歪脖子柳树无风自动,绿色的丝绦宛如长乱舞,柳树根部的土地裂开,两株柳树破土而出,树根在地面上移动,宛如两个巨人一般向鬼匠包夹而去,它们的度不快,但是每挪动一步,根部就冲撞地面出强烈的震动。   鬼匠肖开壁冷笑道:“妖孽终究还是妖孽,宗主慈悲心肠将千鸟渊留给你容身,居然被你搞得乌烟瘴气!”   两株成精的老柳同时挥动粗壮的枝丫向鬼匠肖开壁攻去,左侧老柳直奔肖开壁的头顶,右侧老柳拦腰横扫,两株老柳的枝丫都有成人腰部那么粗,攻击力不容小觑。   鬼匠肖开壁并没有马上启动,明明看到两株老柳击中了他的身体,他却化成一缕黑烟,黑烟被老柳拍散,又在空中重新聚拢成形,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鬼匠肖开壁漂浮在半空中,双手负在身后,深邃双目锁定了桑老太:“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桑老太不慌不忙,将缝补的那件棕色粗布长袍披在身上,朗声道:“九幽宗未立之时,这山本名九重峰,山渊本为一体,我们桑氏狐族世世代代就住在这里,是你们鸠占鹊巢,逼迫我桑氏离开了九重峰,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渊深处,现在还要赶尽杀绝,九幽宗算什么名门正派,算什么大道仙阀?”   自从鬼匠肖开壁出手杀死七名四代弟子,桑老太就意识到今日之事难以善终,所以她才会在第一时间提醒雪舞逃往昆吾洞,现在慷慨陈词血泪控诉,不仅仅是心中不平,更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的时间越久,雪舞他们逃走的机会就越大。   秦浪和雪舞已经从草舍的后方破壁而出,雪舞虽然对外婆放心不下,可是她也清楚,如果留下非但帮不上任何的忙,反而会让外婆分心。   此前外婆就反复交代过,如果有一天遇到了危险,千万不可感情用事,要第一时间逃往昆吾洞,只有她安全了,外婆才能排除顾虑放手一搏。   鬼匠肖开壁身体周围笼罩着一层迷蒙的黑雾,他的左手捏了个咒印,低声诵道:“阴魂归命,虚空无相,一切如来!”   被飞剑刺死的七名四代弟子从他们自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缓缓爬了起来,只是此时他们的目光已经失去了生命应有的神采,散大的瞳孔漆黑空洞。   他们的身躯冉冉升起,双足踏在属于各自的飞剑之上,剑身上黑气弥漫。   桑老太看到眼前情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此乃阴魂渡剑,根本不是什么灵修之术,而是魂修,鬼匠肖开壁身为九幽宗的四大护法,居然掌握了魂修之术。   桑老太双臂张开,棕色长袍无风飞扬,挺胸喝道:“接天莲叶无穷碧!”   池塘之中,荷叶向上疯狂生长,转瞬间的功夫,荷叶已经过了草舍的高度。   两株老柳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七名四代弟子逼近,鬼匠肖开壁唇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轻声道:“魔剑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下九万里,去!”   七口飞剑载着七名行尸走肉般的修士飞向空中化作七道黑影越过一碧如洗的荷塘,直奔白狐和秦浪逃生的方向追去。 第五十八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桑老太躬下身,双掌拍击在面前的地面上,厉声喝道:“映日荷花别样红!” 蓬!蓬!蓬…… 荷塘之中,千万朵血色莲花的花瓣化为红色光雾,与此同时,从莲蓬中喷射出千万颗血色莲子,撕裂空气,呼啸着射向七名踩着飞剑正在越空追击的死亡修士,犹如成百上千的士兵同时向上空开枪射击。 有四名修士被下方暴雨般来袭的血色莲子射中,本已死亡的身体被射得如同筛孔一般,尸体从高空中直坠而下,落入荷塘之中,还有三名修士在血色莲子动袭击之前已经越过荷塘,幸运逃过了莲子迅猛的火力攻击。 鬼匠肖开壁望着那两株迈着沉重步伐不断逼近的老柳,轻声道:“桑婆婆,你真是不安分,这荷塘,这柳树都被你蛊惑成精,邪魔外道终究只会这些雕虫小技,想凭着这些妖术祸乱人间吗?” 一株老柳已经来到肖开壁的身后,张开右臂粗大的枝丫,猛然向鬼匠肖开壁抓去,肖开壁的身体被老柳的枝丫抓住,然后无数绿色的丝绦缠绕上来,如同千万条绳索将肖开壁层层束缚,树上如同结出了一颗绿色的巨茧。 肖开壁的身体忽然弥散出凛冽的刀气,身体还是原来的那具身体,可他给人的感觉却突然变成了一把锋芒毕露的刀,五行相生相克,老柳成精,终究还是没有脱胎换骨。 五行相侮,金当克木! 老柳从肖开壁的身上感受到强烈且霸道的金属气息,在它的感觉中,肖开壁就是一把刀,一把无坚不摧的刀,刀气凛冽,无坚不摧! 缠绕在鬼匠肖开壁身体周围的绿色丝绦寸寸断裂,老柳紧握的枝丫,如同被利刃削过一样齐整光滑,成人腰部粗细的枝丫脱离老柳的树干轰然落地。 肖开壁的身体从老柳的躯干中穿了过去,树干一分为二,红色的液体从光滑整齐的切口中流淌出来,殷红如血! 随后赶到的老柳还未做出攻击的动作,就被肖开壁散着逼人寒芒的身体横向穿透了躯干,鬼匠肖开壁切开斩断它们身体的同时,点燃了一把火,木可生火,火却可将木彻底毁灭。 鬼匠肖开壁的右脚踏上了栈桥,桥面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千百个莲蓬调转方向瞄准了他,鬼匠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桑老太双手伏地,昂起头,双目死死盯住鬼匠前来的方向…… 昆吾洞距离草舍不远,秦浪和雪舞一路狂奔之时,三名死亡修士已经从空中御剑追至,越过他们的头顶在虚空中一个急转,三人落在了地面上。 三柄飞剑同时射向雪舞,秦浪此时已经完全能够确定,今天他们的要攻击目标是雪舞。 “哥哥,我引开飞剑,你对付他们。” 雪舞依仗着度和灵巧的身法,洁白的身躯化为一束白光来回穿行,三柄飞剑紧随其后。 秦浪趁此时机已经冲向三人中的林逸风,确切地说只是林逸风的尸体,刚才他们藏身在草舍中就亲眼目睹鬼匠肖开壁利用飞剑杀死七名修士的场面。 秦浪也有一把剑,这把剑是他们在逃出草舍之时他随手从墙上拿走用来防身的。 恢复肉身之后羞耻感重新回归,同时回归的还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此前白骨之身的时候,他表现得无所畏惧,那是因为他不怕失去,他也没什么好失去。 现在他在心理上还没有来得及适应这具身躯,却必须要投入到生死相搏的战斗中。 死! 大不了就是一死! 又不是没死过! 没什么好怕! 必须克服恐惧,恐惧会让人丧失勇气,丧失勇气就意味着丧失斗志,失去斗志则必败无疑。 秦浪手握利剑勇敢冲了上去,擒贼先擒王,目标锁定林逸风,一剑劈向林逸风的颈部,凭直觉判断,除非砍下林逸风的头颅,方能彻底瓦解对方的战斗力。 体内有股无法形容的狂躁冲动,让他对敌人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杀之而后快的血腥欲望。 杀念在心中蔓延,这让他迅滋生出嗜血的念头,出剑的度要过此前一倍以上,这是因为新生肌肉和韧带配合骨骼形成了全新而完整的力量体系。 林逸风黯淡无光的眼睛望着秦浪,他也开始启动,后先至,尽管已经成为一具行尸,他移动的度依然惊人,冰冷的左手试图抓住秦浪的右腕,同时右拳狠狠向秦浪的软肋击去。 秦浪新生的双目格外敏锐,捕捉到对方出手的每一个细节,精确控制身体,躲过对方的攻击。 右手剑砍在林逸风的颈部,出噹!的一声,林逸风成为行尸之后,体表接近石化,防御力增强一倍以上,秦浪的这一剑虽然砍开了他的肌肤却未能斩断他的头颅。 秦浪的左拳一记下勾准确击中了林逸风的下颌,击中对方的刹那,久违的疼痛感让秦浪的呼吸近乎要停顿。 重新拥有肉身却是从伤害和痛苦的历练中开始,必须忍受人的痛苦才能激起人的力量。 秦浪因疼痛而出一声暴吼,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为了提振自身的勇气。 林逸风的脑袋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秦浪的左拳被对方坚硬的下颌骨反震得剧痛,新生的皮肉,重建的骨骼,一切都变得如此敏感,尤其是对疼痛。 忍住疼痛,接连两拳击中林逸风的咽喉,拳快如闪电,已经越了自身的想象,在秦浪的快攻击下,林逸风只有被动挨打。 沈逸熊和另外一名死亡修士并没有加入他们的战团,两人从另一侧展开包抄,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白狐,仍然被三柄飞剑追杀的白狐雪舞。 已经死去林逸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秦浪的左拳四根指头都被震得痛彻骨髓,但是并不包括中指。 他的中指只是外皮有些疼痛,骨头没有感觉,一点都不痛,忽然想起桑老太说过要用白骨笔替换自己的中指和桡骨,秦浪看了看中指。 右手剑接连劈斩在林逸风的颈部伤口,将他的颈部劈开了一半,反震力让右手产生的疼痛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长剑,林逸风的右拳再度向秦浪的小腹击去。 秦浪灵活躲过他的一拳,忽然伸出左手抓向林逸风的面门,中指抠住了林逸风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用力,中指的指尖就绽放出绿色的光芒。 林逸风的身体突然僵在那里,仿佛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忘记了继续对秦浪动攻击,两只眼睛呆呆望着秦浪:“主人……” 已经化为秦浪身体一部分的白骨笔仍然拥有效力,并没有因为改变而损毁,秦浪惊喜过望,马上号施令。 “去,救她!” 三柄飞剑分从左中右射向白狐雪舞,沈逸熊和另外一名修士已经来到雪舞的身后。 雪舞走投无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露出绝望而惶恐的光芒。 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林逸风以惊人的度义无返顾地冲了上来,用他已经死亡的身躯为雪舞挡住三口飞剑。 三口飞剑几乎同时插入了他的身体,透体而出。 林逸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拔出属于自己的那柄剑,反手一剑,砍断了一名师弟的头颅,无头的尸颈部血液已经凝结,双手挥舞着摔倒在了地上,死而不僵,又试图爬起。 沈逸熊出野兽般的嚎叫,合身扑向林逸风,林逸风一剑捅入他的腹部,剑从沈逸熊的身体透过,剑锋从后方透出。 沈逸熊扬起右手抓住自己的宝剑,也是一剑捅进了林逸风的胸膛,两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拿起各自的利剑疯狂对砍着,血肉横飞。 雪舞被眼前互相残杀的疯狂局面吓住了,那无头的尸却偷偷抓起落在地上的剑。 没等他拿起,一只脚踩住了那把剑,秦浪双手抡起手中剑,全力一剑砍断了无头尸的手臂,催促吓呆的雪舞道:“快走!” 第五十九章 残魂夕照   数千颗血莲子同时向鬼匠射,鬼匠肖开壁不紧不慢地走在栈桥上,胜似闲庭信步,射向他的血莲子在距离他身体半尺左右的地方为无形的屏障阻挡,高行进的血莲子撞击在这无形屏障上顿时化为血色莲雾。   鬼匠一边走,一边吸收着这弥散的雪雾,深邃的双目也蒙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绿色的莲叶锁住栈桥,但是鬼匠每向前一步,密密匝匝形成绿色屏障的莲叶便在他的威压之下纷纷向两旁退避,重新现出一条通路。   栈桥的尽头,桑老太躬身趴伏在地面上,灰白色的头已经凌乱,高昂的头颅仍然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屈和倔强,双目深处却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些许的恐惧。   短短二十年,鬼匠肖开壁的修为竟然提升到了如此的地步,即便是他选择了魂修之道,也不至于提升如此迅。   鬼匠肖开壁轻声道:“技止此耳吗?”   桑老太点了点头道:“不到最后,鹿死谁手,未必可知!”   蓬!   栈桥从中断裂,一条青色巨蟒撞断栈桥,从水中露出头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猛然向鬼匠肖开壁吞去。   不退!   肖开壁身体竟迎着那蟒蛇的巨口飞了过去,化成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入蟒蛇的巨口。   只见巨蟒颈后破出一个血洞,巨蟒的鳞片宛如漫天花雨般炸裂开来,落得到处都是。   破洞而出的鬼匠肖开壁从空中笔直射向桑老太,右手捻指为剑,指尖黑色剑气凝结成一支黑色的利箭,直奔桑老太的眉心射去。   桑老太望着那支剑气凝成的利箭,竟然不知闪避。   噗!的一声,额骨被剑气洞穿。   桑老太的身体突然变得扁平如纸,轻飘飘落在倾斜的栈桥之上。   鬼匠肖开壁定睛望去,自己射中的只不过是一件破旧的棕色长袍罢了。   替身术!   桑老太的真身已经逃离,好一手金蝉脱壳的障眼法。鬼匠肖开壁身体原地拔起,瞬间升高到二十丈的空中,鸟爪般的手指在额头老树皮一样的肌肤上划过,额头顿时多出了一道血线。   鬼匠肖开壁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额头,大声喝道:“天目归命,持莲华,尊胜伏,华光普照,百妖显形!开!”   一只红白分明的血瞳之眼撑开他正在流血的额头显现出来,方圆十里内的任何妖气波动,根本无法逃不过他的血瞳之眼。   秦浪和雪舞已经逃到了昆吾洞前,一道灰影风驰电掣般从后方追赶着他们,雪舞转身望去,惊喜道:“姥姥!”   桑老太大吼道:“快走,不可回头,快!”   空中一道黑烟由远及近,从鬼匠肖开壁血色之瞳射出一道红光,直奔雪舞射去。   桑老太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从口中喷出一颗金色灵珠,在空中幻化成一面金色圆盾,挡住了那道血色红光。   雪舞含泪道:“姥姥!”那颗金色灵珠却是桑老太苦修千年,吸取日月精华结成的内丹,对妖族而言,这颗内丹的重要性甚至过了生命本身。   “走!”   秦浪抱起雪舞冲入昆吾洞,桑老太双目瞪得滚圆,眼角流出了两行血泪。   双手抵住那金色圆盾,用尽全力诵念道:“狐族之灵,照耀我心,狐族之魂,永存我身,昆吾庇佑,真宗永存!”她每念一句,就喷出一口鲜血。   鬼匠肖开壁从空中急坠而下,血瞳之眼射出的血色红光,随着他身体的降落力道不断增加。   内丹化成的金色圆盾金光在强压下也在不断增强。   鬼匠阴测测道:“老狐狸,为了一只和你毫无关系的小小白狐牺牲千年道行,赔上你的性命值得吗?”   桑老太沧桑的面孔上血泪纵横,她的髻早已散乱,山风吹起她灰白色的头,惨然道:“你们人类可以背信弃义,但是我们妖族永远不会,我是妖,可以赔上千年的道行,但是我不可赔掉妖族秉承的血性和骄傲……”   噗!   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金色圆盾,金色圆盾金光大盛,可惜只是刹那,马上就被来自血瞳之眼的血色红光彻底压制。   血气渗入到圆盾之中,圆盾从中心开始出现了十多条深红色放射状的扭曲裂缝,桑老太的身躯剧烈颤抖着。   鬼匠肖开壁已经来到她头顶五丈高度的地方,漠然俯视着脚下的桑老太,大吼道:“妖孽,还不现原形!”   金色圆盾在他的这声大喝之后碎裂。化成一颗颗金色的光粒,弥散在空气中。   桑老太的身躯化成了一只羸瘦的灰狐,奄奄一息,已经没有站立的力量,蜷伏在地面上,流血的双目仍然迸射出不屈的眼神。   鬼匠肖开壁轻声道:“何苦来哉?”   “你……不是肖开壁……”桑老太艰难道。   “一个人的外表只是皮囊,你即便修成了人形,也终究不是人,谁会在乎你现在的样子?谁会在乎你的生死?”   桑老太虚弱道:“你想杀雪舞……你……你……是为了……秋眉对不对……你要斩断她的心魔……你……”   鬼匠血色之瞳缓缓合拢,伸手为桑老太合上未曾闭合的双瞳,却没有留意到一粒萤火虫般大小的金光向昆吾洞飞去。   秦浪和雪舞冲入昆吾洞之后,身后就不停有落石掉落,却是桑老太在临终之前施展法术封住了昆吾洞的入口,虽然知道外人胆敢进入昆吾洞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为了保护雪舞的安全,桑老太还是选择这样做。   那道金光就是桑老太的残魂,金丹碎裂之后,一缕残魂飘入昆吾洞。   雪舞在身后停止落石之后,转身望去,只见出口已经被落石彻底封住,只怕再也见不到姥姥了,心中一酸,低声啜泣起来。   秦浪不知应当如何安慰她,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鬼匠肖开壁强大的实力,如果不是桑老太舍身为他们换取逃离的机会,恐怕他们也无法逃离鬼匠的追杀。   只是秦浪并不明白,雪舞究竟何处得罪了鬼匠,鬼匠要对她赶尽杀绝?   一点金光飞到雪舞的眼前,雪舞含泪抬起头来,看到那点金光在黑暗中分裂成为无数闪烁的金色光尘,光尘勾勒出一张慈祥的笑脸,正是桑老太。   “姥姥……”雪舞惊喜道。   桑老太的声音显得缥缈虚无。   “雪舞,从今天起,姥姥无法照顾你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   “姥姥……不要……我答应以后听您的话,我再也不去九幽峰了……”雪舞泣不成声。   “傻孩子,你听我说,我不是你的亲姥姥,我只是你娘亲的仆人,小姐对我有恩,我答应了她要照顾你修炼成人,可惜……我终于还是食言了,雪舞,你不可以继续留在九幽峰,甚至不可以留在驮龙山,昆吾洞内的地貌错综复杂,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就算闭着眼睛一样可以走出去,尽快离开这里,去陪都赤阳城,找桑竞天,他可以帮你。”   桑老太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秦浪,你欠我一个人情……”   秦浪道:“婆婆放心,我会倾尽所能护送雪舞去陪都赤阳,也会亲手把她交到桑竞天的手中。”   他欠桑老太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情,而是一条命,一具血莲重铸的鲜活肉身。   桑老太轻声叹了口气道:“希望我没有救错你,也希望雪舞没有看错你,你的那支白骨笔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若是我没看错,它应该叫深冥,我将它分成两截藏入你的桡骨和中指的第一骨节,也是为了帮你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放心吧,不会损坏的。”   “谢谢婆婆。”其实秦浪刚才在对付林逸风的时候已经现了这个秘密。   “你刚刚重新拥有了肉身,所以还不适应,但是你骨骼的强度和战斗力并未受到任何的影响,你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疼痛未必是坏事,疼痛可以激你的潜能,你本来的性情也会慢慢恢复,只是那骨笔乃是鬼域之物,虽然可以帮助你克敌制胜,可是也会对你的造成一些影响。” 第六十章 哥哥别过来 桑老太轮廓的光芒开始渐渐黯淡,如果不是心中牵挂着雪舞,这一缕残魂决计无法支持到现在。残魂夕照,消亡已经无可避免。 雪舞含泪道:“外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娘埋在什么地方?” 桑老太道:“桑竞天会告诉你……还有,那三颗七彩莲子,可助你修炼……你知道如何使用……人间险恶,你需要先……” 桑老太的声音再不可闻,金色残魂勾勒的轮廓从浓到淡,从淡到无,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雪舞失声痛哭,秦浪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安慰道:“桑婆婆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咱们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雪舞嗯了一声,此时感觉地面隐约在震动,秦浪道:“快走吧。”鬼匠肖开壁实力强大得可怕,最好在他追上之前远离这里。 千鸟渊。 荷塘内的荷叶已经完全枯萎,月影凄凉,枯荷满塘。 在荷塘边,七具支离破碎惨不忍睹的尸体排列在一起。 华云楼仔细检查了每一具弟子的尸体,随同他一起前来的潘玉奇充满悲愤道:“七师叔,那妖狐太狠了。” 华云楼沉道:“是谁最早现了他们的尸体?” “是我,因为他们七个没有按约定时间回归,所以我才带人来这里找他们,没想到……” 这其中沈逸熊是潘玉奇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达到三品境界的弟子,想不到居然死在了这里,潘玉奇心中惋惜无比。 “还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 潘玉奇摇了摇头:“七师叔,那老妖婆一定逃入了昆吾洞,我去昆吾洞口查看过,洞口已经被封上了。” 华云楼道:“没有宗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昆吾洞。” 其实宗主岳阳天也规定所有人不得擅入千鸟渊,只是这七人因何进入了千鸟渊?他们又是奉了何人的命令? 潘玉奇道:“师叔,肖护法已经传令所有四代弟子,在山下进行搜捕。” 华云楼皱了皱眉头,肖开壁最近几年一直都隐居在凝翠崖,潜心专研御灵渡甲之道,不知怎么突然对宗门内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这件事怎么这么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身为护法,肖开壁的确有这个权利。 “他们七个来千鸟渊,也是他的命令吗?” 潘玉奇尚未来得及回答,却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道:“谁给他们下得命令,难道你不清楚?” 鬼匠肖开壁宛如一朵黑云缓缓从空中飘落,夜风吹起他的黑袍,映衬着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孔,月光下更显得如同鬼魅一般。 潘玉奇此时拿出一块白玉牌递给华云楼道:“这是在林逸风的身上现的,他离开宗门之前,就是拿着您给他的令牌,说是奉了您的命令。” 华云楼内心震动,他的表面却依然风波不惊,接过那块白玉牌,一眼就看出,这白玉牌果真是自己的。 任何人出入宗门,必须要有白玉牌,白玉牌等于九幽宗的通行证,即便是宗门弟子,没有白玉牌也不可随便离开,潘玉奇的众生院就是往来九幽峰的第一道关。 鬼匠肖开壁道:“华先生送去凝翠崖的傀儡,也给了我一面白玉牌。” 他将一物向华云楼抛了过去,白玉牌缓缓飘向华云楼,均匀而缓慢,仿佛又一只无形的手承托着送了过去。 华云楼伸手接住,确认这白玉牌正是他当初给秦浪的那块,鬼匠肖开壁是在告诉他,林逸风身上的白玉牌和他无关。 “他们有没有说,来千鸟渊做什么?” 潘玉奇摇了摇头,宗门弟子外出完成任务,有许多都必须要保守秘密,他们没必要事事都向自己交代,他只负责检查他们有无合规的手续。 鬼匠肖开壁道:“我听说,那傀儡带着一只狐狸当着你的面跳了崖,看来你担心他们没死。” 华云楼听出肖开壁话里有话,平静望着肖开壁道:“肖先生是说,我安排了这次的任务?” 肖开壁道:“华先生送到凝翠崖的傀儡,损毁了祖师爷的衣冠冢,潜入墓穴,华先生可否告知我他们的来历?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一定要将他送来凝翠崖?” 华云楼抬头望着空中皎洁的明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我没必要向你解释。” 雪舞忍住悲伤,带着秦浪在如同迷宫的昆吾洞内穿行,在黑暗中摸索了六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另外一个出口。 这里是九幽峰的北麓,已经远离了千鸟渊,出口处被一面瀑布笼罩,那瀑布从山上飞流直下,冲击到下方的水潭,出宛如雷鸣般的巨响。 月光透过瀑布透射进来,瀑布在月光的映射下白茫茫一片。 他们来到洞口的边缘向下望去,只见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下方水潭还有近十丈的距离,水流湍急,不知下方水深几许,跳下去会不会受伤 秦浪道:“雪舞,我先跳下去探路,如果没事,你再跳下去。” 雪舞摇了摇头道:“哥哥,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要跳一起跳。”她本来还想说要死一起死,可话到唇边又觉得有些不吉利。 秦浪望着雪舞仍然泛着泪光的眼眸,从心底深处生出相依为命的感觉,他点了点头,抱起雪舞从洞口跳了下去。 瀑布的水流冲击着身体,让他们的下坠加了不少,很快他们就落入了水潭中,水潭的水很冷,很清,皎洁的月光一直照到水潭的底部,一只只粉红色半透明的生灵游荡在水中,宛如春风中飘扬的粉色花瓣,又散着忽明忽暗的光芒,将水潭内装点得难以言喻的美丽。 落水的刹那,从高处冲下宛如银龙般的瀑布将他们分开,秦浪看到水底一个白色的影子,慌忙向水潭深处潜去。 等他靠近却现那只是一块白色的石块,秦浪慌忙上浮,他的头冒出水面,呼吸了一口带着乳白色夜雾的空气,看到水面上并无雪舞的影子,周围生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空气中弥散着清雅的香气。 秦浪环视四周并未现雪舞,低头望向水潭,月光将整个水潭照得清澈通透,水底好像也没有雪舞的身影,正在秦浪焦急之时,忽然听到花丛中传来雪舞怯怯的声音。 “哥哥!” 秦浪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银少女躲在花丛中,亮银色的头还在滴着水珠,未经雕琢却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俏脸肌肤细腻白嫩,弯弯秀眉下,一双海水般深蓝的眼睛有些忐忑有些害羞的望着自己,白嫩的肩头有小半露出在花丛外,她将身体藏在花丛中。 秦浪愣住了,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咳嗽了两声,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躲在花丛中的美丽少女就是雪舞,刚才他们从瀑布上跳下来的时候,雪舞还是白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美丽少女。 秦浪游到岸边,湿淋淋从水潭中爬了上去,准备走向雪舞,雪舞却道:“哥哥,别过来,我……我没穿衣服……” 第六十一章 逃离 秦浪一怔,这才明白雪舞躲在花丛中的原因,他点了点头,脱下湿淋淋的外袍向花丛中扔了过去。 雪舞伸出手臂,雪白的手臂比皎洁的月光还要耀眼,秦浪慌忙转过身去,眼角的余光还是被她的肌肤闪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雪舞走出花丛牵了牵他的衣袖,秦浪转过身,近距离看着这美艳不可方物的雪舞。 化为人形的雪舞美丽中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媚,可这种妖媚并非人类充满世俗的风尘味,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动人风姿,蓝色的美眸纯净得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雪舞穿着他的长袍,露出两截雪白粉嫩的小腿,粉嫩的脚丫有些拘谨地并在一起,怯生生道:“哥哥,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秦浪摇了摇头:“怎么会?”应该是惊艳吧。 妖族的美丽和人类的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望着雪舞的目光忽然一热,内心中产生了一丝邪念,秦浪慌忙转过身去,暗叫罪过,自己怎么可以对单纯的雪舞产生这样的想法? 也许是恢复肉体的缘故,所以才变得格外敏感,深深吸了一口气,摒弃心中的杂念,让内心和身体悄悄软化下来。 秦浪看到布满山石的地面,准备将自己的草鞋脱下来给她穿上,雪舞却说不用,她没有秦浪想象中的柔弱。 他们不敢在这里做过多停留,朝着远离九幽峰的方向走去。 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他们总算就要离开九幽峰的范围,因为桑婆婆的逝去,雪舞情绪低落,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只是默默跟在秦浪的身后。 秦浪知道她心中难过,也没有急于开导她,给她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让她默默接受这个悲伤的现实,时间是愈合伤口最好的办法,一切总会慢慢好起来。 桑婆婆为他重建肉身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他要护送雪舞前往大雍的陪都赤阳。 秦浪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桑婆婆的遗愿,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如此明确的目标,现在摆在面前的要人物就是尽快逃离九幽宗的控制领域。 秦浪展开右臂拦住神情恍惚的雪舞,拉她在树丛中潜藏了起来,前方隐约传来人声,虽然就快走出九幽峰的地带,可这附近仍然是九幽宗的势力范围。 透过树丛枝叶的间隙向前方望去,却见十多名九幽宗弟子正牵着两只黑色猎犬在林中搜索。 七名九幽宗四代弟子惨死在千鸟渊的事情引了宗门上下震动,现在九幽宗几乎出动了全部三代和四代弟子,在整个九幽峰山下扩大范围搜索白狐和秦浪。 雪舞附在秦浪耳边小声道:“牛鼻犬……”她有些害怕,两只牛鼻犬本身的攻击力并不强大,但是它们的嗅觉极好,妖族因为自身妖气的缘故很难逃脱它们的追踪。 秦浪抬起左手的中指,在右手的掌心内迅画了一个定身符,指尖接触到自己掌心的刹那,亮起了绿色的光芒,画好之后,绿色的光芒又随即隐去,现白骨笔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之后,使用比过去更加随心所欲,大概是因为任何时候都能够得到自身鲜血滋养的缘故。 雪舞看到那群人已经进入了树林,心中越紧张了,抓住秦浪的手臂,眨了眨蓝色的双眸,意思是抓紧时间逃走。 秦浪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紧张,希望那群人不会现他们。 两只牛鼻犬的耳朵突然竖立起来,长得有些夸张的鼻子不停翕动,鼻孔来回收缩,牵狗的那名修士道:“五师兄,好像有现呢。” 被称为五师兄的却是众生院的管事劳逸平,劳逸平挥了挥手,示意那修士放开猎犬,让它们自行搜寻目标。 秦浪感觉有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身上,伸手一摸,却是一条毛茸茸的尾巴,雪舞过于紧张,一不小心将尾巴露了出来,看到秦浪抓住自己的长尾,雪舞羞得俏脸通红,知道秦浪并非有意,也就没吭声。 秦浪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放开雪舞的长尾。 雪舞迅将尾巴收回长袍之中。 牛鼻犬同时出吠叫,不约而同向他们的藏身处冲了过来,秦浪暗叫不妙,终于还是暴露了,本来他并不想和对方生遭遇战。 从藏身处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扬起右手,掌心朝向那两头牛鼻犬:“定!” 两头牛鼻犬顿时被定格在树丛之中。 十多名弟子已经随同牛鼻犬冲入树林中,这些弟子多半都是刚刚入门,最高级别也不过是二品灵士,可秦浪刚刚才肉身重生,雪舞也化成人形不久,两人对自己目前的身躯都有些陌生,没有达到最佳状态,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所以秦浪一出手就竭尽全力,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定!定!定! 秦浪利用定身咒成功定住十三名弟子,那群弟子中了定身咒之后一个个宛如泥塑,他向身后摆了摆手,示意雪舞暂时不要出来。 从劳逸平的腰间抽出长剑,手起剑落,将两头牛鼻犬的脑袋齐根砍了下来。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掉,斩草除根方能守住他和雪舞在附近出现的秘密。 秦浪来到劳逸平面前打量着这厮,血肉重生之后,秦浪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劳逸平已经不认识他,看到这么多人他偏偏选中了自己,心中惊恐万分,刚刚目睹秦浪毫不犹豫地杀死两头牛鼻犬,现在自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秦浪英俊的面孔上充满杀气,他举起染血的长剑,准备大开杀戒之时,忽然听到林中传来雪舞的声音:“哥哥……” 雪舞的这声呼喊让秦浪心中沸腾的杀念冷却了下来,奇怪,为什么心中的杀念如此强烈?眼前这些虽然是九幽宗的弟子,可他们罪不至死,为何自己先想到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桑婆婆好像说过,白骨笔也会对自己造成影响,难道这心中的杀意和邪念就是白骨笔带给自己的? 若非雪舞的这声呼喊,秦浪已经杀了劳逸平,强行抑制住杀人的冲动。 没时间多想,秦浪上上下下打量了劳逸平一遍之后,判断出这厮跟自己的身材相仿,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除了底裤,全都扒下,然后换在了自己身上。 又选了一个身材和雪舞相仿的弟子将他的衣服扒下,扔给藏身在树丛中的雪舞。 趁着雪舞换衣服之前,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弟子身上的衣服扒了一遍,从中搜罗出一些金叶子和银两,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这些弟子不知费了多少辛苦才攒下一些私房钱,全都被他搜刮一空,心中暗暗叫苦,同时还有些担心,希望这厮不要谋财害命才好。 秦浪扒光他们的衣服,利用从他们身上找到的火镰引燃,将一堆衣服烧成灰烬。就算他们解除了定身状态,光着屁股也不好继续追赶。 雪舞已经换好衣服,整理好髻,将银塞在帽子里,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俊俏的小书生。 两人穿戴齐整,尽快下山,这些中了定身咒的修士通常会在六个时辰之后才能恢复自由,六个时辰已经足够他们逃出去了。 两人顺利下了山,用搜刮到的银两在山下市集买了两匹马,直奔东北方向驰骋而去,因为担心修士追击,中途也不敢停留,披星戴月赶了一夜的路。 第六十二章 吃鸡 翌日清晨,他们已经顺利抵达了江源府,秦浪在骷髅之身的时候感觉不到疲惫,可肉身重生之后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利用七彩血莲的花瓣重生,但毕竟已经是真实的血肉,血肉之躯就会有疲惫感。 雪舞也有些累了,两匹马本来也不是什么千里良驹,明显已经迈不动步子,此地距离驮龙山已经有三百多里,按理说已经远离了九幽宗的控制范围,秦浪决定在江源府暂时休整一天。 从这里有两种途径前往陪都赤阳,可以继续选择6路也可以选择乘船,沿着白龙江顺流而下。 江源府是西海洲的府,也是洲内最大的城市,人口众多,百业兴隆,秦浪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但还是头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 两人选择在东城的悦来客栈住下,当地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入住之时并没有受到任何刁难。 考虑到雪舞如今已经是女儿之身,毕竟男女有别,秦浪就要了两间相邻的房间,起居也方便一些。 两人各自回房,秦浪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铜镜观察着镜中的自己,这还是他自从肉身重生以来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子,此前只是利用水面倒影看了个大概。 还是自己这张脸耐看,怎么看怎么好看,一边看一边摸,都有些自恋了,谁说残缺是一种美?人尤其是男人,齐齐整硬邦邦的才是美。 九幽宗的弟子服是不能穿了,一身白袍太扎眼,刚才来客栈的途中就在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 客栈自带温泉,秦浪睡醒后去大池子舒舒服服泡了个澡,里里外外换了身新衣服。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从女汤出来的雪舞,她也换上了一袭黄裙,头居然变成了黑色,虽然还是那么漂亮,可秦浪第一眼没敢认,只是抱着欣赏美女的态度看了一眼,雪舞主动招呼了他一声,这才反应了过来。 秦浪惊喜道:“你的头……” 雪舞小声道:“染得。” 秦浪点了点头,的确雪舞原本银色的长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目光不由自主从雪舞的俏脸滑落到她的胸前,想不到小雪舞的身材居然如此傲人。 雪舞察觉到他目光的异常,俏脸一红,要过秦浪的脏衣服帮他洗了。 秦浪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完全表现得像个热血冲动的青春期少年,是肉体重生的原因?还是白骨笔产生的影响呢? 应当是拥有肉体之后同时恢复了欲望,荷尔蒙报复性反弹得缘故。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感觉腹中空空,出门看到雪舞刚好也从房内出来,柔声道:“哥哥,我正想去找你呢。” 秦浪道:“饿不饿?” 雪舞点了点头。 秦浪拍了拍鼓鼓的荷包,要说他们也算幸运,九幽宗的弟子身上私房钱可真不少,初步估算,足够他们前往赤阳的路费了。 秦浪找路人打听了一下,就在这条街上有一家名为天香居的酒馆,生意极好,按照路人的指点来到天香居,虽然过了午饭的时间,可酒馆里生意依然火爆,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秦浪拿起菜单递给了雪舞。 雪舞摇了摇头,又推给了秦浪,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下馆子,她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秦浪翻看了一下菜单:“鸡?”印象中感觉狐狸喜欢吃鸡。 雪舞小声道:“吃过……”咬了咬嘴唇,补充道:“毛太多了。” 秦浪差点没被茶呛着,这才想起雪舞的原形是一只小狐狸,笑道:“放心吧,厨师会处理干净。” 雪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俏脸红扑扑的,低下头有些忸怩地玩着手指。 秦浪点了四样菜,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总得正式一些,也不敢喝酒,先试着喝了点鸡汤。 其实此前已经喝过茶了,还撒了泡尿,无法形容再次站着小便的激动感,如果不是有他这样的经历,谁能想象一个成年男人居然会被自己的一泡尿感动。 口鼻舌完全恢复了嗅觉和味觉的功能,毕竟是新生的肠胃,秦浪目前还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福消受这些美食。 雪舞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去夹鸡肉,明显不熟练,一连几次都没成功。 秦浪帮她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笑道:“你可以用手。” 雪舞有些难为情地皱起了鼻子,娇憨可爱,还是坚持使用筷子,她必须要尽快适应人族的生活习惯。 主动用勺子帮秦浪盛了一碗鸡汤,看到秦浪只喝汤不吃菜,好奇道:“哥哥,你为何不吃菜?” 秦浪低声告诉她原因,他是担心肠胃适应不了太油腻的东西。 果不其然一会儿肚子就不舒服了,秦浪让雪舞先吃着,起身去了茅房。 虽然闹肚子,可秦浪心里是欣慰的,这才是一个正常人,想起桑老太告诉他的七年大限,瞬间产生了一些危机感,不过稍闪即逝。 换个角度看待这件事,自己已经多了七年生命,至少可以在这七年内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经历了那段黑暗的骷髅岁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回到雪舞身边,看到雪舞面前的鸡腿已经不见了,骨头都没剩下,雪舞正在对付鸡头,一口咬下,牙口真好,将骨头轻松咬碎,声音有点大,还好周围无人关注。 看到秦浪目瞪口呆的样子,雪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囫囵把鸡头给咽了下去。 “好吃吗?” 雪舞点了点头,耳朵都羞红了。 秦浪吃了点素菜,点了一碗清粥,菜基本上都被雪舞吃了,包括一整只鸡,意识到吃骨头很不淑女,雪舞开始把骨头剔除,她很聪明,筷子已经运用得非常娴熟了。 这顿饭一共才花去了半两银子,比起甲东镇的高消费,这里的衣食住行简直是太亲民了。 雪舞吃得非常满意,离开酒馆的时候小声道:“哥哥,以后我再也不吃生食了。” 秦浪笑了起来,很正常,只要尝过烹饪的美味,自然不再惦记茹毛饮血的生活方式。 雪舞以为他是在笑自己,有些难为情道:“是不是我的吃相太不雅了?以后我会改正的。” 秦浪摇了摇头道:“其实烹饪方法千变万化,生食也很美味,有机会我请你吃刺身。” “刺身?”雪舞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可能听说过。 途径舞墨书坊的时候,他们走了进去,秦浪想买一本地图,雪舞也挑了几本书,包括一本《淑女必读》。 店老板是一对姓何的老年夫妇,结账的时候何婆婆好心提醒秦浪道:“公子,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么漂亮的姑娘家尽量还是不要出来抛头露面的好。” 秦浪心说这位老婆婆还真是封建,看来这是个女孩子未出阁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年代。 雪舞好奇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吗?城里有个出了名的恶霸任甲光,整天欺男霸女,这江源府的姑娘不知被他祸害了多少个,他手下有一群爪牙,为虎作伥,无恶不做,谁家的闺女漂亮,哪儿有美女出现,马上消息就能传到他耳朵里,你们去街上看看,哪有好人家的闺女敢出门。” 秦浪想了想,在江源府好像的确没见过多少美女,本来还以为是因为雪舞在身边对比的缘故,原来事出有因。 “官府不管吗?” 何婆婆叹了口气,往门外看了看方才压低声音道:“他爹就是本洲郡守任枭城,谁敢动他?此人势力庞大,手下高手如云……”此时又有顾客进来,她马上停下,语重心长道:“总之,你们初来乍到还是多加小心。” 秦浪和雪舞向老婆婆道了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只是途经这里没必要招惹麻烦,秦浪陪着雪舞买了些胭脂水粉就回去了。 第六十三章 不留活口 两人晚上也没出门,就在店里随便吃了点。 商量了一下,决定明晨去码头乘客船顺江而下,至少目前没有看到九幽宗的弟子在附近出现,兴许他们已经放弃了追捕。 秦浪不认为他们两个是什么重要人物,能够引起九幽宗满门出动。 两人正在看地图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雪舞起身开门,门刚一打开,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捕快就气势汹汹冲了进来。 雪舞惊呼道:“你们干什么?” 满脸虬须的捕头凶神恶煞般盯住了秦浪,一挥手,一群人将秦浪围在中心。 有人将铁链往秦浪脖子上套去,被秦浪向后躲开,雪舞愤怒地冲了过来想护住秦浪,那名捕头抽刀架在她的颈部。 “我乃江源府捕头洪金石,前来缉拿采花大盗姬从良,任何人胆敢执行公务,以同罪论处。” 雪舞怒道:“你们找错人了,哥哥叫秦浪,根本不是姬从良。” 秦浪却意识到这群人恐怕不是摸错门找错人那么简单,想起此前书坊何婆婆的提醒,秦浪不得不提起警惕,难道这群捕快和恶霸任甲光有关。 捕头洪金石将手中的嫌犯画像展开,雪舞定睛望去,那画像上画得压根就是一个陌生人。 “一点都不像!你们找错人了。” 七名捕快同时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秦浪并不吃惊,更证明这群人有备而来,嫌犯画像还不简单,随便找个画师画上一张就是,指鹿为马,看来他们两人早就被盯上了,不过这画像也太敷衍了吧。 拿铁链的捕快又往他身边凑,想将他拿下,秦浪道:“把刀放下,我可以跟你们走一趟,可我不是姬从良,更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采花大盗。” 洪金石将刀从雪舞的脖子上移开,近距离看着雪舞,更觉得她美若天仙,心中暗自感叹,难怪衙内要辛苦布局,可惜了这小子,可惜了这美女。 秦浪向雪舞道:“雪舞,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随同他们去去就来。”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秦浪摇了摇头道:“你留下,等我回来,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他已经识破了对方的奸计,心中已经动了杀念,但是不能选择在人来人往的客栈下手,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却知道这里弱肉强食,缺少法制,如果你不够强硬,不够冷血,就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雪舞看到秦浪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浪道:“走吧,我就不信这江源府没有说理的地方。” 秦浪在七名捕快的押解下离开了客栈,临行之前向雪舞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敢欺负你,不用客气。”悄悄使了个眼色,让雪舞马上准备离开。 雪舞等他们出门之后,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虽然没有和秦浪交流,却知道这里无法呆下去了。 迅收拾好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身穿儒衫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笑道:“这位姑娘是否想救你的哥哥?” 雪舞警惕道:“你是谁?” 那中年人一脸奸笑道:“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一个掮客,专门帮人打点官司,你哥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根本就不是姬从良!” 中年人笑道:“你说了不顶用,衙内说是,他就是。” 这厮其实是任甲光的门客钱开隆,因为口才伶俐,专门负责谈判,今晚是他们惯用的套路,软硬兼施,先捏造一个罪名将秦浪绑了,然后以秦浪的性命作为要挟,威逼雪舞就范,这种方法屡试不爽,多少女孩子为了解救亲人性命不得不选择屈服。 雪舞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场祸事还真是自己惹出来的。 雪舞没时间跟钱开隆废话,冷笑道:“如此说来,是你们栽赃陷害,诬陷我哥哥?” 钱开隆道:“其实也是为了姑娘的终身幸福着想,难道你不想嫁入名门望族,从此朱门绣户,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享受一生?” 雪舞向他走了一步道:“先生可否说得再明白一些。” 钱开隆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嫁给衙内做妾……” 冷不防雪舞抽出把匕。 噗!的一刀就刺入钱开隆的胸膛,这一刀正扎在钱开隆的心口,钱开隆连声音都未出,就被雪舞杀死,雪舞冰蓝色的美眸迸射出凛凛寒光:“去死吧!” 这世上的人心果然险恶,姥姥说过,对坏人绝不可有丝毫的慈悲心。哥哥说过,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想欺负自己不用客气。 秦浪慢吞吞地走,这群捕快专挑冷僻的路线走,秦浪在掌心已经悄悄画好了定身咒,感觉周围已经没人,正是动手之机。 捕头洪金石使了个眼色,一名捕快撤去了秦浪颈上的铁链。 秦浪有些不解,洪金石道:“别愣着了,赶紧逃吧!” 秦浪留意到他的右手藏在背后,心中明白,这些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把自己活着带回去审问,从一开始就动了杀念。 他们根本就是要制造畏罪潜逃的假象,自己一逃,这群捕快就会一拥而上攻击自己,心中暗叹这个世界的混乱,人心险恶,为了一己私欲动辄杀人,颠倒黑白,为虎作伥,这些人全都该死。 秦浪微笑道:“你背后是什么?” 捕头洪金石被他识破奸计,呵呵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右手从后方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弩机,弩箭已经在弦,冷冷道:“跑啊,我数到十。” “一!” “二!” “三” 秦浪扬起了右掌,掌心处一个绿色的定身符闪烁着光芒,今天要杀尽这帮恶徒。 “噗!” 一支羽箭从后方飞来,射入洪金石的脖子,染血的镞尖从他的咽喉钻了出来。却是雪舞追踪而至,这把弩机是她从钱开隆的身上现,看到洪金石用弩机瞄准了秦浪,雪舞果断出手,决不能让哥哥遇到危险。 秦浪接连将几名捕快定住,抽出洪金石的腰刀,毫不犹豫地捅入他们的胸膛,配合雪舞干脆利落地将剩下的六名捕快全都干掉,杀掉这七人并不可惜。 是他们对自己先生出杀念,如果遇到得只是一个普通人,此刻恐怕已经全都遭遇了毒手。杀一人也是杀,杀七人也是杀,必须斩除后患,不留活口。 雪舞向秦浪跑了过来:“哥哥,你没事吧?” 秦浪点了点头,将尸体逐一拖到阴暗的角落,把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他意识到自己对杀人变得越来越没感觉,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此时看到七点萤火虫一样的蓝光飞向自己,没入他的左手中指,白骨笔吸取了七名捕快的魂魄之力,吸魂纳魄是骨笔最基本的功能,吸入的魂魄之力就储存在骨笔之中。 随着吸纳魂魄之力的增多,骨笔的能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强大。 没工夫研究这其中的奥妙,秦浪向雪舞道:“东西收拾好了?” 雪舞点了点头。 “走!”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一刻,江源府每天在酉时三刻关城门,没有通行证,他们是不可能离开,毕竟没有穿墙的本领。 接连杀了八名官府中人,今晚肯定不太平,等官府现这件事,应该就会展开全城搜捕,局势肯定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雪舞开始有些后悔,不该杀那么多人,现在事情肯定要闹得满城风雨,可如果不杀他们,两人的行踪恐怕会暴露得更快,很多时候是由不得他们选择的。 秦浪道:“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吧。” 第六十四章 血气方刚   两人来到码头附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尽快离开江源府的机会,这里已经不适合继续逗留下去。   虽然已经是夜晚,可码头周围的集市仍然灯火通明,江源府的港口是白龙江上游规模最为庞大的,这里云集各方客商,因为人多,自然各种产业随之兴盛。   酒楼、客栈、赌场、青楼、当铺、钱庄,各式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如果不是心中有事,他们必然要好好游览一番。   码头上有不少货船正在连夜装货,秦浪选了其中的一艘,来到那名正在填写货物清单的账房身边,笑道:“先生,这船什么时候走啊?”   “明晨卯时。”   “去什么地方?”   “安城!”   秦浪笑道:“这么巧啊,我们也想去安城。”   雪舞心说他们不是要去赤阳城吗,怎么变成了安城,不过马上就明白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江源府,至于去什么地方并不重要。   那账房抬起头来,听话听音,顿时知道了秦浪的意思:“怎么?想搭船?”   秦浪笑眯眯点了点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账房看了雪舞一眼:“两个人?夫妻?”   雪舞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秦浪道:“兄妹!”   账房一脸狡黠地笑道:“别骗我,私奔吧!”   秦浪心中暗叹,当初在甲东镇他和白玉宫在一起的时候,人家就认为是私奔,现在换了雪舞,自己也恢复了原貌,别人认为还是私奔?究竟是自己长了一张私奔脸,还是这世界私奔的男女太多?   “每人二十两,不还价。”账房开出的私奔价可真不低,不过急于离开江源府的秦浪也不在乎了。   “成交!”   秦浪正准备付钱的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师弟,是你!”   秦浪心中一怔,转身望去,却见一个胖修士骑着一头小毛驴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却是在九幽宗众生院遇到的古谐非。   秦浪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古谐非一心想踏入九幽宗的门槛,现在遇到了他们两个,刚好是他立功的时候,不过自己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和古谐非遇到自己时的那身甲障完全不同,按理说他应该认不出自己,只是他缘何称呼自己为师弟?   雪舞更怕,赶紧躲在了秦浪身后,小声道:“哥哥,他是九幽宗的人。”过去在九幽宗众生院的时候,雪舞也见到过古谐非。   秦浪让雪舞不用惊慌,既然遇上了,反正也躲不过去,坦然向古谐非走了过去。   古谐非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不想死的话跟我来。”   此时远处有一队捕快向码头赶来。   他们跟着古谐非沿着白龙江往上游走,大概走了二里多地,进入了江边的龙神庙,此庙供奉得是白龙江的护江白龙神。   古谐非将庙门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好重的妖气!”   古谐非一双小眼睛锁定在雪舞的身上,同时他背后的桃木剑自动抽离了剑鞘。   秦浪赶紧将雪舞护在身后:“你不得伤害她。”古谐非果然抱有目的,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这死胖子居然这么狡猾,真是该死!   古谐非冷笑道:“你这肉眼凡胎的小子被这狐狸迷得神魂颠倒,七名捕快加上悦来客栈死的那个一共是八条人命,我救得是人,可不是妖,起开,别耽误我捉妖!”   他将两人引到这里,目的可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是码头人口众多,万一捉妖造成混乱,可能会牺牲无辜性命,所以才设计将两人哄到龙神庙,准备在这里下手。   桃木剑虚浮在空中,剑锋指向雪舞,蓄势待。   秦浪道:“都不知道你说什么?”又没抓到他现场行凶,当然不会承认。   雪舞道:“他们全都是恶贯满盈的坏人,死有余辜。”终究还是涉世不深,一句话就暴露了。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由不得秦浪不认,大声道:“你是非不分,好坏不辨,那些人全都是我杀的,和她无关。”   古谐非呵呵笑道:“好一句死有余辜,小子,你还不迷途知返,妖族的本性冷血残忍,你千万不要被她的表面魅惑,她之所以接近你,还不是贪图你的元阳……”   雪舞红着脸道:“你胡说。”   秦浪道:“古谐非,你敢动她一根头,我要了你的命。”心中再度浮现出凛凛杀机,如果逼不得已不排除将古谐非杀人灭口,连他自己都开始意识到最近杀气有点重。   古谐非听他竟然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怔,他不知这年轻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愕然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名字的。”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在九幽宗众生院呆了三十年,你还懂得穿墙术。”   古谐非倒吸了一口冷气,上上下下打量着秦浪,从秦浪的话中,他猜到了秦浪的身份。   一双小眼睛浮动着淡淡的金光,这是辨骨术,透过皮肉观看对方的骨相,利用这种法术可以轻易识破甲障之术,也能用来辨认普通的易容和化形。   秦浪护住雪舞,目光始终盯住那空中的桃木剑,生怕古谐非抓住机会动偷袭,这死胖子狡猾得很。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秦浪,原来是你,厉害啊,这身甲障更是巧夺天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秦浪脸上闪电般摸了一把,感觉看不透这身甲障,所以只能用手摸来证实一下。   秦浪被他突如其来占了便宜,吃了一惊,古谐非更是大吃一惊,咚咚咚倒退了几步:“你……是活人……”   他和秦浪分别并没有多久,这小子竟然重新变成了血肉之躯,白骨生肌,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分开的这几天内,此子必有奇遇,重铸肉身,厉害了!   秦浪的震惊不在古谐非之下,这胖修士出手太快了,被他摸脸都没来及做出反应,如果他刚才对自己下狠手,此时已经得手了。   此时外面传来嘭嘭嘭的砸门声。   古谐非指了指大殿中的龙神塑像,示意他们先躲进去。   秦浪和雪舞来到塑像后面,塑像的基座底部有个大窟窿,刚好可以钻进去,两人先后钻到了塑像的肚子里,古谐非伸手一指,那窟窿瞬间封闭,看上去完好无损,其实只是个障眼法,用来临时伪装。   四名捕快来到了龙神庙搜查。   古谐非懒洋洋靠在神像的基座下。   一名捕快来到他面前问道:“胖子,有没有见过一对俊俏的年轻男女?”   古谐非摇了摇头道:“这庙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   秦浪和雪舞藏身在龙王像中,里面空间狭小,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紧贴在了一起,耳鬓厮磨,雪舞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秦浪心跳得剧烈,还以为他害怕,伸手抓住秦浪的手,想通过这种方式帮助他镇静下来。   秦浪怀中贴着一具青春美好的娇躯,如此接近的距离,血气方刚的身体难免产生了反应,没有逃避反而向雪舞贴紧了一些。   雪舞感觉到有些异常,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什么,如同被蛇咬了一样赶紧将手缩了回去,肘部一下撞在了龙王像的内壁上,出咚!的一声响。   听到这响声,两人都意识到坏了。   四名捕快也听到了这声响,循声望去,古谐非咳嗽了一声,将脑袋向后撞在神像上,试图将刚才的声音掩饰过去。   四名捕快走向神像,围绕神像转了一圈,没看出破绽,其中一人还特地将耳朵贴在塑像上听了听。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里面出的。”一双双狐疑的眼睛盯住了古谐非。   秦浪和雪舞莫名紧张,如果暴露了,只能放手一搏。 第六十五章 大意了 “起来!”一名捕快指着古谐非命令道。 古谐非道:“几位官爷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把人藏起来了吗?”打了个哈欠,挪动着臃肿的身体慢吞吞站了起来。 四名捕快看到他遮住的地方也是完完整整并无孔洞,再加上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才打消了怀疑,威胁古谐非若是知情不报就抓他下狱。 古谐非嬉皮笑脸,连连点头,等到那捕快离开之后,他去大门外偷偷看了看,确信所有的捕快都走了,这才回去挥袖一拂,神像上的那个窟窿再度显现出来,拍了拍神像道:“可以出来了。” 先爬出来的是蓬头垢面的秦浪,同样蓬头垢面满脸通红的雪舞跟在他身后爬了出来。 古谐非道:“你们在里面没干什么坏事吧?” 雪舞红着脸啐道:“你胡说什么?”心中忍不住想着刚才生的事情,哥哥的元阳还真是旺盛。 秦浪脸皮烧,雪舞该不会认为自己故意占她便宜吧,只怪自己的身体太诚实。 不过他对古谐非仍然充满警惕,刚才古谐非还气势汹汹要对付雪舞呢,看到古谐非已经收起了桃木剑,应该是暂时放弃了捉妖的打算。 秦浪和古谐非相识于众生院,虽然是匆匆一晤,但是对此人的印象还算不错,从古谐非提醒他离开众生院那件事就能够看出此人本性并不坏。 古谐非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秦浪将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古谐非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听完之后感叹道:“如此说来,那些捕快的确该杀。” 秦浪向他抱了抱拳道:“刚才多谢古先生相救,我们惹下祸端,不想连累先生,就此告辞。”趁着古谐非没有再起捉妖之心,打算赶紧带着雪舞走人。 雪舞抓住秦浪的手跟着他向庙门外走去。 方才走了几步,却听身后古谐非道:“站住!” 秦浪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叹,如果古谐非坚持对雪舞出手,那么自己只好和他性命相博了。 转过身,已经重新换成了笑脸:“古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悄悄寻找着动手的机会,为了保护雪舞,就算多杀一个也不介意,可胖修士也不是什么坏人,还是先用定身术。 古谐非道:“九幽宗的七名四代弟子也是你们杀死的吧?” 生在九幽宗的血案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向来关注九幽宗消息的古谐非不可能不知道。 秦浪的内心再度紧张了起来,古谐非为了拜入九幽宗门下,在众生院苦熬了三十年,此人缺少修道的天份,但是如果能够抓住他们两个,岂不是为九幽宗立下大功一件?到时候就能顺利进入九幽宗。 雪舞道:“不是我们。” 秦浪忽然扬起了右掌:“定!” 他终于还是决定出手了,先下手为强,对古谐非使用定身咒,不想伤害这胖修士,更不想古谐非伤害雪舞。 古谐非望着秦浪掌心绿光闪烁的定身符,双目中泛起金色光华,一双不甚大的眼睛呈现出定身符清晰的倒影,绿色的定身符闪烁着光芒从他的瞳孔中反射出去,秦浪的嘴巴都未来得及闭上就被定住。 雪舞也是如此,抓着秦浪的手腕僵在了那里。 符光返照,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道家法术。 古谐非利用瞳孔将秦浪的定身符反射了回去,两只瞳孔一只对付秦浪,一只对付雪舞。 秦浪这次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非但没有将古谐非定住,反而把他和雪舞给定住了。 古谐非望着宛如木雕般的他们,嘿嘿笑了起来:“小子,够阴险的,居然想定住我?我古谐非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在阴沟里翻船?” 秦浪的嘴巴微微张着,目前这种状态保持一会儿就浑身肌肉酸了。 古谐非又在他胸上摸了一把,确信这货身上是真实的血肉,实在是想不通,短短几天怎么会生这么大的变化,这小子究竟得到了怎样的造化? 秦浪被这胖修士摸得内心毛,这货该不是取向有问题吧?一会儿功夫已经摸自己两次了,不是轻描淡水,是把把到肉的那种摸,摸得同时还捏了捏。 古谐非的目光转移到了雪舞的身上,雪舞内心顿时紧张起来,这死胖子,若是敢摸自己这里,就剁了他的手,刚才好像哥哥也摸自己了,想想还有点害羞,他肯定是无意。 不过古谐非只是看看,并没有对雪舞下手,伸出又短又粗的手指在秦浪的脖子上点了一下,秦浪顿时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放开我。” 古谐非啧啧有声道:“你这么厉害,自己帮自己解咒啊?我现在只要出去喊一声,马上官府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到时候嘿嘿……” 秦浪见到状况不妙,赶紧一连串彩虹屁:“古先生,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是非分明忠厚正直的君子,为虎作伥的事情你才不屑于去做。” 古谐非笑眯眯摇了摇头道:“我这个人是个忠厚正直的君子不假,可我也不会做以德报怨的事情,我古谐非自少年就立志要捉尽天下妖孽,志向坚如磐石不可转移。”他反手将桃木剑缓缓抽了出来,剑尖指向雪舞。 秦浪顿时紧张了起来,都怪自己,居然蠢到把自己给定住了,雪舞也被自己连累,心中默念解咒符,希望能够创造奇迹。 古谐非手握桃木剑一步步走向雪舞,雪舞一双蓝色美眸露出惊恐的光芒,她想逃,可惜一步都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接受被收的命运。 秦浪转动眼睛,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中指上,名为深冥的白骨笔画出的符咒威力竟如此不堪一击,居然会被古谐非反制,这胖修士的修为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脓包,此时他的指尖隐隐泛出蓝色光芒。 古谐非此时正挪动着臃肿的身子慢吞吞走向雪舞,秦浪脑海中勾画出一个大大的定身符,在古谐非进入自己手指所指范围的时候,出一声呐喊:“定!”也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 古谐非听到这声大喊心中暗笑,这小子莫不是急疯了?转身望去,却见一个蓝光闪闪的符咒漂浮在空中,果真是一个定身符。 古谐非大惊失色,根本不知道秦浪是通过何种方式画出了这道符,可有一点他明白,这次自己逃不了也无法将之反射出去,眼睁睁看着这大写的闪闪光的定身符径直打在自己的大圆脸上。 古谐非张大了嘴,一手握剑,一手张开五指试图做出遮挡的动作,右脚刚刚抬离地面,就这样以一个极其尴尬的姿势被定格在原地。 这下好了,三人全都中了定身咒。 古谐非哭笑不得,在没有人主动解咒的前提下,他们恐怕都要保持目前的姿势呆上整整六个时辰,算起来要到明天上午了。 两只眼睛拼命朝秦浪使眼色,苦于无法开口,这蓝光闪烁的定身咒是秦浪憋出来的大招。既然秦浪能够在定身状态使出定身符,那么他就有解咒的办法,古谐非就是通过眨眼向他传递这个信号。 就算打平了,求和好不好,大不了我今天放过你和小妖精。 秦浪不敢尝试解咒,就算他能够再次激活白骨笔,画符解除定身状态,可谁能保证被解咒的是他和雪舞而不是古谐非呢?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这么耗着,他和雪舞先被定身,理论上来说,他们两人也会先于古谐非解除定身状态。 古谐非看到秦浪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猜到他打什么主意,从心底叹了口气,大意了,居然栽在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第六十六章 铜冠道人 他也想明白了,秦浪的这一手应该叫意在笔先,不用动笔画符,纯粹以意念和魂力画出符咒,过去怎么没想到这小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雪舞看到古谐非稀里糊涂地被定身,感到异常好笑,她和秦浪毕竟脚踏实地,而且还牵着秦浪的手腕。 古谐非的桃木剑也脱手飞到了秦浪的脚下。 秦浪叹了口气道:“害人终害己!”他终于可以畅快地说出这句话了。 子时终于到了,这两个时辰过得无比煎熬,开始秦浪还担心会有捕快去而复返,幸好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前来龙神庙。 秦浪已经满头大汗,周身肌肉又酸又痛,不过他仍然在坚持,其实只要将眼前的困难难当成是一次历练,就会感觉从容了许多,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挑战一下自己肉身的承受极限。 雪舞仍然抓着着秦浪的手,脑海里却反复浮现着他们两人藏身神像内的情景,俏脸上的红晕至今未褪,就这样牵上六个时辰倒也不寂寞。 庙门被推开了,三人内心都是一沉,不知来得是什么人?只怕麻烦来了,同时祈求千万不要是那群捕快去而复返才好。 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道人走入龙神庙中,他头戴青铜冠,左手持着一把拂尘,右手托着一面罗盘,面黄肌瘦,一双细眼充满阴鸷。 此人叫程道全,乃是郡守府的门客之一,擅长奇门遁甲,画符捉妖,深得郡守任枭城的信任,因为常年头戴青铜冠,所以被人称为铜冠道人。 铜冠道人去过悦来客栈的凶案现场,普通人看到了血案,可他却嗅到了妖气,利用罗盘定位,循着妖气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铜冠道人看到庙里的三人,唇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狞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 打量了一下雪舞,又看了看秦浪,秦浪暗叫完了,这道人面相就不像好人,早知如此就不该定住古谐非,至少古谐非不是个坏人。 秦浪打消杂念,脑海中浮现出定身符,既然刚才能够定住古谐非,现在同样有机会定住铜冠道人,集中意念望着左手的中指,争取尽快出定身符咒。 铜冠道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胖修士古谐非的身上,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然后又随手扔在了地上,他继续去搜查古谐非身上,希望能找到法宝之类的东西, 摸遍古谐非的全身上下,除了破布、符纸就是一些干枯的竹片,最值钱也就是一块玉牌,铜冠道人拿起玉牌看了看,自语道:“九幽宗的人?” 这玉牌是出入九幽宗的通行证,还是古谐非离开九幽宗众生院的时候偷偷拿走的。 铜冠道人心中难免忐忑,九幽宗是西海洲第一实力仙阀,如果这胖子是九幽宗的弟子,他还真不敢轻易招惹。 “定!” 却是秦浪憋了半天大招,终于招了。 铜冠道人满脸错愕,没见过中了定身咒的人还能说话。 秦浪这次施展定身符成功吸引了铜冠道人的注意力,可这个成功是他不想要的。 “定!” 再次大喝一声,仍然一点反应没有,没有像此前一样从左手中指中逼出定身符。意在笔先,笔始终都在,可是以意念和魂力画符还做不到随心所欲。 铜冠道人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你想定住我?” 秦浪表情尴尬:“您定是一位宅心仁厚的道长!” 铜冠道人点了点头道:“这你倒是没有看错。” 收起罗盘,来到秦浪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面庞,啧啧赞道:“这身皮囊倒是真的不错。”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尺许长度的短刀,刀尖抵在秦浪的咽喉上,然后慢慢移动到秦浪的头顶。 虽然没有划破秦浪的皮肤,可刀尖行走在肌肤上的感觉让秦浪不寒而栗。 铜冠道人双目生光:“真是做甲障的上好材料。” 秦浪毛骨悚然,好不容易才在桑婆婆的帮助下重造肉身,这才几天,就遇到了一位看中自己外皮的道士。 铜冠道人用刀割开秦浪胸前的衣服,秦浪刚买的新衣服,被他给划烂了,胸膛袒露,然后裤带也被割开了,裤子哧溜一下滑了下去。 雪舞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看得清清楚楚,俏脸羞得通红。 秦浪看到自己左手的中指终于泛出微微蓝意,他用尽全力大喊道:“定!” 铜冠道人被他吓了一跳,右手一哆嗦,在秦浪的肚皮上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定身咒依然没有出,秦浪左手的中指泛起蓝光,这下连铜冠道人也留意到了,他用短刀去挑起秦浪的中指,想看个究竟。 刀锋接触到秦浪中指的刹那,一道蓝色的光芒沿着刀锋传到了铜冠道人的身上,他如同被闪电击中,又像被人用力向后推了一把,身体腾空飞了出去,撞在神像之上,然后又重重摔落在地上,摔得狼狈不堪。 关键时刻秦浪用深冥激出了魂力攻击。 铜冠道人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只感到心旌摇曳,魂魄荡动,他目露凶光,面孔狰狞,魂击,这小子居然能够使用魂击,他对秦浪已经动了杀心。 秦浪中指的蓝光越来越强,可惜铜冠道人并不在他指向的范围,仍然处于定身状态的秦浪也无力改变方向。 铜冠道人已经从地上爬起,咬牙切齿道:“我先杀了你!” 秦浪目光望向古谐非,古谐非也在看着他,小眼睛充满了渴望,心中无声呐喊着,笨蛋,给我解咒! 生死悬于一线的关头,秦浪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脑海中勾勒出解咒符,大喊道:“解!” 蓝光大盛,秦浪手指前方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蓝光闪烁的解咒符。 铜冠道人目瞪口呆,他只知道妖族可以将咒语具形化,利用灵能将咒语变成有型的咒灵,眼前的这个处于定身状态的小子,竟然能够利用他的中指出符咒,这厮究竟是人是妖? 解咒符直奔古谐非而去,古谐非被这个闪着蓝光的解咒符砸在脸上,眼看着解咒符轰然炸裂,化为千万蓝色光尘落在他的身上,打脸如同被针刺一样,突然就恢复了知觉。 铜冠道人怒吼一声,握刀冲向秦浪,再不考虑剥皮做甲障的事情,挥刀刺向秦浪的心口。 地面上的桃木剑忽然弹跳了起来,追风逐电般向铜冠道人的后心射去。 噗! 桃木剑虽然无锋,可只要赋予一定的度和力量同样杀伤力惊人。 情况紧急,古谐非将自身法力推升到了极致。 桃木剑穿透了铜冠道人的身体,刺穿他的心脏,鲜血从他的前胸喷射出来,喷了秦浪一身。 古谐非右手双指蘸取朱砂,抽出一张符纸迅画了一张解咒符,沉声道:“千法解,万法解,铁牛祖师来解退,铜牛祖师来解退,让你走,你就走,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解!” 秦浪和雪舞同时感觉到身体一松,因为站立的时间太久,两人腿部肌肉都以麻痹,突然解除了定身状态,也无法马上维持好身体的平衡,摔在了地上,雪舞仰头倒地,秦浪直接压了上去,两人的脸贴在了一起。 铜冠道人虽然心脏被洞穿,却没有马上死去,伸手摘下头顶铜冠,染血的手指在铜冠上画了一个符咒,嘶哑着喉咙叫道:“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眼前诸......生皆归尘……” 铜冠脱离他的掌心向上飞去,铜冠内蓝光荡漾,这铜冠才是他最厉害的法器,就算肉体被毁,仍然可以护着他的魂魄不散。 古谐非左手握住右腕,右手指剑回收至胸前,操纵桃木剑抽离了铜冠道人的身体,剑身染血,宛如一道飞虹向铜冠射去。只有破去铜冠方能彻底将他毁灭。 第六十七章 驭甲追风   铜冠飞向神像,在桃木剑击中它之前,端端正正扣在了神像硕大的脑袋中心。   铜冠道人盯住那龙神像,目光越来越暗淡,用尽全力嘶吼道:“四海龙神,护我魂魄,以血献祭,不死不灭!”   右拳紧握,狠狠砸在自己的胸口,一道宛如喷泉的血流从心口喷射而出,鲜血喷得神像到处都是。   神像周身浴血,显得格外狰狞。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整个大殿都在抖动,屋檐出轰隆隆的巨响,屋顶的瓦片因为这剧烈的震动沿着屋脊纷纷哗落,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灰尘和泥沙从房梁上簌簌而落,两只在房梁上筑巢的燕子被震动惊醒,它们的巢穴也因震动而毁去,燕子在空中盘旋,出惊恐的鸣叫,让人不得不担心,这大殿随时都会崩塌。   桃木剑直奔铜冠射去,撞击在铜冠之上出噹!的一声鸣响,尖锐的声音折磨着每个人的耳膜,冲撞的刹那,铜冠出青色的强光,光芒刺眼,笼罩了神像的法身。   神像的足底和基座相连的部分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迅扩展到塑像的周身,蔓延到双目的部分,蓝色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射出来。   桃木剑一次没能将铜冠成功破去,古谐非右手指剑旋转,再度向心口一收一放。   桃木剑上沾染的血气蒸腾弥散,红色的血雾笼罩着桃木剑身,如同这把剑在熊熊燃烧,在虚空中倏然回撤了三丈的距离,然后随着古谐非的手势重新向铜冠撞去。   咻!   一道红光射向铜冠,这次的度至少越了此前一倍。   神像的右臂此时抬了起来,张开五爪,表面的粉尘石屑不断掉落,灰尘弥漫中,一把抓住了桃木剑,轻轻一握,桃木剑寸寸断裂,古谐非的法器在它手中犹如朽木,根本不堪一握。   秦浪和雪舞此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秦浪从地上捡起铜冠道人刚刚想用来剥皮的短刀,冲到铜冠道人仍然站立的身体前方,一刀戳入他的颈椎,沿着他的颈部迅旋转了一圈,他认为只要干掉铜冠道人就能够破去神像,下手狠辣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   铜冠道人头颈分离,脑袋掉落在地上,断裂的颈部却没有喷出鲜血,他体内的大部分鲜血都用来祭奠龙神法相之身,目前的这具肉身已经死去。   高大三丈的神像依然威风凛凛,左脚抬起,从基座重重落在了地面上。   落地之时,整个大殿又为之一震。   古谐非大吼道:“快走!”从腰间摸出一张黄色符纸,手指蘸取朱砂,迅在上面画好了定身符,一手拿符,一手指着神像:“定!”   神像的右脚也走下了基座,古谐非的定身术没有起到任何效用。   秦浪一脚将铜冠道人的无头尸身踹倒在地,也在掌心画了个定身符,早在他第一次认识古谐非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这厮时灵时不灵的法术,别的不说,自己在定身术方面肯定比他厉害。   秦浪扬起右手的掌心对着活过来的神像,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定!”   意在笔先,再次成功激出来。   一个蓝色的定身符闪烁着光华向神像拍去,古谐非和雪舞同时闭上了眼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秦浪的定身咒威力强大,他们都领教过,不敢看,生怕再被定住。   定身符砸在神像狰狞的大脸上,化为万千蓝色光尘,神像非但没有陷入定身状态,反而睁开了双目,双目裂缝中蓝光湛然。   古谐非大叫道:“快逃!”   秦浪这方面反应极快,看到定身符失效,抓起雪舞的手臂就往大殿外逃去,刚一启动,大殿的房门就自动关闭。   “太乙引路,乾坤借道,我穿!”   古谐非朝着神像冲了过去,就算神像活了过来,仍然是土石之身,穿墙术可以洞穿土石,古谐非臃肿的身躯犹如一只大号的土拨鼠,高冲向神像。   神像看似笨拙,可反应却一点都不慢,双腿分开,古谐非哧溜从他裆下钻了出去,一直冲向后墙,又毫无阻滞地从后墙钻了出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分开走!”   秦浪和雪舞分别选择左右逃去,争取逃出大门。   神像抬脚踏向雪舞,雪舞身法灵动,在它的大脚还未落地之前,倏然穿了过去。   秦浪选择右侧逃生,神像右爪握拳向他头顶击落,仓促之中,秦浪向右侧鱼跃翻滚,在法术失灵的前提下只能依靠自身的身体素质博取活命的机会。   轰!   神像一拳砸中地面,青石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碎石四处飞溅,弹射了秦浪一身,脸上身上被高飞行的碎石划破多处,不过还是成功逃过一劫。   古谐非逃到院落之中,抬头望头顶一片阴云汇集在龙神庙之上,此时听到龙神庙内传来的巨大声响。   古谐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终于还是转过身,咬了咬牙,下定决心,打开背囊,里面却是一堆破破烂烂的竹片。   古谐非咬破指尖,沾着自己的鲜血在竹片上画了一个符印,口中高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风助我,闪电傍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竹甲升腾在空中,在空中排列成一套甲胄的模样,然后迅笼罩在古谐非臃肿的身躯上,古谐非坚毅的目光锁定龙神大殿,大吼道:“我来也!”义无返顾地向龙神大殿冲去,度瞬间达到了极致,身体化为一道青光,此为驭甲追风,可将自身度瞬间提升十倍。   龙神大殿内,神像一拳向躲在角落中的雪舞打去。   雪舞已经无可躲避,出一声悲戚的尖叫。   秦浪目眦欲裂,可是他和雪舞被神像庞大的身躯分隔开来,根本来不及救援。   生死关头,青光一闪,雪舞只觉得身体被人从后方抓住,直奔墙壁冲去,雪舞这下更是惶恐,这么高的度撞击在坚硬的墙壁上岂不是要粉身碎骨,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目闭上,又出一声尖叫。   只是她并未感觉到任何的阻挡,就已经穿墙而出,再度睁开双目的时候,已经到了龙神庙的外面,却是身穿竹甲的古谐非将她从生死关头救了出来。   看到古谐非抓着自己的手臂,雪舞马上挣脱开来:“放开我!”   古谐非赶紧撒手,却见雪舞转身又向龙神庙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哥哥!”   古谐非真是哭笑不得,我救了你这妖精,难道都不知道感谢的吗?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这又要赶着回去送死?这小狐狸对秦浪倒是真情一片。   古谐非道:“你给我站住!我去救他!”   驭甲追风,乾坤借路。   古谐非再次化为一道青光,射向龙神庙的方向。 第六十八章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神像一拳砸空,没有击中目标雪舞,直接击打在大殿的墙壁,刚猛无铸的一拳将墙壁击穿了一个大洞。   秦浪因为角度的缘故没有看到古谐非救走雪舞,还以为雪舞被神像一拳击中,在这样威力的攻击下,雪舞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悲愤莫名,大吼着向神像冲去。   神像挥动右臂向秦浪横扫,秦浪看准机会,腾空一跃,惊人的弹跳力让他躲过这记横扫,落在神像的臂膀上,凭借着出色的平衡能力,沿着神像晃动的臂膀冲向它的肩头。   神像张开右爪去抓秦浪,秦浪又一个空翻躲过他的右爪,成功登上了他的肩头,双脚一蹬,飞身跃起冲向神像的头顶,扬起左手的中指,指尖蓝光闪亮,瞄准了神像头顶的铜冠。   他早就判断出,神像之所以攻击他们,全部的奥秘都藏在这铜冠内,想要彻底击毁神像,先就要毁掉铜冠。   “去死吧!”秦浪爆出一声大吼。   一道清影倏然出现在秦浪的身后,却是古谐非赶到了,拦腰抱住秦浪:“走!”   带着秦浪直奔后墙冲去,秦浪好不容易才憋出的大招,被他在关键时刻打断,一个蓝色的光球还是从指尖射了出去,原本可以准确命中铜冠,可古谐非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射出的光球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射在龙神庙的屋顶上。又弹射回来,轻悠悠荡向空中。   古谐非救人心切,只想着尽快带着秦浪逃离险境,两人高冲向后墙,穿上竹甲驭甲追风主要是提升度,想要穿墙必须要配合穿墙术。   古谐非刚才救走白狐雪舞的时候,就将这两样法术结合得恰到好处,可他的法术最大的问题是不能保持稳定,无法做到水平始终如一,关键时刻,他的穿墙术居然再次失灵了。   古谐非带着秦浪,两人一起撞在墙壁上,秦浪因为害怕右臂挡住自己的面孔,好不容易才重生的俊脸总不能稀里糊涂又毁容了。就是这个出于潜意识的动作,让他躲过了鼻青脸肿的悲惨下场。   古谐非就没那么幸运,大圆脸正面怼在了墙壁上,出咚!的一声闷响,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都是头昏脑胀,古谐非伸手抹了一把鼻子,看到掌心的鲜血,两只小眼睛顿时变成了斗鸡眼,就地晕倒了过去。   秦浪见识过他晕血,这奇葩修士,只晕自己的血,可偏偏是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又晕了过去。   神像已经转过身来,挥舞着双臂踩着沉重的脚步向他们逼近。   秦浪低头看了看左手中指,指尖连一丝光都没有了,看来此前吸收的魂力已经用尽,古谐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带着他高撞在墙壁上,撞得周身骨骸无一处不疼,犹如车祸现场,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   神像大步走向他们两个,秦浪用左手中指指着它,近距离观察这神像,实在是搞不清它怎么会突然活过来,大招不是想憋就憋出来。   眼看着神像越走越近,秦浪伸出右手揪住古谐非的屁股狠拧了一下,只能用这种暴力唤醒的方式。   古谐非因疼痛而苏醒,看到那神像正抬脚准备踩他,吓得惨叫了一声,屁股往后一缩,神像这一脚踏空,踩在古谐非双腿之间,地面被它踏出一个深坑。   秦浪的目光捕捉到仍然在空中飘浮的蓝色光球,正是他刚才以白骨笔射出的那颗光球,错失目标之后,一直都飘在空中。   秦浪以左手中指指向光球,心念所至,光球从空中高飞行下来,直奔神像头顶的铜冠。   秦浪左手向下用力一挥,光球激射而下。   神像躬下身,两只巨大的拳头对准了秦浪和古谐非的面门,犹如打夯机一般夯击下来。   嘭!   蓝色光球在神像击中两人之前先行撞击在那铜冠之上,铜冠被蓝色光球撞得脱离了神像的头顶,在空中翻飞,里面有十颗散着红蓝不同色彩的光球。   这十颗光球正是铜冠道人的三魂七魄,同时脱离了铜冠飘飞出来,和秦浪出的蓝色光球一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周,迅飞向秦浪的左手中指。   神像宛如被施了定身咒,定格在两人面前。   秦浪腾空飞起,一巴掌将铜冠拍得远远飞了出去,然后一脚踹在龙神像的脑袋上,这一脚用尽全力,将龙神像的脑袋从脖子上踹断,滚落到了地上,险些砸到古谐非。   古谐非抹去头上的冷汗,顾不上回味刚才的恐惧,即刻施展穿墙术,扑向神像,身体在神像的腹部穿过,将神像之躯破出一个大洞,那神像再也禁不住两人的合力折腾,轰然倒塌,碎了一地。   秦浪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刚才的那些光球全都被吸入了中指内,应该是白骨笔生了作用。   古谐非凑上来抓住他的左手,秦浪怒目而视:“干什么?还摸我?”   古谐非低头看了看他的左手,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呸了一声,放开他的手道:“有什么稀奇,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摸的?”   秦浪道:“第三次了!”他记得清清楚楚,已经是今晚第三次了,一次摸脸,二次摸胸,这第三次摸手。   “你刚才还摸我屁股呢!”古谐非吹胡子瞪眼。   秦浪挥了挥手,忍着疼痛拉开龙神庙的大门。   雪舞正朝这边跑了过来,看到秦浪安然无恙,高兴地眼睛都湿了:“哥哥!”   古谐非撇了撇嘴,低声道:“妖孽!”   雪舞来到秦浪身边,看到他脸上布满伤痕,关切道:“哥哥,你伤哪儿了?痛不痛,我帮你吹一吹好不好?”   古谐非凑近秦浪,冷不防秦浪回过头来:“你干嘛?”   古谐非本想拍他肩膀,手悬在空中,有些尴尬了,咳嗽了一声道:“你过来,你过来!”   秦浪放开雪舞的手,跟着他来到一旁,古谐非低声道:“她是狐妖,最擅长就是魅惑,你小子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具肉身,别被她迷惑,小心她吸你元阳。”   古谐非真是好心。   可秦浪不领情。   “不劳您费心,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   古谐非摇头叹道:“你真是色迷心窍,愚不可及。”想起桃木剑被神像给抓碎了,难免有些心疼,卸下身上的竹甲收起,看到铜冠道人的青铜冠就在不远处,趁着秦浪他们没注意,赶紧将铜冠悄悄塞了进去,这是他的战利品。   看到秦浪和雪舞向远处走了,不由得摇了摇头,低声道:“少年不知元阳贵,老来望鸡空流泪,等你被吸干了后悔就晚了。”   雪舞此时转过身来,向古谐非挥了挥手道:“谢谢你啊!”嫣然一笑,宛如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   古谐非愣了一下,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妖孽!我道心坚定,你休想诱惑我!” 第六十九章 安魂渡 江源府虽然很大,可秦浪并不知哪里才是安全藏身之处,雪舞才不担心这些事情,只要能跟在秦浪身边就好。 她自幼和桑婆婆相依为命,现在婆婆死了,秦浪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婆婆临终前让她去赤阳投奔桑竞天,可是她和那个桑竞天素昧平生,就算不去也没什么。 两人寻找藏身地点的时候,听到后方响起急促的铃铛声,转身望去,却见古谐非骑着毛驴追了上来。 秦浪担心他对雪舞不利,将雪舞护在身后,古谐非道:“你们这样到处乱走很容易被人现的,跟我来吧。” 他骑着毛驴在前方引路。 秦浪和雪舞对望了一眼,雪舞点了点头,小声道:“他不是个坏人。”刚才在龙神庙古谐非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人品。 秦浪笑了起来,其实他也这么认为。 两人跟随古谐非来到白龙江上游的一个小渡口,夜色正浓,渡口旁排列着一艘一艘黑色的小船。 小船的结构非常奇特,船呈月牙形状,两头弯弯,高高翘起,船身狭长,其中有不少船都用黑色的篷布覆盖。 渡口前方有一串白色的灯笼正在夜风中摇曳,上面用黑笔写着安魂渡三个大字。 雪舞心里有些毛,小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古谐非下了毛驴,牵着毛驴和他们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安魂渡,水葬死人的地方,相当于其他地方的棺材铺,来这里的都是些穷人。” 秦浪皱了皱眉头,古谐非怎么把他们领到这种地方来了? 古谐非道:“最近几天我都在这里帮人度。” 指向前方水边的一间小木屋道:“我暂时住在那里,这安魂渡只有一个守夜的老头,他又聋又哑,这几天生病了,我给他帮忙,暂时住在这里,官府的人不可能到这里来,你们放心休息吧,今天是九月初一,刚好是放舟之日,等到三更放舟之时,我会安排你们混入安魂舟离开。” 来到木屋前,推门进去,点亮了油灯,秦浪和雪舞跟着走了进去,看到室内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小木床。 古谐非向雪舞道:“你先歇着。”他向秦浪使个眼色,示意秦浪跟他出去。 秦浪看出他有话想单独跟自己说,于是跟着他来到了外面。 古谐非道:“小兄弟,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可毕竟也算有缘,我擅长观相,你骨骼清奇,天资聪颖,实乃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实在不忍看你自甘堕落,荒废人生,与妖孽为伍,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教你修炼,你有吸收魂魄之力的本领,却不知如何使用,是因为缺乏名师指点,只要我稍加点拨,你必然醍醐灌顶,一日千里,到时候你我师徒联手,拯救芸芸众生,镇压邪魔外道,维护世界和平,做一番轰轰轰烈烈的大事,岂不快哉?” “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古谐非点了点头。 “你在九幽宗众生院呆了三十年,为什么他们不收你入门?” 古谐非一张大圆脸红到了脖子根,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有点恼羞成怒了:“你这种没诚意的人,我不收了!” “你别火啊!” “懒得理你,自甘堕落,活该被妖孽吸你元阳,等你被她吸得萎靡不举,油尽灯枯,我看你后不后悔?” 古谐非一边诅咒一边远去,谁不要面子,哪有这么揭短的。 秦浪笑眯眯目送古谐非走远,回到小木屋,雪舞已经将小床整理好,柔声道:“哥哥,他是不是又让你离开我了?” 秦浪笑道:“没有。” 雪舞走过来牵住他的手,让他坐在床上:“哥哥,咱们早点睡吧!” 秦浪有点尴尬,雪舞毕竟是狐妖,好像有点直接了吧,这是一张小床啊,望着美丽不可方物的雪舞,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脑海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桑婆婆让我照顾她,没说让我把她照顾到床上去啊,可好像也没说不让。 她是妖,我是人,又有什么分别,这是个人妖共存的世界,思想不可以如此僵化守旧,雪舞都这么主动了,要不我牺牲一下自己…… 秦浪的思维空前活跃。 “你累了一天了,你睡床,我睡在地上。” 秦浪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有些惭愧,最近心中的邪念好像越来越多,真有点不是人了。 面对纯洁的雪舞,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君子人设,微笑道:“你睡吧,我不累,你别忘了,我是骷髅之身啊。” 雪舞道:“你受伤了,先睡下,我帮你吹吹。” “不好吧!” “没事儿,你身上那么多伤,我帮治疗一下。” 秦浪在刚才龙神庙的战斗中身上受了不少伤,到处都是划痕青紫。 “不用吧,你还得损耗真元,我又伤得不重,歇歇就好。” 雪舞柔声道:“哥哥为了保护我不惜性命,我为你做那么一点点的事情又有什么,听话,躺下!” 秦浪按照她的吩咐躺在床上,雪舞为秦浪解开上衣,看到秦浪身上累累伤痕,鼻子一酸,两行晶莹的泪水落了下去,滴落在秦浪的身上,秦浪虽然闭着眼睛,仍然能够感觉到雪舞在流泪,终于还是没有睁开双目,实在不忍心看到雪舞泪眼婆娑的样子。 雪舞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伤害自己?古谐非的眼力实在不怎么样,她是要帮我吹又不是吸。就算她真要吸我元阳,吸就吸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秦浪意识到自己的思想越来越卑鄙了,可他控制不了,忍不住要产生邪念,这不是我的本性,应该是受到白骨笔的影响了,该死的深冥,都把我给带坏了。 雪舞嫩白的手掌轻轻抚摸着秦浪身上的伤痕,对着伤痕,轻轻吹了口气,吹过的地方,伤痕马上痊愈,淤青紫的地方也恢复了正常的肤色,她现在是二品三甲的治疗师,达到了手到病除的境界。 处理完正面的伤口,雪舞让秦浪转身趴下,继续处理他背部的伤痕。 秦浪闭着眼睛感受着雪舞轻柔的呼吸,舒服的就快叫出声来。 “雪舞,那天从瀑布上跳下来,你怎么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雪舞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姥姥让我去采了三颗七彩血莲的莲子?” 提起姥姥雪舞难免黯然神伤,眼泪又落了下来,滴落在秦浪的背上,滋润了秦浪的伤痕迅愈合。 秦浪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尽快转移话题道:“是不是那七彩莲子帮助你修为迅提升?” 雪舞点了点头:“是,我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时候突然完成了突破。” 秦浪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雪舞涉世未深,性格单纯,秦浪担心这件事让有心之人知道很可能会产生觊觎之心,进而对雪舞不利。 古谐非揭开篷布,从一艘安魂舟内坐了起来,一双小眼睛望向木屋的方向,惊声道:“不好!” 古谐非气喘吁吁来到木屋,连门都没敲,臃肿的身体就将薄薄的门板撞开了,看到秦浪**着身体趴在床上,小狐狸正趴他背后撅着嘴唇吹气,这场面实在是有点让人眼热。 不好,狐妖终究是狐妖,开始吸取元阳了!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 听到撞门声,雪舞回过头去,秦浪也赶紧起身,心里忽然有种半夜遭遇警察查房的错觉。 第七十章 争先恐后 雪舞嗔道:“你怎么不知道敲门?” 古谐非正义凛然道:“还说我?真是恶人先告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在做什么?” 雪舞以为古谐非误会了他们,红着脸道:“我为哥哥疗伤啊!”哪有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明明是晚上,周围也没有人,这胖修士好没文化。 古谐非叹了口气道:“你是妖啊,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铜冠道人怎么找到的你?就是因为你自带妖气,我带你们来安魂渡就是为了隐匿行踪,你居然还敢滥用妖术,你脑子是怎么想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雪舞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得做错了,吓得俏脸煞白,手足无措。 秦浪道:“老古,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事情反正已经这样了,大不了我们马上就走,不连累你就是,雪舞,收拾东西,咱们走!”他是无原则无条件护着雪舞。 雪舞点了点头,马上去收拾行李,哥哥做任何决定都是对的。 古谐非愣了,这小子太气人了,老子是那种人吗? “我古谐非是怕连累的人吗?如果我怕连累,我根本就不会带你们来这里,你知不知道她是狐妖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妖气冲天啊?” 秦浪其实并不是生古谐非的气,他自然知道古谐非是好意,但是古谐非说话的方式有问题,担心雪舞会因此产生沉重的心理负担。 自从桑婆婆死后,雪舞始终没能从悲伤的情绪中解脱出来,现在古谐非又这么说,自己如果再不护着她,小狐狸不得被整成抑郁症了? 秦浪向古谐非道:“人有好坏之分,妖也是一样,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雪舞是妖,可她从没有害过任何人,还三番两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刚才也是好心为我疗伤,在我眼中她就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谁敢让她受半点的委屈,我绝不答应。” 雪舞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哥哥……” 秦浪带着雪舞昂挺胸走出木屋。 古谐非怔怔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跺着脚道:“真是执迷不悟,她是狐妖,最擅长就是魅惑,你小子等着被她吸尽元阳吧。” 秦浪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道:“多谢照应,后会有期!” 蓬! 一朵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将安魂渡瞬间照亮。 秦浪停下了脚步,却见渡口上,一位白苍苍的老者点燃了一支烟花。 古谐非认得那老者,他就是这安魂渡的守灵人,他不是正在卧床养病吗?怎么突然起来了,还那么大的兴致放起了烟花。 又聋又哑的守灵人为何要在此时点燃烟花?古谐非在安魂渡呆了已经有好多天,并未现福伯有任何的古怪,只是认为他不过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儿。 守灵人漠然望着水中,上游一条通体漆黑安魂舟正循着白龙江顺水而来,小船上挂着两盏灯笼,乌蓬上飘满白纱,一名全身素缟的美妇端坐船头,手中引着琵琶,在夜色中浅吟低唱。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綷縩步秋尘。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古壁彩虬金帖尾,雨工骑入秋潭水。百年老鸮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在美妇的足下,躺着一具无头尸体,尖尖的船头上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死不瞑目,瞪大的双眼望着漆黑的江面。 秦浪一眼认出,那人头是铜冠道人程道全的,不用问船上的那具无头尸体也是他的。 古谐非向雪舞看了一眼,目光充满了埋怨,如果不是这小狐狸滥用妖术怎会这么快就将敌人吸引过来? 雪舞颇为内疚,可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低下头不敢看古谐非的眼睛。 那美妇人凄然叹了口气道:“哥哥,我来迟了!” 古谐非身后的背囊中青光大盛,他心中愕然,转过身去,却见青铜冠竟挣破了他的背囊,向空中飞去,一边飞一边出嗡嗡声响,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它似的。 这青铜冠是铜冠道人的法器,美妇人乃是他的妹妹程道青,她是追踪青铜冠的线索一路寻到了安魂渡,而不是因为雪舞为秦浪治疗产生妖气的原因。 秦浪望着古谐非,没说话,可一脸的嫌弃和问诘。 这就尴尬了,古谐非终于意识到是自己贪小便宜拿了铜冠道人的法器方才给敌人留下了追踪的线索,其实和人家小狐狸没有任何关系。 岸边的毛驴感受到这萧杀的气氛,江昂江昂地叫了起来。 白苍苍的守灵人颤巍巍走向那头毛驴,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大得惊人的铡刀,刀长六尺,刀刃闪烁着凄冷的寒芒,双手握刀,手起刀落,一刀就将毛驴的脑袋砍落。 鲜血从毛驴的颈部喷射而出,溅了守灵人一头一脸,显得触目惊心,毛驴的身体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四蹄仍在不停抽搐。 守灵人嘶哑着喉咙叫道:“半月无双影,全花有四时。半月十二塘守灵人老九,恭迎塘主!” 古谐非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此时方才知道今晚干掉的铜冠道人是半月门的人,半月门势力庞大,有三江九湖七十二塘的组织划分,程道青就是半月门十二塘的塘主。 因为半月门机构庞大,成员众多,而且他们行事狠辣,不择手段,许多人宁愿得罪官府的人都不愿得罪半月门。 程道青望着兄长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道:“哥哥,你看清楚了!”人头一双眼睛陡然瞪得滚圆。 青铜冠飞临到船头,程道青伸出苍白的手,那青铜冠漂浮在她的掌心之上缓缓旋转,青铜冠内已经找不到任何魂魄的气息。 这青铜冠乃是铜冠道人的随身法器,可以在一定的时间内护住铜冠道人的魂魄不散,也就是说,只要在这段时间寻找合适的肉体进行夺舍,铜冠道人就能够复生,可秦浪利用魂力将青铜冠内的魂魄震出,又将它们吸收到了白骨笔内,铜冠道人再也没有复生的机会。 古谐非知道不妙,青铜冠是从他行囊里飞出去的,那程道青肯定要找他算账,行囊被挣开,里面的竹片有不少掉了出来,古谐非慌忙咬破指尖,以血写甲。 一个晚上必须要使用两次驭甲追风,如果不是形势紧急,古谐非说什么也不会接连损耗自身道元,这次的损耗不知吃多少丹药才能补回来。 古谐非实在是想不通,本来自己是出门捉妖的,怎么现在稀里糊涂地跟妖精站在了同一阵营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风助我,闪电傍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竹片升腾而起,在空中旋转,然后吸附在古谐非的身上形成竹甲。 再看秦浪和雪舞,两人已经先于他朝着远处跑了。 古谐非愤愤然道:“不讲义气!重色轻友!” 其实他和秦浪还算不上朋友,这也怪不得秦浪,秦浪看到古谐非拿出小竹片做法就知道这货想溜,他和雪舞加起来也没有古谐非驭甲追风来得迅,所以只能先跑为敬,人家有法术,他们目前只有两条腿,总不能留下来当替罪羊。 秦浪和雪舞虽然先逃,可他们刚刚逃出一段距离,就看到眼前青光一闪,古谐非已经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逃跑这方面,一直都是古谐非的专长。 第七十一章 同进退   程道青柳眉倒竖,双目寒光凛凛,她从袖中抓了一把小纸人,口中念念有词。   那小纸人一个接着一个飞向夜空之中,越升越高,在空中那一个个的小纸人陡然膨胀开来,身体在风中瞬间增长数百倍,自空中俯冲而下。   秦浪回头望去,却见头顶纸人一个个宛如神兵天降,随便拎出一个都有龙神庙的神像那么大,四面八方,围成一个圆圈,将他和雪舞的去路全都挡住,他们根本无路可逃,只能留下放手一搏。   不管这些纸人有多大,终究还是纸做成的,秦浪才不信它们能有多大威力,抽出短刀准备放手一搏。   此时一道青光从远处射来,如同一颗出趟的炮弹,径直撞向那些纸人,将纸人撞得支离破碎,瞬间就瓦解了包围圈,来到了秦浪和雪舞的身边,分别抓住两人一条手臂,施展驭甲追风之术,带着两人一起逃离。   却是古谐非逃走之后,良心现又折返回来救人,老古的人品禁得起考验。   古谐非带着秦浪和雪舞一直逃到城北的一片密林之中,这才松开两人,经过这番折腾,古谐非已经累得就快虚脱,躺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秦浪和雪舞基本上没怎么挪动脚步,被古谐非带着,宛如腾云驾雾一般就来到了这里。   秦浪担心程道青再追上来,先去周围观察情况。   雪舞看到古谐非瘫倒在地上有些担心,好心道:“要不我用复原术帮你恢复一下体力?”   没等古谐非回答,她自己先摇头了:“还是算了,免得我妖气冲天,把敌人吸引过来。”   古谐非累得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复原术?对了,这小狐狸是二品三甲的治疗师,手到病除,复原术可以帮助他迅恢复体力的。   秦浪观察完情况回来道:“周围暂时没人。”   古谐非暂时放下心来。   秦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谢谢啊!”   古谐非无力回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秦浪向雪舞道:“咱们还是先走吧,分头走安全一些。”他向古谐非抱了抱拳:“多谢相救,后会有期。”   古谐非听秦浪居然这么说,分明是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的意思,这小子也忒不是人了,还有没有良心?懂不懂得感恩?忘了刚刚是谁把你们救出来的?   雪舞道:“哥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古先生怎么办?万一敌人追来,他岂不是只能束手待毙?”   古谐非暗叹,臭小子,你还不如一只小狐狸有良心,老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累得跟三孙子一样把你们从纸人阵里救出来,现在你们居然要抛下我?   秦浪笑道:“开玩笑的,老古啊,将心比心,你有良心,我们比你更有良心,得嘞,我们就在这里陪着你,如果敌人追上来,我们三个共同进退。”   雪舞点了点头,抓住秦浪的大手。   古谐非居然伸出手去,秦浪握住他的手,胖乎乎的很温暖,古谐非清楚自己不是感动,之所以抓住他手,是怕这小子当真跑喽。   雪舞怯生生道:“古先生,我身上真的有那么重的妖气吗?”   古谐非总算缓过这口气来:“倒也不尽然,其实……只要你用过妖术,马上离开……也就行了……”和雪舞使用复原术相比,继续留在这里才是危险的。   秦浪顿时识破了古谐非的用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古谐非被他看穿了内心的秘密,尴尬的老脸通红。   雪舞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古谐非的意思,想让自己帮他,却碍于面子,不肯说出口,嫣然一笑,来到古谐非身边。   双手的无名指斜行对在一起,灵能汇聚,一颗绿色的光球在指尖形成,她将那光球移动到古谐非的额头上,古谐非的一张大脸绿光笼罩,绿光完全吸收之后,通体舒泰,身体的疲倦感顿时一扫而光。   古谐非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上臂,然后跳了起来,想不到这小狐狸的复原术还真是不简单,自己现在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巅峰状态。   “古先生感觉好点了吗?”   古谐非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天空,看到一只招魂灯正飘过他们的头顶。   古谐非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半月门势力庞大,我们招惹不起。”   “如何离开?”   古谐非道:“穿墙……”手指了指远方的城墙,不过马上又收了回来,摸了摸后脑勺道:“这城墙好像有点厚,我一个人能通过,但是带上你们恐怕就做不到了。”其实他就算自己也没本领穿过这么厚的城墙。   秦浪看穿他的心思,一本正经道:“古先生,您就别管我们了,要不您自己穿墙走吧,咱们能逃得一个就是一个。”   古谐非道:“那怎么可以,咱们是朋友,朋友就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有个办法,就是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到风头过去,等到他们都认为咱们已经离开了,咱们再大摇大摆的出去。”   雪舞道:“可城里有这样的地方吗?就算能够躲得了今天,又能躲得过明天吗?”感觉人间越来越危险了,姥姥说得果然不错。   “呃……这……只要用心找找,总是有的。”   古谐非说的都没有底气,吞了口唾沫又道:“本来我是打算三更放安魂舟之时,帮你们混入安魂舟的队列,顺水直下,没有人会检查安魂舟的,谁能想到那女人会追踪到这里?”   他有些后悔,如果不贪图铜冠道人的法器,或许就不会旁生枝节,这场麻烦归根结底是自己引起的。   秦浪道:“我建议还按照原计划进行,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已经逃了,我们为什么不反其道而行之,我们干脆再回安魂渡,如果遇到他们大不了放手一搏,如果没有遇到他们,咱们就混入安魂舟,伪装成尸体顺水而下,离开江源府。”   古谐非摇头反对道:“可是如果回去极可能再遇到程道青,那女人很不简单。”   “就算我们今天逃了,他们会就此放过我们吗?”   古谐非瞪大两只眼看着秦浪,这个问题问得很尖锐,也很无聊,怎么可能放过呢?毕竟他们杀了程道青的亲哥哥,他们这次惹得祸端可不小。   得罪了程道青等于得罪了半月门。古谐非有些头疼,估计秦浪和小狐狸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   古谐非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   秦浪道:“遇到起火,最好第一时间将火源熄灭,不要等火势蔓延开来再做处理,如果我们真得和程道青狭路相逢,放手一搏,也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古谐非向雪舞看了一眼,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雪舞毫不犹豫道:“我听哥哥的。”   古谐非意识到如果三个人表决,自己和他们意见相左的时候,绝不可能占据上风。   古谐非提出了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可你们两个,一个只是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小妖精,一个是个刚刚肉身重生的骷髅,你们哪来的自信能够战胜程道青?她可是四品一甲的炼魂师,走魂修一脉……” 第七十二章 被套路了 看到秦浪和雪舞一脸迷惘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不懂啊?我教你们,魂修之道共有七品,一品魂徒,二品魂士,三品魂师,四品大魂师,五品炼魂宗师,六品炼魂大宗师,七品可破碎虚空踏入摘星境,每一品突破三甲可晋升下一等级,所以一共是二十一个阶段。 ” 秦浪道:“四品一甲,不就是个区区炼魂师吗?” 古谐非道:“要点脸行吗?你自己是什么?你修的是什么?我看你能吸收魂魄之力,应该也是走得炼魂之道,可你现在的实力,也就是一品魂徒的境界吧?刚才那个铜冠道人,他也不过是三品三甲境,还没有完成突破,就差点把你给干掉。” 说完感觉痛快了许多,可事实上他看不清秦浪的实力。 如果说秦浪的实力只限于一品,怎么可能击败铜冠道人呢?而且自己亲眼看到秦浪吸收了铜冠道人的魂魄之力,在理论上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是秦浪的确做到了,这小子也不是一般人。 秦浪道:“如果你教我魂力的使用方法,你我联手,再加上雪舞的后援,我觉得对付一个四品一甲的炼魂师应该绰绰有余。” 古谐非眨了眨眼睛,怎么感觉这小子是故意给自己设套呢,你又不是我徒弟,我凭什么教你魂力的使用方法?再说我又不是俢魂者,我也不会那玩意儿。 秦浪道:“我们无所谓,反正程道青认为她哥哥是被你杀的,以后你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不会放过你。” 雪舞道:“那就回去,说不定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安魂渡,咱们顺顺利利就能离开呢。”只要跟秦浪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古谐非脑筋转了转道:“你要我教你也行,不过我觉得还是得有个形式,要不你给我磕三个头,以后咱们就是师徒了。” 爱才之心人皆有之,自从古谐非在九幽宗众生院苦熬三十年拜师未遂,突然心灰意冷,这才离开了九幽宗,不过从离开九幽宗的那一刻起,他也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以后再不拜师,既然李空山能单枪匹马创建九幽宗,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你九幽宗看不起我,我就自己开宗立派,我古谐非以后要越你李空山,我要让你九幽宗日后高攀不起。 但是建立宗派要从收徒开始,所以古谐非打起了秦浪的主意,这货是块好材料,已经是厚着脸皮第二次提出来了。 秦浪摇了摇头:“古先生,不是我不想拜你,而是我这个人命硬,人家给我算过我专门克师,而且你那么年轻,干脆我还是叫你声大哥吧,平辈相处不是更好?” 雪舞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哥哥说得对。” 古谐非道:“他放屁你都认为是香的。” “讨厌啦。” 古谐非心灰意冷:“算了,你不想拜,我还不想收呢,以后省得说出去丢我人,除了定身咒,你还会什么?” 秦浪建议:“要不您教我穿墙咒,还有这个驭甲追风,我感觉这两样还是很实用的。” 古谐非撇着嘴,把骨子里的鄙视都挤压出来了 “年轻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好高骛远,你当这些高深奥妙的法术都是这么好学的?别的不说,单是一个穿墙咒,没有十年苦工,你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这样吧,我教你穿墙咒,驭甲追风你就别想了,那是我的独门绝技,概不外传,也不是我藏私,没二十年的苦工,不可能有成就。”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时间紧迫,您赶紧教吧。” 雪舞帮衬道:“古先生就帮哥哥磨磨枪吧!” “凭啥?你咋不帮他磨呢?” “我不会!”雪舞怯怯道。 看到雪舞单纯的眼神,古谐非叹了口气道:“咒语很简单,但是符可不好画。”他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咒符,向秦浪道:“咒符,有明咒,有暗咒,明咒可画在符纸上也可画在身体上,暗咒藏在心中,脑中。这穿墙咒就是暗咒,一旦练成穿墙咒,你穿墙入户畅通无阻。” 秦浪牢牢记住他画得穿墙咒,过去就是漫画专业人士,别的本事没有,记线条画面的本领从来都是他的强项。 “这个太难了,学不会,换下一个!”秦浪挠着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古谐非呵呵笑道:“穿墙术你都学不会,还想学驭甲追风?”这小子天赋也就那么回事儿。 秦浪道:“这穿墙术太难了,你是不是不想教?放着简单实用的法术不教,非得挑个难的?老古,你是不是诚心的?” “老子是好心,简单的你都学不会还想学复杂的?爬都不会你就想跑?” “我看你就是故意藏私,怕我学会了过你。” 雪舞瞪着一双蓝色的美眸忍着笑,哥哥明显是在用激将法。 “我呸!老子这就画给你看,你要是能学会,我给你磕头拜你为师!” 古谐非心说这驭甲追风更难,你小子连穿墙术都学不会,还想学驭甲追风?我就告诉你也无妨。 古谐非当着他们的面将驭甲追风的符咒画了出来,秦浪看完,又提出把他的竹甲脱下来给自己试试。 古谐非耐着性子讲解,这驭甲追风未必要用竹甲,这身竹甲也并不能起到防御作用,只是利用竹甲达到借助草木之力的作用,可用竹片,木片。随便找到的材料,换句话来说,金木水火土,只要你能够找到的五行材料皆可用。 他这么一说,雪舞上了心,找古谐非要了一片竹甲看了看形状,马上找了一棵树,用短刀砍下木片让秦浪试试。 她虽然攻击能力薄弱,但是在治疗术和御物术方面有特长,利用工具配合自身灵能,将树木切成均匀大小的薄片,转瞬之间就已经完成了驭甲追风需要的一百零八片。 古谐非现在开始认为不收秦浪为徒是正确的,这小子虽然有聪明劲,但是太浮躁,驭甲追风自己苦修了二十年才有小成,没可能在短时间内修成。 秦浪当着古谐非的面在竹片上画符,古谐非看到他画符的动作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秦浪画符气定神闲一气呵成,画符最关键就是这一点,而且还要气息保持平稳,尽量避免情绪波动,这样成功率才高。 常规画符是用朱砂,用自己的鲜血,秦浪画符是用左手的手指头,看到秦浪散着蓝光的左手中指,古谐非心中愕然,怎么可能,他不但可以吸取魂魄之力,竟然可以运用此前吸取的魂魄之力来画符,这威力可就大了,就算是四品炼魂师好像也没这个本事,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秦浪画好灵符,口中诵念着古谐非刚刚教给他的咒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风助我,闪电傍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百零八片木甲凌空漂浮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螺旋般旋转,边缘闪烁着蓝色光芒,很快在空中形成了一件木甲。 秦浪伸开双臂,那木甲从他的头顶套了下去,贴合他的身体收紧,明显要比古谐非穿甲好看得多,主要是体型的缘故。 古谐非小眼睛都快从眼眶子里面蹦出来了,二十年,我特么整整苦修了二十年才修成的驭甲追风,这小子只看了一遍就炼成了? 他刚刚不是连穿墙咒都学不会吗?卧槽!套路老子!这个龟儿子跟我装傻呢。转念又想到,未必,他只是修成木甲上身,未必能够奔跑,外形虽然好看,可中看不中用的多了。 “驭甲追风,乾坤借路!” 秦浪从两人的眼前倏然消失,化为一道蓝光向树林外奔去,围着树林整整跑了一圈,从树林的缝隙中可以看到一个蓝色的光圈围绕树林旋转,眨眼的功夫秦浪又回到了两人身边。 雪舞惊呼道:“哥哥,你太厉害了!” 古谐非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整只拳头,被秦浪套路了无疑,这小子天赋异禀,刚才说学不会穿墙咒根本就是装的,看出自己不想将驭甲追风的法术教给他,所以故意装傻充愣,又用激将法套路自己把驭甲追风的秘密说了出来,估计十有**穿墙咒他也学会了,也太阴了。 老子这么诚实的人被他给套路了!卧槽! 第七十三章 不同舟也要共济(为盟主TAEKING加更) 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此前在龙神庙,他们三个差点被神像给弄死,关键时刻,秦浪出的魂力光球击飞了青铜冠,这才震飞了铜冠道人的魂魄。 吸收了铜冠道人的魂魄之力,他就拥有了三品三甲魂师的实力,可拥有实力未必能够挥出来,好比茶壶里煮再多饺子,关键时刻你还是倒不出来。 秦浪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学会了驭甲追风,就能够在危急关头摆脱强大的对手,今晚数度化险为夷全靠了古谐非的驭甲追风,现在自己也学会了这个法术,就拥有了更大的主动性。 古谐非满脸沮丧,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正儿八经的拜师收徒倒也罢了,这特么稀里糊涂地教了两**术,老子长这么大没被人骗这么惨过,望着一旁春风得意的秦浪,心中暗骂。 渣男! 同时又有点忐忑,毕竟自己刚刚说过如果秦浪能学会驭甲追风,自己就给他磕头拜师的话,假如秦浪旧事重提,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雪舞善解人意,看出古谐非心情不好,赞道:“古先生,您教的真好。” 小狐狸真会说话,古谐非现在是被人打落了门牙往肚里咽,不教都教了,人家都学会了,想挽回也来不及了,转念一想,反正秦浪目前是跟自己一伙的,他长点本事也是减轻自己的负担,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自己的确是教导有方。 雪舞抬头望向天空,这会儿功夫空中又多了两盏招魂灯,古谐非道:“他们可能已经找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要尽快转移。” 说话的时候,那空中的招魂灯下缓缓飘落,他们或许已经暴露了。 秦浪向雪舞招了招手,示意雪舞来到身边,背起雪舞,向古谐非道:“古先生,看看咱们谁先跑到安魂渡。” 古谐非长舒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前秦浪身上背着一人,两人同时施展同样的法术,如果再败给他,这张老脸可没地儿搁了。 古谐非和秦浪同时施展驭甲追风,化为一青一蓝两道光芒朝着安魂渡狂奔而去。 古谐非先行赶到了安魂渡,安魂渡已经空无一人,程道青和守灵人居然不在这里,现场只剩下一些被他撞碎的纸人。 古谐非心中暗自庆幸,转身回望,看到一道蓝光由远及近,却是秦浪背着雪舞随后赶到,古谐非这才感到舒服了一些,你小子天资再高,在驭甲追风方面终究还是比不上我。 秦浪道:“他们不在?”气定神闲,呼吸均匀舒缓。 古谐非摇了摇头,还真是有些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前来报仇,怎么一转眼全都不见了,难道真被小狐狸说中,敌人都已经离开了安魂渡,不过按理说不该,就算程道青有事离开,守灵人也不应该离开。 雪舞小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古谐非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放舟走人。”时间已经临近三更,这安魂渡上的数十条安魂舟一起放下去,他们就混在其中跟着顺水而下。 三人一起动手放船,秦浪和雪舞进入其中一艘安魂舟,古谐非一个人独占一艘,他身体肥胖,体重几乎相当于他们两个加起来。 秦浪挑起乌蓬,看到旁边古谐非也正露出半张脸看着这边,秦浪低声道:“多谢古先生,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永不相见!” 古谐非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盖上乌蓬,任小舟顺水漂流,被人套路的感觉实在是不爽。 每月的初一十五,三更之时安魂渡会准时放舟,以这种方式安葬的多是无主孤魂。 今天刚好是九月初一,过去都是守灵人在放舟,可今天守灵人大概是去随同程道青追踪他们,所以没来得及做这份工作,对秦浪三人来说反倒是好事。 五十多艘安魂舟顺水而下,因为水流湍急,度极快,通常可在半个时辰就能穿过整个江源府城,抵达水门。 选在三更放船,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卯时会水门大开,为港口的大型船只放行,在此之前所有的安魂舟会通过事先开启的黄泉门离开。 黄泉门也就是水门专门为安魂舟开启的小门。 雪舞趴在秦浪的背上,小声道:“哥哥,他们会不会再追上来?”心中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特别温暖。 秦浪虽然也觉得这件事太过顺利,可或许真的开始转运了也未必可知。已经过了水流最为湍急的江段,安魂舟漂流的度明显慢了下来。 小心挑开乌蓬,从缝隙中望去,只见在前方有一道长桥,长桥之上,有十多人正拿着火箭,瞄准了江心。 最前方的安魂舟已经被火箭射中,安魂舟熊熊燃烧了起来。 秦浪暗叫不妙,原来早有人在这里等着了,此前古谐非也没说会有人用这种方式给安魂舟送行,雪舞也被前方闪现的火光惊到了,低声道:“坏了!” “不妨事,咱们跳下去。” 两人揭开乌蓬及时跳入江水中,刚刚跳下去,一支火箭就射在了安魂舟上,乌蓬燃烧了起来。九月的江水已经很凉,还好两人的水性都不错,彼此顺利找到了对方,一起向北岸游去。 一艘艘被火点燃的安魂舟照亮了江面,借着火光,秦浪看到在距离自己十多丈的下游水面上,正有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上下沉浮,双手不断挥舞,秦浪一眼就认出那是古谐非,这货居然不懂水性? 秦浪示意雪舞先游去岸上,他向古谐非游去,雪舞水性不差,她担心秦浪一个人应付不来,坚持和秦浪一起去救古谐非。 秦浪终于在古谐非沉入水底之前将他捞了上来,从后面抱住古谐非,带着已经喝饱了江水的古谐非游到了岸上,幸亏是在水中,不然古谐非这体重还真不容易弄上去。 江面上的安魂舟已经全部被点燃,还好他们三人并没有引起桥上人的关注。 秦浪将古谐非臃肿的身体翻转过来,让他趴在地上,古谐非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肚子涨得难受却吐不出来。 雪舞又使用复原术,一颗绿色光球弹射到古谐非的胸口,古谐非这才哇哇吐了几大口清水,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起身坐起抹去眼泪和鼻涕,在秦浪的搀扶下翻身坐了起来,望着江面上全都被点燃的安魂舟,惊魂未定。 秦浪道:“你不知道会有人在这里点燃安魂舟?” 古谐非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虽然在安魂渡帮忙度了几天,可他还没有经历过一次放舟,不是说一直沿着白龙江从黄泉门出城的吗?为何要在这里点燃?难道是有人故意安排? 雪舞关切道:“古先生,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古谐非看了一眼这善良单纯的小狐狸,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敌对态度,难免有些尴尬了,咳嗽了一声道:“天就快亮了,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目光和秦浪遭遇,古谐非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刚刚说好了永不相见呢,这分开才一会儿功夫,又碰在一起了,还多亏了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低声道:“可去哪里躲呢?” 恐怕他们三人的画像现在已经贴满了江源府,想逃走没那么容易。 雪舞道:“其实咱们也没什么好怕,我外婆曾经教给我一个易容的办法。” 古谐非和秦浪都向雪舞望去。 “我可以通过法术帮助你们改变现在的样子。” 古谐非道:“也不早说!” 第七十四章 暴力整容法 雪舞怯怯道:“您刚才不是说我一动用法术就会妖气冲天,把敌人吸引过来吗?而且……我道行尚浅,最多帮你们改变容貌,无法改变身形,维持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 古谐非道:“那也够了!来!你先拿我练练手。” 雪舞看了看秦浪,秦浪点了点头,雪舞来到古谐非面前,提醒他道:“古先生,过程可能有点疼。” “没事,我挨得住!” “古先生,冒犯了!” 雪舞抓住古谐非的两只耳朵,用力往下一扯,古谐非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两只耳朵肉眼可见得大了起来,然后拇指摁住古谐非的眼角,往外搓,一双小而圆的眼睛变得又细又长,左掌压在古谐非的鼻子上,右拳重击手背。 嘭!嘭!嘭! 古谐非脸上最好看的鼻梁被她用这样的方式给砸了进去。 秦浪都不忍心看了,这根本就是暴力整容,要说这是法术,我也会啊。 雪舞最后将古谐非的嘴唇捏成了外翻的厚嘴唇,再看古谐非,丑的跟猪头似的,估计他亲爹亲妈都不认识。 古谐非从身上摸出一面铜镜,照了照自己,居然对目前的形象表示满意,赞道:“你这捏面术虽然暴力了一点,可效果还真是不错,能维持多久?” “六个时辰。”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足够了,两个时辰之后,咱们在城东长风楼见面,我先去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城的办法。” 古谐非离开之后,雪舞望着秦浪,秦浪闭上眼睛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来吧,我受得住!” 江源府并没有预想中那样戒备森严,昨天死了那么多人在江源府也没有造成任何轰动。 秦浪和雪舞在鹿韵记吃早茶的时候,才知道江源府每天都会有许多人死去,就算死得是捕快,也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毕竟这些捕快全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反而是他们把事情想得严重了。 鹿韵记对面的公示栏里面就贴着十几张通缉令,秦浪从其中也没有找到他们,其实即便找到了也不怕。 两人现在已经变了样子,秦浪被雪舞捏出了一脸的皱纹,看上去足足老了二十岁,就像是一个中年书生。 雪舞对自己没有采用暴力捏面的方法,利用法术轻松就改变体型,变成了一个体型较小,相貌稚嫩的小姑娘,他们又去成衣店买了两身衣服换上,现在他们两个像极了父女,谁也不会对他们产生怀疑。 吃早茶的时候,雪舞小声道:“哥哥,我没对古先生说实话,其实我在他身上是第一次尝试使用这个办法。” 秦浪笑道:“不用跟他解释,他感激你都来不及。” 鹿韵记的茶点不错,正是早晨用餐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两人坐在那里慢慢吃着,从窗口就能够看到斜对面的长风楼,距离和古谐非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刚好慢慢等着。 旁边有人道:“你们听没听说,昨晚死了七名捕快,连那个洪捕头都死了,听说是遇到了妖怪。” 一人低声道:“他们这帮人整天为虎作伥,狗仗人势,欺男霸女,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死了也是活该。” “嘘!小声点,被官府的人听到就麻烦了。” 因为谈到了和他们相关的事情,秦浪自然多留意了一下,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侧耳倾听。 又有人道:“听说钱开隆死在了悦来客栈。” “那厮一肚子坏水,死不足惜。” 秦浪和雪舞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会心的笑意,从周围人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那些人民愤极大,他们昨天做了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冤枉!我冤枉啊!” 外面忽然传来惨叫声,秦浪向街心望去,却见一名白苍苍的老者被人用铁链拖行,身后一位老婆婆苦苦追赶,年龄这么大脚步踉跄,根本就跑不快,跑了没几步脚下一绊就摔倒在路上,周围围观百姓虽然众多,但是无人敢上前搀扶。 雪舞惊呼一声,认出那婆婆正是在舞墨书坊见到的何婆婆,她慌忙跑了下去。 秦浪担心她有所闪失,赶紧也跟了出去。 两人将何婆婆从地上搀扶起来,老太太泣不成声道:“我家老头子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何要抓他……”挣扎着想去前方追赶,一个留着八字须的中年文士拦住了她的去路,微笑道:“何老太,你当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那中年文士也是任甲光手下的门客魏长兴,和死去的钱开隆被当地人并称唯钱无德,这两人专门替任甲光在江源府寻觅美色,只要被他们盯上的,基本上逃不过任甲光的魔掌。 魏长兴道:“他犯了重罪,杀了七名捕快,还害死了钱先生,八条人命啊,按律当斩。” 秦浪和雪舞对望了一眼,这八个人是他们杀的,跟人家何老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魏长兴压低声音道:“想让他活命,就让你家孙女好准备,今晚我亲自过来迎亲。” “我没有孙女,我根本就没有孙女!你这个为虎作伥的混蛋!” 何婆婆气急,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魏长兴依然不急不躁,笑容不变道:“考虑清楚,我们已经盯了好多天,那红衣女子几乎每晚都会在你书坊出现,我还特地打听过,她亲口承认就是你们的孙女,干孙女也行!只要是她,也能救命。”他转身就走。 何婆婆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亏秦浪将她抱住。 此时雪舞看到了正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古谐非,向他招了招手,古谐非其实也认出了他们。本不想现身,现在也只能走过去了,心中暗叹这两人还真是麻烦,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居然又管起闲事了。 秦浪将何婆婆背起:“婆婆,您住在什么地方,我送您回去。” 何婆婆泣不成声道:“我不活了,老头子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了……我没有孙女……我根本就没有孙女……” 古谐非跟着劝了一句:“天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不如我们先送您老回去,然后再从长计议。” 秦浪背着何婆婆回到舞墨书坊,看到书坊内也是一片狼藉,显然是任甲光的那帮爪牙所为,雪舞扶着何婆婆坐下,给她倒了杯水送到手中。 古谐非悄悄朝秦浪使眼色,差不多就行了,毕竟他们现在最重要是离开江源府,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哪还有精力去管别人。 再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小狐狸捏面术的有效期也就是六个时辰,过了时效,肯定又要被她暴力整容,到现在这张脸都火辣辣的呢。 雪舞道:“婆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何婆婆叹了口气道:“我也糊涂着啊,他们非得说我有个美丽的孙女儿,派人过来提亲,我们两口子一辈子无儿无女,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可他们就是不信,非得把我们家老头子给抓了……还说,我们家老头子杀了七名捕快,我那老头子心慈手软,别说杀人,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他们今天酉时要来迎亲,如果我……我交不出人……我那老伴就没命了……”何婆婆悲不自胜潸然泪下。 古谐非道:“老人家,您真没有孙女?” “没有!”何婆婆情绪有些激动。 雪舞道:“是不是有年轻的女子来书坊购书,被他们误会了?”毕竟她也来过。 何婆婆摇了摇头,她对此是一无所知,只是喃喃道:“如果老头子被他们害死,我也不活了……” 五一上架,请收藏 搜索石章鱼公微:stonesquid 了解更多新书信息,加入新书威信后援群,可加管理an惑hua 新书企鹅群号195138778,请注明骨舟记26号。 第七十五章 舞墨书坊 雪舞向秦浪和古谐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一起来到门口,都知道书坊出了事情,可连街坊邻居也都不敢靠近了,毕竟谁都不想招惹麻烦。 雪舞道:“婆婆这么可怜,咱们帮帮她吧。” 古谐非苦笑道:“怎么帮?天下间像她这样的可怜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也没能力帮。”他只是一个捉妖拿鬼的修士,让他去和郡守府对抗?古谐非从来都没有想过。 秦浪看到一旁有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应该是周围街坊,走了过去,那人赶紧扭头就走,秦浪赶上他,抓住他肩膀道:“大哥留步。” 那人低着头道:“我又不认识你。” “这位大哥,您住在这一带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打听一下,何婆婆他们有没有孙女?” 那人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不过最近几天晚上倒是见过一个红衣女子进入她的书坊,可能是她家的亲戚。” 秦浪点了点头,那人不想多事赶紧走了。 雪舞和古谐非到现在也没达成共识,雪舞认为应当帮帮何婆婆,古谐非坚持认为他们应该走,在雪舞的捏面术还处于有效期,趁早离开江源府。 他打听到消息,半月门十二塘正在动城内全部的力量找他们,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秦浪向书坊望去,现刚刚坐在里面的何婆婆不见了,三人担心老太太出现意外,赶紧往里面去找。 书坊里面是一个小院,院子的角落有一口井,何婆婆站在井口,双手扶着井口,直奔井中投去。 古谐非一看这还了得,倏然冲了过去,他身体虽然臃肿,却是三人之中启动最快的一个,在何婆婆投井之前,将她一把拖了回来。 何婆婆哭道:“让我死吧我,你就让我死吧,我救不了老头子,只能先去黄泉路上……等他……” 雪舞心地善良,看到何婆婆哭得如此伤心感同身受,眼圈都红了:“婆婆,您千万别寻短见,我们一定会帮您的。” 何婆婆含泪望着他们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可我老伴是被郡守府的人抓走的……你们走吧,别管我……我不想连累你们。” 秦浪让雪舞陪着何婆婆去书坊内坐下,以防她再寻短见,他和古谐非站在井边,低声道:“有没有办法?” 古谐非挠头道:“有个屁的办法,分明是那个混账衙内任甲光,栽赃陷害想强霸人家孙女。” 秦浪低声道:“那八个人全都是我们杀的,根本和老人家无关。” “杀人不是关键,你以为任甲光会在乎那些捕快的死活?他在乎的只不过是人家的美貌孙女。” “可我打听过,这老两口根本就没有孙女。” 古谐非道:“这就奇怪了,那他们看到得是谁?”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有妖气!” 秦浪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古谐非居然还对雪舞那么大的敌意。 古谐非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指着井口向秦浪递了个眼色。 秦浪顿时明白,古谐非指得是这口井,井里有妖气。 两人靠近井边,两颗脑袋凑在井口往下望去,井并不算深,天光下,水面倒映出两人的面孔。秦浪感觉不到什么特别,古谐非深深吸了口气道:“奇怪,这妖气似有似无,断断续续,现在应该不在了,不对!难道是鬼气。” 秦浪看到他闭着眼睛莫测高深的样子,认为他又是在故弄玄虚,忍着没有打断他。 古谐非睁开双目道:“必有妖孽在此地停留过。” 起身来到何婆婆身边,古谐非尽量将语气放得舒缓和蔼:“何婆婆,有件事我想问您,您院中的那口井有没有出过人命?” 何婆婆被他问得一怔,停下哭泣望着古谐非:“你……你怎么知道?” 秦浪听何婆婆这么回答,就知道果真被古谐非给看出来了。 “什么人?她是怎么死的?” 何婆婆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也不甚清楚,院子里的那口井已经存在了上百年,过去这片地方曾经是镇国大将军府。就是百年前叛乱大雍的镇国大将军颜悲回,这井也是从有大将军府的时候就存在的。” 秦浪和雪舞都不知道颜悲回是什么人,可对古谐非来说,此人却如雷贯耳,一个百年前叛乱的大将军,几乎颠覆了大雍的政权,虽然最后叛乱没有成功,但是杀死了大雍当时御驾亲征的帝王,动摇了大雍的基业,直至今日大雍的元气都未曾恢复。 何婆婆道:“这井有个名字叫如玉,后来大将军兵败,战死于白江之战,朝廷的大军长驱直入,来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的小女儿颜如玉带着一百名甲士继续苦战,到最后府内只剩下了她孤身一人,颜如玉自戕投井,这井水被鲜血染红,当时派了许多人下去打捞尸体,一天一夜未有所得,后来就有传说井下有暗道,她其实是通过暗道逃了,可谁也没见过。” 雪舞听得入神,小声道:“后来呢?” 何婆婆道:“后来朝廷就在江源府展开屠杀,当时这江源府里里外外全都是尸体,因为尸体太多,不好处理,干脆就直接扔到了白龙江里喂鱼,我听说,那时候尸体都把河道堵塞了,白龙江的江水也被染红,足足半个月才重新泛清。” 古谐非道:“这井……” 何婆婆意识到自己跑题了,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这井里的水从将军的女儿投井自尽那天起就变成了红色,一直持续了十八年方才澄清,当然,我都是听说,自己从没亲眼见到过。你们看到的江源府,基本上都是重新建起来的,这舞墨书坊是我家公公创办的,说起来也有了六十年,反正从我嫁入何家门,就这个样子,从没什么改变。我们老两口一辈子无儿无女,相依为命……怎料会遇到这飞来横祸……” 说到这里,又难过起来,低头抹起了眼泪。 此时外面有人送聘礼过来了,聘礼倒是不多,何婆婆气得差点没闭过气去,郡守府的那帮狗腿子也没多说话,将聘礼放下之后,告诉她今晚酉时过来迎亲。 其实那任甲光哪是迎亲,根本就是打着明媒正娶的旗号强霸民女,这厮恶贯满盈,死在他手里的良家女子不知有多少。 江源府的老百姓怨声载道,可谁也不敢和任家对抗,为了躲避任家的迫害,这几年不知有多少百姓背井离乡。 何婆婆望着他们送来的那堆聘礼真是一筹莫展,叹了口气道:“谢谢几位善人,你们还是走吧,我们两口子已经年过花甲,死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若是连累三位,我就算九泉之下,也良心难安。” 秦浪向古谐非勾了勾手指,古谐非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走到一边,秦浪道:“老古,咱们既然遇上了这件事总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人家何老先生是被栽赃陷害,你擅长穿墙术,是不是能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古谐非道:“不是我不想救,而是……” 看到秦浪鄙视的眼神,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秦浪拍了拍他的肩膀,古谐非这个人虽然长得有些猥琐,可骨子里充满了正义感,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秦浪对古谐非还是很有信心的。 古谐非起身出门,先去打探何老先生的情况。 何婆婆答应他们自己不会自杀,心中却拿定了主意,等这父女两人走后,自己就点燃这舞墨书坊,她借口累了,回房休息,让秦浪和雪舞离去之时帮她关上书坊的大门即可。 何婆婆离去之后,雪舞道:“哥哥,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我扮成何婆婆的孙女,潜入郡守府趁机杀了那个坏蛋。” 秦浪摇了摇头,雪舞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主意,他才不同意雪舞去冒险,铜冠道人就是郡守府的诸多帮凶之一,郡守府内还不知有多少厉害人物,如果遇上,雪舞岂不是危险了。 秦浪道:“要去也是我去,你不是懂得捏面易容,就将我捏得漂亮点。”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想都不要想,等古先生打探消息回来再说。” 雪舞点了点头,小声道:“我去看看婆婆。” 秦浪点了点头。 雪舞走后,秦浪忽然感觉到左手的中指指尖的肌肉忽然跳动了一下,心中一怔,低头看指尖并无异常,应该是白骨笔深冥产生了反应。 秦浪微微调整了一下中指的方向,再次感觉到了微弱的跳动,这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秦浪走向地上那堆凌乱的书籍,移开书籍,从下方地面上找到了一副古旧的画轴。 秦浪左手触及卷轴的时候,中指的指尖隐隐泛起蓝光,这画轴必有古怪。 秦浪小心将那画轴展开,画面上是一位身穿红裙正在舞剑的少女,那女子眉目如画,清丽绝伦,只是目光显得冷淡且高傲,似乎目空一切,眉宇之间也充满杀气。 秦浪低头看落款。 ——古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第七十六章 画中人 一看就是女强人,秦浪正准备仔细研究落款的时候,画卷上的墨色竟然升腾而起,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青色烟雾。 秦浪吃了一惊,画轴失手落下,那画卷在他的面前自动舒展开来。 画中的红衣少女冷冷扫了他一眼,竟然从画中举步走了出来,那画卷高不过五尺,这红衣少女走出画卷,身材高挑,纤腰盈盈一握,肌肤胜雪,一双美眸犹如千古冰潭一般充满彻骨寒意,落在秦浪脸上,看得秦浪心里毛。 秦浪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你就是……” 脑海中努力回忆刚才何婆婆所说的故事,颜如玉,难道她就是颜如玉? 难怪任甲光的狗腿子会看到有红衣美女出现在书坊之中,难怪古谐非在井边闻到了妖气,有一点秦浪可以断定,这红衣女子绝不是活人。 秦浪左手的中指光芒乍现,红衣少女手中利剑指向秦浪,厉声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因何要步步紧逼。” 秦浪意识到,正是自己手指中暗藏的白骨笔将这少女从画中逼迫了出来。 秦浪并未声张,在不了解对方立场之前,他不想过早惊动雪舞和何婆婆,如果眼前的红衣少女就是百年前死去的颜如玉,那么她的冤魂至少在这里困扰了一百年,再加上本身背负血海深仇,这样的鬼魂肯定是追魂索命的厉鬼怨灵,其实力不容小觑。 从她的话中不难听出,她被迫现身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确切地说是因为自己的白骨笔,想通了其中的原因,秦浪以左手中指指向那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挥剑向他刺去,可剑到中途,秦浪的手指蓝光大盛,红衣少女手中剑竟然脱手飞出,化成一缕青光,没入秦浪左手中指的指尖。 红衣少女面露惶恐之色,身体凌空飘起,双手双脚倒贴在后方的墙壁之上,生怕被秦浪那根古怪的手指吸了进去。 “你为何害我?” “你是颜如玉?” 红衣少女闭上双目,这厮的中指还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咬紧牙关道:“你将手拿开,别对着我!” 秦浪点了点头,将左手藏在身后,颜如玉透过眯起的眼睛看到秦浪藏起左手,就闪电般向他扑了过去,秦浪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比她更快,左手中指再度指向他。 颜如玉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双手死死抠住地面上的砖缝,可头仍然被吸引向秦浪的方向,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正朝着那里拖拽着自己,颤声道:“贼子害我……” 秦浪将左手再次藏在身后,颜如玉身上压力骤然消失,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此时雪舞听到了动静,从后面走了过来,人还没到,就关切道:“哥哥,什么声音?” 秦浪向颜如玉使了个眼色,颜如玉连滚带爬地躲在了书架后面。 秦浪笑道:“没人啊,就我自己。” 雪舞掀开布帘,看到秦浪正在整理地上的书籍,这才放下心来:“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叫。” 秦浪让她去照顾何婆婆,这边他一个人整理就行。 雪舞离开之后,颜如玉从书架后方走了出来,充满怨恨地望着秦浪道:“她是妖,你是人,我们本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打扰我的清静?”潜台词就是她是鬼,人鬼妖不是应该互不打扰吗? 秦浪道:“你要是真想清静,就别出来走来走去,你出来乱逛也不怕,可你别害人。” “我害什么人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秦浪将生在何婆婆家里的事情向她说了一遍。 颜如玉听他说完,顿时沉默了下去。 秦浪悄悄观察她的表情变化,冷不防颜如玉抬起宛如寒潭的双目望着他道:“看什么看?既然是我惹出的祸端,那就我来解决,等他们的花轿到来,我去任家,我倒要看看那个任甲光是不是三头六臂!” “你当真要去?”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盯住秦浪的双目,犀利的目光试图看透他的内心。 秦浪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那些捕快其实是我杀死的,我看这件事还是好好计划一下,郡守府卧虎藏龙,你虽然只是鬼魂,可这世上也多得是你的克星。” 秦浪对颜如玉并不了解,可即便是一只鬼魂在他眼中也比任甲光那混蛋要好得多,现在任甲光胡乱安了一个罪名害何老爷子,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些本领,先被害得就是他和雪舞。 颜如玉不由自主向他的左手看了一眼,心中暗忖,他那根手指究竟有何魔力?似乎可以吸取魂魄,刚才真是好险,自己的魂魄险些被他吸了进去。 这时候古谐非打探过消息也回来了,颜如玉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藏入画卷之中,秦浪将那幅画拿起放在书架上。 古谐非来回奔波,满头都是大汗,顾不上擦汗,来到秦浪身边,低声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秦浪不耐烦道:“什么时候了,少卖关子。” 古谐非道:“坏消息是何老先生根本没被关到官府,而是被送到了任府别院。” “没去官府?”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他又没犯法,送官府干什么?那个任甲光整天胡作非为,自己私设刑堂,只要他高兴,根本不用审问,想杀便杀,想剐便剐,所以何老先生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好说。”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好消息是,任甲光今晚准备娶亲的地方也是任府别院,根本就不是什么娶亲,他就是想强抢民女送到那里供他风流快活,这任府别院毕竟不是郡守府,防守戒备方面自然无法相提并论。” “你有什么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如果你坚持要救人,咱们就只能利用穿墙术潜入任府别院,找机会将何老先生救出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先安排何婆婆出城。” 秦浪道:“你不怕危险?” 古谐非苦笑道:“你都不怕,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陪你做点蠢事,谁让你昨晚救了我。” 秦浪微微一笑:“其实还有个办法,我找到何老先生的孙女了。” “什么?他们当真有个孙女?” 秦浪向古画道:“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颜如玉听到他呼唤自己,也只好选择现身,古谐非看到那幅古画缓缓展开,从中走出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虽然他见惯诡异古怪之事,此时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短暂的震惊之后,古谐非双目瞳孔浮现出小小光轮,一时间金光闪烁,试图看清颜如玉的本相。 颜如玉双眸之中却陡然迸射出两道寒光,犹如针芒,直奔古谐非双瞳而去。 古谐非感到眼睛如同被针刺了一般疼痛,慌忙避开她的眼神,内心吃了一惊,这女子煞气如此之重,让人不敢直视,转向秦浪道:“她是……” 颜如玉冷冷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酉时一到我会换上嫁衣登上花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你们。” 古谐非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空气中明显的寒意,壮着胆子说了一句:“可你不是人!” 秦浪道:“她是谁并不重要,最重要是咱们抱着相同的目的。” 古谐非忍不住问道:“什么目的?” “救出何老先生。” 第七十七章 情况有变 秦浪的计划是由颜如玉穿上嫁衣进入花轿,自己伪装成送亲人随同颜如玉一起前往任府别院,先提出条件将何老先生释放。 只要他们释放了何老先生,马上由古谐非保护他们出城,他和颜如玉再想办法离开。 古谐非听完秦浪的计划,低声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心中暗自佩服这小子,真是胆色过人,换成自己都会犹豫不决,而他居然就这么决定了。 颜如玉道:“你没必要留下,我会向他们提出条件,只要那姓何的老者获释,你们所有人就一起离开,其他的事情我自行处理。”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在他看来事情本来就是颜如玉惹出来的,由她来负责也是天经地义。 秦浪道:“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古谐非赶紧咳嗽了一声,颜如玉可不是人,她是鬼魂,还是鬼魂之中非常强大的怨灵,魂灵也分为不同种类,有擅长歌舞的歌灵,有利用诅咒让人产生恐惧的怨灵,有擅长偷袭视财如命的游魂,有攻击力强大,戾气冲天的战灵,还有更强者的存在。 魂灵的能力通常和前世的修炼有关,也魂灵的性格通常由他们死亡的方式决定,死的越惨怨气越大。 颜如玉向古谐非看了一眼,不屑道:“你不用提醒他,我本来就不是人,这件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然要承担责任,等老先生获释后,你们马上离开,就这么定了。” 何婆婆见到颜如玉也是大吃一惊,她虽然没有见过颜如玉显灵,可家里那幅古画她是见过的。 说起来还是她在整理库房的时候现了古画,所以见到颜如玉第一眼就觉得她的眉眼极其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稍一琢磨就想起了那幅古画,一想到古画成精,立时吓得脸色煞白。 秦浪担心她被颜如玉是幽魂的事实吓住,赶紧向她解释道:“何婆婆,您不用害怕,她就是任甲光那帮爪牙所说的女子。” “她……她……”何婆婆还是害怕。 秦浪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她其实是你们舞墨书坊的书灵,常年在文海中沐浴墨香,所以修炼成精,您老不用担心,她对你们没有恶意,而且还非常感激你们,把你们当成再生父母一般。” 颜如玉皱了皱眉头,此人的一张嘴可真是会说,自己何尝将这对老夫妇当成过父母?也理解秦浪通过这种方式安慰何婆婆的用意,在普通人的心中鬼显然是比妖更可怕的存在。 何婆婆听秦浪说完他们的计划,虽然觉得救出老伴儿终于有了希望,可心中难免过意不去,颤声道:“不成,我们不能这样做,总不能为了救一个糟老头子将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送入火坑。” 颜如玉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书灵又不是人类,等你们安全离开之后,我自有办法离开,我先去换衣服了。” 雪舞道:“姐姐,我帮你。” 颜如玉生性冷漠,冷冷看了雪舞一眼道:“不用!”她向后院走去,刚刚任甲光让人送来的聘礼和嫁衣升腾而起,仿若被无形的手拖着一般随着她一起离去。 雪舞道:“姐姐好美,只是咱们当真让她一个人过去吗?” 古谐非道:“她不去难道你去?” 雪舞樱唇一撅,显得有些委屈,其实她才是最早提出潜入任府之人,总想为何婆婆做点什么。 秦浪道:“事已至此,咱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先按照这个计划执行,希望一切顺利。” 按照秦浪的布置,古谐非先去任府别院负责观察迎亲队伍的动向,自己和雪舞帮助何婆婆收拾,只等何老先生获释出门,马上就陪着他们两夫妇离开,至于这舞墨书坊肯定是要放弃了。 雪舞的捏面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古谐非再度外出执行任务之前,又不得不忍痛挨了雪舞在脸上一通爆锤。 如果不是雪舞一直表现得单纯善良,古谐非甚至怀疑这小狐狸是故意报复了,一张大胖脸被捏得怀疑人生。 古谐非二次整容的时候,秦浪帮着何婆婆收拾重要的东西,老太太一边收拾一边流泪,毕竟是经营了一辈子的地方,今晚之后,无论事情顺利与否都要彻底诀别了。 颜如玉不知何时来到门前,向秦浪道:“你,过来!” 秦浪抬头指了指自己,颜如玉点了点头,看到刚才还是一脸皱纹的秦浪,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位阳光健康的英俊青年,猜到他们几人此前一定都用了法术易容,现在法术失效,所以本相暴露。 秦浪跟着颜如玉来到后面的房间内,颜如玉已经穿上了吉服,鲜红如火的大红吉服映衬得她乌如云,肌肤胜雪,虽然是鬼,也美得让人目眩。 颜如玉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幅她此前藏身的卷轴,递给了秦浪道:“我进入任府别院之后,尽量拖延一个时辰,你可否在附近等我一个时辰?” 她虽然是幽魂之身,但是幽魂也需要有个依附之处,当年她自杀投井之后,冤魂就在井中困了一百多年,直到最近,方才修炼有所成就,摆脱水井对她的困扰,进入这幅画有她当年舞剑情景的卷轴。 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才敢悄悄离开卷轴在舞墨书坊附近活动,寻找一些旧宅的记忆,可颜如玉并没有想到居然她的行踪会被人看到,而且还给这对老人家带来了天大的祸患。 这卷轴对她极其重要,颜如玉不知自己是否选对了人,可眼前除了秦浪,她也没了其他的选择。 秦浪接过卷轴,展开一看,里面人像的部分已经变成了空白,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等你。” 颜如玉道:“也不必永远等下去,如果我进去之后,一个时辰仍未出来,那么你就自行离开,也不必太过接近任府别院,只要在一里范围内,我就可以自行返回。” 古谐非事先已经调查过,任府别院建筑为方形,长宽都不过一里,作为新房的染香楼位于别院中心,也就是说就算在别院外墙之外,也不会出她回归的有效距离。 秦浪将卷轴收好,放入背囊之中。 颜如玉坐在镜前,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镜中的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忽然留意到秦浪一双朗目在背后同样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这次真的委屈你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愿意为你去做。”秦浪刚才的确是在欣赏颜如玉的美貌,这么漂亮的女鬼还是头一次见到。 颜如玉道:“你是以为我此行凶多吉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记下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早晚我会找你讨还。”拿起胭脂片噙在苍白的双唇之间轻轻一抿,烈焰红唇,美到窒息。 秦浪悄悄转过身去,怎么感觉有些心动?现自己越来越没节操,赶紧带着古画回到前面的书坊。 申时三刻,古谐非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这次比上次还要紧张,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不好了!” 秦浪和雪舞慌忙迎了上去:“怎么了?” 古谐非叫苦不迭道:“他们用来迎亲的花轿大有文章,花轿顶部黑牛角顶,梁涂朱砂,四角悬挂照妖镜,轿身四壁刻有辟邪文符,轿内顶部描绘着净天地神咒,下方用黑驴蹄甲镶嵌沟边,以防恶魂侵入,设计这花轿的绝对是个高人,要让妖邪避让,鬼魂远离,她根本没可能进入花轿。 眼看就要到酉时了,想不到居然出了这种事情,如果颜如玉无法进入花轿,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全盘落空。 雪舞道:“我去!” 古谐非摇了摇头:“你也不成。”你本身就是个小狐狸,自己心里没数吗? 何婆婆叹了口气道:“几位恩人,你们的好意老身心领了,事已至此,实乃上天注定我们何家有此一劫,趁着迎亲队伍未到,你们赶紧离开吧。”心中拿定了主意,等他们离去之后,就点燃这舞墨书坊,随同书坊化为灰烬。 “我去!” 秦浪站起身来。 今天双倍月票活动,满两千五百张再来一更! 第七十八章 秦郎代嫁(为成石03盟主加更) 几人都是一怔,齐齐望着他。 秦浪道:“只要穿上这身凤冠霞帔,他们知道我是男是女,等迎亲的那些人到来,我们只要合作演一场戏,就一定能将他们骗过。” “哥哥,太危险了!”雪舞宁愿自己去冒险也不想秦浪去。 何婆婆谢绝道:“我岂可让恩公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古谐非有点感动:“秦浪,你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我懂穿墙术,还会驭甲追风,真要是暴露了,大不了我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任府。” 古谐非听他这么说,对这厮刚刚生出的一点感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龟儿子,果真套路老子骗了我两大独门法术,点了点头道:“让他去,我看没问题。” 秦浪说服众人之后,进入房内化妆,他相貌英俊男扮女装倒也不算违和。 颜如玉站在一旁,望着正在对镜化妆的秦浪,有些奇怪道:“萍水相逢,就为人这么做,值得吗?” 秦浪反问道:“明明可以在城破之前全身而退,却非要死守将军府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最后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颜如玉被他问住了。 秦浪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是非!” 颜如玉幽怨百年的内心为之一震,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被秦浪这句普通的话而触动,这个世界上不但又是非,还有道义,不然她此前何必要选择穿上这身嫁衣。 秦浪将她委托给自己的卷轴放在了梳妆台上,轻声道:“你走吧,没必要所有人都一起冒险,还有,我不再欠你什么人情了。”心中已经抱定必杀纨绔任甲光之心。 门外传来雪舞的声音:“哥哥,那个坏蛋魏长兴来了。” 秦浪和颜如玉对望了一眼,颜如玉点了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魏长兴先于迎亲队伍到达,目的就是要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何婆婆哭得眼睛都肿了,看到魏长兴抽抽噎噎道:“你们说话算数,只要我孙女儿上了花轿你们就放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能配合大家将戏演下去。 魏长兴嘿嘿奸笑道:“我家公子乃当世人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放心,只要她嫁入任府门第,马上就放老先生回来,对了,迎亲队伍将到,何姑娘准备好了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穿着大红吉服的颜如玉出现在门前。 魏长兴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可仍然被眼前的颜如玉给惊艳到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颜如玉,实在是太漂亮了,美如天仙都不足以形容,这任甲光真是前世修来的艳福,连魏长兴都觉得心里不平,天下间的好白菜难道都是留给猪的吗? 颜如玉冷冷看了魏长兴一眼道:“你帮我传话回去,如果他们不先放了我爷爷,我是不会上花轿的。” 魏长兴笑道:“何姑娘只管放心,我这就让人传话,花轿进门之前,一定放了何老先生,您还是赶紧去准备,千万别耽误了吉时。” 眼看着颜如玉转身去了后面的房间,魏长兴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迎亲队伍酉时来到了舞墨书坊,秦浪和颜如玉在这段时间更换了衣服,秦浪穿好凤冠霞帔,准备出门之时,听到颜如玉道:“你带我一起进去。” 秦浪心中一怔,向颜如玉望去,却见颜如玉已经化为一团烟雾重新藏入古画之中。 声音仍然在秦浪的耳边回响:“如果你想脱身,最好带我一起,这卷轴可以保护我不被花轿上的符文伤害到。” 秦浪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刚刚伸到中途,却听到颜如玉呵斥道:“别用你的左手碰我!” 秦浪的手有些尴尬地停留在半空,颜如玉不是怕他的左手,而是怕他左手中指的白骨笔戳她。 何婆婆亲手将冒充孙女的秦浪送进了花轿,老婆婆泣不成声。 周围没有多少百姓围观,都知道是郡守的衙内任甲光迎亲,这种场面在江源府经常可以看到,同时生的还有家破人亡。 雪舞和古谐非站在街边远远看着,雪舞双眸中含着眼泪,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古谐非知道她担心秦浪,低声道:“你不用担心,他吉人自有天相。” “我不想离开哥哥。” 古谐非道:“小别胜新婚。” 雪舞的小脸红了起来,忽然抬起腿在古谐非身上狠狠踢了一脚,古谐非痛得惨叫一声:“我……我说错什么了……” 秦浪上了花轿之后,轿夫就抓紧抬起花轿往任府别院赶去,谁都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明媒正娶,嚣张跋扈的衙内任甲光就是打着明媒正娶的旗号耍流氓。 秦浪还是第一次坐上花轿,行进的途中没有听到颜如玉出声音,忍不住低声道:“你还好吗?” 颜如玉一声不吭,秦浪难免有些担心,希望这遍布符文的花轿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大概行进了三里多地,就来到了任府别院的大门,轿夫们放下花轿,衙内任甲光并没有出门相迎,仍然是师爷魏长兴来到花轿前:“恭请新人下轿。” 秦浪捏着嗓子道:“我爷爷呢?我要亲眼看到你们放了他。” 魏长兴挥了挥手,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再扣留一个糟老头子,何老先生被人里面带了出来,他也是满怀迷惘,实在搞不清自己哪来的孙女,到底是谁帮他解了围。 听到远处老伴儿哭喊的声音,何老先生在人群中找到了她,老太太正在一个女孩和一个胖子的搀扶下往这边赶,何老先生老泪纵横,颤巍巍迎了过去。 秦浪挑开轿帘,看到眼前重逢一幕心中也是颇感安慰,无论怎样,终究还是救出了何老先生,只要这老两口离开江源府,他就再没顾虑,可放手一搏。 “恭请新人下轿。” 秦浪这才下了花轿。 红毯一直铺到了花轿前方,有两名小丫鬟过来一左一右搀扶住秦浪的手臂,秦浪尽量走出婀娜多姿的步伐,步子如果迈得太大,容易把大脚露出来。 何老先生夫妇重聚之后,雪舞和古谐非两人即刻就带着他们赶着牛车出城,城门在酉时三刻关闭,他们不敢做丝毫停留,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雪舞回头看着西门的方向,看到两扇巨大的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一颗芳心也随着夕阳坠落,惆怅道:“不知哥哥怎样了?” 古谐非道:“你放心吧,咱们已经约好了见面地点,先去那里等着他,他那么聪明,又学了我的本事,一定不会有事。” 何婆婆这会儿功夫断断续续将生的事情告诉了何老先生,何老先生喟然长叹:“几位对我们的大恩大德,让老朽怎生报答?” 古谐非道:“何老先生,您当真不知道那幅画的事情?” 一句话把何老先生给问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的。”古谐非却从他片刻的犹豫中看出了一丝玄机,心中暗忖,难道这老爷子早就知道颜如玉的事情? 雪舞道:“咱们去的长乐村远不远?” 何老先生眯起双目,望着地平线上即将消失的夕阳道:“大概二十里地的样子。” 双倍月票期间,大家手里还有月票的请投给骨舟记,新书需要支持! 第七十九章 染香楼 根本不是正式的婚礼,所以也没有了拜堂成亲的步骤。秦浪被送往染香楼,这染香楼是任府别院的一座三层小楼,也是任甲光平时的住处,就在这里他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两位丫鬟将秦浪送到床前坐着,就退了出去,听到房门关闭之声,秦浪慢慢掀开了盖头,确信室内已经没有其他人。 此时颜如玉的声音响起:“你尽快走吧,我留在这里足以应付。” 秦浪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按照咱们此前的约定,你先到附近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我一个时辰,我解决了那混蛋马上就去找你。” 秦浪点了点头,放下床帐,自己先钻了进去,主要是担心外面还有人监视,先从裙子里掏出暗藏的古画放在床上,然后迅脱去凤冠霞帔。 颜如玉如同烟雾一般从卷轴内飘逸而出,又迅聚拢成形,她穿上凤冠霞帔,秦浪则迅收起卷轴。 两人对望了一眼,秦浪本想交代什么,可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颜如玉蒙上盖头:“记住不要走出太远,一里的距离。” 秦浪起身摸了摸墙壁,脑海中勾勒起穿墙咒的符咒,穿墙咒乃是暗咒,只要脑海中记起咒符,心中默念咒语就能实现自如穿越。秦浪虽然昨晚才从古谐非那里学会穿墙咒,可他在这方面天赋高,在书坊的时候都偷偷演练了几次,成功率百分百。 秦浪选择西墙一脑袋攮了过去。 颜如玉看到他义无反顾的举动已经猜到他在用穿墙咒,心中暗叹,此人虽然年轻倒是一身本领。无意中抬头,看到房内的陈设,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阵理,颜如玉生前熟读兵法,一看就知道这看似普通的房间家具器物的陈设无一不是精心布局,走入房间就走入了阵局。 心中暗叫不妙,再想阻止秦浪已经来不及了,秦浪的脑袋已经结结实实撞在坚硬的墙壁上。 咚! 小楼为之一震,颜如玉都替他头疼,秦浪这一撞,眼前金星乱冒,直挺挺向地上摔去,颜如玉腾空飞起,宛如一朵红云将秦浪托住,然后又带着他重新飞回床上。 秦浪刚刚躺在床上,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就推门进来了,颜如玉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秦浪藏好,掩上帷幔重新端坐在床边。 两名丫鬟充满狐疑地望着颜如玉,颜如玉小声道:“隔壁有人吗?为何如此动静?”一句话就将注意力转移。 秦浪刚才这一撞,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耳朵嗡嗡乱响,眼前金星直冒,现在总算亲身体会到古谐非的痛苦,只是为什么偏偏在关键时刻会出现失误? 两名丫鬟没有现异常之后重新退了出去。 颜如玉掀开床帐,脱去绣花鞋也来到了床上,低头望着秦浪道:“这房间有古怪,所有陈设布局都是按照阵法来的,避法大阵,绝大部分法术会在这里失效。” 秦浪伸手摸了摸额头,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还好这会儿头脑开始重新变得清醒,证明没有撞出脑震荡。 正想说话,颜如玉向他嘘了一声,两人身体离得很近,秦浪能够清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出的冷森森的寒意,颜如玉乃是怨灵厉鬼,自带低温效果,幸好如此,不然产生反应就尴尬了。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却是任甲光到了。 “魏长兴,你没有骗我?” “公子,我怎敢骗您?那何家姑娘生得真是绝世无双,说句不夸大的话,小的在世上活了四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绝伦的女子。” 被他尊称为公子的就是江源府郡守任枭城的宝贝儿子,坏事做尽的纨绔任甲光。 任甲光魁梧健壮,此人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美女,二是修武,别看他贪图吃喝玩乐,但是天生力大好武,他家境优越,身边不乏名师指点,如果不是因声色分薄了精力,应该已经进入了三品伏虎境。 郡守任枭城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也是极尽宠溺,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至少也要继承他的权位,成为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 任甲光进门之前,魏长兴又道:“公子,有件事还忘了跟您禀报,今日在进门之时,何姑娘坚持先放了何老头才肯下轿,我担心误了公子的好事,所以做主给放了。” 任甲光呵呵笑了一声,忽然扬起右掌狠狠给了魏长兴一记耳光,打得魏长兴半边面孔高肿起来,吓得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任甲光道:“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如果每个女人都来要挟我,提出条件我都得答应,那么我任甲光还能做什么大事?”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魏长兴磕头如捣蒜。 任甲光摆了摆手道:“去吧,别败了我的兴致。” 魏长兴慌忙爬起来捂着脸逃了,任甲光来到门前,那两名丫鬟向他行礼:“公子!” 任甲光道:“人在里面了?” “在呢。” 任甲光准备推门进去,两名丫鬟却仍然没有打算让路的意思:“邱先生说,要等他先看过公子才可进去。” 他们口中的邱先生是任甲光的师父,同时也是郡守任枭城最好的朋友邱玉成,这邱玉成曾经是九幽宗第三代弟子,师从华云楼,后来邱玉成因为犯错被逐出九幽宗,只是当时不知为何没有收去他的名号。 邱玉成辗转来到江源府,刚好任枭城正在为儿子物色老师,邱玉成得知这件事后主动登门应聘,得到任枭城的肯和聘任。 任甲光最怕得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师父邱玉成,还好邱玉成只是督促他修行,对他的私生活从不干预,自从铜冠道人昨晚遇害之后,邱玉成奉命缉凶,也是从昨天起给任甲光立了个规矩,让他收敛一些,如果再想娶亲,必须要由他亲自过目才行。 任甲光本身就不是正式娶亲,刚才听魏长兴把吴家姑娘夸成了天仙下凡,人间绝色,早已蠢蠢欲动,箭在弦上不得不,岂能中途折戟,怒道:“让开!我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管了?” 两名丫鬟本来还想坚持,任甲光道:“再敢阻拦我,我先砍了你们的双手双脚。” 颜如玉和秦浪在床上听着,两人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今晚一定要手刃此贼,不能让这厮再为祸人间。 秦浪望着颜如玉,想起了雪舞,怨鬼也罢,妖族也罢,她们比这世上的很多人更有正义感,许多人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号,搞得好像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可事实却只是一种来自人族的优越和对其他族类的偏见。 门外的任甲光其内心之丑陋,人性之卑劣,简直不能称之为人,那些口口声声匡扶正义之士,为何对这种人反倒视而不见呢? 秦浪心中兴起滔天杀意,拿定主意必杀任甲光,连他自己都意识到最近的戾气越来越重了。 颜如玉也感受到了他的杀气,小声道:“你守好画轴,我先杀了他,再带你离开这里。”有点霸道女总裁的气势。 秦浪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到头来居然要一个女鬼来庇护,这个人情似乎欠定了。 求月票! 第八十章 符箓大阵 房门被任甲光从外面推开,大步走了进来反手插上房门。颜如玉在他进门之前已经在床头坐好,透过红色盖头,看到室内景物朦胧。 任甲光根本没穿吉服,还是平时的装扮,望着床边端坐的颜如玉哈哈笑道:“让娘子久等了,我来了!” 颜如玉一言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腌臜货色还不知道死到临头。 任甲光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怕我?你不用怕,本公子一定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哈……”他向颜如玉一步步走了过去。 不等他走进颜如玉,一阵风吹过,颜如玉头顶的盖头随风飘起,烛光投影之下,一张美丽绝伦的俏脸呈现在他的面前,只是惊鸿一瞥,盖头又落下来将俏脸遮住。 任甲光整个人惊呆了,此前魏长兴夸得天花乱坠,任甲光将信将疑,这江源府的美女最近变得越来越少,但凡女儿稍有些姿色,谁还敢呆在江源府,所以任甲光最近一段时间都没遇到过什么绝色美女,看到颜如玉的美貌,任甲光又惊又喜,魏长兴果然没有夸大其词,他向前迈出一步,准备一亲芳泽。 颜如玉却道:“公子,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任甲光转身冲着门外吼道:“都给我滚出去,谁敢坏我心情,信不信我将你千刀万剐。” 门外两名丫鬟吓得慌忙逃了,任甲光可不只是说说,若是脾气上来,他真做得出来,不但是她们两个,连楼下的守卫也全都撤出了染香楼,任甲光的暴戾所有人都领教过。 任甲光回过头来,现颜如玉已经从床边失去了踪影,转身望去,看到她此刻已经来到了桌旁,主动揭开了盖头,花容月貌尽收眼底。 任甲光色授魂与地望着颜如玉,美啊,简直是太美了,笑得合不拢嘴:“娘子,为何不等我为你掀开盖头?” 颜如玉宛如凝脂般的雪白纤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在两只酒杯内斟满合卺酒,柔声道:“民女虽然是蒲柳之姿,可既然嫁给了你,就应当明媒正娶。” “我送聘礼了。” “未拜天地算什么夫妻?” “我保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拜不拜天地又有什么分别?” 任甲光向颜如玉走去,颜如玉将倒好的其中一杯酒递给了他,任甲光接过,颜如玉道:“就算不败天地,合卺酒总是要喝的。” 任甲光完全被颜如玉的美色所迷,端起酒杯道:“要喝,自然要喝……” 颜如玉淡淡一笑,仅仅是一个笑容,已经足以让任甲光失魂落魄,颜如玉主动和他交叉了一下手臂,任甲光乐不可支,张嘴准备去喝那杯酒的时候,冷不防颜如玉苍白的右手指甲暴涨,如同五把尖刀,直接向他的口中探去,一双美眸锋利如刀,颜如玉要将他的心脏从胸口掏出来。 任甲光正在意乱情迷之中,没想到突然生变,纵然是三品一甲的伏虎境武师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反应。 此时他颈部白光大盛,却是他脖子上无事牌应激出强光,颜如玉的双目因强光的刺激不得不闭上,右手灼痛,不得不收了回来。 任甲光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双手抓住自己的领口,一把扯开外袍,现出里面画满古怪符咒的皮甲,每一个符箓都出璀璨的金光,此时房梁,地面,墙面,家具器物,隐藏的符咒几乎同时被激活,这悬红挂彩的洞房竟然变成了一个符箓大阵。 颜如玉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她的身体被金光击中,重重摔落在床边。 任甲光怒视颜如玉:“何方妖孽竟敢冒犯本公子?”他也算胆色过人,临危不惧,先想到的不是逃,也没有急于呼救,不愧是将门之子。 颜如玉虽然在此前就已经判断出洞房内器物的摆设暗藏着一座避法大阵,但是她并没有看到那些隐藏的符箓,此时方才完全明白,这座大阵的阵眼所在就是任甲光。 当任甲光走入这房间内,大阵方才完整,一旦有妖族或幽魂对他动袭击,就会激活这座大阵。 任甲光这些年作恶多端,仍然逍遥于世,不是因为他的运气够好,而是因为他的家族实力的确太强。 郡守任枭城焉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作恶多端,正因为此他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出保障,安排足够的保镖只能防御**,却不足以消灭来自妖魔鬼怪的祸患,从花轿到住处,乃至任甲光身上佩戴的玉符和内甲,全都请高人精心设计制作,尽可能帮助他辟邪驱妖。 颜如玉对任甲光的武力值做过评估,却没能看透他的装备,颜如玉趴在地上,只看到漫天都是金色的符箓,那一个个的符箓都在催命夺魂,犹如一根根钢针刺入她的颅脑和骨缝,颜如玉双手抱头,处于符阵压迫的中心,已无反抗之力。 任甲光大踏步走向颜如玉,从腰后抽出一把尺许桃木刀,此刀虽然无刃,但可杀魂夺魄。 举起桃木刀的刹那,一道身影犹如猎豹一般冲出,正是一直都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的秦浪。 一个饿虎扑食,秦浪的左手抓住了任甲光的右腕,右手掌心对着任甲光的双目大喝道:“定!” 苦苦挣扎的颜如玉听到秦浪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在使用定身咒,暗叫不妙,整座房间已经变成了符箓大阵,除非秦浪的法力越了布阵之人,否则他的任何符咒都起不到作用。 果不其然,秦浪的定身咒也失效了,任甲光一记左拳击向秦浪,秦浪迅躲开,右手抓住任甲光的左腕,扬起高高肿起的额头狠狠撞在任甲光的面门上,他不能放开任甲光,这样的距离下只能采取这样的攻击方式。 碰撞的结果,任甲光鼻血狂飙,秦浪头疼欲裂,额头肿得越厉害。 任甲光天生力大,右手一拧,竟然挣脱开秦浪的左手,扬起桃木刀,猛然向秦浪的左眼刺去,桃木刀对人类的伤害远不如鬼族,但是任甲光相信这刀尖依然可以轻易戳瞎对方的眼球。 面对闪电般刺向自己眼睛的桃木刀,秦浪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只能扬起左手,用左掌挡住了锐利的刀尖,桃木刀的刀尖直接刺破了秦浪的掌心血肉,但是未能穿透他的手掌。 剧痛! 鲜血狂涌,染红了桃木刀,与此同时蓝光闪现,左手中指绽放出强烈的蓝光,迅向桃木刀传导,桃木刀周身布满蓝光。 任甲光忽然感觉到从刀身上传来了一股彻骨的寒意,手掌仿佛被冻僵,举目望去,只见自己右手已经布满冰霜,心中难免惶恐,用力想将桃木刀抽回,想不到这一用力,只抽回了一只光秃秃的手掌,五根手指全都被冻断,仍然粘连在桃木刀的刀柄上。 任甲光不知为何会生这种状况,惊慌之中,出一声惨叫,刚才护卫丫鬟都被他赶走,就算听到他的哀嚎声赶回来也需要时间。 任甲光又惊又怕,只想着尽快摆脱秦浪的纠缠,望着秦浪的双目,却见秦浪眼中迸射出阴冷的杀机,两道目光如同利刃般射向自己,内心不由得一颤。 秦浪右手夺下桃木刀,带着任甲光的断指,狠狠向任甲光的左眼捅去。 他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今日必杀此贼,任甲光的恶行早就已经激起了秦浪的杀念。 任甲光看到那闪烁着蓝光的桃木刀,也学着秦浪伸出左手去挡,还没等他碰到刀尖,一道蓝色的光束脱离桃木刀射中任甲光的左手,将他左手的掌心破出一个大洞,蓝色光束暴涨继续射入他的左眼。 颜如玉吃惊地睁大了双目,生死关头秦浪竟然使出了魂力攻击。 任甲光双手被废,左眼也被魂力射瞎,秦浪趁着他慌乱之时,再度扑了过去,桃木刀从任甲光的下颌狠狠向上捅了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刀插入,直至末柄。 噗! 桃木刀残存的魂力已经微乎其微,但是刀身还是穿透了任甲光的下颌,捅入了他的口腔向上贯通到鼻腔之中,任甲光七窍流血,这并非致命一刀,秦浪透过桃木刀完成的魂力攻击,仍然在继续。 蓝色的光束射入他的左眼,毁坏他的颅骨,蓝光在他的身体内部蔓延,任甲光的身体抽搐着,慢慢变得僵硬。 秦浪流血的左手扯开任甲光的领口,将他脖子上的玉符用力拽了下来,狠狠掼在墙上,扯下任甲光刻满符箓的皮甲,推开窗户将皮甲扔了出去。 室内所有的符箓金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第八十一章 无处藏身 符阵被破,颜如玉终于摆脱了千针刺骨的煎熬,尽管如此仍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秦浪将画卷留在床上,她必须尽快回到画卷中去,掀开床帐,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得魂飞魄散,只见那画卷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烬,却是刚才符阵启动之时,符文将画卷毁坏。 秦浪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数百盏灯笼正在向染香楼的方向汇集,一定周围的护卫是被这边的打斗声惊动。 秦浪道:“赶紧走!”看到颜如玉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走过去一看,也不由得呆住了。 颜如玉将那卷轴委托给他保管,可是他竟然大意将卷轴遗失在了床上,谁能想到床上也遍布符文,在他和任甲光生死搏斗的时候,将卷轴毁坏。 颜如玉黯然道:“你走吧,我走不了了。” 卷轴毁掉,她的魂魄就失去了依托之所,最多一个时辰,她就会魂飞魄散,无法保持目前的形态。 秦浪道:“一定有办法的,墙上有那么多画,你随便选一幅,等我们离开再……” “你走啊!” 颜如玉催促道,内心虽然绝望,但是她并不需要别人来怜悯自己。 楼下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浪抿了抿嘴唇,忽然一把抓住了颜如玉冰冷的手腕,不容置疑道:“一起走!” 来到任甲光面前从他的下颌拔出了桃木刀,这把刀可以杀魂夺魄,倒是一件可用的法器。 任甲光的身体已经全部被魂力封冻,桃木刀抽离的刹那,尸体如同玻璃一样碎裂,代表三魂七魄的魂力光球被吸入秦浪左手的中指内。 颜如玉美眸圆睁,秦浪的左手有古怪,他可以吸魂纳魄,这才是他使用魂力的来源,其实在书坊的时候,她就感到了古怪,当时差点被秦浪给吸入左手,正是在他的逼迫下自己才不得不显形。 此时脑海中一片茫然,秦浪拖着她来到窗前,推开窗口,从染香楼上一跃而下。 夜色中一名武士挥剑刺向秦浪的后心,颜如玉挣脱开秦浪的手臂,苍白的左手抓住剑刃,右手扼住那武士的咽喉,尖锐的五指将咽喉穿出五个血洞,用力一吸,一道淡黄色的光雾从武士的咽喉逸出,被她一滴不剩地吸了过去,这淡黄色的光雾乃是武士的阳气。 阳气乃受于父母的先天之气,和沐浴日月之精的后天之气以及内腑转化的水谷之气结合而成的,人生存能量之根本。 被颜如玉一口吸去阳气的武士瞬间皱纹丛生,白苍苍,顷刻间已经到了风烛残年,此时别说是攻击,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颜如玉抢下他手中剑,反手一剑刺入身后一名武士的小腹,利剑透体而出,颜如玉看都不看又将剑拔出,刺入另一名武士的咽喉,她出手狠辣绝不留情。 秦浪大吼道:“掩护我!” 脱离了染香楼,自然就脱离了避法大阵,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法术。 秦浪取出贴身收藏的木片,扔在地上,左手中指蓝光莹然,在竹片上迅画符,低声诵念,使用从古谐非那里学来的驭甲追风。 木甲在虚空中排列成形,然后套在了秦浪的身上。 颜如玉宛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杀入护院武士的阵营,手中剑光霍霍,所到披靡,她本是镇国大将军颜悲回之女,自幼习武,剑法精深,现在又是怨灵之身,杀气极重,每出一剑就夺去一人性命。 秦浪木甲在身,看到颜如玉仍然在敌阵中陷入杀戮欲罢不能,冲上去从身后将她抱住,颜如玉怒道:“放开!” 秦浪才不理会她,女人让你放开的时候通常是让你抱得更紧一些,却不知女鬼是不是一样? 驭甲追风,乾坤开路! 带着颜如玉化为一道红光,直奔院墙的方向冲去。 颜如玉只看到他们朝着院墙径直撞了上去,不由得出一声惊呼,她的体质虽然不怕实墙,可秦浪穿墙术失败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这厮难道不长记性吗? 眼前一暗一明,秦浪已经带着她利用穿墙咒成功穿越了任府院墙,摆脱武士的追踪,向城内冲去。 颜如玉只看到他们朝着院墙径直撞了上去,不由得出一声惊呼,她的体质虽然不怕实墙,可秦浪穿墙术失败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这厮难道不长记性吗? 眼前一暗一明,秦浪已经带着她利用穿墙咒成功穿越了任府院墙,摆脱武士的追踪,向城内冲去。 颜如玉不知秦浪要带她去什么地方,等到了目的地,方才知道秦浪将她带回了舞墨书坊。 书坊大门紧闭,何婆婆离开的时候就决定放弃这里,永不再来。 这难不住秦浪,他再度施展穿墙术进入了书坊,这才将颜如玉冰冷的身体松开,抱的时间虽然不久,可颜如玉特有的一身阴寒气息让秦浪也冻得不轻,脸色铁青,牙关颤抖,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女鬼的便宜可不能随便占。 看上去很美,但是这种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秦浪揉了揉痒鼻子道:“你找找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画轴可用?” 颜如玉这才明白原来他将自己带回书坊是为了帮自己找到依托魂魄的画卷,轻声叹了口气道:“不用费心了,若是随随便便都能够找到一幅画轴成为托魂之所,我又何须苦苦等到现在。” “一定还有办法,你进入那幅画轴之前,不是一直都在井中修炼吗?” 按照秦浪的想法,就算没有合适的画卷可供颜如玉容身,至少可以将她的魂魄送回古井,避免魂飞魄散的下场。 颜如玉摇了摇头道:“我在古井中修炼百年,想要离开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井内的环境已经越来越不适合我生存,我非但无法从井中得到丝毫的帮助,反而它开始反噬我的魂魄。” 秦浪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舞墨书坊的麻烦是颜如玉惹出来的,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逼迫,她可能不会现形,自然也不会介入到这次事件中,更何况她将魂魄赖以依托的画轴交给了自己,是自己大意把画轴失落在写满符箓的床上,方才导致画轴毁灭,无论从哪方面说,自己都应该承担责任的。 秦浪道:“那幅画有什么神奇之处?” 颜如玉抬头望着空中的半阙明月,呆呆出神,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坦坦荡荡地凝望夜空,月光照亮她苍白精致的面容,夜风吹起她身上的红色长裙,仿若她随时都可能凌风归去。 秦浪望着眼前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的颜如玉,心中暗自感叹,颜如玉命运多舛,家破人亡之后,又在这古井之中被困百年,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熬过这非人的凄苦和寂寞。 不由得想起自己被困荒岛的三十一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精神都几近崩溃,或许对人和鬼而言时间的概念不同。 颜如玉失去了魂魄的依托之所,她的命运只能走向魂飞魄散,其实鬼魂的下场大都如此,如果能够再入轮回,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秦浪却从她的双眸中看到了不甘,她的灵魂深处一定存在着强大的怨念吧,能够让她支持百年煎熬的原因是什么?是血海深仇,秦浪瞬间似乎了解了她。 颜如玉轻声道:“趁着他们没有追来之前你走吧,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浪点了点头,转身返回书坊。 颜如玉望着秦浪的背影,心中暗叹,人性果然终究还是自私的,他带自己回到书坊,无非是想他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 垂望向井中,看到井中也有一阙明月,眼前浮现出百年前的那场血战,她投井之时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苦修百年方才摆脱这阴冷凄苦的古井,原来诅咒从未离开过。 就这样孤独地离开吧,希望魂飞魄散来得再晚一些,希望郡守府的人早一刻到来,至少在消失之前还能够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 第八十二章 大敌当前 颜如玉转身回望,却见书坊内亮起了灯,眨了眨眼睛,猜到秦浪仍未离开,这奇怪的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颜如玉本想不去理会,可好奇心仍然驱使她走了过去,还是想看看秦浪在做什么? 秦浪果然没走,正在灯下挥毫作画,虽然没能找到颜如玉的画像,但是这里有不少空白的画纸,秦浪决定再做一次努力。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颜如玉帮了他,他不可以就这样离开,只有亲身经历过绝望,才懂得无助的痛苦。 虽然不是画修之人,但是他绘画的水平很高,尤其是在这个世界,论到写实绘画方面,到目前为止秦浪还没有见过比自己更强的,画法不同,技法不同。 颜如玉足下无声,犹如一朵红云飘向他的身后,举目望去,却见那画面上,已经勾勒出一位楚楚动人的红衣女子,眉目轮廓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颜如玉突然明白秦浪这样做的用意,心中少有涌起一丝温度,她叹了口气道:“不必费心了,你这样做毫无意义。” 秦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捕捉到颜如玉冰冷眼神中少有的一丝温柔,迅补上几笔,平静道:“我想再试一下。” “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你快走吧!” 妖有妖迹,鬼有鬼踪,颜如玉深知自己经过的地方会留下阴冷的气息,除非她隐匿在画卷之中,方能避免。 颜如玉认为自己历经家破人亡,又经过百年苦修,早已心如止水,不会再对任何人抱有同情心,可今天她方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不想好人落难,对何氏夫妇如此,对秦浪也是如此,心中的善念才是阻碍她修炼成功的最大障碍。 “少废话!” 秦浪不耐烦道,颜如玉被他不容置疑的强横态度惊到,错愕地望着他,在她生前的记忆中还没有一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 秦浪道:“如果你想帮忙,就乖乖站在前面供我临摹,这幅画会完成得更快一点。” 在秦浪说这句话之前,颜如玉已经用,大胆、无礼、狂妄、该死轮番形容了这厮一遍,换成她在世之时,谁敢对她无礼,就会面临一场严厉的责罚,可颜如玉终究没有作,毕竟她知道秦浪正在尽最大的努力拯救自己。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都没有选择离去,绝不是单单依靠胆色就能够做到的,虽然此人的能力并不出众,但是他的心态实在强大到让人指的地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得应该就是这种人。 他想拯救我?居然把我当成了一个弱者?颜如玉认为秦浪在做无用功。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站在了画案的前方,秦浪画几笔就抬起眼睛看了看,已经到了最后收笔阶段。 颜如玉看到画中的自己,也不禁惊叹,栩栩如生,就像自己的真人走到了画里,水准绝不次于此前自己藏身的那幅古画,仔细看,风格明显不同。 画得再好,也不可能成功,颜如玉心中虽然有些感动,可她仍然可以清楚地意识到时间对她真的不多了,沉淀百年的怨恨终将随风而逝,望着那幅画,仿佛回到了生前,往事不堪回。 “走吧!” 秦浪咬破左手的中指,在画面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心中默念,他既然可以用白骨笔打开通往这个世界的门,难道就不可以用这幅画留住颜如玉的魂魄? 画面上蓝光闪烁,画中人显得越生动,颜如玉美丽的身影却在变淡,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快走吧,谢谢你……” 秦浪抿了抿嘴唇,望着空荡荡的书坊,他终于还是没能留住颜如玉的魂魄,能够留住得只有这幅画而已,心中失落无比,望着颜如玉的画像,低声道:“对不起!” 他已经尽力了,还是无法做到笔底生的境界。 内心中充满失落的秦浪将画像卷好,准备离开。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百余名铁甲武士纵马冲向舞墨书坊,每一名武士都是面色凝重,郡守公子任甲光刚刚被人谋杀,尸体碎裂,不成人形,郡守任枭城得知此事痛不欲生,已经勒令全城戒严,动员城内所有力量,就算将江源府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出凶手给他的宝贝儿子报仇。 噗! 秦浪吹灭了烛火,他不懂捏面术,但是可以利用手上现有的工具,毛笔饱蘸浓墨,给自己画了一个大花脸,尽量避免真容暴露。 来到院落之中,看了一眼如玉井,心中默念穿墙咒,低头向西墙冲去。 嘭! 脑壳巨疼,秦浪晕头转向,本来就高肿的额头被坚硬的院墙拒之于外,痛得秦浪长吸了一口冷气,在看那墙上已经多了一个黑印,不知是墨汁还是他额头的鲜血。 秦浪现今晚穿墙术的成功几率太低,或许和古谐非本身对此术不精有关,他也不敢继续尝试,纵身爬上院墙。 身体刚刚出现在院墙上,就听到咻咻声响,率先赶到的铁甲武士已经瞄准这墙上的目标开始射箭。 秦浪沿着院墙一路狂奔,利用度甩开来箭,奔行到书坊的屋脊之上,举目望去,只见通往书坊的四条道路之上,都有数十名武士纵马赶来,他们手中的火炬在高行进中拖曳成一条条的火线。 抬头望,孤月高悬,秦浪短时间内迅判断出包围圈最薄弱的缺口之所在。 左手中指在胸口迅画符。 驭甲追风,乾坤开路! 整个人化为一道蓝光,沿着屋脊纵横跳跃,前来围堵的武士现了屋脊上方的动向,大声呼喝,相互传递消息,提前进行布控包抄。 情况越是紧急,秦浪的头脑越是冷静,驭甲追风虽然成功,但是他明显感到疲惫,根据古谐非所说,一天之内,驭甲追风的使用次数最好不要过两次,他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驭甲追风虽然可以做到瞬间提升度,但是无法长时间维持,只能起到短时间甩开敌人的作用。 江源府现在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就算再快,逃出去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秦浪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引着那帮铁甲武士追赶出一段距离,兜了个圈子重新返回舞墨书坊,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的地方,如果敌方做出了误判,认为他已经从舞墨书坊逃离,那么这里就不会成为他们重点怀疑的地方,暂时反倒是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江源府郡守任枭城望着地上碎裂成渣的血肉老泪纵横,在那堆血肉旁边还躺着两名丫鬟的尸体。 “儿啊……”任枭城嘶哑着喉头,内心已经支离破碎,白人送黑人的痛苦若非亲身经历谁能体会? 房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应允之后,身穿黑色长衫的邱玉成步履沉重地走入这血腥的新房内。 看到血泊中两名丫鬟的尸体,邱玉成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你的人,我帮你杀了!”任枭城目光涣散,双手沾满鲜血,不知是属于他宝贝儿子还是这两个丫鬟的。 “大人,我想看一看!” 任枭城没说话,左手的指尖又一滴鲜血落下,邱玉成因此判断这新鲜的血来自于丫鬟的身上。 环视了以下室内的陈设,来到床前,揭开床帐,看到床上的那堆灰烬,邱玉成捻起灰烬在鼻前闻了闻,双目青光浮掠,床上金光闪烁,邱玉成眉头紧皱,起身回到任枭城的身边:“是鬼!” 任枭城双目赤红:“我不管她是人是鬼,就算是追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要将她找出来,人!我将她碎尸万段,鬼!我要她魂飞魄散,坠入无间,永世不得生!” 邱玉成点了点头,抱拳躬身慢慢退出门外。 房门刚刚关上,又听到任枭城痛彻心扉的哀嚎声。 邱玉成凌空飘起,来到染香楼的楼顶,凌风而立,从腰间取出一柄白玉剑,寸许长度,寒光闪烁,沾染着灰烬的左手指指尖轻轻触摸着剑身,轻声道:“去!”他将白玉剑投向空中。 借你一双眼,慧剑破万难。 白玉剑剑身剧烈抖动起来,迎着夜风迅增长,转瞬间已经成为长一丈宽三尺的大剑。 邱玉成抬起右脚踩在夜色中,明明空空如也的前方竟似有台阶一般,踩着无形的台阶站在白玉剑之上,双手负在身后,邱玉成长袖在夜空中飞舞,短暂的停留之后,白玉剑闪电般向夜空中射去,在半阙明月的照射下,宛如彗星般划过低空。 秦浪也看到了夜空中的白光,成功将百余名铁甲武士诱离之后,秦浪又仰仗着驭甲追风的惊人度返回了原地,重新藏身在书坊内。 舞墨书坊大门洞开,里面狼藉一片,武士们已经搜查过这里,但是一无所获,幸好他们没有放火焚屋,不然秦浪也无处藏身。 秦浪藏身在书架之后,透过格窗望着上方的夜空。 看到那道白光径直向后方的小院投来,秦浪心中暗叫不妙,意识到自己的兵行险着可能无法起到预想的效果,真正的劲敌此时方才到来。 第八十三章 妙手偶得之 黑袍玉剑,黑白分明。 邱玉成宛如一片枯叶轻飘飘落在院子里,白玉剑自动抽离了他的足底,剑尖朝上树立而起,漂浮在他背后一尺左右的地方,剑柄平齐他的尾骨。 邱玉成打了一个响指,手指上沾染的灰尘纷纷震落,在邱玉成目光的注视下闪烁着青色的光华,那光华在空中聚拢成一个箭头的形状,不停变幻轮廓,最终箭头指向古井。 光尘引路,道法可以根据灰烬追踪出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秦浪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那箭头会指向书坊,看来目前藏身之处还未暴露。 邱玉成低头望着井口的刻字,低声道:“如玉!” 双目中两道青光笔直射入井口,直达井底水面,一股寒气倒逼而来,邱玉成双手摁住太阳穴,一时间双目青光大盛。 谨请诸天,驱散诅咒,青光破障,法鉴本相! 轰! 井水动荡,波光涟漪,青光笼罩之下,水面变幻出一张张挣扎嚎叫的面孔,光波闪烁,竞相狰狞。 邱玉成侧耳倾听,他忽然直起了身体,转身向书坊望去,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白玉剑并没有随同他转身,因为邱玉成的转身,变成了白玉剑在他的身体前方。 邱玉成不紧不慢道:“妖孽,还不现身!” 秦浪怀疑邱玉成是在虚张声势,这就和小孩捉迷藏一样,口口声声我看到你了,其实根本没看见。 但是那柄白玉剑开始慢慢缩小,虽然剑身缩小,但是剑身寒光却不停暴涨,虽然隔着一堵墙,都能够感觉到剑身逼人的杀气。 秦浪的手落在刀柄上,已经不再抱有侥幸心理。 沐浴在月光中的白玉剑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能量,出击的刹那,所有光华内敛于剑身之中,寸许长度的白玉剑化成一道笔直的白光,穿透格窗,直奔秦浪藏身的位置而来。 全神戒备的秦浪仍然没把握躲过飞剑的射杀,因为这一剑的度完全越了他的想像,他尽可能做出一个躬身躲避的动作,尽人事听天命。 成功躲过飞剑,紧接着一个极为狼狈不堪的就地翻滚,已经看不清来剑的方向,只能凭感觉逃避。 白玉剑在第一次错失目标之后毫不减,在空中一个拐弯,直奔秦浪追刺而来,光华外放,雪亮剑芒将整个黑暗的书坊映照得一片通明。 一寸剑身,剑芒已经扩展到五尺,剑锋指向秦浪的面门。 秦浪望着那夺目的剑芒,心中暗叹,对方的实力远胜于自己,今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一道红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前方,白皙如玉的纤手抓向空中。 玉剑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秦浪已经知道这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是谁,内心激荡,本以为颜如玉已经魂飞魄散,却没有想到她的魂魄一直就在身边,这就意味着自己刚才给她画像获得了成功,颜如玉在魂飞魄散之前就进入了他手绘的画像中,只是没有声张,给他造成了失败的假象,这颜如玉也不厚道。 颜如玉纤长的手指捏住白玉剑的剑刃,白玉剑在她的指尖剧烈颤抖,犹如一条不停挣扎跳动的小鱼。 一墙之隔的院落之中,邱玉成双目青光一凛,清晰感受到挚爱法宝的挣扎,一股阴寒至极的力量正在试图切断他和白玉剑之间的联系。 邱玉成虽然被逐出九幽宗,但是他在灵修方面从未懈怠过,现在已经是四品三甲的大灵师,突破三甲就可达百灵百验的五品宗师境,任枭城对他的器重也是因为他雄厚的实力。 邱玉成灵能内收,试图将白玉剑收回,他和法宝之间早已做到心意相通。可白玉剑仍然在对方的执掌之中,这对邱玉成而言绝不是好兆头。 他右拳虚握,隔空击向书坊。 拳头前方的空气骤然压缩,然后迅放大,拳力已然传导在墙壁之上。 轰! 拳力覆盖的范围,墙壁化为齑粉,那堵墙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可达三尺的巨型拳印,犹如在墙上开了一扇门。 弥漫的烟尘中,一道红影破尘飞出,颜如玉右手捏着白玉剑,凌空站立于一尺高度的夜空中,一双宛如千古冰泉般冷冽的美眸冷冷望着邱玉成。 邱玉成望着被她仅用双指就轻松束缚的白玉剑,心中杀念宛如雨后春笋疯狂生长。 对一个修士而言,飞剑等于是他的第二生命,又像是十月怀胎孕育的亲生骨肉,这红衣女鬼竟然当着他的面公然夺剑,侮辱极大。 “不自量力!” 邱玉成双目青光大盛,两道青色光束罩向颜如玉。 颜如玉手指捏住仍在跳动挣扎的白玉剑,阴冷的目光毫无畏惧地和邱玉成对视,两道寒光和青光针锋相对,不紧不慢道:“你先走!” 这句话自然是向秦浪所说。 秦浪已经从地上爬起,透过邱玉成一拳隔空打穿的墙洞向院内看了一眼,颜如玉和邱玉成正在斗法,秦浪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自己的实力和邱玉成相差甚远,刚才如果不是颜如玉出面为他拦下飞剑,此刻他已经死了。 颜如玉让他走是有原因的,证明颜如玉并没有战胜邱玉成十足的把握,所以让他先行一步。 秦浪所为颜如玉新画的画像,已经成为了颜如玉魂魄依托的新所在,秦浪逃走,她很快就会追踪而至,只要双方的距离不过一里,她可以顺利回到画卷之中。两人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彼此间却形成了默契。 秦浪这次从正门逃出,方才来到门口,一颗巨大的拳头向他的面门狠狠击来。 秦浪身体后仰躲过这一拳,攻击他的却是一个身高三丈的纸人,那纸人一拳落空,紧接着又是一脚踏向秦浪的头顶,秦浪不得不重新退回书坊,纸人一脚踩空,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而是闪到了一边,它的目的只是阻挡秦浪逃离。 在门前空旷的大道上,一名白苍苍的老者右手握着铡刀,左手抓住一根白色长索,长索的尽头是漂浮在夜空中的一道白色身影。 秦浪看得真切,这白苍苍的老者正是安魂渡的守灵人老九,他正以惊人的度向书坊狂奔而来。铡刀在地面上高拖行,摩擦出一条迸射着千万颗火星的闪亮火线。 如风筝一般飞行在夜空中的是半月门十二塘塘主程道青。 守灵人老九松开长索,大踏步向前迈出一步,左脚重重落在青石地面上,青石在他的全力蹬踏之下宛如蜘蛛网一般裂开,老九利用地面的反弹身体腾空飞起,飞升到舞墨书坊的上空,双手擎起铡刀,高高举过头顶,佝偻的身体在此刻突然绷得笔直,继而化为鱼跃,身躯在急的变化中将自身的力量层层递进推升到极致。 铡刀化为一道五丈寒芒,向书坊的屋顶劈落。 “开!” 轰! 舞墨书坊竟然被老九一刀劈成两半。 书坊正中,从屋顶到地面多了一条宽五尺的裂缝,裂缝从正门延伸到院落之中,仍然在霸道刀气的逼迫下不断扩展。 夜空中程道青舒张双臂,如同一只从高空向下俯冲的鹰隼。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们想要先除掉的敌人当然是其中的最强者。 青光和寒芒对撞,彼此胶着,都在竭力压迫对方存在的空间,寒芒明显在回缩。 邱玉成一双指剑贴紧了双侧太阳穴,低声诵念咒语:“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奉请诸神庇佑,光明加护,急急如律令!” 双目青光暴涨,颜如玉眼中的寒芒在青光的压制下不断退缩,而就在此时,她手中的白玉剑停止了挣扎。 刀气砍开的裂缝延伸到颜如玉身后的地面,地面的开裂有形,而空气的开裂无形,浓郁的夜色也被铡刀霸道的刀气从中撕裂开来。 颜如玉终于松开了白玉剑,白玉剑没有回归主人的身边,却化成一道白光,射入空中。 老九的铡刀刚刚挥下,蓬乱的白被夜风扯得笔直,浑浊的双目充满期待,似乎看到那撕天裂地的刀气从中剖开红裙的场面。 白光! 冷冽的白光让老九的双瞳骤然收缩,当他意识到那口飞剑瞄准得是自己眉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避。 那一剑好快! 快到让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温度,白玉剑从他的前额射入,在他的头顶穿出一个血洞,带着脑浆出现在他的脑后。 犹如鹰隼一般的程道青已经来带颜如玉的身后,双手举起青铜冠,青铜冠内射出道道金光,将颜如玉的身躯笼罩,颜如玉回眸望去,苍白的俏脸现出一丝惶恐,这青铜冠乃是青铜道人留下的法宝,专吸魂魄,正是幽魂的克星。 程道青厉声喝道:“三魂降服,七魄归位!”青铜冠内金光再度暴涨,将颜如玉牢牢锁定在金色光柱之中。 诅咒! 颜如玉想到了纠缠自己百年的诅咒,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可其实并没有。 邱玉成趁此良机,双目中投射出的青光笼罩住空中的飞剑,试图重新夺回对白玉剑的控制权。 驭甲追风,乾坤开路! 一道身影裹着蓝光从书坊内破墙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程道青。 求订,求月票支持! 第八十四章 逆转战局 程道青正在用青铜冠收服怨灵颜如玉,她知道这书坊中还有一个敌人,一个不能称之为对手的敌人,一个连纸人都能将他逼退的黑脸小子,无足轻重,左右不了战局,也许他已经死在了老九的刀下。 四品一甲的炼魂师,怎会将这样的人视为对手。 秦浪一直都在等待机会,颜如玉和邱玉成的对峙他帮不上忙,老九撕天裂地的一刀,他无法阻挡,但是他不能让颜如玉孤军奋战,颜如玉可以对抗邱玉成,也可以杀掉老九,但是面对四品一甲炼魂师的程道青,她已经无力抗衡,不是对抗不了程道青,而是对抗不了她手中的青铜冠。 程道青祭出的法宝就可以主宰她的命运。 想要扭转颜如玉的命运,就要清除程道青,将颜如玉从铜冠的锁定中解救出来。 秦浪就算挥出最强实力,他也不认为自己存在战胜程道青的可能,无法战胜又如何清除? 虽然懂得定身咒,但是面对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对手不能贸然使用,古谐非就专门就此强调过,秦浪也有过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经历。他懂得法术不多,除此以外就只剩下穿墙术和驭甲追风。 唯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有机会扭转大局。 程道青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秦浪的一双臂膀牢牢抱住,强大的冲撞力让程道青腾云驾雾般飞起,不过她迅镇定了下来,默诵定山咒,身体瞬间变得重逾千斤。 驭甲追风法术虽强,可面对一个突然增重百倍的目标,秦浪就算把鼻血飙出来也无法撼动,还好已经推着程道青刚好来到井口,程道青从井口坠落下去,秦浪不肯放手,也随着她掉了下去。 两人肢体交缠,咚!的一声落入了冰冷的井水之中。程道青恼羞成怒,居然被一个小辈弄得如此狼狈,有生之年还从未有过。 秦浪抱走程道青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颜如玉,颜如玉摆脱了青铜冠对她的束缚,如释重负。 邱玉成此时已经重新夺回了白玉剑的控制权,灵念驱动飞剑,斩向颜如玉的颈部,毕竟是自己修炼多年的法宝,岂能轻易被鬼魅所乘。 飞剑射向颜如玉的咽喉,却在颜如玉凝脂般的颈部停滞,只差毫厘,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颜如玉指尖在白玉剑上轻轻一点,白玉剑立时反转,剑身在旋转的过程中增长扩展,长达三尺,纤纤素手握住白玉剑的剑柄,白玉剑这次竟然连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邱玉成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刚刚成功夺回飞剑的控制权了吗?怎么又突然失控? 颜如玉足尖一点,娇躯化为一道红光,人剑合一,白玉剑向邱玉成刺去。 邱玉成的身体接连几个转折,可是他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鬼魅,一时间周围到处都是红色的身影,邱玉成方寸大乱,他走灵修一道,在近身搏杀方面和武修强者颜如玉无法相提并论,邱玉成做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已经丧失了斗志。 颜如玉惨白的俏脸突然出现在他的前方,一剑砍向他肩头,这一剑实在是太快,邱玉成情急之中,只能抬起右臂去格挡。 肩头剧痛,整条右臂竟然被他亲手试炼的白玉剑齐根斩断,比起肢体的疼痛,邱玉成失去法宝,又被自身法宝所伤的心痛感觉更是难以形容,他哀嚎一声,身躯凌空飞起,断臂喷出的鲜血化成一片血雨。 邱玉成断臂求生,颜如玉也没有追赶,她的目光投向古井,秦浪奋不顾身抱着程道青跃入古井,不知他是死是活,她只知道若无秦浪的舍身相救,此刻她的魂魄已经被青铜冠吸入其中,难免魂消魄散,这家伙,哪来那么大的勇气?难道不清楚他抱着得那个是四品一甲的炼魂师?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程道青双目金光闪烁,怒视秦浪:“小子,今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右手举起青铜冠,青铜冠投射出的金光笼罩住秦浪的面孔,秦浪一张墨迹斑斑的面孔经过井水的洗涤又重新恢复了原貌。 左手伤口被冰冷的井水浸泡疼痛感越剧烈,左手中指泛起光芒,蓝红不断变换。 程道青眉头颦起,她乃四品一甲的炼魂师,已经感觉到熟悉的魂魄气息,这气息来自于她的哥哥程道全,她惊呼道:“是你!” 秦浪点了点头,手指默默凝聚魂魄之力,他要用同样的办法打翻这只青铜冠。 程道青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我要让你永世不得生。”她的长飘扬而起,一根根沿着井壁如同藤蔓一般生长蔓延。 秦浪想要抬起左手动攻击,可他的左手却被水面下的长缠住,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抬出水面。 程道青举着青铜冠罩住秦浪的头面,试图从他的体内吸走他的魂魄,金光照射下,秦浪不得不闭上双目。 平静的水面忽然逆时针转动,开始缓慢,越转越急,程道青手中青铜冠光芒迅衰减,水底蓝光闪烁,一张张扭曲狰狞的面孔在水下浮现,蓝色光影中,数百颗头颅随着漩涡疯狂转动,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或狂笑,或愤怒,或悲伤,或恐惧,轮番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程道青意识到不妙,收回长,身体试图脱离水面凌空飞升,可她施行法术的时候,方才现自己根本无法施展出来,双腿已经被旋转的水流锁定,水下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双腿,拼命往下拖拽。 程道青惶恐挣扎,青铜冠已经完全失去了光芒,她干脆将青铜冠弃之不顾,双手抓住井壁岩石的缝隙,向上攀爬,蓝色光影中,一只只苍白的手从水底探出,抓住程道青的身体,程道青这才知道这古井乃是怨灵集聚之地。 同样有手掌拖拽着秦浪,秦浪的左手被一只透明的蓝色手掌抓住,死命拖他进入水底,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拖入水面之下,一时间左手光芒大盛,那死命拖拽住秦浪左手的蓝光闪烁的手臂忽然化为光尘,一颗颗闪烁的光尘又被秦浪左手的中指吸入其中。 一个接着一个,试图攻击秦浪的冤魂无一幸免,更多的怨灵开始放弃攻击秦浪,畏如蛇蝎,转而向程道青聚集。 程道青的左手拔下金钗,在额头用力划了一道,额头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流出,她用手一抹,鲜血敷面,形容恐怖,厉声喝道:“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在井中,明月须臾至;邪魔消除,怨灵退散,急急如律令。” 若非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她也不会以血献祭,使用勅水神咒,她并没有料到这井底聚集了那么多的怨魂,虽然她已经是四品一甲的炼魂师,但是面对那么多的怨魂也力有不逮。 程道青周身泛起红光,那一只只拖拽她的手掌如同被烈焰灼烧,纷纷收了回去。 程道青岂敢恋战,双手拍击水面,身体破水而出,向井口的方向一飞冲天。 程道青的双足刚刚脱离了水面,冷不防水下一只大手探伸出来,却是秦浪,绝不能让程道青离开古井,好不容易才扭转的战局不可断送。 程道青被秦浪抓住足踝再度拖入水中,咒语的威力也因此而大大衰减,蓝光中一只只苍白的手掌再度向她抓来,她的双腿,她的手臂,她的头,都被井底的怨魂扯住。 程道青出绝望的惨叫,她的面孔沉入了水面之下,一双眼睛充满惶恐和憎恨地望着秦浪,这小子的修为和她相差甚远,为何会如此难缠? “再见!” 已经爬上井壁的秦浪抬起右脚狠狠踹在程道青的脸上,一脚没有踹下去,紧接着又是一脚。 井水荡动,程道青的身体已经彻底消失淹没在一只只苍白的手臂中,她的一只眼睛从手臂的缝隙中充满怨毒和诅咒地望着秦浪越升越高的背影。 秦浪不再回头,双手抠住井壁的缝隙向上攀援,每次动作都会引起左手钻心般的疼痛,爬到中途,一根绳索垂落下来,秦浪抬起头,看到颜如玉的俏脸从井口露了出来,就像今晚苍白的月亮。 湿淋淋的秦浪爬出古井,看到不远处老九的身体仍然站立在那里,手握铡刀,保持着生前的姿势,只是额头上多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老九的脚下有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从黑色的衣袖不难推断出它的主人应当是邱玉成。 战局已定,颜如玉以一人之力杀老九,败邱玉成,当然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还是秦浪,如果不是秦浪抱走了程道青,落败的那个应该是她,这家伙的战斗力不容忽视。 颜如玉向秦浪背后看了一眼,他将那幅画背在身后,外面还专门用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吃一堑长一智,他心思之缜密让颜如玉深感佩服,更加佩服他刚才冲出抱住程道青跳入古井的勇气,正是他在关键时刻的出手扭转了整个大局。 秦浪道:“走!” 颜如玉的声音温柔了许多:“你还走得动?” “走不动也得走!” 求月票支持! 第八十五章 长乐村 地面震动起来,四面八方传来马蹄声,铁甲骑士去而复返,颜如玉向秦浪摇了摇头,今晚注定要战斗下去,她扬起白玉剑,剑身之上青光湛然,今夜要大开杀戒,仿佛回到百年前城破家亡的夜晚,早已失去热血,为何突然心潮澎湃? 秦浪走向仍然屹立不倒的老九,左手的中指指向老九的右眼,一缕蓝光没入老九的眼眶,老九花白的头颅忽然垂落下去,喉头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主人,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化骨成兵,秦浪早已不止一次使用过,关键时刻再次派上了用场。 秦浪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开路!” “得令!” 老九提起铡刀扛在肩头,大步走向书坊的正门,此时走过的通路,正是他先前一刀劈开的裂隙。 夜风呼啸,老九一头茅草的乱迎风飘舞,浑浊的双目锁定前方狂奔而来的铁甲骑兵队伍,踏出壕沟,在门前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脚步越来越快,犹如一头疯虎冲入铁甲骑兵的阵营。 铡刀挥舞,马头落地,鲜血横飞。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残肢纷飞,血肉满天,老九挥刀屠杀之时,身后的书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秦浪亲手点燃了书坊,火光中,双目望着那道被刀气撕裂的地缝。 颜如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既然懂得穿墙咒就可举一反三,老九刀气割地三尺三,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这地下七尺有一座密道,你的能力应该可以突破三尺七寸的黄土。”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够成功?” 颜如玉道:“我累了,你若是失败,你我就只能死在这里。” “你好像百年前就死了。” “谢谢提醒,若是失败,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穿墙术的咒符,不想死,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坚持,就是因为他要更好的活下去,就算只有七年,他也要活得轰轰烈烈。 九月初二子时; 邱玉成断臂后并未返回郡守府不知去向何方,因为他了解任枭城,任枭城不会给予失败者任何的同情,只会无法容忍他的失败。 九月初二子时; 半月门十二塘塘主程道青坠入古井,现场打捞结果表明,尸体并不在井中,不知所踪,半月门十二塘塘主之位自此空缺。 九月初二子时一刻; 半月门十二塘老九,手握铡刀当街杀郡守府九十三名铁甲骑士,屠三十七匹骏马,血染五里长街,杀声震彻长夜,最后江源府大批弓箭手来临,乱箭齐,将老九射成一只人肉刺猬,人虽死,血流干,却依然屹立长街不倒。 此事引起半月门上下震动,白龙江舵主肖红泪闻讯后亲自前往江源府,重整半月门七十二塘,这是半月之后才生的事情。 九月初三的太阳依旧升起,江源府城外秋意正浓,位于清水河畔的长乐村早已掩映在一片火红的枫叶中。 长乐村西南有一处河湾,河湾上有三间孤零零的茅草屋,这里正是何老先生的祖屋,每个月他们夫妇都会过来住上几天,但这次不同寻常。 卯时一刻,雪舞又出现河边,眺望着村口的方向。古谐非早就出门打探消息了,现在这里只有雪舞和何氏夫妇。 何婆婆出现在雪舞的身后,充满怜爱道:“雪舞,城门一般要在卯时三刻才开呢,就算一切顺利,他们到这里也应该在辰时以后了,外面冷,回屋歇着吧。” 雪舞点了点头,可仍然没有挪动脚步,目光仍然望着远方。 远处出现了一个臃肿的身影,是古谐非回来了,雪舞赶紧迎了上去,关切道:“古先生,怎样?有消息了?” 古谐非神情有些紧张,他让所有人先回屋,低声向众人讲述了一下他刚刚了解到的情况,现在江源府城门紧闭,城内全面戒严,听说是郡守的儿子任甲光被杀了。 何氏夫妇也没有料到这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何老先生道:“如果真要如此,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他们的街坊邻居有不少知道老两口的祖籍就在长乐村,官府只要查出这件事肯定会前来寻找线索,所以这边变得不安全了。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担心这件事啊,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走?我们约好了和哥哥在这里见面,如果走了,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古谐非道:“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走难道等着官府的人过来抓吗?根据现在了解到的情况,秦浪肯定是逃了,只是现在城内盘查这么紧,我估计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出城,不如这样,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等他,只要和他会合,就马上去追你们好不好?” 雪舞断然拒绝道:“不好!” 何老先生和老伴儿对望了一眼道:“还是你们走吧,我们是不会再逃了,叶落归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乡,至少我们能死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 古谐非道:“可是……”看到何氏夫妇坚定的表情,就意识到根本劝不动他们,古谐非心中暗叹,真是何苦来哉,他们一群人绞尽脑汁将何老先生救出,搞到现在秦浪还陷入那么大的麻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说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就是杀了任甲光。 何婆婆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们都是好人,好人就会有好报。” 她的话音刚落,雪舞忽然欣喜道:“哥哥来了!”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古谐非心说这小狐狸已经想秦浪想得魔怔了,出于关切也跟着走出门外,看到村口石桥上,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正在过桥,不是秦浪还有哪个。 雪舞已经飞快地奔向秦浪,在秦浪面前一丈左右的地方突然又停下脚步,粉嫩的小脸不知是欣喜还是跑的太急红扑扑的,湛蓝色的双眸亮晶晶望着秦浪:“哥哥!” 秦浪笑了起来,大步来到雪舞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雪舞却留意到他的手上缠绕着布条,布条外面渗出不少的血迹。 “你受伤了?” “不妨事!” “让我看看!”雪舞心疼极了。 秦浪提醒雪舞先回草屋收拾,他们要马上离开,昨晚生了太多事,无法确定敌人何时会追踪而至。 雪舞让古谐非去放哨,陪着秦浪回到草屋内,何老先生夫妇看到秦浪回来,两人齐齐给秦浪跪下,秦浪赶紧上前把他们搀起:“老先生,婆婆,使不得,你们折杀我了。” 何老先生道:“公子侠肝义胆,大恩大德,我夫妇没齿难忘。”其实牙早已掉光了,嘴巴瘪瘪的不兜风。 秦浪道:“老先生客气了。” 古谐非望着秦浪的身后,挠了挠头道:“那个……女……女……” “她回井里去了。”在这件事上秦浪并不想张扬,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雪舞迅收拾完行李来到秦浪身边,秦浪将城内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建议大家马上离开这里。 何老先生此前已经表明了他们夫妇的态度,他坚持不愿离去,众人见他如此坚定也只好由着他。 准备告辞之时,何老先生道:“秦公子,请借步话说。” 秦浪跟随老先生来到东厢,何老先生道:“那幅画还在吗?” 秦浪望着老先生充满期盼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何老先生应该早就知道了那幅画的秘密。 他点了点头:“在!”古画虽然毁掉了,可颜如玉还在,何老先生关心得也不是古画本身。 何老先生欣慰地笑了起来,他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打开锁从箱子里面取出一卷画轴,双手送到秦浪面前。 “恩公大恩,无以为报,这幅画略表存心。” 秦浪也没有推辞,收下何老先生送给他的画轴,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根本不用多说,何老先生送给他这幅画,表面上看是为了感恩,可背后好像还有托付的意思。 秦浪一行不敢多做逗留,尽快离开了长乐村,离开不久,天空中就飘起了濛濛细雨,雪舞转身回望,视线中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方盒子,笼罩在烟雨之中,轻声叹了口气道:“不知婆婆他们会怎样?” 古谐非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叶落归根,得偿所愿,就是最大的幸福。”小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秦浪一眼,很好奇何老先生将他叫到房间里说了什么,可秦浪这个人嘴很严,如果他不想说,就算是用撬棍也别想把他的话给撬出来。 “你们有什么打算?”古谐非望着雪舞道,相对而言,小狐狸还是单纯了一些,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古谐非忽然现自己少年时立下的志向似乎有所动摇,除尽天下妖魔鬼怪,好像不太现实,不仅仅是他力有不逮,而是妖魔鬼怪中居然有雪舞这种单纯善良的,如果一概而论,岂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辨? 第八十六章 我想跟你在一起 雪舞望着秦浪,哥哥去哪里她就去哪里,虽然外婆临终交代让他护送自己前往赤阳投奔桑竞天,可是她和那个人根本没见过面。 秦浪没说,其实他要护送雪舞去赤阳,既然答应了桑婆婆就一定要做到,看了古谐非一眼道:“你呢?” 古谐非挠了挠头,本想说跟他们一起,可自己过去整天口口声声不会和妖魔为伍,如果真这么做,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明知道雪舞是一只小狐狸还选择和她同行?这不就成了过去自己常说的同流合污了吗? 雪舞道:“古先生,我们去陪都赤阳,要不您跟我们一起走吧,人多力量大,路上您还能保护我们。” 这句话说得让古谐非心里那个舒坦,正准备借坡下驴应承下来。 秦浪道:“雪舞,你是担心他再掉到江里没人救他?” 古谐非一张大圆脸憋成了茄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小眼睛一翻:“得人恩果千年记,我古谐非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拱了拱手,转身就走,谁不要面子!这个秦浪也真是,大家毕竟同生死共患难一场,居然对我还抱有那么大的戒心。 任雪舞身后如何呼喊,终不回头。 雪舞抱怨道:“哥哥,你怎么把古先生气走了?” 秦浪笑道:“他自己小心眼怎么能怪我。”其实他是有意为之,在江源府捅了天大的漏子,后续必然风波不断,而事情并非如雪舞所说的那样人多力量大,分开来走反而更安全一些,更何况他还背负着颜如玉的怨灵,古谐非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如果他得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想法? 安全起见,雪舞再次动用法术帮助秦浪变成了一个中年长者,她则化成了一个瘦小的女童,经过多次实践,捏面术已经非常娴熟,但是捏面的时候还是很痛。 前往赤阳的途中,不时可看到追踪他们的各方力量,可并没有人对他们表示怀疑,毕竟他们现在的形象太像是父女了。 三日之后,风尘仆仆的两人来到了安城,这里是西海洲最东边的城市,离开这里才算是离开了西海洲,也就离开了任枭城的势力范围。 生在江源府的血案已经传遍了整个西海洲,画影缉文也贴在了城门处,秦浪通过城门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现上面画着一个胖子,一个女人,胖子和古谐非有几分相似,至于那女人,怎么看都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不知画得是雪舞还是颜如玉?谁都不像。 秦浪暗叹,真是高估了这个世界画师的画工,就算是嫌犯头像,你好歹也敬业一点。 雪舞小声道:“哥哥,还是你画得好看。” 秦浪笑道:“看来咱们多虑了。”没有监控的世界真好,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慎重了,每隔六个时辰都要遭受雪舞施虐般的捏面术,根本没必要,压根就没有人关注他长得什么样,他甚至就没被列入嫌疑范围。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在安城购买了一些常用的物品,然后就去码头登上了前往赤阳的客船,虽然画影缉文上没有他们,还是尽快离开西海洲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秦浪包下一间舱房,进入码头登船之后还要分别接受一次盘查,还好有惊无险地通过。 安城并非什么大港,这里的繁华程度和江源府无法相提并论,也没有专门的客船,基本上是人货混装,和他们一样搭船的还有五人,不过这样倒也清净,省得人多眼杂。 两人这几天疲于奔波,都没有好好休息,都累了,舱房隔成了两部分,外面是会客饮食,里面是起居,秦浪让雪舞去里面住,自己在外面清理了一下地面,直接打了地铺。 当日午时,货船顺利出港,秦浪躺在地板上昏昏睡去。 朦胧之间,忽然感觉舱内有些寒冷,睁开双目,看到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这么久,已经是夜深人静了。 开始觉得白龙江昼夜温差如此之大,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同寻常,慌忙爬了起来,掀开通往内室的布帘,正看到颜如玉一身红衣坐在床边,望着沉睡中的雪舞。 秦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难怪会突然感觉到寒冷,原来是颜如玉现身了,她自带空调制冷效果,如果到了三伏天,有她陪在一起睡倒也不错,想法不由自主又邪恶了。 颜如玉转过苍白的面孔,冷漠的双眸望着他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害她,只是确认她是不是睡着了。” 秦浪猜到颜如玉一定对雪舞施了某种嗜睡的法术,不然这么大的动静雪舞也应该醒了,雪舞毕竟修为太浅,和颜如玉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颜如玉能够斩杀守灵人老九,抢夺邱玉成的法宝白玉剑,又断掉邱玉成一条臂膀,可见她的修为之深。 这颜如玉自从离开江源府之后就没有现过身,应该一直都隐藏在画卷里面。 秦浪微笑道:“别来无恙。” 颜如玉打量着秦浪:“这张脸并不适合你。” 秦浪现在还是满脸皱纹的模样。 “扮丑一些不至于引人注目。” “你以为自己很英俊吗?” 秦浪实事求是道:“不丑!” 颜如玉冷漠的双眸中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何老先生给你的画拿给我看看。” 秦浪点了点头,看来颜如玉虽然没出声,可一直都在关注着他,心中暗忖,如果这样可真是有些麻烦了,以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岂不是全都要在她的监控之中? 颜如玉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用害怕,我对你的事情没兴趣,我对你也没有兴趣。”她示意两人去外面说话。 秦浪点燃油灯,找出何老先生给他的那幅古画,就在地板上展开。 这是横幅山水画,从右到左依次画着春夏秋冬四季,虽然景色不同,可是其间看不出任何生硬的过度,秦浪在艺术鉴赏方面是个高手,一看就知道这幅画很有水准也很值钱。 看了看这幅画的落款——《春秋无极图》,秦浪忽然联想起当初在白龙江上遇到镇妖司周炼石阻击白玉宫,好像他当时就说过让白玉宫交出什么无极阴阳图,却不知这幅图和那幅有什么分别? 落款表明这幅画的主人是李牛马,还有一方藏印,印章上刻着颜悲回的名字,秦浪心中暗忖,颜悲回不就是颜如玉的父亲,如此说来这幅画本来就应该属于他们家的,何老先生虽然没有向他解释,可秦浪在接受这幅画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何老先生应该和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颜如玉在《春秋无极图》上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何家的先祖应当是我家的家仆,百年来他们一直偷偷供奉着我的画像,香火不断,所以我才得以摆脱那口水井,说起来他们是我的恩人。” 其实就算她不说,秦浪也能猜个七八成,如果不是受过他们颜家恩惠,谁会子子孙孙代代传承,坚持供奉那么多年? 颜如玉举目望着秦浪,这种冷眼直视让秦浪有些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 颜如玉道:“我想跟你谈一个交易。” “哪方面?”秦浪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颜如玉坐下,两人距离这么近感到有些冷,还是保持点距离才能顾得上欣赏她的美。 颜如玉冷冷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打住,我承认我的确救过你,可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也不用因此感激,产生以身相许的心思。” “我……” “你我人鬼殊途,此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没说过……” “闭嘴!” 颜如玉厉声道。 秦浪瞪大了眼睛,颜如玉柳眉倒竖,凤眸之中寒光闪闪。 秦浪笑道:“开个玩笑,干嘛这么严肃。” 颜如玉道:“你听我说完,我是说,我想这段时间留在你身边。” “可……” 颜如玉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秦浪赶紧往后抽,却被她冰冷的纤手死死握住,秦浪苦笑道:“你我虽然人鬼有别,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做未免也太不矜持了吧?” “住口!” 看到秦浪左手中指慢慢伸直,颜如玉斥道:“我警告你,以后不许用这根中指指我。” 秦浪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伤害你,可你也不能勉强我,我这个人做事是有底线的。” 颜如玉道:“你这根手指有古怪,竟然可以吸魂纳魄,化尸成兵。”那天在书坊目睹秦浪大显神威,逆转战局,颜如玉已经看出了端倪。 “怕了吧?你快松手,别抓这么紧,你手太凉了。” 颜如玉仍然紧握他的手腕,似乎算准了秦浪不会用左手中指指她。 “你也不是正常人,你少了二魂两魄,还厚颜无耻地以人自居。” “大家彼此彼此,我不是人,你更不是啊。”秦浪是真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喷了颜如玉一脸。 颜如玉怎么都不会想到会遭遇这样的报复,错愕地瞪大了双目,忽然向秦浪吹了口白气,秦浪被她吹了一脸的冰霜。 一个无心,一个有意。 迟来的上架感言 《骨舟记》上架了! 《shenyin》《三宫六院七十二妃》《yanshi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2》《医道官途》《食色天下》《医统江山》《替天行盗》《天降我才必有用》……敏感词我用拼音代替。 嗯!没错,这是章鱼在起点上架的第十本书,别问我为啥名下作品找不到那么多,我也不知道。 感谢起点,感谢各位编辑,感谢我的各位书友! 每次上架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就像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养育一个孩子终于成人走向社会。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从今天起能有多大成就,成绩的好与坏,这孩子能否吃饱饭,全都靠各位新老书友了。 这样的日子,本来应该开心欣慰并充满期待…… 但是…… 章鱼忽然现,还是那个章鱼,江湖已经不是那个江湖了。 骨舟记这条小船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行进得如履薄冰,颤颤悠悠,无论章鱼如何认真努力地驾驶这条骨舟,可现在的江湖已经改变。 不得不承认,目前的我无论写作风格还是故事架构都有点不适应当今的主流市场。 顺者昌逆者亡。 逆风行舟的滋味算不上艰难,但的确有些忐忑,可能章鱼是海洋软体动物,对淡水系不太适应的缘故。 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这条小船能够乘风破浪,逆风而行,也希望终有一天,它能迎来自己的海阔天空。 仅凭我一只竹篙再努力也无法伴他远航,唯有众人划桨方能送它渡过汪洋大海。 希望各位支持正版,用订阅支持章鱼,还有旧船票的书友们,别忘登上我这条破船。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订阅实在是有些惨淡了,还望各位书友尽可能支持一下订阅,尤其是订!关系到这本书以后能走多远。 说下更新计划,第一天必须打个样,日用更新换月票。 一千票保底两更,然后每五百票加更一章,因为五一是双倍期间,每晚众筹时间还有双倍加成,这个标准并不高,为了表示诚意我先来四章送上!让我算算,今天三千张就是六更,四千张就是八更,五千张就是十更……一万张就是二十更…… 不敢想了…… 故事我有了,票你们有吗? 第八十七章 催更圈催更邀请函活动加更 第八十七章与鬼共眠 颜如玉这才放开秦浪的手转过身去,飘到墙角,听到秦浪一个接着一个的喷嚏,既然喜欢打,就让你打个够。 足足打了二十几个喷嚏,秦浪才停了下来,双手抱住肩膀,冻得牙关颤,换成过去骷髅那会儿肯定不怕冻,新生的血肉之身实在是太娇贵了,不过这个颜如玉的报复心也太重了点,我不就是喷你一脸吗?怎么了?又不是故意的,你就这么吹我一脸啊? 眼前颜如玉忽然消失了,身后寒气逼来,意识到她飘到了自己身后,秦浪苦笑道:“玩够了没有?一百多岁了还那么淘气。” 颜如玉怒道:“你才一百多岁呢?对怨灵来说是没有年龄概念的。”鬼也怕别人说她年龄大。 秦浪懒得理她,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我困了,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谈。”把脑袋一蒙,却现颜如玉就跟自己面对面躺在被窝里,惨白的一张脸正对着他,秦浪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太突然了,想掀开被子坐起来。 颜如玉手中的白玉剑抵在了他的咽喉上:“我还没说完。” “说就说,别装神弄鬼吓唬人好不好?” “我本来就是鬼还用得上装?” 秦浪闭上眼睛:“赶紧说!” “目前我还没有能力脱离这幅画,所以,我可能要跟随你一段时间,不过,我不会白白占你便宜,作为对你的报答,我可以……” “我不要你报答,真不要。”秦浪睁开眼睛望着颜如玉,的确很美,可惜是鬼,冷冰冰没有温度的鬼,想到这一层,兴致全无。 颜如玉道:“我可以教你武修之道,在当今的乱世,你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别说那只小狐狸,恐怕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你武功很高啊?” 颜如玉道:“我父亲生前是六品二甲武道大宗师,我得到了他的真传,如果不是怨灵之身,我至少可达五品三甲的宗师境,你说我够不够资格教你?” 她的这句话意味着她虽然没有宗师境的实力,但是她有宗师境的教育能力。 秦浪暗忖,好像不吃亏。 颜如玉又道:“你体质特别,能够吸收魂魄之力,但是你并不能将自己的这个能力扬光大,这方面也需要有人指点,御魂之力我刚好也略懂一点。” “你也懂?我忘了,你本身就是鬼魂。” 颜如玉道:“怨灵和你理解的鬼魂不同,人死后,肉体死去魂飞魄散可入轮回,怨灵无法往生。”说到这里她的目光一黯,继而又迸射出无穷怨念。 被窝里的温度急剧降低,秦浪暗暗叫苦,这特么哪还是被窝,根本就是冰窖,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跟一只怨灵滚床单,这感觉一点都不爽,实在想象不到宁采臣抱着聂小倩居然还能产生生理反应,是他太厉害还是我不行呢? 感到鸡冻了,跟一只女鬼同床共枕原来是这种反应。 哆哆嗦嗦道:“我懂……你是怨念太深,如果心中怨念无法平复……就会永远羁留在人间,永远也无法进入轮回……” 颜如玉收回白玉剑,显然被秦浪说中了心思,沉默了一会儿道:“人心是一道屏障,皮肉是一道屏障,想要自如使用魂魄之力,就要学会渡甲之道,这属于魂修,我在这方面刚好有所了解,我也可以帮你。” 秦浪道:“成交!” 颜如玉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怎么?你答应了?” 秦浪点了点头:“你可不可以回你画里睡去,我都快冻死了……” 颜如玉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宛如春风融化了冰霜,秦浪的呼吸因她此刻的风情为之一窒,可随即眼前一黯,颜如玉已经从他的身边消失,寒气悄然消退。 从这晚之后,颜如玉每晚都会现身,教秦浪武修之道,秦浪在这方面天赋很高,基本上是一点就透,在武修方面的提升很快。 雪舞每晚都睡得很沉,从来没有中途醒过,秦浪猜到颜如玉一定是在雪舞的身上动了手脚,有些担心雪舞的身体受到损害,不过看到白天雪舞欢快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这件事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颜如玉坐在灯下工工整整地将魂修的入门要点写了下来,秦浪站在一旁看着,颜如玉字如其人,绝对是大书法家的水准。 颜如玉道:“每个人修炼的方法都不同,我只是将其中的要诀写下,能否成功要看你自己的感悟。” “练成了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练成了魂修之术,你以后就能够随心所欲地用体内魂魄之力去打击对手,还可以利用魂修之术来重新炼化你的魂魄,别好高骛远,等你先入门再说吧。”颜如玉落下最后一笔,将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转身看到秦浪挨得很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秦浪赶紧直起身来,忽然现颜如玉没有前两天那么冷气森森了,难道鬼也有生理期? 颜如玉道:“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了。” “要走?” 颜如玉摇了摇头道:“走了岂不是便宜你,我会进入那幅《春秋无极图》闭关修炼,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 闭关修炼就意味着她在这段时间内不会显灵了,听到这个消息秦浪心中居然还有些淡淡的失落。 “这几天我教会了你不少东西,以你的悟性三年内进入四品擒龙境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不遇到太厉害的对手,防身应该足够了。” “我还需要为你做什么?” 颜如玉道:“也没什么重要事,每月十五,你就将这幅《春秋无极图》于月下展开半个时辰,让它充分沐浴月之精华。” “要是遇上阴天下雨怎么办?” 颜如玉瞪了他一眼道:“那就等下个月!” “如果下个月也下雨呢?””如果你明天就死了呢?” 秦浪笑了起来:“如果我以后遇到麻烦了,你会不会出现?” 颜如玉道:“闭关期间,外界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知道,你只能靠自己,还有这幅画的事情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不然很可能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秦浪听她说得如此慎重,也不再跟她开玩笑,想起此前在白龙江沉月湾遭遇周炼石的事情,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极阴阳图》?” 颜如玉点了点头:“《无极阴阳图》和这幅图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过去《无极阴阳图》一直被收藏在大雍皇室之中,被皇室视为至宝,都说那幅图代表着大雍的国运。” 她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道:“不说了,总之一切都拜托你了。” 秦浪心中暗忖,难道《无极阴阳图》果然就在白玉宫的手中?兴许她当时将那幅图就藏在自己的肚子里。 展开那幅《春秋无极图》看了一会儿,颜如玉的手落在画面上,渐渐变成了白色的光雾。 “嗳!”秦浪喊了一声。 颜如玉把手抽了回来,重新聚拢成形:“还有什么事?” “早点回来!我等你哦!” “你脑子有毛病啊!” 颜如玉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唇角却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冰冷的内心居然感到那么点温暖。 过了归云渡,秋雨就没完没了地下,一连七天,天气都没有放晴,白龙江的水位明显上涨了许多,今天就是十五,秦浪望着窗外密密匝匝的雨线,心中暗叹,果真让自己给说中了,颜如玉闭关伊始就遭遇了阴雨天,看样子今晚是没可能沐浴月之精华了。 雪舞端着晚餐走了进来,笑道:“哥哥,我刚问过,咱们午后就能够抵达赤阳了。” “还算顺利。” “我听说赤阳城很大,虽然是陪都,可比雍都的面积都要大。” “我没去过。”秦浪来到这个世界上去过最大的城市就是江源府,其实雪舞也是一样。 雪舞催促他吃饭,两人面对面吃着,雪舞望着秦浪的面孔,忽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在想,等到了赤阳,我们就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秦浪道:“你是嫌弃我现在的样子又老又丑?” 雪舞摇了摇头,托着腮道:“哥哥怎么都好看……”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俏脸顿时红了起来。 秦浪笑了起来。 雪舞撅起樱唇嗔道:“哥哥好坏,居然取笑我!” 秦浪道:“你这个捏面术应该再好好练习一下,非常有用处。” 雪舞点了点头:“我会用功的。” 吃晚饭收拾干净,她将舱门插上,这才恢复了她的原貌,雪舞也不喜欢时刻都装扮成小女孩的样子,秦浪认为雪舞明显在把她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自己,其实他也没把雪舞当成小女孩,从身材育上也不像,狐族修炼人形之后,身体的某些部分明显有些夸张惹火,雪舞整天在秦浪面前晃荡,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定。 今晚秦浪答应给雪舞画一幅像,雪舞去换了衣裙出来,乖乖坐着给他当模特。 求月票! 第八十八章 桑家老宅 望着秦浪认真绘画的样子,雪舞的俏脸不知不觉又红了,小声道:“哥哥,等到了赤阳,你有什么打算?” 秦浪想了想道:“暂时没有。” “哥哥会不会离开我?” 秦浪笑笑没有回答。 “你是不是不喜欢雪舞。” “不是。” “雪舞不想离开哥哥,我不要去找什么桑竞天,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雪舞,送你去见他是婆婆临终的嘱托,难道你忘了?” 雪舞咬了咬樱唇,泪水簌簌落下,哭起来也是如此动人,让人心碎。 秦浪捕捉到这凄美的俏脸,灵感如同泉涌,继续挥毫,将这美丽的一幕凝固在画卷之上。 雪舞看到他对自己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越委屈,起身离去,却听秦浪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雪舞转过身,破涕为笑,尾巴都露了出来,赶紧收回裙内,红着脸逃进里面。 九幽峰天雷滚滚,一道道闪电从云层的边缘闪过,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下去,射入锁春井内。 岳阳天站在通天阁上,眺望着电闪雷鸣的方向,深邃的双目中闪烁着纠结和痛苦,正在遭受雷劫的是九尾狐,可他的内心却饱受煎熬。进入六品三甲的境界已经整整三十年,可是这三十年他始终无法向前完成突破,只需再前进一小步即可踏入七品摘星境,可这一小步对他而言却难如登天。 太久都在原地踏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信心也在一点点被磨掉。 三十年了,这是他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唯一一次没有亲临锁春井。 摇了摇头,转过身,目光投向观潮台。 华云楼在门外已经站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看到通天阁的大门缓缓开启。 岳阳天人未现身,声音却响彻在他的耳边。 “进来吧。” 华云楼缓步走入通天阁,大门在他的身后关闭,在他的头顶,有一团美丽的紫色星云正在缓缓旋转,象征着九幽峰的灵气,如果这星云消失就意味着九幽峰的灵气也即将枯竭,也代表着宗派气运的结束。 当年李空山选择九幽峰作为开宗立派的地方,就是看中了这里丰沛的灵气,而通天阁更是建立在九幽峰灵气集聚之地,即便是九幽宗的弟子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入通天阁的。 华云楼目不斜视,躬身抱拳道:“华云楼参见宗主!” 没有任何征兆,岳阳天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华云楼身躯躬得更低。 岳阳天漠然看了华云楼一眼,目光中没有温情,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千鸟渊的事情查清了?” “宗主,桑婆婆形神俱灭,桑雪舞不知去向,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她应当是被一个叫秦浪的傀儡带走了。” “秦浪?” 岳阳天抬起头,双目投向虚空中的紫色漩涡。 “就是护送白玉宫前来九幽宗的傀儡。” 岳阳天想起白玉宫请求自己帮忙招回二魂两魄的事情,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具傀儡有那么大的本领?” “不是普通的傀儡,是6师兄亲手制作甲障,还给他装上了振音蝶鼓。我去千鸟渊现场看过,桑婆婆的池塘内种下七彩血莲,血莲灵气耗尽,三颗七彩莲子已经被取走。” “你是说,桑婆婆已经帮助那傀儡重塑肉身?” 华云楼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岳阳天转过身去,表情变得越阴郁。 “我检查过七名四代弟子的尸体,他们死前被人利用魂修之术操纵过。” “你是不是怀疑他们的死另有原因?” 华云楼道:“能够灭掉桑婆婆的人绝非寻常人物,我怀疑当时还有人在千鸟渊。” “说吧,那人是谁?” 华云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很可能来自于宗门内部。” 岳阳天有些不耐烦了:“明说!” “我觉得肖开壁有些不正常。” “以肖开壁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桑婆婆的对手。” 岳阳天缓缓转过身来,深邃如古潭的双目望着华云楼道:“秦浪虽然是白玉宫带来的,可却是你带到了九幽宗,你安排他留在众生院本来也没有什么?为何要自作主张将他送往凝翠崖?把他交给肖开壁?” 华云楼心中一沉,终于明白岳阳天早已将所有的事情了解得清清楚楚,他怀疑的那个人是自己! “宗主,我只想让那傀儡自生自灭。” “好一句自生自灭,你送他去凝翠崖,紧接着就生师父的衣冠冢被毁,他是如何潜入墓室?又是为何毁掉了苏师兄的遗骨?他和小狐狸跳下万剑阁之后,你为何没有跟过去查看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华云楼叹了口气道:“宗主若是这样想,我也无话好说。” “你自然无话好说,人是你放走的,你负责给我抓回来!” 华云楼愣了一下,十八年前他被岳阳天下达了禁足令,从那时起就不能离开驮龙山,岳阳天的话难道意味着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这对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 “是!” “记住,不可伤了他们的性命,离开之前你最好去万剑阁走一趟。” “师父!” 华云楼走入万剑阁之时,就看到久未谋面的邱玉成,原来岳阳天让他来见得是邱玉成。 邱玉成双膝跪地,在华云楼的面前长跪不起。 华云楼漠然望着邱玉成,先留意到就是他的右臂处空空如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师父!”邱玉成再次叫道。 “你我早已断了师徒之谊,起来吧,我受不起。” 邱玉成含泪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算师父不认我,玉成心中也永远当您是我的师父。”他从腰间掏出玉牌,这玉牌是九幽宗弟子的身份证明,他拥有这玉牌,就证明他仍然是九幽宗的弟子。 华云楼想起是岳阳天让自己来见邱玉成的,这玉牌意味着邱玉成重新被纳入门墙,又或者他从未离开过,当初的被逐只是假象,如果是后者,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被蒙在鼓里已经太多年。 想到岳阳天深不可测的目光,华云楼从心底叹了口气:“你有何话说?” 邱玉成道:“师父,我遇到了秦浪。” 秦浪舒展了一下双臂,总算双脚落在了实地上,坐船坐久了,乍一上岸,脚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赤阳城平波港,规模宏大,百舸争流,千帆云集,这里是大雍王朝最大的内港,也是商旅云集之地。 平波港的旁边就有一座繁华的市集,来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可以在这里就近交易。 雪舞看到眼前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的场面已经看得眼花缭乱,小声道:“哥哥,这里好多人。” 秦浪笑道:“号称大雍第一大城,自然繁华兴盛。” 两人都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走在人群中,雪舞的美丽不时引来路人的关注,雪舞也意识到这样容易招惹麻烦,就在路边买了个带着薄纱的斗笠,将俏脸遮起来。 早就听说赤阳不仅仅是大雍陪都,还是镇妖司的总部之所在,这里镇妖师众多,如果识破她的妖族身份,肯定会招来许多麻烦。 秦浪去一旁雇了辆马车,从平波港到赤阳城还有十多里。 那车夫听说他们去找桑竞天,不觉一怔:“公子,您说得桑竞天桑大人,那可是咱们大雍的御史大夫啊!” 秦浪愣了一下,倒没有想过桑竞天居然是这么大的官,可重名的几率应该不大。 “御史大夫是不是官很大?”雪舞好奇道。 车夫笑道:“自然很大,屈指可数的大。在大雍,大官儿就数三公九卿,这三公就是丞相、太尉、御使大夫,你们要找得这位就是三公之一,大雍御史大夫,银印青绶,掌副丞相。” 秦浪本来以为桑竞天也是狐族中的一员,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在大雍位列三公,根据秦浪的了解,妖族是不可能在朝内为官的,却不知桑婆婆临终之时为何要让雪舞千里迢迢过来投奔此人? 车夫道:“不过,这位桑大人如今处在丁忧期。” 雪舞眨了眨双眸道:“何谓丁忧?” “咱们大雍讲究忠孝仁义,对于孝道尤其看重,自高祖帝建朝,就规定朝廷官员在位期间,如若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叫丁忧。” 秦浪道:“也就是说,现在桑大人处于赋闲状态?” 车夫道:“官家的事情,咱也不懂,反正桑大人这两年都在赤阳未曾离开,对了,按照惯例他应该还在守孝期,可能不在府邸,你们应该去墓园找。” 秦浪还是让车夫将他们两人先送到了桑竞天的府邸。 确切地说,这里应当是桑家老宅,过去都是桑竞天的父母居住,位于赤阳西城谷丰巷,并没有想象中官邸的豪华气派,门楼低矮,建筑老旧,房门漆皮剥落,铜钉都锈了,屋檐和院墙上生有不少的茅草,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寒酸。 第八十九章 墓园守孝 秦浪付了车资和雪舞下了车,来到门前,看到门前路面残破古旧,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修缮了,秦浪暗忖,这桑竞天应该是个清官吧,以他的尊贵身份,就算是老宅也未免有些太寒酸了,也许是不得志?也许是故意作秀,反正过去的世界中就有很多这种深藏不露的官员。 门前无人守卫,秦浪和雪舞对望了一眼,伸手叩响了青铜门环。 连敲了几次,方才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来了!来了!” 又过了好一会,大门方才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白苍苍的长者,躬着背眯着眼睛望着门口的这对陌生的年轻人道:“两位是……” 秦浪笑道:“老伯您好,我们是来找桑大人……” 话没说完,那老头儿就把门给关上了,差点没把秦浪的脸给怼着。 秦浪吃了个闭门羹,大声道:“老伯,您听我说完啊,我们是受人委托特地从驮龙山过来的。” 里面传来那老头儿沙哑的声音:“这里没有桑大人。” 秦浪灵机一动道:“我找桑竞天,桑先生!” 房门吱嘎一声又打开了,还是刚才的老头儿,这次只是将一颗白苍苍的头颅探出来:“你们找他干什么?” 雪舞道:“不是我们找他,是我外婆让我找他。” “他不在。” 又把门重重关上了。 秦浪心说这老头什么毛病,总这么一开一关的有意思吗? 雪舞倒没觉得太多失落,本来对投奔桑竞天也没抱多大指望,将他们拒之门外,她就跟着哥哥,岂不是更开心。 秦浪还怕雪舞难过,向她笑了笑道:“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改天再过来?” 雪舞点了点头,只要哥哥陪着她,去哪里都好。 两人走了几步,身后大门又打开了,自然还是那个白怪老头:“嗳!小姑娘,你姓什么?” 雪舞停下脚步,转身道:“桑!” 老头儿点了点头道:“沿着明正街一直走,第五个十字路口往右拐,穿过一片松林,即可抵达墓园,歪脖子柳树旁边有一间草棚。” 秦浪笑道:“多谢老人家。” 老头眼皮都没翻一下,咣!地又把门给关上了。 雪舞吐了吐舌头道:“这老爷爷好奇怪。” 两人按照老人指引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大概走了五里多地,来到了位于西郊的墓园,此时已经是黄昏,看到草棚前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中年男子正背着身子在那里劈柴,旁边的土灶炊烟袅袅,看样子正在准备晚饭。 秦浪和雪舞走了过去,距离那人两丈左右的时候,那人还是专心劈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雪舞怯怯道:“大叔!” 中年男子手中柴刀挥舞,一刀将面前的圆木劈成均匀的两半,圆木虽然一破到底,但是没有分开仍然整体立在那里,他轻声道:“这里是墓园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秦浪道:“请问您是桑大人吗?” “这里可没有什么桑大人。”他旋转了一下圆木,又是一刀,柴刀落在圆木上,分成均匀的四等分。 秦浪注视着那块分成四份的圆木,心中暗叹,这位桑大人劈柴的功夫一流,看来是守孝期间练出来的。 雪舞道:“大叔,我外婆让我来找您的。” “你外婆是谁啊?” “桑婆婆,我们住在千鸟渊的。” 中年男子将柴刀轻轻放下,转过身来,他头胡须两年未曾修剪,都已经很长,但是仍然无损他轩昂的气度,双目深邃,闪烁着睿智的光华。 雪舞在他的直视下有些忸怩地垂下头去。 这中年男子就是正处于丁忧期的大雍御史大夫桑竞天,桑竞天道:“桑婆婆?她还好吗?” 雪舞眼圈儿顿时红了起来:“外婆她……她被人害死了……” 桑竞天的表情古井不波。 在一旁悄悄留意桑竞天的秦浪心中暗忖,这桑竞天和桑婆婆究竟是什么关系,听闻桑婆婆的死讯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伤,当然到了桑竞天这种境界,心态稳如老狗,喜怒不形于色,内心中的任何波动都不会轻易表露在外,但是也不排除他和桑婆婆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桑婆婆所托非人。 秦浪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后者,大不了带着雪舞一起离开,反正这世上自己也没什么亲人,以后就和雪舞相依为命,想必雪舞心中也一定非常乐意。 “她还说什么?” 秦浪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如果桑婆婆对桑竞天非常重要,按照常理不是应该先问杀害桑婆婆的是什么人? 雪舞从腰包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颗七彩莲子,递给桑竞天:“外婆让我交给您的。” 秦浪知道这礼物的珍贵,雪舞依靠一颗七彩莲子就脱胎换骨修炼成人。 桑竞天目光落在那颗七彩莲子之上,双目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忧伤,他没有接那颗莲子,缓缓转过身去,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一根圆木,举起柴刀,一刀劈下,圆木分成八片均匀相等的部分,几乎同时倒在地面上,犹如大地上绽放了一朵淡黄色的秋菊。 秦浪心中暗叹,这一刀可不容易,桑竞天是个高手啊。 “我不用,你留着吧,难为她老人家还想着我。” 雪舞走过去,将那颗七彩莲子放在桑竞天身边的圆木上,小声道:“那我们走了。”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外婆让她前来投奔的话。 “你去哪里啊?” 雪舞没说话望着秦浪。 桑竞天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在人世间行走非常危险,如果我没看错,这小子乃桑婆婆利用血莲重铸造肉身,可终究少了二魂两魄,如果不能及时找回,他的寿命至多不过七年。” 秦浪心中暗暗吃惊,桑竞天果真不是凡人,难怪桑婆婆会让雪舞过来投奔,好像还有成全自己的意思。 桑竞天道:“当今圣上视妖族为洪水猛兽,成立镇妖司大肆残害捕杀,我多次上书均被驳回,桑婆婆让你来找我,就是让我保障你的安全。”他站起身,拿起那颗七彩莲子,将手中的柴刀递给了秦浪:“帮我把剩下的劈了。” 秦浪哭笑不得,这桑竞天倒是没把自己当成外人,颠了颠柴刀,比寻常柴刀重了一倍。 桑竞天回到雪舞身边,将那颗七彩莲子重新递给她道:“这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对我没有用处,桑婆婆的苦心我明白,你随我来。” 雪舞朝秦浪看了一眼,秦浪点了点头,示意她去,从桑竞天没有接受七彩莲子的行为可以看出这个人对桑婆婆应当是心怀感激的,或许他欠了桑婆婆一个很大的人情。 雪舞随同桑竞天来到一座坟前,桑竞天道:“这里面埋得是我的父母。” 雪舞闻言准备下跪,却被桑竞天拦住,桑竞天微笑道:“你无需下跪,桑婆婆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当初如果不是她相救,我们一家只怕都已经死了。” 雪舞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想起桑婆婆曾经说过他知道自己的娘亲埋在什么地方,本来想问,可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问这种事情有些唐突。 桑竞天道:“我本姓商,协商的商,因为桑婆婆救了我们一家,所以我父母决定让我改姓桑,以此来铭记婆婆的大恩,你叫雪舞吧?” 雪舞点了点头:“您怎么知道?” 桑竞天微笑道:“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得呢,我见过你,只是你不记得了。”桑竞天抬起头,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从今天起你就叫我舅舅吧。” 桑竞天请他们一起吃了晚餐,美其名曰为他们两人接风,可这接风宴也实在是太寒酸了,一大锅野菜粥,守孝期间,桑竞天几乎每天都这么吃,连吃了两年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 秦浪和雪舞将就着吃了,秦浪很容易就找到了忆苦思甜的感觉,在坟地里吃饭好像还是头一次。 夜幕降临的时候,那白苍苍的老头儿赶着马车打着灯笼寻了过来,他是桑府的管家桑三更,桑竞天让管家带着他们两人回府去住。 回去的途中,秦浪试图从桑三更的口中套出一些桑竞天的消息,可这老头儿鬼得很,来了个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 等到了桑家,两人才知道,这破破烂烂的老宅里面,目前只有桑三更一个人在守着。 根据墓碑上的日期推算,桑竞天已经为父守孝两年了,也就是整整二十四个月,再有三个月才能丁忧期满,可获得朝廷重新起复,大雍皇帝对孝道极其看重,丁忧期间不但不能外出做官,也不能住在家里,要在父母坟前搭个草棚,晓苫枕砖,要粗茶淡饭戒酒戒色,不闻丝弦,不沐浴、不剃、不更衣。 总而言之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邋遢怎么过。 所以桑竞天虽然人在赤阳,可这两年从未进过家门一步,始终都在父母坟前守孝。 求月票支持,求订阅! 第九十章 螟蛉之子 桑三更给他们两人一个安排在东厢,一个安排在西厢,雪舞虽然对他的安排有些不满,可毕竟是客居身份,必须遵照主人的意思。 桑三更虽然沉默寡言,可方方面面照顾得非常周到,晚上还专门给秦浪送来了一盆热水供他沐浴,特地给他准备了替换衣服,衣服半新不旧,都是桑竞天的,秦浪和桑竞天身材相仿,穿上去倒也合适。 秦浪沐浴更衣之后一个人来到院子里,抬头望,居然放晴了,夜空中明月如盘。 想起今晚是九月十五,记起颜如玉交代给他的事情,转身回房取出了那幅《春秋无极图》。 四周看了看,腾空一跃,他自从变成骷髅之后弹跳力就增长数倍,肉身重塑之后虽然受到了些许影响,不过在通过这段时间的适应之后,已经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右手在屋檐上轻轻一搭,来个鹞子翻身,已经落在屋脊之上,坐在屋脊上,展开《春秋无极图》,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秦浪想起当初在王家村误入骷髅画阵的情景,借着月光低头寻觅画卷,希望能够从画卷上找到颜如玉的身影,可是看遍这张画,仍然不见颜如玉藏在什么地方。 夜风微凉,举目远望,只见正南方一排排的民居鳞次栉比,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城楼。 往东方向大概有五里左右的地方是万寿宫,虽然规模比不上雍都的皇宫,但是也巍峨雄壮气势恢宏。 因为雍都冬日温度要比这里低上许多,万寿宫又被称为冬宫,每年腊月,大雍皇帝都会来这里过上一个月,其他多半的时间都处于闲置之中。 秦浪听到瓦片的响声,循声望去,却见雪舞光着粉嫩的脚丫提着裙子蹑手蹑脚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两人目光相遇,同时露出了微笑。 雪舞来到他身边坐下。 秦浪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睡不着。” 秦浪看她穿得轻薄,担心她受凉,伸手摸了摸她温润如玉的小手,感觉她肌肤不凉,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没有马上放开。 雪舞却因为他的动作而羞红了面颊,一双深蓝色的美眸望着空中大得有些夸张的月亮:“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说完又幽然叹了口气,双眸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外婆,您若是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哥哥送我来了,我见到了桑竞天,还认了他当舅舅。” 雪舞转向秦浪,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柔声道:“哥哥,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她此刻心中是极其忐忑的,患得患失,虽然终于见到了桑竞天,也得到了他承诺的庇护,但是她不知秦浪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在道义上秦浪已经完成了对外婆的承诺,也就意味着,他对自己再无责任和义务,随时可以离开。 秦浪道:“没什么打算,应该会在赤阳呆一段时间。”望着雪舞道:“至少我要确定你留在这里绝对安全再考虑离开。” 雪舞俏脸一热,心头一阵暖流激荡,有句话差点冲口说了出来,只有在哥哥身边才是安全的,可这句话又有些难以启齿。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听声音就知道是桑三更。 两人目光对望,同时笑了起来,雪舞本不想理会,可桑三更举着灯笼在下面道:“该安歇了,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单独私会,成何体统。” 雪舞附在秦浪耳边小声道:“好烦,他比我外婆还能唠叨。” 秦浪知道这个社会礼教的观念还是比较严格的,桑三更比较守旧老派,看不惯男女深夜私会,而且还在屋顶上。 秦浪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去吧!” 雪舞点了点头,拎着裙子沿着屋檐走了回去。 秦浪准备下去的时候,却看到远方的街巷有一队骑士朝着这边飞靠近,他心中一凛,这段时间养成的危机感让他迅将《春秋无极图》收起藏好。 桑三更已经挑着灯笼向大门的方向走去,秦浪看到桑三更的举动,不难推断出这白苍苍的老人其实洞察力极强,早在自己看到那队骑士之前,桑三更就已经察觉到了,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桑三更颤巍巍走到大门前,刚好那群骑士也来到了门前,门环刚一叩响,桑三更就打开了大门。 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圣旨到!请桑大人来接旨。” 桑三更恭敬道:“安公公,我家主人还在坟前守孝。” “也不早说!” 那怪腔怪调的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安高秋,他只有四十岁,可头眉毛早已全白,两道白眉下一双阴冷的眸子望着桑三更道:“还不快快引路?若是耽搁了圣上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桑三更本来就佝偻的背躬得越厉害:“是。” 安高秋此时抬头向屋顶望来,秦浪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安高球的两道白眉拧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质疑和不悦。 “小五,等明儿再修屋顶吧,我去去就回,你先歇着吧。” 桑三更将房门带上,安高秋让其中一名侍卫将桑三更带到了马上和他同乘,一群人向西郊墓地驰去。 秦浪等这群人走了,方才从屋顶跳了下去,雪舞听到动静也出来了,询问生了什么事情,秦浪摇了摇头,虽然不清楚具体生了什么,可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因为担心桑家会卷入麻烦,秦浪也没敢马上去睡,等了一个时辰,桑三更方才回来,从他口里得知,朝廷内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皇上下了一道夺情起复的圣旨。 所谓夺情起复就是为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紧急征用官复原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 若非遇到十万火急的大事,通常注重仁孝的皇上是不会如此的。 桑三更也没说太多,秦浪得知不是坏事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秦浪一早起来,看到一人正在花园中修剪树木,却是桑竞天回来了,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色儒衫,头胡须也修剪过,显得年轻了不少。 秦浪推门走了出去,招呼道:“桑大人早!” 桑竞天转身向他笑了笑道:“睡得惯吗?” 秦浪道:“还好!” 桑竞天道:“我这里的确寒酸了一些,可至少能避风雨,桑三更的厨艺很不错,有没有尝试?” 秦浪摇了摇头,从昨晚到现在也就吃了桑竞天亲手煮得野菜粥。 桑竞天笑了起来:“是我待客不周了。”他将剪刀放下,秦浪留意到桑竞天的手指修剪得非常精心,显然是刚刚修剪过的,此人应该非常注意自身形象,这样身份,这样的性情居然也能够忍受寂寞在父母坟前守墓两年,应当是个大孝子。 此时桑三更过来请他们去吃早餐。 桑竞天让他先去,自己洗了手马上就过去。 秦浪到了映月轩,看到雪舞正在往桌上摆放早点,原来她早就起来了,主动来厨房给管家帮忙,小妮子天生聪慧,随着在人间历练,也变得越机灵讨喜,之前在舞墨书坊购买得那本《淑女必读》对她的启不小。 桑竞天并没有夸大其词,桑三更厨艺精湛,几样早点虽然都是素食清粥,也做得清香可口,点缀了几样时令小菜,每一样都是清爽美味。 雪舞赞不绝口:“桑伯,以后我跟您学厨艺好不好?” 桑三更一言不,准备端起桑竞天的碗又给他去盛清粥,雪舞眼疾手快抢着去了。 桑竞天道:“雪舞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啊?” 桑三更恭敬道:“老奴那三脚猫的厨艺实在是担心误人子弟。” 雪舞道:“很好了,反正以后我就来厨房给您帮忙,您不教我就偷学。” 桑竞天呵呵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他老眼昏花,我都担心他把糖跟盐搞混了。” 桑三更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可看他的样子自然是默许了。 桑竞天吃完这碗清粥,感叹道:“好久没这样舒坦地吃过饭了,秦浪,你跟我来。” 秦浪跟着桑竞天来到了他的书房。 桑竞天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在家里不必拘谨。” 秦浪坐下后恭敬道:“桑大人找我有何吩咐?” “秦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秦浪实话实说道:“启禀桑大人,我这次是受了桑婆婆的委托专程送雪舞过来的,看到大人对雪舞如此关爱,我也就放心了,我……” 桑竞天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跟我讲这些客套话,其实我能够看出,你对我仍然是不放心的,这也难怪,毕竟你并不了解我,你关心雪舞,担心所托非人。我本来以为可以有一段时间照顾雪舞,咱们也能够增加彼此的信任,可皇上突然下达圣旨,让我回朝中复职,所以照顾雪舞的事情还得要多多仰仗你了。” 秦浪心中暗忖,这桑竞天莫不是要推卸责任?转念一想,也无所谓,大不了自己带着雪舞离开就是,这世道,谁离开谁不能活下去?为何非得要寄人篱下呢? 桑竞天道:“我的意思是,你和雪舞先在舍下住着,等我回到雍都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再派人过来将你们接过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浪这才知道误会了人家的意思,恭敬道:“麻烦桑大人了。”他和雪舞也的确需要找个地方稳定一段时间,再考虑未来何去何从。 桑竞天笑道:“麻烦二字可不敢当,我全家的性命都是桑婆婆所救,做这点小事又能算什么?你也不用口口声声叫我桑大人,我虽然刚刚认识你,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你能够排除万难护送雪舞从千鸟渊来到这里,足以证明你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秦浪,我有个想法,我膝下有两个女儿,却无子嗣,有意收你为螟蛉之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浪愣了一下,怎么忽然有种中大奖的感觉?桑竞天是大雍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现在已经官复原职了,他要认自己当干儿子,也就意味着自己一步登天变成了**,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只是秦浪有点疑虑,自己何德何能让人家看中?他认自己当干儿子该不是另有目的吧? 想想好像自己现在也没有啥可让人家可图的,没钱没势,仅有的也就是那么点颜值,好像自己占便宜更多一些。 桑竞天看出了秦浪的犹豫,笑道:“你不用多虑,我之所以这样想也是为了雪舞,你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虽然人妖有别,可毕竟还有男女礼教之防,你成为我的义子,她就是你的表妹,以后相处也不必怕人闲话,还有,你的肉身存在隐患,我或许有方法帮你彻底解决。” 秦浪听到这里内心的防线已经彻底松动,无论桑竞天抱有怎样的目的,都不及这条件来得诱人,如果他能够帮自己找回二魂两魄,就算多磕几个头,多喊几声干爹也无妨。 权衡利弊,对自己应该利大于弊。 于是跪倒在桑竞天面前,恭敬道:“义父在上请受孩儿跪拜。” 桑竞天哈哈大笑,坐正受了秦浪三拜,然后将秦浪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这辈子可只收了你这一个义子,你义母知道该不知会有多么高兴。” 他从身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紫色葫芦,递给秦浪道:“这是为父自幼随身携带的一样宝贝,名为如意葫芦,你别看这葫芦虽然很小,却可包罗万象。” 秦浪道:“包罗万象?”听起来好像有点夸张。 桑竞天点了点头,他将葫芦口对准了一旁的太师椅,口中念念有词,从葫芦口中射出一道青光笼罩了太师椅,转瞬之间太师椅就随着青光全都纳入葫芦之中,他又念了一个口诀,太师椅从葫芦中释放出来。 秦浪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小的葫芦居然能够装下那么大的太师椅,显然是个空间法宝,此前见到雪舞利用小布袋装下自己骨骼的时候都认为神奇的不可思议,这小葫芦比起雪舞的布袋显然要厉害多了。 求月票,求订阅!尤其是请支持一下订! 第九十一章 当街游行   桑竞天道:“这如意葫芦乃通灵之宝,它能和主人心意相通,随着你的能力提升,它也会随之进化演变,本领会不断增长,比如你开始只能收纳这种没有生命的死物,等到以后配合无间,完全可以伏鬼收妖,其中的奥妙玄机留给你自己慢慢体会。”   秦浪假惺惺道:“义父,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您自己留着用吧。”   “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就是虚伪,想要就收起来。”   秦浪赶紧伸手拿了过来,两人同时笑了起来,桑竞天将操纵葫芦的口诀教给他,秦浪头脑聪明一点就会,这让桑竞天颇感意外,一个失去了二魂两魄的小子居然拥有如此卓绝的智慧。   桑竞天走后,秦浪和雪舞就暂时住下,根据桑竞天所说,最多一个月就会派人过来接他们前往雍都,这段时间他们刚好在赤阳城游览一下。   桑三更沉默寡言,可他对两人照顾得无微不至,雪舞每天都会跟随他学习厨艺,桑三更虽然没答应正式教她,可他做饭的时候也从不避讳藏私,雪舞搞不懂的地方,他还会主动指点。   一来二去,雪舞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刚开始还担心这位老爷子不好相处,可过了几天现他其实是外冷内热。   秦浪则每日按照颜如玉教给他的武修之道勤加练习,对这个纷乱的世界认识越深,越是意识到提升自身实力的重要性,只是想要获得提升也非一日之功。   每天晚上,桑三更总会不厌其烦地催促他们两人各自回房去休息,他不仅仅是个称职的管家,还像是宿管大爷,严格监管着这对年轻人的一举一动,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最易动情。   转眼之间半个月就过去了,桑竞天仍然没有派人前来,只是赤阳城内有不少关于朝廷的消息,听说大雍的皇帝病了,目前朝中正在为了立嗣之事争斗不休。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雪舞约了秦浪出门去购置衣服,雪舞非常细心,看到桑三更的衣服都破了,准备给老人家添置一身新衣。   最近大街上的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大概是和朝堂的动荡有关,不时能够看到全副武装的黑甲武士巡逻经过,越是朝堂动荡之时,民间越是容易出事,大雍境内的各大城池都加强了警戒,作为陪都的赤阳更是当其冲。   出门的时候桑三更特地交代,现在镇妖司的活动越肆无忌惮,一旦现妖族出没,不论是非一概抓捕,让秦浪和雪舞一定要多加小心。   雪舞悄悄告诉秦浪,桑竞天临行之时给了她一块玉佩,只要戴上玉佩就能够隔绝她身上的妖精气息,六品以下的镇妖师是不可能察觉到她存在的。   两人沿着朱雀大街走走逛逛,来到中途的时候,看到从城门方向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众人纷纷退避到街道两侧,秦浪赶紧拉着雪舞躲在人群中。   这支队伍隶属于镇妖司,队伍中有三辆囚车,里面囚禁着他们刚刚抓获的妖怪,大雍镇妖司的总部就位于赤阳城,这里还拥有一座戒备森严的七层妖狱,专门关押妖族重犯,从各地抓获的妖族重犯大都会送来这里。   妖族按照外形可分为妖兽、妖怪、妖精,还未蜕变为人形的就是妖兽,已经修炼成人长得奇丑无比的就是妖怪,蜕变成人长得美丽动人英俊潇洒的就是妖精,妖族也是一个看颜值的族群。   按照实力的不同又可划分为天、地、神、人、鬼五个类别,鬼妖级别最低,每个类别又各自分为上中下三品,通常认为达到神妖的境界即可使用妖法腾云驾雾呼风唤雨,达到地妖已经相当于人族的宗师级境界,而上品天妖相当于人类的六品三甲大宗师境界,如果修炼更进一层,也可破碎虚空,直抵摘星。   理论上虽然如此,可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妖族的高手真正能够进入了摘星境,据说是和妖族先天血脉有关。   有资格被送入七层妖狱的至少都是下品神妖的级别。   第一辆囚车内是一头狼妖,那狼妖四肢被铁链缚住,颈部也被扣上铁环,上面刻满符箓,狼妖已经现了原形,周身披着灰色长毛,沾满泥浆和血污,它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利齿嘎吱嘎吱不断咬着铁棂,因为灵能被震住,它根本无力挣脱铁笼,已经被磨得唇破血流,可仍然在坚持,不肯就此接受被俘命运。   一名镇妖师将手中的长剑捅了进去,刺入狼妖的前腿,随即一道蓝色的电光布满了狼妖的全身,那狼妖出惨叫,颤抖着摔倒在铁笼内,引来一众镇妖师的齐声哄笑。   第二辆囚车内却是一只赤狐,它蜷曲着身体趴在铁笼内不知是死是活,铁链穿透它肢体多处,伤口处血肉模糊,一旁两名镇妖师,不时用长矛刺向赤狐的身体,入肉颇深,那赤狐还是一动不动。镇妖师每刺一次,就会出刺耳的大笑,围观百姓多半都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有些大胆之人还将烂菜叶,臭鸡蛋丢到笼子里面。   在百姓的眼中,这些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同情。   雪舞看到同类被如此虐待,一双美眸禁不住红了,不忍心再看,转过脸去,将螓贴在秦浪的肩头,不由得想起姥姥常说得人心险恶的话,同样都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为何人族要对妖族赶尽杀绝呢?   秦浪心中暗叹,这些镇妖师实在是过分,既然已经抓获了这些妖怪,何必还要当街凌辱?就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精神?难道在他们的眼中妖族就不配享受人权吗?别说是已经修炼成精的妖,就算是对待野生动物也不该如此残忍。   实在不忍心雪舞善良的内心饱受折磨,准备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内心怦然一动,继而听到一个凄惨的声音叫道:“主公……主公救我……”   秦浪循声望去,却见最后一辆囚车内,一个身上生满青色鱼鳞的壮汉正朝他的方向望着,那大汉头顶长着一根触须,触须被人砍断了半截。   秦浪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认出,那囚车中的妖怪是他在沉月湾遇到的鬼灯鳐,想不到分开没多久,这鬼灯鳐就修炼成了人形,更想不到它居然落入了如此困境。   秦浪曾经用白骨笔收服了鬼灯鳐,一经收服等于彼此间签订了隐形契约,彼此之间就建立了感应,无论主人外形如何变化,鬼灯鳐都能在第一眼认出他,两只小眼睛眼泪汪汪地望着人群中的秦浪,它并未声,但是可以通过感知和秦浪交流,这种默契外人是察觉不到的。   鬼灯鳐双手抓住铁棂,与其说是双手,不如说是一对鸭蹼:“主公,救我!”   秦浪并非不想救它,但是在这种状况下,总不能盲目出击,那岂不是要把他和雪舞都连累进去,人要懂得权衡利弊,秦浪虽然同情,但是先还是担心暴露,小声对雪舞道:“走!”   两人转身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鬼灯鳐望着秦浪远去的背影,内心瞬间绝望到了极点,忽然它指着秦浪大声叫道:“那个人是妖!他杀了周炼石!”   这世上没有比背叛更让人心冷的事情,对妖也是一样,鬼灯鳐认为秦浪抛弃了自己,内心的期盼变成了绝望,继而又变成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既然自己注定要死,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世界上逍遥自在?   秦浪听到这声充满怨念的大叫之时就知道事情不妙,搂住雪舞的纤腰,低声对她道:“别回头,继续往前走!”   心中暗怒,鬼灯鳐竟敢背叛自己,下次若是落在自己的手上,定斩不饶。   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空中幻化成烟雾,两度息停聚散之后,就已经拦截在秦浪和雪舞的前方,那团烟雾重新聚拢成形。   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虽然相貌年轻,却是镇妖司七大刑徒排名第四的周炼金,也是在白龙江沉月湾被秦浪所杀镇妖师周炼石的同胞兄弟,已经达到四品三甲境的镇妖师,刚才是他最擅长的幻影移形,虽然身法高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有故意卖弄之嫌。   镇妖师的品阶由司命陈穷年划定,共分为九品二十七阶,所以他们的四品无法和其他修炼品阶等同类比,有人说陈穷年所划分的级别更像是在镇妖司中地位的代表,无法完全代表其真正修为的高低。   周炼金双目灼灼锁定了秦浪:“朋友,哪里去?”   秦浪不慌不忙道:“回家也犯法吗?”眼角的余光不忘观察左右,镇妖司的人马正在向他们这边围拢。   周炼金灵念催动双目,任他如何努力都看不出秦浪身上有半点的妖气,至于雪舞,因为佩戴着玉佩的缘故,身上的妖气被屏蔽,以周炼金的级别还无法洞察她的本相。   鬼灯鳐哀嚎道:“是他,就是他,他是妖!他杀死了你兄弟周炼石……”它为妖兽之时就已经能吐人言,现在修成人形妖怪,说话和常人一般无二。   请大家设置下自动订阅,新书需要支持,求月票! 第九十二章 风雨欲来   雪舞因为紧张脸色都白了,不知那妖怪因何要出卖秦浪,它和秦浪究竟有何恩怨?   秦浪的心理素质就强大太多,微笑望着周炼金道:“这位大人难道没听说过妖言惑众?妖眼中的人,就是人眼中的妖,妖怪颠倒黑白的话你也能信?”   周炼金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可你还是要跟我走一趟。”   “我既不是妖族也没有触犯大雍律法,为什么要跟大人走?”   “镇妖司想抓人,不需要理由!”   秦浪哈哈笑道:“真是够狂妄啊!镇妖司难道还能凌驾于大雍的法律之上?”   周炼金伸手摸向腰间剑柄,准备拔剑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若敢拔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周炼金内心一沉,忽然感觉一道逼人的寒气直抵他的后背,仿若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已经抵在他的身上,再深入一分即可切入他的体内,可事实上没有,虽然如此,周炼金已经毛骨悚然,背后生出大片的鸡皮疙瘩,白苍苍的桑三更距离他还有十丈,杀气却早已先行到来。   镇妖司的队伍现状况之后,全都向这边聚拢而来。   桑三更道:“陈司命建立镇妖司的初衷是为了除妖,何时变成抓人了?”浑浊的双目盯着对面的泰和楼。   周围一片寂静,静到一根针落地都可以听得到。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楼上传来一个平和的声音道:“桑大人的家人你们也敢动?有眼无珠的东西。”   周炼金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全都散开,双目仍然死死盯住秦浪,一直以来他都在彻查兄弟的死因,今天总算有了线索,本想抓秦浪回去审问,却想不到中途杀出了程咬金。   秦浪举目向泰和楼望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桑三更由始至终只望着泰和楼,身边镇妖司的人马虽然很多,可没有一人可被他放在眼里。   鬼灯鳐还在大喊:“他……是妖……”话没说完,已经被一旁的镇妖师狠狠戳了几矛,顿时老实了。   人群散去,桑三更向秦浪和雪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马上离开。   此时泰和楼上又传来一声叹息:“桑老哥,你我相交一场,也有多年未曾对饮了!”   一只酒杯从空中飞落下来,虽然高旋转,但是杯中碧绿色的琼浆却不随酒杯转动,转到桑三更面前,慢慢停了下来,悬浮在桑三更触手可及的地方。   桑三更伸出手指在酒杯上轻轻一弹,酒杯以同样的度向泰和楼上飞去,也是疯狂旋转,度比刚才还要快上一倍,里面的琼浆一滴未洒。   “司命是官,我是民,您的酒我受不起!”   泰和楼上声音再起:“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受教了!”   桑三更带着秦浪和雪舞离开,回到家中,桑三更脸色凝重,关上大门,一言不。   雪舞怯怯道:“桑伯,对不起,我们是不是给您闯祸了?”   “和你们无关,他们镇妖司虽然狂妄,可毕竟要顾忌桑大人的面子,不敢拿你们怎样。”   秦浪道:“老爷子,泰和楼上的那个人是不是镇妖司司命陈穷年?”   桑三更叹了口气道:“正是!”   秦浪心中暗叫不妙,镇妖司司命陈穷年不但一手建立了镇妖司,而且是他将镇妖师划分出了九品二十七境,能够划分品境的人通常都是开宗立派的人物,也就是说陈穷年已经达到了九品灭魔境,雪舞虽然带着玉佩,肯定无法逃过陈穷年的眼睛,只希望他忌惮桑竞天的权位,不敢有所动作。   陈穷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只是通过敬酒露了一手,通过他和桑三更的对话可以知道,他们两人应该早就认识。   秦浪让雪舞去做饭,单独向桑三更道:“老爷子,镇妖司还会不会来找麻烦?”   因为鬼灯鳐的插曲,秦浪感到有些不安,当时并非是他不想救鬼灯鳐,而是想先离开是非之地,然后再想办法,可没想到鬼灯鳐根本沉不住气,误会自己不想管它,现场就把他出卖,看来不仅仅人性自私,妖性也是如此。   别人尚且好说,周炼石之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以鬼灯鳐当街出卖他的表现,必然会将那晚的事情和盘托出,身为他胞兄的周炼金岂会善罢甘休?   桑三更看了秦浪一眼:“你怕?”他向来惜字如金。   秦浪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桑三更拍了拍秦浪的肩膀道:“在大雍,没有人敢找大人的麻烦!”   桑三更说这句话是有底气的,镇妖司司命陈穷年虽然最近得宠,可他在朝中的地位根本无法和桑竞天相提并论,区区一个镇妖司的司命挑战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除非他脑子烧糊涂了。   事实证明镇妖司果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日子又恢复了此前的平静,因为这次的经历,秦浪和雪舞如无必要都很少出门,这是为了避免出现麻烦。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桑竞天仍然没有派人来接他们,整天都会有不同的消息传出,有人说皇帝身患重病,正在四处寻访名医,有人说皇上病情加重,正在忙于立嗣,也有人说,尚未建成的皇陵正在日夜不停的赶工。   总而言之,这些消息都并不乐观。   雪舞给桑三更做了一件新衣服,老头儿嘴上说穿不惯新衣服,可第二天还是悄悄将新衣服换上外面还罩了一层旧袍子,特地洗了澡,修剪了头胡子,整个人明显的精神了许多。   秦浪每天都会早起练武,他练武的时候,桑三更通常都在庭院打扫落叶,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向秦浪道:“你练这么多招式有什么用?”   秦浪回答也很坦诚:“防身!”   “其实最好的防身就是杀掉敌人,敌人死了你自然就安全了。”   “也不一定对每个对手都要赶尽杀绝吧?”   “对敌人不可有余地,那样做就是将你置身于险地,所以防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一心两用绝不如一心一意,把防守留给敌人,你需要做得只是进攻,有效的进攻通常一招就够了。”   桑三更轻轻一抖,扫帚的竹竿从头部脱出。   “举剑,使出你的全力攻我!”   秦浪双手握起钢剑,高高擎过头顶,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然向前冲去,看似双手举剑劈下,可剑到中途,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改劈为斩,此次的变招想要出其不意,非常巧妙。   变招还未完成,竹竿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如果这是一把剑,早已穿透了他的咽喉。   “何必要变招?”   秦浪实话实说道:“想攻您不备。”   “变招只会影响你的度,与其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如想办法将你的度提升到新的境界,有没有意识到你的度很快?为何不将你的长处挥到极致?”   桑三更撤去竹竿:“再来!”   秦浪暴吼一声再度冲了上去,这次是刺,钢剑直奔桑三更的咽喉,桑三更的度更快,不等他刺杀的动作完成,竹竿已经先行点在秦浪的额头。   夺!   秦浪被这一记撞得头昏脑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苦笑道:“我们实力相差太多,进攻只会自寻死路。”心中却在想,如果在实战中,不可能采用纯粹的武力,加持魂魄之力后,也许自己可以多支持一段时间。   “在面对强大对手的时候,你以为防守就能够侥幸活命?”   桑三更摇了摇头道:“武道就是杀人之道,一旦进入战斗,你只需考虑如何干掉对手,观察他的弱点,判断他的虚实,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致命一击,千招通不如一招鲜,杀人其实一剑就够了。”   桑三更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教会了秦浪一剑,秦浪潜心修炼的同时,也产生了一种危机感,桑三更主动指点自己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他应该也觉察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了,难道真有危险在悄悄逼近?   十月三十,气温骤降,院子里落叶满地,秦浪一早起来准备练剑的时候,看到桑三更一个人静静站在枫树下,呆呆望着如同火焰燃烧般的枫树,双手操在袖口里,抱着笤帚,地上遍布落叶,桑三更居然没有去清扫的意思。   秦浪带着剑走了过去。   带着霜气的秋风渐起,数片枫叶又随风飘落。   桑三更将笤帚放在地上,向他道:“半个时辰,把落下的所有枫叶砍成均匀的五等分,然后再把院子清扫了,我出去办点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不用等我。”   中午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却是桑竞天差遣的信使,信是给桑三更的,他人又不在,秦浪先帮他收起。   桑三更出去了整整一日未归,雪舞对外界的风云变幻并不关心,只觉得和秦浪就这样待在一起已经非常幸福,做好了晚饭,等到戌时还未见桑三更回来,两人只能先吃了。   雪舞有些担心,老爷子出去已经整整一天了,该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吧?   求月票支持! 第九十三章 妖气弥漫 秦浪让她只管放宽心,虽然不知道桑三更究竟达到怎样的级别,可那日在泰和楼他和镇妖司司命陈穷年通过那杯酒的博弈,已经表明桑三更的实力和陈穷年在伯仲之间,更何况桑家在大雍的地位摆在那里,连镇妖司都不敢登门招惹,谁敢找老爷子的晦气? 外面不时有传令兵纵马经过,带着悲怆的腔调大声宣布皇上驾崩的消息,因为大雍皇帝突然驾崩,所以整个陪都赤阳城即日起也开始实行宵禁。 秦浪爬到屋顶看了一会儿,大街上空空荡荡,连一个行人都不见,昔日繁华喧嚣的赤阳城突然静穆了下去。虽然他对朝廷的事情没有太多关注,可这件事对身为三公之一的桑竞天应该影响不小,估计有段时间要处理皇帝的丧事,无暇兼顾这边,他和雪舞还要留在赤阳城内一些时间了。 街道之上家家户户门口挂起了白纸灯笼,门头悬挂黑纱,看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属实,秦浪和雪舞也有样学样,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标新立异,随大流就好。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两人准备去歇息的时候,外面又响起敲门声,秦浪开门一看,想不到门外居然站着胖修士古谐非,望着满脸堆笑的古谐非,秦浪有些懵了,不清楚这货是如何找到这里的,记得上次分手还是在江源府外。 古谐非进门之后随手将大门关上,笑道:“秦老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雪舞闻讯出来,看到古谐非惊喜道:“古先生,您怎么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晚饭呢。” 雪舞让他等着,转身进了厨房。 古谐非又向秦浪道:“别傻站着了,贵客临门也不知道泡茶。”他向正堂走去,被秦浪一把抓住胳膊:“我说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情况?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好啊你,居然跟踪我们?” 古谐非一巴掌将秦浪的手给拍落:“分开这么多天,你小子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走入正堂,来到茶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们在江源府捅了那么大的漏子,西海洲肯定是不能呆了,我就是纳闷,怎么满大街都是我的画像缉文,没有一张属于你们的,任衙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连见都没见过。” 古谐非是真想不通,是秦浪和颜如玉联手干掉了任甲光,可现在西海洲把他列为了第一杀人嫌犯。 西海洲境内到处都是他的画影缉文,虽然脸部不像,可臃肿的身段描绘得惟妙惟肖,导致整个西海洲的中年胖子最近频繁被抓,古谐非第一次因体重而产生了危机感。 咕嘟咕嘟,将杯中茶一口饮尽,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道:“于是我就想起你们提起要来陪都赤阳的事情,我琢磨着,你们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我何时说过?” “年轻轻的记性不好。” 雪舞端着刚热好的晚饭走了进来:“古先生,您就凑合着吃点。” 古谐非眉开眼笑,从雪舞手里接过托盘,抓起馒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全然将身边人无视了。 连吃了两只馒头,喝了一大碗鸡汤,啃了半只母鸡,这才想起招呼他们:“你们怎么不吃啊?” 雪舞笑道:“我们吃过了。” “有酒没有?”古谐非要求还挺高。 雪舞摇了摇头。 秦浪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古谐非瞪圆了一双小眼睛:“什么意思?” “我们两人现在也是寄人篱下,实在不方便留您,您要是吃饱喝足了,拿着银子赶紧去外面找家客栈住下,好好休息啊。” 啪! 古谐非将饭碗重重顿在桌上:“你小子把我当叫花子打是不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在江源府我怎么帮得你?”又瞪了雪舞一眼:“还有你!” 雪舞面子薄,有些过意不去:“古先生,哥哥没骗您,这里真不是我们家。” 古谐非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吃饱喝足,将那锭银子塞到怀里,秦浪以为他要走,想不到他居然又倒了杯茶,悠哉游哉喝了起来。 “可话说回来,但凡要是有别的地方可去,我也不会过来投奔你们,大雍的皇帝死了,现在赤阳城大街小巷都在戒严,我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客栈根本不收,破庙瓜棚,码头桥洞,但凡可以过夜的地方我找遍了,现在城内风声鹤唳,到处都在全面清理盘查,如果呆在外面肯定要被官兵当成流民给抓走,咱们是不是患难之交?” 说这话的时候眼巴巴看着雪舞,古谐非知道如果询问的目标是秦浪,秦浪十有**会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但小狐狸就不会。 所以说人很多时候还不如妖来得善良,自从江源府事件之后,古谐非的人生观生了很大转变。 雪舞点了点头。 古谐非道:“反正我是没地儿可去了。” 雪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向秦浪使了个眼色,秦浪知道她意思,跟着她出门,雪舞小声道:“哥哥,古先生毕竟帮过咱们,要不就让他先留在这里,等桑伯回来我向他老人家解释。” 秦浪点了点头,既然古谐非真遇到了难处,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回去把两人商量的决定告诉了古谐非。 古谐非感叹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小狐狸比你有良心多了。” 秦浪暗暗好笑,他好像忘记了当初刚见到雪舞的时候,还挥着桃木剑想捉妖,立志要荡尽天下妖魔。 “你什么时候来赤阳的?又是什么时候盯上了我们?” 古谐非摇头晃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在西海洲待不下去,于是就餐风露宿日夜兼程来了陪都赤阳,本来没打算找你们,我听说镇妖司新近正在招募各方英杰,于是想我本来就立志除妖,这一身的本领刚好有了用武之地?” 秦浪笑着点了点头。 古谐非说到这里忽然伸出手掌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巴掌,义愤填膺道:“可那日我在大街之上看到镇妖司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不齿,也是那天,我在城内凑巧见到了你和小狐狸。” 秦浪和镇妖司的那场冲突还是在月初,现在已经是月末了,这也证明古谐非的确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主动登门求助的。 古谐非道:“本来我还打算帮忙,可后来看到那位桑老爷子出手,他的实力不在我之下,所以我就没现身。”这句话说得虽然有点恬不知耻,但是也没多大毛病,桑三更的实力本来就不在他之下,而且要强上许多。 秦浪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来了这么久,你就没有过来找我们?” 古谐非道:“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正在穷困潦倒之时,你们攀上了御史大夫桑家的高枝,春风得意,我古谐非也是一身傲骨之人,今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们,你只管放心,等宵禁解除我马上离开,绝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听他这么一说,秦浪反倒不好意思了,其实刚才也不是他不愿收留古谐非,而是因为这里是桑家,他们也是借住,不方便自作主张收留客人。 古谐非忽然站起身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好重的妖气!” 秦浪叹了口气,他老毛病又犯了,古谐非指得却并非雪舞,他从背后抽出桃木剑投向门外,过去的那把桃木剑在江源府龙神庙被铜冠道人毁掉,现在这把是他刚刚才做的。 “各安方位,备受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去!” 桃木剑脱手向门外射去,化为一道黄色剑光,向院子的东南角激射而去。 秦浪第一时间冲向厨房,他担心的是雪舞的安危。 桃木剑刚刚来到墙角,就遭遇到一抹雪亮的刀光,却是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一刀就将桃木剑斩成了两段,那男子面色憔悴,衣衫褴褛,手中握着一把弯刀,相貌虽然英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气息。 院落中枫树下,同样站着一个人,确切地说不是人,那是一头直立的青狼,狼头人身的妖怪,拦住秦浪前去的道路。 古谐非闻到得强烈妖气就是来自于它们的身上,妖怪身上的妖气如同杀手身上的杀气,通常能力越是强大妖气越是强烈,当然如果进入上品地妖的境界反倒返璞归真,妖气内敛了,这两只妖怪都是中品神妖级别,已经相当强悍。 雪舞此时闻讯从厨房内出来,正看到院落中剑拔弩张的场景,雪舞第一眼就认出那名红衣男子和她是同属于狐族,正是此前被镇妖司当街折磨的赤狐,那狼头人身的妖怪也是那天被镇妖司押运的狼妖。 秦浪也认出了它们,意识到这件事绝非普通的寻仇那么简单,赤狐和狼妖都是当日被镇妖司抓获的猎物,它们本该被关在七重妖狱之中,可同时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巧合,而且自己和它们并无仇怨,它们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 妖气弥漫,古谐非低声提醒秦浪,面对道行精深的妖怪要慎用定身符,这两只妖怪都已经到了神妖的级别,它们一左一右封住了两人前进的去路,刚好将雪舞和他们分隔开来。 求月票支持,求订阅! 第九十五章 阳谋为上 狼妖身体虽然强悍,却禁不起两名战斗力爆表的战灵的围攻,被两只战灵揍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中一只战灵扑上去抓住狼妖的脑袋,对准它的鼻孔用力一吸,只见一道青色光华被它吸到了肚子里。 古谐非见多识广,知道这战灵吸走得是狼妖修炼数百年的精气,还好这两只战灵是跟他们同一立场,不然凭他们的战斗力只怕也不是战灵的对手。 两只神妖,一死一逃,大局已定。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古谐非跳上屋顶放眼望去,却见有大队分别向这边包抄而来,他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毕竟这段时间的逃亡生涯已经培养出了深重的危机意识,可根据眼前所见,他们应该逃不掉了,转向秦浪道:“好像来不及了,几条出路全都被封住,咱们被包围了。” 秦浪还不知是何方势力前来,既然走不了就只有留下!他伸出左手的中指指向两名战灵,战灵化为蓝光重新隐没在他的中指之中。 秦浪走过去拉开了大门,却见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将桑府团团围住。 从这群人挑得灯笼和服饰上不难看出这些人全都隶属于大雍镇妖司,今晚带队人就是七刑徒之一的周炼金,他命令几名武士进入桑府,将已经死去的狼妖从里面拖了出去,狼妖死去之后就现出原形,这是一头牛犊大小的灰狼,死相极惨,血肉模糊不说,全身骨骼碎裂,连满口的狼牙都被敲掉了。 镇妖司的这群人看得暗暗心惊,狼妖乃中品神妖,实力非同一般,尤其是它防御力强大,钢筋铁骨,到底是谁把它揍成这个惨样?现场只有秦浪三人,从体格来看,胖墩墩的古谐非拥有最大嫌疑。 一身黑色武士服的周炼金骑在马上,看到狼妖的尸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然后居高临下望着秦浪三人,冷冷道:“把他们全都抓回去。”三人之中必有高手,高度怀疑一旁的胖子,不在预料之内的人物。 古谐非一脸无辜道:“我只是刚巧路过,为何要抓我?我又不认识他们。” 秦浪道:“周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您难道看不出我们遭遇了什么?是这些妖怪袭击我们,我们才是苦主!” “苦主?呵呵!我接到举报,你们勾结妖孽扰乱太平,毁掉桑大人府邸。” 周炼金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搜索着桑府废墟,并没有看到让他忌惮的管家桑三更,证明他的消息非常准确。 队列中出来几名武士准备将三人捆绑起来带走。 此时正东方向传来车马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何人挡住去路?桑夫人在此,让开!”这声音分明是管家桑三更回来了。 包括秦浪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桑夫人?哪个桑夫人?难道是桑竞天的妻子姜箜篌,这个姜箜篌可不简单,她不但是御史大夫桑竞天的老婆,她还是大雍六名异姓王之一的扶风王姜须陀的女儿,年轻时就以刁蛮任性闻名,嫁给桑竞天之后,又是大雍知名的母老虎。 一辆蒙着黑篷布的两驾马车朝桑府的方向驶了过来,驾车的正是身穿灰衣的管家桑三更,他一早就出门,直到现在才返回,原来是去接主母回家。 周炼金递了个一个眼色,示意众人分开一条道路,那马车径直来到秦浪几人的面前。 桑三更将马缰勒住,转身向车内恭敬道:“夫人,到家了!” 车帘一动,一位身穿黑色长裙的中年美妇从车内走了出来,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脸上未施粉黛,相貌端庄,乌黑的头梳理得非常整齐,颧骨隆起,嘴唇较薄,唇色苍白,表情冷漠。 下车之后,望着几乎沦为一片废墟的府邸,轻声道:“好好的一个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周炼金已经认出她就是御史大夫桑竞天的妻子姜箜篌,碍于对方的身份,赶紧从马上下来行礼,他一下马,其他人也都跟着下来。 周炼金抱拳道:“卑职镇妖司银巽护卫周炼金见过桑夫人!”镇妖司不但将镇妖师分成九品二十七级,也按照官衔地位划分为铁巽、铜巽、银巽、金巽四等护卫。周炼金虽然是七刑徒,但是在镇妖司还不是最高级别的存在,银巽相当于二等护卫。 姜箜篌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向前走了一步,停了下来,怒道:“怎么回事?” 秦浪上前抱拳道:“启禀夫人……” 姜箜篌双目中闪过逼人的寒光,盯住秦浪道:“你叫我什么?” 秦浪心中一怔,不过他迅就镇定了下来,壮着胆子叫了一声:“干娘!” 这声干娘叫得没毛病,既然桑竞天已经认他当了螟蛉之子,于情于理他都该称呼姜箜篌一声干娘,只是这位干娘看样子并不好相处,不知自己这声干娘会不会把她得罪?秦浪心理上做好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准备。 姜箜篌的目光居然变得温和了许多,她轻声道:“儿子,是谁把咱们家搞成了这个样子?”叫得如此自然,好像她早就认了秦浪当儿子一样,其实他们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秦浪认为姜箜篌在做戏,自己必须配合,指了指地上那具狼妖的尸体:“今晚突然冲进来两只妖怪,它们不但要毁掉桑家府邸,还想杀了我们几个。” 听姜箜篌这样说,他才放下心来,看来姜箜篌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干儿子的存在,她的出现绝非偶然,桑三更今天出去一天或许就是为了请姜箜篌过来解围。 姜箜篌道:“妖怪?这些妖怪不是应该关在镇妖司的七层妖狱里面吗?”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在暗夜中远远传了出去,现场镇妖司的百余人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炼金道:“桑夫人,今晚有几名妖族重犯逃出了七层妖狱,我等收到消息,所以前来缉拿,你面前的这三个人和这次的越狱事件有关,我怀疑他们勾结妖族,意图藏匿,他们全都是嫌犯。” 姜箜篌呵呵冷笑了一声:“很好!” 目光在秦浪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一个是我干儿子,一个是我外甥女,一个虽然我不认识,可既然跟我干儿子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你说他们是嫌犯,那就是说我也是嫌犯?说我们桑家是藏污纳垢之所!” “桑夫人……我没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管,我只问你,这些妖怪逃走之时是谁在当值?” “是卑职。” “妖族重犯逃出七层妖狱,不想着逃离赤阳城,反而来到这里毁我府邸,伤我家人,你还血口喷人,诬我桑家藏匿妖犯?所有这一切全都因你而起,七层妖狱成立以来,这么多妖物逃走还是第一次,你又该当何罪?” “卑职自会向陈司命请罪。” 周炼金抱拳向镇妖司的方向拱了拱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就算犯错,也是陈司命来责罚,轮不到你,你丈夫虽然是御使大夫,可你不是。 姜箜篌的目光落在秦浪身上:“秦浪,若是有人对你娘不敬,你打算怎么办?” “我杀了他!”秦浪斩钉截铁道。 姜箜篌双目露出欣赏的光芒,她向桑三更点了点头,桑三更从车内取了一把剑出来,剑身漆黑,外形也不怎么雅致,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烧火棍。 姜箜篌将那柄剑扔给了秦浪,目光锁定了周炼金:“一个小小镇妖师居然敢来我桑府耀武扬威,就算你们司命陈穷年在此,他也不敢放肆!” 她的话音未落,秦浪已经抽出那把乌沉沉的黑剑,在镇妖司百多名武士的注视下突然就冲向周炼金,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雪舞紧张地攥紧了双拳,不知秦浪为何要做这种冒险的事情。古谐非心中暗叹秦浪莽撞,可他很快又意识到,秦浪向来不是莽撞之人,难道姜箜篌是要这个干儿子立投名状吗? 秦浪的想法和他们不同,在和姜箜篌一问一答之间,两人心中其实已经达成了默契,今晚的这场危机完全是镇妖司一手造成。姜箜篌面相虽然刻薄,可她却是极其睿智之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明明白白,如果今晚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姜箜篌咽不下这口气,身为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桑竞天更会颜面扫地。 对方用阴谋来对付他们,他们就用阳谋破之,好不容易占了道理,不给镇妖司的这帮人一些教训,岂不是太仁慈,仁慈只会让敌人变本加厉,而不会让他们见好就收。 所以在秦浪回答杀了他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杀死周炼金的准备,今晚众妖越狱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布局,周炼金本身又是周炼石的兄弟,就算秦浪不杀他,他早晚还会对付秦浪,这种人留在世上始终是个威胁。 可以说秦浪的出击除了姜箜篌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 但是姜箜篌也没有想到秦浪杀周炼金的决心如此强烈,出手如此果断,本来只是一个测试他胆色的考验。 秦浪的这一剑正是桑三更亲手传授,只攻不守的一剑,周炼金是陈穷年手下的七刑徒之一,深得陈穷年的信任,看到秦浪竟然真的出剑刺杀自己,慌忙想要做出躲闪,他也非泛泛之辈,最擅长就是幻影遁形,秦浪的出剑虽然够快,他认为自己的身法躲过这一剑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心念一动,身体却无法随同灵念一动,犹如被低温突然凝固,背后也是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利剑抵住,让他根本无法后退,幻影移形也无法施展,这种感觉和他那日在泰和楼下遭遇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被人抓住了手脚。周炼金明明有机会避开的一剑,却不得不眼看着那黑漆漆的剑锋闪电般没入了他的心口。 秦浪一剑刺穿了周炼金的胸膛,闪电般拔了出来,继而又反手一剑斩断了他的头颅,鲜血从周炼金断裂的腔子里喷射而出,犹如一道红色喷泉射向夜空。 雪舞看到眼前的情景,惊呼一声赶紧掩住了樱唇。 “弓箭手!” 一名镇妖师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绿光划破黑夜,径直射向他的咽喉,却是一柄绿色小剑穿透了他的咽喉,镇妖师从马背上栽了下去,绿色小剑在人群上方兜了一个圈子凝固在虚空之中,飞剑虽小,可每个人都感觉剑锋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镇妖司百余人的人马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吭声,弓箭手纷纷将弓悄悄放下。 姜箜篌叹了口气道:“陈穷年还真是调教了一帮不怕死的手下,我倒要看看,今天有多少人想死在这里。” 镇妖司人马虽然众多,但是一个个肝胆俱寒,连七刑徒之一的周炼金都被杀掉了,其他人谁上前还不是一死,目前还只是秦浪动手,别的不说,就是赶车的桑三更他也拥有和镇妖司司命陈穷年掰手腕的实力,今晚有不少人都是月初泰和楼事件的亲历者,也都看到了桑三更和陈穷年的那场博弈。 短暂的沉默过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司命大人有令,所有人马,立刻返回镇妖司,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镇妖司的这群人如释重负,总算得以解脱,刚才这种局面,没有人敢上前,可也没有人敢退,壮着胆子上前,很可能就要步周炼金的后尘,可如果擅自后退,回到镇妖司又难逃责罚,所以都是进退两难,现在陈穷年让人传令撤退,总算有了离开的理由。 离开的时候,他们将三具尸体带走,两具是自己人,一具是妖犯。 来得突然,退得更快。 一眨眼的功夫桑府的门前恢复了昔日的清净,姜箜篌一伸手,悬浮在空中的小剑落在她的掌心,她将小剑插在自己的髻之中,解开斗篷,秦浪很有眼色地过来接了过来,姜箜篌白了他一眼道:“谁让你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