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一章 替父入荆州 汉初平元年,一名身穿青色襜褕,头戴束髻冠,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站在宜城之外,望着这座土墙仅丈余的小小县城出了神。 “汉末、三国……呵呵,等了多少年,终于是可以来这荆州了。” 感慨良久,便见这名为刘琦的年轻人从腰间拿出了随身的水囊,拔出塞子‘咕咚咕咚’的仰头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从今往后,这一生的生死荣辱,就要置于这风口浪尖了。” 早在数年前,山阳郡高平县刘琦本人便已经在一场大病中去了魂,此时占据这具身体的灵魂,是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网文爱好者。 几年前,当他得知自己成为了汉末刘琦的时候,心中一半是感到惊诧,一半是对自己身份的自嘲。 凭良心说,身为鲁恭王刘余的后人,还是北军中侯刘表的长子,刘琦被很多同龄人赤裸裸的羡慕着,就这个时代的大背景来看,说他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绝不过分。 但在后世的人看起来,他却是一只含着金汤勺出世的猪——豚犬儿。 一生几无作为,被襄阳第一宗族蔡氏逼迫的远走江夏,失去了继承父业的机会,本该属于他的荆州最终为曹、孙、刘三家瓜分。 而他刘琦,一生最著名的评价,便是曹操那一句:“刘景升儿子若豚犬尔。” 委屈活着憋屈死去,死后还要背上一个猪狗小儿之名。 要认命吗?当然不认。 从知晓了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起,刘琦就开始给自己的人生制定规划,认真的学习他能够接触到的每一卷汉代简牍文献,为自己的未来打基础。 两年前,刘琦恳求其父刘表,动用人脉在山阳郡高平县将他举为孝廉,开始为自己积累一些政治资本。 他被派往巨野县为县史,凭借着家族背景和刻苦实干精神,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分别出任了巨野的少府、门下贼曹、县主簿,并最终在两个月前当上了秩俸两百石的掌县军县尉。 十七冠礼,十八就得两百石的秩俸,在这个时代来讲,颇算年少有为。 但也就是在这时,其父刘表派人送来了一封重要的家书,简牍中言:原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逼死,刘表经举荐受任荆州刺史,择日走马上任。 刘琦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要去荆州!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得到刘表的家书后,年少的刘琦立刻做出了一件让整个山阳刘氏及同僚都不理解的事——他毅然辞去两百石的县尉之职,并置书于其父刘表,言明自己要和刘表一同前往荆州赴任。 其实,依照他现如今表现出的能力和背景,再加上刘表在雒阳的人脉,若再坚持几年干些政绩,想办法买通选部的人,几年后进雒阳做个六百石的议郎、中郎之类的,绝非难事。 他还年轻,若果真能进雒阳任职,其前程之远大或可过刘表。 可他为何非要弃官去南方趟这浑水?眼下的荆州宗族林立,遍地豪强,可谓是乱成一锅粥,并非什么好地方。 别人不明白,刘琦也不多解释,他只是一步步执行自己的计划——在刘表上任的早些年里,让自己成为荆州不可替代的少君! 眼下刘表虽然被任命为荆州刺史,但他之前是在雒阳任北军中侯,掌管北军五营。而雒阳之中,刘表的直属上司太尉张温和刚刚入京的董卓目下对立,雒阳新旧势力对北军五营都眼馋的紧!因此这交接恐颇有周折,再加上雒阳距荆州七百余里,刘表到荆州,估计最快也要在三个月后。 而刘琦在充分准备之后,置书给雒阳的刘表,言明自己已辞官,要先往荆州一步,替老爹探探路。 刘表虽然不想让儿子辞官,但两人相隔实在太远,刘表光凭扯嗓子也喊不住他!权衡一番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刘表在雒阳奏请朝廷任刘琦为刺史掾史,吩咐刘琦变卖山阳郡的族中财产,汇集族中兵壮,前往荆州替自己探探路。 这一探之下,刘琦就探到了临近襄阳的宜城…… “伯瑜,再往前走,便是宜城辖境!咱们莫再向前了,就在这里驻扎等候叔父可好?” 说话的人是随刘琦一起来荆州的同宗刘磐。 刘磐乃刘表长兄之子,是山阳刘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和刘琦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从兄弟,山阳刘氏的兵壮,平日都归他操练。 至于他口中的‘伯瑜’,乃是刘琦表字。 刘琦乃长子,伯为长仲为次叔为三季为小,其名为琦,意指美玉,瑜字亦有所指,《礼记·聘义》中有瑕不掩瑜之说,故表字伯瑜。 刘琦将手中的水囊向着刘磐抛掷过去,道:“来都来了,为何便不能向前了?” 刘磐不愧是武者出身,迅伸手抓住了刘琦扔来的水囊,仰头‘咕噜噜’的也灌了一口,打了个长嗝道:“你我是来暗访,非是来替叔父上任,这一路上也探到了不少情报,知晓南郡之地宗贼盛行,少说也有数十家,襄阳、江陵等大县亦为其掌控!这些情报回报给叔父足矣,何必还要进城?” 刘琦微笑道:“堂兄不想进城,莫不是听说荆州宗族众多,有些怕了?” 刘磐比刘琦还大上几岁,且一向又以‘刘氏族中最善骑射者’自居,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怕事。 刘磐脸色红,怒道:“胡说!为兄有甚怕的?只是深入荆州腹地,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耽误了叔父的大事,反为不美。” 刘琦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了刘磐的肩膀,就像在后世时,他喝醉的时候与兄弟哥们互相抱住肩膀,是一种表示亲近的方式。 对于刘琦这种亲近方式,刘磐这些年一直不太习惯。 他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肩膀,道:“莫要抱吾!” 刘琦微笑道:“为何?兄长还不习惯?” “知道还问!” “无妨,时间稍长便习惯了。” 刘磐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年,自己拿他是越来越没办法。 “堂兄,你我探听之事,当真有用?”刘琦讪讪开口。 刘磐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不悦。 “如何没用?荆州宗贼林立,各族皆圈养私兵,霸占州县,实乃大患!这岂非情报?” 刘琦叹息道:“问题是这些事儿,父亲若来荆州,于路亦自能打探,荆州遍地宗贼路人皆知,随便找几个农户便可知晓,焉能算数?” 刘磐张大嘴巴,有心想反驳他两句,但细想想,好像还真就是他说的对。 刘磐沮丧的叹了口气:“汝说说,你我来此当探明何事?” 刘琦不并着急回答,只是反问道:“堂兄,宗族和宗贼,作何分别?” 刘磐立刻将头仰起来,黝黑的脸庞上充斥着自信。 “这点小事,汝竟不知?所谓宗族,乃一地望族!而望族中举族为恶者,便是宗贼!” 刘琦摇了摇头,道:“兄长这话不对。” 刘磐不服气道:“哪里不对?” “鱼肉乡里,为富不仁,强迫民女……算为恶否?” “自然是算的!” “可做了这些事的望族,便是宗贼吗?便需要举族讨之么?” “嗯……好像不用那么狠吧?”刘磐有些语塞。 刘琦笑了笑,道:“此皆不是宗贼,只能称为恶霸,如果把做出这些事的望族也列入宗贼,那只怕荆州七郡所有的宗族,便一家也不能留了。” 刘磐颇是头疼的道:“汝试言之,何为宗贼?” 刘琦面色一正,吐字清晰地解释:“有钱,有私兵,有粮食,却不服从州府,将官吏使为傀儡,强占土地,兴兵对抗州郡牧守……说白了,就是敢与咱刘氏作对的,皆宗贼也。” 刘磐张口结舌的看着刘琦,三观有些被颠覆了。 他自幼学习六艺之道,接触的文献也多是儒学典籍,崇信‘智崇礼卑,曰仁曰义’。 如今刘琦将上位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灌溉给他,一时之间竟让刘磐有些接受不了。 “那如何知晓哪些是不服吾等的……宗贼?” 刘琦长叹口气,道:“这个,便是你我要呈递给严君之事……这南郡之地的宗族,哪些肯支持严君上位,哪些不支持,这才算情报!” 刘磐咧了咧嘴,道:“光是南郡宗族,便有上百,你我初来乍到,如何分辨?” 刘琦伸出手指,遥遥的一指宜城,笑道:“好说,你我进城,好好查探一番便是。” 刘磐面露迟疑之色……他还是想等刘表抵达荆州以后再说。 刘琦板起了脸。 像是刘磐这样的武人,若是不激他一下,只怕会墨守成规至死。 “大丈夫行事怎这般扭捏?堂兄怕死算了,某自去宜城打探彼之虚实。” 说罢,转头去牵马。 汉末武人重风骨,重气节……最重要的是看重面子! 刘磐平日里以族中第一武者自居,如今遇着大事,若是被刘琦比了下去,这面子往哪里放? 便见他跺了跺脚,气道:“大丈夫岂惧死乎?罢了!某今日陪你便是!你我去宜城打探消息!” 刘琦伸手在刘磐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这才是山阳刘氏的好儿郎。” 受了刘琦的夸赞,刘磐的情绪显然好了许多,他笑呵呵地道:“不过堂弟,你我需先说清楚,进宜城探明宗贼虚实,汝切勿再起心思,只出城与吾安心等叔父来此赴任,可否?” 刘琦闻言愣了愣。 很显然,刘磐让他安心在这里等刘表来并不符合他的本意,若真如此,他干嘛要比刘表提前来荆州? 刘琦来这,是为了改变命运的! 而改变命运的第一前提……就是要搞事情! 刘磐见状急了:“汝为何犹豫?” “啊?没有!我没犹豫,我哪里犹豫了……我听堂兄的便是。” “敷衍!明明就是犹豫了!堂弟……汝果非安分守己之人!” 第二章 双骑入城 刘琦和刘磐从老家带来的三百精壮,被安排在远离县城的山林中,他们兄弟则是乔装打扮,两人各牵一马,悄悄的进了宜城。 宜城距离襄阳很近,位于汉江中游,东接章陵,南接当阳,北抵襄阳,东西两面环山高起,中部河谷平原,北高南低,向南敞开,乃是襄阳在南方的门户所在。 刘琦和刘磐在宜城的中心街区找了一家最大的酒肆,点了酒食,打算摸索些情况。 在古代,酒肆是一城中流言最多的地方。 此刻乃是午时,算饭口,但酒肆内除去刘琦和刘磐两兄弟外,并无其他客人。 最近几年,战乱激增,生产力大幅度减少,除去少数的大户还可以维持一日三食之外,底层民众都改回了秦末汉初时期的一日两食,早为大食,吃得多,因为要干一天的活,晚为小食,吃完了睡觉,所以吃的少。 酒肆主家见今日来了两个外乡人吃午食,很是高兴,亲自给两人的觞内斟酒,又主动陪坐,倒是省了刘琦主动向他攀谈的麻烦。 “听二位口音,是兖州人士吧?来南郡做生意?”酒肆主家热情道。 刘琦泯了一口酒,道:“长者真是好眼力,吾二人乃是山阳巨野人士,来荆楚做漆器生意的。” 酒肆主家心情很好,笑道:“漆盘漆觞?咱南郡本地做这买卖的不少,两位从兖州大老远至此,只怕未必赚得到钱。” “为何?”刘琦故作惊讶地道:“不瞒长者,某之漆器,与寻常漆器大有不同,不但质量极佳,且雕琢精美,觞酌刻镂,乃上佳之品。” 那酒肆主家摸了摸下颚的短须,道:“先生的漆器是什么样子,某并不晓得,但再好的漆器,在别州卖的好,但在这荆州怕是不行。” 看着酒肆主家一副信誓旦旦之相,刘磐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蛮小子脸一黑,气道:“吾等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赖税,如何在荆州便赚不得钱?” 酒肆主家笑道:“老夫这酒肆连月来无人来过午食,两位今日前来,老夫很是感激,不妨就给二位透个底,外乡人想在这荆楚做生意,纵然是通过郡府肯亦是无用,非得有本地宗族同意方可,不然这买卖便做不长久。” 刘琦见话头逐渐到了正题上,便趁热打铁道:“长者,吾二人乃外乡客,为做漆器生意尽卖家资,不容有失,还望老板授人以渔,以详实相告,吾二人日后定有厚报。” 刘磐不善唇舌忽悠,在一旁看刘琦演戏看的津津有味,浑然忘记自己也是戏中之人。 直到刘琦在长案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疼的他流出泪来了。 “嘶~~!还请长者救我兄弟一救!”刘磐呲牙咧嘴地道。 热心肠的酒肆主家见刘琦言语诚恳,而一旁的刘磐则是‘急出泪来’,感慨道:“两位不必如此,其实这些事在南郡之地,也不是什么秘密,老夫说于二位便是。” “愿闻其详。” 那酒肆主家一边筹措词汇,一边慢悠悠地道:“荆州之地,宗族根深,且多豢养私军,便是昔日的刺史王府君面对他们,亦是谦让。” 刘琦求教道:“荆州宗族势大,我们弟兄也知晓,不过跟生意又有何相关?” 酒肆主家道:“关系自然是大的紧,荆州的大生意,皆被诸宗族把持着,若是不经同意随意掺和,嘿嘿,小兄弟,汝漆器再好也是血本无归。”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开始筹谋起来。 荆州宗族已经坐大到了能够掌控地方经济的地步,那就说明宗族当中已经分出了利益派系,有强有弱。 就和西方的某联储一样,据传是由某些家族实际控股,一样的道理。 如此说来,荆州表面上看是数十家宗贼为患,实际上起决定性作用的,应只有领头的几家。 “敢问,荆州的盐铁漆器等大生意,是哪家宗族掌控?我兄弟二人心中有数,也别走错了门路。” 酒肆主家又道:“盐铁的买卖,本是官营,但在荆州,却是由蔡州蔡氏和郡府一同运作,官酒粮秣生意是由中庐蒯氏与郡府同筹,做布帛漆器的商贾每年纳份子给华容长贝羽,南郡的官船车马由长沙郡守苏代掌管,另有南阳张氏一族,宗主张方之弟张羡任零陵郡守,各宗族私军之兵械皆由其铸造。” 刘琦闻言恍然。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看来荆州的宗族魁,应该就是这五家了! 蔡氏族长蔡瑁、蒯氏族长蒯良、贝氏族长贝羽、苏氏族长苏代、张氏族长张方! 刘琦在心中把这五个名字挨个念叨了一遍,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承蒙直言,吾兄弟知晓了。” …… 给酒肆主家付了双倍的酒钱,刘琦和刘磐起身离开,来到了宜城的街道上。 看着贩夫走卒往来稀松的街道,刘磐的脸上露出了迷茫。 “伯瑜,看你一脸自信,莫不是从那酒肆老板口中晓得了什么?” 刘琦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平日里只是好武喜射,政治敏感度较低,于是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刘磐听了之后豁然开朗,对刘琦产生了佩服之情。 同样是听一个人说话,刘磐就是听个热闹,刘琦却通过这些推断出了谁是荆楚宗族的领头羊。 “按照堂弟的说法,和官府同筹盐、铁、漆器、军械的五大家族,便是荆州宗族之?” 刘琦仰头看了看不断变幻的白云,若有所思道:“对,盐、铁、车马、漆器、军械全让这五族垄断,其余宗族默认不争!说明荆楚宗族以这五家为,若是这样,荆州的局势便明朗了。” “如何明朗?” “这五大宗族,便可以代表所有荆州宗族的态度,他们五家若支持严君上位,那便为友,他们五家若是不肯,那便是宗贼,是为敌……当除之!” 刘磐闻言,转头就走:“某去牵马!” 刘琦被刘磐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急忙追上刘磐拦住他:“堂兄,汝要作甚?” “事不宜迟,你我立刻打听那五大家族府邸所在。” 刘琦被刘磐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是送拜帖垂询!” “垂询何事?” “垂询……垂询……” 刘磐语塞了。 是啊,这种事当如何相询呢? 垂询吾大伯刘表要入驻襄阳就任刺史,汝等五族服还是不服?支不支持? 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但事实呢?谁也不知道。 刘磐的脸憋的紫……最终还是求教式的看向刘琦。 刘琦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道:“弟知堂兄心系严君上任,但五族所思,绝非登门拜访可以探得。” “该当如何?”刘磐抑郁道。 “去宜城县衙。”刘琦露出了微笑,一条计策在他的脑海中酝酿而生:“会有人帮你我将五族的态度试探出来的。” …… 宜城县衙离他们所处的酒肆并不太远,坐落在宜城县正中,占地不多,仅过一亩,一县府建成这样的规模,着实称不上气派。 刘琦向县衙的公人出示了自己刺史掾史的任牍和符传——所谓的符传乃是官员用以通关跨州的符信,相同于路引文书和通关文牒。 县衙的公人在确认了刘琦的身份后,立刻向宜城县令禀明,得知新任州刺史的佐官掾史莅临,宜城县令李铮不敢怠慢,亲自出来相迎。 “宜县县令李峥见过掾史,不知掾史亲临,怠慢之处,还请刘掾史见谅。” 刘琦告知了对方自己是掾史,却没有告知对方自己是刘表之子。 毕竟大局未定,眼下冒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县尊客气了,在下不过区区一百石掾史,何敢劳一县之长亲自相迎?”刘琦很是客气地回道。 李铮和蔼笑道:“刘掾史这话说的,阁下乃刺史佐官,铮不过替刺史牧守一县,内外之悬,岂能以官职而论?” 说到这,李铮向着刘琦身后看了看,却只瞅到刘磐一人。 “掾史远来荆州,怎只领一人?” 刘琦微笑道:“不瞒李县尊,吾乃刘府君族中之人,刘府君欲来赴任,命在下先来做个前哨,故轻装简行。某在此知会县尊,刘府君不日即至宜城。” 刘琦身后的刘磐一听这话,不由愣住了。 不日即至? 叔父他老人家不是最少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到荆州吗? 何时成了‘不日即至’? “哦?”县令李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眼神一时间变的有些飘忽,但很快就又回归常态。 不过他表情的些许变化,还是落在了刘琦眼中。 “刘府君快到荆州了?还要来宜城暂居?” 刘琦点头道:“正是,所以在下才先行一步,请李县尊在宜城准备行辕居室,供刘府君暂居,府君会在此暂居并处置荆州公务。” 第三章 扯谎试五族 刘琦见了宜城县令,告知对方刘表即将抵达宜城,让他在宜城收拾停当,准备迎接刘表。 宜城县令李铮立刻应允道:“掾史放心,此事本县自会安排,刘府君若至宜城,宜城县上至本县下至小吏皆必当尽心竭力相辅!” 刘琦微笑道:“县尊有心了,另外还请县尊派人前往襄阳,知会襄阳令,取南郡户籍造册及各县军职花名册来宜城,待刘府君至后自有调用。” “这个自然。”李铮满口答应,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李某有一事不明,还请掾史赐教。” 刘琦很清楚李县令想要问什么。 “李县尊是想知晓,为何刘府君来荆州上任不入襄阳,却偏偏要来宜城?” 李铮有些尴尬的笑了……这年轻掾史猜的还真准。 “还请掾史赐教?” 刘琦四下看了看,见县吏都站的较远,方将嘴贴近李县令的耳旁,低声道:“刘府君上任,不去襄阳,反倒来宜城小县的原因……” “嗯、嗯!”李铮的面色略显激动,表情越凝重,聚精会神地等待下闻。 “某不甚清楚。”刘琦淡淡的将下话说完。 李铮激动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且尴尬的笑容。 不清楚你故弄什么玄虚? …… 就这样,刘琦以刺史掾史的身份,住进了宜城县衙。 从山阳郡到宜县,这一路上刘琦基本都是露宿荒郊,再加上他的骑术比较一般,一路上耽误了不少行程,风餐露宿,很是辛苦。 他大腿里侧的肉,因为长时间骑行都被磨破了,脱裤子时刮的生疼。 如今终于见到了床榻,刘琦心满意足,他仰头向着床榻上一躺,惬意地念叨了句:“舒坦。” 刘磐可没有刘琦那么自在,他在原地转圈,忐忑不安。 堂弟如何这般心宽?他适才扯下大谎,他自己莫非不知? 刘磐走上前去,将刘琦从床榻上硬是拉了起来。 “你干嘛?” 本想好好睡上一觉的刘琦皱起眉,看向不知什么邪疯的刘磐。 刘磐将自己壮硕的身躯向前探了探,黝黑的脸庞几乎都要贴在了刘琦的面上。 “伯瑜,你可知你适才与那李县尊说了什么?” 刘琦皱起眉,道:“说了很多,兄长问的是哪一句?” “你适才说叔父他数日后便可到达……” “嘘!” 刘琦用食指挡了挡嘴唇,然后冲着门外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需防隔墙有耳。” 刘磐止住了话头,转身走向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缝隙,仔细的瞧了瞧,又来到窗边观察许久。 好一会,方见刘磐转头回道:“外面无人偷听。” 刘琦放心了,道:“我也只是谨防万一,堂兄有什么话,问吧。” “伯瑜,汝今日见那宜城县令,言叔父这几日便至荆州,可你我皆知,叔父眼下尚在雒阳交接军务,两三个月也不见得能到荆州,汝今日之言岂不是诓骗那县令?”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听刘琦笃定说道:“我诓的就是他!” 没曾想刘琦居然会这般回答,刘磐吃了一惊。 “你诓他作甚?” “诓他,是为了看看,荆州五大家族对父亲上位,持何态度。” “啊?” 谎报刘表的行程,和试探五大宗族的态度……这俩儿事刘磐怎么看也没看出有关系。 “堂弟,汝莫不是耍笑于某?” “我闲来无事耍笑堂兄作甚?” 看着刘磐疑惑的表情,刘琦耐心地解释道:“兄长,这宜县乃是襄阳在南方的门户,两地相距不足百里,那五大宗族的本家宅邸皆在襄阳,宜城这么近的地方,焉能不受五族掌控?” 刘磐皱起眉,仔细地想了一会,诧然道:“伯瑜的意思,那李县尊是五大家族的人?” 刘琦淡淡笑道:“或许说他是五大家族的狗更贴切些,能在离襄阳这么近的地方优哉游哉的当县令,若非跟五大家族沾亲,那便是已经投效,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刘磐有些回过味来了:“堂弟你扯谎叔父不日将至……是猜到那李县令会将此事告知五族?” 刘琦正色道:“正是如此,而我们只需要看看五大家族对这个假消息会如何应付,便大概能推算出他们对父亲任荆州刺史抱何态度。” 刘磐恍然大悟,重重的一拍双手:“堂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般鬼才!” 刘琦起身走到窗边,再次确认窗外无人后,低声道:“眼下他们只是知道你我单骑入宜城,却不知咱们在城外密林中,尚有三百族中兵壮,这些兵壮都是兄长一手操练的,素养如何?” 一说到自己带出来的兵,刘磐的脸上就流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用力的拍着胸脯,自信道:“伯瑜,非吾夸口!别看你智计远胜于某,但论及练兵,在咱族中为兄敢称第二,便无人可为第一!”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 刘磐不是那么没谱的人,他敢这么说,就说明这三百兵壮可用。 “堂兄,一会麻烦你偷偷出城,从咱们的人中挑选些精干之人,让他们去襄阳打探五大宗族的动向,随时回报。” 刘磐站起身来:“为兄这便去办。” “千万小心,莫被那李县令的人跟踪了。” “哈哈,堂弟放心,为兄好歹也是族中第一高手,宜城的些许县吏,跟某不住!” 说罢,便见刘磐迅的开门离去了。 望着刘磐的背影,刘琦很是感慨的长吁口气。 刘磐在军事方面是有一定能力的,若好生培养,日后定是大将之材,不过他性子有些憨直过甚了。 不是说腹黑就是好事,但从今往后,山阳刘氏将在荆州面临各种大风大浪,多点心眼还是有助于在乱世中存活的。 刘磐缺的心眼,只能靠刘琦替他长了。 …… 刘磐潜伏出了宜城,前往城北的山林中去找他麾下的那些兵壮。 同时,宜城县令李铮,也是火书信一封,命人持简牍往襄阳,去见他暗地里的金主——荆州五大宗族之一的张氏族长张方。 张方接到信后不敢怠慢,立刻请另外三大族长蔡瑁、蒯良、贝羽到其府邸一聚。 至于苏氏族长苏代,眼下人在长沙任郡守,由其弟苏焕代其出席。 五大宗族的族长见了面,各自寒暄之后,张方便将事情引入正题。 “诸公,新任的刺史掾史已至宜城,并知会宜城县令李铮,言那刘表正奔着荆州来,还要在宜城落脚,诸公以为此事如何?” 张方的话音落时,其余四位族长都低头沉思。 不多时,却听贝氏族长贝羽道:“昔日刺史王睿在任时,对吾等颇友善,荆州各郡盐铁漆器的买卖,亦是咱们各家与官府同营,可谓颇识时务……就是不知道这刘表,是否也能像是王睿一样通晓事理。” 苏氏族长苏代之弟苏焕言道:“以在下度之,怕是未必。” 几人一起看向他。 “苏公何出此言?” 苏焕慢悠悠地道:“那刘表可不是王睿那般的软弱之辈,此人在京师任北军中侯之职,执掌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北军五营,如此重职岂是庸碌之人所能担任?此人若来荆楚,怕是不会任凭吾等钳制。” 蒯氏族长蒯良道:“苏公之言,未免武断过甚吧。” 苏焕道:“非某蓄意猜度,只是这刘表乃汉室宗亲,位列八俊又为八顾,曾历党锢之变,早年亦曾参与太学生清议,可谓久经风浪,岂是易与之辈?依某之见,还是早做决断,勿让此等人物来荆州为妙。” 张方和贝羽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蒯良问道:“不知刘表的事是何人告知苏公的?” 苏焕道:“在下孤陋寡闻,但家兄毕竟是长沙郡守,颇晓朝中诸事。” 蒯良的表情不见喜怒:“那苏氏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苏焕看向蔡瑁,说道:“德珪贤弟的姑丈乃是当朝太尉,不如由德珪贤弟向张太尉进言,请朝廷另换一位刺史,替那刘表来荆州赴任,如何?” 五大宗族之中,蔡瑁乃是最为年轻的家主,但正因为年轻,同时也是进取心最强的一位,而蔡瑁的背景也深厚,他的姑丈也正如苏焕所言,乃太尉张温,名义上是大汉十三州全军总司令。 有进取心归有进取心,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蔡瑁还是能够拿捏的。 “承蒙诸公看重,但蔡某与姑丈平日里少有往来,事关一州刺史,姑丈焉能凭蔡某一后辈之语,随意向朝廷进言?且雒阳诸事,皆由董卓一手把持……此法恐不可取。” 苏焕长叹口气,道:“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说罢,便见他迅伸手比划了一个‘砍’的手势。 第四章 敌人与朋友 苏焕的意思很明显了——杀! 看到苏焕做出这个手势,其他四名族长竟无一人惊诧。 蒯越低头沉思、张方和贝羽二人若有所悟,蔡瑁则直言道:“这未免过于凶险了吧?毕竟是新任刺史,杀他岂不与谋反无异?” 苏焕摇了摇头,道:“德珪,咱们这些人,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可谓无拘无束!可那刘表是个强硬人物,并不易与,他来了见吾等势大压他一头,焉能罢休?后患无穷啊!” 张方在一旁帮腔道:“刘表虽是汉室宗亲,但从雒阳卸任来此,未必会带多少人马,咱们可让手下兵壮挡其来路,劫其财物,再行杀人,伪装成山贼……嘿,可谓神鬼不觉!” 贝羽一拍桌案,赞道:“此计甚妙,如今天下纷乱,董卓废帝诛后,诸州郡牧守皆有讨董之意,咱们就是收拾了刘表,雒阳那边也无暇顾忌,这荆楚之地还是咱各族说了算!” 见已有两家大族呼应自己的想法,苏焕又看向蒯良和蔡瑁,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蔡瑁犹豫不决,偷偷看向蒯良。 蒯良站起身来,肃然道:“蒯某虽非圣贤,却也知晓忠义操守,诸公如此妄行,莫不是想荆楚大乱?此举与谋反何异?恕某不能奉陪。” 说罢,直接拂袖离席。 贝羽重重的哼了一声:“蒯子柔真顽固之辈!” 蔡瑁望着蒯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他心中,荆州各宗族中最有长远眼光的人,是蒯良和他弟弟蒯越。 虽然蔡瑁对伏杀刘表的提议颇为意动,但看蒯良愤而离席,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随道:“三位且先谈着,某去追子柔公回来!” 说罢,蔡瑁迅起身,离席去追蒯良…… 蒯良来到张府外,刚跨上了自己的辎车,就见蔡瑁匆匆赶来,一把拽住蒯良:“子柔公,如何突然离席?莫不是嫌我等礼数不周?” 蒯良转头看向蔡瑁,道:“德珪,咱们荆楚望族固然要为族争利,却也要看这利为何利!争得还是争不得!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苏、张、贝三家欲行此大逆之事,当真以为能避的过天下人的耳目?这是把荆楚宗族置于炉火上烧烤矣!” 蔡瑁诧然道:“当真这般凶险?” “谋害监察之官,何等大罪?况汝当那三家便无私心么?” 蔡瑁听蒯良话里有话,忙拱手道:“愿闻其详!” “德珪,汝刚继承家主之位,对诸族内情所知甚少,那苏焕和其兄苏代皆吴郡人,与乌程侯孙坚乃同乡,那孙坚现以袁术马是瞻,前番先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又杀南阳郡守张咨,为的什么?不过是为袁术日后强占荆州奠基石尔!” 蔡瑁闻言大惊:“依子柔公所言,苏家兄弟早就已经投靠袁术和孙坚了?所以才提议伏杀刘表,让荆州刺史之位空悬……是帮袁术扫清障碍?” 蒯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王府君当初在襄阳待的好好的,孙坚突然拿了一份不知真假的檄文来逼其就范,而其兵锋突入荆州期间无丝毫阻塞,若无内应,谁信?” 蔡瑁听的浑身冷汗直流。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新任荆州刺史上不上任的问题,居然能够牵扯出袁术和孙坚这样的人物。 自己身在荆州,也未曾想到荆州的水这般深。 蒯良继续道:“南阳郡守张咨死后,袁术将麾下兵马屯于鲁阳,逐步蚕食南阳郡,早晚必图荆州……试问德珪,袁术若来了,这荆州还能有咱两家的立足之地么?”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声响彻各州郡,既有军权又有人脉,袁氏如入主荆州,当大力扶持对其有功的苏氏和贝氏等,而其余的几家大族利益必会被压榨。 蔡瑁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他向蒯良半躬作揖:“若非子柔公点醒,瑁险些为他人做嫁衣,瑁这便回府,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蒯良不置可否,只是道了一声‘等吾消息’,便命车夫催动辎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这几日,刘琦一直住在宜城县衙,一边休养调整,一边仔细揣摩从襄阳送来的各郡县军户花名册…… 刘磐则暗中调动手下族兵,探查襄阳五大宗族的一举一动。 …… “伯瑜,五大家族有动作了!”五日后的一大早,刘磐便推开刘琦的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刘琦左手端着一爵清水,右手拿着一柄小长棍,在嘴中来回上下翻弄。 刘磐好奇的看着刷牙的刘琦,问道:“伯瑜,此乃何物?” “牙刷。” 刘琦端起一爵清水,囫囵漱了漱口吐在盂中,道:“拿鬃毛嵌在木棍上做的,还算简易,回头找工匠给你做一柄?” 刘磐使劲的摇头:“莫费那力气,我用杨柳枝就挺好,不似你这般矫情。” 刘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劝他。 在保持个人卫生方面,他跟刘磐没法犟嘴,相差一千八百多年的卫生防疫知识,不是他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就能弥补的。 各自活好各自的吧。 “兄长适才说,五大家族有动作了?” 刘磐精神一振,忙道:“果然不出汝之所料,五大家族中有三家暗中调遣私兵,前往博望附近埋伏,欲图不轨,想埋伏叔父,嘿嘿,却不知叔父根本不会来,反倒是暴露了自己。” 刘琦走到长案前,将简易牙刷放下,问道:“是哪三家?” “贝氏,苏氏,张氏!” “蔡氏和蒯氏没有派人去么?” “没有!” 刘琦认真的盯着刘磐,确认道:“兄长保证没弄错?” 刘磐很是自信的拍着胸脯:“某派去的兵壮,皆族中精锐之士,当初平山阳贼寇,他们亦多有建功,些许小事,定不会探错!” 刘琦虽然对这些刘氏族中兵壮不甚了解,但他了解自己的堂兄。 刘磐性子直爽,虽然有时爱面子好吹嘘,但在关键的事上却不含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如此看来……苏代,贝羽,张方,他们仨是敌人了?”刘琦念叨道。 “应该是。” 刘琦又问道:“那蒯氏和蔡氏的人呢?可有什么举动?” “派去的人回报,说是蔡氏家主和蒯氏这几日都闭门谢客,不曾出府,其府中的下人和在襄阳周边豢养的私兵,也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蔡、蒯两家是明事理的,可以试着引为盟友。” 刘琦的话让刘磐兴奋了:“如此说来,这两家是朋友了?” 看着刘磐兴奋的表情,刘琦不由长叹口气。 天真可爱的毛病又犯了…… “堂兄,有一个事你要弄清楚,蔡、蒯两家我们可以争取为盟友,但永远跟他们做不了朋友……你可明白?” 很显然,刘磐不明白:“朋友与盟友,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 刘琦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盟友有时候,会变的比现在的敌人还可怕,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还是把他们变成盟友才是要紧事。” 刘磐被刘琦弄的思绪很乱,头疼的紧。 荆州七郡还未到手,事情就这般复杂,若叔父真的接手了荆州七郡,日后不知还要有多少破事! 算了,反正有伯瑜在,费脑的事让他去想。 “伯瑜,咱们如何能够与蔡氏和蒯氏成为盟友?” “等!等他们主动找上门。” 刘磐诧然道:“等?这可行吗?万一他们不来呢?” 刘琦笃定道:“蔡、蒯两家现在不跟其他三族一同造反,说明他们清楚个中利弊,想的深远。想的深远的人,一般最会权衡,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达的机会……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第五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日后,刘琦去寻宜城县令,向他陈述了一个足矣让其疯的消息。 “刘府君……不来了?”李铮使劲地瞪视着刘琦,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他撒谎的佐证。 “不是不来,而是中途有事,临时改道去了山阳郡,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处理吧。”刘琦轻描淡写,说的仿佛不是一州刺史,而是隔壁家出门偷腥的老伯。 “可是、可是本县已经……” “已经什么?” 李铮咧了咧嘴,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跟刘琦说,‘本县已经将刘府君将要来荆州的消息通知了五大宗族吧’? “本县已、已经为刘府君准备好了行辕住所,府君若是不来……岂不让本县空欢喜一场。” 刘琦安慰他道:“刘府君只是临时有事,又不是一直不来,县尊不必这般落寞。” 李铮心中暗道,吾等暗中准备之事,你一个孺子又知晓什么? “那敢问掾史,府君大人何时能到荆州?” 刘琦摇了摇头,叹道:“府君大人此番行事低调,何时来荆州未曾与我明说,只是嘱咐我在荆州核实户籍、军户、武库、仓敖等军政要务。” 刘琦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了,李铮对他没有丝毫怀疑,他在主观上就没觉得刘琦这样的孺子会扯谎骗他们。 眼下令李铮忐忑的,是那位神龙见不见尾的荆州刺史! 这个刘表一会说来,一会又说不来,到底是玩的什么手段? 就在李铮心中琢磨不定的时候,突听刘琦道:“县尊,吾奉刘府君之命,先来荆州查看军政,虽有表册为凭,但还需实地核实,请县尊帮忙找个引路之人,带某去南郡各县探访。” 刘琦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他身为刘表的掾史,替刘表摸清楚荆州的家底,是合情合理的职务性要求。 “此事易尔,不知掾史想要哪日动身?” 刘琦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李铮道:“如此,我便遣本县廷掾带符传引你同往。” 廷掾为县令属官,掌监乡五部,春夏为劝农掾,秋冬为制度,其实和刘琦的工作性质差不太多,都是佐官,但地位相差太多。 同样是秘书,一个省级一个县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待刘琦走后,一直陪笑的李铮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他急忙赶回书房撰写书信。 写完后,他立刻召来心腹,嘱咐道:“汝往襄阳,将这牍秘信交给张氏家主,告知他刘表近期不至,请他们火收拢在博望埋伏的人马,以免时间长了被刘表的掾史察觉。” “诺!” 那亲信走后,李铮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道:“北军中侯刘表,果然了得!” …… ‘刘表中途改道不来荆州’的“真实消息”送到了襄阳张方处不久,贝,苏,蔡,蒯四大家族便立刻知晓了。 五位族长的心都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这位汉室宗亲比他们想的厉害……老家伙藏头露尾,一会说来,一会又说不来,打的是什么算筹? 蔡瑁知道信儿后,坐不住了,立刻派人送上拜帖,驱车前往蒯良的宅邸。 蒯良和其弟蒯越一同接待了蔡瑁。 “子柔公,那刘表怎突然又不来了?会不会是那老蝇蚋贼得到了些什么风声?” 蔡瑁此刻既担忧又庆幸。 他担忧的自然是刘表的意图,庆幸的则是他没有和苏,张等人一同派兵伏击刘表,引火烧身。 蒯良没有回答,只是命下人先端上煮茶请蔡瑁饮。 汉朝的茶道并不普及,还没有形成时尚,只有部分望族或是官员喜欢,而且饮法奇特,像是煮粥一样往茶里放各种奇怪的调味,包括是油和盐。 蔡瑁从不喝煮茶,吃了两口感觉齁咸,便将盛茶的樽放下不碰了。 “子柔公,您倒是说话啊?” 蒯良沉默许久,方道:“无外乎两种情况,一则他确实有事,转道回了山阳郡老家,二则是他对荆州宗族有疑心,或是提前知晓了苏、张、贝三家的动作,因而不来上任。” 蔡瑁愁苦道:“若如此,那刘表的心机就真是太深了,此等人物当了刺史,咱们各族日后哪能讨得好去?” 蒯良淡淡道:“刘表本就不是等闲之辈,与这样的人物,切记不可用强……不过你我两家并不曾与苏焕,张方等人行悖逆之事,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蒯越,突然开口:“兄长,德珪,咱们好像还漏算了一个人。” 蒯良皱了皱眉,低头沉思。 蔡瑁掰着手指头道:“苏代苏焕兄弟,张氏的张方和他在桂阳当郡守的弟弟张羡、华容长贝羽,还有刘表……该算的人,一个也没落下吧?” 蒯越不紧不慢地道:“五大族的人各个惊疑不定,都在心里提防着刘表是如何筹谋……但却忘记了,将这些事儿通过宜城县令透露给我们的,可是那个年轻的掾史。” 蔡瑁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道:“区区一个年轻孺子,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一切还会是他的算计不成?” 说完之后,蔡瑁不由哈哈大笑,很显然,他感觉自己适才所言风趣之极。 但蒯氏双雄却没有笑。 蔡瑁一个人儿乐,时间一长就有些尴尬了。 他脸色红了红,低低的咳嗽两声:“难不成还真会是他?” 蒯良默默的念叨道:“那个掾史,据说也是姓刘,年纪很轻,刚过冠礼之年,异度你若非要说他是少年英才,倒也并无不可……可他扯谎乱说刘表行程,所图为何?” 蒯越试着猜度:“或许是为了引出五大家族中,谁是刘表之敌,而谁又可为刘表之友呢?” 一席话说完,满厅皆静,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蒯良缓缓开口道:“此事汝何以为凭?” 蒯越叹息道:“此事亦是弟之猜度,并无佐证,但刘表派来荆州的前哨,不论年长年少,想来都非等闲之辈,毕竟荆州眼下的局面,对于刘表来说也是错综复杂,他焉能派一无能之人来此?” 蒯良沉默了好半天,方才道:“咱们需得和那掾史,见上一面。” 蔡瑁站起身,拍着胸脯道:“此事有何难哉?且待某前往宜城,将那小子带来一问便知。” 蒯越急忙劝阻:“德珪不可造次,对方虽然年轻,但我等不知对方根底,不可冒然失礼……汝和兄长皆是一宗之长,不便轻动,不然只怕会让苏、张、贝三族怀疑,不妨就由我暗中去宜城试探那掾史的虚实,如何?” 蒯良听了这话,点头道:“异度之才,在为兄之上,若由你去,兄甚放心也。” 蒯越起身道:“兄长,弟会那掾史,若见他可以成事,该当如何?” 蒯良淡淡道:“良禽择木而栖,荆州宗族若是再这般恣意妄为,早晚必亡,还是需扶保英主,才能将家族扬光大,二弟眼光精准,若感觉可行,便替为兄应了刘表吧。” 蔡瑁亦是附和道:“蔡某亦愿与蒯氏同效一主!全凭异度替我一决!” 第六章 五虎黄忠 为了印证对刘琦的猜测,蒯氏族长蒯良之弟蒯越,代表蔡瑁和蒯良暗中前往宜城去见刘琦。 到了宜县,蒯越并没有着急露面,而是暗中行事,以免惹出什么是非。 他派手下人去贿赂宜城县吏,打听刘琦的行踪,想要在县衙之外与其碰面。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蒯越手下人带回消息,刘琦此刻已经不在县衙,而是前往周边县城,代表刘表实地探访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蒯越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暗道:“真天助我也。” 只要他不在宜城县衙见刘琦,这事就不会轻易传到其他襄阳宗族的耳朵里,蔡氏和蒯氏就可进退自如。 打听清楚刘琦的行程之后,蒯越便离开宜城,追踪刘琦而去。 …… 此时,刘琦本人则是在宜城廷掾的指引下,走访到了临沮县。 临沮县县令听闻刺史掾史前来视察,大喜过望! 他立刻吩咐麾下的功曹使和主记室,此番一定要全力配合这位州掾史,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政绩! 这可是他出人头地,博取刺史青睐的天大良机! 临沮县令为迎接刘琦,材料准备的相当完善,且信心满满,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琦对他精心准备的那些政绩简牍没有丁点兴趣。 真的是一丁点都没有。 与临沮县令见面之后,随意寒暄了几句,刘琦便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目地。 “琦在宜城审阅南郡各县在编将校名录牍卷时,曾看到临沮县有一位军司马,姓黄名忠,字汉升,不知确有此人否?” 临沮县令见这位年轻掾史下地方视察,却不问县令、不问县丞县尉,连政务也不问,单单要问一个军司马,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老大不高兴。 但他再不高兴,也得如实作答。 “确有此人。”临沮县令干巴巴地道:“临沮县在编兵卒共计八百人,由县都尉总领,其下辖两名军司马,各掌两曲步卒,黄忠便是两名军司马之一。” 刘琦闻言笑了,道:“烦劳县尊将他引荐于我。” “掾史来我临沮县,就要见黄忠一人?”临沮县令诧然问道。 “就见他一人。” 临沮县令心中苦涩,这一县之中的官员不少,哪个不比黄忠重要?就算是武官,在黄忠之上还有一名都尉,对方身为州掾史,如何这般不识人才? 黄忠怎么就那么香呢! 但不管临沮县令心里有多不服气,刘琦表了态,他就得照办,有不服气也不能说,只能憋着! 县令派人将黄忠召了来。 在等待黄忠的期间,刘琦心中颇为兴奋。 要铲除荆州宗贼并成功的入主襄阳,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而建立武装力量的关键,是要有一位能够统兵的将才。 刘琦连日来一直阅览各县的军职名录,就是想看看那几个赫赫有名的荆州大将现在何处。 黄忠、文聘、魏延、甘宁、霍峻。 将南郡十八县的军职简牍整个翻了一遍,刘琦并没有找到魏延,甘宁,霍峻这三个人的名字……想来他们仨当中,有人现在过于年轻尚未投军,有人或许还在草莽之中。 刘琦现在能找到的,只有黄忠和文聘的名字。 时间紧迫,要一下子将两位名将都收于瓮中,对刘琦来说有些难度,况且动作太大惹眼,也容易被五大宗族的人给盯上。 退而求其次,先收服一个。 经过一番对比之后,刘琦决定先找黄忠。 这么选择的原因有二。 一是文聘虽为大将之才,但从感情上来说,刘琦还是对黄忠更加青睐,毕竟蜀汉五虎的名头在那摆着,虽未见其人,但他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将黄忠视为荆州人才中的瑰宝,志在必得。 二来刘琦现黄忠目下还不过是一名统管两曲四百人的县军司马而已,而文聘已经被拜为章陵校尉,总领整个章陵城的兵马,章陵目下属南阳郡范围,刘琦若是要去,一则路程较远,二则自张咨死后,南阳郡正在被袁术蚕食,冒然前往不安全。 且文聘的军职较高,以掾史的身份对一名校尉做出的许诺只怕有限,而与文聘相比,黄忠年过四旬,正当壮年却不得志,被任为一个县城军司马,就身份而言,应该更容易被收心。 不多时,县吏引着一名中年长髯,相貌威武,身材高大的军汉走进了县衙正厅。 “末将黄忠,拜见县尊。”来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临沮县令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是咱荆州刘刺史治下的佐官掾史,代表刘府君先行来南郡各县视察,到了咱临沮县,点名要见汝黄汉升。” 这话说的极酸,刘琦都听出味来了。 黄忠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掾史虽只是百石之衔,但毕竟是刺史的佐官,地位在那摆着,自己一个县城军司马,如何会被他召见? 黄忠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被对方看中了,而是……自己该不是与这个掾史结过仇吧? 他年轻时勇武过人,秉性刚烈,惹下不过诸多事端,不过现在年过中旬,脾气秉性已经大有收敛,多年不惹是非了,且这掾史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自己在外面惹事的时候,他应该还在他娘怀里吃乳呢。 等等! 难道?是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惹下的祸端? 黄忠冒了些许冷汗,犹豫地开口道:“掾史识吾子否?”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令刘琦很是疑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儿子啊?你儿子很牛逼么? 虽然不理解,但刘琦还是礼貌的摇了摇头,笑道:“不认识。” 刘琦不承认,但黄忠心中也不是很有底。 说不定他是故意不承认,想暗中找他和儿子的茬呢? 自家那个儿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成天惹是生非,一言不合便对人拳脚相加。 黄忠虽然只是一个军司马,但心中颇自负,在他看来,单论武技,荆州七郡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敌手。 问题是这份强大的武技,让那个混账儿子也继承了去,这小子仗着本领高强,出手没深没浅,置人伤残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就在黄忠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刘琦开口道:“在下山阳刘琦,久仰黄司马之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黄忠摸不准刘琦的脉络,谨慎道:“承蒙刘掾史这般夸赞,黄某愧不敢当,某不过临沮一无名下将,何敢当威名二字。” 刘琦和蔼的笑笑,道:“黄司马过谦了,其实在来荆州之前,刘府君就一直叮嘱在下,让我这一次来,务必要与黄司马见上一面。” 黄忠和临沮县令闻言都很惊诧……怎么还是刘表要找黄忠的? 黄忠疑惑地拱手道:“刘府君怎识黄某人也?” 刘表认不认识黄忠,刘琦不知道,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 但眼下若想快收服黄忠,就必须要借用刘表的名义。 唉,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刘琦在来临沮之前曾仔细的看了几遍黄忠的履历,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黄司马在中平元年任县军队率,后又在宛城参与讨灭黄巾贼赵弘,因战功卓著被朱车骑请功为军司马,刘府君与朱车骑交厚,曾从朱车骑那里知晓黄司马之名,此番卓我前来,要我代其慰问黄司马。” 这话说的三分真七分假。 黄忠参加宛城之战受功是真,由朱儁表功升迁亦是真,但朱儁表功,是听从当时和他一同进攻赵弘的代南阳郡守秦颉和荆州刺史徐璆的举荐,当时受朱儁升迁的将士何止数百计? 按勋表功之后,朱儁能不能记着黄忠这个小军司马都难说,刘表通过朱儁知晓黄忠更是胡扯。 但这事谁也说不准,大家都只能凭臆断,刘琦真假参半的说,听起来让人感觉非常的真实。 黄忠任军司马后,因在荆州无人推荐,一直不曾得志,眼下听刘琦说起他昔日的荣耀,心底不由升起了几分感激之情。 他为自己适才怀疑刘琦的动机而感到羞愧。 一旁的临沮县令此时也无话可说了。 右车骑将军朱儁乃当朝名将,当年黄巾贼赵弘在南阳聚十余万贼众起事,朱儁联合当时的荆州刺史徐璆和代南阳郡守秦颉奉命讨平,黄忠若是在这场仗中为朱车骑赏识,确实谁也嫉妒不来。 真是令人羡煞! 刘琦通过观察黄忠和临沮县令的表情,知道了自己的说辞已经被他们所接受了。 但当着临沮县令的面对黄忠进行拉拢有些不太方便,毕竟是县令的属下,就算是刺史掾史,这么赤裸裸的去挖人家墙角也未免太不顾忌人家的感受了……吃相太难看了些。 “黄司马此刻有公事否?”刘琦笑着问道。 黄忠此刻已经不再猜疑,他很是尊敬地对刘琦道:“黄某日常之责,是每日操练的麾下两曲军士。” “既然如此,那黄司马不妨引我去校场瞧瞧,也让在下看看临沮的军容之盛,如何?” 黄忠扭头看向了临沮县令,征询他的意见。 临沮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刘琦意在黄忠,便不再多做妄想,接下来便顺水推舟,好歹也算是在掾史面前留了个好印象。 “既是掾史想看,黄司马,汝便陪同掾史去校场走走。” “诺!”得到了县令肯的黄忠慨然应诺,然后冲着刘琦伸手道:“掾史,请随黄某来!” 第七章 射猛禽需用良弓 人矜绰约之貌,马走流离之血,始争锋於校塲,遽写鞚於金埒。 临沮县的校场不大,其址于城郊,外围用一层高排木栅包围,内中是一处被处理干净的沙场,圈地中没有草坪和水泡,八方立黑色皂旗,正南向是七阶的木制点将台,侧旁立有金鼓相托。 黄忠所统领的两曲兵壮,眼下正在校场中列队操练,而负责指导他们的,则是黄忠麾下的两名曲长。 在南郡十八县中,黄忠所掌管的士兵操练最勤,训练最苦。 刘琦穿越到汉末已有数载,在巨野当县尉时,见过不少县军,他也见识过雄壮士卒,但和黄忠调教的两曲人马相比,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壮不壮且不看,战力和执行力他也瞧不懂,但他能看出黄忠带的兵非常有精气神。 那是一种由骨子里向外散的精神状态,傲骨嶙嶙,铁骨铮铮。 士卒们在挥舞手中长戟时,每一下都显得慷锵有力,从里到外都流露着一股阳刚之气。 “嚯!” “嚯!” “嚯!” 每一下动作,都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喝,虽然不是喊的特别规整,听着多少有些参差不齐,但却声音嘹亮浑厚,充斥着整个校场。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黄司马果然是带兵有方,这两曲兵士真是训练有素,与我原先见过的军卒大有不同。” 黄忠听了夸赞很高兴:“掾史过赞,黄某受之有愧。” “不然,黄司马当之无愧,我虽不懂练兵,但我却能看出士卒的精神状态,黄司马确有大将之才,在临沮一县之地埋没了这么多年,着实是屈才了。” 刘琦评价的很走心,表情也很诚恳,让黄忠有种被承认和肯定的感觉,而且他的话也戳中了黄忠的心窝子。 ”这孩子,说中了黄某的心事了……” 黄忠出身不高,只是普通武人,在荆州这个由宗族掌控大权的地界,他这样的人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南郡军中很多比他年轻的后辈,本领远不及他,却因与宗族沾亲带故,反而在各郡县军中出人头地,而他空有一身本领,还有宛城的军功傍身,在四旬的年纪也不过是一县军司马。 如果不出意料,这军司马他很有可能就是干一辈子了。 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希望被埋没,除非他确实看不到亮光,但刘琦的出现和对他的重视,隐隐的让黄忠看到了一展抱负的希望。 “承蒙刘府君和掾史如此看重在下,黄某不胜惶恐。” 刘琦笑了笑,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一直慢悠悠跟着他的刘磐喊道:“堂兄,麻烦你把东西拿来。” 刘磐闻言走来,他的手中一直捧着一个很长的精致木匣。 刘琦接过木匣,在黄忠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张做工精良的黑弓。 在汉军中,不同的弓有不同的用途,长弓用于步卒,短弓用于骑手,角端弓劲力强用于守城,且能够拉开越重的弓,便越是能够代表一个武人的能耐,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刘琦给黄忠看的这张黑弓,是以兽角、筋、竹木等物复合而成,工艺精良,比例精准,明眼人一看便是出自造弓大师的手笔。 但令黄忠最为诧异的,不是这张黑弓的价值,而是其所代表的意义。 《荀子·大略》中曰:天子彫弓,调侯彤弓,大夫黑弓,礼也。 如此制作精良的黑弓,刘琦如此年轻必不会有……难道是刘表卓其转送于自己的,其意是欲以大夫之礼相待自己? 就在黄忠犹豫不决之时,却听刘琦笑着开口道:“此乃刘府君命在下转赠予黄司马的,公若有意接府君之情,便请收下,若是无意,也不妨事,我自转还于刘府君便是了。” 话里话外,刘琦这橄榄枝已经都快抛到黄忠脸上去了,但凡黄忠不傻,应该就能明白刘琦话中深意。 就看这‘橄榄枝’他接还是不接了。 黄忠只是略作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虽是武者出身,但并非鲁钝之人,刘琦代刘表转赠黑弓给他,黄忠大概也能明白其中深意。 新任府君上任,所忧虑者,不外乎荆州宗族而已!因而才要拉拢猛士为臂助。 而黄忠本人对荆州宗族,也无甚好感。 “忠多谢刘府君相赠良弓,这张弓,黄某人收下!忠愿为府君手中之良弓,射禽杀鹿,全凭府君一言而决。” 说罢,便见黄忠从刘琦的手中接过了那张黑弓。 接过黑弓的一刹那,便已经表明了他从今往后,将站在刘表的这一队,不再顾及自身生死,为刘氏效力疆场。 “汉升肯接此弓,便如同接下半个荆州,我代表府君在此向汉升表相谢之情。” 就见刘琦冲着黄忠长作一揖。 黄忠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他:“掾史切勿如此,却是折煞末将了。” 刘磐在后面看刘琦如此推崇这个黄忠,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忿。 自己这个堂弟是怎么回事?大老远的跑到临沮县,就是要见这么一个军司马? 还把叔父珍藏的黑弓给他了?回头让叔父知道,焉能不揍他? 为了一个县城的军司马,还至于如此? “哼!”刘磐不屑的哼了一声。 黄忠和刘琦都听到了刘磐出的异响,但都没有搭理他。 刘琦问黄忠道:“既得汉升相助,那在下有些事便直说了。” 黄忠点了点头,一边下令在校场内操练的兵士们休息,一边带刘琦走向校场的边上。 刘琦四处看看,见附近没有什么闲杂之人,低声道:“刘府君得朝廷恩赐,受封荆州刺史,然荆楚之地却有大患,犹如沸锅一般,谁跳进来便能将谁煮死,刘府君虽有整顿七郡之志,然身边尽为掣肘,汉升乃南阳人,又在荆楚从军多年,不知可有良策相助府君? 黄忠笑呵呵地道:“荆州七郡,依黄某看,有两个祸患,不知掾史说的是哪一个?” 刘琦没有想到黄忠会把荆州的祸患归为两个,随道:“愿闻其详。” 黄忠的思路很是清晰:“某在南阳多年,知晓眼下的荆楚有两大祸患,一是荆州内有宗贼遍地,占土地募私兵,为祸甚深;二是外有袁术和孙坚如同虎狼,谋害上任刺史和南阳郡守,他们早就视同荆州如囊中之物,有鲸吞之志,其祸不小。” 刘琦赞赏的看着黄忠,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有五虎之名。 为将者不仅要精通武事,善于练兵,还要对时局有一定的敏锐感观与大局观,能看清时势变化,才能被称之为大将之才。 刘琦向黄忠垂询:“那敢问汉升,这一内一外两大祸患,如何应对?” 黄忠呵呵一笑,道:“黄某不过一武夫尔,这内忧外患的大事,只能看清,却无甚良策,不过以黄某观之,若不能平定宗族之祸,府君便无法在荆州立足,更休谈驱逐袁术孙坚之流,当下需先定宗族才是要大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黄司马之言,确是出自肺腑,此事我会禀报府君,届时还请黄司马助府君一臂之力。” 黄忠拱手道:“府君和掾史若有动作,黄某愿为先驱,死亦不辞也。”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有汉升这句话,此事便好办了,回头若遇大事,我暗中派人知会你。” 黄忠沉思了片刻,忽然又提醒道:“掾史若是有事,还需派心腹来通知给黄某为好,不可轻信旁人,不然恐惹出事端。” 刘琦苦恼地叹了口气,瞅了一眼刘磐,道:“我来荆州,除了这位堂兄外,便再无心腹之人了,堂兄还需时刻在我身边,以防有变故,可用之人捉襟见肘。” 黄忠沉思了一下,突然道:“黄某倒是有一人,可以引荐给掾史,只是不知掾史信得过黄某否?” 第八章 好面子的汉朝武人 黄忠让刘琦在校场稍作等候,然后他自去休息的士卒中,寻了一个年轻的兵勇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那年轻兵卒一身布甲,面黄肌瘦,外形颇显羸弱,看着跟刘琦一般年纪,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黄忠吩咐那小卒道:“还不见过掾史。” 那小卒犹疑地看了刘琦一眼,拱手道:“黄叙见过掾史。” “黄叙?”刘琦念了一遍这名儿,看向黄忠:“这少年莫不是黄司马的……?” “正是犬儿,现在军中听用,他一身本领得老夫真传,若掾史不弃,可带在身边,翌日有吩咐黄某之事,可遣此子前来相告,他定能胜任!”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他大概能够揣摩出黄忠的想法。 黄忠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效忠刘表,可眼下他还没亲眼见过刘表本人,为了显示诚意,便将其子安置在自己身边,同时也想给他儿子谋个前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皆如此。 刘琦问黄叙道:“黄叙,汝多大年纪,现居何职?” 黄叙蜡黄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潮红,低声道:“现任步弓手。” “噗!” 刘磐笑了一声。 刘琦皱眉看了看他:“注意礼数。” 刘磐看向黄忠,大咧咧地问道:“黄司马,令郎连个伍长都不是,你就往我兄弟身边指派,是不是有点……” 黄忠尴尬的笑了两声。 一旁的黄叙不乐意了,道:“吾刚入营,尚未建功,又不曾借父之名,日后当全凭一身本领晋升,眼下地位不高有何奇哉?” 刘磐道:“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听汝言下之意,莫不是身怀万夫莫敌之能?” 黄叙一脸漠然道:“匹敌万夫不敢言,但打阁下这样的,十个八个应不在话下。” 武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面子! 黄叙要面子,刘磐更要! 刘琦隐隐有一种错觉,他感觉身边的刘磐体温正在极蹿升,好像是在聚气提升战斗力,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似乎都要被他的火气给蒸掉了。 这是要变身的节奏啊! 刘磐捏了捏拳头的骨关节,出“嘎嘣”的轻响。 “行!好小子,有志气!那咱们便来过两手,如何?” 黄忠见状急了,他虽不知道刘磐身份,但看这人的样子,似与刘琦极为亲密,应也是有一定身份。 若两人动手,致使刘磐受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黄忠忙道:“掾史,这比试还是算了吧,叙儿虽年轻,但一身武艺却是得黄某真传,出手少有轻重……” 刘琦闻言有些头疼。 这些东汉的武人,情商真是忽高忽低! 你这么说话,不是摆明了说刘磐打不过你儿子?劝架有这么劝的么? 果然,刘磐火了! “黄司马的意思,是令郎武艺得汝之真传,足可纵横天下了?” 黄忠闻言没吭声,居然是默认了。 刘磐一脸诧然地对刘琦道:“堂弟,你找的这父子俩,是不是有些太狂了?” 刘琦轻咳一声,尴尬道:“人家父子真有本事的。” “有没有本事,不是嘴上说的!” 刘琦见事已至此,决定索性顺水推舟让他们比划一下。 毕竟他也想看看黄家父子的能耐。 刘琦对黄叙道:“黄叙,汝稍后无需拘谨,尽管放手为之,吾堂兄虽好斗,却是坦荡之人,赢的起也输的起,他今日执意与你较量,绝无他意,就是手脚痒了,想找个人切磋切磋。” 别看黄叙外貌瘦弱,却也年轻气盛,一身傲骨。 他嘀咕道:“手脚痒了,也不至于找死啊。” 刘琦:“……” 真是有一个算一个! 刘磐,黄忠,黄叙!东汉的武人一到了较技的场合,都这么能装牛逼么? 他们知不知道‘谦让’二字怎么写? 黄忠闻言吓了一跳,抬手推了黄叙的肩膀一把,差点没将他推个跟头。 黄叙疑惑地转头看向他爹,却见黄忠板起面孔,严肃道:“稍后动起手来,如何打汝自己掂量着办!若再敢把人打残了,莫怪为父与汝翻脸!” 刘琦不太想听他们说话了…… 几人来到一块空地上,刘磐便开始在原地上下蹲起,扭动身躯,活动着身体和手脚的各处关节。 看着一脸淡然的黄氏父子,刘琦有点后悔答应他们比试。 堂兄领着族中三百壮丁随自己来荆州,刚到地儿没几天若就被人打残……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面对大伯? 他想了下,试着劝刘磐道:“堂兄,我看他父子话里话外,说的神乎其技,挺悬乎的,要不咱还是别比了?” 刘磐一翻白眼:“吹嘘之言而已!有甚惧哉?真正有本领之人从不夸口,汝看看为兄,便从不吹嘘!” “要不我先回去给你预备些金疮药来?”刘琦关心他道。 “用不着,汝闪开些,莫让我拳风刮伤了你!” 刘琦:“……” 这就是从来都不吹嘘的人? 两人对立站定后,黄忠命人送来两柄宽木剑,木剑无法开刃,剑头也是圆的,并不锋利,两人用之交手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刘磐接过木剑,冲着黄叙比划道:“过来!看汝有多少斤两!” 黄叙斜眼瞅了瞅一脸严肃的黄忠,想起父亲适才的威胁,心中忐忑,并不着急出手。 刘磐见黄叙不动手,便自己跨步去用木剑去刺他。 剑颇快,划开空气直奔黄叙咽喉! 黄叙向后退了一步,手腕一翻,用手中木剑将刘磐的剑轻轻向上挑开。 “咦?” 刘磐愣住了。 适才那一剑他可是用了七分力道,且角度也颇刁钻,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化解了? 刘磐不再轻敌,又仗剑而上,手中木剑连续击出,时而用截、时而用削、时而用刺。 剑乃百兵之,几乎每一个世家武子都要接触,别说是刘磐了,便是刘琦也颇算精通剑道。 但面对黄叙,刘磐手中的剑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能够破了他的防守。 两个人在原地画圈似的交手,刘磐主攻,黄叙主守,不多时便往来对了二十多招。 刘磐的剑术确实了得,截、削、刺等三式被他挥的淋漓尽致,但却始终攻不破黄叙的防守。 但黄叙只是躲闪防守,并不还击,因为事前被其父威胁,因而多少有些放不开。 刘磐有些急了,他一边加快刺剑的度快攻黄叙,一边喝道:“黄叙!汝只防不攻,是看吾不起?” 黄叙阴沉着脸,依旧紧守门户,不吭一声。 “赶紧出手!汝不还手,某便日日寻汝较技,那时你我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黄叙彻底怒了! 他不再留手,挥舞木剑迅反攻,度奇快,招招向着刘磐无法着力之处的膝盖,胫骨,手腕等处攻去,剑峰所指,可谓极其刁钻。 刘磐则是由进攻转为守式,被黄叙逼的左挪右腾,很是狼狈。 但与适才的愤怒相比,此刻的刘磐明显多了几分兴奋,口中连连大呼过瘾。 而出乎刘琦意料的是,黄叙骤然使出全力反攻,虽然逼的刘磐狼狈不堪,但刘磐却依旧可以守住门户,连挡黄叙二十多剑。 而黄叙的脸上,竟也开始露出了钦佩之色! 眼见刘磐快要支撑不住,刘琦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怕会有问题,随对黄忠道:“汉升,可否能让他二人罢战?” 黄忠回答一声:“诺。” 他大步上前,踏入两人的战圈,一伸脚直接勾住了黄叙的一条腿,将他绊了一个蹡踉,然后伸手攥拳抓住黄叙握剑的手腕。 “撤手。”黄忠淡淡道。 黄叙诧然的看着黄忠,虽然知晓自己父亲的本事,但他委实没想到父亲居然能够在自己出快剑的时候,一招便将自己制住。 黄忠道:“光看手中之刃,却不防下盘,若遇高人,两式之间便取汝性命!” 黄叙急忙道:“儿受教了。” 却见刘琦走了过来,对黄叙道:“黄叙,你果有好武艺,堂兄亦是一样……两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适才看的某眼都花了,汝有这等本事,在这小县为卒确实屈才……万里山河、沙场烽烟才是男儿当纵横驰骋之所!” 收揽黄叙这样的毛头小子,与收揽黄忠这样的中年人不同,要让他们感觉到激情,要让他们感受到澎湃,也要让他们感受到豪情。 黄叙叹了口气,道:“我不过一步卒而已,如何能纵横万里?” 刘琦微笑道:“如何不能?刘府君唯才是举,不论出身年齿,只要有本领,便一概接纳,你看我,年纪和你一般大小,不也是受任为掾史,身担千钧重任来荆州了么?” 刘磐歇息够了,也走过来,拍着黄叙的肩膀道:“黄兄,适才是某出言无状,兄弟是个有本事的!跟我们走吧,你我一起干番大事!” 黄叙脸色红,对刘磐道:“适才黄某无礼过甚,请勿怪罪。” 顿了顿,他又对刘琦道:“承蒙掾史这般看重,黄叙愿追随掾史同为刘府君效力。” 刘琦闻言笑了:“黄司马无需这般礼重!今后大家便是同僚,刘某在临沮无有居舍,如蒙不弃,刘琦愿出资置办酒食往黄司马舍中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黄忠不曾想到刘琦这般随和,且话里话外有与他父子深交之意,他当然乐意,道:“掾史能来舍下,黄某自无不迎之理。” 第九章 蒯氏智者 在黄氏父子看来,刘琦是刘表同族,又是州掾史,独身前来荆州,也足见其受刘表重用。 与这样的人交往,黄忠自是来者不拒。 商议已定,刘琦便和刘磐操办酒食,前往黄忠家中。 古人多重情谊信誉,特别是像黄氏父子这样的武人。 而与黄忠父子这样的豪爽之人交往,拉进关系的最佳手段,无异于大快朵颐,来一场快慰的宿醉。 天下间没有一顿饭唠不出的感情,如果有那就两顿。 …… 刘琦与黄氏结交的次日,蒯氏双雄之一的蒯越,暗中潜伏到了临沮县。 蒯越心思缜密,他并没有着急去见刘琦,而是先派人去县衙打探了一下刘琦的动向。 旁人想要在县府打听些消息很难,但以蒯家的势力,临沮县内肯定是会有其心腹耳目的。 不多时,蒯越的手下便把消息带回给了他,言掾史刘琦来临沮县之后,只是简单的过问了一下县城政事,然后就是与一名姓黄的军司马前往校场,其与对方交谈甚欢,前几日还随同那司马前往其居舍,不知所为何事。 饶是蒯越智计高深,此刻也有些不明所以。 “军司马?一个县城的军司马,能有多大斤两?那掾史结交于他有何深意?” 蒯越的亲信对他道:“蒯公,那掾史不过十七八岁,乃弱冠稚子,能有多大见识?想来也是招不到什么能人,到地方小县寻几个司马、军侯之流冲冲门面,此等人物着实不需劳蒯公走此一遭。” 蒯越并不着急做出评判,他只是瞌着眼帘,一动不动,细细的琢磨着刘琦的用意。 半晌之后,却见蒯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倒也难为他这般用心!看来五族确是被他一人蒙蔽了,真是好生了得。” 那亲信没想到蒯越会做出这样的品评。 这品评未免太高了吧? 蒯越浑不在意,问那名亲信道:“刘掾史现居于何处?” “居于驿舍。” 蒯越点点头,又道:“宜城县那边,引其来此的是何人?” “是宜城的廷掾,但在临沮逗留两日便回去了。” 蒯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慨道:“看起来,除了我,襄阳宗族尚无人对这位小掾史有所怀疑,那宜城县令李铮亦是如此……替我往驿舍送份拜贴,蒯某今夜前往拜会掾史。” “蒯公,这天色已经黑了……” “就是要乘夜前往。” “诺!” …… 子时,临沮县驿舍内所有的屋舍尽皆灯灭,唯有刘琦所居的舍内,还亮着一盏灯盘。 “中庐蒯氏……伯瑜,这个蒯越虽非家主,可也是极具名望之人,其当年乃何大将军府上的东曹掾,非比等闲。”刘磐见到了蒯越派人送来的拜贴,既惊讶又担忧。 他惊讶于刘琦算定了蒯氏和蔡氏会派人找他,担忧的是对方派来蒯越这样有名望的厉害人物,怕己方稍后露怯。 刘琦坐在床榻上,手里玩转着一个自做的木制魔方,来来回回的摆弄着。 那魔方是刘琦数年前请山阳的巧匠所做,六面虽未上色,但却雕着六畜用以区别。 刘琦每每感到心里压力大的时候,便玩转魔方用以缓解。 “伯瑜,某与你所言,你可听见?”刘磐见他不回答,上前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魔方,气道:“可知玩物丧志?这东西从打做出来,汝就天天攥在手里?有甚意思!” 刘琦见刘磐夺了他的魔方,也不生气,只是一摊手,笑道:“此乃减压神器,心情紧张的时候,转一转既可放松,又可益智。” 刘磐现在可不管他要不要减压,道:“蒯越一会便至,汝当如何应对于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应对的?大家彼此谈条件便是了。” 刘磐看着刘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急道:“汝怎就能坐的这般安稳!那姓蒯的找上门来,定是知晓了汝谎称叔父来荆州戏耍宗族,此事你如何解释?”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妨事,他没有证据,如何说我戏耍于他?” 顿了顿,刘琦又道:“再说,我乃刺史掾史,领刺史之命来荆州暗访,我戏耍他们又怎样?若非他们图谋不轨,又焉能被我戏耍?” 刘磐目瞪口呆的看着刘琦。 他觉的自己每次和刘琦说正事,刘琦都能说出一些歪理,但偏偏他的那些歪理仔细想想又非狡辩,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刘琦安慰刘磐道:“堂兄,其实弟心中也忐忑,然越是值此关头,便越是不能露怯,要稳如泰山,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小觑了咱们。”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刘琦冲着刘磐使了个眼色,刘磐深吸口气,便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长袍的黑衣人,被驿舍的仆从引进屋内。 待仆人出去后,那黑衣人摘掉斗笠,露出了一张颇显精干的面庞。 “刘掾史?”来人试探着问道。 “蒯先生?”刘琦回问道。 紧接着,便见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刘琦伸手请蒯越来到长案前,两人在软塌前跪坐,彼此相互打量。 不多时,却听蒯越道:“不想阁下这般年轻,便可居州掾史要职,果然是少年出英雄……唉,与掾史相比,吾等皆老迈矣。” 刘琦谦虚道:“异度先生乃荆楚才智之士,纵然是何大将军,当年也是对先生推崇备至,琦不过刺史麾下一佐官,如何敢在先生面前居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蒯越捋着胡须道:“是么?不见得吧,刘掾史随意撰了一个刺史的行程,便让荆楚五大家族瞬间都露了底细,光是这份心智,就足矣为天下少年之冠!” 刘琦身边的刘磐,一听蒯越将此事说出来,脸色变的阙青,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向下滑落。 刘琦却是很平静地道:“撰?这话怎讲?刘府君前番确实要来荆州,只不过临时改道而已,何来撰字一说?” 蒯越没想到刘琦居然不承认,随笑道:“掾史如此遮掩,恐非君子之道。” “是么?那我想问问先生,就算此事是我编纂的,又有什么底可以让五族露的呢?” 蒯越闻言哈哈大笑,却不回答。 他也没法回答,贝,张,苏三家派兵伏击刘表,这么忤逆的事,纵然蒯氏没有参与,但也不好随意品评。 “我闻刘掾史来临沮,不见旁人,唯独却见一名军司马,此中可有深意?” 刘琦不答反问:“先生以为我是何意?” 蒯越捋着须子,道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 刘琦闻言,不由快慰的笑了起来。 蒯越果然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想要干的是什么。 “掾史笑什么?”蒯越奇道。 刘琦一边笑,一边感慨道:“吾笑异度先生来此,真乃天助我成就大事!” “哦?”蒯越一下子来了兴趣:“掾史如何断定,某此来便是相助于你的?” 刘琦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窗外那一片漆黑,心中暗自嘀咕: ‘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觉,大老远跑这当面点破我心事……不是想睡我,就是想助我呗。’ 第十章 大丈夫不可无权无望 刘琦和蒯越,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一般都不会太累,因为他能够猜到彼此想要什么,更能掂量出对方有没有能力满足自己的需求。 刘琦一方想要刘表安全上任荆州刺史,坐领荆襄。 蒯家和蔡家想要的是家族繁荣昌盛,得到更多的资源,如果可以,原先的荆州五大宗族最好能够变成荆州两大族。 蒯越敢来见刘琦,就说明他们不认可其他三族的计划,跟着他们一起胡闹的结局注定是覆灭。 刘琦笃定地对蒯越道:“琦之所以料定先生此来是为助我,实是因眼下荆州五大宗族中,有些宗族不计后果,欲行悖逆之事,蒯蔡之中,不乏智者,定知此乃取祸之道。” 蒯越见刘琦说的诚恳,也不藏着掖着:“正是如此,蒯某此来,便是代两家主禀明掾史,蔡蒯两族皆大义之士,刘府君若来荆州,蔡蒯两家愿支持刘府君上位。” 蒯越此言,算是向刘琦表明了两家支持刘表的态度,按常理已是足够,但刘琦希望他们能够付出更多。 但要别人付出,就要许诺以回报。 ”果是豪杰忠义之士,这荆楚宗族,若只由蔡蒯两家统领,哪有今时之乱?”刘琦故意出言试探。 蒯越笑了笑,道:“可惜荆州五大宗族并立,已有多年了……唉。” 这一声“唉”,内容极为复杂,涵义颇深刻。 刘琦将身子微微向前探去:”愚以为,漆盘中的肉只有那么大一块,如果想要吃的更多,就只有尽量减少狼的数量,别无他法。” 蒯越的眼睛微微眯起。 “掾史如何就把吾等宗族比作狼了?” 刘琦暗道我本意是想把你们比喻成狗,可就怕你们不乐意。 “刘府君受任于朝廷,乃是一虎,然独虎难斗群狼,若想虎啸山林,非得有狼辅之不可。” 蒯越闻言哈哈大笑,道:“刘掾史是个妙人!虎啸荆州?不错!依蒯某看来,今董卓进雒阳行废立,诸郡牧守在袁氏号召下捋臂磨刃,北方形势渐乱,荆州之地日后便是大汉的丰乐之土,刘府君若能稳坐荆州,北望天下,则进可攻退可守,定成大器!” 刘琦正色道:“当此时节,若蔡蒯两族能助刘府君成事,剪除内患,翌日府君必不相负,当以荆州军政大事相托,蔡蒯两家也可为荆州望族之。” 人无利而不往,蒯越闻言自然是意动的。 但这话若由刘表当面对蒯越说出,蒯越必会应允。 但眼下令他疑虑的,是跟他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小的掾史,他如何能做得了刘表的主? 蒯越思来想去,还是客气的拒绝:“某代表蒯氏和蔡氏,在此立誓,必会支持刘府君上位,这一点还请掾史放心,至于平定荆州内患……” 说到这的时候,蒯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蔡蒯两家仅是宗族,又非牧守,冒然行之岂不僭越?掾史还是另寻高明吧。” 刘琦心中感叹:果然如此。 我目下的身份、官职和声望还是远远不够,达不到让这些有门第的士族对自己倾心信服。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亦不可没有声望! 只是眼下的情况,权力于自己而言尚不能一蹴而就,但声望一定要借机来刷! 平定荆州宗贼,勉强算是一个刷声望的好机会,只是不知这声望是正面还是负面的,不过无论正负,都绝不能错过! 刘琦攥了攥拳,罢了!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险。 既想搏出功名权势,就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置于安全之境。 下定决心之后,刘琦果断的开口了。 “吾父在雒阳时,曾置书于我,言若要平荆州内患,非蔡蒯不可!先生不应我,这荆州怕是永无宁日了。” 蒯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令尊是……?” 但话一出口,便见蒯越身躯一颤,想通了个中关键。 “难不成你是……?” “山阳高平人刘琦,原任巨野县尉,现为刺史掾史,至于严君,正是新任刺史刘景升。” 蒯越再是聪慧,也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是这样的身份,楞在了当场。 侍立在刘琦身后的刘磐,揪了揪刘琦的后衣,诧异道:“堂弟,你如何把自己身份给卖出去了?” 刘琦一伸手,指向刘磐道:“这一位乃严君之侄,亦吾从兄,家伯之子刘磐,此番与某一起共同来荆州谋事。” 刘磐面容僵硬。 “甚好,把我也卖了……” 蒯越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刘表派来荆州打前哨的人,居然会是刘其子。 事关重大,他相信刘琦不会用这样的事骗他。 蒯越在心中重新审度刘琦,算计了起来。 “敢问公子,家中兄弟几人?” 刘琦淡淡言道:“严君平生只有一妻,家母颍川陈氏,许县三君文范先生从女,吾有一妹两弟,皆同母所生。” 居然还是嫡长! 这说明什么? 嫡长子于一族之中何等重要,自是不言而喻,乃一家之主最器重之人。 刘表让刘琦来冒险,想来是他顾及八俊八顾声望,爱惜羽毛,自己不愿意出面处置这为难之事,因此全权委托于其子! 蒯越心中翻来覆去的琢磨,越想越觉的是这么回事……最终认定,此子确有资格代表刘表! 嫡子既至,想来在处置完荆州宗贼之前,刘表不会露面了。 想通后,蒯越站起身,郑重地冲着刘琦长作一揖:“蒯越见过少君,适才言语冒犯处,还请少君恕罪。” 刘琦亦是急忙起身,双手虚扶道:“异度先生勿要如此,我将真实身份告知先生,便是相信先生,视先生为自己人,刘琦这条性命从这一刻起,便握于先生之手了。” 刘琦顿了顿,指着刘磐道:“我堂兄的命也是。” 刘磐脸上的肌肉略有抽动。 真是好兄弟…… 蒯越忙道:“不敢,蒯氏与蔡氏一族忠于府君与少君,必将竭尽所能,助府君与少君成就大事,少君有何吩咐,只管直言。” 既然知晓了刘琦的真实身份,那眼下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待价而沽有时容易适得其反,若刘表真是托付大事于嫡子,那跟这样的年轻人合作办事,所得利益或许会比直接与刘表合作要丰厚的多。 刘琦也不藏着掖着了,道:”先前我在宜城散播谣言,是情非得已,但却试出了张氏、苏氏、贝氏均悖逆之贼,而蔡蒯两家则可托大事!苏,贝,张三家罪孽深重,不除不足矣平民愤,还请异度先生助我成事!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我父子必以蔡、蒯两家为宗族之,同治荆州。” 这话在刘琦没表露身份前,蒯越绝对是不屑一顾的,但如今刘琦表明了身份,蒯越想不信也不行。 眼下帮刘琦,便等同于在帮刘表。 蒯越想了许久之后,道:“乱世需用重典,眼下荆州局势混乱,宗贼贪暴,利用各家势力,祸乱一方,不过若想要对付他们,却也不难——苏焕、贝羽、张方等人,皆无谋之辈,其麾下虽众,但只要擒贼擒主,便无需大动干戈,一战而定!” 刘琦的微笑道:“异度先生的意思,是摆鸿门宴?” “兵不厌诈,此法最为妥当,少君来临沮收揽猛士,不也是作此打算么?” 第十一章 布计除宗贼 蒯越替刘琦献上了擒贼擒王的计策,他的意思是对付宗贼,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想办法诱杀意图与刘表作对的宗贼领,然后收编宗贼手下的兵将,拉拢宗贼手下的人才,逐步安定荆州。 说的直白些,就是想办法设一场鸿门宴,这和刘琦的想法完全一样。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也不能两顿,必须一饭定输赢。 当然了,这场鸿门宴要杀掉的宗贼领需要仔细辨别,目下能够确定铁了心想与刘表为敌的,有荆州五大家族中的贝氏、张氏、苏氏,而其余的宗族中,依附于他们三家的有孙氏,李氏,朱氏,赵氏,潘氏等几十家豪强,这些统统都是要除掉的。 而蒯氏,蔡氏毫无疑问是刘琦的盟友,与蔡氏和蒯氏关系较好的习氏,庞氏,杨氏,马氏,向氏,黄氏等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将这些宗族划分之后,蒯越随即告辞,并言明回去后,会将两人今日所议之事告知蒯良和蔡瑁,并保证一定会劝服两位家主协助刘琦。 待蒯越走后,刘磐便急不可耐地询问刘琦:“伯瑜,就这么把实底交待给他?万一出了差错,你我该该如何?” “出差错就得死。”刘琦肯定的回答。 刘磐惊讶的看着刘琦,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居然将生死看的这般通透,话里话外甚不畏死。 似乎是感到了刘磐惊异的目光,刘琦安慰他:“放心,对蒯、蔡而言,族中利益最是紧要,拥护严君便可名正言顺的除掉其他三家宗族,独霸荆楚,这机会十载难逢,他们断然不会放过。” 刘琦的话让刘磐宽心不少,同时也增强了他的信心。 “堂弟,那下一步怎么办?” 刘琦思虑片刻:“蒯越回去说服蔡瑁和蒯良,我料他二人必会答应,但为了显示我等诚意,还需父亲置书,许诺他们官职,此事方才能稳健。” 刘磐犹豫道:“叔父会应允否?” “不知,我修书一封问问父亲,希望他能答应。” …… 刘琦给刘表写了封家书,信中详述了自己在荆州探查的各种情况,包括五大家族中,三家与刘氏对立,两家愿意归附等……却唯独却没有提到自己接下来要联合蔡、蒯两家设鸿门宴的事。 刘琦不是不想告诉刘表,他是怕自己说了,刘表会从雒阳千里奔袭,专门到荆州抽自己一顿。 写过书信之后,刘琦继续前往其他县城,详装探查地方,实则在等刘表给自己回信。 当刘琦巡视完南郡下属的十个县城之后,刘表的回信终于被信使快马加鞭的送到其手上,七百里的路程,信使一路疾驰,换乘的马就累死了两匹。 信使带回来两封任命绢书,上面都盖有刺史银印青绶的印记。 第一绢上仅仅任命了蔡瑁和蒯氏双雄三个人。 而第二封则是任命了五大宗族中的蔡瑁、蒯氏双雄外加苏氏兄弟,张氏兄弟,华容长贝羽,共计八人。 刘琦看到这两封任命时,沉默了许久,半晌无言。 刘磐疑惑的来回翻看着两份任命,奇道:“叔父为何要下两份任命?这两份任命书上都有蔡蒯两族之人,岂不重复?” 刘琦长叹口气:“此两份任命,一份代表父亲真意,用来恩泽蔡、蒯;另一份五族皆赏的任命是计策,用来蒙蔽苏,贝,张三族……看来父亲已经猜到我想要做什么了!他这是在帮我成事。” “啊?”刘磐闻言一惊,手中的任绢没拿住,直接掉落在地:“你在家书中只是说了五大宗族谁为敌谁为友……难道叔父凭此就猜到了你要除贼的用意?” 刘琦呵呵一笑。 看起来,他有点小瞧自己的这个便宜父亲了。 刘表,一个坐领荆州十八年的大佬,在这个时代唯一一个可以让刘备从一而终的人;即使是曹操,也不能在刘表在世之时拿下荆州。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拿这爹当回事了? 只是不知道刘表为何没有劝自己收手,反倒是给自己支了一招,让自己在荆州大闹一场? 他想做什么? 刘琦没想明白,暂且先不琢磨,他嘱咐刘磐道:“将这两绢任书,派人送到襄阳,暗中交给蒯越,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刘磐郑重的点了点头,收起了刘表的两份任命。 “我立刻安排,伯瑜,接下来该当如何?” “回宜城,准备宴席请帖,邀请南郡的诸位宗族族长,到宜城赴宴!”刘琦字正圆腔地回答。 …… 不出刘琦所料,刘表的任命书果然起到了预期中的作用! 这两份任命书,既让蔡氏和蒯氏看到了家族称雄荆州的希望,又同时安抚了贝、苏、张三族。 蒯越很快便派人送来了蔡蒯两氏的信物,言蔡瑁和蒯良两位宗主受赏后,愿相助刘琦除贼,只是眼下时局复杂,暂时不方便见面,一切与刘琦的联络事宜,均有蒯越暗中操办。 接下来,便是这场鸿门宴的筹备工作了。 宴筵的理由很简单,五大家族皆受刘表封赏,那刘琦代表刘表宴请他们,以为相贺,他们断不会拒绝,毕竟在襄阳的宗贼们看来,刘表在上任前封赏他们的族人,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刺史这般示弱,若还不给面子,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宴筵设在宜城驿舍的花园,宴请的人是荆州近百家宗族领,这百家宗族领中,刘琦要杀的目标,确定的有五十五人,这个数量不会减少,只会递增。 而这百家宗族领来赴宴,每人最少也会带领十名随从,粗略估算,最少也有一千人随行……而这一千人中,最少有五百多人是需要控制的。 …… 宜城驿舍的一间静室内,打算在这场‘鸿门宴’中收拾对方一千多人的刘琦,刘磐,黄叙三人正在密谋。 当刘琦将需要对付的敌人数量跟刘磐和黄叙计算了一遍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便听刘磐幽幽开口道:“伯瑜,你确定这场宴筵,是咱们诛杀五十五名宗贼……不是那些宗贼反宰了咱们么?” 第十二章 三件任务 刘磐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并非没有道理。 宗族的势力庞大,且根深蒂固,将那五十五家宗贼领诛杀,就要做到一击必中,不然一个不好,就会适得其反,被对方群起而攻之。 刘琦给两个人打气,道:“此事看似凶险,但只要筹谋得当,便不会有失,关键要看安排的是否稳妥。” 黄叙蜡黄的脸上此刻没有表情,心中却跌宕起伏,犹似惊涛。 刘琦适才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黄叙,黄叙惊骇之余,又不免欣喜。 能与刺史公子结交,这可是他原先做梦都不敢想的。 别说此刻刘琦让他杀宗族,便是让他屠宗族满门,他亦绝不推辞。 “叙愿以少君之令马是瞻。”黄叙当即便摆明了态度。 刘琦拍了拍黄叙的肩膀,感激道:“黄兄果是义气之人!” 说罢,又转头看向刘磐。 刘磐翻了翻白眼,嘀咕道:“看吾作甚?陪汝闹到这般田地,还能反悔么?汝有事吩咐便是,大不了为兄舍了这条命不要!” 刘琦心中很是感动。 虽然在这个时代混,处处凶险,步步危机,但能有黄叙和刘磐这两个甘愿与自己一同赴汤蹈火的义士陪着自己,也不算他白白来这时代走一回,总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放心吧,丢性命的不会是你我兄弟,定是那些宗贼。” “莫说好的诓吾!” 刘琦笑了笑,然后在长案上打开一绢白绸,上面大致勾勒出了宜城驿舍附近的地形。 “据蒯越传来的消息,严君恩赏五族,已令贝、张、苏三氏族长失了防备之心,再加上蔡,蒯两族撺掇,宴席之日襄阳诸族长必至,但要做成这件大事,有三件要事!需你我三人当日分头行事。” “哪三件?” 刘琦正色道:“第一,便是擒拿宜城县令李铮!这宜城由他统管,县内兵将皆由其一手调令,所以我们要在开宴之前,将李铮控制住,控制宜县,以立于不败之地。” 刘磐恍然道:“如何行事?” “开宴前,吾卓蒯越提前到宜城,约见李铮,蒯越是五大宗族的要人,他相约李铮,其不会不至,到时就一举将李铮拿下,再前往县衙,夺下县令青印……” 说到这,刘琦看向黄叙,道:“然李铮毕竟是一县之长,身边最少也会有五六个护卫,且未防消息泄露,夺权不可太早,需在宴席当日,因此便需要一勇猛之士协助蒯越。” 黄叙见刘琦看向自己,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此事尽在叙身上!莫说他带五六个护卫,便是十个二十个,亦不在话下!” “有劳黄兄!”刘琦点点头,又道:“蒯越信中言,只要制住李铮,凭他蒯氏声望和其唇舌之功,余子皆不足虑,拿下宜城犹如探囊取物!” 说罢,刘琦又看向刘磐,道:“第二件要事,便是对付各宗族带来的随从,百家随从,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上千人虽不入席,可一旦驿馆出事,这千人便是最大的变数,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牵制住他们。” 刘磐的表情略显激动。 刘琦继续道:“兄长可率族中三百兵壮,控制诸宗族的千余随从。” 刘磐有些为难:“三百人控制千余人,怕是有些困难吧?” 刘琦为他解释:“乍一听似不可能,但这千余人并非一军,而是百余家随从临时聚集,没有统一调令,良莠不齐各有心思,且尚有近一半宗族亲近蒯蔡,宴席当日,堂兄只需兵壮全副武装,携带利刃,呈威压之势,某再请蔡、蒯俩家派族人与你同行,或威胁或安抚,恩威并用,必可成事。” 刘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且搏上一搏,某定竭尽全力,拖延至堂弟办成大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个要紧的。” 黄叙似乎猜到了刘琦的所想:“少君是担心宴筵上的事,不好处置?” 刘琦略有担忧地道:“那五十五名宗贼,恐不乏精通武艺之人,宴席间安排的人少了,杀不了他们,但安排的人多,只怕会在事前便被瞧出破绽。” 刘磐恍然道:“所以就不能安排太多人,尽量用勇武善战,身经百战之猛士?”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恐是不够。” 黄叙若有所悟地道:“少君指的,便是家父吧?” “正是,不过仅凭黄司马一人,还是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黄叙想了想,道:“当年严君在宛城战黄巾时,麾下曾有十八骑贴身侍军,皆家严君亲信,又是生死之交,各个武艺高强,精剑术善骑射,如今在各县中任职,军职皆不高,若是让这些人下野归乡,想来不会引起注意,若有这十八壮士相助,莫说百八十个宗族领,便是三百五百,也不足为虑。” 黄忠的本事,刘琦自然是信的过的,他对黄叙拱手道:“黄兄,此事便劳兄亲自跑一趟临沮,请黄司马相助,待事成之后,那十八位壮士,某必请严君重用之。” 黄叙站起身,拱手道:“某这便去办!” …… 黄叙离开了宜城后,刘琦照例留在宜城每日阅览荆州的公文要务,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生的样子,但却外松内紧,不断与蒯越暗通消息。 数日之后,刘磐悄悄的告诉刘琦,黄叙和黄忠父子已经来到了宜城,正在县外等候。 刘琦找了个理由出城,在确定没有李铮暗哨的情况下,会见了黄忠父子。 随同黄忠而来的,还有与他亲若兄弟的十八名壮士,他们跟黄忠的情谊乎刘琦的想象,黄忠竟只要一纸书信,甚至都不需要陈述理由,就将他们都召集了来。 而且是一人不少。 黄忠向刘琦道:“以黄某人为的十九人皆至,听从掾史安排。” 刘琦来回打量着这十九名壮汉,感慨道:“有十九名英雄在此,大事必成!琦不想多做赘言,只是一句话,待此番事定之后,刘府君和我,必不会薄待诸位!愿以国士之礼相待!” 那十九人齐齐拱手,并同时齐齐高呼一句话: “愿效死力!” 第十三章 鸿门宴开始! 五月初八,是刘琦借用刘表之名义在宜城驿舍宴请宗族领的日子,宴筵期间,会将属于三大宗贼附庸的所有宗贼领全部斩杀。 似乎是很简单的计划,但是要想达成,却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刘表是刺史,不是刺客,不能光动刀子,不计后果,按照刘琦的设想,消灭宗贼只是第一步,消灭宗贼的后,要迅掌控南郡的兵权,并受降或是消灭那些宗族麾下的私兵,在清除祸患的同时扩充实力。 蒯越代表着蒯氏和蔡氏,暗中和刘琦一步步的推动着全盘计划,并不断完善着细节,直到五月初八宴筵开始的当日。 刘琦宴请诸位宗族领是在正午时分,按照古人的说法,午时是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辰。 在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候杀人,算是让他们早死早解脱,不会变成厉鬼,刘琦自认为也算是自己在无形中积下了一份阴德。 筵宴时日,刘琦亲自在驿馆门口迎接诸位宗族领。 请客的主人亲自侍立于驿馆外迎接宾朋,如此谦卑的行径,可以说是刘表一方毫不遮掩的示好! 这跟跪舔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了。 “西鄂李氏族长秉承公至!” 刘琦站在门口作揖相应:“久仰,久仰,快请!” “博望周氏族长季兴公至!” 刘琦依旧微笑:“久仰大名,请入内!” “襄阳苏氏族长,长沙郡守苏代,伯呈公至!” 随着一声喊叫,喧闹的驿馆门口顿时安静了许多,众人的目光都向着苏代的所在看去。 刘琦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苏氏族长苏代,五大宗族族长中唯一一个就任外郡牧守的人,终于也到了。 在此之前,刘琦一直害怕苏代远在长沙,不会专门赶到宜城赴宴,但蒯越却向刘琦表示,以苏代跋扈的性格,在看到刘表示弱的封赏之后,他一定会出现炫耀,让刘琦尽管放心就是。 事实证明,蒯越说的是对的。 苏氏族长苏代,引领着他的弟弟苏焕,腆着肚子趾高气扬地走过来,看向刘琦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有劳掾史代刘刺史封赏行宴,着实是辛苦的紧,老夫特从长沙赶回来,有薄礼一件,有劳掾史转呈给刺史,以表老夫相谢之情。” 刘琦微笑着,很客气:“苏府君之礼,在下自当转赠,绝不延误。” “不急,待刘刺史抵达荆州后,再给也不迟啊。” 说罢,便见苏代轻轻的拍了拍手。 他身后有几个人,从辎车上抬下一尊镇宅石雕,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东汉时期,雕刻的瑞兽才刚刚进入人们的文化范畴,从铜镜到盏盘到方樽,或多或少都有雕刻图样,也有少数人用以瑞兽石像镇宅,不过今日苏代相赠的石雕瑞兽,与寻常的瑞兽大有不同。 那是一只辟邪,但形态与普通的辟邪似有所不同。 平常里大族所立的辟邪,皆是后卧,翘尾,圆嘴,前站立,但苏代送给刘表的这只辟邪,却是整个身躯都趴在了地上。 那模样非常慵懒,没有瑞兽该有的气势,有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刘琦明白,这是宗贼们的下马威,赠给刘表卧倒的辟邪,警示他在这荆州之地,别管你是什么东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要做自己不该做的事。 嚣张猖獗,乃至于此。 门口的宗贼,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隐隐有人开始出耻笑声。 刘琦定了定神,依旧谦逊:“苏府君的礼物,在下收到了,回头一定转赠刘刺史,还请放心。” “哈哈,那就有劳了。” 苏代傲慢的向着刘琦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驿馆。 好多宗贼被苏代的凌人气势感染,一个个也变了脸色,意气风的走进了驿馆,有些知礼数的还回了刘琦一礼,有些狂傲自大的,受了刘琦的礼也不回,仰着头便进去了,着实不把人放在眼中。 刘琦却一点不恼火。 眼前的不过是一群赶赴刑场的赴死之人而已,就算是他们眼下对自己无礼又能如何? 他们现在走进去的地方,表面是筵宴,实则是坟场……说的残酷一些,他们和待宰的猪没什么区别。 待最后一名宗贼领入内之后,刘琦揉了揉肩膀……寒暄了这么久,身体多少有些僵直,酸了。 他转头吩咐一名族中兵壮:“叫咱们的人来,关上驿舍的大门,然后派人在四面巡逻,谨防有人翻墙出来。” “诺。” “再去取那些准备好的木桩,把门顶住,稍后说不准会有人想要往外硬冲。” “诺!” “通知刘磐,就说鱼已入瓮,让他去做他该干的事。” “诺。” 安排完毕之后,刘琦便最后一个走入了驿舍之内。 …… 驿馆的花园中,流水一样摆好了约百余张长案,每张长案上皆摆放着酒爵,三足鼎,盛菜的漆器、食鼎、觞盘,上面满置着时鲜的果品、肉食,另有角黍、菖蒲酒、甘醴酒供人选择饮用。 各宗族领在驿馆侍者的安排下,依次而坐,彼此间互相问候,而荆州五大族的族长,则是众星捧月一般的被众人恭维着。 五大家族和拥护他们的宗族,各自拉帮结伙,坐的壁垒分明,稍后根本不用刘琦特意分辨,只凭座位,就能知道谁是该死的敌人。 这真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午时一到,阳光直射头顶,驿舍的大门悄悄的关闭了。 一切顺利,可以瓮中捉鳖了。 当然,在捉鳖之前,是刘琦出场的时刻。 刘琦望着那些在席间嚣张跋扈,口无遮拦的宗贼们,微微一笑,吩咐道:“可以放bgm了。” 他身旁的侍者没有听清,疑惑道:“掾史,您说什么?” “吾言……钟罄齐鸣之!” “诺!” …… “叮~叮~叮~叮!” “咚——!” “玲~玲~玲~” 一阵悠扬的铸钟之音,夹杂着芋、笙、笛等辅音,飘进了在场诸宗族的耳中,这阵响乐竟硬生生将他们彼此间的问候和喧嚣打断,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向了院门处。 这段突如其来的音乐清脆悦耳,律韵悠扬,曲调中夹杂着浑厚的气势,犹如平定惊雷一般,陡然间竟是将席间的气氛推向了高氵朝。 刘琦踩着节拍,一步一步,在‘交响乐’的节奏指引下,穿过宴席中间的过道,在所有宗族领惊诧的注视下,慢步走到了院落正中的主位前。 这时候的他,与适才在驿舍大门口的谦卑之态完全不同,在乐曲的衬托下,显得自信非凡,气势十足。 今日是个重要的转折点,既是尔等之死期,也是我刘琦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刻! 在场的宗族虽然都是大户出身,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自带音响,挟着背景音乐的出场方式,一时间都惊疑不定,惊诧于当场。 蔡瑁虽然和蒯氏一同投效了刘表,但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和这位掾史直接接触过。 如今突见刘琦竟这般出场,蔡瑁惊诧的同时,亦不由暗道:这小公子真是好大的虎威,竟以这般方式来至场中,真闻所未闻……不过某甚喜之也! 第十四章 杀人者刘琦 刘琦自带着他设计的背景来到了场间,一时间震慑群伦,将在场所有宗族领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气势这东西,摸不见看不着,但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到,有人天生自带慑人气质,让人打眼一看就胆怯三分,例如楚霸王项羽那一种类型。 而像刘琦这种相貌儒雅,不是过于粗犷的,要想慑住旁人,就要在环境上下点功夫了。 毫无疑问,今天的设计是成功的。 刘琦站在自己的长案后面,没有了适才迎接众人的笑意,而是换上了漠然的表情,他目光冰冷,来回扫视着场间众人。 眼前的人不过都是俎上鱼肉,哪个正常人会天天对着案板上的肉笑个不停? 苏代和刘琦的目光相撞,隐隐的在空气中碰撞出了无形的火花。 他下意识的要摸腰间,但在手伸出去的一刹那却又收起了手,心中暗道自己怎让一个小儿唬住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苏代故意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他身边的人都被刘琦的出场给惊住了,竟无人应答。 刘琦将刘表封赏五大宗族的绢令拿了出来,高高举在手中,徐徐道:“诸公,刘琦奉刺史刘君之命,在此宣刘刺史之令,任蔡、蒯、苏、贝、张五氏族中英才,各居荆州要务,辅佐刺史,报效君王,请诸公静听……” 说罢,他便把刘表的任免绢书从头到尾的缓缓念了一遍。 若是换成原先,五大宗族的人听刘琦当众念出刘表对他们的封赏,肯定会得意忘形,满心欢喜。 但奇怪的是,如今席中人却都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出言。 只因他们已是隐隐有所感觉,这年轻人似乎并非善类,适才的一切或许只是表象。 待念过任命之后,刘琦将手中的任命绢书向着长案上一放,叹了口气道:“刘府君相信诸位,委以各宗长以要职,同治荆州,本是好事,但吾在南郡巡访一月,却别有现,今日邀请诸公来此,就是有几件大事要处置。” 席下有人应道:“掾史要处置何事?” 刘琦拍了拍手,便见两位仆役将一个大木箱抬到了刘琦面前。 打开木箱,里面尽是简牍疏册,打眼一瞧,当不下百卷。 刘琦走到那木箱边,又扫视了一圈众宗族,缓缓道:“这里面,共有一百一十二件卷宗,都是控告在坐的诸位宗主族长的,有说你们结党为恶,有说你们侵吞公田,有说你们贩卖私盐,有说你们私蓄军械,有的说你们攻击州县,有的说你们暗杀官吏……言之凿凿,看的这叫一个心惊肉跳!这叫一个胆颤心惊!” 说罢,便见刘琦拿起一卷简牍,展开后扔在地上,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告贝氏结党侵占官田的。” 然后又拿起了一卷简牍,展开看了看,向着那些人桌案前的空地上继续扔,动作很潇洒流利:“这是告苏氏贩卖私盐的。” “这是告张氏和苏氏私铸军械的!” “这是告贝氏和李氏攻打地方县城,杀害县吏的。” “这是……唉,这是我自己练字的,混在里面了,惭愧。” 一封一封的案卷简牍,被刘琦犹如扔垃圾一样的向着空中抛掷,落在地上连续出‘啪’‘啪’声响。 那一声声简牍落地的声音,犹如示警危险的罄钟之鸣,牵动着在场诸族长的心率。 刘琦扔了一会后,终于停手道:“刘府君信诸公,奏疏于朝廷予保举诸位,想邀诸公共保皇权,安抚黎民,可哪曾想所托非人,这荆州七郡居然会有这些恶事生!而每一件都与在场诸公脱不了干系!诸位,你们说,作为刘府君的佐官,吾当如何处置?” 蔡瑁低声询问身边的蒯良:“这小子这般行事,其意为何?示威吗?” 蒯良摇了摇头,道:“先读刘表之封赏,彰显其仁德,再将要杀之人的罪状罗列而出,指明他们罪不容诛,争的不过是个名正言顺尔。” 蔡瑁惊愕道:“杀人还要争名正言顺?” 蒯良点了点头,道:“自古有大能之人,各个杀人都能杀出理来,此子所行非比等闲也。” 听了刘琦的话,在场的各族宗长心中翻起了滔天波澜,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小掾史会半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撕破面皮,打碎回旋的余地,将双方放在了生死倾刻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长沙郡守苏代出一阵狂笑声。 他站起身,傲然道:“刘掾史啊刘掾史,这在座的诸公,有张太尉之侄儿,有长沙郡守本尊,有桂阳郡守之兄长,有袁术和孙坚将军之故友!此间诸公皆出身荆州名门,乃良善百姓,为着荆州安定,每日不辞劳苦,从无荒殆僭越之行!刘掾史从哪里听来的几句污告之词,就来构陷吾等?是何道理?” 苏代的话,引起了很多宗贼领的共鸣。 “不错!吾等皆良民也,何人敢诬告吾等?” “吾等宗族皆乃荆州柱石,若吾等为恶,那这荆州还有好人了么?岂不天下大乱?” “汝小小掾史,也敢污蔑吾等,官逼民反?”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一时间,整个院子内乱成一团。 刘琦看着那群义愤填膺,冲着自己嘶声怒吼的宗族,再看看一脸得意之相的苏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竟敢威胁我?”刘琦笑看着苏代,一字一顿地道。 苏代紧紧地盯着刘琦,道:“威胁你又怎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汝不过是刘刺史门下一豚犬尔!焉敢在此狂吠?” 豚犬? 一听这个词,刘琦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藏在袖中的手轻轻的捏成了拳头。 “行,苏府君,看来今日不给汝看下人证,汝是决计不肯罢休了。” “哦?” 苏代似笑非笑地道:“人证?有意思,苏某还真就想要看看,这荆州七郡,有哪个会来指证与某?” “黄忠,过来。”刘琦很平静的召唤道。 随着刘琦的呼唤,便见黄忠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苏代的目前,他身材高大,比起苏代整整高了一个头。 他低头看着苏代,目光冰冷。 苏代被黄忠瞧的心中有些虚,浑身不自在。 他吱呜道:“汝便是要指证苏某之人?” 黄忠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刘琦。 却见刘琦冲他点了点头,道:“让苏府君看看汝手中凭证。” “诺。”黄忠冷静的回答了一声,然后摊开手掌,举到苏代的面前。 那偌大的掌心之中,竟是空无一物。 苏代满头雾水,奇道:“这也什么都没有啊?”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黄州那只举在他面前的手掌陡然向前,一把攥住了他的咽喉! 苏代措不及防之下,被黄忠一掌抓住他们命门,憋的满面通红,眼珠因为缺氧似都要蹦出来了,而其舌亦是从嘴中伸出,痛苦的挥舞着双手,去抓黄忠的面门。 黄忠微微用力,将苏代从原地提溜了起来,苏代的双脚悬空,拼命的在半空中乱踢挣扎。 以苏家为主的那些宗族瞬间暴怒了。 “贼子,汝要作甚?” “放下苏府君!” “匹夫,汝活腻了不成?!” 黄忠对那些人的威胁视而不见,只是静等指令。 却见刘琦深吸口气,然后用清晰的声音缓缓道:“尔等好好记住,今日杀人者,乃刘琦也……动手!” “杀!”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黄忠用另外一只手一拨弄苏代的头,直接扭断了苏代的咽喉与胫骨。 长沙郡守苏代,一郡之长,两千石的开府之人,就这样浑身瘫软的被黄忠扔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血之筵宴 苏代干瘪的身躯从黄忠的手中滑落,适才还是盛气凌人的长沙郡守,五宗族长之一的大人物,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堆没有任何生气的死肉,瘫软在了地上,他一双眼睛瞪大着向往凸出,空洞的盯着那个将他头颅拧断的军汉,但仅仅只是盯着,其眸中已没了其他感情色彩。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刘琦居然真的令人杀了他。 “兄长!”苏代之弟苏焕悲痛的高呼。 “汝安敢杀人!” 一旁的许氏族长暴怒的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奔向黄忠。 接着他看到黄忠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弯刀,接着他看到一阵白光划过,自己的头颅飞上了半空中,呈现一百八十度转角的浏览了一遍这个世界,接着…… 就没有接着了。 一声闷响,许氏族长的人头亦已落地,鲜血在地上划成了一条长线。 “杀人了!” “姓刘的小贼杀人了!” “汝、汝好大的狗胆!” 在场的宗族领们顷刻间乱成一团,适才还是颇显祥和花园氛围陡然改变,领们纷纷起身,有一些携带兵刃的去摸藏在衣中的短兵械,要跟刘琦拼个死活。 黄忠杀人,是一个信号! 他杀人后,便见从院子的角落中,突然又冲出了十八个人,他们手中都攥着长剑,一脸冷然的冲进了以苏氏、张氏、贝氏等人为的那些宗族席间,手中的兵械如毒蛇吐信,掀起一阵血雾,眨眼间又有数名宗族领倒在了地上。 那些宗贼也都不是甘于等死之人,皆奋起与刺客相搏! 蔡瑁和蒯良身后筵席的那些宗族领也想起身,却见蔡,蒯二人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喝止他们。 蔡瑁高声道:“今日之事,与尔等尽皆无干,若有附逆者——死!” 蒯良脸上的表情有些沉痛,道:“愿随吾和伯珪拥护刘刺史者,日后还是蔡蒯两族之友,亦可成府君坐上之宾,公等当仔细揣摩,不可妄行。” 这话说完之后,黄、习、向、刁等平日里与蔡、蒯两家交好的那些族长,又哪里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摆明了是蔡、蒯两家已经投靠了刘表了。 再看看那边以张、苏、贝等家为的宗族席间掀起的一阵阵刀光血幕,哪里还敢有人替他们出头? 眼下这情况,出头怕也是死! 这些宗族领不约而同的慢慢坐下,有的甚至是哆哆嗦嗦的向远处避开,生怕被误当成了苏家,贝家等族的附庸,一并诛连。 另外一边的席间,十八名手持利刃的军汉,犹如虎入群羊一般,他们虽然人少,但却占据上风,将那些贼逐个击杀,毫不留情,哪怕是面前有哭嚎告饶之人,也是一剑杀! 因为他们得到的军令,便是将这些人屠戮殆尽,仅此而已。 眼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贝羽,张方,苏焕等人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贝羽一指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刘琦,嘶声裂肺地道:“小贼!汝好狠毒的心肠,某家与汝玉石俱焚!” 贝羽的话激起了一些宗贼的怒火,他们不管那些冲入席间的杀手,亦是不顾自身死活,疯了一样的向着刘琦冲去。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却见黄忠左手持着短刃,右手提着一面长案,挡在了刘琦和那些宗贼之间。 刘琦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黄忠背影,瞳孔剧烈收缩,心脏仿佛都要停跳了一拍。 正午的阳光,照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影子。 一夫当关! 眼看着贝羽嘶吼着向刘琦冲来,黄忠岿然不动,猛然一脚踹出,踢在贝羽的胸口,直接将他踢的倒飞了出去。 贝羽尚在半空中就‘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地时抽搐了两下,然后便不动弹了。 竟是死了! 刘琦深吸口气,心中既惊诧于黄忠的能耐,同时又暗喜于这样的猛将如今已在自己麾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琦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五虎将黄忠的勇武……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些被屠戮的宗贼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要么拼命的向院外跑,要么就拼了命的奔着刘琦冲去。 往院外跑的人,自然有黄忠手下的十八军汉进行屠杀,而冲向刘琦的人,皆被黄忠一人挡住。 在贝羽之后,苏焕再度冲向了刘琦。 黄忠挥动手中那张桌案,一个横击打在了苏焕的脸颊上,苏焕在奔跑中遭受到这重重一击,脑袋情不自禁的歪了下去,无声无息的跪倒在地——竟是被打的颈骨碎裂,气绝当场。 黄忠手中不停,挥舞着案几和短刃,肆意展开杀戮,手下竟无一合之敌,随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黄忠也渐渐地失去了开始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 亢奋! 黄忠手中的长案如同带着森森的死气,但凡冲到近前的无不来者立死! 原本想奔着刘琦冲去杀他的那些宗贼,无不看的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杀人竟然是这么简单,那军汉甚至连兵器都不需要——只是狠狠的将长案砸在人的身上就可以做到取人性命! 简单、高效、致命! 如同麻木的鬼神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动作! 血水延着台阶流下去,淌成小河,漫过人的脚面, 鲜血、尸块、内脏的碎块溅得到处都是,地上、墙上、院中花间、甚至几案的盘盏之内。 宗贼的人头被踢的在地上乱滚,犹自睁着不甘的眼睛。 是的,他们不甘心也不服气!他们想不到,一个少年竟然敢在邀请他们的宴席上,一举将他们数十人全部处死。 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果决! 所有的宾客全都呆住了,没被卷入其中的人瑟瑟抖,有的甚至用长袖挡住眼帘,不忍直视。 被杀的客人,占到了客人总数的一半以上,而且是势力最大的三批! 这小掾史疯了!他要做什么?他会不会疯起来,把大家全都杀了? 看着那些红着眼睛的杀手,剩余的人全都呆若木鸡,除了被血腥气刺激的呕吐声外,院内再无其他声响。 园内的血色恐怖终于镇住了宗贼,他们的意志崩溃了。 在同伴不断死亡的威胁下,终于有人痛哭流涕的跪下来苦苦哀求。 而随着一个人跪倒,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掾史大人饶命啊!”一名宗贼领跪倒在地上,哭嚎道:“这一切与某无关呐!” “掾史饶命,掾史饶命!” “在荆州为恶者,皆贝氏与苏氏,求掾史放过我等吧!! “掾史,某愿意献上全部家资,以求保全!” 看着这些人开始求饶,黄忠停下了手中杀人的动作,转头看向刘琦。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刘琦还是果断言道:“按计划全杀,只是留下张方。” 凭心而论,他不是嗜杀的人,他从文明社会穿越而来,就生长环境而言,他比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更看不惯鲜血和死人。 但现如今的刘琦,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他虽然不喜杀戮,但他明白,从他来到荆州那一刻开始,他就必须要放弃脑中天真的想法,为了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驿舍园中的杀戮继续上演着。 …… 而另外一边,刘磐率领刘家的三百士卒,与蔡瑁之弟蔡中、蔡和来到了安置那些宗族随从所在之地。 驿舍中的声音闹的很大,有些宗贼的手下已经起身,准备去救自家主人。 然他们尚未行动,便见刘磐等人冲进了偏院。 前排的刘家兵勇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些宗贼手下,并有百人手持长剑,护持在弓弩手的身边。 这些宗族随从足有千人,一旦闹起来了,必然是巨大的隐患。 但由于这些人中,有四成是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有蔡瑁之弟蔡中和蔡和也已到场,那些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宗族手下便不会轻动。 蔡中站出来,冲着那些人喊道:“荆楚宗族,今日相助刘府君除贼,尔等族主现皆在席中相助,令尔等不可妄动,违令者皆死!” 蔡中和蔡和身为蔡瑁之弟,多行走于诸族之中,自然为很多人认识,场间有一半人的家主都与蔡家亲近,见他们两人在此,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待在原地没动。 而剩下的人,各自为政,面对刘磐所率领的三百全副武装之士,自然不敢妄动。 且这些人也没有领头人,无统一调令,他们心中既惊且惧,即使听到不远处的驿馆中有喊杀之声,也不敢轻易厮杀。 而且蔡中的话说的很模糊,他说‘尔等族主除贼’,这就给这些随从造成了错觉,不知自家主子是被除的贼,还是协同除贼的人。 形势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刘磐一边祈祷驿舍内的杀戮赶紧结束,一边盯紧眼前的这群宗族手下,不敢挪动分毫。 “堂弟啊堂弟,今日便是鼎定大局之时,汝可要快些……快些啊!”刘磐在心中默默念叨道。 第十六章 各有各的心思 宜城内的一处居舍内。 黄叙在当中看管着县令李铮,他的长剑一直遥遥的虚点着李铮的咽喉,片刻不敢放松。 毕竟这个人,乃是宜城的县令,控制住他,就等于控制住了宜城的所有官署。 李铮蹲在原地,浑身打着哆嗦,一脸惊恐的看着黄叙,在二人的不远处,有李铮带来的几名随侍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尽无声息。 或许在他们生命结束的最后时刻,他们也没明白为何自己会死在这年轻人的剑下。 “尔等焉敢造反?”李铮哆嗦着道。 黄叙冷冷一哼:“造反的是襄阳宗贼。”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蒯越一脸疲惫的闪身走了进来。 黄叙扭头看向他,问道:“情况如何?” 蒯越虚弱一笑:“放心,由蒯某亲自去说,宜县官署皆定,他们断不敢妄动。” 李铮惊诧的看着蒯越,不敢相信地道:“异度……先生?” 蒯越点了点头,道:“李县尊,久违了。” “先生……为何要随那刘氏造反?背叛诸族?” 蒯越走到他面前,耐心道:“不是吾等造反,而是苏,张等族逆天而行,不尊诏令,他们不守天时王命,死在必然,李县尊,你非荆州本地之人,何苦为他们殉葬呢?” 李铮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蒯越慢悠悠地道:“李县尊,还是早日醒悟的好,这荆州的天,可是要变了。” …… 驿舍内,黄忠将最后一名宗贼领张方擒住,亲自绑缚,扔在了刘琦的面前。 张方跪在地上,满身血迹,身体不住颤抖,双眸中全是惊恐。 他抬起头的时候,面对的是刘琦正义的面容。 “啊——!” 张方嚎叫一声,迅的向着后面躲去,但撞上的,却是黄忠坚实的大腿。 他避无可避! 但刘琦却没有杀他,张方对他来说,还有些用处! 那些没有被指为目标的宗族领,见此巨变,纷纷起身向刘琦施礼,哆哆嗦嗦的表示他们会对刘表效忠云云。 这些人一个个都被吓着了,有几个人的裤裆里不知不觉间还有几分湿意。 刘琦和颜悦色,双手虚扶:“诸位,何至于此?在下不过一小小掾史,担不起诸公这般大礼,琦非乱杀之人……只是贝羽,苏代等人罪大恶极,危害一方,不杀不足矣平民愤,刘琦身为刺史佐官,自然是要铲奸除恶,为民除害,如今巨恶已除,酒宴继续,还请诸公入席。” 那些宗族领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目光同时扫向了筵席之中。 长案、漆盘、方尊、酒爵都被鲜血溅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宗贼的尸体,中间还混杂着一些人的头颅,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入席? 就这场面谁人又能吃的下? 蒯良走了过来,对刘琦道:“掾史可让诸公暂且去驿馆的后舍暂歇,良会遣族中兵壮看管,待事定之后,再由掾史代府君安抚。” 刘琦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蒯良,今日宴席之前为避嫌也只是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现在方才是第一次正经谈话。 “今日多谢子柔公和德珪公帮忙稳定局势,若无二位,琦今日难成大事。” 刘琦的感谢自肺腑,除掉以张,贝,苏三家为主的宗贼,可算是扫除了进驻襄阳的大碍,若是没有蔡氏和蒯氏相助,此事确实难成。 当然,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立足荆州,这也是刘琦心中的遗憾。 刘琦一边吩咐黄忠看押剩下的各宗族长到后舍暂歇,一边请蔡瑁和蒯越来到一旁道:“眼下驿馆内的宗贼领虽死,但形势依旧严峻,若想成大事,非得行奔雷之手段。” 蔡瑁和蒯良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蔡瑁拱手道:“公子说的,吾等起事前也略作考虑,依蔡某之意,当乘着宗贼领服诛之际,火派人收拢各家的私军,打掉他们在南郡各处的私兵屯营,确保南郡平安。” 蒯良在一旁补充道:“待收拢南郡宗贼私兵,成了羽翼,再行拉拢或威压江夏、零陵,桂阳诸族,各方畏惧,必然归附,届时荆州大定。” 刘琦心中明白,这是蔡,蒯两家预谋好的,想要摘果子了。 去兼并苏、贝等宗贼的私军和产业,这犹如抄家一样的好活,他们一定干的比杀人开心! 不过依目前的局势看,眼下还真就是只能依靠他们。 但正所谓利益均沾,好处也不能让你们全都占了,你们要展,山阳刘氏也要展。 刘琦对二人笑道:“被杀的宗族有五十五人,这五十五家若是仅靠二位,只怕一时间也难以完全收拢,恐误大事,诸公不妨分头行事,我让黄忠会和我堂兄刘磐,引我刘氏家族兵壮去收缴以苏氏为的诸族兵马,蔡将军引蔡氏族中家将去收缴以张氏为的诸族兵马,子柔公可安排族人去收缴以贝氏为的诸族兵马,二位以为如何?” 蔡瑁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收拢宗族私军产业,是他和蒯良二人平分的,当中并不包含刘琦。 身为刺史掾史,他只需坐镇宜城,居中指挥便是。 “公子,此事凶险,还是全权交由吾二人负责,公子的手下还是留在宜城,以防不测。”蔡瑁谏言道。 刘琦心中冷笑:哎呦,这么快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刘表若是在或许会答应你,但我偏不! “就是因为此事凶险,所以我才不放心只让两位处理,万一有个闪失,刘琦无法向严君交待……就这么定了!” 最后一句话,刘琦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蒯良深深地看了刘琦一眼,沉默良久,道:“我等依掾史便是。” 蔡瑁本想再争一争,但蒯良松口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认三家分利。 大致商定了一下细节后,蔡瑁先去刘磐那里,帮他处置随同诸族长而来的那千余随从了。 而蒯良并不着急离去,他看向院落正中已经被绑缚的张方,问道:“掾史,五十五家宗贼尽除,为何独独不杀此人?” 刘琦解释道:“他兄弟张羡目下正在桂阳任郡守,我若杀他,岂不惹出祸患?留着他用来钳制张羡,以为后计,倒也不错。” 蒯良的心中颇感惊异:“掾史弱冠之年,就这般深谋远虑,难怪刺史敢让掾史一个人来荆州,却是慧眼识人!” 刘琦谦虚的摇了摇头道:“不敢承蒯公这般夸赞,来日方长,接下来的事还请蒯公帮忙运作筹谋。”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刘琦心中想的是这是只老狐狸。 蒯良心中感叹,此子年少诡诈如狐,吾等老的今后当何以自处? …… 初平元年五月初八,刘琦联合蔡,蒯两族,在宜城驿馆诛杀五十五家宗贼领,仅有张方一人被生擒,黄叙和蒯越生擒宜城县令李铮,蒯越说服宜城县尉、县丞等人归降;刘磐伙同蔡中,蔡和,率领三百刘氏兵壮控制了千余宗贼随从,后蔡瑁赶至,将其等尽皆招降。 五月初八傍晚,除了被杀的宗贼领外,其余襄阳宗族在蒯良的劝导下,皆置手书表示愿效忠刘表。 五月初八戌时,黄忠和刘磐携苏代,苏焕两兄弟的级,乘夜攻破襄阳城外苏氏私军兵舍,斩七十三枚,余众皆降,苏氏一千二百名私军尽被收编。 同时,蔡瑁携族中家将攻破贝氏私军兵舍,蒯越智取张氏兵舍,尽分两家私军。 五月初九至五月十四,黄忠和刘磐,以及蔡蒯两家分别行动,攻取南郡周边宗贼的兵舍与仓敖,各自收编以充其族。 五月十五,十七家宗贼族人主动派人来宜城,请求放弃族中财产,土地,农户,私军,举家北迁,刘琦在蒯良的求情下同意其请。 在收拢了各家族的私军,粮草,军械之后,刘琦派刘磐进行清点,结果让他大吃了一惊。 仅仅是三大家族被抄没的物资,就有田九千顷,钱四亿七千七百万,打造好的马槊千柄,朴刀三千把,铁甲六百具,两石弓两百张,一石弓五百张,羽箭一万五千支,粮五万石,麸八万石。 其中最可怕的,是他们居然总计屯盐有三十万石! 屯了这么多的盐,足足可够全南郡的人吃上一年,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看准时机,哄抬盐价,席卷荆州盐利。 这是足可以让整个荆州倾覆的大手笔! 但刘琦知道,官盐的买卖,一向是由蔡氏和原先的荆州官署同营,如何苏,张,贝三家却能够囤积如此巨大的数量?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琦自然不能再去深入调查,若是真把蔡瑁惹急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在收缴了荆州宗贼的资产后,下一步就是入驻襄阳,正式入主荆州了。 但眼下的襄阳城中,还有两个比较棘手的人需要处置,一个是张虎,一个是陈生。 第十七章 谁的地盘谁做主 张虎和陈生这两个人,原为江夏贼,当年曾率麾下数千贼寇在江夏纵横为恶,劫掠县府,屠戮百姓,属于一方祸胎。 而此二人能够进入襄阳,也是机缘巧合。 上任荆州刺史王睿死后,荆州刺史之位空悬,襄阳令杜笙暂代王睿坐镇襄阳,执掌南郡一十八县。 杜笙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对荆州宗贼坐大深恶痛绝,他执掌襄阳之后,便立刻整顿吏治,打压宗族,并打算将原先同五大家族共营的官营盐铁生意回收。 他这样做,毫无疑问的触碰到了襄阳宗族的利益。 于是华容长贝羽和张方便暗中勾结了江夏贼张虎和陈生,引他们入南郡,由张虎和陈生作乱,杀了杜笙,入驻襄阳。 张虎自封南郡都尉,陈生则自命为襄阳令,二人带兵坐镇襄阳,与贝羽和张方暗中呼应,将襄阳的军权和城防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击杀朝廷官吏,让贼寇主管一地城防军务,仅此一项,便知五大宗族在荆州是何等恣意妄为,一手遮天! 可如今南郡形势有变,五大宗族中的三族被灭,其私兵和军械,粮秣也被刘琦、蔡、蒯瓜分,南郡的势力和利益重新划分,在此特殊时节,给宗族们在襄阳当看门狗的张虎、陈生,其前途也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 通过宜城一役,无论是刘琦,蒯良,蔡瑁的势力都有了大幅度的增长。 刘琦和蒯越相对还好,但蔡瑁却明显开始飘了。 荆州五大宗族仅剩下两家,且通过目下实力整体膨胀的度来看,蔡氏似乎还隐隐的压了蒯氏一头。荆州第一望族,已经确属蔡氏无疑。 蔡瑁年轻气盛,没有蒯良老辣,没有足够的定力控制自己的心智。 也正因为如此,蔡瑁开始急剧膨胀,在与刘琦、蒯氏兄弟议事的时候,也有些盛气凌人,竟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张虎和陈生,不过是无谋之辈,受控于贝羽、张方尔,如今贝羽已死,华容收复,张方更是阶下之囚,张虎和陈生眼下虽占据襄阳,然不过是无根之萍,只要蔡某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襄阳劝降,管叫那二人倾心来降,绝无反复。” 刘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张虎和陈生,既是贼寇出身,怕是这些年也没少祸害当地百姓吧?” 蒯良叹息道:“确实如此,二人乃是江夏贼出身,劣性不改,牧守襄阳期间,纵容兵士为祸,强抢民女,强敛民财,肆意妄为,声名甚是不佳。” 刘琦皱起了眉头:“杀朝廷命官,屠戮百姓,为祸一方,这样民怨沸腾的贼寇,若是将他们招至麾下,我等岂会得民心?倒不如派兵征剿,眼下咱们收剿了五十五家宗贼的私兵和钱粮,实力大增,要杀张虎和陈生,想来不难,一战可定。” 刘琦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是合乎情理,但没想到立刻就被蔡瑁否决了。 “公子不通军事,对张虎陈生亦不甚了解,荆州刚逢大乱,五十五家族长被杀,不宜再起干戈,应以招抚为主!” 刘琦皱起了眉,浑身不舒服。 他怎么听怎么感觉蔡瑁不像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自己擅作主张,直接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蔡将军,琦觉的张虎和陈生民怨甚深,又有杀官吏的前科,这样的人若是招抚,让荆楚百姓如何看待我等?” 蔡瑁没有看刘琦,只是转头对厅外喊道:“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一个中年文士走进了厅堂。 “在下庞季,见过刘掾史。” 刘琦疑惑的看向蔡瑁。 却见蔡瑁为他介绍道:“这一位,乃是襄阳望族庞氏族人庞季,善言辞,通晓纵横之术,若是由他去说降张虎和陈生,必然成功。” 刘琦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算什么? 不打算商量直接就做主了? 这荆州到底是姓刘还是姓蔡? “德珪公,眼下要不要招募张虎、陈生二贼,尚在议论之中,还未有定论吧?” 蔡瑁脸色一沉,不满道:“还有什么可议论的?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既然能够招降,为何要打仗?” 眼见两个人要说僵,蒯越急忙起身,充当和事佬:“公子,德珪之言,乃是上佳之策,张虎和陈生虽是卑劣凶顽之辈,但若能不动干戈,还是最好的,毕竟眼下荆州大局未定。”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蒯越还小心翼翼的冲着刘琦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和蔡瑁对着干。 刘琦看向蔡瑁,却见蔡瑁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 那表情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我定下的事,你同意也需同意,不同意也需同意。 好家伙,竟这般嚣张? 有点意思。 刘琦沉默了一小会,突然笑了:“既如此,那就依了蔡将军,由这位庞先生代表严君,前往襄阳说张虎和陈生来降便是了。” 庞季恭敬地执礼:“诺。” 蔡瑁阙黑的脸色一瞬间变的阳光明媚。 嗯,这大公子还算识时务。 刘琦又看向蒯越道:“为免有差错,还请异度先生也随庞先生去一趟襄阳城,尽量促成此事。” 蒯越见刘琦妥协了,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若是蔡瑁和刘琦当真闹僵,他蒯氏夹在中间却也为难。 “公子放心,此事越一定办妥。” 刘琦看向蒯良,问道:“子柔公如何一直不说话?” 蒯良站起身,冲着刘琦一拱手道:“公子,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 这是变相的帮蔡瑁说话,劝刘琦行以仁义,该招降的招降。 果然,这些宗族还是利益捆绑,穿一条裤子的。 刘琦淡淡道:“蒯公所言,真乃雍季之论……既然公等都让我履行仁义,那便招降张虎、陈生二贼便是了。” “公子高见。” …… 三人走后,刘琦随将黄忠、黄叙、刘磐找来,将适才关于招降张虎和陈生的事情给他们叙述了一遍。 刘磐听完之后,气愤道:“蔡瑁这厮也太放肆了!堂弟一开始没有公布身份,是为了诛杀宗贼,如今大势已定,五十五家宗贼皆灭,他们也知晓了堂弟便是刺史公子……蔡瑁却竟敢当面驳斥堂弟的意见,自己做主招揽张虎和陈生,未免太不将堂弟放在眼里!” 黄忠淡淡道:“蔡瑁年轻气盛,原先处事谦恭不过是因为尚未做成大事,如今一朝得势,成了荆州第一望族,行事自然是多了几分傲气的……不过其所言也有道理,能不动兵,最好就不动兵。” 刘磐哼了哼道:“动兵又怎样?咱们这次收拢了苏氏以及其附庸十八家宗贼的私兵,好歹也是有三千之众了!难道还怕他张虎,陈生两个贼寇?” 黄忠苦笑道:“磐公子,咱们收了十八家宗贼私军,人马虽多了,但人心不附,这三千人各怀心思,可皆是乌合之众,若不好生操练,恐不堪大用。” 刘磐一下子歇火了:“那如此说来,还是蔡瑁说的对了?” 黄忠摇了摇头,道:“张虎和陈生乃是恶贼,不杀恐失民心!唉,真是左右为难。” 刘琦用手指关节轻轻的敲打着长案,道:“没什么为难的,我不管蔡瑁说的对还是不对……但张虎和陈生这次必须要死,从今日起这荆州是姓刘,旁人谁也做不得刘氏的主,这是规矩。” 第十八章 蔡瑁的小心思 从刘琦那离开之后,蒯良强烈对蔡瑁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德珪,汝适才对大公子所言未免过甚,失了礼数,毫无臣主之道。” 蔡瑁现在志得意满,自信心空前爆棚,全然没有了原先的谦卑。 即使面对他原先最尊重的蒯良,亦是如此。 “刘琦不过区区一个掾史而已,某对他需要什么礼数?” 蒯良听了这话,很是气愤:“汝勿忘了,他既是掾史,同时也是刺史公子也!” 蔡瑁停住了脚步,看向蒯良:“公子又如何?便可恃身份而妄行么?你我两家为他立下这泼天的大功,如今我还要为他招募张虎和陈生,兵不血刃的夺下襄阳,他居然不肯?如此妄为,若不教训一下,日后怎生得了?他还焉能将你我放在眼中?” 蒯良平静地盯着蔡瑁,问道:“汝想招募张虎和陈生,其意为何?” 蔡瑁被蒯良盯的浑身不舒服,吱呜道:“自然是为了帮刘府君夺下襄阳城,子柔公如何这般问我?” 蒯良漠然地看着蔡瑁,道:“恐不尽然吧。” 蔡瑁的心开始狂跳。 “若非如此,又能如何?” 蒯良深吸口气道: “张虎和陈生是贼寇,属无根之萍,自襄阳令死后,其二人便一直受张方和贝羽的差遣,掌控襄阳城防,如今贝羽身死,张方被擒,蔡氏兴盛,汝力主庞季进城劝降,非为刘氏劝降二贼,而是为了你自己招降他们,张陈二贼若知是汝招降他们二人,必感激涕零,倾心相投,到时你既可以收拢二贼麾下兵马,又可以借他们控制襄阳城防,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之?” 蔡瑁的脸红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却是什么都瞒不过子柔公,不过你我两家一荣俱荣,襄阳城防若是能被吾掌控,那便是犹如被蒯家掌控一样,日后刘府君到了荆州,也会依仗你我两家。” 蒯良皱起了眉头,道:“德珪,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柔公于瑁,亦师亦友,有什么话是咱俩不能说的?” 蒯良叹了口气,道:“汝蔡家与我蒯家,同为襄阳大族,世代关系交好,蒯某也乐见蔡氏昌盛,然凡事太尽,其势势必早尽,你我初入刘氏麾下,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为主所忌,毕竟这荆州之主,在名义上是刘氏。” 蔡瑁哈哈一笑,冲着蒯良拱手道:“子柔公良言善劝,蔡某谨记于心,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蒯良能够看的出来,蔡瑁其实并不走心。 也难怪,这小子野心本就不小,如今骤然得势,只怕旁人是劝不住的。 不过好歹对于张虎和陈生之事,大公子对蔡瑁也算颇多忍让,大家彼此没有撕破脸,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些事情,日后他再慢慢调停吧。 只要刘琦同意招降,不杀张虎和陈生,那今日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 “杀张虎陈生?”刘磐惊诧的喊了一嗓子,声音很大,很震耳。 刘琦被震的脑袋嗡嗡直响。 他这么大声叫,嗓子不疼么? “堂兄,小声些,不过杀个张虎和陈生,至于这般紧张?”刘琦捂着耳朵不满地道。 刘磐深吸口气,尽量的平复心境,道:“汝方才同意蔡瑁的谏言,让庞季和蒯越去劝降张虎和陈生,如今又反悔要杀他俩?这不是摆明要跟蔡瑁撕破面皮么?” “撕破又怎样?适才他当众驳我,自作主张之时,又可曾顾忌彼此会撕破面皮?” 刘磐没有想到平日里温和儒雅的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急忙劝解道:“堂弟,你是心胸宽广之人,切不可因这等小事与蔡瑁置气!” 黄忠亦是在旁边劝道:“少君,磐公子说的对,如今五大宗族,只剩其二,蒯氏处事一向温和,不与人争,但蔡家势力增长不少,已是荆州第一望族,眼下的时局,切不可因些许小事而与之交恶,得不偿失。” 看着刘磐和黄忠皆一副认真的表情,刘琦不由乐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知道眼下的时局不宜与蔡氏闹的太僵,但我要杀张虎和陈生并不是因为我要跟蔡瑁争面子,而是为了刘氏的今后着想。” 刘磐不解地看着他:“今后怎么了?” 刘琦站起身,在厅中慢慢地踱着步子,道:“张虎和陈生,在江夏劫掠多年,滋扰百姓,后又杀死襄阳令,祸乱襄阳,闹的民怨沸腾,比之宗贼更为可恨,我刘氏方入主荆州,对于这等人物若是不杀,试问让荆州百姓和士族如何看待?七郡良善之人,岂不各个心凉?” 刘磐闻言嘀咕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我们可以先招降他们,待日后襄阳稳定后再找个由头弄死他们不迟……” 刘琦表情复杂的看着刘磐,颇感心疼。 这么卑劣的方法他居然也能说的出口?还要不要点面皮? 这才跟自己到荆州几天时间,如何就变的这般腹黑?当初那个天真烂漫,一腔热血正直的男儿跑到哪里去了? 刘磐被刘琦盯的浑身不舒服,他扭动了一下身躯,道:“堂弟,为何这般看吾?” 刘琦笑了笑,道:“看你,是因为你长出息了。” 刘磐顿时喜笑颜开:“此言当真?” 当然是假的…… “说正事。”刘琦扭头不看刘磐,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蔡瑁不惜当面驳斥于我,也要招降张虎和陈生的原因是为何?” 黄忠和刘磐适才只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并没有站在蔡瑁的角度上去想,听了刘琦的话,两人皆低下头细细思量。 刘琦转身走到架前,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随身寬柄剑。 ‘啷’的一声将宽柄剑抽出,他仔细的盯着剑身上的雕刻,淡淡道:“张虎和陈生掌管襄阳城防,蔡瑁想借机卖好,收揽二人为己用,并一举掌控襄阳防务……届时他掌管了襄阳城的城防大权,却让刘氏背负受降贼寇的恶名,天下岂会有这般划算的买卖?” 黄忠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少君一定要杀张虎和陈生,原来这才是个中关键!” 刘琦慢慢的将宽剑回鞘,一字一顿地道:“我父是荆州刺史,襄阳城是大汉的城池,当姓刘!姓蔡的要抢城池防务,算怎么回事?” 刘磐站起身,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二贼合该死矣,堂弟,你说这事当如何办?” 刘琦微笑道:“我要当着襄阳百姓的面杀了张虎和陈生这两个巨恶,为刘氏增加声望民心,同时还要让蔡瑁无话可说!” “那如何能做到?” “计策我已经想好了,汝等听我调遣便是。” 第十九章 为父争面儿 初平元年五月二十七,蒯越与庞季二人受刘琦和蔡瑁所托,单骑入襄阳去说降张虎和陈生。 张虎和陈生二人本就是以江夏贼的身份投靠荆州宗族,无根无萍,在得知荆州五十五家宗族被平定之后,惊慌失措,每日夜不能寐,生怕刘氏的兵锋会逼进襄阳,取他二人级。 庞季和蒯越入城之后,对二人说以厉害,庞季同时还对他们二人表示了蔡瑁的诚意,言只要有蔡瑁在,便可保他们二人性命无忧,且献城之后依旧可任原职,日后若能建功,还可给予更大的重用。 庞季话里话外说的人都是蔡瑁,反倒是将刘氏的作用刻意减弱了不少。 张虎和陈生当初本来就是奔着大宗族贝氏和张氏来的襄阳,对于襄阳宗族,他们在内心还是有一定信赖感的。 见蔡瑁给出许诺,二人当场便表示愿意归顺。 庞季和蒯越随回返宜城复命。 听了二人的讲述劝降的过程,蔡瑁很是满意,可刘琦却不答应。 刘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可让二人这般悄无声息的归顺,一定要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开城献降,要让襄阳的百姓们亲眼看到!让二贼当着襄阳百姓的面,亲自引官军入城,一则以示诚信,二则彰显严君之威。” 蔡瑁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公子,张虎和陈生已经投降,又何必要这般折辱他们?未免太过了。” 刘琦对蔡瑁解释道:“蔡将军误会了,琦此举绝非是侮辱,只是想在严君上任之前,为他老人家在襄阳争一争颜面,立一立威势。” 蔡瑁闻言一愣……为刘表争颜面? “这算什么争法?” 刘琦耐心地为他解释道:“严君任荆州刺史,虽是朝廷敕封,但我刘氏在荆州并无根基,亦无威望,前番以雷霆之威平定三大家族,襄阳百姓大多也觉得是蔡蒯两氏手笔,所以受降张虎和陈生二贼,说什么也得弄的大些,给严君争些名声。” 蔡瑁这才恍然,暗道看不出这小子还蛮孝顺的,居然想借用受降二贼的事给刘表赚取声望? 可惜,你争来争去,也不过是给蔡某争名争利而已。 蒯越在一旁做和事佬道:“公子之言,合乎常理,咱们在南郡闹将了一番,却无一样功绩可以归于府君,眼下襄阳这件事,说什么也得给府君添些面子才是。” 有蒯越替刘琦说话,蔡瑁也不好反对,随即道:“只是刘府君不在此处,公子打算如何行事?” 刘琦笑道:“受降之前,可卓张虎和陈生将襄阳四门大开,允许城内百姓出城入城,商旅亦可持路引做买卖,恢复襄阳城的正常商贸流通,待受降当日,吾等立严君之纛旗,在城外人流交汇处受降张虎和陈生,既合乎常理又不显做作,既彰显严君之威,又可振奋三军士气,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蔡瑁对刘琦如此摆弄花架子的行为深感不屑,道:“太繁琐了吧?” 蒯越急忙道:“不繁琐,我等此举也是为了刘府君之声威着想,待府君到日,自也会记上吾等功劳一件。” 说罢,蒯越冲着蔡瑁使了个眼色。 蔡瑁明白,蒯越是在提醒他,刘琦就受降张虎和陈生一事,已经做出了让步,眼下不过是想借此事给刘表争个面子而已,蔡瑁若是还推三阻四,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蔡瑁仔细的想了想,前几日在议定受降张虎和陈生这件事上,自己是过于独断霸道,没有把刘琦放在眼里,颇不合礼数。 既然刘家小子已经服软,便卖他个薄面。 想通了,蔡瑁拱手道:“既如此,蔡某便让庞季再往襄阳城一趟,与张虎和陈生说明此事。” 刘琦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蔡将军操心了。” …… 待蔡瑁,蒯氏兄弟走后,刘琦便随即前往黄忠军营,去看那个当初被黄叙生擒的宜城县令李铮。 诛除五十五家宗贼的当日,李铮被蒯越诱骗,为黄叙生擒,后又交给刘琦,其一直被关押在黄忠的军营。 刘琦来到一处帐篷内,看到的是满身污垢,蓬头垢面的李铮。 短短几日之间,这位县尊大人由天上直落地下,与刘琦当初第一次见他那意气风之时判若两人。 刘琦走到李铮面前,蹲下身子道:“李县令。” 李铮满面呆滞,神思不属,听了刘琦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诧然地抬头,看见的却是那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是你?”李铮不敢相信地道。 “是我。”刘琦点头道。 李铮瞪视了他半晌,苦涩道:“想不到,吾居然会折于竖子之手!” 刘琦身后,黄叙怒声道:“放肆,阶下之囚,安敢这般与少君说话!” 李铮闻言一愣:“少君?” 刘琦在地上盘膝坐下,道:“吾乃刘刺史之子刘琦,前番是奉严君之命,以掾史的身份前来荆州暗访的。” 李铮呆愣许久,然后无奈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呵呵,这就不奇怪了,刘刺史好缜密的心思,大公子好高明的手段。” 刘琦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道:“李铮,我这几天看了你的履历,知你并非荆襄本土人士,且不与襄阳宗族沾亲,为何要助纣为虐?供张方驱使?” 李铮的脸色晦暗,喃喃道:“南郡之地时势如此,宗族势大,我一县令又能如何?不供其趋势,难道与其作对,凭白丢了性命不成?” 刘琦长叹口气:“你也是有你的苦衷。” 说罢,刘琦转头吩咐黄叙道:“让他们进来吧。” 黄叙领命出帐,少时便领进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 “夫君!” “父亲!” “夫人?”李铮惊诧的喊了一声。 刘琦让黄叙将李铮的家眷领进来后,自己便起身和黄叙走了出去,不去打扰他们一家团圆。 出来之后,黄叙疑惑的向着帐篷里瞧了瞧,问道:“少君……今日让李铮一家团聚,是为何意?” 刘琦站在帐篷口,抬头望天:“这李铮举孝廉出身,治理宜县也颇有章法,只是投靠宗族走了歪路,但人么,行将踏错总是有的,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我想把他收为己用,然后让他替我去诓骗张虎和陈生,仅此而已。” 黄叙犹豫地道:“可是他毕竟曾投靠了宗贼张方,这样的人,可信吗?” 刘琦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可信不可信,都不会耽误我们的大计,稍候汝好生看着就明白了,要杀二贼,就在此人身上。” 第二十章 怎么都是死定了 李铮与妻儿在帐篷内温存叙旧,刘琦站在帐篷外,百无聊赖的拿出了魔方,又开始随手摆弄了起来。 不得不说,东汉末年的日常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大多数人每日就是为了吃饭而活,可作为娱乐的活动太少了。 每日就是大食,小食,睡觉,生娃……第二天反复依旧,直到某一天遭兵戈之乱被杀。 能玩上魔方的刘琦,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大娱乐家了。 黄叙看不懂个中奥妙,以为刘琦等的心烦,随道:“少君,末将进去催催?” 刘琦摇了摇头,道:“一家四口多日不见,彼此倾诉衷肠,你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打扰,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黄叙嘀咕道:“可这般下去,却要等至何时?” 刘琦叹息道:“人生在世,不长不短,要成大器,关键的一项,便是耐心……来,我教你玩魔方。” ……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铮遣其妻出帐,请刘琦入内。 李氏夫人领孩子出了帐篷,看到的是一脸无奈的刘琦和满头大汗的黄叙。 “这,这,某如何一面都拼不出来?”黄叙羞恼的道。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万事开头难,这玩意虽小,但当中蕴含的道理颇深,要玩通魔方,需要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要付出巨大的耐心,但当我们每能多拼出一面乃至一层的时候,其成就感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黄叙一脸的颓败,刘琦口中的成就感对现在的他而言,实乃天方夜谭。 刘琦拍了拍黄叙的肩膀道:“你我皆少年之人,少年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心浮气躁,这魔方送你,闲来无事可尝试研习,可磨砺心性。” 黄叙咬了咬嘴唇,低声回道:“多谢少君……” 刘琦转头,看到李氏夫人,笑道:“夫人与李公可诉尽衷肠?” 李氏点了点头,道:“多谢掾史成全妾身,拙夫请掾史进帐一叙。” 刘琦转头看向黄叙,道:“送夫人回去,切记小心看待,不可失了礼数。” 他的声音不大,却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传入了帐内。 黄叙引着李氏走后,刘琦在帐外站了一会,方才走进其中。 李铮的眼角有些湿润,表情略显惆怅。 看到刘琦进来,李铮用乌黑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却将脸越擦越脏。 刘琦取出随身方巾,递给李铮。 汉朝阶级地位分列明晰,望族公子地位甚高,由于环境教育和成长过程优越,导致他们大多性格孤高,能把随身之物给予旁人所用的,可谓凤毛麟角。 李铮接过刘琦递过来的白帕,心下不由的感动。 这少年为人,倒也良善…… 人与人的相处便是如此,有时候想要博取对方的好感,只需凭一个善意的举动就可以达成目标。 擦完脸后,李铮感激道:“不想公子竟这般仁厚,实是让李某惭愧,想当初李某协同宗族,谋算公子欲谋害刘府君,当真是罪不容诛,如今公子却这般待吾……唉,还请公子杀了李某。” 刘琦依旧是盘腿坐在沙地上,道:“汝非宗贼,并无为祸一方之举,原来的荆州无人监管,任凭宗贼坐大,实纷乱之地,汝为保全家人,投靠张方也是迫于形式,此事我心知肚明。” 李铮见刘琦竟主送替自己说话,羞愧无地,眼角又闪出泪来。 刘琦认真地看着他,言道: “人么,行将踏错常有的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公,汝可愿回头,相助吾父子安定荆襄阳,造福黎民?” 李铮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但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居然可以绝处逢生,再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而给他这份生存希望的,便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其实以他和张方的关系,刘琦就是杀了他,也并不冤屈了他,毕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时代,没那么多人权可讲。 但刘琦却选择饶恕了他。 这年轻人,是何等的胸襟? “李铮愿意为使君和少君效犬马之劳!”哭泣完后,李铮向刘琦表明了决心,额头重重击在地上。 李铮也是江夏平春豪族出身,平时别说给人磕头,便是作揖半屈都是少数,如今肯掷额于地,足见其对刘琦的感激之情。 “无需如此。”刘琦急忙伸手,将李铮从地上拉起,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李公肯归附,实乃吾父子之幸,我眼下有一件大事要汝去做,便算公将功折罪之举如何?事成之后,我保李公可在襄阳得以重用。” 李铮忙道:“但凭少君吩咐便是。” 刘琦将招揽张虎和陈生两个贼寇的事说了一遍。 “对于刘氏而言,张虎和陈生不可留,且我知晓张陈二贼都是张方召入襄阳的,而你任宜城县令时,也是张方手下,若是让汝去挑唆二人,必可成事。” “在下当如何挑唆张,陈二人?” 刘琦认真地道:“你只需要让二贼相信,蔡瑁让他们在襄阳城外献降……其意是要借机除掉他们二人,则大事可成!” 李铮毕竟也是一县之长,他认真揣摩刘琦的话许久,良久之后若有所悟。 “在下明白当如何做了,少君勿忧,在下这便去襄阳。” 说罢,便起身要走,刘琦却是拦住了他。 李铮疑惑地看向刘琦。 刘琦露出了笑容:“李公这般行头,如何去襄阳?” 李铮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凌乱的髻和阙黑的脸庞,尴尬的笑了。 “唉,却是在下行事急躁了。” “公且去收拾一下仪容,沐浴更衣,待刘琦为君置酒饮宴后,再行去襄阳不迟。” “多谢少君!” 李铮走后不久,黄叙返了回来,知道事情之后,随问道:“少君,这县令当真可靠吗?万一他出尔反尔,去张虎那里出卖少君怎么办?” 刘琦浑不在意:“卖了就卖了,反正我的目地只有一个,就是要张虎和陈生死。” 黄叙有些不明白了:“李铮若是出卖了少君,少君还如何杀此二贼?” 刘琦慢悠悠地道:“我捋顺一下,黄兄便明白了。” 黄叙疑惑地看着刘琦。 刘琦笑着解释:“眼下在李铮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是归顺于我,按照某之计划去诓骗张虎陈生,言蔡瑁想要在他们献降的那日铲除他们,依二贼秉性,要么逃走,要么死守襄阳,要么在献降当日对蔡瑁反戈一击……无论如何做,二人基本就死定了。” 黄叙点了点头,道:“可若李铮假意归顺少君,去张虎和陈生处揭穿少君计谋呢?” 刘琦回:“这就是李铮的第二条路,假意归顺我,实则去张虎和陈生那去揭我的计谋,如此张虎和陈生就会知道刘氏不容他们,依照张虎和陈生的脾气,他们要么逃走,要么死守襄阳,要么在献降的当日对我反戈一击,那他们依旧死定了。” “额……” 黄叙听的眼皮子直跳,张虎和陈生这是造了什么孽? “那李铮的第三条路又是什么?” 刘琦笑道:“第三,就是李铮跑到蔡瑁那里告我,蔡瑁过来找我理论,回头大家撕破脸,我拼着跟蔡瑁交恶也要弄死张虎和陈生,而蔡瑁在蒯氏的劝说下,也会杀掉李铮与我和解,那李铮、张虎、陈生三个就死定了……但我想李铮不会那么做。” 黄叙长叹口气:“经少君一说,末将顿开茅塞……看来二贼无论如何,都是必死之局矣。” 刘琦点了点头:“对,怎么都是死定了……他俩就是天煞孤星,命不好。” …… 蔡瑁让庞季再去了一趟襄阳城,将受降的流程说给了张虎和陈生听。 一听之下,二贼当场怒。 蔡瑁此举,却也太欺负人! “蔡瑁如何这般无礼,说好了是招降吾等,如何事到临头,还要让我二人出城受降,受其凌辱?”陈生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长案,愤恨的喊道。 厅下,前来劝说的庞季忙道:“两位不要误会,此事与蔡将军无干,实乃是刘刺史之子为彰显父威,故议行此举,绝非蔡公故意折辱将军之威。” 张虎面色铁青的道:“彰显父威?蔡瑁就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却是将把吾二人当成什么?” 陈生亦是气道:“当初张方和贝羽召吾二人投奔,乃是以礼相待,蔡瑁何等人?不过荆州一族长尔,焉敢这般傲慢?” 庞季忙道:“二位将军误会蔡将军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之荆州有了刺史,再非昔年五族掌权之时,便是蔡氏和蒯氏,办起事来,也要顾及一下刺史颜面,束手束脚,毕竟眼下刘氏才是名正言顺的七郡之主。” 二贼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庞季又道:“二位将军放心,蔡将军已经应允,待此事过后,当相赠良马百匹,麟趾百斤,布帛百绢以为报答,以为补偿。” 张虎和陈生适才还气的不行,但一听蔡瑁有礼相赠,气瞬时间消了大半。 贼寇天性贪婪,喜好财物,少有风骨气节。 张虎沉默了半晌,方道:“罢了,蔡将军新投刺史麾下,也殊为不易,我兄弟非那不讲理之人,既然已经答应归顺,那便做些样子,又有何妨?权当给蔡将军些薄面。” 庞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若果真如此,在下在此替蔡将军谢二位将军厚意!” “回去领命吧,告诉蔡将军,吾兄弟二人这几日便开城门,允南郡诸县商贾入城。” 庞季对张虎和陈生连连道谢,然后便离开了。 张虎和陈生则是沾沾自喜。 出城当众献降虽然失了面子,但一则能得蔡瑁信任,二则也有利可谋。 与这些相比,面皮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 乱心之计 张虎和陈生答应了庞季的要求,将襄阳城的四门打开,恢复往来通商,并张榜于城内,告知城中百姓,三日后守城将领要率兵在城外受降。 襄阳城本就是南郡重镇,是连接汉江的枢纽,往返人流量巨大,四门打开恢复通商的当日,往来人口便络绎不绝,瞬息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之景。 但张虎和陈生还没有高兴多久,就有一人登门拜访,给两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人就是李铮。 张虎,陈生,李铮昔日都是张方的支持者,彼此之间虽没见过几面,但也算知根知底。 “李县尊不在宜城,突至襄阳,不知有何要事?” 不论如何,大家都算是昔日的同僚,张虎对李铮也算颇为客气。 李铮无奈道:“在下已不是宜城县令了,如今不过是在刺史公子麾下,为一白身食客尔。” 张虎露出惊愕之情:“李公乃江夏豪族,任宜县县令之时也是政绩卓著,令弟李通现纵横江汝,可谓雄才,仅为少君麾下一食客,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李铮长叹口气,一锤长案,道:“某有今日之祸,皆因那蔡瑁背信弃义,出卖张,苏,贝三族!如今苏代、贝羽皆亡,张公被擒,我等昔日依附于张氏之人,焉能有好下场?能不死就算是天大的幸事了!还在乎什么官职高低?” 张虎和陈生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公又何必怨天尤人?一时之挫却非一世之挫,日后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陈生劝慰李铮道。 李铮转头看向陈生,淡淡道:“听二位将军言下之意,似是对眼下境遇,并无忧心?” 张虎哈哈大笑:“不瞒李公,蔡将军派庞季和蒯越来招降于吾二人,并许诺吾兄弟人官职秩俸,且依旧督襄阳防务。” 张虎说这话的时候,满面春风,志得意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确实,同样是张方的附庸,张虎和陈生与李铮相比,目下这待遇着实是好了太多,不容他们不得意。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铮并没有嫉妒之色。 他冷笑道:“张将军若如此作想,只怕大祸不远矣。” 张虎奇道:“李公何出此言?” “某今日来,便是知会二位,你们皆中了蔡瑁的奸计,丢掉性命怕是只在旦夕之间。” 这话说的很是肯定,颇具自信之相,诓的张虎一愣一愣的。 陈生不满道:“李铮!吾兄弟念汝是昔日同僚,好生招待,汝安敢妄言咒吾弟兄二人?” 李铮不急不缓地道:“陈将军,若非顾念昔日同僚之情,某焉能冒险来此告知二位蔡瑁诡计?” 张虎和陈生都是江夏贼出身,平日里好勇斗狠是长项,但不善于用谋更不善于揣测人心。 张虎冲着陈生招了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问李铮道:“还请李公如实相告,若果能救我兄弟二人,我弟兄日后定有重谢。” 李铮愤恨道:“那蔡瑁出卖三族换其一族权势,害某至这般境地,如今又出诡计谋算二位,某也是偶然从少君处闻其计,因此辗转而来相告!” 张虎皱起了眉,道:“蔡瑁要如何谋算吾弟兄了?” 李铮认真言道:“二位也不想想,若是要招降二位,接手襄阳便是了,如何非要让你二人出城献降,岂非多此一举?” 张虎犹疑道:“此事吾心中也曾怀疑过,问那庞季,其言乃是为彰显刘景升之威也。” “呸!刘景升尚未来荆州,只是派了嫡子来,便灭了荆襄五十五家宗族,威名已是甚隆!哪里还需受降你二人立威了?” 张虎和陈生闻言一惊。 他们细细琢磨了一会,感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少君前两日于某言,蔡瑁向其谏言,说是汝二人乃江夏贼寇出身,又与张方关系亲密,平日里民怨甚深,不可当真招抚,当以计诱出襄阳除之,以绝后患!” “什么?” 陈生面色白,浑身颤抖:“那蔡瑁安敢如此!吾兄弟二人如何得罪他了,他竟是这般狠毒?” 李铮冷冷言道:“二位与三大宗族相比如何?蔡瑁连三大宗族都卖了,如何会留下你们?况且二位将军掌管襄阳城防,麾下又有三千精锐,此两样乃是蔡瑁日思夜想之物啊!” 张虎的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李铮察言观色,见火候差不多了,随道:“李某顾念昔日同僚之情,知此事后,借为少君游说襄阳名士归顺之机,转道来此向二位详陈此事,信与不信,全在二位一念之间,某若回去晚了,恐少君见疑……二位保重!” 说罢便站起了身。 张虎拱了拱手,道:“多谢先生告知吾兄弟二人此事,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告辞。” 送走了李铮之后,陈生问张虎道:“兄长,这李铮所言,有几分属实?” 张虎在厅中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道:“还有两日才是献降之日,且派细作打探荆州军动向,若是他们整军布武,暗中有所动作,则说明李铮所言非虚。” 陈生愁苦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件天大的好事,哪曾想居然闹成这样。 “若李铮所言果然属实,你我又当如何?” 张虎愤恨道:“蔡瑁想杀你我,你我还想杀他呢!若蔡瑁果不能相容,那咱兄弟便在献降的当日,反戈击杀了此獠!” 陈生也是露出凶狠之色:“兄之言,甚善!” …… 接下来的两日,张虎和陈生便暗中派遣细作,去探查荆州军的情况。 而细作带回来的消息,是荆州军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操练兵马,往来调动,整兵布武,似是暗中备战。 张虎和陈生知道消息之后,悲愤交加,恨不能平吞了蔡瑁。 这蔡瑁好生毒辣,若非李铮,他二人岂不死的冤枉? 但他们却不知道,是刘琦告知蔡氏与蒯氏,如今荆州方定,为防止外贼袭扰,特别是屯兵于鲁阳的袁术和孙坚,各部将士都应抓紧操练,整军备战,不给旁人以机会。 蔡瑁虽然觉得刘琦小题大做,但前番当众驳斥过刘琦,多少有些过分,此番便给了刘琦面子,按照他的要求作出整备军马之势。 结果,反倒是让张虎和陈生产生了误会,生出了反叛之心。 张虎和陈生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他们心中既然已经生出了歹意,那便绝不会与蔡瑁妥协! 他们二人也开始暗中筹备,等待受降的那一日,想办法一举击杀蔡瑁。 第二十二章 反叛!平叛! 一转眼,三日之期已到,荆州军这边以刘琦、蔡瑁、蒯氏兄弟等为,在约定时辰前往襄阳城的南门受降张虎和陈生。 襄阳城乃是南郡重镇,经济达,三面环水一面靠山,乃是南北往来的重要经济隘口,亦是荆州向北的最大军事渡口。 仅仅只是开城三日,襄阳城四门的往来人流便如同潮汐,很快就从战乱中恢复了繁华的开市景象,原因是襄阳的地理位置优越为其一,其二是因这个时代的特殊性。 中平年间经济衰退,战事频繁,又因为北方黄巾余孽盘桓在诸多郡县,使汉江以北的物价飞涨,但由于南方目下相对较为安定,因而南北物价差异巨大,这就促使很多中原商贾,开始打起了南方物资北转赚差价的主意。 即使是汉朝各地郡县税务奇高。 即使南来北往贼寇遍地。 但巨利当前,还是有很多商人纷纷下海,果敢的跻身到了这条辛苦的致富道路上。 但很可惜,他们现在的努力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董卓将开始大量铸产小钱,而这些小钱会通过官盐官铁等渠道以极快的度流入市场,导致严重的货币贬值,将冒险致富的商人这二三年间聚拢的财富全部割了韭菜。 而历史上,这场恐怖的经济危机延续了数十年,甚是在魏蜀吴三国建国后,民间经济还是出现了退行现象,一度流行以物易物。 但是如今,襄阳城的商贸流通还是非常通顺的。 襄阳城的城郭出现在地平线上,遥遥望去,南门外的流动人口并没有因为今日的受降而减少,相反的,滞留的百姓比起平日还要多上几成。 若是别人知道今日有见血之事,或许会驱散百姓,一则怕人多影响计划,二则也恐伤及无辜。 但在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寇的脑中,根本就没有“伤及无辜”这个概念。 反而,襄阳城的围观百姓多了,稍后一旦哄乱,有助于他们成事! 对于这两个人来讲,便是整个南郡的百姓都死绝了,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分愧疚。 这就是贼性。 …… 荆州军的三营兵马,在距离襄阳城百箭之处停下,三营分为三阵陈列,遥对襄阳。 对面阵中,张虎和陈生二人,一人手持白绫,一人手捧襄阳令的青印银绶,亦步亦趋的向着荆州军走来。 这是受降的标准流程,持青印银绶乃是代表纳土归军、交政割城,而白绫亦或是绳索荆棘之物,则是代表愿受对方任何惩处,哪怕是交出性命。 护城河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看到这般场景,纷纷交头接耳,对这场受降评头论足,有些人甚至咬牙切齿,对二人怒目而视。 毕竟这两个人在襄阳期间,纵兵为祸,他们手下的贼兵,平日里奸淫掳掠,抢夺钱粮,无恶不作,对待襄阳百姓犹如待宰的牛羊。 很多人巴不得荆州军的将领能够用那白绫勒死张虎和陈生,以平民愤。 张虎和陈生在走到两军相隔五十箭处停下。 见二人停住了步伐,蔡瑁方对刘琦道:“公子,张虎和陈生已至,可以去受降了。” 刘琦没有动。 他冲着蔡瑁笑道:“还是蔡将军代严君前往受降吧。” “我?” 蔡瑁没想到刘琦会把这露脸的事让给自己,犹豫道:“蔡某前往受降,于礼似有不合。” “不然。”刘琦道:“严君上一次送来的任书中,言明已向朝廷奏疏表将军为南郡都尉,张虎和陈生总领的襄阳防务,正是归将军直辖,由将军前往受降,再名正言顺不过。” 郡都尉秩俸两千石,与太守地位略等,于郡中分管军事,朝廷的诏书一般不能直达都尉,需由郡守转下,因此二者彼此称谓互为“敢言之”“敢告”,且南郡都尉有自己的一套佐属,府内可设丞、祭酒、掾、史、属、书等等。 这职位和一方郡守一样,是天下诸多望族子弟梦寐以求的人生终极目标。 蔡瑁听了刘琦的夸赞,心情很是舒畅,一股傲气从胸中游走,经神经百穴直抵天灵。 他满面笑容,摆手道:“这如何好意思?还是请少君代父受降方为正道。” “蔡将军就勿要客气了,我早已经为将军准备好了。”刘琦说罢,冲着身后的刘磐使了个眼色。 刘磐转马喝道:“竖旗!” 一名护旗军把早就准备好的一面皂旗立起,那旗面随风猎猎而舞,黑色的旗面上用金字绣着‘南郡都尉蔡’五字。 这竖旗之威,算是将蔡瑁彻底给捧飞了,他的虚荣心和傲气在瞬时间达到了临界点。 “哈哈哈,好,既如此,瑁便却之不恭了!”蔡瑁冲着刘琦拱了拱手,然后招呼了几名亲卫,随他骑马奔着场间矗立的张虎和陈生而去。 张虎和陈生此时一人执白绫,一人执襄阳令印绶,低头一动不动。 但他们偷偷瞄向蔡瑁的目光中,却隐藏着浓烈的恨意与涌动的杀机。 刘琦望着蔡瑁离去的背影,长叹口气,暗自嘀咕:“风萧萧兮易水寒……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片刻,蔡瑁骑马来到了张,陈二人的面前。 蔡瑁低头看向矗立于马下的二人,满意地道:“二位将军乃识时务者也,汝二人今日献城之功,日后必当流传青史,为后人传颂。” 张虎抬起头,看着一脸志得意满的蔡瑁,心中说不出的堵…… 蔡瑁的笑容在他眼中越看越惹人厌,越看越让人气愤。 他的牙齿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蔡将军,吾有一事相询,还请将军为吾二人解惑。” “何事?” ”吾二人既已诚心归顺,为何还要在此受降?莫不是故意折辱于吾等?”张虎迈步上前,将白绫递上,在送出白绫收回双手的同时,其手掌却暗暗的摸向了腰间。 蔡瑁春风得意,没有听出张虎的话外之音。 “嗨,区区小事而已,何必挂怀?既让汝等出城受降,那便是自有受降的道理,问那么多作甚?”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此时不动,却待何时?” 这句话,在不同的人听着,却有不同的意味。 在蔡瑁听来,这是让他快点受降张虎和陈生,赶紧引众人进襄阳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张虎和陈生听来,就完全不是那个味了! 动? 谁动谁却还不一定呢! 就在蔡瑁走神的这一刹那,张虎突然从腰间拔出匕,对准马上的蔡瑁突然恶狠狠的刺了过去。 事情生的太急,便是蔡瑁身旁的那些护卫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幸好有一人高呼一声:“将军小心!” 蔡瑁听了这个声音,下意识的一拉马缰,向着后方一闪。 就是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救了他的命,张虎的匕没有刺中蔡瑁,而是不小心扎在了他战马的脖颈上。 鲜血从马颈涌了出来,那战马吃痛,高声厮鸣,其前两蹄猛然抬起,原地乱蹦,将蔡瑁从马背上掀翻下去。 蔡瑁措不及防,背部朝下,重重的跌落在土道上。 “将军!” “保护蔡将军!” “尔等安敢?” “护住蔡公!” 蔡瑁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出宽柄剑,纵马跨步向前,将地上的蔡瑁包裹其中,呈现戒备森严之势,不让张虎和陈生伤害蔡瑁。 张虎见一击不中,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向着城内跑去。 而贼军的阵营中也派出精锐前来接应。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还冲出两曲骑兵作为。 这是张虎和陈生所拥有的全部骑兵作为前锋突阵。 这两曲贼骑尽用了襄阳武库装备,浑身皆战甲裹体,手中持马槊,极为精良。 他们将马槊皆高高抬起,在为两名军司马的指挥下,犹如一支破空的利箭,夹杂着凛凛之威直奔荆州军冲来。 蔡瑁此刻方才在侍卫的搀扶下吃痛起身。 他望向张虎和陈生逃遁的背影,恼羞成怒地喊道:“江夏贼!安敢暗算于吾?吾与尔等不死不休……哎呦!” 从城中冲出的两曲贼骑兵,分出数十人掩护场间的张虎和陈生,其余的则是挺着马槊直奔着荆州军冲来。 贼众要开始和己方拼命了! 蔡瑁虽是破口大骂,但他事先并没有做准备,因此不敢直面那些准备充足的贼骑,在自己侍卫的保卫下,奔着本阵而逃。 在城外看热闹的百姓,也被这阵势吓坏了。 百姓们自然不想被牵扯其中,纷纷惊呼着四散而走,襄阳城下一时间混乱不堪。 荆州军本阵中,蒯良等人脸色顿变。 “如何会这样?” 蒯良脸色煞白,哆嗦道:“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子……焉敢造反?” 刘琦无奈道:“二人本就是贼寇出身,属于反复无常的小人,造反有何奇哉?说了这俩贼子不可信,可蔡将军就是不听……” 蒯良长叹口气:“可叹德珪不听良言,强行招降,以至生出这般祸患。” 刘琦又看蒯越,却现他不吭一声,只是略疑惑的望向前方,似在琢磨什么。 果然……自己的小九九,终究还是没有瞒过蒯越这个聪明人。 刘琦道:“异度公,张虎和陈生造反了,请公赶紧吩咐将士们列阵对敌……为何愣?” 蒯越此刻心中纳闷,但一时间也琢磨不透个中精妙。且事情紧迫,不容迟缓,便先不多想了。 蒯越立刻吩咐家将,让麾下兵马列阵迎敌。 荆州军开始仓促间调换阵型。 乘着此时,刘琦看向黄忠:“此战不可多延,汉升可能除张虎和陈生否?” 黄忠将刘琦赠给自己的那张黑弓从背后摘下,遥望了望远处的张虎和陈生,道:“少君安心,无需大动干戈,且看黄某诛此二贼!” 第二十三章 百步穿杨……诛贼! 今日战前,刘琦就与黄忠探讨过今日战事。 虽能肯定张虎和陈生会反叛,但刘琦并不想将战争的规模扩展过大。 若是能够快解决,那是再好不过。 刘琦与黄忠议计: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现最终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快解决战斗,那就是擒贼擒王。 而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黄忠一人。 …… 蔡,蒯等宗族兵马整备阵势,列防守阵,迎战张虎和陈生麾下的两曲骑兵。 那些骑兵的目标是荆州军主阵,黄忠乘着这个时机,率领其麾的十八骑精锐从侧翼冲出,去偷袭在襄阳城下的张、陈二贼。 战场上,偷袭敌军主将很难,因为会有层层守护,但今日的情况比较特殊。 张虎和陈生为了成功袭击蔡瑁,没率领大队人马出城,以求消除对方的戒备之心。 事实证明蔡瑁确实失去了戒备,但张虎和陈生也因缺乏随机应变之能,事到临头却失败了。 浪费刘琦的感情。 …… 黄忠乘着敌军不注意,轻装去偷袭敌军后阵,其行动虽然迅,然还是为对方察觉。 敌军的骑兵阵中,立刻分出一队人改道去阻拦黄忠等人。 黄忠等十九人一边策马奔驰,一边从箭壶中取箭、架弓,对准那些驰骋而来的贼骑便拉弦射去。 那些贼骑一早就看到了黄忠等人拉弓的姿势,在听到箭鸣声后赶紧低头或侧身躲避。 但黄忠等人瞄准的并不是马上的骑手,而是他们的战驹! 呼啸而来的羽箭几乎箭箭命中,那支骑兵先排的战马在奔驰中一匹匹轰然倒地。 先头的战马倒地,对后方奔驰的骑兵影响极大。 骑兵的战马无法在疾驰中停住,只能强行牵扯马缰进行减,但这种方式效率极低,根本不可能及时做出反应…… 前排贼骑倒地后,后面紧随的第二排骑兵也被绊倒在地,再后面的骑兵虽然勉强拉扯缰绳停止了奔驰,但队伍也因仓促而散乱,战马开始在原地打转,不能再进攻。 黄忠放下黑弓,暗道:“到底还是乌合之众,若是正规郡兵,怕是便不能奏效了。” 张虎和陈生在襄阳城内尚有兵将,本已派人调遣,但此刻城门前的百姓因惊恐而向城里蜂拥而去,而城内的兵将要往外出,内外形成对流,拥挤中被践踏者和跌入护城河中的人不计其数,情况一时间僵持在了这里。 张虎和陈生不通时势,目光短浅,事先不曾仔细规划,造成了现在这种被动局势。 刘琦对于主阵的战事并不关心,他知道凭己方的兵卒数量,张虎和陈生的两曲骑兵根本冲不进来,最多只能形成骚扰作用。 他现在主要关注的是黄忠。 为了增加胜算,刘琦吩咐黄叙道:“率一队人马从另一个方向去支援汝父!呈现包夹之势,帮他分担敌军压力。” 黄叙心中明白,刘琦让自己出战是分散对方的防守战力,给黄忠创造良机射杀张虎、陈生! 当下,黄叙率领一支兵马,从荆州军阵的另一个方向冲出,绕过敌军的前部骑兵,奔着拱卫张虎和陈生的侧翼袭扰过去。 襄阳城下现在乱成一团,张虎和陈生一时半刻无法回城,看见又有一支兵马从侧翼而来,张虎以为这才是对方的杀招,心急如焚地喊道:“彼又有军偷袭!要袭吾后阵,尔等分兵去挡!” “诺!” 张虎的中军主阵又分出一部贼众去挡黄叙。 派出兵马拦黄叙,那其防守阵型便需要做出调整,另一面率领骑兵突袭的黄忠瞬息就看到了机会! 敌阵有缺口! 那缺口在别人眼中或许不算是什么,但在黄忠的眼中,就犹如张虎和陈生二贼将头颅放在托盘中,摆在面前任由自己取用一样。 敌方有了破绽,那下一步就是抓住时机,闻声射贼了! 黄忠提起手中长柄刀,振声高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夺襄阳诛贼,这样的大功十载难得一遇!杀贼建功,便在今日!想成事的,随某来!” 黄忠身后的骑兵,纷纷将弓收拾妥当,重新执起马槊,一个个血脉喷张,无不鼓足心底的激动和杀意,将凝聚起来的战力在这一刻全部爆。 在黄忠率先奔出的同时,他身后的骑兵从喉咙中出撕裂般的吼叫,高举马槊紧随其后。 尽管黄忠身后的骑兵仅十八骑,而敌阵的守军足有数百,但这十八人却无一人感到忧虑和惊恐。 对面纵然人多,却是乌合之众,不懂排兵布阵,也不懂抓战场时机,松散无纪,又何需惧? 十九骑快的冲进了那些重整队形的骑兵阵,他们并不纠缠,只是迅向前突进。 贼骑刚刚重整了队伍,突然又被黄忠突入,一时间昏了头,没有了死拼的战意,只能尽量固守阵势,减少伤亡。 因此黄忠很快就冲破了敌军的骑兵队。 如此一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张虎和陈生的那两颗头颅了! 但百步穿杨取人性命,绝非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在颠簸的马背上,非得是极精箭术者而不能为之。 黄忠屏住呼吸,端稳弓身,用心感受座骑颠簸的频率和幅度。 然后便是迅的弯弓搭箭,瞄准目标,这个瞄准过程不可久持,不然劲力全泄。 就在一刹那,黄忠松开弓弦,羽箭划破空气飞射而出,犹如一道流星。 “啊——!” 一声痛苦的悲呼,黄忠一箭射中了陈生的眼窝! 他没有射对方的心脏部位,只因恐其有甲胄在身,而不能一箭透心,因此独独瞄准其目。 但正因为如此,才显示了他箭术的恐怖。 那一箭由左目射入,直透后脑,将整个头颅贯了个通风,陈生只是痛苦的嚎叫了两声,接着便从马上跌下,连人带命被马蹄下的黄沙吞淹。 “陈兄!” 张虎又是愤怒,又是惊恐的叫了一声。 随即,他的心中涌上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是被死亡笼罩的恐怖。 但黄忠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区区贼寇,焉敢在荆州为恶,看某再射他一人下马!” 说罢,黄忠迅再取出一箭,弯弓搭箭,瞄准了张虎。 陈生落马之后,张虎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人堆里躲。 黄忠的嘴角浮出冷笑。 弦至满月时,黄忠并没有放箭,而是故意大喝了一声——“中”! 其声音甚大,直冲九霄,如同滚雷,竟是盖过了场中其他所有声响! 几乎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包括敌阵中人。 陈生的惨状,可不是只有张虎一个人看到了,他的眼睛被射了个对穿,所有贼寇尽皆目睹。 这天下间,也非只有张虎一人怕死! 黄忠一嗓子喊出,对面的贼众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仓惶躲闪! 而就在那躲闪的瞬间,张虎的身躯被暴露在了黄忠的射程之内! 黄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手中拉满的弓弦这才被他松开,那支利箭直奔着张虎而去! 第二十四章 羞愧无地的蔡瑁 作为一名统帅,身为一名战将,除了要懂兵知兵,善阵识势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素质,那就是审时度势,善于制造并抓住战机。 说的笼统些就是能够随机应变,见微知著。 在这一点上,黄忠是一名合格的战将! 他在瞬息之间,便想出办法让敌人露出了破绽,并在这破绽露出来的一刹那,抓紧时机快置对方于死地,毫不拖泥带水,不让对手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如果说陈生被黄忠射死是因为对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张虎的死,则完全怪他自己。 怪他自己的心智不够沉稳,怪他没有审时度势的机变,没有临危不乱的能力。 他死就死在应变能力不足,仅此而已。 张虎和陈生连续被射杀,这完全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无论是蔡蒯两家的将士,还是他们自己的兵卒,都被惊骇到了。 从古至今,在战场上被射杀掉的主将可谓凤毛麟角,而在同一场仗中被射杀的主将达到两人,可谓闻所未闻。 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黄忠太勇,射术太精湛,要么张虎和陈生太过废物。 没有了主帅,那些本就操练松散的贼军,更是变成了乌合之众,此时他们既组织不成像样的反击,也再无心恋战。 贼兵们的心中本就没有什么义理和信念,他们之所才站在战场上打仗,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满足私欲,要么是被主将威压逼迫,但不论他们属于哪一种情况,主将的阵亡都足以将他们的战意瓦解殆尽。 不用几盏茶的功夫,城外的江夏贼便犹如商量好了一样,极为默契的四散逃窜,甚至连张虎和陈生的尸身都不管不顾。 而对于刘琦来说,这自然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但良机一般都是给予有准备的人。 “堂兄,立刻率兵去取张虎和陈生的尸体,然后分兵从襄阳四门进城,用二贼级受降贼兵,并掌控襄阳城防。” 刘磐摩拳擦掌,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立刻将早就分成四屯的兵士分别交付于麾下的四名军侯,其亲自指挥调度,各屯按照战前演习的既定战术,开始向襄阳城行进。 就在这个时候,蒯越打马来到刘琦身边。 他骑马的度很慢,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其脸上虽挂着笑意,然那笑容颇显僵硬。 “不想公子执兵,竟有亚夫之风,审时度势且不论,单冲这份果决应变之能,便世所罕有,不但是将知兵,兵亦是知将也!” 刘琦是从后世来的,在社会上混的时候最善于揣摩这话中的深层次含义。 而蒯越的话该如何形容呢? 不但有弦外之音,而且还有点酸。 什么兵知将? 傻子都知道刘琦麾下的兵马大多是刚刚被收降的宗贼私兵,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兵将相知? 摆明了事先有安排。 蒯越这是在赤裸裸的挤兑。 但刘琦并不在乎。 他与蔡、蒯两族合作共灭宗贼,利益均分,而且蔡、蒯两家的家主也都得刘表委以要职。在刘琦看来,刘氏对蔡、蒯两家,可谓仁至义尽,并无薄待。 是蔡瑁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持功高当面驳斥自己不说,还要强行受降张虎和陈生的兵马,抢夺襄阳城的防务! 他就是让张虎弄死,也是活该。 襄阳的城防若被蔡瑁占了,那刘氏父子的性命今后也等于置于蔡家之手。 这就好比刘氏父子将自己家门的钥匙交给一个外人,这个外人随时可能会将屋子内的财物尽皆搬走,或是半夜悄悄开门,将屋中的人杀死。 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做的吧? 对于这种侵权式的行为,刘琦若是不予以反击,就这么妥协的话……今后荆州七郡到底是该姓刘,还是姓蔡? 权力这东西,是会让人疯狂的,你若不拿生命守护它,回头便会被它收去生命! …… 刘琦看向蒯越,并不出言解释,就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不见喜,也不见怒,更是不见他出言辩解。 他是荆州的少主,他和其父刘表是襄阳名正言顺的主人。 身为主人,有必要对手下去解释辩白么? 蒯越被刘琦那镇静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公子,您这是……?” “异度公,稍后我们便可以入城了。” 刘琦只是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转头看远处护城河边——黄忠和黄叙父子在场间指挥调度,诛杀张虎和陈生的败军。 “诺……” 蒯越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小瞧这少年了。 他原本以为这少年随和健谈,平日里又喜谈笑,虽然智计深远,诡计多端,但本质上应是柔和之人。 但直到今日,蒯越才现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统统都是假象。 荆州的这位少主,对于权势和地位的欲望,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要强。 这样的人,平日里和他怎么样玩笑嬉闹都好,可一旦触碰了他权力的底线,那后果…… 蒯越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滴下了一滴汗珠。 他转头看向被护卫搀扶回阵,颇为狼狈的蔡瑁,心头微微跳动。 适才张虎那一刀,若非蔡瑁闪避的及时……他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蔡瑁来到阵前,迎上了众人的目光,满面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琦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蔡瑁的跟前,关切道:“蔡将军,可伤着了么?” 蔡瑁羞愧无地:“蒙公子关怀,瑁并未被张虎贼子伤到,只是适才跌落下马,撞伤了后腰,此刻难直立矣。” 刘琦脸上露出怒色,声音中饱含着戾气:“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蟊贼,假意归降,却包藏祸心刺杀蔡将军,欲毁我荆州柱石……幸苍天保佑,奸贼诡计未得逞,将军若有差池,琦当如何向严君交待?” “嘶——” 不远处的蒯越听了刘琦的这番话,不知为何,浑身一阵恶寒,口中竟不由自主的出一声呻吟。 那声音中的情感,极是复杂,显得既无奈又酸楚。 蒯良不解地看向蒯越,奇道:“二弟,你不舒服?” “兄长勿怪,弟……只是牙疼。” 蔡瑁并没有蒯越那么敏锐的眼力,他前番傲气凌人,出言直接驳斥了刘琦的意见,如今因独断专行而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却反被刘琦关怀,心中的羞耻感无以复加。 不能用语言形容。 “承蒙公子关怀,瑁……瑁深感惭愧。” 刘琦吩咐蔡瑁身后的侍卫道:“引将军回后方歇息,襄阳诸事,自有琦与蒯君协商而定,将军不必挂怀,只管安心……养好腰子便可。” 蔡瑁对刘琦表示感激后,便被侍卫带回去养伤。 而此时,黄忠等人已经驱散了张虎和陈生在城外的兵将,而二贼的尸身则是被刘磐带着,从别的城门入襄阳,去用以威慑并招募二贼麾下贼军。 而适才城外遭到战乱,哄闹着向城中拥挤的百姓,此刻也因战事结束而逐渐趋于平静。 百姓的慌乱虽然平息了,但若仔细观察,便不难看出群众还是有惧怕之情。 刘琦冷眼观瞧,见时机已到,随对蒯越道:“异度先生,还请劳烦你陪我去安抚百姓。” 蒯越见刘琦招呼自己同去,心中有些忐忑。 他清楚,刘琦是知晓了自己看出了张虎和陈生的事情,故意招自己同往。 只怕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吧? 对于这位表里不一的荆州少主,蒯越心中既感到佩服,又感到隐隐的恐惧。 该怎么办?是虚与委蛇还是义正言辞的斥责他? 蒯越心中的矛盾愈强烈。 第二十五章 收揽襄阳的民心 蒯越和刘琦一同前往襄阳城下,去安抚那些惊慌的百姓。 短短这一路,蒯越心中的情绪却汹涌澎湃,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滚。 荆州军诸人中,只有他看出了是刘琦设计谋害了蔡瑁、张虎、陈生。 虽然不知道刘琦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张虎和陈生是蒯越亲自去招降的,他能够看出二贼归降的诚意,这三天的时间里一定是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蒯越可以确定的是,这事是刘琦做的。 他暗暗咂舌于刘琦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刘琦用什么办法让张虎和陈生造了反,但设身处地,蒯越自认为自己也能够做到。 毕竟那俩江夏贼都是好勇斗狠的无谋之辈,以蒯越的智谋,让他们圆就圆,扁就扁,这并没有多大难度。 不过让蒯越心惊的是刘琦策反了张虎和陈生后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 杀死了二贼,整治了蔡瑁不说,还让蔡瑁对他心存愧疚,同时还可名正言顺的收了张虎和陈生的数千兵马,接手襄阳城的防务。 而且张虎和陈生在襄阳民怨沸腾,刘琦此番还可大涨名望。 这一环套着一环,好处皆被姓刘的占去了,果然是心思缜密。 这便是十八岁的弱冠少年?呵呵…… “嗯,公子,我……” “先生且勿多言,咱们先去安抚百姓,再说心里话不迟。” 刘琦不紧不慢地打断了蒯越的话头。 刘琦越是这样,蒯越的心就越紧张,弄不清楚刘琦找自己一同抚民的真意。 这就是心理战中的消耗法。 消耗对方的精力,保持我方的稳定情绪,诱使对方陷入心理负担的旋涡,一会谈话的时候效果更佳。 不多时,两人在黄忠的接应下来到了护城河边。 城外的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围观的百姓此刻还是进不了城,且慌乱的情绪未去。 毕竟这城下,才刚刚打了一仗,还杀了人! 刘琦翻身下马,走向那些在城下聚堆的百姓。 在这期间,刘琦感受到上千双眼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那灼热的热量笼罩在自己周身,仿佛都能将他燃烧或是融化。 刘琦在百姓们面前约十步的空场停住。 在一双双惊疑不定眼眸的注视下,刘琦双手从外向内抱拢微合,呈拱手怀抱形,向着在场的百姓们长长作揖。 士族公子如此,可谓闻所未闻。 蒯越见状一惊,暗道他就算是要收拢民心,如此行径也未免过于折节,委实不妥,有失刺史身份。 他有心想上前去劝刘琦,但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有何不可? 自己何时竟下意识的当成了荆州之主? 他现名义不过一掾史尔。 若是刘表之身份,如此作揖于民,自然折了刺史身份,掉了面子,可刘琦虽是刘表之子,却非开府之君,其折节下士,理所当然,然偏偏他还是刘表的嫡长子,身份又可代表刘氏,这身份算是可进可退! 原来是自苦之计。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刘琦缓缓的直起身,道:“汉荆州刺史刘表子琦,在此自罪于襄阳之民。” 刘琦的声音响在了众人的耳边,如同清晨的钟声,分外惹人惊醒。 “自黄巾乱始,南郡屡遭跌难,外受贼寇滋扰,内有宗贼为祸,民生凋零,苍生苦楚。” 众人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语,惊异之余,也都各个认真聆听。 毕竟刺史公子当着百姓的面罪己,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景象。 “刘琦身为汉室之后,却行事愚钝,上不能匡君扶国,报君王于社稷,下不能除暴安良,救万民与水火,其心可痛……今幸得中庐蒯氏,蔡州蔡氏相助,方可铲除宗贼,平贼灭寇,澄清南郡寰宇,还汉江一方清平……” 百姓们被刘琦的话语所感,不知不觉间,场间竟有人有抽泣之声。 刘琦再度环顾四周,高声谈道:“襄阳诸者……皆受苦甚深!” 说罢,再次环抱双手,长长作揖。 短时间的沉默后,百姓们的情绪沸腾了。 “公子!” “公子!” “刘氏父子来荆州,我等小民复有生望矣!” “公子铲除宗贼,还了襄阳清平!” “张虎和陈生,公子杀的好!” “……” 刘琦的话,无形间与襄阳百姓们在心中搭建起了一座细小的桥梁,桥不宽,却可过人。 在襄阳平民心中,别说是刺史公子了,就是在街上随便找一个宗族子弟,也不会这么谦逊的跟他们对话,更莫要说当众罪己,将本不是自己的责任硬拦在自己身上。 这是何等之大义,何等之大仁,何等之大勇。 这就是阶级化过于分明的悲哀,也是刘琦的幸运,上位者只要肯稍做折节之举,便可带来巨大的声望收益。 因为在等级分明的年代,真的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客气。 在襄阳百姓们的叫声中,刘琦高声道:“从今往后,荆州七郡百姓,不会再受苦,不会再挨饿,有刘氏父子在,便让七郡军民饿有饭吃,冷有衣穿!” “多谢公子!” “公子是仁义之士!” “我等愿拥护刘使君,愿拥护公子!” 刘琦转头对黄忠道:“令三军鼓起声势!” 黄忠向着身后的骑兵一挥手。 便见刘氏骑兵在原地列阵,高声呼喝,汉声直冲云霄。 “汉祚昌隆!” “汉祚昌隆!” “汉祚昌隆!” 襄阳城外,军民一同呼喝,彼此间互相带动渲染…… 这种场景,即使当年在雒阳校场,蒯越也不曾见过。 刘琦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陷入沉思的蒯越,道:“异度先生可还好?” “……” “看到这种场景,先生认为,张虎和陈生,该杀还是不该杀。” 蒯越目光复杂地看了刘琦一眼,道:“该杀。” 直到这个时候,他隐约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胸襟中所蕴藏的志气,似是远远乎了他的想象。 襄阳一城,南郡一郡,他和蔡瑁都很当回事,但这些在刘琦的眼中似乎并不足够。 想到这里,蒯越心中不由隐隐有些激动了。 数年之前,他孤身入雒阳,将一腔大志付诸于当时与士人结盟的大将军何进,本以为以何进的地位和权势,定可让自己一展胸中抱负,展凌云之志,不负一身才华。 大丈夫生于当世,谁不求留名青史,遗泽后人? 但事实证明,他所托非人了。 何进的自负,何进的愚鲁,何进的短见,彻底磨灭了蒯越扬名立万的希望。 在如今的蒯越心中,当初那位权倾天下的大将军不过是沐猴而冠。 可怜汉家社稷皆付于屠猪儿。 离开雒阳后,蒯越便无心于天下之事,只是醉心于守护家族,满心皆是如何为家族争利。 并不是他不再想一展胸中抱负,只是他自觉天下已无有可相称其才华之主。 既不能展志,那便昌盛其族,人活着总该做些事吧? 但是今天,刘琦的举动,隐隐的让蒯越死去的心,又再次活了起来。 “敢问公子之志?”蒯越面色一正,向着刘琦作揖相询。 刘琦微笑道:“开朱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忧国家之危败,愍生灵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贼,方不负大丈夫之志。” 蒯越听了之后,心中颇有起伏之感。 少许之后,却听他又问道:“公子有匡扶天下之志,令越钦佩,然今日于蔡瑁之所为,又是否权谋过甚?” 刘琦认真地看着他,道:“吾虽好用权谋,然从古英雄,岂有不用权谋而成事者也?” 蒯越闻言不由沉默了。 第二十六章 难以对外发展的刘氏 刘琦今日对蒯越算是剖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 之所以有今天这番谈话,是因为刘琦知道,宗贼平定后得利的不仅仅是刘氏父子,蔡、蒯两家的得益更大。 从今往后,荆州好一段时间将成为以刘氏和蔡、蒯两大族为中心的共治之局。 在这种双方彼此牵制、互相平衡的情况下,刘琦要尽量去争取蔡、蒯两族中的高明之士,不求他们能倒戈站在自己这边,只是希望自己向外展时,能减少一部分阻力。 刘琦的展理念很简单——不能固守困死于荆州一地,要将战略眼光放大,逐步对外扩张。 说起来好像简单,实则很难办。 抵达荆州之后,刘琦根据荆州宗族的态度,再结合刘表历史上的行为,大致推断出了历史上刘表统治荆州十八年没有向外拓展出一步的根本原因。 有人说刘表喜欢坐守,没有四方之志,这只是一个方面。 刘表独身来荆州后,靠着蔡、蒯等宗族成事,虽然在极短的时间站稳了脚跟,却也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只能固守不能进取的坚固牢笼。 蔡、蒯等望族势力膨胀,致使荆州很多军政要职都落在了望族手中,造成的结果,就是刘表的每一步行动都要取得荆州强族的认可,刘氏才能去办。 当刘表利益与蔡、蒯等族一致的时候,就能顺风顺水行动顺利。 可一旦刘表的想法与荆州宗族的利益不一致,刘表就甭想干成一件事。 刘表与荆州豪族什么时候利益一致?那就是他们都希望荆州安定! 当面对外敌侵略,或是平定荆州内乱的时候,荆州豪族是非常支持刘表的,所以刘表在荆州的十八年里,在防御性战事上做的都相当出色。 荆州豪族和刘表什么时候利益不一致? 对外扩张的时候。 从刘表用蔡、蒯平定了襄阳宗贼的那一天起,荆州便不再是刘表一个人的荆州,而是襄阳豪族和刘表共有……对外争霸,打输了怎么办?损失谁来承担?战争是需要打钱耗粮的,是要减少人口和生产力的! 就算是打赢了?这利益又该如何分? 且刘表在对外战争中实力壮大,万一不再受襄阳诸族钳制了怎么办? 在扩大地盘的同时,荆州势力会不断吸收外来望族,打破了刘表麾下现有的平衡怎办?襄阳大族的话语权在刘表那还能有多大比重? 既然对外展,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那就干脆别打! 在荆州称王称霸,吾等诸族皆拥戴汝刘府君,岂不快哉? 按照这种套路过下去,在刘表死前荆州一直稳如泰山,大家日子过的都还滋润,可刘表死后,那些望族就立刻携裹着刘琮投降了曹操! 襄阳诸族十余族长,皆被曹操封侯。 那受损失的人是谁? 只有刘氏一族而已。 但如何才能打破望族的牢笼? 刘琦总结出了三种办法。 第一种是展刘氏自己的军事实力,逐步加大筹码,掌控军事话语权。 刘琦目前收拢黄忠,收编宗贼私军,抢夺张虎和陈生的贼军,便是如此。 第二种就是吸纳外来力量,包括外来人才以及二级军事势力,均衡荆州内部,这个方法历史上的刘表也用过。 第三种,就是从这些荆州望族中,找到志同道合之士,从内部劝服他们支持刘氏向荆外展。 蒯越就是刘琦的第一个目标。 相比于蔡瑁和蒯良那样的保守派,刘琦能看出蒯越是真正有志向的人,对外展的事,他或许能够接受。 所以刘琦便乘着今日的时机,想激起他的壮志。 而且就实质来讲,刘氏父子对外展逐步壮大,对于这些初期创业的大族,也是一种投资。 一旦成功了,收益之大远想象,总比大家都窝在荆州待十几年强吧。 但今日,刘琦只是先将自己的想法透漏给蒯越,有些事不是他一下就能下定决心的。 蒯越是聪明人,他需要慢慢消化,慢慢思考,慢慢筹谋。 刘琦不着急,他感觉蒯越最终会想明白的。 …… 斩杀张虎和陈生的当日,刘磐迅的率兵进入了襄阳城。 在蔡瑁受伤,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刘磐纳降了张虎和陈生麾下的兵马,并接手了襄阳城的城防。 至此,刘琦才算是真正的替刘氏占据了南郡北部。 襄阳官署的正厅内,刘琦抚摸着厅内正中摆放的长案,又伸手摸了摸襄阳令的那块青印银绶,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慰的笑容。 这三尺见宽的长案,是权力的象征! 刘磐兴奋地道:“伯瑜,襄阳之地,终于为吾等所据,从今往后,咱刘氏族人便可在这荆楚之地一展抱负了!” 黄忠亦是道:”恭喜少君!少君相助刺史拿下襄阳,诛除宗贼,实乃奇功,放眼天下,如少君这般年纪便做成这等大事的,屈指可数。” 刘琦向黄忠致谢道:“若非黄司马,焉能有刘琦今日?我当谢你才是。” 黄忠忙道:“少君勿要折煞于某。” 刘琦笑道:“黄司马为我刘氏建盖世奇功,司马放心,父亲来后,我必立荐司马之功,襄阳城防,便由司马和黄叙同掌,我刘氏的身家性命,便交付于汝父子之手了。” 黄忠心中感动,刘琦这是真当他们父子是自己人了。 刘琦又看向刘磐,道:“堂兄,算上招降张虎陈生麾下之众,咱们的兵马共有多少?” 一说到这事,刘磐的脸上就乐出花来。 “堂弟,粗略算来,直接归咱刘氏统辖之军,已是不下五千之众了!” 刘琦没有笑,只是道:“人数增长了是好事,但他们毕竟都是降军,战力高低暂且不论,是否完全可信,尚在未知之数。” 刘磐闻言道:“如何不可信?夺取襄阳城时,那些宗族私兵不就是用的很是趁手么?” 黄忠在一旁道:“磐公子,今日之战,因阵前杀了张虎和陈生,令贼兵束手,不能反抗,实乃顺风之战,那些降军不生变故,也在情理之中,可翌日一旦有了硬仗,他们临阵会作何反应,只怕难料。” 刘琦问道:“这该如何处置?” 黄忠拱手言道:“非得少君恩赏这些兵卒,再由末将和磐公子调教操练,颁布军纪,再寻一场大战给予将士们磨砺,方可成事!” 第二十七章 又不安分了 黄忠的建议还是非常中肯的,这些刚刚受降的兵卒,在战场上的顺风局时,或许还算好用,但若是在逆风局,会出现什么样巨大的变故,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恩威并施,一边由刘琦对他们进行恩泽,一边让黄忠等人仔细调教,重新操练并颁布严明的军纪,方才管用。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黄司马和堂兄仔细操练这些降卒了,翌日练兵若有大成,琦必然重谢。” 刘磐乐道:“自家弟兄,何必弄的这么生分,你不说我也必然好生练着。” 黄忠则是道:“此乃末将等分内之事,不过在这之前,末将还想先知会少君,若想让这支降军大成,则操练之时,恐少不得斩几个人以振军威,届时还请少君勿要怪罪便是。” 刘琦知道黄忠的意思。 若要操练这些散兵游勇,让他们真正对军规生出敬畏之感,那就必须要严明军纪,前日若有人违返,必将有重责,杀人怕是在所难免的。 所谓杀鸡给猴看而已,皆乃如出一辙。 刘琦认真道:“黄司马尽管放手为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告知,琦全无不允。” 说罢,便见刘琦又转头看向了刘磐,道:“跟着黄司马练兵,要多多学习,认真留意,长些本事,不要光练兵不练自己。” 刘磐自然是明白刘琦想让自己跟黄忠多学能耐。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堂兄,还是抱有极大期许的。 “伯瑜,放心便是!黄司马是有大本事之人,为兄心中敬服,也自当虚心。” 没想到刘磐居然这么听话,刘琦心中不免有些诧异,看来刘磐现在对黄忠是真心实意佩服的。 一切安排就绪,那下一步就是静等刘表南来了。 …… 在刘表抵达之前,刘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之一就是要布榜文安抚外郡宗族。 除了南郡的宗族外,荆州外郡还有很多望族存在。 这些宗族听闻了刘琦设下鸿门宴杀人的事后,自然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蠢蠢欲动恐在所难免,必须要及时进行安抚、拉拢或是打压。 在这一点上,刘琦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周转不过来,他只能依靠蔡,蒯两家的人脉,对各郡的宗族施以手段。 这不是个人能力可以解决的事情,这是一个人脉和底蕴的问题,整个南郡,也只有蔡、蒯两家有这样的底蕴。 虽然这么做,会继续壮大蔡、蒯的势力,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安定荆州各地,施以军政。 所以,就算眼下蔡、蒯两族的势力展如日中天,暂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除非有人再度碰到自己的底线。 但很显然,这些宗族在试探人底线这件事情上仿佛有瘾! 有人不长记性,再次触碰到了刘琦的雷区。 …… 这日一大早,刘琦起床后,便开始进行晨练。 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都尽量坚持良好的作息与生活习惯,让身体保持最佳状态。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尽量能够活的长一些。 对三国了解的人都知道,从光和元年的黄巾起义到太康元年的东吴灭亡,整整96年的时间里,出现了无数的枭雄与豪杰,但真正称的上是赢家的人,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为西晋开国奠定了基础的晋宣帝,而晋宣帝之所以能成为这激荡百年史中最大的一位赢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这老王八活的是真长! 刘琦记得前世时,曾有一位公众人物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四个说相声的对着骂街,谁活到最后,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是艺术家。 在这个时代,诸侯圈中骂街的人除了他爹刘表外,还包括董卓,曹操,刘备,袁绍,孙氏,袁术,公孙瓒,刘焉等等一大群人,不下十多个对着骂。 刘琦想尽早加入进去跟他们一起骂,他更想当那个活到最后的艺术家。 所以锻炼养生是必须的。 但锻炼这个事情,有时候也会受到环境的限制,就好比今天,刘琦就没有锻炼多一会。 因为有人打断了他。 刘磐急匆匆的赶来,满面焦急之色。 “堂弟,出大事了!” 刘琦刚刚在院中跑完几圈,正在拉弓射箭锻炼臂力,被刘磐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箭头失了准头,只射在了靶心的三环之外。 刘琦惋惜的长叹口气,转头看向刘磐:“什么事这么慌?” “堂弟,蔡瑁族弟蔡和,手持蔡瑁任令,今日一早率人来城门,要从黄叙手中接手襄阳城的防务!黄叙不交,两方目下正在城东的瓮城外对峙,大有火拼之势,某见事急,特来禀报……堂弟,此事该当如何?” “蔡瑁派人来接手襄阳防务?” 刘琦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不到他被张虎一刀逼于马下摔伤了老腰,居然还学不乖?整日惦记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刘磐长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只是那蔡家此番要城防的理由颇正,蔡和说其兄得叔父任命,为南郡都尉,一郡军事皆属管辖范围,如今叔父不在荆州,这襄阳的城防由蔡瑁一手安排乃名正言顺。” 刘琦眯起了眼睛,将手中的弓箭往地上一扔,道:“带我去看看!” “诺!” …… 两人也来不及派人套马驾辎车了,只是各自骑一匹快马,由府邸直奔城东的瓮城而走。 来到瓮城内门外,却见黄叙率领一众手下,把住城门与登楼的青石高梯,而蔡瑁之弟蔡和,则是手持蔡瑁的调令,在城门前与黄叙对峙着,双方之间的情绪都不怎么好,剑拔弩张的,大有一触即之势。 黄叙初生牛犊不惧虎,面对蔡氏族人依旧是那副大咧咧的模样。 他手握一把长柄刀,横摆在胸前,朗声道:“襄阳防务,乃长公子嘱托于某,非等闲不可轻置于人,尔等何许人?竟敢来夺城防?再上前一步,莫怪吾手中刀无情!” 很显然,黄叙适才应该已经在蔡和的面前展示过自己的武艺了,不然他这般牛气冲天的说话,别说是蔡和,换成刘琦也早就扑上去和他拼命了! 眼下蔡和没有动,就说明他忌惮黄叙之勇。 蔡和咬牙切齿地道:“黄叙,某知汝父子立有大功,眼下颇受公子重用,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有个规矩是不?某持南郡都尉的军令而来,接手襄阳防务名正言顺,汝身为荆州军中人,焉敢不尊将令?这事某无论是去寻大公子或是南郡都尉,也都是汝黄叙没理!识相的乘早滚开,不然汝断无好的结果!” 黄叙岂会怕他? “某不认什么南郡都尉,黄某只知道,没有公子的调令,这襄阳防务旁人休想插手,乘某没生气,尔等赶紧走开,莫怪我一会手下没深没浅!” 蔡和气的浑身抖。 他一指脚下两名捂着手臂,痛苦嚎叫在地上来回打滚的随从,怒道:“稍后?汝适才下手便有深浅了么?某这俩侍卫何其无辜,他们所犯何罪?你两招便折了他二人的手背和腿骨?端的狠毒!” 刘琦在远处听的想鼓掌。 黄叙这小子……当真是虎实的紧!不过他虎的真让人喜欢。 一上来就打断了蔡和两名手下的手脚,难怪蔡和眼下只敢跟他讲理,而不敢随意硬来。 换成个老实人,只怕现在就是被蔡和打断腿了吧? 黄叙不以为意,不屑道:“谁让他们强行要上城楼了?没有少君之令,这城楼重地岂能随意上得?某打折他们手脚是轻的,没要了他俩性命,也是看蔡将军的面子。” 蔡和气的双手颤抖,犹如帕金森症犯了一样,已接近了爆炸的临界点。 让他不敢彻底爆的唯一原因,就是黄叙的手段过于狠辣。 蔡和自认为他手下的这两名侍卫的本领不弱,放眼整个南郡也是少有人敌,但面对黄叙,竟然连三个照面都挡不住,就让他轻轻松松的给废了。 普通的斗殴和折人手脚那可是两个概念! 黄叙若是把己方两名侍卫击倒,蔡和倒也不会对他生出这么大的忌惮,可他一出手就让人致残,这份本事就实在是太恐怖了。 能够三招两式的废了武人手脚,这得是多精湛的武技才能做到? 真是凶顽暴虐之徒。 蔡和转头吩咐一名随侍道:“火回府,向都尉禀报此事,请都尉调兵马来此,吾倒是要看看,这襄阳防务最后当落于何人之手?” 蔡和才刚刚吩咐完,他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这襄阳防务大事,是尔等用来相互怄气的么?” 刘琦出面了。 第二十八章 蒯越的诚意 黄叙见了刘琦,当即抱拳行礼:“见过少君!” 蔡和转过身,待看清来者是刘琦之后,瞬间就变了态度。 “见过公子,您如何得空到这里来?” 刘琦迈步走到蔡和面前,微笑道:“蔡将军,缘何来此接手襄阳防务?需知黄叙总领襄阳城防,乃是我授意的,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换他?” 蔡和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叹息道:“非末将强行要接管襄阳防务,只是南郡都尉有令,襄阳城防务必交要由末将代守,” ”南郡都尉乃是刘府君亲疏任命的,总览南郡军务,刘府君不在,他有义务负责襄阳安全……” “行了,我知道了。”刘琦淡淡回应。 蔡和一听这话,大喜过望。 “既如此,那末将这便安排人手与黄叙交接。” 刘琦疑惑地看着他,道:“谁让你与黄叙交接了?” “不是公子适才说……知道了么?”蔡和疑惑的反问道。 刘琦被蔡和的回答弄的哭笑不得。 蔡家人真的是自以为是惯了,什么事儿都是以他们的角度去琢磨,真是令人不可理喻。 “我说我知道这件事了,却并没说让你接管襄阳防务,汝回去告诉南郡都尉,我稍后便去拜访他,当面商议此事。” 蔡和见刘琦让自己回去,颇有些踌躇。 “大公子,末将领令前来,这城防不交,怕是没法回去交代,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听了蔡和这话,刘琦适才还带有笑意的脸,瞬时间冷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向前迈了两步,紧紧地盯着蔡和,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了,让你回去告知南郡都尉,我稍候便去,蔡将军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面对刘琦沉下来的面,蔡和有些紧张了…… 前番刘琦在襄阳城外诛除了张虎和陈生,并向襄阳百姓予以保证刘氏将厚待于民,在襄阳城中目下声望提升,颇有贤名。 但是在这贤名背后,同时还有着一个威名。 在襄阳诸族当中,至今还有人谈起刘琦设宴诛杀五十五名宗贼领,便被惊的浑身冷汗。 很多族长从宴席回去之后,每每想到此事,便被骇的魂不附体,浑身莫名颤栗。 都有点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蔡和虽然是刘琦这一方的,但那日宴席结束之后,他也曾去宜城驿舍去见其兄。 当时驿舍之内的血色情形,那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蔡和至今想起来,还会有些浑身不自在,几有呕吐之感。 仔细想想,当日那驿舍中的骇人之景全都出于此子手笔。 一想到此子的狠毒,蔡和的心中就不免有些凉,休说他是刺史公子,便是他不是,单凭他那股子狠戾,自己就没必要跟他正面起冲突,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用什么狠招对付自己? 想通了这一关键,蔡和不再与刘琦较真了,对他而言着实是犯不上。 “既如此,那末将便先回去复命了。” 说罢,他命人搀扶着起那两名被黄叙弄断了手背的随侍,就要离去。 “蔡将军。”刘琦突然开口叫住他。 蔡和忐忑的看向刘琦,眼神微有些慌乱。 刘琦则是冲他拱了拱手,道:“黄叙年轻气盛,历来好斗,出手没轻没重,惯于废人手脚,今日弄伤了将军手下,想来也是一时冲动,绝非有意。” ”琦在此向将军致歉,回头定派人送上好药补偿,并卓黄叙亲自登门道歉,将军勿要跟他一般见识。” 蔡和心中暗自诽谤……这话说的,还惯于废人手脚? 这算是在跟某道歉么? 怎么听他说话,感觉威胁之意十足呢? 蔡和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客气了,都是误会而已,大可不必。” 说罢,便领人匆匆离开了。 蔡和走后,黄叙方才来到刘琦身边,对他道:“少君,末将今日闯祸了,不该废人手脚……” 刘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低声道:“黄兄所为,甚和吾心,今后若再有人无我之军令来取城防……尽可废之也。” 黄叙闻言,眉开眼笑。 …… 嘱咐好黄叙,让他谨慎把手襄阳城防,刘琦随即亲自前往蔡瑁的府邸。 来到新设立的南郡都尉官署,却见有一人在府外等着他。 “异度先生?”刘琦颇为惊诧。 “少君!” 蒯越快步上前,向着刘琦施了一礼,道:“越闻蔡和领人去取襄阳城防,知少君定会来蔡府相询,故专门在此等候,向少君解释一二。” 刘琦不解道:“先生向我解释什么?” 蒯越叹了口气,道:“蔡瑁欲夺城防大权,恐少君疑是越向蔡瑁告密张虎和陈生之事,故而前来辩白,在下指天立誓,绝不曾向蔡瑁透漏一句!否则天地不容!” 听了蒯越的话,刘琦笑了。 自打上一次在襄阳城外 刘琦剖心置腹的跟蒯越谈过一次之后,蒯越一直不曾给他回复。 但今日蒯越能特意赶来向刘琦做出这一番解释,这就算是最好的回复了。 看来,蒯越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了。 有些事不用明说,只需看人如何行事即可。 只是可惜,蒯越并非蒯氏宗主,他所能代表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但对于刘琦来说已经足够了。 “先生不必解释,琦相信先生人品。” 蒯越感激的向着刘琦一拱手,然后又道:“少君一会入府见蔡瑁,当如何与之说?” 刘琦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有理讲理,有事说事,吾父毕竟是荆州刺史,这襄阳翌日便是治所,襄阳的城防交付于蔡氏,是何道理?” 蒯越长叹口气:“蔡瑁想要城防之权,其实也未必是有歹心,归根结底,不过是渴望增大筹码,为宗族争利而已。” “要利可以,却也得看是什么利?襄阳城防,犹如一宅之锁,谁家宅邸之锁,可交付与外人看管?” 蒯越点了点头,道:“倒也是这番道理,只是为大局计,还请少君勿要与蔡瑁交恶。” “这点我自有分寸,先生且在此等待,待我先进去见见蔡瑁。”刘琦说罢,迈步走进了都尉官署。 …… 刘琦进入官署之后,自然有侍者赶来接待他。 但刘琦也没管那人说些什么,只是径直往官署正厅走。 来到正厅,却正好见到蔡瑁亲自来迎。 “大公子,舍弟才刚刚向瑁回禀,不想公子就亲自来了?” 刘琦上下打量了几眼蔡瑁,问道:“将军的伤势,好些了吗?” 蔡瑁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摔伤的腰……还是隐隐作痛。 蔡瑁无奈的咧嘴,叹息道:“还好,有劳公子惦记了。” 刘琦一伸手,对蔡瑁道:“蔡公,咱们里面谈?” “公子请!” 第二十九章 何人之兵? 蔡瑁和刘琦二人一同进了正厅。 落座之后,刘琦问蔡瑁道:“将军今日卓令弟前来接手襄阳防务,不知为何?” 蔡瑁随意道:“例行公事而已。” 刘琦正色地道:“例行公事?襄阳城初定,城中不免有些张虎和陈生遗留的细作余党,城防事关重大,岂可轻易调派换人?” 应对刘琦的质问,蔡瑁很显然也做了一番精心准备。 “正是因为襄阳城防事关重大,所以蔡某仔细思量后,才认为需交付于可信之人,蔡和乃吾亲弟,若将城防委托于他,定可万无一失!” 刘琦眼睛眯起,道:“可黄叙是我的亲信,一样可以委以重任。” 蔡瑁似乎早就预备好了应付的说辞。 “据闻公子来荆州之前,与黄叙并不相识,这短暂的交情,怕是未必可靠。” 刘琦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若如将军所言,那公与蔡和将军,便是刘琦在来荆州之前认识的了?” “这……蔡某并非这个意思。” “那将军是什么意思?我的亲信便不可信,将军的亲信就可信了?这是谁给将军定的标准?” 若论辩才,三个蔡瑁绑在一块也不是刘琦的对手,他到底还是硬生生的让刘琦给绕了进去。 蔡瑁恼怒的站起身来,开始用强道:“某乃南郡都尉,南郡各县军务,皆吾一手操持,旁人不可质疑,公子乃是掾使,还是专心管好文事,方为正道!” “是么?” 刘琦也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道:“南郡都尉……呵呵,将军好大的官威,敢问都尉是否还记得?当初你受降张虎被偷袭之时,又是哪个专管文事的掾史,调兵遣将救了都尉的性命,然后又斩杀二贼,夺取襄阳,安定百姓,替将军遮掩过错,定下襄阳大局的?” “你……” 受降张虎和陈生的失策,是蔡瑁一辈子的痛,这事可谓污点,他一辈子都洗刷不掉了。 蔡瑁一张脸憋得青,几乎背过气去。 刘琦继续道:“吾闻食骏马肉不饮酒者杀人,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将军出自名门,这般浅显之理,想来应该明白吧?” 刘琦所言的,乃是《史记》中的《说苑·复恩》中的一则典故,意指秦穆公的骏马被不知情的人吃了,秦穆公不但没有杀人,反而给了吃马的人酒食,后来这些吃马之人知恩图报,助秦穆公在战场突围。 如今却被刘琦用来贬斥蔡瑁忘恩负义,连几个食马人都不如。 蔡瑁满面通红,既恼怒又羞愧。 他自己也知道,这事他确实办的极不讲究,身为下属,却暗地谋算上官,意图占据城防以增加自身筹码,偏偏之前他还让上官的儿子救过。 但为家族利益,他却自认为这事无可厚非。 他蔡氏投靠刘表目地为何?不就是要为家族谋取利益么? 从他个人的角度而言,他没错! 蔡瑁咬牙切齿:“公子不必拿话挤兑于某!蔡某身为南郡都尉,执掌襄阳军务,只要是与军务有关,那我做什么都不为过。” 面对蔡瑁再一次的触碰自己的底线,刘琦微微一笑,但眼眸中已经有了几分寒意。 对于蔡家,刘琦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历史上的刘琦人生就在毁在蔡家之手,而究其原因并非刘琦与蔡氏交恶,不过就是刘琦的弟弟刘琮娶了蔡夫人的侄女这么简单。 就算是蔡家日后支持刘琦又能怎样?一个势力展到能左右刘表基业传承的家族,刘琦觉得这样的家族没有存在的必要。 刘琦的脑海中泛起了将蔡家致于死地的念头。 不过蔡家现在势力不小,名声颇望,又扶了刘氏执掌荆州,若是真的灭了蔡氏,只怕刚刚安定的荆州其他各族就会起势,到时候局面只怕不好控制…… 那如果给蔡家换一位家主呢? 灭了蔡家说不过去,那灭了蔡瑁一人,总没什么关系吧? 就在两个人针锋相对之时,突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蒯氏家主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将军,将军见还是不见?” 刘琦闻言一愣……蒯良这时候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蔡瑁咬着牙道。 少时…… “公子,德珪,快随我走,出了大事了!”蒯良快步走进来,一脸的焦急之色,走路似都有些不稳。 刘琦见蒯良喘息的厉害,不似做伪,随问道:“子柔公为何如此慌张?” 蔡瑁亦是干巴巴地道:“某与大公子有事要谈,恐无闲暇应公之邀了。” 蒯良来到厅内,来回望向两人,跺脚气道:“眼下非内讧之时,真的是出大事了!” “何事?” “探子言报,从襄阳东向上游,约有万余兵马过境,正向襄阳而来,其势不小,沿途各地县军皆不敢拦,我急来找汝二人商议,看此事如何处置!” 蔡瑁闻言顿时慌了。 一万兵马? “可探的何处兵马?莫不是袁术、孙坚之军?” 刘琦听蔡瑁提起了袁术和孙坚,心中也有些紧张,但仔细一想却不可能。 眼下袁氏刚刚响应张杨等人声讨董卓,他麾下以孙坚为主力的讨伐军眼下应主要是针对西凉军的,袁术再垂涎荆州,也不会在这个时节打过来。 那会是谁的兵马? 能凑到万余之数的,绝非小势力,也不大可能是贼寇。 “吾等近日只是关注于襄阳,却是忽略了南郡周边。”蒯良叹息道:“斥候来报,那兵马似是从江夏郡而来!” “江夏?”蔡瑁闻言有些懵了:“江夏有何人能凑得这许多的人马?” 刘琦淡淡道:“据闻江夏亦是宗族鼎盛之地,若江夏十四县诸宗族汇兵马同至,想凑出万余之数应该不难。” 蔡瑁闻言冷笑一声,颇不屑道:“一郡宗族,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用何名义聚众于一处?就算是聚集一处,又当由何人统帅?岂非笑谈?” 在蔡瑁的脑中,能够号召江夏各宗族会和私军的人,似乎并不存在,但刘琦的脑中却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暗中支持自己在襄阳闹事,自己却跑到江夏郡暗中兴风作浪的人。 难怪啊难怪,好一招声东击西。 “公子,为何笑?”蒯良看见刘琦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刘琦并未回答,而是看向蔡瑁:“既是南郡都尉想要换派城防,这眼下事急,就请将军火派遣蔡和将军,去接手城防军务,用以抗敌吧。” 蔡瑁让刘琦挤兑的满面羞红。 此刻刘琦要将城防给他,他反倒是不能接了。 眼下那些奔着襄阳而来的兵马是敌是友暂不明朗,若是蔡瑁随意接手了襄阳防务,黄叙的兵马就会撤下,而蔡和的兵马就要负责防备外敌。 一旦来者是敌人并强行攻城,那受损失最大的定是蔡氏一族。 蔡瑁天生是个占便宜的人,又如何能让这样的事情生? 眼见蔡瑁不说话,刘琦转头道:“南郡都尉不言语,刘琦就当都尉不调防了?” 蔡瑁低低的应了一声,那声音犹如蚊子声一样。 刘琦看向蒯良,道:“今日之事,子柔公都看见了?” 蒯良与蔡瑁同为荆楚豪族,如今也是被蔡瑁行径羞臊的不行。 关键时刻,如此趋利避害,岂不徒付旁人笑柄? “蒯某看见了。” 刘琦点点头,道:“看见便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琦去安排城防部署了,告辞。” 说罢,转身出厅。 刘琦走后,蔡瑁不由喃喃道:“子柔公……我……” 蒯良摆了摆手,道:“德珪,听某一句劝,咱们荆州诸族,只管安心为族中谋利就好……其余的事,能少掺便少掺,汝绝非成大事之人。” 说罢,亦是长吁短叹的走了出去。 蔡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用力的一跺脚,恼怒道:“这话说的,某怎么就不是成大事之人了?” 第三十章 荆州第一大佬驾到 襄阳城墙上,刘琦与刘磐并列而立,遥望远方不断涌起的漫天烟尘。 刘磐的脸色苍白,颇有些紧张。 他虽然是武人出身,好勇斗狠,有殄灭群丑,肃清寰宇的理想,但亲身经历万人以上的大阵仗,却还属次。 他攥紧双拳,低声道:“江夏的宗族,居然聚拢一万人马来?他们若果真攻城,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刘琦心中清楚对方的来路,所以并不紧张,他用手掌支着下颚,向前微倾趴在城墙垛子上,看那些烟尘看的出神。 “堂兄怕了?” 刘磐自然是不能在兄弟面前折了锐气。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对方虽有万余,然我城中兵将与彼相较,只多不少,且是守城一方,有甚惧哉?” 刘琦对刘磐很是满意。 与刚随自己入荆州开始,感觉堂兄成长了不少——性格上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理智,即使紧张,却也不会乱了思路,能以冷静的推论来分析眼下的情况。 确实稳重多了。 他刚想夸赞刘磐两句,却听刘磐又道:“守城虽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闭关久守,未免太伤及颜面,彼军远来疲惫,请允末将率领一支兵马在敌军未站稳阵脚前冲阵,定斩贼而回悬于城门。” 刘琦果断的把即将要夸赞刘磐的话咽回肚子里。 看走眼了——他骨子里还是那德行。 眼下来军脑未明,目地未明,战力未明,你就要出去跟人家打? 还是得再多加磨砺啊。 不多时,却见黄忠大步而来,对刘琦道:“少君,城上与城门的守备准备皆已妥当,石块、擂木、箭支,金汁齐备,彼军若是攻城,绝讨不得好去。” 刘琦满意地言道:“黄司马辛苦了,还请传令三军,彼军若至,不可随意动手,需有吾之号令,若有违令者,立斩!” 黄忠听了这话有些不甚赞同。 “少君,若是彼方当真为敌,末将建议待其在城外站定列阵前,便以箭雨射之,一则可判断彼之战力,察敌之阵型,二则也可杀些伤彼军兵卒,以振军威。” 刘琦淡淡一笑:“不行。” 黄忠很不理解,少君如何这般沉得住气呢? 刘琦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跟黄忠说,我让你在城楼布防,只不过是给城内的人做做样子看而已,因为那一万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彼军领头的,很可能——是我爹! 我爹…… 爹…… 不多时,那一万江夏私军便已经来到了襄阳城郭外的两百箭之地。 那些江夏来军的骑兵较少,大都为步卒,放眼望去,尽为长矛军、戟兵、铍兵与弓弩手,各兵种自成方阵。 刘琦转头问黄忠道:“司马,汝观彼阵势如何?” 黄忠认真的瞅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道:“军容松散,布阵度慢,兵种搭配虽是循规,但缺少变通,很是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在城下列阵,我军并不攻彼,然彼军却依旧无有战阵,可见各曲兵卒皆临时拼凑而成,不堪大用。” 古代战场上,可用的阵型极多,如鱼鳞阵,方圆整,鹤翼阵,偃月阵等等,阵型对于攻坚或防守都有非常明显的作用。 但并不是每一支兵马都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阵型说了简单,但要是实际操作,一则要有能够编列出类似阵型的战将,二则要有最精锐的士兵,能够在作战的同时还兼顾主阵的旗令以及部之令,士卒彼此间还要互相兼顾,才能维持战阵成型,这对兵卒的素质要求极高。 以汉朝郡国级以下的军队素质,想列出有效的阵型,根本就是梦想,县级兵士上了战场大部分都是模棱两可的站位,一旦开始交手打仗,基本就是各自乱抡王八拳,谁也顾及不到谁了,还哪管什么阵型。 所以很多识兵之人,通过观察阵型,就能判断敌军的战力和对方将领的优劣。 刘琦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若给汝相同的兵马,汝可胜之否?” 黄忠不屑地:“似这等布阵之将,若由吾与彼相峙,休说一万,只需三千兵壮,便可尽破其众!少君放心,今日这仗,末将必胜无疑!” 黄忠这话中,虽多少带点自捧的成分,但他却阐述了一个事实,就是对方的兵马不堪一击,其兵马主帅缺乏军事能力。 刘琦听到了这番话后,竟是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刘磐和黄忠颇是不解。 怎么听了对方战力不强,刘琦反倒是不高兴了? 很简单,因为刘琦知道这支兵马是友军,是自己人。 自己的兵马战力低,谁能高兴的起来? 就在此时,对面的方阵中,一骑飞奔而出,直奔襄阳而来。 那骑兵的马上系着响铃,手中持一高纛,旗上无有一字,却也是挂满了铃铛,奔驰之间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襄阳城上的弓弩手,并无人放箭,任凭他奔驰了过来。 白日鸣铃,夜间举火——是为两军阵前信使,除非是主将特别下令,否则一般不会射杀。 信使匹马奔驰至城池下,冲着城楼上高呼道:“汉,荆州刺史表!率江夏郡郡士二十七、士卒一万,至襄阳赴任,守城将校若闻,请报襄阳主事者,卓其领襄阳城中官吏,开城迎刘使君入城!” 那信使的嗓门很大,再加上城上城下的人虽多,却无一人呱噪,声音顺风飘入城头,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城楼上,立时一阵哗然。 刘磐的嘴巴合不上了。 他惊讶地盯着城下的信使,惊道:“迎使君?叔父不是还在雒阳交接北军军务么?如何来了荆州?还从江夏带来这般多的兵马?” 他扭头看向刘琦,却见刘琦一脸平静。 “你早就知道了?”刘磐有些委屈:“你和叔父一同瞒我?”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在听说了江夏军来襄阳,才隐约猜到的。”刘琦缓缓回道。 黄忠道:“少君,吾等现当如何处之?” “来者既然说是严君已至,定是带了信物,司马派人取他信物给我看。” “诺!” 黄忠立刻去办这事,刘磐却没肯放过刘琦,追着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弟,汝如何猜出来者是叔父?” 刘琦回道:“兵不厌诈,咱家这位刘使君,年轻时受党锢之祸,半生跌宕起伏,几经跌难,这年纪大了心思就越精细了,想来在雒阳交接军务,本用不上三个月,但严君一直这么对外宣称,是为了迷惑荆楚之人,包括可能截杀他的袁术和孙坚,” “可他这么做,却是连你我也瞒过了……后我写家书给严君,请其委蔡、蒯要职,他应该猜到你我要在襄阳行大事,索性便答应你我,将五大家族统统封了个遍,算是助你我成事,然后乘宜城之乱,自己暗中前往江夏郡对付当地宗族,或招或杀,想来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刘磐听的脑仁儿疼。 “也就是说,你我一直在明处对付襄阳宗族,而叔父则是乘着这个空隙,去想办法收江夏郡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荆州七郡,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荆南四郡过远,若要在荆州立足,非得平荆北的南郡和江夏郡不可,如今两郡皆定,这荆北便算是尽在严君掌中了。” 刘磐目瞪口呆的听着刘琦说完,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真好生诡诈……” “嗯?”刘琦眉头一皱。 “咳,咳!”刘磐赶紧改口:“我是说,叔父好生缜密的心思……” 刘琦‘噗’的一下乐了,他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心中暗道:说诡诈都算是夸他,这分明就是贱! 不过贱的蛮让人舒服的。 另外一边,黄忠派人用绳索拴着篮子,从城墙下放了下去,那信使将刘表的信物放入其中,城上的士卒又将篮子拉了上去。 佐证是一卷简牍,里面是刘表的亲笔书信,外加其随身佩戴的严卯。 刘琦仔细的核对了一下那枚严卯……正方柱体,中心贯孔,以穿系赤,上刻三十二字卯文,正是刘表的贴身之物。 “是严君的。” 刘琦将那严卯交给刘磐验看,待刘磐亦确认之后,便道:“堂兄,你代我去通知蔡瑁和城中官吏,让他们赶紧来此相迎……黄司马,汝打开城门,我亲自出城迎接严君。” “诺!” …… 襄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刘琦率众步行出城,黄忠紧随在他的身后贴身保护。 远处的江夏军阵缓缓打开,一队侍卫保护着一名身材瘦削高大的长者,向着襄阳城门而来。 待到城下,那长者翻身下马,缓缓挪步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表身材高大,当有一米八十以上,面容瘦削且有棱角,即使已经近半百之龄,却依稀能看出些俊美姿容的影子。 可想而知,他年轻时长得得有多招蜂引蝶。 若没记错,汉末诸侯圈中有记载的三大帅哥,应是袁绍、刘表、公孙瓒了。 流传于后世的篆文,对他们三位诸侯的评价,不是温厚伟壮,就是姿貌威容,可谓是诸侯中的颜值担当。 至于三国两晋的几位大佬……曹操姿容短小,不好看。 孙权则方颐大口,骨体不恒,多少沾了点另类,说好听些是类混血,说不好听点像串儿。 至于刘备,目能顾耳,双臂过膝……整个就一怪物。 司马懿更别提了……鹰视狼顾,纯野兽派。 刘琦很是感激,在这个异类遍地的诸侯圈中,自己能遗传到刘表的基因,当一个普通的凡人帅哥,实在是上苍对他莫大的眷顾。 第三十一章 刘氏父子 “吾儿!” 刘表看到刘琦欣喜异常,迈开步子向着刘琦走了过来。 待至其面前时,刘表一把便攥住了刘琦的手,老眼中竟是隐隐的罩上了一层薄雾。 “襄阳诸贼,皆赖伯瑜为父平定,一郡之地旦夕而安宁,伯瑜不愧为吾山阳刘氏族中虎儿也!”刘表的语气略显激动,不吝言辞的夸赞刘琦。 刘琦则是谦虚道:“父亲过赞了,孩儿不过是碰巧成事,如何敢当虎儿之称?” “那可不对!”刘表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做成了便是做成了,哪有那么多的碰不碰巧?老夫说汝是刘氏虎子,那汝便是刘氏虎子也!” 说到这,刘表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再次肯定地道:“吾儿是真虎啊!” 中华语言就是博大精深,放眼五大洲,也没有任何一个邦国的语言可以与汉语文学的魅力与广义相媲美。 就好比是现在,明明是一句赞叹褒奖之言,可在刘琦听起来,跟骂人没什么两样。 他无奈一笑,问道:“父亲几时去的江夏,却是将孩儿也瞒过了……父亲不该如此,连行踪也不告知孩儿,若是有什么凶险,孩儿恐无法相援。” 刘琦这话是自肺腑的。 眼前的这个老者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至亲之人,也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无论是从情理还是感情,哪怕是从恩情上来论,刘琦觉得,自己都有对刘表尽孝的义务。 而且这尽孝的时间越来越紧,已时不我待。 在刘琦看来,无论刘表再怎么厉害耐,也是年近半百,在这个平均寿命并没有多高的时代,刘表可以称的上是有今天儿没明天儿的人了。 刘表听出了刘琦的语气中的关切之意,心中老怀大慰。 他呵呵笑道:“老夫之子,单枪匹马鼎定襄阳局势,一举收服南郡,诛除宗贼,老夫又岂能落于吾儿之后?这江夏郡宗贼实力不及南郡,老夫自己足矣定之。” “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雒阳的?” 刘表道:“汝给为父置书说要来荆州那日,老夫便已交接完北军军务了,老夫本想轻装简行,暗中潜伏到荆州行事,哪曾想汝一封家书,便先于老夫赶了过来,老夫本想在南郡与汝会和,但思来想去,不妨将计就计,就暂时待在雒阳,假意迁延,看汝能成多大气候,再做筹谋。” 顿了顿,刘表道:“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刘琦听了刘表的话,不由对刘表产生了敬佩之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表在军事能力上或许有些偏科瘸腿,但政治素养却绝对一流。 自己在南郡若能成事,他便暗中前往江夏郡,分头行动,父子联手用最短的时间安定荆北两郡。 自己若不能成事,刘表便紧随其后,暗中再来南郡见机行事,也不至于全家覆没。 想到这,刘琦向着刘表作揖道:“父亲果然思虑周密,孩儿佩服。” 刘表快慰大笑。 笑罢,刘表道:“吾儿,为父为汝引荐一人。” 便见他对身后一名身着甲胄,半晌未语的壮汉道:“承先,这便是吾儿刘琦。” 然后他又指着那位壮汉,对刘奇道:“吾儿,这位乃是江夏安6黄氏宗长黄祖,字承先,乃是名臣黄香之后,正是‘天下无双,江夏黄香’,承先昔年便与为父相识,其家族亦是江夏第一族,此番为父能够顺利收服江夏,皆赖承先之功也。”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刘表能够这么快鼎定江夏,背后一定是有当地望族支持。 “刘琦见过承先公,承蒙承先公相助,我刘氏方可收服江夏,琦感激之至。” 黄祖一脸横肉,看着是那种颇为傲气的人,想来脾气不小。 但面对刘琦,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见过公子!呵呵,这来时的一路上,多听使君说起了公子之事,听的黄某这心都长了草似的,就想跟公子见见面!嘿嘿,公子单人独马,平了南郡一十八县,还夺下了襄阳城,灭了张虎陈生,真乃当世英杰也!公子今年多大了?” 刘琦笑了笑,道:“黄公过誉了,刘琦愧不敢当,琦过完年便十八了。” “还未至十八?”黄祖惊诧的看向刘表,却见刘表点了点头。 “真是少年豪杰,唉,使君,吾辈皆老迈矣。” 刘琦一伸手,对刘表和黄祖道:“父亲,承先公,咱们进城吧。” 刘表抬起头,望着襄阳城高三丈的城墙,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他身后的黄祖则是道:“使君可与公子进城,某在外指挥三军安营,军中尚有许多江夏郡宗族中人,还需我代府君相陪,今日便先不进城了。” 刘琦心中明白黄祖的顾虑。 黄祖是江夏望族的代表人物,此番领着江夏各宗族的一万私军来,确实不好轻易入城。 毕竟襄阳不是他们江夏宗族的地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城里还有蔡氏和蒯氏在,黄祖若冒然进城,怕是会令蔡,蒯产生戒备与疑心,多少有些不妥。 他陈兵于城外,作为刘表后盾,反而有威慑之力,能够让蔡瑁和蒯良对刘表更加忌惮。 或许,这就是刘表要领兵来的原因。 刘表听了黄祖之言,并没有惊讶,他道:“既如此,那承先便在城外安营,等吾号令。” “诺!” 安排完黄祖后,刘表便在刘琦的带领下进了城。 刚刚过了瓮城,入了内城,便见蔡瑁和蒯氏等宗族领,以及襄阳县中大小官吏齐齐赶来。 “见过刘使君!” 事隔了这么久,这位神龙见不见尾的刺史,终于露了面,这对于一直在对他进行猜测的襄阳诸人来说,也算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 “有劳诸公守护襄阳,表不胜感激!从今往后,吾将与诸公共驻此城,匡君辅国,共保汉室!还请诸公鼎力相助。” 众人见刘表这般客气随和,心中的忐忑也逐渐消去。 大家同时应道:“使君勿忧,吾等必尽心竭力,辅佐使君治理南郡!” 刘表这个人对手下的要求不高。 他不管众人心里到底是服气还是不服气,只要众人能在表面上应和他,不挑事不找茬,刘表便心满意足了。 “诸公不必拘礼,表初至襄阳,对军政尚不熟悉,有劳诸位带吾在城中巡视一番,也算是体察民情,观襄阳风貌,如何?” 众人自然是无不应诺。 却见刘表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问道:“哪位是蔡德珪?诸公之中,谁人又是蒯子柔先生?” 蒯良和蔡瑁同时站了出来,一同道:“见过府君!” 两人向刘表自作介绍之后,便见刘表一手抓住蔡瑁之手,一手执蒯良之手,笑道:“久仰二位贤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实乃幸事!表得两位相互,治理荆州七郡,犹治宅邸之后园也!” 蒯,蔡两人得刘表这般热情相待,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蔡瑁一脸喜色道:“府君初至襄阳,一路舟车劳顿,今夜不妨权且休息,瑁明晚在府内摆宴,请府君前往,以为相敬之情,不知府君可否赏光?” 刘表哈哈大笑,道:“德珪请宴,表焉能不至?不过吾初至荆州,还未理州事便行饮宴,多有不妥,且待过些日子,咱们再言此事若何?” 蔡瑁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刘表虽然没有答应明晚去其府饮宴,但却应了这事儿,那就说明他早晚会赏这个光! 饮宴其实是小事,只要他答应去蔡府,自己就可以筹谋办一件大事了…… “既如此,那便待府君闲暇之时再说,还望君勿负瑁一番心意。” 刘表笑道:“德珪不负于表,表焉能负于德珪?” …… 刘琦百无聊赖的跟在他们身后,听这些人商业互吹,感觉无趣之极。 突然间,却有一个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刘琦疑惑的看过去——原来是蒯越。 “少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琦听见蒯越再次称呼自己为少君,不再改口为公子,心中很是高兴。 这说明蒯越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自己。 看来上次的谈话并没有白谈,蒯越终于意识到,他和刘琦才是同道中人。 “异度先生有何事?” 蒯越斜眼偷瞄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刘表,蒯良,蔡瑁三人,拉着刘琦走到一边,低声道:“少君可知晓蔡瑁约刘府君去其府饮宴,所为何事?” “攀交情呗。”刘琦说话很直接。 “不尽然……公子可知,这世上有条计策叫做美人之计么?” 第三十二章 夫婿居上头(三更求支持) 蒯越的话,若是换了别人听了,或许只会是当他说个笑话,一笑了之。 什么美人计,也不看看我爹多大岁数的人了…… 新任上官来,本土望族请他赴宴,换谁也不会往这上面琢磨。 但刘琦却不一样,因为他是穿越者。 历史上的刘表来了荆州以后娶了比他年纪小的多的蔡氏女当后妻,从此枕边多了一个吹风进谗之人,而蔡瑁也因为这个女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外戚,逐步蚕食属于刘氏的荆州权柄。 其实身为一州之主,和强臣联姻本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没什么不妥,这是一种政治手段,亦是一种政治需求。 但也要看看联姻的女人和她背后站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在刘琦看来,蔡瑁先就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外戚……他太贪婪,欲望太强,又过于自私自利,刘表尚未至荆州他便起了在襄阳夺权的心思,若是让他成了外戚得势,那刘氏的下场…… 只怕便是历史上的那般下场。 刘琦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的警钟被蒯越一句话敲响了。 “少君……少君?” 蒯越见刘琦愣神,忙出言唤他。 刘琦被蒯越喊的回过神,笑道:“适才为先生一语惊诧,有些走神了,先生勿怪。” 蒯越奇道:“少君所思何事?” 刘琦伸手请蒯越到旁边,问道:“我适才是在思索,先生既然敢出此言,必不会空穴来风……先生言蔡瑁欲行美人计,他用谁来行此计……”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蒯越急忙摆手:“某可没说蔡瑁欲行美人计,某只说这世上有条计策叫美人计!” 刘琦不由翻了个白眼。 老奸巨猾,话都谈到这份上了,还至于如此咬文嚼字的避祸? 自欺欺人尔。 “行,此言非异度先生说的,是琦说的,可否?” 蒯越满意的笑着点头。 “敢问异度先生,蔡氏族中,何人可称之为美人?” 蒯越再次向四周看看,低声道:“公子,说句实话,蔡家妇人历来便多艳魅者,且多喜谋利高嫁,蔡瑁之父蔡讽,其妹嫁于当朝张太尉,而前些年为了争荆楚盐务,蔡讽长女则嫁于荆楚名士黄承彦,如今蔡氏当中,蔡讽尚有一次女未嫁,据闻此女颇妖艳……” 刘琦闻言不由笑了。 看来蒯越非常不想让刘表和蔡氏结亲,这话里话外形容蔡家女都不用好词。 一般形容别人家的女子,不都是用‘美丽’‘标致’‘俊俏’‘美艳’之类的么? 他非得用个‘妖艳’? 这得是有多想诋毁人家? 刘琦揉了揉下巴,恍然道:“依异度公所言,蔡将军是有意和我刘氏联姻了,而且还瞄准了我父亲?不过吾父年近五旬,蔡瑁的姐姐,年齿怕是跟严君相差不少吧?” 蒯越摇了摇头,道:“蔡瑁不在乎此事,据说蔡瑁姑母与张太尉相差不少,其长姐与黄承彦,亦是相差十载……而他这个妖艳的二姐,据闻与蔡瑁一般年纪,已是二十有余了。” 刘琦闻言皱了皱,道:“二十多了还不嫁人?有什么隐疾不成?” 这个时代,女子一般十五笄礼,完事之后便即嫁人。 像蔡家女这样拖到二十余岁的,当真罕有。 蒯越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病,不过非医者所能治也。” 刘琦有些好奇地道:“什么病医不好?” “呵呵,一个早就过了双十,模样也美,却不嫁人的望族之女,除了待价而沽之疾,还能有何?” 刘琦一挑眉:“待价而沽?” 蒯良叹息道:“某曾听人言,那蔡家女平日里最喜的几句词便是: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洗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刘琦笑呵呵地道:“这女人,其志不小啊。” 蒯越却道:“少君可不要把这女人当了笑话……自古强雌压雄之妇皆似于此,刘府君虽是豪杰,但毕竟已是半百之年,恐抵不住旖旎之惑,届时言听计从不说,万一再诞下幼子,少君与某,纵有鸿鹄之志,亦难得酬。” 顿了一顿,蒯越继续道:“少君岂不闻孝武皇帝纳钩弋夫人后独爱孝昭,后起巫蛊之祸?” 蒯越所说的事,自然是指汉武帝刘彻娶了赵婕妤后,晚年得子,逐渐疏远太子刘据与皇后卫子夫,最终为苏文、江充所乘,生巫蛊之祸,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皆亡。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 蒯越能这般对自己说,却是当真与自己交心了,或许他还藏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但已无大碍。 “多谢异度先生指点,只是在这件事上,吾乃小辈,若是父亲当真看上了那蔡家女,只怕我也不方便多说吧?” 蒯越摇了摇头,道:“此事还就得在少君身上!” “先生何意?” 蒯越向着四下看了看,道:“其实,以刘府君之能,现下若要娶蔡氏,想来也不会是贪图那蔡氏美色,毕竟刘府君已是这般年纪,纳不纳美人对府君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要与蔡氏结上这份亲!”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细细的琢磨了一会,突然道:“异度先生是想让我……去纳那蔡家女?” 蒯越心道刘琦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正是如此!左右都是结亲,既然是父子,又何分彼此?那蔡家女让刘府君纳了,亦或是让公子纳了,不都一样?” 刘琦恍然的点点头,问道:“那女子到底多大年纪,说的确定一点。” 蒯越认真的想了想,道:“蔡家女应与德珪差不多年纪,想来得是二十有四了吧?”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道:“可我才十七,那恨嫁女整整大吾七岁……如此岂非便宜了她?” 蒯越闻言长叹口气。 “少君……真会玩笑。” 刘琦仰头看天,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道:“先生的话,刘琦记住了,不过若要行先生之法,却还有一件关键事。” “何事?” “自然是蔡瑁。”刘琦皱眉道:“因为襄阳城防之事,我与蔡瑁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那蔡瑁现在恨都恨死我了,让我当他姐夫,他肯么?” 蒯越却道:“此事易尔,蔡瑁虽然目下与少主不睦,但只要有一个人出面,必然可以劝服蔡瑁!” “何人?” “荆楚名士,黄承彦,亦是蔡瑁之姐夫,只要公子想办法与黄承彦交好,日后再由黄承彦出头去劝蔡瑁,则蔡瑁必无法推脱。” 第三十三章 如何发展?   刘琦没有想到蒯越会将黄承彦给抬出来。   黄承彦么,不错,是荆楚名士,声名传遍七郡,又是诸葛亮未来的老丈人。   刘琦开始在心中细算这笔账——黄承彦是蔡瑁的大姐夫,自己若是真要搞定了蔡氏二女……那自己跟黄承彦,岂不是就成了连襟了?   通过黄承彦,或许司马徽及庞德公等名士,日后亦算与自己有了关系。   说起来也不错,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荆楚的名士圈了。   “异度公所言之事,琦回去自会筹谋,多谢异度提点,翌日有事,还请异度帮忙在中斡旋才是。”刘琦对蒯越拱手相谢。   蒯越微笑道:“少君大可宽心,若有用到蒯某之处,某自不会推辞……还请少君早做谋划。”   针对蔡家女归属的这件事上,蒯越非常上心,因为以他对蔡家人颇为了解,若是蔡瑁当真和刘表本人结亲,以他的性格,势必会得寸进尺,不断向刘表索取。   时间长了,只怕蒯蔡两家的实力天平就会生严重的倾斜。   届时,蒯氏也会从蔡氏的盟友,变成蔡氏的附庸,这是蒯越极不想看到的事。   同是荆楚望族,谁也别想把谁踩在脚底下!   当然,这当中也有对刘琦本人的期望。   刘琦的行径,不知不觉间也让蒯越的心活络了起来,从何进那里离开之后的失意之感逐渐消失,他扬名争雄之心再次生根芽,开始期望和刘琦一起迈出荆州,一起去开拓这纷乱的天下。   可刘表若娶了蔡氏女,今后有这么一个人在刘表面前吹枕边风,怕是难以展足了……那蒯越的刚刚燃起的豪情,就会成为梦幻泡影。   维护家族的利益和对梦想的追求——都促使蒯越不想让蔡瑁的计划得逞。   ……   刘表入城之后,检阅了城中将士,查阅了南郡军户、户籍、田地的表册,其后又大致与麾下众人商讨了一下荆州今后的展方向。   廷议期间,蔡瑁和蒯良向刘表举荐了一些人才,二人加起来共举荐了六十余人,皆是蔡、蒯两氏族中之人,或是与两族交好之人。   刘表既没有驳,也没有允,只言容其斟酌。   一众人等商讨到日落,方才散去,刘表谢绝了蔡、蒯两家人的晚宴邀请,决定留在官署自行小食。   来襄阳城的第一顿晚饭,刘表想和儿子一起吃。   ……   父子两人的饭菜很精致,一漆盘青菜,一鼎烤鹿肉,一樽菖蒲酒,外加两碗稻米饭。   五谷有贵贱——在这个时代,贵稻贱麦,普通百姓是以连同壳、皮、麦麸一同蒸煮的麦饭作为主食,亦被称之为贱食,而像刘氏父子今日吃的稻米饭,或是用稻米磨粉做成的“饵”,寻常人和平时期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更休说现在是战乱时期了。   刘琦和刘表没有分食,两人坐在一张长案两面,一同进食。   刘表年纪大了,饭量不多,吃不了一会便放下了筷子,慈祥的看着刘琦吃。   刘琦现刘表不动了,抬头看向他:“父亲怎么不吃了?”   “为父饱了。”刘表笑呵呵地道:“年纪大了,吃不下太多,汝多食些,莫要浪费。”   刘琦点了点头,没有客气也没有拒绝,虽然是半道父子,但他能感觉出刘表对他的感情是自肺腑、真情实意。   也只有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刘琦才可以放下自己的成熟与做作,做个真正的少年人。   在刘琦进食剩下的时间里,刘表一直没有说话,他不想打扰他。   只待刘琦吃完了最后一口,刘表方才缓缓开口道:“吾儿,你可还记得,咱父子多久没一起共食了?”   刘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应该有两年了吧?”   “两年零三个月。”刘表叹了口气道:“这么久了,为父一直在雒阳谋事,少有顾及你们兄弟三人,仔细想想,为父着实是对不起你们兄弟。”   说到这,刘表的眼眶中又有些雾蒙蒙的。   他抬手擦了擦眼眶,感慨道:“这下好了,从今往后,这荆州之地便是咱山阳刘氏的家,待局势稳定之后,为父再把琮儿和修儿接来,从今往后,咱们便一家团聚了。”   刘表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刘琦很理解刘表的感受,不论他再怎么样有能力,在这个平均年龄很低的年代,刘表已经算是一个垂垂老者了,不知道哪一天就撒手人寰,对于这样的老人来说,七内心自然是希望能够全家团聚的。   “父亲勿急,这一天已不远了,如今南郡和江夏郡皆平,荆州大局已定,再稍作安抚,便可举家迁移了。”   刘表欣慰的点点头,但突然间似想到了什么。   他眉头一皱:“琦儿,今日老夫与蔡瑁等人巡视城防,蔡瑁言语里似对汝多有不满,却是为何?你与他不是一同平定荆楚宗族么?如何反倒彼此不睦。”   面对刘表,刘琦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便从头到尾,将自己来荆州之后,所有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刘表叙述了一番。   这当中的事,无需刘琦加以评论,以刘表的政治素养,自然能通晓个中是非。   刘表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表情逐渐凝重,与刘琦初见时的喜悦已是消影无踪了。   少时,待刘琦说完之后,刘表方道:“不想荆州望族,竟这般强势……不过琦儿,汝如此算计蔡瑁,多少也有些不当之处,这襄阳的城防就算是握在汝手,然若失去了宗族之心,这荆州怕也是坐不长久。”   刘琦抖了一下长袖,呈环抱似的双手在胸前合十,行礼道:“父亲教训的极是,孩儿今后自当谨记。”   刘琦说这话,是因为刘表是他爹,以孝治天下的汉朝,长父相训,需当应诺。   但随后,他就要提出不同的意见了。   “父亲,若是我们一味纵容望族,这荆州我们就能坐安稳了吗?城防,兵权,要害职务若皆在望族之手,你我父子行事处处掣肘,这荆州之主坐着又有何意思?莫不如回山阳老家来的自在。”   刘表长叹口气,道:“为父也不想,只因你我父子初至此地,实力不足,若不与望族妥协,恐寸步难行。”   刘琦拱手道:“父亲也大可不必忧虑,孩儿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可成熟否,还请父亲指正。”   刘表一听刘琦有意见,忙道:“吾儿有何见识?”   刘琦道:“父亲是荆州刺史,是七郡之主,安抚望族,收拢其心,权衡利弊,是父亲之责,父亲虽然权大,但做事却需权衡,不能率性而为,但孩儿非荆州之主,孩儿做事,无需顾忌望族——便如这次得罪了蔡瑁,他纵然气愤,又能拿孩儿如何?他还能劝父亲杀了我吗?且孩儿之所行,皆是自己的主意,又非父亲授意,他同样也说不出父亲什么来!”   刘表多少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吾儿之意,为父懂了……汝是想为父主内,汝主外乎?”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刘琦不能承认,当着刘表的面,他得谦逊一些。   “非也,孩儿之意,是由孩儿襄助父亲,做父亲不好做或是不方便做的事——父亲眼下可安心治理荆州,收拢荆楚人心,善用士子为己用,孩儿愿为父亲之利刃,拓展我刘氏实力,做父亲之援!父亲不方便做的事,孩儿皆可为之,就算是这当中偶尔犯错,父亲也大可惩戒,不必姑息孩儿,谅那些宗族也说不出父亲什么……反正父亲也不能杀了我吧?”   刘表哈哈大笑,道:“不失为一良策,只是……汝想如何展我刘氏之势力?”   刘琦实话实说:“此番平定宗贼与张陈二贼,孩儿共为父亲拢得兵卒五千,并黄忠与黄叙父子两名勇将,这些都是咱刘氏自己的兵将,蔡瑁他们插不得手,孩儿想率领这支兵马,去平荆南四郡,打下桂阳郡张羡,扩充我刘氏兵马、涨父亲之威望,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刘表琢磨了一下,道:“虽是良策……可平定荆南之事,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只怕蔡瑁等人也会与你相争,届时为父也不好权衡。”   刘琦点了点头,刘表确实想的周到,自己要去平荆南,蔡瑁只怕不愿意,怕凭空增长刘氏的实力。   且蔡瑁身为南郡都尉,若是他极力要自己去平荆南,刘表也不方便过于拒绝。   “确实是有这个弊端。”刘琦点头承认道。   刘表却忽然道:“吾儿,为父倒是有别的路子,可大涨我刘氏声威实力,只是此事也有诸多弊端,为父自己难以定夺。”   刘琦没想到刘表还能有好办法,随问道:“父亲不妨与孩儿说说?”   刘表站起身,转身往内室而去。   少时,却见刘表拿了两卷帛书回来,向着刘琦面前的长案上一放,沉声道:“吾儿,猜猜这两封秘信,乃是何人写给为父的?”   刘琦挑了挑眉:“何人?”   “一封是袁绍,一封是董卓。” 第三十四章 宗亲护君 袁绍和董卓都给刘表写信了,这件事并不奇怪。 以袁氏兄弟为代表的原何进旧派势力与董卓所率领的西凉武人集团,目前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摩擦,双方以雒阳为争夺中心,在河内,阳人,酸枣等各处生了大规模的武械争斗,双方的较量如火如荼,无论是政治或是军事较量都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在这种关键时刻,双方一边较量,还一边不断地寻找着盟友。 刚刚到荆楚赴任的刺史刘表,自然也是两方势力互相争取的重要目标…… 刘琦拿起了长案上的两份帛书,分别拆开看。 其实这两封书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无外乎是想拉拢刘表,袁绍请刘表加入关东牧守盟军反董,而董卓则是命刘表匡君除贼,协助自己诛除袁术和孙坚等叛逆。 刘琦看完后,将两封信叠整齐,放在桌案上。 “袁绍和董卓皆欲拉拢父亲,父亲心中却是何意?”刘琦问刘表道。 “为父本不想答应董、袁中的任何一方,只想安坐荆楚,徐图后计,但适才听汝所言,为父心中也明白,若是只安于坐守荆州,不图谋展我等自身势力,只怕日后行事会越掣肘于人,于是为父便想到了袁绍和董卓招揽之事。” 刘琦心中感慨。 刘表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墨守成规到极致,可一旦开窍了,反倒是比一般人更加图谋进取。 自己不过是想借讨伐张羡的机会,拿下荆南,借以扩充兵力和名声…… 可刘表居然想往董卓和袁绍之间去掺和,借以扩充实力威望…… 不过实话实说,荆南贫瘠,人才匮乏,即使刘琦去征讨了一大圈,刘氏的兵力和威望也未必见得会增长多少,还容易被荆州望族将这些利益均分。 但若是对外,情况就不一样了。 北方战事凶险,但胜在局势混乱,可浑水摸鱼,且北地人口稠密,人才鼎盛,乱中谋利,或可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问题是……刘表难道不知道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的道理? “这两方势力都不好惹呀。”刘琦长叹口气。 刘表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都不是咱们目下能惹得起的。” 刘琦来回看着两份书帛:“袁绍和董卓……咱们公然支持任意一方,都很容易给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刘琦这话说的没错,袁绍一方包括了袁绍,袁术,公孙瓒,曹操,孙坚,王匡,张杨等诸多郡守级人物。 光是临近荆州的就有袁术和这孙坚两个。 袁术眼下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来拿下南郡,己方眼下还是不要将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至于董卓一方…… 且不说董卓算是刘表的恩人,若非董卓任刘表为荆州刺史,哪有刘表今日外放的局面。 当然,董卓让刘表担任荆州刺史,也并非他纯粹的欣赏刘表,只因在让刘表担任荆州刺史之前,董卓为了拉拢士大夫集团,任免了一批名士担任地方刺史以及郡守,例如袁绍、韩馥、刘岱、孔伷、张邈……结果这些人到任还不到一年,就联合起来反他,让董卓白白当了一回舔狗。 在这种情况下,董卓既不能再轻易将士大夫集团中人外放,也不能轻易让凉州的武人亲信去地方上任,因此他只能选择宗亲。 刘表既是宗亲,身上又有弃官跑路的污点,相对来说应该好控制,最终董卓选择了他。 时代局势的复杂性,成就了刘表,也让董卓成了刘表的恩人。 所以就这个方面来讲,刘表也不能得罪他。 “父亲,无论是哪一方,我们都不能得罪,也就是说,我们荆州不能支持董卓或是袁绍的任何一方,但若是不选择一方支持,又如何能在这乱局中为我荆州刘氏谋利呢?” 刘表见刘琦很是为难,叹息道:“为父也不过是随意说说,这当中危险之甚,为父自然知晓,为父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在这场乱局之中,咱荆州刘氏是否能拿到一些好处,但就目前来看,却是太难了……罢了!以为父立场,董袁之争确实不宜掺和进去,一个弄不好,汉室宗亲的威望只怕都会一朝扫地,汝看那幽州牧刘虞和益州牧刘焉,便都是持观望态度……” “汉室宗亲?” 刘琦喃喃的重复着,脑海中的明灯,似乎被点亮了一些。 “父亲,孩儿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咱们既不用支持袁氏一方,也不需支持董卓,咱们荆州若做第三方势力为其两方居中调停,或可扬我山阳刘氏之威望,并大大的从两方手中获利。” 刘表不解地看着刘琦,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斥着迷茫之色。 “第三方势力?” 刘琦为刘表细细解释道:“我适才看袁绍写给父亲的书信,其言颇有僭越,隐隐之中,似在指当今天子身份多有疑窦,或不为先帝亲子,可见袁绍对天子并无忠义,而董卓举荐父亲为荆州刺史,虽是我刘家恩人,但却也是倒行逆施,不守臣节,如今这两方相争,雒阳兵峰至盛,随时都有累卵之危,陛下置身于水火之中,此等危难之际……非汉室宗亲而不能护君王周全!” 刘表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政治好手,他听到这里,已经略品出了个中三味。 “吾儿之意,是汉室宗亲之身份,以护君之命出兵……却既不助董,亦不助袁?”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们的目地不是讨伐谁,而是兵出南阳郡,北望崤函,将兵马压境,以汉室宗亲之名,坐镇司隶之边,打出‘宗亲护君’的大义之号……我们要给天下人一个警示,荆州军出兵的宗旨在于护君,天子若无事,我们的兵马不动,天子若有危机,我军当拼死守护。” 刘表捋着胡子,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明白了,你打出的旗号虽是出兵护君,但实际上他们两方人马无论谁获胜,都必不会伤及天子,只要天子无事,我军就只是象征性的按兵不动……而吾荆州军有‘宗亲护君’之名,可谓占了大义,董袁两方都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或许还会争相示好,且不论他们两方谁胜,我军忠君之名皆可响传天下。” 刘琦赞同道:“不错,皆时我军忠君护主之名响彻各州,不怕天下英才不入父亲瓮中。” 刘表摇了摇头,道:“唉,可惜你漏算了一点。” 刘琦疑惑道:“哪一点?” “我荆州军就算占了大义又怎样?我军兵少,且势单力孤,难成气候,威慑不足,董袁又岂会将我等放在眼中?” 刘琦闻言笑了。 “父亲,孩儿适才说的,不是荆州军护君,而是‘宗亲护君’,这天下的宗亲,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刘表愣了愣,突然惊道:“汝莫不是想……”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以汉室宗亲之名护君,那我们必然就得找宗亲为盟!方可办成此事,当今天下,外任牧守的刘氏宗亲,除父亲是荆州刺史之外,尚有幽州牧刘虞与益州牧刘焉,宗亲同盟,共辅国君,足够有威慑力了吧?届时,董卓和袁绍,哪个敢不把这护君联盟当回事?” 刘表闻言点了点头。 若是就任于外藩牧守的刘氏宗族在名义上结为同盟,其势之大必为天下侧目。 但刘焉和刘虞这两个人…… “唉,吾儿,咱们虽与这两人同宗,但并无交集,刘虞乃忠君之士,若闻我等护君,想来应是会应允,但他远在幽州,临近关东牧守,若要起事,只怕颇有掣肘……至于那刘焉……乃是自利之辈,怕是更不会轻易答应。” 第三十五章 父亲,我要剩女   刘表对于刘焉非常的不甚信任。   刘表与刘焉基本没什么交集,但他毕竟曾任上计吏,也当过北军中侯,对于刘焉,刘表多少也通过朝堂中人有过一些了解的。   “刘焉此人,有异心,恐不会答应结盟。”刘表淡淡的下了定论。   刘琦其实也知道,刘焉这个人与刘表刘虞大有不同。   刘表是清流雅士,刘虞是忠君志士,他们对于汉室和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感情的。   但刘焉不一样,从外在行为上看,他是一个有叛心的人。   中平五年,这老狐狸直接向灵帝谏言,认为“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   他借口刺史,太守行贿买官,剥削百姓,招致汉室朝廷众叛亲离,谏言朝廷派重臣为牧,代朝廷在地方镇守监管天下。   “废史立牧”这一政策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刺史和郡守的权力没有被朝廷收回来多少,反倒是直接制造了一股更强大的割据力量。   州牧!可以说州牧是汉末各路军阀起家的一道门槛,袁绍、曹操、袁术等人的崛起,都是由州牧起家的。   而刘焉也光荣的成为了汉室朝廷的第一批州牧之一。   他一开始被任为交州牧,却闻侍中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于是上了奏疏,请求朝廷改任其益州牧。   他到了益州之后,并没有像是他许诺给灵帝那样,替朝廷镇守一方,收缴权力。   相反的,他到了益州之后,一边平叛,一边借口贼势阻路,关隘不通,断绝了与朝廷的往来,后又在益州暗造乘舆车具,意图不轨,有称帝之志。   若不是他死的早,在牧守中第一个称帝的人,只怕不会是袁术,而是他刘焉。   这样的自私自利且有异志的人,如何会与刘表等人联合‘护君’?   他巴不得天子赶紧死!   刘表捋着白黑参半的胡子,叹道:“刘君郎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恐非吾等同道中人。”   刘琦想了一会,道:“刘焉虽然有异志,但也不代表他不会与我等同盟,就看我们怎么劝他了。”   刘表问道:“当如何说?”   刘琦认真地道:“刘焉在益州,封境自守,安抚叛逃,宽容施政,虽是远离中枢,但却还有一个软肋恰在朝廷手中。”   “是何软肋?”   “刘焉虽就任州牧,自守一方,然其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以及其孙辈,皆随朝听用,刘焉一把年纪了,独居蜀中,就是将来真的能够行那篡逆之事,那帝位又能给谁?他绝不会甘心的。”   刘表点了点头:“吾儿此言有理,继续说。”   “父亲可遣能言善辩之士前往益州,游说刘焉,言此刻‘护君’之举,乃天赐良机,吾等汉室宗亲兵临司隶,占以大义,董卓和袁绍相争,必对我等行以拉拢,谈以条件,刘焉正可乘此机会,要求董卓放其子返蜀,董卓已经失了天下清流名士之心,眼下只能极力拉拢宗亲,面对压力他必会答应。”   刘表站起身,开始在厅中踱着步子,细作思谋。   虽然刘琦说的很好,但这件事毕竟牵扯太大,不容刘表不仔细思量。   他要寻找这件事当中的弊端和危险性,尽量思虑周全。   刘琦知道刘表的心思,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呢,看来在厅中来回打转的刘表。   少时,却见刘表停住了步伐,下定决心。   “确实不失为一上策,若是联合宗亲不成,那我荆州军便也不北上去搅那趟浑水便是了……”   刘琦闻言笑了:“不错,总归是要试一试,联盟不成大不了就不做,对我方有百利而无一害。”   “来日为父便派心腹之人北上去幽州游说于刘虞,与之结盟,他独身在幽州,周边皆为士族牧守,让其出兵却也是难为他,只需让他响应联盟,以其大司马之名,却也足显震慑。”   刘琦点了点头:“那刘焉呢?”   “刘焉……”刘表沉吟片刻,方才慢慢道:“去蜀中联合刘焉的人,吾还要仔细斟酌。”   刘琦知道事关重大,说服刘焉的人,确实至关重要。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父亲,还请父亲斟酌。”   刘表道:“何事?”   “今日孩儿见蔡瑁和蒯越向父亲举荐各自族中之人,并请父亲委任以要职,父亲虽暂时摁下,但早晚还需处置。”   刘表叹气道:“为父初至荆州,日后治理襄阳,皆仰仗其二族,他们举荐族人,怕是不好不用。”   “可要职皆被两族之人占据,日后待咱们羽翼丰满,若想撤换心腹之人,该当如何?”   刘表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为父难道还能拒绝他们不成?”   “父亲不用拒绝,不过却可换个方式。”刘琦给刘表出了主意。   “哦?”刘表颇为玩味地看着他:“当如何做?”   刘琦认真道:“父亲不需蔡、蒯主动推荐,可主动委任两族之人以要职,听闻两家势大人多,父亲可派人打听下,选两族中的老成持重者,委以重用。”   “老成持重?何意?”刘表甚是不解。   “就是两族中,年纪许大的那些德高望重之人,依孩儿看,皆可用之。”   刘表有点没太明白刘琦的意思。   越是老成持重之人,那鬼主意不就是越多么?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既然左右都要重用两族中人,那索性多用些老的!   最好是五六十岁的,身体不行的那种!   待过几年刘氏羽翼成时,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多病,位置自然空了出来,届时刘氏便顺理成章的可以安插自己的人,也算是避免与宗族之间明面摩擦。   而且老人多稳重,善求自保,不似年轻气盛者那般进取心强,难以驾驭。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吾儿想的周到,这法子为父记下了,回头任用两族之人,为父便多用些老而不死的……”   说到这,刘表的脸色顿时一垮。   因为他突然想到,依自己这年纪,怕也算是老而不死的那种的人了。   “唉,妄负少年之时啊。”刘表的幽怨地叹息道。   看着刘表一副没落的神情,刘琦心中不由同情。   天下之大,豪杰之多,可任凭何等英雄,又有谁能够逃脱时间的洗礼呢?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   刘表的头有点胀。   “吾儿,你这么会有这般多的事?”   “没办法,眼下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孩儿的事儿多也在常理之中。”   刘表无可奈何地道:“唉,还有何事?说吧。”   “父亲,孩儿看上了一个女子。”   刘琦想起蒯越今日跟自己说的话,决定先给刘表打一针预防针。   “看上了个女子?”   刘表闻言一愣,突然笑了:“也是啊,汝早已冠礼成人,如今又是青春年少之时,却也该纳个妇人行那男女之事,为咱刘氏延续香火了……却是看上哪家女子了?”   刘琦干巴巴地道:“蔡讽之女,蔡瑁之姐。”   “蔡瑁之姐?”   刘表的眼睛顿时瞪的浑圆:“那蔡瑁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多了吧?他姐得多大?”   刘琦回道:“据闻应是二十四、五了。”   刘表闻言不由呆在了当场。   这孩子是缺少母爱吗?   “二十四五,嗯……比你整整大了六岁。”   “是七岁。”刘琦更正刘表道。   刘表不解地看着他:“吾儿,那蔡家之女这般大的年纪……是没嫁过人,还是寡居?”   “据闻是待嫁。”   刘表诧异道:“这般大的年纪还不嫁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刘琦心道我又没尝过她,有没有毛病我哪知道。   “反正孩儿想纳此大龄之女,还请父亲帮忙筹谋,多与成全,蔡氏如今是荆楚第一望族,咱们与之结亲,正好也可稳固势力根基,何乐而不为?”   刘表认真的想了想,道:“倒也是,眼下这时节,与蔡家结亲,还是要的。”   刘琦心中的计划,是今日先跟刘表当面说了,让刘表做到心中有数。   以刘表清流的名声,知道了自己有这个心思,那日后不论刘琦能不能纳了这大龄剩女,刘表都不会在与蔡氏女有任何瓜葛。   毕竟他以清流自居,如今年近半百,若是传出他与儿子共争一个女人,这半辈子的颜面只怕就全丢光了。   只怕刘表届时跳汉江自杀的心情都有。   在刘表心中,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都比不上维护他自己的清流名声重要。   蔡瑁纵然是再枉费心机,但在刘琦今日这一番话的面前,他日后所有妄想的都已经注定是灰飞烟灭了。 第三十六章 坑舅的外甥   在与刘琦详谈之后,刘表次日便开始着手安排南郡的军政事宜。   针对蒯、蔡两族宗长之职,引蔡瑁为南郡都尉,引蒯良为别驾,引蒯越为襄阳令。   由于南郡都尉和襄阳令的职务在手,蔡、蒯两家目下所统领的私军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郡兵,并由两家分别执掌。   而相较三人所得,蔡瑁成为了南郡的最高军事执掌,有权统领调度南郡所属下辖各县的兵将。   但这当中却有个变数存在。   那就是被刘表任命为襄阳校尉的刘琦,负责整个襄阳城的城防牧守。   明眼人自然能够看的出来,蔡瑁虽然有权调遣整个南郡的军务,但襄阳治所内的兵马,依旧由刘氏统领,直接归刘琦管治,而且由于襄阳是刘表的治所,其军务也是独立于南郡之外。   这是刘表给自己留的后手,也是他对给予荆楚诸望族的信号——我刘氏亦在荆州掌军。   按道理来讲,这个掌管襄阳军务的校尉,理应亲近于刘表,但在名义上又归蔡瑁管辖,夹在中间很是难做,两面的人都能欺负他。   而且一个不好,就很容易被上官蔡瑁直接拉拢了过去。   厉害上,刘表将这个位置交给他的一个外甥,这个人即与刘表有亲,又颇有军事能力,刘表本来很是放心,但最终因诸多原因,这个还是被蔡瑁拉拢了过去,成为了他的支党,使得刘表在南郡的军事话语权大幅下将,使得原本平衡的天秤生了重大倾斜,致使刘氏在南郡非常被动。   这个坑了刘表的外甥,叫做张允。   但现在坐这个位置的人,是刘琦了。   现在的刘琦,在荆州宗族与士人心中,其影响力在某些方面,比刚刚来襄阳的刘表还要强。   设宴除掉了南郡五十五家贼,诛杀江夏贼张虎和陈生,在襄阳城下予子民以承诺……   这位长公子,目下在襄阳人心中声望,震慑,名气可谓皆有。   蔡瑁或想拉拢,或是想制服他,怕是都不可能的。   几日后,刘表采纳了刘琦的建议,开始主动重用蔡,蒯两氏族人,不过他重用的皆是两族中高望重的长者,年轻的则以‘年少恐不堪磨砺’为由而暂时搁置。   刘表这般用人,蔡、蒯两家倒也是说不出什么,毕竟是用了两族之人,不论是老还是年轻,都是他们自己族人。   且年长者一般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士,若是蔡瑁和蒯良硬把他们弄下去,只怕会惹恼这些本族长者,对他们这两位族长也是得不偿失。   当然,在蔡、蒯举荐人中,也有一些确实是真正的人才,包括南阳人韩嵩、零陵人刘先、南阳人邓羲等。   另外,除了休养生息,重视农耕等既定政策外,刘表还提出了一项提案,且不容易任何人有所质疑。   那就是在南郡和江夏郡下属各县,大兴官学。   即使是荆楚很多清流名士,也不清楚刘表为了一到荆州,就要急不可耐的置办官学,纵然是兴官学,是不是也要适当的延缓一下,但局势稳定后再说呢?   唯独刘琦知道这是刘表的梦想,他等不了的。   一个从年轻时期,就敢于参加太学生清议,品评朝中人物,参与上层政争,与清流名士彼此标榜,争作八俊,八顾,八及等等……在这样人的骨子里,必然有着对学术的执着追求和身为愤青的强硬骨气。   刘表的理想在刘琦看来是崇高的,他想将荆州构筑成一个儒学理派的理想之乡,即使北方再乱,荆州一方水土也足矣让天下间所有的清流名士、文人墨客容身,安心做学。   逐鹿天下,纵横南北,匡扶汉室,这些想法刘表或许也有,但却不执着……最让他执着的只有兴学而已!   不论这个想法适不适合目下这个情况,刘琦觉得自己都有义务支持自己的父亲。   毕竟,到了他这把年纪,能够实现梦想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或者说已经没有了。   荆州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圆梦之地。   就让父亲安心在荆州实现自己的梦想吧,其他的事情,我去做!   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刘表就将荆州未来的大致方略和各级执掌要员都定下了,可谓雷厉风行。   下一步,就是拉一支属于自己的亲信队伍。   刘表开始跟刘琦商量,他想召故乡山阳郡的人才来荆州。   毕竟只依靠荆州士人大多属本土望族,刘家父子需要依赖他们没错,但如果想要掌握完全的主动,那就要适当的逐步引入外来力量。   这外来力量又该从哪来呢?   汉朝并不是一个通讯达的时代,不可能天南海北的到处认识朋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最值得信任的,还是同族中人或是本土老乡。   无论古今,老乡这个词都会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   “吾儿,为父给山阳郡那边置书,聚族中英才至襄阳,共保荆州,至于族外可用之人,为父虽揣摩出了几个,但觉的尚不足够。”   刘琦问道:“不知父亲都召谁来荆州了?”   刘表慢悠悠地道:“族外中人,为父目下想到的有十人,但其中可堪大用者只有两人,一是咱同郡伊氏的俊才伊籍,此人有辩才,雍容有风仪,以礼见世,为父想让此人来襄阳,并卓其入蜀去见刘焉,促成结盟之事。”   刘琦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   那位以雍容才辩而著称的伊籍,原来也是自己的同乡,看来他和父亲还是有些交情的,而且刘表对他似是颇为赞许。   不过想想也是,历史上的伊籍曾与诸葛亮,法正,刘巴,李严共同制定《蜀科》,能够参与制定一国律典的人物,必然得是通晓当下时势要务,熟悉民生,通晓政法,且善驭民的实干派。   且据说此人善辩,让他入蜀去说刘焉,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看来刘表真是用心了。   “另一个位是谁?”刘琦随问道。   刘表露出了笑容:“另一人,你亦熟悉,便是汝之表兄张允。”   刘琦的脸瞬时间沉了下去。   张允是刘表的外甥,亦是刘琦的表兄。   这家伙倒是颇有军事才干,就是做人太差劲。   据刘琦分析,历史上的刘表本期望张允能够替自己掌管宗亲之军,用以增加筹码,但张允这墙头草居然拿着他舅舅的赏赐,站队到蔡瑁那一边去了。   这直接导致刘表平衡荆州军事势力的计划流产,蜗居在南郡而无法展足,甚至不得不起用张绣和刘备这样的二级代理用来制衡荆州本土士族。   天底下哪有这么坑的外甥!   不过,历史上虽没有记载蔡瑁和张允最终的结局,但刘琦认为他们并没有得到善终,毕竟针对蔡瑁和张允二人,曹丕曾作出了:“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的评语。   并将他二人与吴匡,张璋,审配,郭图等人并列,针对另外四个人的可悲下场和曹丕对他们的态度,蔡瑁和张允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去。   眼下刘表要将张允召来,刘琦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刘琦并不可以直接说张允是佞邪之人,毕竟现在的张允还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堪之事,在没有实质证据下侮辱自己的表兄弟,也容易让刘表对自己产生误会,觉得刘琦没有胸襟气度。   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由自己直接来掌控这个表兄的命运。   “父亲找表兄来荆州甚好,若是宗亲联盟事成,孩儿便替父亲率兵北进,届时身边还真就需要些得力之人……表兄颇有将才,不妨就让他留在孩儿身边,我等兄弟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刘表听了刘琦的话,还以为他是想求张允为臂助,非常高兴。   其实刘琦是想把张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此事易尔,待贤甥至襄阳后,便卓他归于汝之麾下,助汝一臂之力。”   “多谢父亲。”   刘表说完自己想要招揽的人后,又道:“吾儿,为父遍查宗室子弟,又琢磨了山阳郡旧识,也就琢磨出了十名可用之士,然实在太少,不知汝可认识什么能人可以举荐于为父?”   刘琦闻言笑了。   他在巨野县当任职这几年,其实还真就不少认识人。 第三十八章 引四方之士   刘琦的话很直接,但正是说破无毒,父子之间没必要打那么多的弯弯绕。   刘琦说的话对么?   刘表扪心自问,儿子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活了快五十年了,宦海沉浮多年什么没见过,单论见识,这天底下比他强的人并不多。   见识多的人,也自然容易明对错。   可要在心里接受这件事就有些困难了,毕竟刘表一辈子都是一种清流思想,现在让他改变,无疑于将其人格重塑。   这事别说是一个穿越者刘琦,就是穿越来一整个心理医疗团队,也难做到。   所以刘琦不指望能够改变他本来的思想,只需要让他适当妥协就足够了。   但硬性逼迫他妥协,给他讲道理是没用的,需要让他自己去体悟,自己需要给他一个引导。   “父亲,今年贵庚几何?”刘琦突然问道。   刘表闻言一愣,不知道刘琦为何突然问他这个。   他颇不高兴道:“唉,孺子!着实不长进,怎连为父的庚时都忘记了,为父今年四旬有八……”   说到这的时候,刘表沉默了。   他似乎是恍然想到了什么。   时不我待啊。   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一生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来了荆州,成了一方监察,在晚年有了一展宏图的良机。   可是这个机会眼下中却存在着巨大的变数……这个变数就是荆楚望族。   若是这一次失败了,半百之年,还有可能再等到一个这样的机会么?   此次若败,老夫此生不复有望。   眼下这时局,还顾什么清流不清流,雅士不雅士,酷吏便酷吏吧!   刘表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若要平衡宗族,限制望族权力,便非要用这酷吏不可?”   “孩儿认为,眼下父亲与我,皆是背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是有能力协助吾父子之人,便当不计前科,全力招揽。”   刘表长叹口气:“既汝要用这酷吏不可……那此事便由汝去行事……让为父亲自招揽一个酷吏,为父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刘琦知道,以刘表爱惜羽毛的秉性,能够答应任用满宠,可算是下了天大决心。   自己应该知足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刘琦当初在山阳也曾拜访过满宠,见过满宠,但当时满宠给刘琦的感觉就是……   太冷淡,太凉薄,太没人情味。   无论刘琦怎么努力,都难攀下交情。   刘表虽然是答应了,但满宠会答应来荆州么?   “还有什么可用之人么?”刘表再次出言,打断了刘琦的思路。   “还有一个,是荆楚本地之人。”   “荆楚本地?”   刘琦道:“孩儿闻章陵校尉文聘乃是一名将才,原为南阳郡守张咨统管,张咨为孙坚杀死,南阳郡其他各县军校不是向袁术屈膝,便是畏惧孙坚兵势撤退而走,唯有文聘独守章陵县,恪守其职,既不谄媚袁术,也不擅离职守,实可谓忠贞之士。”   刘表应的很干脆,道:“好,既是忠贞义士,又是荆楚县校尉,那便草拟调令,卓他从章陵来襄阳城,反正眼下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让那文聘待在章陵县,也无有用武之地,时间长了,若被袁术招降,反为不美……此人若回襄阳,便归于汝之麾下吧。”   “诺。”   听了刘表的话,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当中闪过一丝光芒。   只因适才他听到刘表提起了南阳郡。   南阳郡……大汉朝第一郡,人口最多的郡!   同时又是南郡的北大门,己方早晚要从袁术手中拿回来!   拿回来后,只要将南阳郡独立于荆州现有的领地之外,不让南郡宗族插手其军政,那荆州势力筹码的天平,便会由宗族倾斜到刘氏这边。   届时荆州便可完全由刘氏说了算了。   “父亲,大概就是这几人了。”   刘表挥了挥手,道:“好……为父累了,且先去歇着,汝向为父推荐的这些人,为父皆用……不过那个满宠当用以何职,为父还要好好思量一下,汝且先想办法召他们前来便是了。”   刘琦闻言不由苦笑。   你想的倒还挺美!别人尚还好说,满宠能不能来,真就得看天意了。   ……   次日,刘琦代刘表拟书信,并置办礼品,分别向李典,文聘,满宠三人递召任之书。   而刘表也置书将山阳刘氏的族中俊才召到了荆州。   另有黄祖相助刘表平定江夏郡有功,被引为江夏郡守,替刘表坐镇江夏。   而与黄祖一同协助刘表的江夏苏氏中的苏飞,则被引为江夏都尉。   之所以说是‘引’,而不是‘任’,乃是因为大郡郡守皆需雒阳诏封,刘表可以引荐上奏疏请朝廷任他们郡守与郡都尉之职,但朝廷批不批就不好说了。   包括蔡瑁的南郡都尉亦是如此。   归根结底,都不算是名正言顺。   ……   荆州本土,又6续有向朗,王威,韩玄等人被望族推荐于刘表,刘表再对各人言行品性才华各做考量之后,加以善用。   可在所有的新任荆州官吏中,唯有一个人是刘表亲自走访,请其出山相助的。   这个人可以说是荆州此番人事调动中最耀眼的存在,就是南阳人宋忠。   刘琦明白刘表为何这么看重宋忠。   宋忠乃是当世大儒,与郑玄齐名,有《周易》注十卷,《太玄经》九卷,《法言注》十三卷。   北郑玄,南宋忠,一南一北为当世所知。   刘表若要在荆州大兴官学,非得有这样的大儒坐镇不可。   既然要办学校,总得有个知名的校长或是教授来提升学校的知名度吧?   宋忠就是刘表实现梦想的基石,很简单的道理。   而刘琦邀请的几名人才,也终于在一段时间后6续来到了南郡。   先是章陵校尉文聘接受了刺史调令,从章陵县率领一千七百名县兵赶到了襄阳。   早在宜城除宗贼之前,刘琦就在荆州军户宗卷上得知了文聘的存在。   不过刘琦当时因为身份关系而没有用他。   刘琦接见了文聘。   在与文聘的沟通中,刘琦知晓了此前他也曾饱受南郡宗氏排挤,一直也没有进入到荆州的军事中枢。   当得知刘琦斩杀五十五名宗贼领之后,文聘当场便表现出了敬佩之意。   文聘是个心有大志的人,刘琦与他相谈甚深,现盛名之下确无虚士。   文聘心有城府,虽不善言辞,但为人方正,处事沉稳,在性格上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谈到军事方面,刘琦觉得如果以黄忠做下比较,黄忠就是团烈火,文聘就如静水,他虽然比不了黄忠那般能冲锋陷阵,但论起守御之术,刘琦觉得他比黄忠要强。   随后,刘琦带文聘去见了刘表。   但刘表眼下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和宋忠商议兴办官学上,因此对于文聘这样的县级校尉只是草草接见了一下,任命文聘在刘琦麾下做别部司马,便草草了事。   文聘原先是章陵校尉,若调任军司马其实属于降职,但他并不在意。   主要刘琦目下是襄阳校尉,若是平调,文聘岂不是要抢刘琦的位置?   而刘琦若要统领文聘,只能委屈文聘降职而用。   但对文聘来讲,在荆州刺史和公子麾下直接做事,与在下属县城当校尉,完全是两个概念,翌日的展也不可同日而语。   且刘表未降文聘秩俸,这降下的职务,日后随着刘氏在荆州逐渐稳定,早晚都能替他找回来,在这一点上文聘还是颇有信心的。   随后,刘琦引文聘与黄忠、刘磐等人相见,大家一同切磋军事要务与练兵之法。   在讨论的过程中,文聘阐述了一些自己的练兵心得,其法颇有古之名将之风,如士卒无食,他亦不食,士卒不休息了,他不睡觉,练兵克苦,身先士卒,不讲排场等诸如此类的,深得黄忠赞赏。   而后,刘琦麾下的兵马,就全交付由黄忠和文聘这两名军司马操练。   ……   文聘到了襄阳不久,便又有人持路引来了南郡境内,来者便是现居住在乘风的李典。   约一年前,刘琦和李典在山阳巨野相识,二人一个是管理县城治安的总指挥,一个是社会大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彼此间还夹杂着利益纠葛,因此使得二人的友情在这一年时间里变的愈深厚。   不论古今,成年人深厚的友情大都建立在利益的交汇上。   “伯瑜!”   李典见了刘琦,上前一把攥住刘琦的手,关切道:“当日贤弟悄悄辞去县尉之职,离开巨野,如何也不派人告知为兄?当真是不顾一载相知之情!伯瑜莫非信不过我李典?”   刘琦大笑了一会,方道:“兄长与吾之情,琦如何能够忘却?只是琦来荆楚所办之事凶险,若是告知兄长,恐连累了你,如今大局已定,刘琦特置书请兄长一起来荆楚干些大事,不知兄长可愿相助否?” 第三十九章 昔日故友   李典随其从父李乾,能够在乘风招募数千食客,这就说明他身上有着一些不同于常人的优点和魅力。   这其中之一,便是李典为人极讲义气。   而刘琦,碰巧就是值得李典讲义气的人。   不得不说,刘琦这一年来,在李典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身为官吏,他对李典的态度与其他同僚完全不同,他是真心想结交李典,为此也付出了很多。   李典是重义之人,虽人在江湖,但行事却谦卑儒雅,与刘琦算脾气相投,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可谓极其深厚。   刘琦辞官离开巨野县,对李典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这么惯着他的官吏,今后可能不太好找了。   直到刘琦传书至乘风后,李典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与刘琦相会。   李典至后,刘琦在舍内置酒,为李典接风洗尘。   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诉说近日之事。   听说了刘琦在荆州的经历,李典不由责怪刘琦处置这般危险的事不找他来。   “伯瑜,不是为兄埋怨,你我当初在巨野,虽身份有别,但汝从不以官职压我,更是倾心折结与我相交,某早视汝为挚友,可汝到荆州做此凶险之事,如何却不招呼我?难道李某还会怕事不成?”   刘琦摇了摇头,道:“兄长误会我了,来荆州是我一人的主意,贤兄是重义之人,若是我来荆楚,必将相随,我岂能陷贤兄与我一同入险恶之地,故而在事定之后,方才告知,还请海涵。”   李典心下不悦,但也知道刘琦是一片好心,又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后,便转移开话题:“伯瑜如今,在荆州所任何职?”   刘琦笑了笑,道:“现为襄阳校尉。”   李典点了点头,刘表乃是荆州刺史,刘琦身为其长子,他被封为襄阳校尉,为刘表统管治所兵马,正在情理之中。   “伯瑜与刘使君,平定了南郡和江夏两郡,坐拥三十一县二十万户,下辖人丁百万,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若能再安定荆南四郡,收以为臂助,则君父子二人久后必成大汉南境之主,可谓国之柱子石。”   刘琦闻言,心下暗叹李典会说话。   这些古人说话就是含蓄……还国之柱石?   这年头的镇外牧守,被称为柱石的哪个不是祸害?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正因眼下乃吾父子奋起之时,故请曼成兄来荆州,与琦共谋大事。”   李典爽朗笑道:“凭你我之交情,你当了襄阳校尉,就算是不找我,我还要自来找你呢!”   说罢,李典举起桌案上的青铜酒爵,冲着刘琦道:“典在此为伯瑜相贺!”   “多谢曼成兄!”刘琦亦是举起酒爵。   二人饮罢,却见李典将酒爵向着桌案上一放,道:“实不相瞒,我与叔父聚拢数千食客屯于乘风,一则为保家业,二则也是看着世道纷乱,有心投奔明主干一番大事,只是一直未得良机,如今贤弟既已成了大事,我自当返回乘风,说服叔父,引麾下食客来襄阳相投,随伯瑜建功立业。”   “曼成兄放心,刘琦必不相负。”   李典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伯瑜,使君下一步,可是要荡平荆南?”   刘琦道:“我本意也是扫灭桂阳张羡,荡平荆南,全取四郡以巩固后方,但后与严君商议,眼下有襄阳宗族之长张方在手,张羡也未必敢动,不妨先以恩威抚慰,令荆州自定,然后我出师北上,替汉室办一件大事,彰显声名!”   “北上?”李典诧异道:“伯瑜要做何大事?”   刘琦随将自己和刘表商议的,联合刘焉和刘虞,结汉室之盟,北上督董卓与袁绍,履护君之责的主意详述了一遍。   李典听了这话,张口结舌,半晌居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对天下之势倒也算是颇为了解,目下知晓刘氏父子已经安定荆州北部两郡,按照李典的想法,下一步刘氏父子要么保境安民,要么收服荆南,哪怕是北上找袁术把南阳郡夺回来他都想到了。   但李典万万没想到的,竟是刘氏父子居然打起了‘护君’的算筹。   这事听起来蛮荒谬的,但若是成功,则天下将出现继以董卓与关东诸郡牧守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以‘护君’为名的汉室宗亲联盟。   偏偏这个联盟的目地与底线似乎很含糊,不是‘清君侧’,也不是‘救驾’,而是‘护君’!   护君……说白了,就是你董卓和中原牧守交战是你们的事,天子在何人之手,也无所谓,但若是因为你们彼此交锋,而令天子有什么闪失,那就不行了,你们两方在征战过程中,谁敢让天子有任何陷入危机的可能,我就出兵救驾!   但按照常理来说,天子无论是在董卓或是关东牧守手中,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所以这个宗亲联盟根本就不会跟任何一方产生实质性的军事摩擦。   说实话,李典打心眼里觉得这个‘护君’的名义挺不要脸的。   这个联盟占着汉室宗亲的大义,却又不帮任何一方,纯粹就是出来收割的声望,收揽人心。   而且无论是董卓还是袁氏,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要对这些宗亲进行拉拢。   而拉拢,自然得有实质性的好处……明明就是搅屎棍子,还偏偏能得各方恩惠。   但这一步棋若是走成了……   李典心中有些激动,此事若成,董袁之争必然又会朝着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展!   且大有改变天下格局之势。   最重要的是,这个联盟出兵的名义太过正统,正统到足矣凌驾于四世三公的士族之的袁氏之上!   想不到,自己竟也能参与其中   !   李典冲着刘琦一拱手,道:“伯瑜,李某当真是小瞧了君父子,想不到君父子竟然有这般大志,能得君父子接纳,真乃我巨野李氏一门之幸!”   刘琦笑道:“曼成兄不必如此,汝且回乘风,收拢麾下门客,静待时机,不必先来荆州相投,待我促成此联盟北上出兵之后,兄再引麾下投之,一则可壮声势,二则也可为兄扬名,一举两得!” 第四十章 新长沙郡守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同时代的所有人演的都是同一出戏,只是有人的戏份多点,有的人戏份少点,有人做主角,有人做配角。   刘琦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汉朝算是一个什么角色,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现在的要任务就是收揽人心。   在这个时代,什么事儿都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组成‘护君’联盟如此,让李典回去等待时机,在联盟组成的时候引食客来投也都是为了这个目地。   ……   随着刘氏父子两人的动作,荆北两方的局势逐渐安定,各级官吏或是经过举荐,或是招揽安插,或是提拔,断层的各部缺职已经逐渐填补完善,只是还有一些特殊职位,刘表还没有斟酌清楚,因而短暂搁置。   而伊籍,张允,李典,文聘等人,也按照刘氏父子的计划各自来了襄阳,在一定程度上,充实了刘氏集团在荆州的权力比重。   只是被刘表厌恶,却被刘琦所看重的满宠,在接到刘琦的书信之后,一直渺无音讯。   刘琦很是失望,毕竟在他的设想中,满宠或许是可以协助他对付荆州望族的武器中,最锋利的那一柄剑!   问题是满宠不搭理他。   可刘琦暂时还不能离开襄阳去找满宠,他在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他只能不断的继续派人往满宠的故乡昌邑县送去书信,言辞陈恳的请其出山。   而除了南郡和江夏郡外,荆州南部的四郡中,零陵郡守与武陵郡守,都携当地宗族名门,一起上书,表示愿意支持刘表,并按刘表制定的方针履行郡县政务,且按年度随同南郡上报各郡政绩表卷,参加上计制度。   两郡太守既答应参加上计,愿意将自己的郡岁加入荆州政绩中,那就等于承认了刘表荆州之长的地位……至少是在明面上的承认,这对于刘表来说,就够了。   关键在于荆州的另外两个郡,长沙郡和桂阳郡。   桂阳郡的张羡是个人物,南郡三大宗贼族长,刘琦杀死了苏代与贝羽,只留下张方一人囚禁,为的就是钳制张羡。   毕竟张羡在历史上给刘表造成的阻碍太大了。   历史上的张羡,南部四郡中,他历任过三郡郡守,甚得江、湘人心。荆南的世家、豪强都对张羡极为拥护。   后来张羡反叛刘表,整个荆南四郡中,竟有三个全部倒向了张羡,可谓占了荆州半壁江山,与刘表呈分庭抗礼之势。   而刘表平定张羡之乱,足足熬了两年也未能攻克,最终在张羡病死之后,才出现了转机,可见这块骨头有多难啃。   在经过与刘表的反复探讨之后,父子两人针对张羡做出了一个计划,就是先对其进行安抚,然后在‘护君’之事结束后,荆北安定便立刻平其乱。   眼下张羡族兄未死,刘表以其兄为人质,让他继续担任桂阳郡守,双方谨小慎微,想必张羡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也不敢太过造次。   不用多久,只要能够稳住他一到两年,待刘表父子手中的事情都办妥之后,就该着手啃这块骨头了。   至于长沙郡……   长沙郡守苏代死后,长沙郡暂时处于真空期,其下辖的十四县群龙无,急需一名郡守前往坐镇。   但长沙前郡守苏代,生前在长沙声威不弱,与当地望族关系匪浅,他被刘琦杀死之后,长沙郡的宗族颇有些惊弓之鸟,经斥候探查回报,目下就有隽县和罗县的两地宗族,隐隐有据守县城不尊上令之势。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得需要一个能震的住场子的长沙郡守。   刘表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他的从子刘磐。   在南郡除宗贼的过程中,虽然是以刘琦为主导,但刘磐也表现出了他的忠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堪大勇的优良素质。   刘表在刘氏目下的兵将中,召集了两千兵勇,交付于刘磐统领,让他前往长沙担任代长沙郡守,即刻就启程。   之所以是代长沙郡守,乃是因为即使是荆州刺史,就名义上来讲也不过“监察”之职,一个秩俸两千石的边疆郡守,刘表并无权直接任命,他只能够在没有人执掌长沙的情况下委派刘磐代理行驶刺史权力,却不能坐实这个位置。   就和蔡瑁和黄祖一样。   刘磐若想坐实这个两千石的大郡,非得有刘表向雒阳呈递奏疏推举,让后由雒阳选部草拟靠评斟酌,提交给尚书台,由两千石曹提交于执政天子,酌情批奏。   就目前这个情况,刘磐想在名义上坐实这个长沙郡守,非常难。   临行之前,刘琦认真的嘱咐刘磐。   “堂兄,长沙郡的形势不是很凶险,但相对要复杂,你去了长沙要收住你武人的脾气秉性,不要着急做出什么建树,只要能够安定局势就行,对待长沙本地的望族,若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凡事就姑且让他们一让。”   ‘让’这个词,对于武人出身的刘磐来说,换个写法就是‘憋屈。’   “堂弟,若一味忍让,何时是个头啊?为兄这是去当郡守的,又不是去当孙子!”这话若是刘表跟刘磐说的,刘磐或许会不当回事,亦或是会听完之后抛掷脑后,但刘琦跟他说的,就未免有些不太一样。   同龄人跟同龄人之间相对来说比较好沟通,而当一个同龄人在另一个同龄人面前长期展现出了碾压式的智慧与情商,他在那个同龄人心中就是偶像级的存在。   “忍让到我这边能够抽出手来对付张羡,亦或是你在长沙望族豪门中的名望比张羡更高。”   刘磐没曾想他去统管长沙郡,居然会跟张羡扯上关系,他不屑道:“张羡是桂阳郡守,吾才是长沙郡守,就算他在江、湘的名望比我高,岂能限制于某?”   “兄长别忘了,你目下不过是个代长沙郡守,并非实质,若是没有足够的名望,张羡只要在暗中撺掇长沙望族联名诽谤你执政中的疏弊,就可以群起而攻之将你废了,所以一定要忍。”   刘磐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没落,他点了点头道:“某晓得了,这次去长沙,定然收起脾气,与本地士族虚与委蛇便是……唉,本以为做了两千石的郡守,从此便可一展鸿鹄之志,哪曾想到头来不过还是个代郡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人给吾换了。”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堂兄,忍耐只是一时的,我相信这个两千石的郡守,不久之后,雒阳那边就会有人给你坐实……届时不光是你,我或许同样也会有个两千石的郡长之职。”   刘磐不知道刘琦和刘表在暗中串联的宗亲之盟,他更不知道这个护君联盟一旦真的形成,雒阳的董卓定会不惜任何敕封的代价,将宗亲联盟拉拢到自己那一边去。   他眼下只是单纯的以为刘琦是在安慰自己,或是他在做白日梦。   刘磐冲着刘琦抱拳道:“堂弟保重,为兄告辞了。”   “兄长保重,咱们翌日荆南再会。” 第四十一章 蔡家女 刘磐走了,率兵去了长沙郡。 以年齿来说,让他独掌一郡之地,确实还有些难为他,更何况他这个两千石的郡守乃是刘表‘引’之,并非朝廷敕封,名不正言不顺,跟自封的没什么区别,日后若是出事,何等掣肘可想而知。 只是长沙郡太过重要,且在三年之内,先后被孙坚和苏代这两任郡守分别把持过,孙坚武勇过甚,苏代是荆州豪族,遗患太深,长沙郡若是交给刘氏中的外人,风险更高。 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让刘磐硬上先去顶着了。 …… 襄阳蔡氏的别居宅邸是在华容、竟陵二县之东,那里临着汉江云梦泽之边,环境优雅宜人。 先秦时期,云梦泽为平原一湖沼的地貌,时至汉时,云梦泽已经被沙洲分割成了许多小湖泊,而蔡氏的别宅就矗立在这些胡泊其中之一的渡竟湖边。 云梦泽水不定期的来回涨退,虽然景色很美,但对周边赖以生计的人来说,却也有水患之危。 然蔡瑁之父蔡讽在世时,曾有方士为其‘火灼龟壳’,替蔡氏家族占卜气运。 方士烧完龟哥,算毕后告知蔡讽:云梦泽边有兴盛之气,将相之灵,若在此处建宅,百载之内,可旺四代子孙。 蔡家不缺钱,不缺势,缺的是如何让这权势遗传后世,代代得以荫荫。 于是,便有了这云梦泽旁边的蔡家别舍。 蔡瑁平日里不在这里住,这里离襄阳太远,他身为家主,往来办事极不方便。 因此这云梦泽的居舍,就由蔡瑁的二姐蔡觅居住。 二十五的大龄剩女,不求真务实的寻个人嫁了,却跑了云梦泽这灵秀之地躲清闲,蔡瑁有时候觉得他二姐挺没正事的。 这日,蔡瑁专程来到云梦泽来见蔡觅。 骑马来至云梦泽边居舍之门前,正碰见舍中侍婢要出去采办,见蔡瑁来到了居舍,慌忙对其行礼问安。 蔡瑁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扔给了侍从,大刺刺地道:“吾阿姐何在?” 侍婢忙道:“二小姐在院中习曲吹箫,聊度闲暇。” 蔡瑁慢吞吞地道:“带我去看。” 那侍婢知晓蔡瑁的暴戾脾气,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开门,引着蔡瑁走进了舍院。 蔡家在云梦泽的别舍修建的虽不奢华,但却格外雅致,后院中花庭之中不种花草,独植节竹,如此观景之时虽会略显单调,但一眼望去,尽为竹海,绿郁葱葱,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蔡觅一身绿色的曲裾深衣,坐在院落之中,手持一根长尺五寸的编竹长箫,正出神的吹着曲子。 经她口衔的箫声忽高忽低,忽轻忽响,每个音节仿佛都清晰可闻,一阵风儿吹过,将院中的竹林抖的‘唰唰’作响,却未曾影响其韵律,那萧声仿佛与抖动的竹林隐有暗合。 蔡觅吹完竹萧,扬头看天,突然念道:“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蔡瑁无奈的将脸埋在左手掌内。 好啊!我姐又开始了。 二姐打从十五岁笄礼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念叨这破词,念了整整九载……可那个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的男人,依旧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若非因为她是自己的二姐,换成蔡氏族中别的女眷敢这般嘚瑟,蔡瑁早咬牙切齿的将她绑起来卖去勾栏妓馆了。 “是德珪,怎有闲暇来此?”蔡觅听到了声响,转头糯糯道。 她的声音很甜,竟是天生自带一种撩人之感。 样子也很美丽,但不是很正统的那种美……眉娇目媚,体酥如蛇,眼中略犯桃花,细长的眼睛还有些吊眼梢,似有泼辣之感。 是个妖艳的女人。 “二姐,你怎么又吟这词了……唉,这天下之大,有几个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的男人?这都快十年了,你如何还是这般执拗?”蔡瑁语气不善的出言教训她。 但蔡觅却不惯着这个弟弟。 她放下竹萧,语气如同冰柱:“汝大老远的跑到这来,便是专程教训你阿姐的?” “嘿嘿,不敢,不敢,只是觉得二姐这择夫的条件过高,咱荆楚之地,哪里有人能达到词中的那般程度?” 蔡瑁见蔡觅语气不善,便立刻改了口风。 眼下他可得罪不起这个二姐,他接下来的计划,甚至可能包括蔡家的将来,都要仰仗这个眼光高到吓人的姐姐……现在可是不能得罪了她。 “如何便没有了?” 蔡觅的杏眼微扬:“秦罗敷能找得到这样的夫君,你阿姐如何便找不到了?” 蔡瑁长叹口气。 对于蔡觅这种把没文化当成自傲本钱的举动,蔡瑁深感无奈。 还是读的简牍太少了。 “二姐,你说的那些,不过是秦罗敷为了拒绝郡守失礼之举而做的诳语啊……” 蔡瑁言下之意,却是蔡觅将别家妇人吹牛逼的话,当成了真事儿听。 蔡觅的媚脸颇有些沉了。 “汝若是无事过来责备于阿姐,那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也是二十有四的人了,无需汝日日教训。” 蔡瑁好心地提醒她道:“阿姐,不是二十四,马上就二十五了……” “德珪今日族中无事否?”蔡觅站起身,言语中似有逐客之意。 “嗨,弟弟不是那个意思。”蔡瑁急忙摆手,道:“罢,罢,某与二姐说正事!” “正事?”蔡觅轻颦柳眉:“呵,汝之正事,哪曾说于我听?罢了,不就是想给你二姐择夫么?说吧,是谁家的男子。” 蔡瑁乐道:“二姐果是聪慧之人,不错,小弟来此,正是想为二姐做媒,二姐若嫁于此人,必不负生平之志。” “哦?”蔡觅颇有些惊诧:“是何人竟让汝这般看好?” 蔡瑁笑呵呵地道:“此人虽未能四十专城居,不过眼下却是一州之长矣!便是咱荆州新任刺史刘景升也。” “荆州刺史?”蔡觅闻言楞了楞,皱眉道:“汝适才言,他未能四十专城居……那他现在多大了?” 蔡瑁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嗯……那个,具体的弟还未曾问,不过估计,应该是五十上下了吧?” 蔡觅的俏脸渐渐布上了一层寒霜,精致的面孔不住冷笑。 蔡瑁给他找个三十五六,哪怕是四十多的,她也觉得算是他真心关怀自己。 五十多的? 汉朝人均寿命不高,战争频起更是导致寿命极低。 就算是若是没有经战事而亡,大多数的男子也就是活个四十左右,能过五十的都算是高寿了。 活过五十岁,那就可以说是活一天赚一天了。 蔡瑁让自己蔡觅嫁个五十岁的,那蔡觅若是在一两年之内守寡,根本就毫不稀奇。 管他什么四十专城居,五十当刺史的,人要是死了,那再大的官又有何用? “五十岁的?亏汝还是阿姐的亲弟,汝是盼着阿姐不能早点守寡是么?” 蔡瑁急忙道:“二姐误会了,吾观那刘景升,虽然一把年纪,却身体硬朗,精神头极好!再说了,此等人物,便是老些,也是一州之主,二姐若是嫁他,日后荆州七郡,百万户人,见了二姐,谁敢不敬?” 蔡觅的杏眼有些红,她一转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二姐的心气儿是高了些,想找高门杰士,可还没沦落到要嫁将死之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族中利益,汝便起了心思,要把你二姐送那刘家阿翁!” 蔡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二姐,为了蔡氏,又能如何?姑姑亦如此,大姐亦如此,便是小弟,不也是为族中之利而纳的正妻么。” 顿了顿,蔡瑁又道:“毕竟是一州之主,也不辱没了二姐……这样吧,过五日便是弟弟二十四岁生辰,荆州现是多事之秋,弟本不想过这生辰,既然二姐有疑虑,那某就在府内摆宴,邀请诸族长,并刘使君前来,届时姐姐瞧上一瞧,看看中意不中意,咱们在做商议,如何?” 蔡觅暗道一个五旬阿翁,再瞧又能瞧出什么好看? 但蔡瑁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又能如何? 蔡瑁虽对自己颇尊重,但他毕竟是族长,若是其以族长之命,强令自己强嫁于刘表,蔡觅也颇为难办。 汉代望族女子虽然权益较后面的朝代要大,能够改嫁换夫,有一定的自主婚假之权,却也没到逆天的地步,族长话,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第四十二章 良驹   荆州,城郊马场。   “驾——!”   刘琦身着白色劲装,骑着一匹白马,在马场的水草地上急奔驰,那白马的度极快,绕着水草地往来狂奔,一人一马犹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合并在一起,在远处观瞧犹如魅影。   刘琦策马狂奔之时,马场的旁边矗立着两个人,都是一脸和煦笑容的看着他。   一个人是黄忠,今日练完兵后,刘琦请他前来指点自己的御骑之术,黄忠欣然应允。   御马乃是六艺之道,是每一名世家子弟的必备技能,刘琦自然也善骑,但跟黄忠这样惯与在战场驰骋的武将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后世的豪门公子,你把他们揪出来开车,他们个顶个肯定都会,但你要让他们开坦克,那就不是谁都行的了。   所以一定要好好深造自己,研究骑射之道,特别是有黄忠这样的好老师在。   除了黄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马场陪刘琦一起练习骑术,这个人就是刘表从山阳郡邀请来的同乡——伊籍。   跑了一会之后,黄忠见时辰差不多了,随即高声呼喝,让刘琦驻马暂歇。   刘琦勒住马缰,将白色战马停下,然后驱至黄忠面前,翻身下马道:“黄司马,某之骑术可有长进?”   黄忠捋着胡须笑道:“大有长进,少君原先御马,在黄某看起来,犹如婴孩学步,根基不稳,若是上了战场,碰到善骑之人,怕是必死无疑。”   刘琦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呢?”   “已算是从学步而升至学跑了。”黄忠认真地道:“不过还需多多练习,战场之上,马术高之人,可保一半性命。”   刘琦明白黄忠的意思,战场之上,战马和玄甲是两道护身符,骑术越好的人,生存几率自然就越高。   伊籍走了过来,道:“公子骑术越精湛,看的籍技痒难耐,甚想跟公子赛马一番。”   刘琦哈哈大笑,拍着马头道:“今日邀请先生一同来马场,便是有意想跟先生赛上一赛,先生与琦乃是同乡,咱山阳郡人可是皆喜马赛。”   伊籍走到刘琦身边,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刘琦的那匹白马,道:“山阳郡人是喜赛马,然某却与旁人不同,某不仅喜赛马,亦喜相马也。”   “哦?”   刘琦似是来了兴趣,他拍了拍那匹白马的马头,问道:“先生既好相马,那就不妨来看看,吾这匹战马如何?”   不用刘琦多说,伊籍的眼睛一直都在打量着那匹白马。   “公子,此马从何处而来?”   刘琦解释道:“此乃张虎战驹,襄阳城破之后,黄将军于张虎的马厩中缴获,黄将军久经战阵,颇通马道,他见此马身材高大雄壮,四蹄有力,奔驰有耐力,可称之为当世良驹,便将马献于我……唉,此马雄烈,却是好一番调教,才能骑乘。”   伊籍恍然的点了点头,道:“不瞒公子,在籍看来,此马确属良驹,放眼天下欲寻此雄壮之驹甚难,然却有一个弊端。”   刘琦一挑眉:“有何弊端?”   伊籍指着那马的眼眶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易妨主,还请公子三思,换乘一匹良驹才是。”   黄忠在旁边,听了伊籍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面有寒霜。   的卢是他从张虎的马厩中缴获并献给刘琦的,但伊籍却说此马妨主,岂不是指自己有害公子之意。   黄忠急忙拱手道:“少君,末将并非有意……实是不知。”   “将军不必如此。”刘琦微笑道:“我从来不信这些。”   说罢,他转向伊籍,道:“先生之言,是为了刘琦好,琦深感先生厚意,不过生死有命,很多事不可强求,刘琦只求轰烈一生,问心无愧,至于妨主不妨主,是马的事,不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要骑此良驹驰于天下!而非担心它妨不妨我。”   伊籍好奇地道:“公子莫非不信神鬼运数之道?”   刘琦暗道我当然信!   我一个穿越者灵魂附身复活,想不信都特么不行!   “非是不信,只是我觉得英雄豪杰驰骋于天下,若为一马所妨,便也算不得豪杰了。”   他加重语气:“人才是天地主角,马不是。”   伊籍长长地叹了口气,冲着刘琦长作一揖。   “公子与刘使君,真大不相同。”   伊籍数年前就认识刘表,刘表此番将他召到荆州来,除了是欣赏他的辩才之外,也是因为刘表迷信命理之学,而伊籍恰恰精通此道。   刘表信命理,在伊籍看来,刘琦身为他儿子也一定如此,因此适才他说出卢妨主之事,其实也是有意想借此巴结一下刘琦,取得他的好感。   但事实证明伊籍错了,眼前这位公子似是相当的有主见。   对于这位秉性似比他父亲更加热枕的公子,伊籍虽被他驳斥了意见,但心中却不免生出了一股尊重与喜爱之意。   刘琦牵着的卢,与伊籍一起在马场的草地上遛儿马,两人一边遛儿,一边闲话家常。   逐渐的,刘琦将话头牵引到了伊籍要去西蜀的事上。   “伊中郎这一次奉父亲之命,去绵竹邀请刘焉参加护君同盟,可有几分把握?”   伊籍听了刘琦的询问,笑道:“护君之盟,乃宗亲之盟,当今天下为朝廷镇守地方的宗亲,唯有阳城侯(刘焉)、大司马(刘虞)、兖州刺史刘岱、陈愍王刘宠、刘荆州五人,刘岱与刘宠现皆参入关东牧守之盟,此番关东诸牧守讨董,双方交锋,当此危机时刻,另外三位宗亲以‘护君’之名齐出,必可令天下震动!届时三位宗亲声名大振,重塑汉室声威,定可引四方豪杰来投!”   说到这,伊籍激动的一拍手,道:“此等好事,阳城侯如何能不应?”   刘琦长叹口气,道:“如何不应?其实刘焉还真就是有一个不应的理由。”   “是何理由?”伊籍奇道。   刘琦四下看了看周围,道:“如果我告诉你,刘焉其实亦有不臣之心,有称帝之志,你觉得他会不会应了我们的请求?”   “什么?”伊籍闻言脸色顿时大变:“阳城侯有称帝之志?公子如何得知?”   “刘焉当初本被任交州牧,后闻侍中董扶言蜀中有天子气,便请旨改入益州,在川中不于朝廷纳贡,斩断与雒阳联系,自行割据,坐观天下成败,期间又擅造乘舆车千余辆,意图不轨,有称帝之心,吾父曾对我眼,刘焉此人,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伊籍皱起了眉:“若果真如此,此番入蜀,想要成功……恐怕就难了。” 第四十三章 蜀中二教 凭心而论,伊籍来到襄阳,接到刘表派遣他前往益州的任务,其内心深处是无比兴奋的。 宗亲联盟之事,目下只是一个构想,当中利益牵扯甚多,能不能办成尚在两说之间,唯有以刘表、刘琦等少数人知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个中内情。 而如今刘表将这关键的事情告知给了伊籍,并让他入蜀联合刘焉促成此事,这对于伊籍来说,岂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受到重用的机会!他焉能不对刘表感激涕零? 伊籍本是信心满满,暗暗下定决心要去绵竹建功,但不曾想,在出前,却被刘琦当头浇了这一盆冷水。 若事情果然如同刘琦所言,刘焉本人根本就是包藏祸心!他既有称帝之志,那出兵护君这样的事在其面前便说不通,若刘焉日后果真称帝,其出兵护君的举动便如白费。 前番出兵护君,转头自己就称帝,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耳刮子么?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似此,如何说他联盟?结果还真就可能是无功而返。 伊籍皱眉沉思片刻,忽然又想到以事。 “公子,刘府君前番曾吩咐于在下,言此番入蜀,刘焉若是不同意出兵,可以以利诱之,毕竟宗亲一旦联手,则天下为之侧目,董卓与袁绍必是争相拉拢,皆是刘焉便可以向朝廷提出条件,让他在京为质的三个儿子返回益州,他纵有自立之心,若子嗣在雒阳,恐也不能轻动吧?” 刘琦当然知道这件事。 用刘焉的三个儿子引诱刘焉入盟,这本就是他给刘表出的主意,他心中自然有数。 “刘焉虽有三子在雒阳,但仅凭此事恐未必就能让他下定决心,为以防万一,琦这里倒还有两条建议给先生,先生在蜀中若不能成事,不妨可以试试这两个办法。” 伊籍来襄阳后,听说了刘琦诛杀宗贼,除张虎陈生之事,心中明白这位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所以对于刘琦的意见,伊籍还是比较重视的。 他恭敬地言道:“还请公子指点。” 刘琦的这两条意见不能跟刘表直接说,以刘表的清流脾气,若是听了刘琦的建议,非得一巴掌将他打出门去不可。 刘琦拉着伊籍来到马场边上,低声道:“先生至绵竹后,若是劝刘焉联盟不成,不妨试着暗中向其透露……拥戴之意。” “拥戴之意?”伊籍只是楞了一下,便瞬时明了。 他擅长唇舌之功,深明秦仪之术,脑筋很是活络,瞬息间便明白了刘琦之意。 “办法倒是可行,可若如此言之,岂不……有忤逆之罪?” 刘琦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此不过是权宜之计……吾山阳刘氏乃是汉室宗亲,只忠诚于陛下,岂能附庸刘焉行叛逆之事?但兵不厌诈,对他如此许诺,也不过是为保陛下江山而已,也算是情有可原。” 伊籍眯起了眼睛,心中翻来覆去的考虑此事的风险。 刘琦又道:“先生深明秦仪之道,想来也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不用说的那么直接的,你只需向刘焉隐晦表明便可,那刘焉也非愚钝之辈,只需稍加提示,定会明白。”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又道:“况且先生待刘焉,大可行出君之口,入君之耳法!如此便再无第三人知晓,纵然今后有事,与我荆州亦无关系,都是虚言,他岂能抓住把柄?” 伊籍拱了拱手,道:“公子之法,籍明白了……但此法只能说于刘焉一人,不能过于张扬,如此行事恐怕刘焉未必会信。” 刘琦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还需第二个方法为佐。” “请公子指教?” 刘琦低声道:“我有一百斤麟趾金的藏私,先生临去蜀中之前,我会派人暗中送往先生舍下。” 伊籍闻言顿时一惊,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位长公子竟要贿赂于我?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要贿赂,也是伊籍贿赂刘琦,哪里又轮到刘琦来贿赂他了? “公子想托在下贿赂蜀中何人?”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伊籍反应很快,确实能够担当这个重任。 “机伯先生可知蜀中有二教?” 刘琦所说的蜀中二教,崇尚儒学的伊籍虽不太清楚,也不屑去知晓,但多多少少也听过一点传闻。 “在下略有耳闻,听闻有蜀有天师教,又有米贼之教,但具体个中详情,籍不甚了然。” 刘琦便用一些他在后世所知道的事情,再结合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的传闻,告知了伊籍。 蜀中现在有两个教派,一为天师教,乃是在孝顺帝时期,由张道陵所创之道教,尊奉老子为教祖,以‘道’为最高信仰,以鬼道治民,用符水、咒法为百姓治病,并授民取盐之法,百姓得其益,奉之为天师。 张道陵之后,天师教已传三代,现第三代天师乃其孙张鲁,为天师教系师。 而另外一教,便是被汉末人称之米贼教的五斗米教,其教主为张修。张修这个人并不安分,《魏书》中有言评价此人: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矅。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骆矅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 也就是说,就魏时的角度来评价,张修是与张角同级别的妖人,而他麾下的五斗米教众,也因为张修在中平年间起兵反叛,而被称之为‘米贼’。 后世的时候,刘琦以为五斗米教是天师教的别称,这样说虽然也没有错,但五斗米教在建安五年之前,与天师教其实是为两派,虽然天师教在之前也确实有‘纳五斗米’即可入教的规矩,但那是教规教义,并不是教派别称。 直到建安五年,天师教系师张鲁杀死了五斗米教的五斗米师张修之后,将两教合并,蜀中二教才算是真正的合二为一。 而刘焉来到了益州之后,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对付造反的黄巾贼马相,便一面拉拢张鲁,一面又招降了张修,将两教同归于自己麾下为左膀右臂。 通过刘焉在上任交州途中而改行益州的举动来看,他在迷信程度上要远远高于自诩为清流的刘表以及对汉室不失忠节的刘虞。 有基于此,五斗米教和天师教的谏言,对于刘焉来说,就会有相当大的分量比重。 在听完了刘琦的解释后,伊籍心中暗道,难怪长公子暗中将这些事嘱咐于我,而不告知于刘荆州……看来他是向贿赂天师教和五斗米教的人。 贿赂传教之人,是极度有损清流形象的,所以刘琦不能跟刘表说。 “敢问公子,在下此番入蜀,是当贿赂结交天师教主张鲁,还是结交五斗米师张修?”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两个人你都莫要理会,他们在刘焉心中的分量还不足够。” 伊籍奇道:“那在下应如何?” 刘琦低声道:“我给你的百斤麟趾金,你去了绵竹之后……要赠予张鲁之母卢氏,并与之结交?” 伊籍闻言顿时愣了:“公子让我……结交张鲁之母?” “对,交他老母。” 第四十四章 蔡瑁的生辰之宴   伊籍实在是有点没太搞明白,既然刘焉此人信奉气运神道,那刘琦让他找天师道的天师张鲁,或是那米贼张修,都说得过去……但为何独独要找去结交张鲁的娘亲?   一介妇人,难道在刘焉的面前,还有比两教教主还重的话语权?   伊籍拱手道:“敢问公子,为何要在下寻一妇人相助?”   刘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我也只是听说张鲁之母,颇得刘焉之心,但至于这当中具体如何,还得是先生自己去绵竹查证,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靠机伯你自己随机应变。”   刘琦没法对伊籍说,因为这事是他的猜测。   前世看有关汉末的书籍故事,刘琦现史书言张鲁与刘璋乃是世仇,很好奇这两个人为什么是仇家,结果现是因为张鲁奉刘焉之命,杀汉中抬手苏固,其后替刘焉坐镇汉中,截断西川与朝廷的联系,刘焉死后,刘璋立刻就和张鲁翻脸,杀了他的母亲和家室,从此结仇。   对于这段模糊记载,刘琦感到非常疑惑,刘璋再笨,也不至于一上位就干死了拥兵数万的张鲁母亲,这不是摆明了把他往反路上逼么?   就算是张鲁拥兵自重,也没有记载说他对刘璋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刘璋哪怕是用张鲁的家室做人质钳制他,也比全杀了逼他翻脸强吧?   刘琦于是又查了下关于张鲁母亲的记载,似乎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关于张鲁母亲的记载不多,只有《后汉书·卷七十五》中有一句记载:沛人张鲁,母有姿色,兼挟鬼道,往来焉家,遂任鲁以为督义司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解开了所有的问题。   张鲁他娘善于保养,又姿色,还会鬼道算命,闲来没事时就往刘焉家跑……跑着跑着就给张鲁跑出个督义司马的军职来。   敢问,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天天往一个糟老头子家跑,他俩有什么游戏可玩?   难怪刘焉一死,刘璋就弄死了张鲁他娘……估计也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   伊籍虽然心中颇多疑惑,但既然刘琦都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办。   看这位公子,似不是那等胡言乱语的诓人之辈,且事关他刘氏展,兹事重大,想来其不会妄言。   “既如此,在下去往川中若事不利,便去寻张鲁之母。”   刘琦点点头,道:“先生到川中,可先暗中调查,若张鲁之母果有能力劝导刘焉,那就不妨就好生结交,若是张鲁之母没那个本事,那不妨再好生结交张鲁本人,请他以系师之尊,劝刘焉答应结盟。”   伊籍拱手道:“在下明白了,谨记公子指点。”   刘琦又道:“然不论是请张鲁之母还是张鲁本人,若是想让他们替我荆州办事,除了财帛,还需以重利许之。”   伊籍对刘琦思虑之远深感佩服。   “公子想许诺以何?”   刘琦沉吟片刻,道:“先生可许诺张鲁母子,若结盟事成,从今往后,只要他们想,不论何时,天师教皆可来我荆楚传道。”   伊籍犹豫了一下,道:“此事,是不是要先禀明一下刘府君?”   刘琦笑道:“汝若是知会了严君,只怕这事就完了……放心吧,你只管以我的名义去许诺他们,天师教在蜀中传道三代,若非情不得已,绝不会挪地方,我这许诺也不过是给他们留个后手而已,劝刘焉应盟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来,他们不会不应。”   伊籍长作一揖:“既如此,那在下便前往蜀中了。”   “某在襄阳,静候先生佳音。”   ……   目送伊籍离开马场后,刘琦还想让黄忠再陪他练习一会弓术,在这当口却有一名刘表的侍从匆忙赶来。   “公子,使君请您火回府。”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奇道:“眼下天色尚早,严君急召我回去何事?”   那侍从道:“使君让小人告知公子,今日乃是蔡瑁生辰,府君已是应了蔡君之邀,今夜将前往蔡府赴宴,卓公子一同随行。”   刘琦皱了皱眉:“蔡瑁生辰,他怎么不早说?”   “据说蔡瑁本不想过,不知为何,又突然要办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刘琦放下手中的长弓,转头对黄忠笑道:“黄司马,今日不能练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黄忠点点头,好心劝道:“少君赴蔡瑁之筵,还需小心说话,不要酒后失态,落人话柄。”   刘琦颇是感激的看向了黄忠。   看的出来,黄忠是打心眼里关心自己。   他现在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是刘琦麾下的军司马,也是出自年长者对于可塑后辈的倾心关怀。   当然,因为主从之分,黄忠也不能将这份感情表现的特别明显。   “黄司马放心,今日饮宴,我必不会醉,因为除去宴饮之外,我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这件事要做成,就必须要保持清醒,不可能饮那么多酒。”   黄忠闻言奇道:“少君赴宴,如何还能有大事要做?”   刘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他也没法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黄忠,他今晚去蔡府赴宴,主要的目地是——撩妹吧?   不对。   刘琦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动,暗自叹息。   是撩个大姐才对。   ……   当晚,蔡家府邸张灯结彩,城中有身份的官绅、士族、宗长、名士尽皆到场,整个蔡氏府邸门前人声鼎沸,各家的辎车都拥挤在府邸前的街道内,弄的一时间人皆不能行。   蔡府的仆役往来奔走,招呼各家随从卸套马车入偏宅,一时间却是焦头烂额,那场景很是热闹。   说起这饮宴,汉代的制度可谓是变了又变,一波三折。   西汉之时,律法有文,三人以上无故群饮,惩钱——原因是因为当时侠气风盛,为防止聚众滋事,故而设此禁令,甚至是婚丧嫁娶,皆不准大操大办。   后至宣帝时期,方才布官文,言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今郡国二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贺召。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   至此以后,汉朝饮宴之风渐盛,时至东汉,个人家操办的饮宴已经上升到了面子和排场的问题,浮华奢靡之风日盛,处处讲究排场。   在请客问题上,“擦粉上吊,死要面子”的大有人在。如文人崔瑗,爱请文人雅士吃饭,自己宁愿吃糠咽菜,蔬食菜羹,也要勒紧裤腰带豪请宾客。   为了面子死撑,结果吃了个倾家荡产的人在汉朝不在少数。   当然,蔡瑁跟那些人不一样,蔡氏产业遍布南郡,别说是摆宴一日,便是日日摆宴,也吃不黄他。   蔡瑁之弟蔡中,在府宅门口相待迎宾,往来招呼之间,却见刘表所乘坐的施轓车来到了蔡氏府邸前。   所谓‘施轓’,即在车舆两侧加置‘长条形板状物’,‘板’之上沿向外翻折,名曰‘轓’。轓多用竹席或皮革制成。附加在舆(车厢)两侧,以遮挡车轮卷起的尘泥。   六百石至一千石的官吏,只准“朱左轓”,即将左边车轓漆成红色,二千石的官吏方允许“朱其两轓”。   施轓车,车前多驾二马。是中、高级官吏出行时坐乘的轻快主车。   以刘表的刺史身份,车前可配骑吏四人,骑马佩剑在前开道。   这等出场的阵势,蔡和很快便看到了,他急忙命人入府去告知蔡瑁。   很快的,便见蔡瑁亲自出府相迎。   “蔡瑁见过使君!”   蔡瑁身着皮弁冠服,仪容华贵,向着刘表循规施礼:“使君亲至敝舍,实令敝舍增辉不少,瑁在此深谢使君莅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琦呵呵笑道:“德珪生辰庆日,表焉能不至?权送些庆生之礼,还请德珪勿要推辞。”   说罢,便令身后骑吏送上一份礼单。   “府君前来敝舍,已是天大的赏面,如何好受府君之礼?”   刘表笑道:“德珪要是不受,那吾稍后,怕是要居于下堂饮宴了。”   东汉名流寿诞婚宴,讲究席面,大致有一个不成为的规矩,礼物不满千钱的,只能坐在下堂。   但是时至汉末,因为物价急剧膨胀,五铢钱大幅度贬值,别说上流之筵,就是普通的豪族宴席,千钱之礼怕是已经拿不出手了。   如今这世道,礼钱的多少,也不过是走个形势而已了,不顶什么用。   蔡瑁见刘表这般说,哈哈一笑,道:“使君莫要玩笑,还请北堂上座。”   这话说的极为讲究,正所谓:请客北堂上,坐客毡氍毹。   做北面南乃待客之至礼,基础中的基础。   刘表笑呵呵的随着蔡瑁入舍,蔡瑁相陪刘表往里走,突然间却是看到刘表身后的刘琦。   看见了今日的刘琦,蔡瑁愣住了。   今日的刘琦和平日很不一样。   他身着冠服,上衣下襦,打扮的很是得体,相比与刘表的装扮,刘琦今日的扮相似乎是更加用心。   他本就遗传了刘表的伟岸姿容,如今一细打扮,更显英气。   蔡瑁的心不知为何,有点慌了。   感觉今天的事……好像要出岔! 第四十五章 端端祸胎   进了府邸之后,蔡瑁随即安排刘氏父子坐于上堂,二人紧挨着,各自单执一案。   刘琦来到案前,还未等坐下,便见蔡瑁安排完毕刘表后,过来与他见礼。   “长公子,适才府外人多杂乱,瑁急切迎接使君,不曾见礼于公子,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勿要怪罪。”   刘琦友好的笑了笑,道:“不碍事的,今日是蔡都尉之生辰,襄阳内诸豪皆至,定然繁忙,都尉尽管忙正事,不必招呼刘琦,琦饮酒赏景,足可自得其乐。”   蔡瑁冲刘琦道声谢,然后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了刘琦。   刘琦也无所谓,站在原地让他仔细地瞧。   让你瞧瞧本公子今日帅是不帅!   蔡瑁打量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公子今日穿着打扮,似乎与往日不同啊?”   刘琦闻言,只是呵呵呵呵……的笑。   吾今日专程上门来勾搭汝姐,不穿靓点如何成事?   你见过哪个撩妹的渣男,出门不弄身好看的行头?   虽然我不是渣男。   我只是这堂宴筵中最靓的仔。   刘琦微笑着向蔡瑁行礼,回答道:“蔡将军如何这么问?今日乃是蔡将军之生辰,何等欢庆之日,刘琦身为宾客前来赴宴,自然是要穿着得体,行为端正,不在筵宴上失了礼数,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蔡瑁闻言,面容僵硬的笑了笑。   刘琦的话是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多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罢了,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且不管他!   稍后,还是办正事要紧。   客人到齐之后,流水席式的食鼎,果盘,肉食皆被端上了各张案几,这筵席不仅仅是觞酒豆肉,便是蒸煮的水鱼,也是一案一尾,尽显蔡氏大户之豪气。   需知,这年头纵是靠水为生之民,有重大宴席之时,为了生计也不过是以蛙代鱼,如今蔡瑁生辰,光是这一场筵宴便准备了上白尾水鱼,可想花费之巨!   清白各异樽,酒上正华疏。   酌酒持与客,客言主人持。   蔡瑁身为主人,自当先献酒。   献酒乃是汉代开席前的第一步,由主人为客人们挨席斟酒,其后敬酒,但蔡瑁属于荆楚望族,又掌军权,可谓一人之下,再加上参加筵席的人实在太多,因此他只给上堂之重要人物斟酒,其余客人的斟酒工作便由府中侍者代劳。   随后,蔡瑁敬酒于在场之宾,献酒完毕是酢酒,就是宾客向蔡瑁回敬之意,随后是酬酒,即主客互相敬酒之后,开始各自满樽畅饮互敬。   厅中的酒爵不断被人端起,又不断被饮完放下,众宾客们一边祝福辞于蔡瑁,一边又不忘记吹捧刘表,行行种种的赞美之词,从筵宴一开始就没停过。   刘琦在旁边,心中暗暗叹服。   若论酒宴吹捧之功,浩瀚的中华大地上早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就有此深厚底蕴,可见酒桌文化在神州之源远流长。   纵然是穿越者,但也还是要想这些古人学习为人之道啊。   酒至半酣,众人又将话题引到荆州目下局面和天下大势上,在场中人纷纷侃侃而谈,各抒胸意,百家争鸣,各自展开其独到见解。   但在阐述其见解之时,也不忘对刘表和蔡瑁来上几句吹捧。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却听蔡瑁突然吩咐左右道:“请夫人并府内女眷,来正厅问客。”   汉朝望族高门,男主筵席宾客,女眷一般不上席,但有些家族在饮宴的过程中,却别有一规。   那便是酒宴半酣之时,府内女眷入厅,却不上席,以女主人为的女眷,会询问各位宾客对席间菜肴是否满意,因为按照惯例,族中宴席事关菜品诸事,皆女主操持,若是宾客们对菜品不甚满意,女主即调换菜品,亦或是吩咐厨房换菜。   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   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   ……   谈笑未及竟,左顾敕中厨。   促令办粗饭,慎莫使稽留。   ……   少时,便见蔡瑁夫人与府内几名有身份的女眷尽皆上厅,依规矩向诸宾客询问对酒宴菜品可是满意,若不满意,则问宾客是否有何忌口,并安排置办新饭。   刘琦的目光在那几名女眷身上轻轻的扫过,最终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应该就是她了。”   只是一瞬间,刘琦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猎物。   在看到猎物的一刹那,他也明白了一代枭雄刘表在历史上为何会被蔡氏掣肘过甚。   看来,蒯越前番跟自己说蔡家二女的长相妖艳,似乎并不是在诽谤她,而是言之凿凿。   一双微微向上吊丹凤眼,眼中略泛桃花,左顾右盼,不知能勾走多少人的魂魄,樱唇微微撅起,令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撷唇上的芳香,真正的眉娇目媚,体酥如蛇。   天生一副妖精相,祸国殃民的那种。   有点不太像好人。   刘琦斜眼看了不远处的刘表一眼,暗道以父亲这样的年纪,碰上这样的尤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注定都是吃不消的。   刘表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蔡家女,他看向刘琦,接着冲他略扬下颚,似在询问——你瞧上的可是此女?   刘琦冲着刘表点了点头。   刘表长叹口气,暗道刘琦这眼光当真是不咋地,怎么瞧上这么个女子?   你瞅瞅这面相,美倒是挺美,可哪配的上咱清流名士之家?……这狐媚样子若扔到雒阳的勾栏馆里,再找怕是就挑不出来。   看着刘表捏着胡须,长吁短叹的样子,刘琦不由嗤之以鼻。   他明白刘表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眼光有问题?我还觉得你软骨头呢!   这女人我要是不纳,送给你回家不给你治的服服帖帖的才怪!   蔡瑁转头看向席间的庞季,并向他使了个眼色。   庞季事前早与蔡瑁串通,眼见蔡瑁授意,随即开始卖弄了起来。   庞季站起身来,假装酒醉相,对蔡瑁道:“蔡将军,夫人身边这位姑娘乃是何人也?怎地竟这般清秀脱俗,娇兮似雪?吾等怎从没见过。”   刘表和刘琦父子相视而笑。   父子俩事前也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眼见庞季出场,知道对方这是要开始作秀了。   不过庞季的用词真是有些问题……就蔡家女的相貌,刘琦无论从哪都看不出跟‘清丽脱俗’有半毛钱关系。   蔡瑁哈哈一笑,顺着庞季的话茬道:“此乃吾二姐蔡觅,平日里常居云梦泽别舍之内,今日值吾生辰,亦来相贺。”   庞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竟是将军之姐,庞某人适才酒醉,出言失敬,还请小姐勿怪。”   蔡觅笑道:“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昔日不曾相识,出言相询亦在情理之中,无需怪怀。”   蔡觅二十五岁了,身上熟女之气愈重,话腔语调又颇柔媚,弄的庞季张口结舌,头上竟是出了点热汗珠,直勾勾的看着蔡觅,下话忘了如何说了。   蔡瑁皱起眉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这没出息的!   庞季回过神,脸色一红,急忙道:“失礼,失礼……低了,小姐出身蔡家,既是蔡将军之姐,又是讽公之女,既出身于大户人家,不知对这荆楚俊杰之士不知晓得多少?”   这番话,在开宴前,蔡瑁就曾经跟蔡觅说过,让她顺着庞季的话往下说,然后逐渐把荆楚士杰的话题引到刘表的身上。   问题是直接这么问蔡觅荆楚士杰,未免有些唐突,蔡瑁本指望庞季引经据典的弄几个故事,然后慢慢再把话题往刘表身上拽,结果他适才多看了蔡觅几眼,一时出神,再说话时,竟是忘记这茬了。   如此一来,岂不弄的太过明显?   想到这里,蔡瑁的脸色不由红。   蔡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只是给他弟弟一个面子,来这里应个场子,顺着庞季的话说完就是了。   而且,她刚才进厅堂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刘表了。   说实话,刘表的身材高大,相貌底子也不错,若是年轻二十岁,蔡觅一定觉得此人真乃天赐良配。   问题是现在,蔡觅真心觉得有点闹心。   再俊的底子,配上花白的头和胡须,再加上满面的褶皱……   蔡觅真是有心想叫他一声阿爹了。   但她事先得了蔡瑁的嘱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不演。   不演就是不给蔡瑁面子。   蔡觅顺着庞季的话头道:“小女子自幼居于南郡,虽少出门户,却也曾听父亲品评,自然是知晓这荆州俊杰之士都为何人。”   庞季闻言笑道:“那小姐可又知道,荆楚俊杰之士中,又以何人为最呢?可在此席间否?”   按照蔡瑁事先交给蔡觅的套路,她这个时候就要说,‘荆楚俊杰虽多,然居其冠者,自非刘君景升莫属’。   如此一来,蔡瑁便可顺理成章的将蔡觅引荐给刘表了。   但这话蔡觅委实有点不愿意说。   她是真心不想在这么多人男人面前,用这么明显的舔狗式套路去取悦一个半老头子。   但她眼下没有选择。   蔡觅深吸口气,露出妩媚的微笑,刚要开口,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荆楚俊杰,自当是荆楚本地人士之冠,我山阳刘氏乃是外来之客,自到荆州以后,确实见识了不少俊杰之士,荆楚真可谓人杰地灵,但敢自号荆楚俊杰之的,还真就是没见过……阿姐今日若能说出那人的名字,且得在场诸公赞同,吾山阳刘氏必当重用之……父亲,您说对吧?”   蔡觅刚刚要说出口的话,被这人给生生的顶了回去。   她皱眉转头去看,却见一个姿容温厚的少年郎正一脸笑容的望着自己。   看了刘琦,蔡觅的杏眼不由有些亮。   怎么说呢……   厅中的这些人里,就属这孩子长的最白净,笑容也最温和了。 第四十六章 当众宣事(一会还有一更)   蔡觅的心气确实很高,她一直想找一个有本事,有名望,有能力的夫君。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如此择夫在外人听起来,都觉得蔡觅待价而沽,贪慕虚名,想找一个‘专城居’的两千石郡守级人物。   这就让荆楚有很多人、特别是男人在心中对蔡觅嗤之以鼻,心生厌恶。   两千石的郡守级人物,在清平时节非得熬到够资历才能当的上,能秩俸两千石的,哪个不得是在不惑之年?   因此在荆楚士人眼中,蔡觅这种女人,不论年齿与其多不相配,只要是‘专城居’者,她便都能接受——甚至连他弟弟蔡瑁都这么想她。   但其实蔡觅虽想寻个有本事的夫君,却并不是说多大岁数的她都想嫁,荆楚士人只是关注到了她常说的‘四十专城居’那一句,却不曾细想,她平日口中常说的‘四十专城居’之前,尚有“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   依她的真意,她只是想找个胸中有报负的人,只要有志向,哪怕十五岁时只为小吏亦无不可。只可惜没有人会去替她辩白,她自己也放不下身段去解释那些。   她也是傲气之人,旁人怎么说,便由了旁人去了。   可导致的结果就是越传越讹,越讹她却偏偏又不解释,我行我素,爱咋咋地。   蔡觅不否认她自己确实贪慕荣华……这个时代的女子,又不能自行出仕,一生荣辱浮华,皆随其夫,蔡觅本就是望族出身,她一生下来起步就较寻常女子要高,总不能指望她非得去寻个寒门旁支子弟就嫁了吧?   有内在原因,也有外在原因,结果楞是将他最好的嫁娶之年给耽搁了,愣生生从十五憋到了二十五岁。   ……   看到了刘琦,蔡觅的杏眼中略有些光。   满厅中人,就属这少年最年轻英气,且看他在上堂中所坐的位置,亦是靠前,竟是位列于大部分荆楚宗长之前,仅处于刘表之后。   唉,着实是可惜了。   蔡觅看可刘琦一会,心下突然涌起一股遗憾之情。   若是再早十年,这般的英姿少年,不正是自己心之所属么?   可惜如今,自己都快成了他上一辈人了。   蔡觅心中惆怅,千回百转,百感交集,忧伤盘桓心头。   不仅是她,蔡瑁的脸色也有些不甚好看。   这竖子!又出来搅和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来,摆明了是把刘使君独立于荆楚俊杰之外!   本指望让二姐夸赞刘使君为荆楚第一英杰,然后顺理成章的让二姐给使君奉酒,然后在让她在厅中为使君吹箫一曲,然后再……   还有什么然后?眼下这第一步都没有走成!   不行,得赶紧把话圆回来。   蔡瑁用力在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依蔡某看来,刘使君虽非荆楚本土人士,却监查南郡,坐镇襄阳,改制律法,且欲大兴官学,振汉江之儒道,若使若不应此名,这厅堂中人,又有谁敢被称之为英杰?”   对于蔡瑁的夸赞,刘表不置可否,而是笑道:“德珪,适才庞公请令姐试言荆楚英杰之乃为何人,又不是问汝,汝为何争先?”   蔡瑁闻言不由一愣。   这怎么马匹还没拍对地方?   蔡瑁尴尬的笑了笑:“府君一世豪杰,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若府君不能被称之为荆楚俊杰之,又有何人敢当?”   刘琦拿起桌案上的青铜酒爵轻轻泯了一口,乘着这当口看向他对面的蒯越,向他递了个眼色。   蒯越和刘琦事前早有默契,见刘琦了暗号,随即起身和稀泥:“德珪此言不妥,俊杰之称,可指一郡之英,亦可指一州之才,虽为人中之杰,却不可为人中之雄,刘使君乃我南郡之主,自当为豪雄之士,乃驾驭万千俊杰之龙凤,如何又可称之为俊杰呢?”   蒯越这话,说的确实极妙,他点出刘表非为俊杰,而是驾驭俊杰的雄主,既夸赞了刘表,又不能让蔡觅稍后指刘表为荆楚俊杰,如此便是名正言顺的断了让蔡瑁谄媚于刘表的路子,让他的计划宣告破产。   蔡瑁气的满脸通红,偏偏却又说不出话反驳他。   蒯越这厮,如何在这种时刻说出这般言论,这不是摆明了来给某搅局么?   蒯家这算是怎么回事!   蔡瑁冷眼看向蒯良,却见这家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瞅都不瞅蔡瑁一眼,似乎这厅内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好你个蒯子柔,尔是诚心不想让我蔡氏女嫁于府君,看不惯我蔡氏凌驾于汝族,故意让汝弟在此捣乱的!   今日之事,姓蔡的领教记下了!   蔡瑁心中虽然恼怒,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不用当着众人的面,说刘表是荆楚俊杰,蔡觅的心中反倒是一阵轻松。   看这架势,她是没机会故意去亲近那刘家阿翁了。   想到这,蔡觅露出了一丝媚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却突然缓缓起身,对在座众人道:“今日时值德珪生辰,襄阳城诸公相聚于此,吾有一事事,关乎荆州、亦关乎于天下,今日便借此良机宣于诸公。”   蒯良见刘表说的郑重,随道:“使君有何要事吩咐?”   刘表环顾诸人,道:“如今北方,袁氏联合诸地牧守,相应朱儁号召,与董卓相持,河东、河内之地频遭战祸,天子年幼,却于雒阳内屡遭跌难,如今各地牧守不顾天子,擅行进兵雒阳,董卓又是残暴之徒,天子安危不定,汉室基业堪忧,当此危难之时,表已联合各镇宗亲,即大司马虞,益州牧焉等,出兵北上,护君保国,以安社稷。”   这一番话说出来,厅堂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如今弓已满弦,箭已待,刘表的使者已经前往幽州刘虞处,而伊籍也将入蜀,结盟宗亲之事已是定调。   而且刘表说的这事,荆楚望族中人也无法阻拦。   毕竟,此事占着大义,而‘护君’这个大义的旗面太大,纵然荆楚望族再是自私自利,但在这样的巨大的帽子面前,谁也不好当众说半个不字。   在众人惊讶之时,刘表突然笑了,又道:“诸公可知,结盟宗亲之策乃是何人想出来的么?”   端着酒爵的刘琦一口酒没喝好,差点没喷出来。   父亲他,该不是想当众将这功劳罩于我身上吧?   虽然这办法确实是我想的!   但是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当着这些人的面,替自己争面子,让蔡觅一会将那所谓的‘荆楚俊杰之’之名冠在自己的头上?   如此好像大可不必,以刘琦等人的角度而言,只要能够打乱蔡瑁的计划,不让他指使蔡觅勾搭刘表,那这事就算成了,至于那个什么俊不俊杰的,不过是酒后之言,刘琦并不在乎。   以刘表的政治素养,应该还不至于办这样的事,这当中应该还是有些别的门道。   刘琦认真的揣摩,忽然间明白了刘表的心思。 第四十七章 单撩计划破产,改互撩!(三更) 刘表在政治上的素养,确实有值得人借鉴的地方。 他今日把撺掇宗亲结盟的事情归功于刘琦的身上,真实用意是为了给刘琦争个名正言顺……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故意在蔡觅的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儿子。 毕竟刘琦曾跟刘表透漏过相中了蔡家的剩女。 虽然是剩的,但儿子喜欢,老爹也得多少帮衬一下。 另外,刘表还有个用意。 联盟之事若成,那负责率军前往北方的人选就很重要了,虽然以蔡瑁的胆略,他未必会和刘琦争,但为了以防万一,刘表还是借着这场酒宴,将刘琦当众抛出来,坐实了他的功劳,指明由他领兵北上的必要性。 …… 而眼下,厅内所有人,心中都是波涛汹涌,脑海中百转千转。 宗亲结盟护君,兹事体大,是何等的重要,一旦成了气候,对荆州的影响展可谓深远。 而能够提出并执行这个计划的,毫无疑问,也必然是一州之俊杰。 这联盟,若是刘表出的主意,众人虽然惊叹,却也未必会惊讶,毕竟在他们心中,刘表可算是大汉朝堂中的老江湖了,他几经沉浮,能有此高明之见,也是正常。 但偏偏是这么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居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 虽然听着操作难度很大,可一旦真的办成了,则势必让他山阳刘氏父子的声望和势力,产生不可预估的飞跃。 刘表将事情说完之后,又道:“此事之前一直未与诸公说明,只因吾对于联盟之事,一直心有未决,然近日思之,吾辈既为汉臣,自当舍此身报效君王,如今天子有危难,吾若不拼死报国,枉为宗亲是也……派往益州和幽州的使者,吾已遣走,诸公若有异议,却也不必多言了。” 刘表的话中除了护君,就是报国,上纲上线的,在这大厅之内,面对此等大义凌然之语,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再说人家连使者都派出去了。 忠君之名大如天,天下诸侯牧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而所有的事情,一旦跟天子君王沾上了边,那就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蒯越一开始心中也很是惊异,但细细琢磨之下,心思却也活络了起来。 这不正是刘琦前番与他所谈的方略么? 走出去! 想不到少君这么快就已经开始着手实施此事了,当真是了不得。 蒯越想的透彻,刘表此番在宴席上当众抛出此事,就是想奠定刘琦在荆州的地位,让他率兵前往会和宗亲之盟! 此时正是自己表现的良机,若不应和刘表,更待何时? 再说了,此番他说什么也要跟刘琦一起走这一遭。 便见蒯越站起身来,冲着刘表长作一揖,正容道:“蒯越在此为天子庆幸,为使君相贺。” 刘琦看见蒯越这么快就站出来了,笑了。 果然还是他最有眼力见! 刘表惊诧地看向蒯越,道:“异度有何事为天子庆幸,更有何事为吾相贺?” 不粗,天子如今置身虎狼之手,有何事值得庆幸? 蒯越恭敬地道:“越一为天子庆幸,陛下虽有磨难,然却有使君这等忠君之士为陛下解忧,以大汉四百载之底蕴,天子之福泽,使君之忠心,公子之英才,汉室天下必可拨乌云而见天日,二则贺府君有公子这等佳儿,公子年纪轻轻,便可灭宗贼,平南郡,诛张虎,拢贼军,如今又向府君谏此忠君之言,府君得佳儿如此,蒯越焉能不贺?” 听了蒯越的话,刘琦浑身鸡皮疙瘩唰唰往下掉。 什么是全才! 这特么就是了! 有智谋,善机变,辩时势,而且还如此善于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到了该他说话的时候,一番马屁拍的是有松有紧,跌宕起伏,高氵朝一浪接一浪。 而其他的那些族长以及官员,这才反应过味来,纷纷起身,都对刘表表示祝贺,赞美之词在厅中络绎不绝。 但很可惜,他们现在就算是说出花来,也不过是拾人牙慧,今夜真正在刘表和刘琦的心中奠定了自己位置的人——是蒯越。 蔡瑁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厅内众人皆已经起身,他若是不祝贺刘表,称赞刘琦,也说不过去,只能跟风吹捧。 赞美之言扑面而来,拍的刘琦浑身抖,虽然有些不适应,却也舒爽之极,急忙起身向众人连连称谢。 蔡觅则是站在厅堂的角落,媚眼轻扫刘琦,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砰砰微跳。 这少年郎年纪轻轻,却能在荆楚诸多豪门官吏面前受捧,且又应对自如,颇有大家风范,此刻的蔡觅心中不免有些说不出的……躁动。 但她心中也清楚,人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根本就不般配。 她暗叹口气,轻轻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蔡觅啊蔡觅,你大好年光已逝,又何必胡思乱想,这小郎君乃刺史公子,又干了这许多的大事,如今更是被荆楚诸公奉之为俊杰,哪能搭理你这大女? 就在这个时候,却突听蒯越对蔡觅道:“蔡小姐,适才我等所言,小姐可听之否?” 蔡觅被蒯越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又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勾人媚笑。 “诸公说的这般透彻,觅自然是听清楚了。” 蔡觅的声音又甜又腻,让人听了浑身舒坦。 蒯越心中暗叹,好个妩媚之女。 “既然听了,那蔡小姐现在觉得,这满厅中人谁才是荆楚俊杰之冠?” 眼下满厅众人,尽皆对刘表道贺,称赞刘琦,蔡觅这个时候若是还说别人,那就未免太没有情商了。 再说她本来就挺看好刘琦的。 蔡觅盈盈一笑,道:“刘使君乃是一州之主,膝下又有少郎君这般的俊杰人物,确实是满门英才,父子皆雄,然正如先生所言,使君乃雄烈之主,是收俊才于翁中之人,如何可再予以俊才之名?空自折了身价,因此这荆楚俊才之,应非少郎君莫属了。” 蒯越点了点头,暗道这女人倒还算是识大体,真是満识趣的。 刘琦的眼睛微微一眯,恭敬的冲着蔡觅抱拳行礼道:“承蒙阿姐夸赞了。” 蔡觅看着受众人吹捧,但依旧是循规蹈矩,毫无张狂之色的刘琦,心下暗叹:当年我笄礼之时,那些有名望的南郡子弟,若有一个像是他这般受捧而不自傲的谦逊者,却也不至于将我搁置到今天。 想到这,蔡觅的心中有些堵。 但面上,她还是巧笑嫣然。 蔡觅从身后侍女手持的托盘上拿下一爵菖蒲酒,盈盈的走到刘琦面前。 “少郎君如此出众,又受使君重用,实乃吾南郡万民之福,蔡觅请少郎君饮此一盏,以为敬重之情。” 蔡觅敬酒的时候,双眸紧紧的盯着刘琦,仿佛在放电,那一口一个‘少郎君’,咬字分外清晰,让刘琦听着有一种苏苏麻麻之感。 刘琦心中暗道:“父亲和蒯越今日当着众人这般捧我,却是一不小心,将我也捧到这大姐眼里去了,如此倒也是省了我好些麻烦,只是看这架势,好像不似我去撩她,反是她要来撩我。” 刘琦心中开始改变计划,既然局势已经在不经意间,从他准备撩姐而变成了双方准备互撩,那这该如何撩的计划,却是多少要变一变了。 第四十八章 主动的女人 看到蔡觅没有给刘表敬上酒,最后反倒是给刘琦敬了一盏,蔡瑁心中着实是憋屈到了极点。 这算是闹的什么事?当外戚的梦想便这般破灭了? 其实按常理来讲,今日席间评谁是荆楚第一俊杰,又或是让蔡觅给谁敬酒,皆不过是席间之乐,属于活跃气氛解闷子的那种助兴节目,根本无伤大雅,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蔡瑁心中却一直怀揣着想让刘表当他姐夫的念头,所以当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展走的时候,他心中就老大的不甘愿。 问题是,不甘亦无用。 蔡觅引着侍婢慢步来到了刘琦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刘琦站起身来,双手呈环抱式向着蔡觅施礼,恭敬地道:“承蒙蔡氏阿姐称赞,刘琦深感惭愧,然众目睽睽如何能驳阿姐的面子,便厚颜接下这爵菖蒲了。” 蔡觅柔声道:“少郎君的这声蔡氏阿姐,叫的小女子好生面羞。” 刘琦微微一挑眉。 那个……我要是不叫你蔡氏阿姐,难道还要叫你蔡家阿姨不成? 一抬头,就见蔡觅媚眼如丝,目光就犹如手一样,轻轻的在刘琦身上来回流动。 刘琦暗中感慨——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其实蔡觅心中虽然也知晓自己与刘琦不甚相配,不该多想,但冷不丁碰到这样一个符合自己择夫之选的少年郎,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躁动。 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可这少年只有十余岁,就要独领一军北上替父护君,却是比她惯吟的民谣中秦罗敷的夫君要更加厉害,日后定当名扬海内,青史留名。 这样俊秀的英杰少年,蔡觅怕是今后再难碰见了。 她就是不太甘心,因此还想多做些试探。 蔡觅从身旁侍婢的手中取过那爵菖蒲,双手递向刘琦面前,糯糯的轻唤:“小女子敬少郎君。” “多谢阿姐。” 说罢,便见刘琦伸手去接蔡觅手中的酒爵。 在接过酒爵的一刹那,却见蔡觅极为大胆的用自己柔软的无名指和中指,去轻轻摩擦刘琦的手背。 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刘琦的手背传来。 刘琦挑了挑眉,略显讶异的瞅向蔡觅,却见这女人抿着嘴,一双杏眼紧盯着刘琦,似有万千话语想说。 她这是先出手了! 刘琦心中再度感慨……这是真浪。 若是在没穿越到汉朝前,说古代女子做出这样暗中撩汉的举动,刘琦绝对不信。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封建社会要求女人讲究三从四德,婚礼大事要由父母做主等等,对女人行为和规范应该是有很严格的要求。 但穿越到汉朝这几年,刘琦慢慢现,自己原先有些孤陋寡闻了。 汉朝的女人,特别是望族和贵族出身的女人,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有自主权力的。 汉朝望族的女人生活质量,社会地位,受教育水平和思想水平上,在刘琦看来相对较高,应该是比未来的朝代要高。 先一点,就是汉朝有女子被封侯的情况。 如刘邦封兄伯妻为阴安侯,奚涓之母为鲁侯,另有中国古代第一女神相许负为雌亭侯。 吕后当政期间,萧何夫人为酂侯,樊哙妻吕媭为临光侯。 汉文帝时,赐诸侯王女邑各二千户。 汉武帝也曾经尊王皇后母臧氏为平原君,这在今后的朝代中几乎成为绝唱。 除了明末的秦良玉,问题还是死后被追封的。 由于在这时代程朱理学没有大行其道,汉朝女子改嫁成风,此改嫁是指夫君不用死她也可以再嫁。汉文帝之母薄姬、汉武帝之母王姬都是再嫁之身,堂而皇之的做国母,无人以为异,而汉相陈平的妻子,嫁给陈平时已经是五婚了。 汉代妇女和丈夫过不下去也可以主动“求去”,即主动解除婚姻关系。朱买臣的妻子因其家贫,在他四十岁时请求离异;外黄富人女已婚,为求贤夫,离婚嫁给张耳。 追寻自主婚姻的女人也大有人在,时有孟光三十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 孙坚欲娶吴夫人为妻之时,吴家人也不同意,言孙坚“嫌奸轻狡,将拒焉”,夫人却以身相许,并表示“如有不遇,命也”,最终吴氏家族还是遵从了吴氏之愿。 有基于此,蔡觅的行为,倒也不算是独树一帜。 刘琦被蔡觅撩了,扫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渴望,心中开始盘算。 要不要回应一下呢? 略作思虑,刘琦打定主意,且先凉她一次。 当下,便见刘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只是端起酒爵,仰起头一饮而尽。 “多谢阿姐。”刘表将酒爵放回到那侍女所端的托盘上,没有再看蔡觅。 蔡觅心中大感失落。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他这般年轻有为,却是不屑搭理自己这等大女。 刘琦倒不是故意在蔡觅面前装清高,只是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 别看是被撩了,但身为穿越来的老司机,刘琦在这方面可算是蔡觅的祖宗级人物。 蔡觅这女人,外表看着妩媚撩人,颇有自主之见,然她骨子里不可能不受外界影响,不可能不急嫁。 毕竟时代的特殊性在这摆着呢。 眼下她虽然对自己有那个意思,但自己不可一下子就回应,那样未免显得太过急躁。 一则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前期重在保持一个神秘。 二则蔡觅这个人性格高傲,自主性较强,按照蒯越的说法,这种女人的面相上呈现出强雌压雄之势,历史上的刘表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多少要装一下逼,让她心中忐忑惦念,有些落差,以后她心里没有逼数,帮着蔡瑁兴风作浪。 换在后世的说法,就是两口子打什么基础,过什么日子。 蔡觅心中失落,敬完酒后,冲着刘琦轻施一礼,便在蔡瑁之妻的引导下,随一众女眷下堂,临行时还悄悄看了刘琦几眼。 接下来,便是补菜的环节,蔡府的侍从们根据适才宾客们向蔡瑁之妻所提出的要求,换菜补菜,另有舞女上了正厅,以铸钟舞蹈为乐。 在场的宾客们,又开始互相敬酒,彼此遥贺。 但适才大部分的人都是祝酒于刘表和蔡瑁,而现在,却又加上了一个刘琦。 很显然,通过适才刘表当众宣布‘宗亲护君’之事,刘琦的身价在所有人的心中,连续蹿上了好几个档次。 很多人都对这位长公子另眼相待,并琢磨着如何与之结交。 唯有蔡瑁心情不佳。 他今日想办的事情没有办到,本就失落,如今看到刘琦反倒是借着这场宴筵声威大涨,心中既感恼火,又感郁闷。 虽然知道愁苦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蔡瑁还是难受。 他接下来在宴筵中少有话谈,亦少笑容。 这个生辰,对于蔡瑁来说,实在终身难忘。 第四十九章 公子的手段   宴席结束后,各级官吏和宗族的族长们纷纷起身告辞。   蔡瑁亲自送客至门口,并安排府中仆役协助各宾客的随从们去套车。   刘表乃是一州刺史,行政最高监察之长,依规矩自然是由他的车撵先于众人而走。   刘表的施轓车套好了之后,他便与众人告别,随后和刘琦一同上了施轓车,在四名骑吏的引导下缓缓而行。   马车转过两条街后,刘琦方才对刘表拱手道:“孩儿尚有些私事,就不和父亲一同回去了。”   刘表半磕着眼睛,有点像是在打盹,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似乎早就猜到刘琦会中途离车,他慢悠悠地道:“为父能做的事情已是做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全看汝自己……不过为父还是提醒你,那蔡家女虽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但形貌颇妖娆,望汝日后勿要于沉迷于女色,懂吗?”   刘琦微微一笑,心道父亲的眼光倒是挺毒,居然猜出自己要去干什么。   看来所谓的清流名士,也不过是表面文章,骨子里还是蛮闷骚的。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孩儿今日之举皆是为了家族着想,并无贪图美色之意,孩儿愿学父亲,一生做个清流雅士。”   刘表满意的点头头,深有老怀大慰之感。   “为父只是略作提醒,去吧……唉,其实仔细想来,倒也是汝帮了为父,今日观那蔡瑁之意,似也是有意借其姐与咱刘氏结亲……可看他的意思,是想将其姐许于为父……”   说到这,刘表长叹口气,道:“若非你我事先商量好了,老夫便成了蔡瑁的姐夫了,何其可笑!”   刘琦闻言抿起了嘴唇。   历史上确实是你娶了蔡家女,可就没听说过你觉得此事有一丁点可笑……   相反的,倒是这场黄昏恋把你给整的晕头转向,让人家治的服服帖帖的。   “父亲,那孩儿先告辞了。”   “去吧,早些回来,为父在府中等你,还有要事与汝相商。”   “诺。”   刘表吩咐车外的骑吏让了一匹马给刘琦,又嘱咐他戴好随身的佩剑,以防有什么事。   刘琦骑了马,调转马头便再度前往蔡氏的府邸。   但他并没有直入蔡府,而是在一条偏街矗马静静的等待。   参加宴席的宾客,已经三三两两的乘车离去了,适才还是欢庆热闹的蔡舍门前,此刻竟变的格外冷清。   刘琦事前已经打听过了,知晓蔡觅平日里居于云梦泽的别宅。   但看今日的天色,她应该是不会离开襄阳了,不过想来其也不会居住于蔡瑁府。   蔡氏一族在南郡家大业大,她在襄阳必然也有居舍。   蔡觅是女眷,纵然要离去也要等宾客们全都走后再最走,也不至于和宾客抢道。   这是礼数亦是规矩。   待所有宾客的马车走后,不多时,便见一辆軿车由蔡瑁府邸的方向缓缓向着刘琦之所在行来。   軿车多有帷幔,是供女子乘坐的。   适才堂上并无女宾客,刘琦估计这就是蔡觅乘坐的车了。   刘琦的嘴角露起一丝笑容,他眯起眼睛,测算距离,待车撵靠近后,便缓缓地打马而出,在街角与蔡觅的軿车‘偶然相遇’。   牵引軿车的仆役急忙拉住马头,喝止马车驻步,堪堪停住了軿车,却也险些没和刘琦的马撞上,算是避免了一场轻微的交通事故。   軿车骤停,对车内之人的影响自然很大,便见蔡觅撩开车帘,疑惑地问道:“是何人挡车?”   刘琦轻轻的一拉马缰,将马儿停在原地,然后伸手抚摸马颈,安抚受惊的马匹。   然后,他装作疑惑之相的抬起头,奇道:“蔡氏阿姐?”   后世的时候,刘琦听说过一种极为中二的撩妹方法,便是故意撞车!   某些俊男美女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竟然在大街上故意去追尾心仪对象的车尾,造成交通事故,借机搭讪。   这方法在刘琦看来很逗比。   而且若真是要操作,那事先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先你得确定你的车买了足够的第三方责任险才能赔的起对面的豪车,别只买三十万,最后赔人家一百万,撩妹不成反倾家荡产。   第二是撞车的力度一定要掌握好……撞车的目地不过是要跟车主搭讪,轻轻的剐蹭一下,造点小事故就好,别傻乎乎的把油门踩到底,用一百迈的度往死里硬碰!   真要是把车主撞死了,那就人财两空了。   当然,刘琦不打算用这么中二的方式去搭讪,他只是很自然的让自己的马和蔡觅的軿车在拐角处相遇,制造一个巧遇就可以了。   “这么晚了,阿姐欲往何处?”刘琦安抚好马匹之后,礼貌的向着蔡觅询问。   蔡觅回以微笑,道:“适才饮酒之舍为家弟之宅,非小女子居舍,我居弟弟与弟妹的府邸不便,自回襄阳南郊之外的居舍便是了。”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关心道:“此刻天色已黑,若让阿姐一人回家,多有不妥,莫如刘琦护阿姐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蔡瑁也派了几个家中府中仆从跟着蔡觅回去,襄阳乃是治所,周边治安不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刘琦主动提出送她,这对于蔡觅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蔡觅适才在酒宴中撩他,刘琦没有丝毫异动,依旧谦逊沉稳,弄的蔡觅心中好生失望,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哪曾想峰回路转,竟然与这位少郎君以这般的巧遇来个后续……   蔡觅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的,适才还略显淡漠的脸上,又再度浮现出了妩媚的光彩。   她冲着刘琦浅浅一笑,糯声道:“那就有劳少郎君相陪了。”   这‘少郎君’三个字,她特意咬字极重,颇有些**蚀骨之感,听的人骨头软。   刘琦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祸害。   当下,刘琦便转马与蔡觅的马车同行,护送她回去。   这一路上,蔡觅軿车的帘子就没落下来过,他的俏脸一直露在马车的窗口,跟刘琦不停地找话说。   “少郎君来南郡前,却在何处高就?”   刘琦淡淡一笑,道:“琦中平五年在山阳郡举孝廉,后连任巨野县少府、代县尉、县尉。”   县尉之职,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举孝廉后若不进京为郎官,大多能坐到此位,不甚稀奇。   不过物以稀为贵,以山阳郡的纳税男丁算,一年才只能出一个孝廉。   蔡觅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少郎君的年纪这般轻,便可秩俸数百石,假以时日,入京上雒,想来也非难事……如何却……来了南郡?”   刘琦很是随意地道:“相比于前途,弟弟更看重父子之情,昔日南郡多乱,严君又年迈,上任刺史恐多有曲折,刘琦身为人子,弃官随父来此,正是人子之所应为之也。”   蔡觅颇是好奇地道:“少郎君舍了前程,来这前途未明之荆州,就不后悔?……我看你日后难有进雒阳之时了。”   刘琦心中暗道,废话!我当然不后悔了。   雒阳那地方,现在是京师,但几年之后便形容摆设,天下将以各镇牧守为中心,汉家朝堂所立的京师之地,再无任何实际意义。   特别眼下,那里很熔炉没什么区别。   但这是刘琦之后日后汉朝的展趋势,蔡觅则根本不懂。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并不关心国事,虽然知晓董卓如今在雒阳乱政,但以她的见识,绝对是想象不到西凉军会何等的凶残荼毒雒阳。   毕竟她是望族出身,又是女流,那等残酷的场景,她从没见过。   在蔡觅的心中,不论是何进还是董卓执政,跟雒阳是不是天下第一城完全没有关系,那里就是大汉的中枢,能有机会去雒阳面见天子的人,前程肯定是比在地方为官远大。   刘琦回答蔡觅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吾若连事亲于危难之时都做不到,还谈何事君?”   蔡觅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她看向骑在马上刘琦,眼眸中的异彩比之适才在酒宴上更为浓烈。   这位少郎君,真是越来越让人感觉欲罢不能了。 第五十章 环环相扣 汉朝自孝武帝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孝治天下,自“天人三问”伊始,至今已有三百三十一个年头,‘孝’字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汉人心中,大多人从幼童开始,对儒家思想的尊崇便已根深蒂固。 蔡觅在看男子的时候,除了展自然也会留心其品性。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女人都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找到内心深处的安全感。现代女人如此,古代女子亦如此。 然汉朝女人在人身方面虽然不受约束,但在社会上能够掌控的资源有限,大部分女人的衣食都要依赖家族或是夫婿。 人,社会资源掌控的越少,潜意识中的安全感就会越低。 而具有优良品性的夫婿就是最能填补这不安的最佳良剂。 其实,这也是举孝廉的真正初衷。 品行很重要。 刘琦今日身穿华服,俊逸风雅,且在酒席中受到了刘表和蒯越的肯定,为众人所仰,又间接坐实了会盟的主将身份,因此他给蔡觅的第一印象,是既有外型又有展的潜力股。 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没有这第一印象做支撑,想把这女人拿捏住,日后就需额外花不少时间。 随后,当蔡觅撩拨他时,他执礼甚恭,稳如泰山,这展现的是儒雅气质。 后再‘偶遇’时,他提出护送蔡觅返其居舍,这展现的是侠义之风。 而现在,刘琦又说了一些自己来荆州的前因后果,将自己为了父亲,宁肯抛弃前程的往事诩诩道来…… 这在展现‘孝’之品行的同时,也体现了责任和担当,令蔡觅安全感十足。 老司机的连招,岂是古代女人所能挡之? 现在蔡觅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便多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不再是先前的那种渴望,深层次间更多的则是倾慕。 “不想少郎君竟这般至孝,大有古之先贤之风,小女子深感敬佩。” “阿姐过赞了,都是为人子者分属之事。” 蔡觅隔着车帘,看着骑乘白马,儒雅俊逸的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 刘琦奇道:“阿姐为何这般叹息?” 蔡觅的语气颇幽怨:“无事,只是见少郎君年纪轻轻,明礼节知荣辱,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蔡觅以少郎君而自观,感年华老去,空自蹉跎十年,岂不忧伤?” 刘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心高蹉跎岁月,低嫁不甘心,高嫁却又不好嫁,这心情确实是不好受。 “听闻阿姐平日,喜吟《陌上桑》?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 蔡觅听刘琦说起这个,不由有些羞臊,心中略微泛起些悔意。 喜吟是喜吟……但何尝又不是让这词给耽误了。 “都是年幼时心高胡乱唱吟,空羡词中的秦罗敷,少郎君不必当真。” 刘琦哈哈一笑,道:“无需妄自菲薄,阿姐之思也不尽然为错,我曾认识一位挚交好友,其文采冠绝当世,他也受陌上桑有感,作词曲以应之。” 蔡觅闻言来了兴趣:“少郎君可能记诵?” “多少还能记得。” 刘琦淡淡一笑,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 ……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蔡觅听完不由惊诧,且心中略感安慰。 其实这词的本意乃是借美女虽美,却无有媒人牵线,而导致独居深闺,而抒感作词之人虽有凌云壮志,却怀才不遇的空寂。 但蔡觅肯定是品不出当中隐晦的涵义的,在她听来,这词整个就像是在给她找借口一样,词中之女藏于深闺不嫁,其实是因爱慕品德高尚之人,想要寻求一个贤德之夫,但众人暗地议论,却不知其真意。 虽然词中所述的美女不嫁,动机和蔡觅不同,但所谓当局者迷,在蔡觅自己听起来,和说自己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刘琦又一高效手段……捧杀。 蔡觅受了刘琦这一番根本与她不相称的吹捧,心中暗喜,道:“不知少郎君好友,姓甚名谁,乃何方人士?” 刘琦摇了摇头:“阿姐莫怪,此人不愿留名于世,故不能言。” 这个作词的人确实是存在的……问题是曹植得在两年后方才出生,而他做这《美女篇》也大概要在三十多年之后。 这让刘琦怎么给她解释。 按道理来说,这种魏晋的杂曲辞赋,刘琦本背不下来,不过他前世的时候,正巧各种诗词大会被炒作盛行,而他所在的单位则响应上级号召,也组织员工在业余时间展开诗词背诵朗读等活动…… 为了给上面留些好印象,刘琦不得不在这方面下了一些苦工…… 见刘琦不说,蔡觅却误会了他的想法。 “他谎称有一好友做词,莫非根本就没有此人,这词想来是他自己作的,故意说来安慰我?” 但凡稍稍琢磨下,都觉得不可能。 但蔡觅眼下被男色所迷,疯狂降智,什么事按照自己主观的意愿去想。 …… 蔡觅的居舍在城郊,虽有些远却不偏僻。 行至其舍后,蔡觅从车上下来,向刘琦盈盈施礼:“多谢少郎君相送,有劳少郎君了。” 刘琦伸手虚扶:“阿姐不必如此,你我姐弟何须这般客气,举手之劳尔。” 然而,就在刘琦虚扶她起来的时候,却见蔡觅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柔软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刘琦的掌心。 如同在宴席上一样,那股冰凉之意,再次顺着刘琦的手掌传了过来。 刘琦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今天是她撩自己的第二次了吧? 但这一次,刘琦没有像是在宴席上那般不回应,反而是果断的用手掌握住了蔡觅的手。 逼,装一次足矣,装多了容易挨揍。 蔡觅见刘琦握住了自己的手,大喜过望。 她羞涩的看向刘琦:“既以至敝舍,少郎君何不入内稍坐?阿姐家中有上好的甘醴供少郎君斟饮,以示相谢之情。” 说到这,蔡觅又糯声言道:“若少郎君嫌独自饮酒单调,阿姐可奏器乐助少郎君之雅兴。” 刘琦笑了。 这女人既肯邀他进门,那这事基本就是成了。 抬头望了望蔡觅的舍门,刘琦的心中颇为感慨。 这就是一条通往旖旎之夜的大门啊。 问题是……刘表还在家中等他,有要事相商。 这天底下,最耽误他事儿的,可能就是这个亲爹了。 “阿姐相邀,本不当拒绝,然严君尚在府中等候,有事与琦相商,只能翌日再做拜访了。” 蔡觅闻言,幽怨地叹了口气。 她用指尖轻轻的在刘琦手掌上划圈,柔声道:“小女子明日便将回返云梦泽别居,便只能等少郎君翌日前往云梦泽,再行招待了。” 刘琦挑挑眉,不做痕迹的轻扫了一眼蔡觅在自己手掌上来回画圈的手指…… 这个妖精,是真能撩。 既然她这般客气,那自己就应了吧,不然太伤人自尊。 “阿姐宽心,琦翌日有空,自当往云梦泽拜访。”刘琦微笑着应诺道。 …… 返回府邸的时候,刘表已经睡下了。 年纪大的人,熬不了夜。 父亲到底要和他说什么,自己还是不知道。 刘琦无奈的笑笑,也去睡了。 但在其房间内的长案上,刘琦看到了一卷展开的简牍。 刘琦平日很自律,看完竹简一般都会收拾好,从不乱放。 这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刘琦拿起那卷简牍,展开看……是刘磐写给刘表的家信。 看来,这就是刘表今夜打算和自己商量的事情了。 细细的看了一遍……大致内容是刘磐向刘表诉苦,言自己到了长沙之后,举步维艰,局面困顿,为当地宗族限制,根本无法打开长沙的局面。 刘琦长叹口气,在这多事之秋的,长沙郡这块硬骨头,要让堂兄啃下来,也着实是为难他。 刘琦沉默许久,拿出了一条竹片。 汉时,捆扎之竹简为简牍,未捆扎的则为单片。 刘琦拿起笔,在上面轻轻的写了了三个小字,然后包裹在简牍中,招呼侍从,送去刘表的书房。 那片上的三个字是:五溪蛮。 第五十一章 学习前辈的经验 刘琦知道刘表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同为汉室宗亲,除去刘表之外的另外两位牧守幽州牧刘虞和益州牧刘焉,都曾有过借用过当地的少数民族来稳定局势的例子,而且他们两个人目下就在施行。 刘焉进入益州后,立刻就着手对益州本土士族进行压制,但益州本土士族的势力强横,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很多人都是地方官员,手中握有武装势力。 刘焉属于空降的州牧,无兵无粮,若想对抗益州本土士族,就要有一支能够与其相抗军事力量。 于是,刘焉就与益州境内的青羌部族结盟,吸纳青羌的族民,用以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后在平定益州从事贾龙之乱时,这支青羌军挥了主要的作用。 至于刘虞,在刘琦看来是比刘焉更加精通此道的高手,他联合幽州士族和乌桓等游牧民族,屡生生的将战乱幽州愣生生的给治理成了一个坐拥百万人口的强州。 中平年间,张举和张纯在幽州叛乱,无论是谁来幽州都是越平越乱,只有刘焉到任后,方才一招制敌。 张举和张纯在幽州叛乱所依靠的是幽州境内不得已的家族,还有辽西乌桓的丘力居,但刘虞到达幽州之后,直接挖了张举和张纯的墙角,将幽州境内的士族和乌桓尽数拉拢到了他的一边。 平叛之后,刘焉又恢复了边境互市,开盐铁资源,一边与游牧民族进行边贸,一边使当地豪族能够在边贸互市中拿到利益大头。 刘焉,幽州士族,乌桓游牧……形成了一个强力的经济纽带,成为了刘焉统治幽州的坚固基础。 有基于这两位同宗大佬的先例,刘琦觉得眼下长沙的形势可以借鉴仿效。 五溪蛮又名武陵蛮,居于沅水上游五溪地区,还有诸多族部散落在溇水,澧中等地,长沙郡位于武陵郡之东,想要与这些武陵蛮接触上并不难。 眼下的武陵蛮于荆州,便好似青羌于益州,乌桓于幽州,而长沙郡那些不服气刘磐管辖的宗族,就如同益州之贾龙,幽州暗中支持举、纯之乱的中小士族(大士族苏代已经被刘琦干掉了)。 有刘焉和刘虞之事做启蒙,刘琦觉得刘表应该能教会刘磐该如何做。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后世如此,汉末亦如此,雄关险山蜀中历来不缺。 但百姓口中所谓的蜀道其所指并非所有的入川路线,而是单指那条入关陇之路。 南起成都,过雒城,梓潼,越大小剑山之后,经葭萌县而出川,在汉中南郑拐道,之后沿褒水过汉中石门,穿越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春川秦川——全长两千余里。 这两千里路,不论进出,自古以来不知走死多少英雄豪杰。 不过由荆楚入蜀的伊籍,却不需走此险路,他只需持刘表的符传,坐船走水路沿江而上,路上若遇盘问,便用代表身份的使节凭器以及符传向对方示意便可。 如此伊籍前期入川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他入川度极快,可谓一路畅行,直到抵达夔门附近,方被拦截下来。 夔门又称之为江关,其西便是白帝城,是东向入蜀的重要关隘。 峡口因两岸峭壁壁立千仞,有天门之称,门下水势波涛汹涌,呼啸奔腾,自古便有夔门天下雄的绝称。 而江关因其地重要,故专在此设江关都尉,秩俸两千石,与一郡之同级。 伊籍在这里被拦住后,便入了关隘,被引见给了现任的江关郡都尉严镛。 伊籍向严镛出示了自己的符传与使节之器。 严镛仔细地核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问他:“先生至了江关,便等于是半只脚进了益州,老夫身为江关都尉,有盘查之责,有些事问需要问细些,还请先生勿怪。” 伊籍忙道:“不敢怪罪,此将军分内之事尔。” 严镛看向伊籍,漫不经心地道:“敢问先生,刘使君初至荆州,总领七郡,不知眼下荆州形势如何?” 伊籍微微一笑,道:“南郡和江夏初时虽有宗贼为患,然目下皆被使君平定,可谓安宁。” 严镛不动声色地道:“不知荆南诸郡可有变乱否?” “荆南诸郡皆上书归于王命,无变乱之相。” “既诸郡安泰,荆州无事,那刘使君如何不休养生息,反倒急着让先生持节入蜀,却为何故?” 伊籍闻言皱起了眉。 这江关都尉好生奇怪,伊某作为使节入蜀,代表的乃是刘刺史,有什么事也要当众和刘焉去说。 汝是何人?怎可僭越盘问? 伊籍的语气不卑不亢:“自是有要事,需拜见刘益州。” “是何要事?” “这个……恐非将军所该问吧?” 严镛身着戎服,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几乎高出伊籍整整一个头,站在其面前颇有威压之势。 “某为江关都尉,奉天子之令镇守这江关要冲,事关重大,绝不可放有异心之人入蜀,先生若不肯吐露实情,恐某不能为先生放行,就请回去吧。” 伊籍闻言不由脑壳疼。 这两千石的江关都尉真是好大的架子,某明明是荆州刺史之使者,来蜀与益州牧商讨重大事宜,他如何拦住要问? 不过看他这架势,自己若是不说,他只怕还真就未必能放自己过去。 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也罢,稍许透之…… 伊籍恭敬道:“襄阳刘使君与刘益州,皆为宗亲,如今二君分别坐镇荆益,替天子督管半壁江山,然眼下时局有异,为保州境,刘使君卓吾入川,乃是……意与刘益州结宗亲之盟。” 严镛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整整三盏茶的功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少时,却见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是有意结盟,那便请先生在关内休息一夜,明日某自遣麾下别部司马亲自引先生去绵竹,有某关内军司马持信,先生去绵竹这一路可保畅通。” 伊籍心中略有疑惑,随即对严镛表示感谢,然后就去休息了。 待伊籍走后,严镛随即吩咐侍卒:“卓别部司马过来。” 侍卒随即去了,少时便见一名身着玄甲的四旬壮汉来到了严镛面前。 “大兄唤我?”那壮汉声如洪钟,分外响亮。 严镛对他的兄弟道:“汝准备一下,来日引一百关内精卒,护送那名从荆州来的使者前往绵竹,于路要多有照应。” 来者是江关都尉的本族兄弟严颜。 严家是蜀中本地宗族,几代人中在蜀中多任官吏,干到严镛和严颜这一辈人,严镛因族中多年的累积,再加上其家族与董扶一族相亲,蒙其推荐,被任命为江关都尉,秩俸两千石,可谓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 但受任这两千石的江关都尉时,严镛已经是五旬有六,就算是受了两千石秩俸,也不知道还能吃这秩俸几年。 为此,严镛心中有一个愿望,就是在自己死后,于家族中再扶持出一人,作为族中栋梁,带领严氏一族继续走下去。 但问题是,益州牧刘焉老奸巨猾,他在来到益州之后,一边着手平定马相之乱,一边欲立威刑以自尊大,连杀益州豪族之长十余人,益州震动,弄的益州本土豪族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严家也是这惶惶中之一。 其实刘表和刘琦父子一到荆州,也杀了荆楚宗贼五十五人,他们和刘焉初至地方,采取的手段是一样的,但不同的点在于,刘表和刘琦在杀人立威之后,采取了怀柔政策,联合剩下的宗族,并对其示好,安定南郡人心,并与蔡、蒯等宗族共同分利。 但刘焉却一直持续着他的高压政策,似决意要压死川蜀的豪族。 在这种被打压的情况下,严镛想要扶持严颜上位,就很难了。 但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良机。 “四弟,吾今日听那伊籍之言,他此番入川,乃是为了替刘表与刘益州结盟,此事若成,对于咱严氏来说,或许是个转机。” 严颜拱手道:“愿闻大兄高见。” 严镛道:“吾虽不晓得刘表在打什么算筹,但其既然派人前来结盟,想来定有战事,且战事应不小……不然若是对付普通贼子,以荆州之势,又何须与益州结盟?想来定是要有大变!四弟汝到了绵竹,暂且勿回,静待时机,那伊籍若能联盟成功,四弟便向刘益州请缨随战,如此或许可令益州回心转意,重用我严加,也好日后谋上高位,光吾严氏门庭。” 严镛在未雨绸缪……以目前刘焉对待益州豪族的高压政策,严家的人再想要在往上迈一步极难,若是能够在对外战中立下大功,或许待日后严镛死后,江关都尉的位置,刘焉或能准许严颜继续来坐。 严颜知晓严镛一片赤诚,随道:“兄长放心,弟此番前往绵竹,定然自荐。” 第五十二章 天师道的卢夫人 伊籍在江关住了一夜。 次日,江关军司马严颜,便亲率百人,护送伊籍前往绵竹。 由于严颜是江关都尉的亲信,手持严镛亲印的符传,这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不再有任何关卡对伊籍进行阻拦。 在这样的条件下,伊籍便很快的来到了绵竹。 三年前,益州的治所尚为雒县,但刘焉到了益州之后,益州正处于动乱时期,黄巾贼马相杀死了当时的益州刺史郤俭,聚众十万,连夺蜀中三郡之地后称帝,而蜀中的豪强贾龙,在迎接刘焉入蜀后,便集合了益州的本地豪强,由他亲自率领,共同起兵击败马相,后改治所于绵竹。 其实按道理来说,以贾龙为的益州豪强,其实对刘焉入蜀还是颇为欢迎的,不似张方,苏代,贝羽等人那样对待刘表……毕竟刘焉有名望,却无实际兵权,由他坐镇益州,对蜀中豪强来说,无疑要比那个买官而来、横征暴敛的郤俭好的多。 但事实证明,西蜀的豪强宗族错了,郤俭只是贪婪暴敛,但刘焉却是心狠手毒。 他们把刘焉当了泥菩萨,可刘焉却想当活菩萨。 这两年,刘焉联合东州士与青羌大肆扩展自身势力,并对当初迎接他入蜀的这些本地宗族,进行血洗高压政策,至今已是连杀宗十余人,弄的蜀中本地的豪强尽皆离心。 只不过益州豪强们眼下还处在隐忍不的状态。 伊籍到了绵竹之后,便前往拜见刘焉,向他提出了‘结盟护君’之策。 果然如刘表和刘琦事先预测的一样,心怀异志的刘焉对这个宗亲联盟并不感冒。 他只是听,然后笑,赞扬刘表忠心……但就是不表明自己之意愿。 纯属和稀泥的打法。 伊籍见此,便使出第一招杀手锏。 他向刘焉说明:联盟若成,荆益两方兵压司隶,则董卓和袁绍必皆向刘氏宗族们示好,以求拉拢,届时刘焉便可借机向董卓提出条件……让其将刘焉三子: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送返蜀中。 对于这个提议,刘焉似乎是有些意动。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 主要是因为刘焉在任益州牧之后,其实还是将一个儿子带入了益州,便是其三子刘瑁。 虽然他还是分外想念自己另外三个儿子,但因为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也使得刘焉就没了后顾之忧,思想趋于冷静。 这老狐狸绝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的。 最终,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让伊籍在绵竹驿舍暂居,自己斟酌之后再做定论。 伊籍见这方法也没有说动刘焉,无奈之下只能告退,再寻劝谏之法。 …… 回了绵竹的驿舍后,伊籍独自坐于静室,将思路略作梳理,开始认真的揣摩起了刘琦给他提供的那两个方法。 一法是像刘琦所说,向刘焉暗中示以推举之意。 另外一法,便是去找张鲁的母亲,请她帮忙居中调停。 最终,伊籍打算两条腿走路,双管齐下。 示以推举倒是好说,关键是张鲁之母…… 他需要先暗中打听一下张鲁之母在刘焉面前是不是那般的重要。 …… 对此事,伊籍本来是抱以怀疑态度,但不问不知道,在绵竹打听了之后,结果令伊籍大为吃惊。 本以为此事关乎州牧名声,颇难打听,但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张鲁之母在刘焉那里得宠,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以刘焉的性格,他不会刻意宣扬此事,想来是有人故意把此事在蜀中扩散。 或许就是张鲁母亲自己。 经过暗中的坊间询问,伊籍知晓了张鲁之母卢夫人现为天师教中的治头,其地位然,在教中仅位列系师张鲁之下。 据说天师教的系师张鲁能够被刘焉任命为司马,并被其器重,凭的全是卢夫人在刘焉面前的美言。 坊间传闻,那卢夫人虽年纪颇大,但驻颜有术,几十岁的人了却还有少妇一般的容貌,且常往刘焉的府中走动…… 这个常往刘焉府中走动,个中意思便耐人寻味了。 一介女流,也不参政议政,天天往刘焉的府邸跑干什么? 绵竹城中流言不少,把卢夫人和刘焉之间的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基于此,伊籍最终下定决心去拜访这位卢夫人。 就算是流言不足为信,但空穴从不来风,定是有出处的,就看以讹传讹的程度而已。 决心已定,伊籍便携带刘琦送给他麟趾金,前去拜会卢夫人。 …… 卢夫人身为天师教的治头,又精通命理,擅长图谶,属于川蜀的公众人物,她的居舍并不难找。 当见到卢夫人的一刻,伊籍方才知晓传言不虚。 据说,这位卢夫人乃是永嘉元年生人,仔细算来应是四十有五了。 可观其样貌,虽不似传说中的那般玄乎,却也是像三旬许人。 着实是保养有术。 伊籍以荆州使者的身份向卢夫人问候,执礼甚恭,随后又奉上麟趾金相赠,言乃是刘氏父子让他带入川中的拜会之礼。 卢夫人见了麟趾金,对伊籍的态度随热情了许多, 她和蔼微笑:“民妇久居川蜀,与刘使君从无交集,刘使君托先生携这般厚礼相赠,民妇受之有愧。” 伊籍道:“刘使君与公子,久闻天师道威名,如雷贯耳,让在下此番入川,定要当面赠礼于夫人,非为其他,仅示使君父子对天师教的相敬之情。” 卢夫人听伊籍夸赞天师道,心下自然开心。 “先生这话说的客气,民妇也久仰使君父子大名久矣……不过,刘使君父子若想亲善天师道,为何不访吾儿公祺,却独独却要让先生见我这老妇?” 面对卢夫人的疑问,伊籍镇定自若。 “张师君虽为系师,但年纪尚轻,道法未必高过夫人……川蜀谁人不知,自打嗣师仙去之后,天师教能有今日之盛,全赖夫人坐镇,扬教义,真可谓女中英杰,使君父子虽远在荆楚,却也闻夫人贤名,故特意吩咐在下入川后,要先拜夫人,再拜系师。” 卢夫人闻言笑了,虽然知道伊籍是吹捧之言,但她依旧很开心。 “先生真是好一张利嘴啊,不过民妇虽为女流,却也有自知之明,公携厚礼而来,定是有事……不妨直说,让民妇仔细斟酌。” 伊籍见卢夫人行事颇大气,也就不弯弯绕绕,就将刘表欲与刘焉结盟之事,给卢夫人大致说了一遍。 卢夫人听完之后,略有犹豫。 “先生想让民妇去劝刘益州应盟?” 伊籍道:“此乃忠君之举,且对荆益两州都有莫大好处,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卢夫人闻言微笑不语。 她的态度很明显,这事对汉室有没有好处她管不着……主要是这事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伊籍的眼光毒辣,自然晓得这妇人的用意。 “伊籍来时,公子曾言,联盟之事若成,事后定有重礼相谢为一……另外,公子听闻昔日巴人信奉巫教,淫祀害民,多有恶行,幸得天师道在蜀中传道,扬黄老之学,有教化之功,使的西蜀巴人向善,” “如今荆楚之地虽日渐昌盛,然荆南亦有武陵蛮尚武成风,蛮智未开,又有山蛮杂居于边境,若能犹如蜀中巴人一般,得天师道教化向善,安定郡民,以乐太平,诚可谓是荆州之大幸也。” 这话便算是准许天师教到荆州传道了。 卢夫人听到这,眼眸中光彩大盛。 她既是一教治头,脑中每日想的自然是如何将天师教扬光大,如今伊籍的许诺,对她来说可谓正中命门。 卢夫人沉吟半晌,终于答应了。 “刘君父子既有此心,天师道感激不尽,民妇也自当为荆益联盟,为汉室昌隆尽上一份力。” 伊籍见卢夫人答应,不由大喜过望:“有夫人相助,此事必成。” 第五十三章 刘焉应盟   绵竹县,州牧府内。   刘焉正斜躺在软榻上,半瞌着双眸,其身旁有两名侍婢,一名替他捶腿,一名给他揉腰,可谓是享受至极。   六十多岁的人了,再不好好享受一下,再过些年怕是也没什么机会了。   但此刻的刘焉,脑海中却在飞运转着。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着应如何回复伊籍。   说实话,这个联盟的好处,刘焉心中也明白,若是能够以此为契机,将他那三名在雒阳随驾的儿子召回蜀中,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   可同时也有几个弊端。   一是自入蜀平定了黄巾贼马相后,刘焉就一直在极力的打压蜀中的豪族,如今已是有十几名豪族领被杀。   刘焉心中自然也明白,益州的豪族眼下对他是何等的仇视,当初协助他平定黄巾的豪族代表贾龙和任岐,眼下就多少有些动作。   刘焉心中明白,只是不说破。   在益州豪强对他怨恨颇深之时,刘焉觉得出兵时机不对。   二则就是他对现任天子并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孝灵皇帝是他的侄辈,现在的天子就是他的孙辈,一个九岁的孩子屁都不懂,却可坐在族中的阿翁头上,随意调遣指挥。   刘焉心中不舒服。   让自己出兵去护那小孙儿?   一想到这刘焉就嗤之以鼻。   但也因此,刘焉现在有些左右为难,连续思虑了几日,也未能下定决心。   “使君,卢夫人求见。”   听了侍从的汇报,刘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两名婢女,吩咐道:“请夫人进来。”   刘焉这个人口味奇特,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想要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子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川中美女甚多,各种年轻貌美的女子完全可以任凭刘焉挑选。   只要他想,每日陪他的女人甚至可以不重样。   但刘焉不知着了什么魔,就是看中了已奔半百之年的卢夫人。   卢夫人的相貌确实美丽,而且容颜保养的也特别好,但还不至于说是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毕竟岁数在那摆着,川中诺大之地,想挑比她水灵比她年轻的女人,遍地都是。   可刘焉就是喜欢她,而且痴迷的不行。   或许那些年轻的女子,在心灵契合度上,跟早已过了六旬的刘焉不在一条线上吧……有代沟。   反观卢夫人为了展天师教,也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张鲁稳坐系师之位,也是甘愿委身于刘焉。   一个中老年妇女,每月能往牧府跑十几次,每次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甚至是一夜……奔五十的年纪了,要多不容易有多不容易。   刘焉心里有数,因此对天师教和系师张鲁也是格外的好。   而且他是真是把张鲁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不多时,便见卢夫人走进了刘焉所待的暖阁。   还未等说话,便见刘焉从软塌上起身,大步走到卢夫人面前,对她道:“多久都不来了?真想煞吾也。”   ……   一个时辰后,卢夫人从软塌上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问道:“妾身观使君今日神思不属,似有心事?”   刘焉斜靠在软塌上,叹道:“唉,却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眼下有一件事令某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卢夫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是什么事情,只是道:“使君心中既有挂碍,莫如让妾身为使君试谶,如何?”   刘焉一听,一下子直起身来,浑浊的双眸中流光闪烁。   “如此甚好,夫人且快替某算算近日气运如何?”   刘焉非常相信鬼神气运之说,当初只因侍中董扶说了益州有天子之气,他便上书求请从交州改赴益州赴任。   而卢夫人的公公乃是天师张道陵,其夫又是嗣师张衡,卢夫人继承了嗣师的演算、图谶、鬼道,这也是刘焉对她着迷的重要原因之一。   卢夫人穿戴好了衣裙,手持龟壳,内置六爻,问天卜卦,在暖阁中的长案上连续演算了三次。   刘焉坐在桌案旁,紧紧的盯着桌案上的爻,有心想问,但又怕打扰到卢夫人,因而不敢出声。   卢夫人闭着眼睛,嘴中默念有词:“月破,**,旬空,茯苓……”   少时,却见卢夫人看向刘焉,缓缓出言道:“天下生风昭四方,正道通途得尚光……使君近期或是将得大机遇,若成,则霸业可期。”   刘焉闻言,浑身不由一震。   “夫人此言当真?”   “妾身怎敢诓骗使君?卦象显示,耀星在北,辅星在东,意指使君纳东驶北,可主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也。”   刘焉猛然站起身来,在暖阁中来回踱着步子:“纳东儿驶北、纳东而势北!原来如此!哈哈哈,果然是天意啊。”   卢夫人装成一脸不解的样子,问道:“使君,到底是何大事?”   刘焉急忙坐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卢夫人说了一遍。   “伊籍代表刘表从东而来,邀吾赴盟向北,正应了夫人之卦象……只是吾没琢磨明白,此卦既主某万物资生,乃顺承天,然吾到底该如何行事,方能应得此卦?”   卢夫人笑道:“妾身在这里恭喜使君了,依妾看来,使君若入宗亲联盟,出川护君,正可应了此卦,成王霸之业!”   刘焉闻言颇是疑惑:“愿闻夫人高见?”   “当今天子年幼,不足矣震慑各地牧守,眼下又为董卓掌控,董卓乃是暴戾之徒,天子置于其手,不知何时便有性命之危,天子若崩无后,则天下当奉以何人为帝?”   刘焉眯起眼睛道:“自然需我刘氏宗室中人以继大统!”   卢夫人道:“若天子亡于董卓,可承大统者,一为使君,二为镇守幽州的大司马,而使君若欲盖过大司马,非得在护君之盟中展露头角不可……使君何不与荆州刘表结盟,并以盟主自居之?”   刘焉认真的想了想,突然握住了卢夫人的手,道:“吾若为帝,翌日当以夫人为后,母仪天下。”   卢夫人起身半蹲施礼:“蒙使君厚爱。”   刘焉寻思了一下,突然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驿舍卓那伊籍前来!”   ……   不多时,伊籍来至州牧府邸,而刘焉则请卢夫人暂避。   刘焉见了伊籍,单刀直入。   “吾连思数日,自想吾受先帝厚恩,今陛下蒙难,吾若不出兵,枉为刘氏子孙。”   伊籍暗道那卢夫人果然了得。   “使君肯出兵会盟,实乃汉室之幸。”   刘焉道:“老夫欲出五千精锐,出川与汝荆州军会盟,不过汝要转告景升,若要老夫会盟,需应了老夫的两个条件。”   “还请使君细言。”   “一则,老夫要为盟主。”   伊籍在入川的时候,早就得了刘琦的指点,关键时刻可以劝进刘焉,以博取其信任,但毕竟兹事体大,不可随意言之。   伊籍本打算这次再见刘焉,便陈此言,但卢夫人既已劝其成功,那伊籍便犯不上再作此冒险之举了。   相比与劝进,区区盟主,他自当可以替刘表和刘琦应诺。   “在下入川之时,刘荆州早有言,盟主之位,定为刘益州莫属。”   刘焉满意的点点头,又道。   “其二,蜀道运粮极难,吾益州兵将北上司隶之粮秣,需由汝荆州筹措承担,可否?”   伊籍:“……”   ……   云梦泽,蔡家别居。   蔡觅回云梦泽的别居已经有好几天了,她一直在等待着刘琦能够应约前来找她,但是刘琦却一直没有出现。   刘琦不来,蔡觅就有些神思不属,每日茶饭不思,总是望着门口的方向出身,脾气也变的有些焦虑。   该不是将我忘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蔡觅的心中就不免有些打鼓。   “二小姐,二小姐!”这日,蔡觅正神思不属,突见她的侍婢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蔡觅的遐想被打断,颇有些恼:“何事这般急?”   那侍婢喘息着道:“二小姐,门外来了两个人,都是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人言是小姐的故人,特应邀前来拜访。”   “故人?十多岁?”   蔡觅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是他!可是来了!却让我好等,快!汝且引他们到正厅坐,我去梳扮一下便来。”   女为悦己者容,听说了刘琦到了,蔡觅急忙去收拾,又是抹胭脂,又是涂口脂,好一阵忙活。   而别居外,刘琦一身劲装,正和黄叙一起观看云梦泽蔡家别居的景色。   “蔡家人真会享受,居然会在这里建了个这般好的府宅,着实是清幽宁静。”刘琦喃喃嘀咕道。   黄叙跟在他的身边,道:“少君若是喜欢,便在云梦泽边也修一间别舍便是,何必羡慕她的。”   刘琦微微一笑:“免了吧,劳民伤财的,犯不上……以后咱们若是想躲清闲,便到这里住下便是,无需自己再建一间。”   “在这里住?”   黄叙半晌没反应过来。   “对,住!这般好的景致,不住实是浪费,不如今晚你我便留宿于此,如何?”   黄叙:“……” 第五十四章 当名士 身为同龄人,黄叙心中明白刘琦想要做什么。 他也能理解,大家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喜美艳风韵之女,此乃常理无可厚非。 不独独刘琦喜欢女人,黄叙也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然论及撩女的本事,黄叙着实是差的太远了…… 第一天登门拜访就要住宿在人家,以黄叙目前的见识,根本就理解不上去。 他心中想的是……少君是不是未免太过托大了? 黄叙面露怀疑之色。 “不信?”刘琦微笑道。 黄叙略作犹豫,最终很肯定的道:“不信。” 黄叙的表情刘琦感觉有点熟,后世时不解风情、凭实力单身的直男癌,好像普遍都这德行。 刘琦心中闪过一个猜想。 “黄兄……莫非从未亲近过女人?” 这话直中命脉,将黄叙羞臊的面如重枣,好像被泼了狗血一样,若是在其面庞上划上一刀,估计血浆子都能直喷出来。 这哪里是黄忠的儿子?说他是关羽的儿子也有人信。 刘琦的目光还是非常毒辣的。 黄叙自打懂事以来,就跟随黄忠学习弓马刀戟之术,后年纪长大了些,就仗着一身武艺四处惹事生非,废人手脚。 被黄忠抓入军营后,他更是每日跟县城中的军汉厮混,身边清一色的大老爷们,怎么接触女人? “末将……与女子,确实少有交集……” 刘琦很是同情的看着他:“黄兄双十年华,正是人生之春,如何不知女人滋味?这未免有些太冤了。” 黄叙要面子,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本事不行。 他挺起了胸脯,傲然道:“无妨,末将毕生所愿,便是学景桓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看着黄叙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刘琦根本没法憋住乐。 这臭小子,自己跟他抛心挖肺的说真心话,他却跟自己在这吹牛? “黄兄,南匈奴已降汉,不用汝去灭了……吾想听实话。” 黄叙被刘琦揭开疮疤,颇为羞臊,他无奈地长叹口气,道:“其实是末将少时习武,整日接触的都是粗鄙男,实不懂取悦女子之道。” 刘琦闻言恍然,原来是个小直男。 “黄兄不必气馁,今后跟在琦身边,这男女之事吾一点一点教你,定不辜负黄兄这大好的年华。” 黄叙听刘琦话说的玄乎,表面上虽然不想反驳,心中却有些不服气。 少君虽胸有大志,精通谋略,但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男女之事,他未必就见得比我高明多少。 但很快,黄叙就被这个想法打脸了。 蔡氏别居的门打开了,精心打扮过的蔡觅走了出来。 她今日红唇薄脂,眉目清晰,其貌竟也是精致如画,尽显风韵。 “少郎君,怎么不进去坐,偏要站在门口?”蔡觅诧异地问道。 “这附近景色别致,弟弟特意在此观看,因而不曾入院。” 蔡觅盈盈一礼,慢步走到他面前,柔声细语道:“原来是在看景色……可如何过了这许多日才来?不是说好了几日后便来串门么?” 刘琦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阿姐勿怪,襄阳城事务繁杂,最近实在腾不出空来找阿姐,却是让阿姐惦记了。” 黄叙看见刘琦这么随意的就抓了蔡觅的手,而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躲避,很是自然,不由看傻了。 他们俩……好像就在蔡瑁的生辰上见过一次吧? 宴上匆匆一晤,再见面时,就展到可以有肌肤之亲的地步了? 蔡觅满面春色,欢喜地看着刘琦:“少郎君,请入内宅,觅煮上好的菖蒲酒奉与少郎君暖暖身子。”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略作估算,随道:“吾今日来寻阿姐,这一路上见阳光明艳,泽湖之内波光粼粼,正是策马游景的好时候,咱们且勿进宅,先去云梦泽游玩一番如何?正好吾来荆州后,还没有游过此地,今日便由阿姐给弟做个向导。” 蔡觅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随笑道:“也好,既是少郎君欲观云梦之景,小女子这便让人套车去。” “且不忙。”刘琦笑道:“乘车未免有些太慢,咱们骑马便是。” 蔡觅闻言,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这个,阿姐不善御驹,恐有延误……” 刘琦将脸贴近蔡觅耳边,轻声道:“阿姐与吾同乘一驹便是,吾自能护着阿姐。” 蔡觅满面羞红,杏眼一撇刘琦,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嗔道:“你阿姐需要回去换身骑服。” 说罢,便转身入宅。 刘琦在她身后喊道;“阿姐,临行前记的多喝些热水,以免一会口渴了。” 黄叙呆愣楞地看着刘琦,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少君……” “嗯?怎么?可看懂了我适才的深意了么?” 黄叙此刻已经没有了不服气的感觉,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向刘琦学习。 “少君不是说咱们今夜要住在这蔡家别居么?那蔡小姐邀请少君入宅,少君如何不应?” 刘琦长叹口气,着实没想到黄叙居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看来他这方面的经验,委实是太稚嫩了些! 老司机神烦萌少年。 “这刚过正午,咱们就进她家,得跟她聊多少话题才能聊到深夜?万一没有话题了,而天还是亮的,又有何理由才能继续待下去?如何在此留宿?再说了,干巴巴的说话,与男女之间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后世的时候,年轻男女之间相亲的模式基本上就是在一家餐厅或是一家咖啡馆,彼此之间干巴巴互相做自我介绍,然后彼此了解对方的收入,爱好,价值观等等。 第一次见面或许可以,但若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这样……那基本就可以88了。 相处需要情调,而情调来自于氛围、环境、和做什么事,唯独不包括谈话,特别是一谈话谈一宿的那种,最让人无奈。 黄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少君邀她游湖是为何……?” “增进感情。” “与其同乘一驹是为了……?” “肌肤之亲。” “那少君适才卓其多喝热水,又为何故?” 刘琦微微一笑,道:“会显得你比较暖男。” …… 蔡觅换了一席的襦裙劲装出来,没有了深衣长裙,这装扮将她的身躯张显的凹凸有致。 “少郎君,咱们走吧。” 刘琦带着蔡觅走到的卢马前,将她扶与马上,然后自己坐在其后,环抱着她,一同骑马出游去了。 黄叙骑马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前面已大功告成的刘琦,心中自责。 跟少君相比,自己这二十年好像白活了。 刘琦带着蔡觅在前骑马,黄叙自己骑马远远的跟着,欣赏着沿途云梦泽周边的风景。 刘琦是第一次来云梦泽,他感慨叹道:“这数十畮碧水确是天下奇景,泽边连山清幽,湖水碧绿。等到天阴,或有细雨,顺水放一枚舟,垂钓湖中,那才叫人生至乐。” 蔡觅斜靠在刘琦的怀里,笑道:“这周边湖泽看似平静,实则水急,不适合垂钓,少郎君若是有意,改日得空我领少郎君去我姐夫家做客,他的宅舍临近静湖,姐夫每日都在湖中垂钓,咱们去了,可一起领略那湖光山色。”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想不到蔡觅居然主动提出要引自己去见黄承彦,如此倒也是好事,正好刘琦也想见一见这位荆楚名士。 若纳了蔡觅,那依规矩来讲,黄承彦就是自己的连襟,而黄承彦在荆楚名士中的威望甚高,跟这样的人深交,对提升刘琦的名望也有极大的好处。 在这个时代,只是一味打打杀杀或是阴谋诡计,并不能站住脚,要取得名望,让天下诸名门对自己尊重,那就要成为名士。 要成为名士,除了要有一身过硬的才学,最好还要有出身,另外若能得人引荐,或是对古典文籍进行批而闻名准,或许也是可行的。 刘琦不想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军阀,至少不是仅当军阀,成为一代名士,也是他的理想之一。 黄承彦或许可以帮助自己。 当然,结交黄承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黄承彦是诸葛亮的岳父。 第五十五章 联盟初成 就刘琦所知,历史上的黄承彦是开通豁达之辈,不但亲自给自己闺女提亲,在诸葛亮答应之后,还直接将女儿扔在了诸葛亮的家里——孔明许,即载送之。 跟送一袋土豆简直没什么区别。 在刘琦看来,诸葛亮很重要,但他现在年纪尚小,而且远在琅琊国,日后到了荆州,也需要时间学习和成长。 这期间,刘琦不想干扰诸葛亮,只想让他尽量遵循着原本的轨迹茁壮芽,增长能力。 不干扰归不干扰,但刘琦也得看住诸葛亮,以免让这孩子在成长期间,被某些居心叵测的旁人给诓了去。 自己养大的仙桃,若是一不小心让猴子摘了,就算给刘琦七仙女,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创伤。 有基于此,黄承彦对刘琦而言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了。 至少能帮他看住诸葛亮。 蔡觅靠在刘琦怀中,见他突然不回话了,便疑惑的扭头去看他。 却见刘琦望着远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蔡觅疑惑道:“弟弟如何神思不属?莫不是不敢随我去见姐姐、姐夫?” 刘琦回过了神,微笑道:“非也,实是第一次相见,不知该给姐姐和姐夫带些什么礼品,因而思之。” 蔡觅闻言心里面乐出了蜜,甜滋滋的。 但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她瞥了刘琦一眼:“哪个是你姐夫?那是我的姐姐和姐夫。” 刘琦环抱着她的胳膊用了些力,将她向自己的怀中抱的更紧些。 “待阿姐成了刘家妇人,黄公和令姐,不自然就是吾姐、姐夫了?” 蔡觅巧笑嫣然,声音犹如银铃。 “好啊,竟这般巧舌哄你阿姐,看你长的一脸义正之相,骨子里不过是个登徒子尔。” 说罢,用葱细的手指使劲的戳了戳刘琦的心口处。 后边不远处的黄叙,看着刘琦和蔡觅共乘一马,关系展突飞猛进,眼中不由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唉,何时能学到少君这般的手段就好起来了。” …… 游湖完后,天色渐暗,刘琦和黄叙没有返回襄阳,而是留宿于蔡觅云梦泽的别居。 黄叙是客人,就居住在了偏宅,而刘琦则是被蔡觅邀请在其正房外的静室内秉烛夜叙。 天色已黑,舍内反倒是传出了优雅的琴声与箫声,两器音色隐隐相和,颇为优美。 三曲之后,蔡觅将手中的竹萧放下,欣赏的看向刘琦:“不想弟弟也善音律?” 刘琦用手轻拨琴弦,出阵阵流音。 “弟弟不善旁的,仅仅只会弹几古曲而已,让阿姐见笑了。” 刘琦穿越回来之后,对于字体,古琴,乐府诗平日里也做了一些研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与别人切磋这些风雅之时,不至于露怯。 身为刘表之子,不求自己在风雅事上有多出色,但至少不给家族丢脸。 这就好比后世时的上流人士打玩高尔夫,品红酒一样,是一种社交手段,不可不会。 蔡觅放下了手中萧,突然妩媚一笑道:“有一件东西,想给弟弟一观。” 见蔡觅说的神秘,刘琦心头不由一紧。 大半夜的,她该不是想给自己看……那个吧! 却见蔡觅放下竹萧,走到书架边,取下一篇绢帛,递送到刘琦的面前。 刘琦疑惑的拿起,打开来看…… 里面写的东西,却是他上次给蔡觅背诵的《美女篇》。 想不到蔡觅竟然把这辞赋给默写了下来。 刘琦笑道:“姐姐将这辞赋写下来做什么?” 蔡觅道:“你写的辞赋,我自然要记下来,从今往后,你所作辞赋,我自当全部背录而下,就算是不传于后世,也当留于子孙瞻仰。” 刘琦啼笑皆非:“问题是,这根本便不是我所作……” “好了好了,是你一至交好友作的,只不过他不愿意透露姓名是么……既然不愿透露姓名,那索性便将这贤名字让了你,岂不是更不负朋友之谊?” 刘琦微叹口气,他知道跟蔡觅是解释不清了。 罢了,都是小事,愿意怎样便怎么样吧…… 不过蔡觅这手蚕头燕尾的隶书倒是写的真好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蔡觅掩嘴打了个哈欠,道:“我倦了,先去休息,弟弟在此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走进内室。 刘琦四下观看。 这静室内一方长案,数面书架,一架古琴……别说床榻和被子,连张席子都没有 这可如何睡? 刘琦摇了摇头,站起身,跟着蔡觅也走进了内室…… 不是我非要跟她进去的,是她让我好自为之的。 这外面的静室确实是没法休息。 不是我非要耍流氓的。 …… 也不知道刘琦是如何好自为之的,反正他连续在蔡觅的居舍连待了两日。 到了第三天,刘琦觉得再不离开,便有些太不像话了。 回去刘表非得弄死他不可。 临行之时,蔡觅拉着他的手,满面不舍,眸中隐含泪花:“少郎君既已与妾身行了夫妻之礼,还望勿要辜负妾身,妾身在此等候少郎君回来。” 刘琦伸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阿姐放心,待吾护君事定后,吾必亲自登门执纳彩问名,迎阿姐过门。” 蔡觅抬手擦了擦眼泪,笑了。 她抚着刘琦的胸口,道:“阿姐等了这好夫君数年,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少郎君直管去做大事,阿姐等得起。” 在蔡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刘琦和黄叙离开了。 云梦别舍逐渐淡出了眼帘后,刘琦方才在马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叹气道:“累煞吾也!” 黄叙既羡且妒的望着刘琦,语气颇有些幽怨:“恭喜少君得偿夙愿……真有那般累么?” 少君怎么这般矫情。 刘琦叹息道:“唉,她毕竟二十四五了,已是一而不可收拾的年纪……整整两天啊,你懂的。” 说罢,刘琦看向黄叙。 但看着他一脸呆滞的表情,刘琦随即反应过来。 “哦,对不起,你应该是不懂。” 黄叙的脸色变黑了。 刘琦转过头去,不再跟黄叙探讨这件事了,他不想让黄叙觉得他是在炫耀。 可怜黄叙长得挺俊,有这一身好皮囊,整日跟弓箭和朴刀还有军汉为伍,活到现在居然还是个雏,这上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 回到襄阳之后不久,幽州那边的使者就赶了回来。 果不出刘表和刘琦父子所料,忠诚于汉室的大司马刘虞,答应了参加宗亲之盟。 在所有的刘姓宗亲中,刘虞是最忠心于汉室的,也是实力最为强横的。 他在光和年间,就曾经担任过幽州刺史,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中的威望甚高,在中平年间又再度受任于幽州,凭借破举、纯之功,而名扬天下。 刘虞现在幽州可聚卒十万,实力强横,远远凌驾于刘表和刘焉。 但即使他有如此实力,却也不参加关东的牧守联盟,实是因为他看出袁氏包藏祸心。 但这不代表他对天子就不忧心,相反的,刘虞可以说是宗亲中最为忠诚的存在了。 也因此,当刘表的使者向他透露了护君意图后,刘虞当即表示赞同。 从襄阳往蓟城,来回往返四千里,使者日夜赶路,整整耗时五十日,于途中购置并累死七匹良驹,方才将消息带回来。 刘表得到了刘虞的回复之后,老怀大慰。 他感慨而言:“刘伯安不愧为汉室栋梁,吾不如也。” 刘琦道:“大司马确是一心报国,但父亲也同样是一心在为汉室出力,无需妄自菲薄。”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然,这护君之盟,咱父子于当中作何心思,你心知肚明,你我对陛下之忠,如何又能与刘伯安相比?” 刘琦笑了笑,不反驳了。 眼下这个节骨眼,就任凭刘表去伤感吧。 少时,刘表回过了神,又道:“如此,便是等刘君郎那边的消息了,唉,此人狡诈,也不知能否响应于某。” 对于刘焉是否会出兵,说实话刘琦也没什么信心。 但不论刘焉出不出兵,既然刘虞已经同意了,那以荆州之力,一南一北与刘虞两相呼应,倒也不一定非要刘焉来。 当然,他能来是最好,他若不来…… 那就不来吧,能怎么办? 少了他刘屠夫,就得吃连毛猪? “父亲,眼下刘虞在幽州整备兵马,咱们现下也应整备兵将,且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当写一封护君表文,布告天下!” 刘表点了点头,道:“不错,明正言顺必须要得,眼下有义阳人韩嵩,博学多闻,言辞颇藻,便让他写表文一赋,再抄写往各州,且看那些关东牧守和董卓,有何反应?” 刘琦道:“理当如此,另外待表文一出,父亲还应当立刻置书信于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王刘宠,苛责他们响应关东牧守,置陛下于险境,再试着将他们二人从袁绍那边拉过来,给关东牧守足够的震慑,如此或可振我刘氏声望。” 第五十六章 面对的非书中人 在刘琦原先的计划里,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王刘宠这二人并不在刘琦父子俩拉拢人选的第一梯队中。 因当时‘宗亲护君’的计划还只在酝酿中,刘琦父子并没有实际上的行动。 在那个时候,拉拢刘岱和刘宠这样直接与董卓对立的宗亲,刘琦觉得会暴露己方的意图,特别是刘岱,他是袁氏的盟友,会不会把己方卖了,谁也说不准,万一袁绍从中作梗,结盟很容易泡汤。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刘虞既已经应盟,那便等于成事了,无需再继续保密。 有基于此,刘琦便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宗亲身上,若要增强联盟实力,那刘岱和刘宠这样的宗亲,就需要拉拢。 面对刘琦的提议,刘表并没有着急回答。 他和蔼一笑,冲着刘琦招了招手:“吾儿,到为父近前来坐。” “诺。” 刘琦遵照刘表之命,来到了刘表的身边,正襟危坐,很是恭敬的准备聆听。 他心中明白,每当刘表让他坐近时,就是要传授他独有的执政经验了。 与刘表相比,刘琦最大的不足,就是对朝堂中人和天下士族了解不深。 很多事,他只是在后世时读于书册。 书卷可以育人,也可以误人,在全面的典籍也是人写的,带有著书作者的一些偏颇之见。 刘琦现在面对的,不是书上那些被盖以定论的事,而是实打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这一点,刘表就比他强,他胸中的东西不来自于任何读物史册,而是他多年来游走于朝廷而积累的宝贵经验。 刘表让刘琦坐在自己身边后,方道:“吾儿,汝让为父置书于刘宠和刘岱,邀请他们入盟……倒是可以,但结果恐未必如汝之所愿。” 刘琦谦恭地道:“不知父亲有何高见?” 刘表言道:“先说陈王吧,唉,陈王宠实有安邦之武,其人勇猛过人,善使弓弩,箭法高,秉性刚直孤傲,最重要是他出生正统,份属孝明皇帝一脉……论辈分,汝还得叫他一声……” “族爷爷?”刘琦事前已经算出了他和刘宠的辈分差距。 刘表长叹口气,道:“不错,他是汝祖父辈的,汝若见他,便得唤他一声翁翁……试想汝北上护君,他若领兵前来,以祖父辈份号令于汝,汝是尊其令还是不尊其令?……更何况,他还是个诸侯王!” 刘琦想明白过味了。 自己只是仅仅想到扩充联盟实力的问题,却没考虑刘表说的这事。 在刘氏宗族中,刘琦的辈分确实是太低了些。 诸侯会盟,刘表需要坐镇荆州不能出马,若是刘琦去了……刘宠这爷爷的一到,哪还有他说话的份? 受制于人啊。 刘表捋着半黑半百的须子,道:“刘虞出兵,与我们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并不掣肘;刘焉虽也是汝祖父辈,可他若是应盟却也不能自来,益州之地派系复杂,本土豪强与东州士屡次相争,明争暗斗远胜荆楚,刘焉必不出蜀……可这陈王刘宠一至,吾儿,汝便只有听他号令的份了。” 刘琦环抱双手,跪坐行李:“父亲想的周全,孩儿还需向父亲多多学习才是。” 刘表微微一笑,道:“至于那刘岱,虽为名士,不过却私心极重,他初至兖州,虽有刺史之名,却无其实,东郡太守桥瑁乃桥玄族子,曾为兖州刺史,经营多年,在兖州既有名望又有兵将,有此等人物在兖州,刘岱必寝食难安,日日唯恐被其夺权,非得依靠袁绍居中调节不可,所以我们想拉拢他……极难。”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这个关系他自然能算的明白。 刘岱和桥瑁一个刺史一个郡守,虽上下有别,但桥瑁在兖州却有基础有兵马,属于实力型选手,刘岱是空降,兵马都是临时拼凑的,他和桥瑁若都是士族门阀之袁氏一边的,桥瑁顾忌同僚之谊自然尊刘岱为上官,但刘岱若是脱离了袁绍,那就等于是脱离了桥瑁的阵营…… 那刘岱的刺史之位便坐不稳了。 “父亲高瞻远瞩,看事透彻,孩儿受教了。” 刘表摆了摆手,道:“汝不曾在雒阳入仕,也不曾见过这些人,不晓个中关系也情有可原,日后闲暇时,为父将这些朝中士族门阀之事尽告知于你,你便心中有数了。” …… 放弃了邀请刘岱和刘宠的计划,荆州方面开始整备兵马。 因为这次出兵,刘琦深刻的体会到了做一场远征的军事行动,实在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 上一次平定张虎和陈生,那都是小打小闹,一战可定的事情而已,并不算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但这次不一样,劳师远征横跨数地,这当中牵扯的事情可就很复杂了。 兵马……刘琦麾下有,战将……他也有,装备也足够。 最重要的是粮食。 出兵远征,最耗费的就是军粮与军饷,在本土时,士兵耗费的粮食基数并不是很大。 可一旦远征,不但出征的士兵要用粮,包括征调给前线士卒运粮的民夫也要用粮,因征调民夫而耽误的田地产量也会随之减少…… 里外里一算就知道,打仗时间越长,库府敖仓就越贫瘠。 南郡的仓敖眼下还算是充盈,但并不带表这粮食会一直够用。 谁知道这一次出兵的时间要用多久? 而且有些事情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刘琦此次出征,万一能够借机扩充兵源,或是携裹流离的人口回荆州呢? 古代人的征战,携带人口回返驻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人口就是生产力,劫持生产力是战争中的一项必要举措。 若果真如此,那南郡仓敖的粮食便会入不敷出…… 其实不仅仅是刘表要面对这个问题,汉末各镇牧守在刚刚开始逐鹿天下的时候,基本上都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大家都是刚开局,各州各郡也并没有大面积预备战争粮食的经验,屯田种荒的事情都没提上日程,反倒是各地牧守因为展军事,兵马增幅的度过快,导致大面积的出现粮草运调机构瘫痪。 迫于形势的快展,势必会造成严重的消化不良。 那情急之下,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针对此点,所有牧守们维持基本盘的手段如出一辙。 向当地的望族和豪强征粮! 至于征粮的方式,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利益捆绑,一种是要挟逼迫。 当然也有将这两种方法合二为一使用的,就好比历史上周瑜问鲁肃借粮之事。 过程很简单: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肃乃指一囷与周瑜,瑜益知其奇也,遂相亲结…… 就是鲁肃家中有两囷米,周瑜来问他借粮,他当时就借了周瑜一囷,周瑜见状甚为惊异,觉得此人太过大方,不是大智就是大傻,从此便与鲁肃倾心结交,后将其推荐给孙权。 表面上看来,周瑜在鲁肃那借粮,是用利益捆绑的方式。 但若仔细品品,就知道周瑜问鲁肃借粮,其实是将利益捆绑和要挟逼迫合二为一的使用了。 谁家借粮领特么几百人去借的? 鲁肃是聪明人,一见周瑜领这么人来“借粮”,当即就表示:周县尊借东西还带这么多人来做见证,实在是太客气了! 这般深情厚意,咱还说什么借啊?送给你不就完了! 刘琦其实也很想试试,有朝一日当他领十万人马去蔡府借粮的时候,蔡瑁能不能把一半的家资赠送给他。 但很可惜,这个想法并不成立,以刘表现在的角度和他的性格,在南郡士族中征粮,必然还是要以利益捆绑的方式为主。 第五十七章 让人捉摸不透的刘焉 刘表欲在豪族中征粮秣,必须找蔡瑁和蒯良。 毕竟蔡、蒯两族是南郡诸望族之,他们若是肯带头捐粮,则此事必成。 当刘表将征粮的事告知两族族长之后,蒯良和蔡瑁的第一反应……是犹豫不决。 就立场来说,他们肯定都是站在刘表这一边的。 刘表到荆州后,一直对待荆州本土的望族颇有优待,让以蔡,蒯为的望族在郡中的利益大幅度提升,协助刘表,他们本责无旁贷。 但还要看刘表的需求是什么。 若是为了展荆州,或是抵御外敌,哪怕就是出兵攻打桂阳郡的张羡,蔡、蒯也定然没有二话,全力资助。 但若是让他们资助刘表上雒护君,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说白了,这是他们汉室宗亲自家之事,与荆楚士族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胜利了,最终得利的是刘表父子,蒯家和蔡家完全是白扔钱。 虽然刘表也承诺了一些利益和职务给他们,但这买卖在蔡瑁和蒯良看来,怎么都是费力不讨好,因而方才犹豫不决。 在两位家主犹豫期间,一个关键的人物站了出来。 是蒯越。 蒯越力劝其兄长蒯良资助刘氏出兵上雒。 不过作为交换条件,蒯越让蒯良向刘表提个建议,就是让他随同刘琦一起上雒护君。 此等扬名之事,蒯越自然不会任其溜走。 这当中的厉害关系和利益前景,蒯越深层次的对蒯良进行了一番剖析。 让蒯氏一门从荆楚一门望族中脱颖而出,成为名满天下的世家门阀,眼前这不就是一个良机吗? 刘表父子成功了,支持他们的蒯家父子便也算成功了! 虽然当中有风险存在,但为何不赌上一赌?为何偏要将目光放在荆楚一隅之地? 蒯越言之凿凿,凭借其秦仪之功,终于说服了蒯良。 按照蒯越的提议,蒯良同意出资金和粮秣供应上雒,只是请刘表允许其弟蒯越随同刘琦一同前往。 蒯良有了动作,蔡瑁便也不能装傻了。 事已至此,他纵然反对,也决计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支持刘表,尽量为族中多捞些好处。 他也同意了从族中出粮饷资助上雒兵马,但也仿效蒯良,请刘表让其弟蔡勳一同随行。 事情终于是定了下来。 …… 刘琦在平了南郡宗贼、张虎、陈生后,为刘表收拢了兵卒六千人,后文聘从南阳那边带来了一千七百县卒,刘表又在南郡招募了五千余本土士卒,刘磐带走了两千前往长沙,眼下南郡归属刘氏父子直接统领的军队尚有一万余。 这几个月来,这万余兵马,一直由黄忠和文聘日日进行操练,进境倒是颇为神。 刘琦与刘表谋划了一番,由刘琦率领一半兵卒北上,剩余的则留守襄阳。 为了防止蔡瑁再次暗中夺权,刘琦将黄叙留在了襄阳,并嘱咐他一定要紧握襄阳防务。 黄叙虽然不太情愿,但刘琦能够选择留下的人,只要他一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手很强。 北方各牧守的兵将,大多为新招的兵卒,当然也有精锐善战的泰山军等众,但毕竟都是少数。 真正值得担心的是董卓一方的强兵。 毕竟他麾下,有号称虎狼的西凉军和并州军,以及何进遗留的雒阳南北以及禁军。 其中,西凉兵常年在边塞与羌胡作战,且骑兵数量极多。 反观荆州军的五千人中,只有两百是骑兵,二十五分之一的比例……其余的都是步卒,远远不能和西凉军相较。 兵卒的质量已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将领绝对马虎不得。 非得有黄忠和文聘这样悍将坐镇不可。 如此,那就只能把黄叙留下了。 其实在刘琦看来,将年轻的黄叙独自一人留下执掌襄阳防务,对其来说也是一个锻炼。 其实,这次上雒之行,对所有人来说,都犹如一次大考,包括刘琦本人。 …… 整个襄阳都在整兵布武,征调民夫打包粮秣,颇有些全民皆兵之势。 而伊籍也终于在这个时候从蜀中赶了回来。 他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 但伊籍不曾停歇半分,抵达襄阳后,便立刻去见刘表。 “使君,刘益州答应从川中出五千川军,与使君的兵马会和,共同北上,联盟护君!” 听到了这个消息,刘表和刘琦都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大事定矣! 刘琦露出笑容,夸赞伊籍:“多亏了先生从中斡旋,才有今日之局面!此番上雒若有大成,先生当居功!” 伊籍赶忙施礼:“若非公子指点,伊籍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劝动刘益州。” 刘表闻言很好奇:“伯瑜,汝指点机伯什么了?” 刘琦自然是不方便跟刘表说,他让伊籍去走刘焉姘头的后门…… “孩儿闲暇之时,曾与先生交流了些秦仪之术,并不曾帮上先生什么忙,先生适才所言,不过是捧高孩儿……真是惭愧!” 伊籍呵呵一笑,心中自晓得刘琦之意,便将这茬一带而过。 “使君,您猜刘焉此番派何人统兵?” “何人?” 伊籍忙道:“刘焉命益州从事贾龙督军,其三子刘瑁为蜀郡都尉为主帅,率五千兵马从江关出川,与使君之军会于秭归县。” 刘表闻言一惊,道:“益州从事贾龙督军?” “正是,听闻此人用兵颇为强横,昔日在益州大破马相十万贼众的,便是此人,此人出川,诚可谓是吾军一大臂助!” “这倒是有点意思……呵呵,这个刘君郎,心中又打的什么算筹?贾龙?居然是贾龙。” 刘琦也是皱起了眉头。 若是没有记错,这贾龙一开始应该是迎接刘焉入蜀的蜀中代表,后来却被刘焉压制过甚,以至反叛,最后被杀。 如果时间估算不错的话,他现在跟刘焉的关系应该是有些水火不容吧? 伊籍见刘表不但不喜,反倒是颇为质疑,随请示道:“使君,这领兵之人,莫非是有什么不妥? 刘表缓缓言道:“刘焉昔日入川,老夫在朝,颇知刘君郎在川中所行的制衡之法。” 随后,刘表便开始给刘琦和伊籍做解释。 刘焉入蜀之时,已经是六旬高龄,比刘表还要大的多,他信奉谶纬。 刘焉入蜀后,雒阳有传言说,刘焉是在听了当世极有盛名的谶纬大师、侍中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后,方才从交州改道入蜀,那董扶亦是随行于刘焉。 此言之身之假,谁也说不好,毕竟都是刘焉入蜀之后,才在雒阳传开之事。 然可以确定的是,刘焉入蜀确实是因为有董扶的支持,因为这为年过八旬的蜀中谶纬大师,其实也代表了益州本土豪强对刘焉的态度……即益州本土人士愿意拥戴刘焉为主。 至于益州本土豪强为什么想拥立刘焉为牧,刘表没有明说,但刘琦心中也能猜个**不离十。 其实跟刘表在荆州的境遇差不了多少。 刘焉既是宗亲,亦是名士,名气不小,而益州本土豪强们有兵有粮有钱,唯独缺一面镇得住场面的招牌。 而刘焉虽有名望,却无兵马,高矮肥瘦正合适,空降至益州正好和本地豪强们做互补。 正巧当时益州黄巾马相叛乱,杀了刺史郄俭,致使州郡大乱,益州豪强们也正需一个外来的名士和有官方背景的人出面,来整合他们的力量稳定各郡县。 说白了还是互惠互利…… 刘焉到任后,任用了益州本土的豪强领袖,州从事贾龙和犍为太守任岐整合各豪族的资源,并由贾龙率兵平定了马相之乱,替刘焉夺取了益州权柄。 但在平乱之后,刘焉并没有像是刘表一样,与蔡瑁,蒯越等荆州本土望族和平的互惠互利。 相反的,他开始大力打压益州本土豪强,剥夺他们的利益,并找借口相继杀掉了王咸,李权等十多名益州豪强。 纯纯的卸磨杀驴。 当然,刘焉也不是毫无防范的打压益州本土豪族,毕竟益州豪强都是本地户,势力强大,而刘焉这名空降的刺史,凭自己的战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于是,刘焉为益州豪族找了三个对手。 一是从宗教方面入手。 刘焉重用了天师教系师张鲁和米贼张修,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天师教在蜀中传承三代,教众无数,刘焉将两教师君纳入麾下,这就等于攥住了蜀中人的信仰之心。 二是从执政方面入手。 自黄巾后,蜀外各州战事频繁,不少望族为了避祸,纷纷举家迁移入蜀,其中以三辅之豪族为众。 这些人昔日在本州是大族,到了益州便是外来客,一直都受蜀中本土的豪强打压,有人称其为‘东州士’。 刘焉便在这两年时间,大批量的起用东州士,并从他们的族中招募东州兵,扶持东州士集团成为一股可以和益州豪强相抗衡的政治势力。 其三是从精锐兵马入手。 除了招募的东州兵外,刘焉还与蜀中的青羌联合,招募羌民入军,建立了一支战斗力相当凶悍的青羌军。 有基于此,说明刘焉为了打压益州豪族,一直不遗余力。 但此番上雒护君,他却派遣益州从事贾龙领兵,这就很奇怪了。 需知贾龙乃是益州宗族之长,其在川中犹如蔡瑁于荆州一样,这样的人,刘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付于他? 刘表心中有疑惑,刘琦心中也有些忐忑。 按道理来说,这个贾龙是阻拦刘焉彻底掌控益州的最大障碍,按时间算,不久之后他应该就是在蜀中造反,然后被刘焉联合东州士和青羌平定…… 但如今,他居然成了蜀军的督军,将要随自己一同上雒。 益州的局势,看来已经和历史上有所不同了。 第五十八章 有应必允   刘表在任荆州刺史前一直在雒阳城内,因此对天下各州诸事皆有了解。   益州牧刘焉有意切断了和朝廷的联系,偏安一隅坐观天下诸事,朝廷中的人也不是睁眼瞎,雒阳方面对益州的调查一直没有放松过。   毕竟是一方牧守,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到整个西南的政治走向。   刘琦心中纳闷,护君是赚取名望之事,虽会有兵戈之险,但后续的收益却甚为可观,特别是领兵出征之人,必然会赢得极好的口碑,政治前途一片大好。   可以说是在斗地主的开局前,就在手里握了个炸。   刘焉这老狐狸,居然要将这一炸交给他的眼中钉,是何道理?   刘表和刘琦思索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刘焉的想法,便索性不管了。   毕竟是他益州自家之事,跟荆州也搭不上关系……   “还有两件要事,请使君定夺。”伊籍突然露出犹豫之色。   刘表和刘琦父子,都是人精,看伊籍的表情,就知晓伊籍想说的应该是刘焉的条件。   刘表哼了哼:“刘君郎提了什么条件?”   伊籍见刘表一语道破自己用意,心中佩服:“刘益州言,此次出兵护君,当仿关东诸侯之盟,立一辈分最长之人为盟主,节掌刘氏诸部。”   “刘君郎想当盟主?”刘表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籍。   刘虞和刘表是同辈,而刘焉高二人一个辈分,若立辈分最长之人为盟主,舍他其谁?   伊籍长尴尬的笑了笑。   刘表再次出言时,语气中已有些许怒意:“刘君郎好不晓事,这护君之策乃是吾荆楚人所设,促成联盟亦是吾荆楚使者往来奔波,如今大事已成,他却要做盟主坐享其成,岂非大谬!”   刘琦听到这,不由想起了关东诸牧守之盟的情况……袁绍虽是盟主,得了一时之利,但却不是最后的赢家。   虽然这个盟主的含金量确实很重,但做人要懂得取舍,不可太过执拗。   谁笑到最后才是最好的。   刘琦冲着刘表拱手,谏言道:“父亲,请听孩儿一言,这个盟主,咱荆州还是不要争了。”   刘表瞥了他一眼,似有不甘:“为父是这联盟的起人,却要将盟主拱手想让?”   刘琦知道刘表只是一时之气,劝道:“父亲,其实您心里早就知道,这盟主无论是刘焉还是刘虞,都比您更有资格做,咱们是争不过他们的。”   刘表的心情憋闷,但他知道刘琦说的是对的。   确实,他跟刘焉和刘虞是比不了的,因为那两个人各有优势。   刘虞的优势在于身份和功绩……论功绩,单是平定举纯之乱这一功绩,便足可秒杀刘表。   至于身份,刘虞的身份不仅仅是他大司马之职,还有他的出身。   刘焉和刘表的先祖鲁恭王是西汉王族,年代久远,且几经变迁,这一族目下在雒阳宗正府可查的都是支脉小宗,颇有些落魄皇族的意味……虽是宗亲,但血统不是特别纯。   但刘虞的先祖乃是光武帝刘秀的嫡长子东海恭王刘疆,一度还曾当过太子,可谓根正苗红。   而刘焉的优势在于辈分和名望。   刘焉和刘表一样,都属名士,但刘表毕竟有因党锢之事而弃官逃亡的前科。   而刘焉年轻时曾拜名士祝恬为师,后党锢时,他没有选择和刘表一样与宦官决战,而是隐居自保,用七年的时间隐居教学,不但积攒了声望,还没有被牵连。   第二次党锢祸时,刘焉又当上了司徒胡广的文吏,搭了胡广的便车,他在司徒府镀金后外放,成功躲避了第二次党锢之祸。   刘焉这辈子左挪右闪,一直在想办法脱离士族清流与宦官对决的主场,没有一次掉经过坑里,诚可谓是党锢之乱中的‘忍者神龟’。   也因为如此,他的政治底子相比与刘表就要来的干净些。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在三刘之中,刘表都没有成为盟主的可能性。   最不济,那俩人还是州牧呢,而他目下只是刺史……   “纵然如此,也不能推举刘君郎为盟主!此獠绝非善类。”   刘琦闻言笑了。   “自然,依孩儿意,父亲与刘焉虚与委蛇便是,谁当盟主,也不是他刘焉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司马想来也会争上一争,父亲且先答应刘焉便是,待日后大司马派人问时,再虚应大司马,两不得罪,依孩儿想来,他们两人彼此谁也不会相让,最后基本就是拖黄了……咱们不慕虚名,只取其实。”   刘表眯起眼睛,斟酌半晌方道:“吾儿言之有理,深和朝堂之道,为父适才是有些急了,且先应了刘焉,待他出川之后,再做定论不迟。”   说罢,刘表转头问伊籍:“刘君郎还说了什么?”   “刘益州还言,川中多险路,且往关中之路不通,运粮极为周折,请使君供应其粮秣。”   这一次,刘表没有生气,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这老匹夫,真是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刘表自持清流,既能说脏话骂刘焉为‘老匹夫’,足见其胸中对刘焉之愤慨。   伊籍在一旁道:“此事在下曾与刘益州力争过,但他绝不退让。”   刘琦暗道刘焉是吃定我们一定要促成这个联盟,当然不会放过揩油的机会。   “父亲,此事依旧权且应着,还是那句话,刘焉的五千兵将不出川,一切皆为惘然,可刘焉的兵将一旦出了西川,那便是无根之萍……”   说到这,刘琦笑了,但下话却没继续说……   你用我荆州之粮,那我的粮秣便是你的命脉,我若要断你命脉,你再从蜀中往外粮秣,还能赶得及么?   等川军出了益州,我要是真试着掐一掐你的粮草,你们要不要对我俯听命?   或许在刘焉心中,刘表是汉室宗亲,又是清流名士,还是起联盟之人,这样险恶之事他干不出来……   但他不知道刘表有个熊孩子。   ……   就这样,刘焉那殊为过分的要求,刘表一样不差的全都应了。   随后,便是出兵往秭归会盟。   荆州军这一趟出兵的阵容,为襄阳校尉刘琦、别部司马黄忠,别部司马文聘,襄陵令蒯越,军司马蔡醺等人。   因为蔡蒯两家人同时随军,因此两家亦是各出一千人马随行,共计七千人。   整整出动七千步卒,这对于仅仅只对江夏郡和南郡有直接控制权的刘表来说,都可谓是相当大的军事行动。 第五十九章 寻相熟之人引荐 益州,绵竹。 “君侯,江关都尉严镛之弟严颜,在府外拜见,想要拜见君侯。” 刘焉躺在软塌上,枕着卢夫人的大腿,闭着眼睛,正享受着卢夫人用耳勺为他采耳除垢。 听了管事的话,刘焉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随意:“让他在府外候着就是了。” “诺。” 州牧府的管事走后,卢夫人轻轻地冲着刘焉的耳朵眼一吹,然后继续为刘焉采耳。 “君郎,那严颜到了绵竹已有一月,且每日来府求见,可你只是让他在府外候着,侯一天后又遣走他,从不召见……究竟为何?” 刘焉被采耳采的舒服的哼了一声,半晌后方才:“打磨一下棱角而已,顺带敲打敲打,让他做到心中有数,晓得该为谁所用,这样才好赋以重任……委其大事,呵呵,严家人和其他益州豪族不同,一直都上进的紧。” 卢夫人奇道:“什么大事,还需要用到他一个别部司马?” 刘焉没有吭声。 卢夫人知趣的闭了嘴,不在询问。 他们俩相处也有一年有余了,卢夫人对刘焉的秉性颇为了解。 别看刘焉对自己这般宠幸,但在真正的重大事宜上,刘焉一直是防备着自己的。 或者说,他防备着川中所有的人。 大概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刘焉方才从卢夫人的大腿上起身,舒服的抻了个懒腰,笑道:“夫人,你该走了。” 刘焉很少主动让卢夫人离开,他要是这么说,一般就是有要事办。 卢夫人识趣地站起身,冲着刘焉盈盈一礼,便要离开。 “等会。”刘焉出言叫住她。 “嗯?” “走后门。”刘焉微笑道。 卢夫人识趣的点了点头,出了暖阁后,便改道走后门出府。 待卢夫人走后,刘焉便招呼来了府中管事,对他道:“卓严颜进来。” “诺。” 过了不一会,府中管事便引着严颜走了进来。 严颜急忙对刘焉行礼道:“末将见过君侯!” 刘焉道:“严司马不必多礼,老夫近期公务繁忙,屡次想要接见于你,可惜一直未曾倒出时间,委屈你了。” 严颜心中很是苦涩。 自己来绵竹一个月了,几乎日日前来拜府,但刘焉一直不见他,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何来公务繁忙一说? “君侯诸事缠身,日理万机,严颜能得君侯接见,实是荣幸之至。” 刘焉面色肃整,问道:“严司马从江关远来,滞留月余不走,不知有何要事?” 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 严颜忙道:“听闻君侯已经应了刘表……欲出兵前往秭归与荆州军会盟,北上护君?” 刘焉淡淡道:“老夫受先帝厚恩,值此汉室危难之际,合该报效朝廷,匡君扶国,老夫已经点齐五千兵马,以武猛都尉为帅,北上护君。” 严颜抱拳道:“君侯忠君之心,天地可鉴,严颜此来绵竹,就是想请君侯能够准许严颜随武猛校尉出征,为君侯大业尽绵薄之力,以报君侯对我严氏之大恩。” 刘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笑容,但又很快逝去。 “汝不随汝兄镇守江关要地,却要去上雒,岂非胡闹?” 严颜郑重道:“不瞒君侯,江关现下无事,况吾大兄久镇江关之地,带兵极有方略,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少了严颜也断然无事,大兄恐吾在江关荒废了本事,特遣我来绵竹请缨,请君侯准我在军前效力!” 刘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汝兄弟是如何知晓伊籍此来是与吾结盟的?他是荆州使者,再未见到吾面之前,应不会随意透漏,可是汝却在老夫决定出兵前就到了绵竹,这是何道理?” “这……” 严颜闻言顿时语塞。 刘焉也没有追问于他,只是叹息道:“罢了,难得汝这片忠义之心……只是出征各部军将皆已定下了……”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严颜突然单膝跪倒,声泪俱下道:“末将一片赤诚之心,只要能为君侯分忧,末将愿马革裹尸而还,还请君侯给末将一个机会,准我阵前立功!” 刘焉急忙站起身来,去扶严颜:“汝这是作甚?快起来!” 将严颜扶起来之后,刘焉终于道:“难得汝这般忠心……也罢,其实此番上雒,除了护君之外,老夫尚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只是人手颇为不足,需猛士相助,既然严司马有此建功之心,吾便信汝一次,给汝一次机会。” 严颜大喜过望:“多谢君侯!” 便见刘焉走到书案便,拿起一卷简牍,道:“老夫要做的机密事,尽写于此简牍之中,汝且回驿舍,仔细阅看,明日自来老夫府上领军令便是了。” 严颜目中含泪,哆哆嗦嗦的从刘焉手中接过了那卷简牍。 “末将谢君侯厚恩!定不辜负君侯重托。” 刘焉笑道:“此事若成,老夫当表奏朝廷,请汝为巴郡郡守。” 严颜听了这话,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两千石的郡守,不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么? …… 严颜走后,刘焉便将府内的管事招呼了过来。 “汝去通知府中的青羌死士,到驿舍周围盯住严颜,他今夜若是无有异动,明日来老夫府中领令……便不需动他,但他今夜若是暗中派人出城……” 说到这,刘焉微微扬了扬下巴,并没有多说。 但他的意思,傻子都能明白。 “诺。”管事领了命令。 …… …… 云梦泽,蔡氏别舍。 “呼——!” 刘琦舒坦的长出口气,从蔡觅身上翻身下榻,赤脚走到长案前,倒了一盏蜜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半晌,床榻上的蔡觅也缓缓坐起了身。 她头凌乱,面色红如浆果,颇有些狼狈之态。 她一伸手抓起被褥,挡在前身,瞥了一眼刘琦,羞恼道: “后天就要出征了,还特意跑到这来撒欢,你属狗的不成?” 刘琦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蜜水,”咕噜咕噜”的又一饮而尽。 饮罢,刘琦擦了擦嘴,笑道:“我是属什么的?阿姐应最清楚不过。” 蔡觅白了他一眼:“就看出你属狗了。”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是属驴的……” 蔡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便见她羞恼的拿起一个丝织枕头向刘琦扔了过去…… 闹了一会后,却听刘琦叹息道:“这一次北上护君,看似无事,其实也多有些凶险,虽然我和父亲觉得袁绍和董卓不会轻易对我军动手,但万事无绝对,我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蔡觅疑惑道:“你顾及什么?” “我与董卓、袁绍,皆不相识,无甚往来,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然若要护君,则必须与他们交涉谈判,没有交情,此一点对我多少有些不利。” 蔡觅闻言点了点头,沉思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话倒是没错……” 思虑了一会,突见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有了!” 刘琦被她弄楞了,奇道:“怎么,阿姐有主意?” 蔡觅点头道:“我蔡氏虽不相熟于袁绍,但却与袁绍一好友相熟,此人乃袁绍小,若是能得他引荐,或可与袁绍结下一些私交。” 第六十章 吃鸡二人组 听了蔡觅的话,刘琦恍然想起来了。 后世时看过的记载中,确实有蔡瑁与汉末的一位大人物颇有交情的记录。 《襄阳耆旧记》中有一段讲蔡瑁的话:性格骄豪自喜,少为魏武所亲,刘琮败降后,曹操顾访瑁宅,入蔡瑁私室,呼见其妻儿。 刘琦原先对这段记载的真伪不好评判,但如今看来,空穴确实不来风。 如果是真的,那蔡瑁和曹操的关系就确实匪浅……而蔡瑁年轻曹操十岁,属于小老弟级的人物。 至于谯县曹操和蔡州蔡瑁,彼此之间为何会产生交点,刘琦分析这中间人应是张温。 《宦官列传·曹腾传》的记载中,曹腾曾为朝廷推举过几名臣子,包括虞放、边韶、延固、张温、张奂、堂溪典。 曹腾既然肯为朝廷推举张温,依照这个时代的风气而言,说明曹腾和张温应有私交。 而张温是蔡瑁的姑父。 估计蔡瑁少年时应是通过张温往来于雒阳,也是通过张温与曹操相识。 想到这,刘琦试探道:“阿姐所言之人,莫不是昔日西园八校尉中之一的典军校尉曹操?” 蔡觅奇道:“少郎君也晓此人?” 刘琦心中恍然,果然是他。 “吾也是略有所闻,听闻曹操祖父与伯慎公相厚,而伯慎公又是阿姐的姑丈,故而吾猜测阿姐所言的十有七八便是此人。” 蔡觅并不疑惑,曹操这个人的声名目下也算不小,刘琦知晓他并不奇怪。 不过少郎君的反应倒也是够迅的,这样的关系他也能立刻串联起来。 蔡觅将玉臂伸出被子,支撑着光洁的下颚,回道:“不错,就是他,听闻曹操此人在光和三年于雒阳做郎官,德珪那时年方十五,也是年少气盛的,心气甚高,常走动于雒阳姑丈处,想在京中求个出路,一来二去的,竟与那曹操厮混熟了。” 说到这,却见蔡觅掩嘴笑道:“可笑这两人当时居然跑去选部尚书的家中拜谒自荐,结果让人家给拒之门外了,闹出了好大的笑话,姑丈传信回来后,气的父亲两宿没合眼,当时就从蔡州往雒阳去家书,让他赶紧回家。” 刘琦的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位被堵门的郎官,莫不是叫梁鹄?” 蔡觅点点头,道:“原来你也听说过德珪办的这件蠢事。” 刘琦记得,《襄阳耆旧记》中另有一段话,即曹操在荆州谓蔡瑁曰:“德珪,故忆往昔共见梁孟星,孟星不见人时否?” 这段记载中的梁孟星,应指的就是东汉书法大家梁鹄,孟星应为笔误,另指孟皇,此人于光和年间出任凉州刺史,后于任洛阳选部尚书,负责二千石以下官员的分配任免工作,相当于朝廷的人事部长。 而曹操于光和元年被罢黜顿丘令,光和三年被征召为议郎,而郎官这职务在雒阳一抓一大把,属于没有实职空缺的候补型选手,天天白领着三百石秩俸,哪块缺人就临时征用一下,抄录奏疏,改写卷册…… 说白了,就是后世时,一个办公室中专门负责管打印机整理材料的那类选手。 刘琦分析,以曹操的性格,对于这种让人当狗腿子使的专职借调工作肯定是无法容忍的,与是他联合了当时在渴望在雒阳中谋差事干的蔡瑁,俩人虎逼的就去堵选部尚书家的大门…… 真可谓是东汉末年的堵门二人组,他俩是去组队吃鸡吗? 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胡闹事做铺垫,反而更能促进他们俩的友谊。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这吃鸡二人组中,曹操如此行径必然是有所深意,因为光和年间,孝灵皇帝正在卖官鬻爵,曹操的父亲曹嵩,就是掷巨资在西园捐处了一个太尉出来。 曹操不想当议郎,方法有的是,何必如此?想来当时的曹操还是有心标榜,用以彰显自己行径,用以积累名望。 而蔡瑁,那就纯粹是跟风的,不值一哂。 …… 两人谈了一些关于曹操的事后,刘琦问蔡觅道:“阿姐可见过曹操么?” 蔡觅摇了摇头,道:“那时候,往来于蔡州和雒阳的,只是德珪一人,我不曾去过,并不认识曹操。” 刘琦闻言道:“既如此,那若是要请曹操帮忙引荐,只怕得要蔡都尉亲自置书信方可了……怕是不太好办。” 蔡觅疑惑道:“那就让德珪写封书信给曹操而已,有何不好办的?” 刘琦无奈地笑道:“阿姐,其实吾与蔡都尉之关系,并不甚好。” 随后,刘琦便将自己与蔡瑁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 不过刘琦并没有讲述自己暗中鼓动张虎和陈生造反的事,只是说了蔡瑁当初非要接纳张虎和陈生归降,结果遭二人反叛,差点身死,而蔡瑁则是被自己所救,却反过头来要夺襄阳城防…… 刘琦只是陈述事情,并不曾加以评判,因而在蔡觅听来,他好像是在以中立的角度来叙述。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话在蔡觅听起来,才更加可信。 蔡觅盖着被子,一双洁白的玉臂环保双膝,用膝盖顶着下颚,静静的听刘琦叙述完…… 她的眸中浮现出一些羞愧和怒意。 “德珪真是越来越不晓事了,需知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他如此行事,岂不是弄的南郡主属不睦?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 刘琦淡淡道:“也不全怪蔡都尉,这事吾也多少有些责任。” 蔡觅摇头道:“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晓大义……少郎君且宽心,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襄阳,当着德珪的面,让他写一封书信与少郎君。” 刘琦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盏蜜水,一边喝一边道:“要不我和阿姐一起去吧?毕竟他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若他火,有我在,他也只能冲着我来。” 刘琦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蔡觅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刘琦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跟蔡瑁争执,反正蔡瑁已经跟他不睦,他若真要飙,自己也不惧他。 好歹他还没沦落到需要蔡觅替他挡骂。 但蔡觅却拒绝了。 “你若是去了,我怕德珪推脱与曹操不熟,到时候就不好弄了,至少当着我一个人的面,他不敢扯谎……至于,少郎君口中所言的他冲我火?” 蔡觅妩媚的笑容消失了:“他敢!” 刘琦微微一挑眉,有点憋不住笑。 好霸气的妞。 “既然阿姐不用我,那我便不去,不过阿姐回襄阳,不必特意与蔡都尉争执,请曹操帮忙这事能办便办,办不了也无所谓,我自去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蔡觅听刘琦关切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 她媚眼如丝,鼓起红唇,将被子轻轻掀开,斜靠在软塌上,轻柔地冲着刘琦招手道:“姐姐明日去帮少郎君,那少郎君今日,又该如何答谢于我呢?” 刘琦被蔡觅突如其来的风情弄的不由一愣。 半晌后,却见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盏,低头瞧瞧自己的分身,长叹口气。 “明早起来,估计腰又要酸了……” 刘琦一边起身向软塌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历史上的刘琦,是怎么死的来着?” …… 次日清晨,蔡觅起身后便立刻梳妆整齐,叫下人备车,亲自前往襄阳去见蔡瑁。 碰巧今日蔡瑁得闲,并未有什么军务处置。 听说蔡觅来了,蔡瑁便和其夫人一同迎接。 “二姐今日如何有空到吾这来了?” 蔡觅落座之后,笑道:“姐姐今日来,还真是有一件大事,要劳烦德珪帮忙。” 蔡瑁哈哈一笑,爽朗道:“你我姐弟之间,何须说什么劳烦?二姐有何难事?只管说来!弟无有不从。” 蔡觅幽幽一叹,道:“其实不是我有难事,是你姐夫有事请你帮忙。” 一句话说完,犹如平地惊雷,整个厅堂之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蔡瑁和他的夫人,都是傻愣愣的盯着蔡觅,张大着嘴巴,半晌无言。 过了好一会,方听蔡瑁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姐夫?我什么时候蹦出来个姐夫?” 第六十一章 当辅其为牧 蔡瑁惊讶无比。 蔡氏夫人也是略有疑惑,不过相比于其夫,蔡氏夫人的表现却相对礼貌又冷静了许多。 “二姐,莫不是已有了中意之人?” 蔡觅轻轻点头,笑道:“还是妹子说话好听周到。” 说罢,她转头看向蔡瑁:“看汝,好歹也是蔡家之主,说话怎也没个周全?什么叫蹦出来的。” 蔡瑁低低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主要问题并不是在这里。 周不周到尚在其次,关键是…… “二姐,吾那姐夫乃是何许人?”蔡瑁急切地问道。 这人是谁才是关键! 蔡觅安慰他:“放心,姐姐的夫君家室颇显赫,定不会辱没了我,也不会堕了咱蔡家的威望和声名。” 蔡瑁被她卖关子卖的烦闷,急切道:“到底是何人啊?” 蔡觅一字一顿地道:“便是荆州刺史刘使君……” “嘶——!”蔡氏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蔡瑁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嘴中出了“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真天助吾也!” “……使君之子也。”蔡觅缓了一口气,将下话说完。 “哈哈,哈哈——啊?” 蔡瑁狂喜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便犹如挨一记搬砖后立时定格。 “谁?” 蔡瑁的语气开始冷。 却见旁边的蔡氏夫人轻轻的怼了他胳膊一下,道:“自然便是那位使君公子,现任襄阳校尉的那位……”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蔡瑁打断了她,不满道:“如何是他?” “如何不能是他?”蔡觅面含微笑:“汝不是一直想让姐姐嫁入山阳刘氏为妇么?如今既已心愿达成,怎么反倒不乐?” 蔡氏夫人在一旁高兴道:“二姐此言甚是有理……德珪,二姐与使君公子结亲,实乃蔡氏之幸,从今往后,咱蔡家便与使君有通家之好了。” 蔡瑁却突然转头,道:“闭嘴,妇人之见!” 蔡氏夫人闻言懵了。 说话就说话,喊什么呀?我如何就妇人之见了? 蔡瑁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二姐,吾之初衷是想让汝嫁与刘使君为妻,如此二姐便是使君夫人了,而吾家与使君便是连襟,犹如外戚……” 这比喻虽有些不敬,但眼下都是族中之人,蔡瑁也就不用顾忌了。 “如今又有何不同?”蔡觅不解地道:“襄阳校尉乃使君嫡长,又非庶出。” “当然不同了!” 蔡瑁吼道:“刘使君才是荆州之主,那刘琦不过是个一城校尉,其位尚在某之下,刘使君百年之后,朝廷若再派个刺史前来,那刘琦可未必能统领七郡……” 蔡觅的脸色变冷:“休对我喊叫。” 蔡瑁竟是一下子被打断了。 蔡觅饮了口水,慢悠悠地道:“刘使君若亡,朝廷另派刺史那是朝廷的事,跟我有何关系?再说了,若果真如此,我嫁刘使君或是其公子又有何区别?难不成我嫁完刘使君后,数年后还能再嫁下一任刺史?” “这……”蔡瑁一下子语塞了。 蔡觅吐字如冰,眉宇间不知不觉竟是挂上了几分寒霜,和她平日颇有不同。 “有时间琢磨这个,汝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如何能辅助刘使君干出大事,让朝廷敕其为牧,一天竟往这鬼魅小道上琢磨,蔡家在汝手中,有何前途?” 蔡觅说这话时声调不高,但却让蔡瑁和蔡氏夫人心中紧张。 怎么她跟了刘琦之后,好像变的有了些许锋芒呢? 不过她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刘表眼下虽然统御荆州,但名义上还是监察职,与刘焉和刘虞两位牧守的行政职相比,颇为不如。 虽然这些年来,名义上是监察职的刺史权力越来越大,拥有监察考教,选举劾奏,覆案劾奏,干预地方行政之权。 而且在黄巾起事后,刺史也拥有了带兵镇压地方叛乱的权力,算是间接的掌握了兵权。 不过刺史的权限虽然有所扩大,但从名义上来讲,还是州牧掌握的权力更为全面直接。 如今尚存的汉室州牧皆为列侯,若干年后,其子嗣若继承各家侯爵,为防止地方变乱,州牧的实质性权力很有可能会被朝廷顺水推舟的往下传任。 毕竟届时,集军权,财政,行政与一体的州牧家族势力已成气候。 虽然目下还没有先例。 若刘表能成州牧并得列侯之位,则蔡觅嫁于的刘琦,对蔡家而言,便是最对的一步。 …… 蔡瑁静静地看着蔡觅,心中波澜迭起。 哪曾想,他二姐居然会说出这般有远见的话来…… 等等! 蔡瑁心思急转。 二姐一介妇人,哪里会懂的这个? 这背后一定有人教她! 是谁教她的呢? 呵呵,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蔡氏夫人在旁边又推了推蔡瑁,道:“德珪,都是自家姐弟,要是闹僵了终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再说二姐若嫁于公子,也未尝不是好事啊,何必呢。” 蔡瑁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依旧是有些惋惜:“可终归是凭白掉了一辈啊。” 蔡觅笑道:“什么这辈那辈的,有甚了不起?再说了,以汝之年齿,便是小刘使君一辈,也不算什么丢人事。” 蔡瑁还是心有不甘:“二姐,就不能在考虑了吗?” 蔡觅故意面露失落之色,柔声道:“晚了呀,姐姐与那少郎君,已是有了夫妻之实,从今往后,这天底下最不可能娶姐姐的,便是刘使君了。” 蔡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几欲爆炸。 他再不能报任何的希望了。 汉朝人不讲究什么三贞九烈,蔡觅失贞于刘琦,蔡瑁虽然恼火,但失了就失了,左右也补不回来。 但问题是以刘表的清流身份,岂会与一个和自家儿子睡过的女人成婚? 他就是到勾栏妓馆找一个枕过千夫之臂的,也绝不能会娶蔡觅。 蔡瑁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 他尴尬的一咧嘴,本是想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阿姐,此事吾知晓了,罢了,汝想嫁谁,随汝便是。” 蔡氏夫人松了一口气。 她忙劝这姐弟二人:“今日有这般好事,我去卓下人烹些好饭,也算为二姐庆祝庆祝。” 蔡瑁点点头,没反对。 蔡觅笑道:“那就多谢弟妹了……对了,德珪,你姐夫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姐夫’这三个字,传入蔡瑁的耳中,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何事?”蔡瑁干巴巴地道。 “帮他写书信一封。” “给谁写?” “曹操。” …… 蔡觅从蔡瑁的府中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刘琦按照约定时辰驱辎车来接。 “何时来的?”蔡觅上车后笑道。 “刚刚才到。”刘琦慵懒的伸手搂过她:“辛苦阿姐奔波劳碌了。” 蔡觅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少郎君跟我还这般客气?这有何辛苦的。” 说罢,她将蔡瑁写好的简牍和一卷缣帛递给了刘琦。 那简牍自然是蔡瑁写给曹操的书信……至于那缣帛…… “信物。”蔡觅为刘琦解释道:“当初德珪与曹操去拜谒梁鹄不成,便在雒阳托人以重金购置了其两卷字书,并一人留下一卷,以记于心。” “这算是卧薪尝胆么?”刘琦哑然失笑,随手打开那缣帛,不由微微一愣。 “这字倒是很好看啊。” 汉朝人与后世人对字体的欣赏角度不同,但刘琦在这个时代也待了数年,自然是入乡随俗,知晓什么样的字体是汉朝人眼中好看的字体。 蔡觅解释道:“自然是好看,这可是分书字体,梁鹄乃是当世书术名家,便是先帝,也对其字赞不绝口的。”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那卷用八书字体所写的缣帛收起。 他在后世时,也曾苦学过书法,写一手好字,但是到了这个时代后,因为用笔和字体不同,他这项职场优点如今已经没了。 但刘琦这个人比较好强,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字就如同门面,就算不能练到书法大家的程度,但总归不能落了丢人吧? 毕竟,刘琦还有一个当名士的志向。 但他虽有心练字,但一直没有好的参照对象。 汉朝可不是像是后世一样,随处可以买到复印的字帖,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普及拓印之法,所有的典籍若要传世,基本都是抄录,出自谁的手笔写的东西,那就是独此一件,别无分号,都是孤卷, 特别是字体,抄录可是抄不出来的,只能是寻找其本人的手稿。 可想这当中难度何其之大。 可眼下,刘琦终于是碰到一篇好字可以临摹了。 第六十二章 摆在眼前的困境(第三更)   上雒的七千兵将终于从襄阳出了,临行之前,刘表亲自前来送行,对刘琦千叮咛万嘱咐后,方才目送他离开。   旌旗招展,兵马依照三人一排的长队,缓缓向着东方行进。   所有兵将都消失在眼帘了,但刘表依旧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远处涌动的烟尘,眸中满满的都是期盼与惦念。   老夫的儿子……长大了。   ……   按照计划,两军会合后,便将共同北上,通过南郡前往雒阳。   按道理来说,益州军出了蜀中来荆州,本应先至襄阳拜会刘表,然后再行征伐。   而且荆州军若是在襄阳附近等待益州军会盟,然后在一同走南阳上雒,距离是最近的。   但眼下荆州军前往秭归,属于白绕了一大段远路,在与益州军会合后,他们还要重新返回襄阳辖境进入南阳。   但让五千益州兵深入南郡而不加以监视,这对于刘表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别说他本就对刘焉印象不佳,就算是对方是他所认可的刘虞,刘表也不会在让对方随意的进入己方辖境。   名义上是两军会和,实际上不过是让刘琦去监视益州军而已。   另外,谁知道领兵的贾龙在见到刘表之后,会不会向他询问关于让谁盟主的问题?   毕竟刘表现在是打算跟刘焉虚与委蛇,真要是当面被问,刘表强行扯谎也有些不太好看,有失一方之的身份。   毕竟,刘表是个爱惜羽毛之人。   既然见面会有这么多弊端,那干脆就不要见了,在秭归合兵直接上雒便是。   ……   荆州军抵达秭归县侯,益州军还没有抵达。   乘着这个空档,刘琦和各部司马军侯开始研究两军会合后进兵路线的问题。   从秭归北上往雒阳走,大致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要么是直接北上,走兴山一路直入新城,行入上庸地界,但这样说不定会牵动屯兵在汉中的苏固。   苏固目下与刘焉是敌对态势,他很有可能会出动兵马对刘焉予以骚扰,但苏固实力不强,就算是出兵也战不过荆州军和益州军联手。   但麻烦的是后续,这里的补给路线相对较长。   而另一条路,就是相对正统的道路,就是从秭归折返回南郡地界,顺水路回襄阳附近,过汉水奔入南乡,通过南阳郡进入河南与司隶的交界处。   路程近,补给线短,且道路平坦适合进军,是最理想的进步路线。   但却有一个大麻烦。   眼下的南阳郡名义上是属于荆州,但实际上是袁术的地盘。   对于荆州刘氏来说,袁术目前算是一个大佬级的存在,实力太过雄厚,若是要与他产生冲突……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损失惨重。   针对这两条路线,刘琦将所有军侯以上的将官全部聚齐,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除去襄阳校尉刘琦之外,在场中人,能独领一军的,只有蒯越和蔡醺,再加上他们背后家族的特殊性,使得这两人眼下在军中的地位仅低于刘琦。   蒯越这次出奇的没有吭声。   蔡醺倒是无所顾忌,建议道:“将军,以末将度之,北上司隶于我军目下而言,大致方向不过是东向还是西行的问题,眼下南阳郡在袁术治下,若是偏东而行,一旦进入了袁术地界,惹恼此人,于我军恐有覆灭之祸,不如偏西而走,纵然有汉中苏固敢出兵滋扰,以我军之力,破其众不难矣!”   蔡醺的建议中规中矩,符合绝大多数人的看法,袁术实力强是众人周知的,避重就轻的行军路线没毛病。   但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辞刘琦不是很喜欢……什么叫恐有覆灭之祸?太打击士气了。   刘琦看向黄忠、文聘。   “汉升,仲业,有何看法?”   令刘琦意外的是,黄忠和文聘竟然都没有回答。   他们两人只是静静的盯着那副勾勒简易的皮图,都皱着眉头,似有愁苦,好像是陷入了什么窘境。   少时,终于听黄忠缓缓开口道:“蔡司马之言,颇为中肯,符合不战为上之策……”   蔡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然,若做西面,粮草调度却可延误大事。”   蔡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军北上司隶,若是不打通一条粮道是断然不成的,运粮讲究预算先机,更是讲究道路通达,且粮道不可过于绕远,不然就需要分调兵马沿守粮道……我军的粮草是从南郡敖仓出,若是绕道新城……要分出多少兵马沿途护持?我么眼下可用之人,是七千,若是西行上雒,至少要分出三千人镇守粮道,以防被苏固偷袭。”   蔡醺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但却也无法反驳。   刘琦认真的看了一下皮图。   那皮图标画的比较模糊,方位长短也有很大的问题,跟后世的地图精准程度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远近的。   毫无疑问,运粮之路若过长,就会影响全局计划,而在所有的行军路线中,刘琦左看右看,唯有从南阳郡的穰县过宛城,才是上雒最近的行军路线。   “看来,只有走南阳郡才行。”刘琦喃喃言道。   文聘沉声道:“可是袁术有豺狼之心,又有猛虎孙坚相助,其对吾南郡早有垂涎之意,吾军若从南阳境过,万一袁术兴兵袭我之后,或断我粮道,恐我军势危。”   此刻,蒯越终于开了口:“不错,从南阳郡行兵,风险着实太大。”   刘琦看向了蒯越,问道:“先生当年在京中,可与袁术相识否?”   蒯越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往事。   “自然是相识的,当年越与袁公路、并刘使君皆在何大将军门下,当时越与君父虽有数面之缘,却不甚相熟,不过袁公路乃大将军股肱,因而颇多相会。”   蒯越这话里的隐含之意,刘琦能够听的明白。   他当年在何进麾下时,袁氏兄弟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被何进予以重用,估计蒯越当时没少巴结他们。   而像刘表这般在党禁解后才被起用的人,估计蒯越没什么时间搭理他。   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依异度先生的了解,袁术此人如何?”   蒯越实话实说:“虽有雄才,然好大喜功,性颇钻营,骄矫于身。”   刘琦点了点头,这话挺中肯的,既说了优点也说了缺点。   就刘琦所知,后世史册对袁术的评价,评分大多都不太高。   三国志给了他十二字的金语:“奢淫放肆、荣不终己,自取之也。”   后汉书则给了他:“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尊己陵物。”的评价   但刘琦觉得,袁术虽然在军阀之争中输的很惨烈,但他既能在一个时期中成为中土大地上数一数二的势力,除了四世三公的门庭背景外,其本人肯定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至少论真本事,肯定是比大部分人要强太多了。   而今日听了蒯越的评价,在综合史册,刘琦大概能推测出袁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有点是有能力,有胆略,也有干大事的渴望,善于投机钻空子。   缺点是太过于自信了。   这个缺点有些太过明显了。   他在不具备当皇帝的素质和大环境下,一味的迷信权力,妄窥神器,这不是因为他愚蠢,相反袁术是很精明的人,但促使他这么干的内在原因……应该就是他的自信心和优越感,促使他那时的心理建设足矣铲平了一切障碍,蒙蔽了他的双眼。   从心理学上讲,袁术这个问题叫‘优越感过盛’,《自卑与越》中有大致的解释,说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面临着自卑的压力与生存的挑战,为了消除这种压力,每个人的内心会根据环境在心理建设出各种补偿机制来战胜自卑感,但过分的补偿就有可能导致优越感过剩。   很显然,袁术心理的补偿机制实在是补的太多了,使之变成了一个狂妄自大,集矫情与骄傲与一身的人。当然,这或许跟他的成长环境有些关系。   如此看来,才能和眼光并不是袁术的主要弱点,性格才是。   想通了这点之后,一个想法在刘琦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我想见见袁术。” 第六十三章 护君联盟传诸州(四更万字求支持) “见袁术?”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中人无不惊慌。 就连蒯越这般睿智多谋之人,也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是活腻歪了? “少君要去鲁阳见袁术?”蒯越的眉头皱了起来,急道:“此事只怕颇为险峻。” 文聘亦是劝道:“少君万不可涉险,袁术此人毫无廉耻信义,少君若往,他一旦起了歹心,恐危及少君性命!” 文聘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他的上一任直属上官南阳郡守张咨,就是被孙坚捏造罪名所害。 但明眼人都知道,授意孙坚这么做的人,其实是袁术。 刘琦对众人解释道:“袁术这个人的心性是颇为歹毒的,但现在的情况跟张府君被害之时不同,况且吾虽为荆州刺史之子,却非刺史本人,更何况待韩嵩的护君盟书一旦布告天下,则大义便在吾方,吾去找袁术,代表的是护君联盟,眼下袁术与董卓相抗,立的便是扶汉大旗,他若是擅杀或扣押与我,岂不是将护君宗亲逼向了董卓一边?届时各镇诸郡牧守亦不能容他。” 现在的袁术还没有像是他后来称帝时那般的疯狂,相反还是比较精明睿智的,仅从他夺取南阳郡和汝南郡这两个人口最多的郡上,就可以窥探一二。 蒯越忧虑道:“饶是如此,也不应由少君亲自去,少君有什么事与袁术说,不妨告知于越,由越亲往鲁阳去见袁术,与其相谈,越自信凭这三寸之舌,应不会给少君落了面子。” 刘琦感激的冲着蒯越点了点头:“异度先生这般厚意,实是让琦感动,不过有些事情,非得刘琦亲自出面不可,先生便不用再劝了。” 众将又都出言劝刘琦,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蒯越心中不免疑惑。 仔细想想,少君是明理之人,他虽有主见,却也纳谏如流,从无像今日这般执拗的情况,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其实刘琦也知道,众人都是为了他好。 但打通南阳的路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南阳路线不成,便无法上雒,他不想丧失这次护君的机会。 虽然刘琦心中已经有了周祥的计划,但众人说的话也没有错,袁术这个人确实危险性很高,此举多少有些冒险之嫌。 但他也知道一个事实。 在这个时代生存,过分涉险是绝对不行的,但一味的追求安全,也是不行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安全。 就拿诸牧守举来说…… 在北方的那些刺史郡守中,韩馥、孔伷这些人,为何早早的就退出了角逐的舞台?实力不济或许是一个因素。 但潜在原因,是因为他们拥有名士资本,害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不敢与实力强大的人去抗争,越怕失去便越不敢涉险,最终反而迅的失去了一切。 反观袁绍,曹操等人虽然家室雄厚,但其骨子里却也都有一些潜在的流氓赌博习气,这个性格特征可以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敢于铤而走险的干上一票。 亡命徒固然没有好下场,但在这个时代过度的惜身,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刘琦认为,人活在世界上,总有要面对死亡的一天,且不论怎么死的,反正最后都是死,这是不可逃避的,。 当一个人思考过了死亡的意义,就不会去过分畏惧一些他原本就很害怕的东西,也不会过于患得患失,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有的人只是在机械的演戏,有的人却想在谢幕之前,将他所扮演的角色演的更活灵活现,不留遗憾。 直视过死亡,反而就可以更精彩的活下去。 …… 刘琦等人抵达秭归不久,襄阳那边,韩嵩已经写好了护君盟书,刘表随即要下令将这盟书向各州各郡传布开来。 在后世,新闻信息传播的度非常快,但是在汉朝,要将消息传往各郡各州,就是一项比较繁琐复杂的工作了。 先,汉朝没有印刷术,只有摹印和拓印之法,但这两种方法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制作文书,摹印主要用于做印绶签章,而拓印是为了保存先贤遗留的石刻之作,且对纸张的要求极高,用树皮、弊布等原材料制作的蔡侯纸,拓印出来的效果极差。 目前汉朝最好的纸是左伯纸,其主要材料为桑皮,东汉时期商贸运转效率低下,并不是通顺,因而材料调度极其麻烦,各种手工业的都是就地取材,哪里有材料就在哪里展。 齐鲁桑麻千亩,所以左伯纸的主产地,便是青州的临朐县。 而后世的山东省,之所以是中国的传统造纸大省,也是从汉朝开始便有了这方面的工艺基础。 所以在没有合适的工艺,也没有合适纸张的情况下,荆州只能靠人工手抄将这会盟文章复制送往各地。 可想而知,这得需要多少文吏没日没夜的去埋头苦干。 而且这种文章传递不能用简牍,传递的信使要传递成百上千的简牍,累都累死了。 要用丝织的缯书。 缯书的成本较高,荆州府库也为此承担了不少的额外支出。 由基于此,可看出在古代散布言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襄阳掾史立时招募了数百书吏,抄录韩嵩的文章,并以最快的度,先往襄阳周边的各郡县传播,并专门派人北上,将盟书内容传达给关东诸牧守与董卓。 盟书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本来正在与董卓交手的关东联军,在得知消息后纷纷停手,不再驱兵向前,心中各有筹谋。 而身处于雒阳的董卓,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与此同时,幽州的刘虞率先出兵了。 如今的幽州在刘虞的治理下,与乌桓和鲜卑边贸互市,开放上谷市场,吸引了百万青,徐流民,与之原先相比,大为安定。 由于刘虞深得幽州本地望族之心,再加上他这次出兵名义太过正统,几乎得到了所有幽州望族的鼎力支持。 当下,刘虞集四万之众屯驻于渔阳。 在眼下的各州郡,能瞬息间集合出四万人马的豪杰,屈指可数。 而渔阳之南,正抵渤海,那是袁绍目下名义上的老巢。 此时的袁绍正和王匡在河内屯兵,在听说刘虞响应联盟屯兵渔阳……大惊。 他让王匡暂时在河内稳定局势,自己则是轻装简行,飞马回走冀州,联合在后方为他供应粮秣的韩馥,一起与刘虞谈判。 而与此同时,天下诸牧守的目光也开始集中在荆州之地。 因为此时,刘琦也在秭归迎接到了从川中出来的五千益州军,两支兵马终于会合。 益州军的主将是刘瑁,他是刘焉入蜀时,唯一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儿子。 但刘瑁不通兵势,名义上虽是主将,但实际上他基本没有兵马的掌控权。 这五千益州兵,大部分是益州本土豪族所掌控,而领头的人正是武猛从事贾龙。 历史上的贾龙是代表益州本土豪族迎接刘焉入蜀的人,同时也是受不了刘焉的高压政策,第一个起兵反叛他的益州人。 虽然贾龙最终失败了,但他用兵的能力,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贾龙曾和董卓在凉州一同大破羌族,后又在黄巾贼马相杀死益州刺史郗俭、占据三郡聚众十万的情况下,集合益州各豪族的势力将其马相打垮,足见其军事能力非比寻常。 第六十四章 两权分立的益州军   荆州一系的人马和益州一系的人马在秭归会盟,合兵一处。   双方将校都是初见,此番共同上雒,为主分忧,因而彼此之间便分外的客气。   两方主将彼此互通姓名表字后,刘琦也对此番前来会盟的益州将领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对方的领军校尉是刘焉的第三子刘瑁。   依照刘琦对他的观察,刘瑁似乎并不通军机,他走起步来循规蹈矩,犹如在朝堂上一样尊守礼仪,颇有讲究,但此举动若是行之于军旅,多少就感觉有点四不像了。   看来,刘焉这次纯粹是让他儿子替自己来收割声望的。   而自刘瑁往下的那些将校,配置便比较有趣了。   武猛从事贾龙,毫无疑问的,是这五千益州军的指挥者。贾龙身为益州豪强之,就如同荆州之蔡瑁,他麾下的两名别部司马亦是益州豪强出身,分别是赵韪和严颜。   当严颜对自己进行介绍的时候,刘琦有意无意似的,对他多加关注了一下。   这个人在历史上笔墨并不多,但却比较出名,主要原因就是其与刘备军一战后为张飞所敬,但之后便无声无息了。   不过严颜能做坐到一郡之的位置,想来也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除去以贾龙为的三名益州本土将校外,刘焉还派遣了另一批人。   那便是东州士集团的将领。   这点倒是令刘琦非常好奇。   一支军队,却派出两个派系的将领,刘焉想干什么?   东州士这边的别部司马有五人,分别为兖州陈留人吴懿与其族弟吴班、阴平人雷遇、青州人吴堀与其族弟吴兰。   这倒是有点意思。   安排益州军在秭归外驻扎,其后主要将校一同进入县城。   进城的路上,身为同宗的刘瑁对刘琦显得格外热情,他抓住刘琦的手,一路上连呼。   “贤侄儿!……贤侄儿!”   刘琦颇有些无奈。   刘瑁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最多不会过二十五,被这么一个生瓜蛋子直呼贤侄,还真是不太舒服。   可没有办法,谁让刘焉比刘表要大一个辈分呢。   “见过族叔,族叔和诸位将军一路辛苦,琦已经在秭归县安排了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刘瑁攥着刘琦的手,笑道:“贤侄安排的这般周到,吾等心甚慰之,只是三军将士一路劳顿,翌日还要北上司隶,前途未定,乘着还未北上,不如在此大飨士卒如何?”   刘琦身后,黄忠和文聘等人闻言,面露不悦之色。   这刘瑁好不晓事,益州兵将出川,钱粮用度皆需用我南郡的,如今他却仗着是刘琦叔辈,扬言要大飨将士,这摆明了是要拉拢益州军心。   然吾等荆州人受损失,他自己得名望!这事未免说不过去。   况一战未打,寸功未立,如何便要大飨三军?闻所未闻。   什么东西!   刘琦上下打量了刘瑁几眼,心下若有所思。   这刘瑁没有继承他爹刘焉的老奸巨猾,但继承了其父爱占便宜的小心思,二十多了尚轻浮的这般明显,日后怕是没什么大出息。   “行,既然族叔开口了,那今日便大飨三军。”刘琦微笑而应。   刘琦既然已经话了,那黄忠和文聘等人纵然心中不悦,便也需尊令。   文聘随即召来麾下的曲长,让他们筹措酒食,准备今夜在城外犒军。   刘瑁见刘琦当众如此给自己面子,颇为得意。   这个侄儿还是蛮好说话的。   但他也知道今日之举颇有些过分,怕对方会不快。   “贤侄,叔叔说话有些直,还请勿怪,然你我两军既要北上护君,路途遥远,若是不先慰劳将士,恐无士气,叔叔也是一片苦心,贤侄可明了?”   刘琦有些好笑。   这刘瑁年纪不大,偏偏在自己面前,非要装成老成持重的样子,想要压自己一头,但其本人行为实际稚嫩的紧,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   “族叔无需如此,你我两军皆为君王,何分彼此?”   刘瑁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刘琦的肩膀:“贤侄如此恩义,不愧、不愧为汉氏之千里驹也!”   刘琦无奈地笑笑。   这话倒也算是好话,但从刘瑁嘴中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   这种比喻由长者对后辈进行赞赏,本无可厚非。   但刘瑁这人,看着哪里有丝毫长者之相?   刘瑁身后的那些益州将领,听着也不免唯有尴尬。   引刘瑁进了秭归府衙,刘琦派人引他暂去房间歇息,自己则准备再去城外查看两军驻地。   就在此时,武猛从事贾龙上前来:“刘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刘琦随他向旁边走出几步,来到让人听不见的地方。   贾龙道:“吾家公子少经战事,一心慕于词文之道,于军政颇有疏怠,出言不妥之处,还请刘将军勿要介怀。”   他原来是替刘瑁来圆场致歉的。   “贾公说的哪里话?都是盟军,何分彼此。”   贾龙道:“翌日出兵,某当引益州军为先驱,刘将军只需率荆州兵马压后便是。”   贾龙此举,也算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些知恩图报的意味。   刘琦心中对这个益州豪强代表增添了几分好感。   听闻贾龙昔日与董卓一同讨伐羌族,与其颇有交情,刘琦本以为他是和董卓是一样粗暴的西凉武人风气,但不曾想却是明是非,知礼数。   反倒是名士刘焉之子,吃人家的时候不但不知感恩,而且吃相太过难看。   “贾公,你我两家合兵万余人,如何行军不应你我在此擅定,当聚诸公商议,针对形势而决。”   贾龙点了点头。   这刘琦年纪轻轻,行事周全,滴水不漏,有些城府。   他又联想到刘表入荆州后,对待主动亲附的荆楚豪族多有照应,共享其利。   再看看刘焉父子之行径……   唉,却还是荆州豪族的命好。   “贾公,吾正欲往城外,常看两军行营,贾公若无事,不妨同行?”   刘琦主动邀请贾龙一同前往行营,是想借机试探一下贾龙,看看益州此番出动两个派系的将校是何目地。   刘焉,莫不是还要玩个二足并立不成?   贾龙见刘琦主动邀请自己,没有拒绝。   ……   荆州军和益州军都安置在秭归西郊。   两人来到骑马行至营外,入内则改步行。   两人验看了两曲士兵的帐篷排布,刘琦随即试探着贾龙:“贾公乃是用兵大家,吾等前辈,不知此番往雒阳护君,我两军当如何行事?” 第六十五章 角力比试 刘瑁虽然是益州军名义上的负责人,但真正能够统领这五千川军的人,实际上贾龙。 刘瑁不通军略,好耍小聪明,不是成大事的人,刘琦有正事自然还得与贾龙沟通。 “公子问吾,北上雒阳有何见解,然会盟之事乃刘荆州所提,公子奉命出征,想必刘荆州已经事前嘱咐过公子了吧?”贾龙将皮球踢了回去。 刘琦微笑道:“琦临行之前,是得了严君的提点,就是虚心请教贾公,公原先曾在西凉大破叛羌,又在益州平定马相,可谓久经战阵经验老到。” 商业互吹的精华,就是在于用别人的视角来捧高面前的人,这样既达到了目地,又不会显得过于做作。 贾龙性格高傲,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 相比于刘瑁,荆州刘表的儿子显然是更招人稀罕。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了益州军的主帐营盘,那一个个耸立在原地的小帐篷,和每隔一段距离,就搭建的火灶,颇有规律章法。 贾龙翻身下马,邀请刘琦和黄忠等人参观。 往来搬运辎重的益州军见到贾龙和严颜,纷纷执礼。 在营盘内转了一小会,却听贾龙对刘琦道:“公子适才相询之事,龙在出益州这一路上,也曾仔细思之,眼下关东诸郡守与董公相争,几番鏖战于鲁阳和河内,互有胜负,天子在雒阳虽颇凶险,然眼下并无大碍,我们出兵北上,以兵势压之,以大义说之,想来董、袁两方顾及大局不会妄动,不会因战事而伤及天子,如此我们便也不用与他们两方动手了。” 以贾龙的能力,自然是能够品出这个联盟的真谛,这点刘琦丝毫不疑。 益州豪族的代表人物,若是没有这点眼光,以后也乘早别在益州豪族圈里混了。 刘琦赞同道:“若能依贾公所言,不打仗是最好不过。” “话虽如此,不事若急时,却也恐有万一……此番刘益州令吾领兵出川,也是看重贾某与董相国,曾有同伐羌族之谊,董相国念及昔日之情,想来也不会轻易与吾等动手。” 刘琦眯起眼睛,细细沉思。 刘焉把这种涨声望的好事,送给他正在打压的贾龙,是想到了贾龙与董卓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可问题是,在刘琦看来,董卓是一个敢想敢做敢赌博的人,他在进京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废旧帝,立新帝,杀太后等一连串的动作…… 这样行动迅猛,心狠手黑的人真的会顾念和贾龙的那一点点交情么? “当务之急,是要选定进兵路线。”贾龙没有注意到刘琦的疑虑,直言道:“眼下袁术占据了南阳郡,我等若要北上且保证粮草通顺,还是要经过南阳,只是听闻袁术为人诡诈,我们若从其境而走,不晓得他会不会暗中使绊,袭我荆益联军之后?若如此,那便凶险了。” 看来贾龙对如何北上的事情,确实做了不少的功课。 “此事吾等亦是商议过了,为今之计,却是只能由我亲自往鲁阳一趟,面见袁术,陈以个中厉害。” 贾龙似是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胆大。 “公子要去见袁术?” “非我自去不可,贾公放心,琦已经有了说服袁术之策,只是还请贾公届时指挥麾下兵马配合我,方可成事。” 贾龙皱了皱眉,道:“除此之外,便无其他方法了吗?” “若是有其他方法,何至于此?袁术截掌我们北上之路,若不说服他,我军无论如何都去不得雒阳,若从上庸走,则未免太过迁延。” 贾龙仔细的思考了一会,终究还是长叹口气。 袁术……不错,对于荆益联军来说,此人如利刃悬挂于头,但以联军万余兵马的实力,若是要强行摘掉这病利刃,只会自断其手。 也只能顺着刘琦的意思办了。 …… 当天晚上,刘琦果然是依照刘瑁的建议,在秭归城外大飨荆益两军将士。 大飨军士必然要有肉,两军加起来共计万余士卒,临时从秭归城征集的牛羊根本就不可能够吃,就是一人只咬一口肉,估计也得有一半的人咬的是自己的舌头。 说是大飨三军将士,但实际上犒劳的不过是为的校尉级,司马,军侯,屯长……对于普通士卒来说,这场犒劳对于他们最大的优惠,就是他们可是使劲的吃一顿饱饭,不限量的那种。 这年头,吃饭能吃十成饱,便是天大的犒赏了。 但这并不是说,最底层的士卒就肯定吃不到酒肉。 按照行军的规矩,军队一般都是在打了胜仗之后才会有大飨,而因为是打了胜仗,所以大飨之中必有大赏。 有军阶的自然是赏之以物,但普通的士卒若立军功,所获之赏则大多为酒肉。 但这次犒赏比较特殊,荆益两军的将士尚未北上,无寸功在身。 似此,又该如何赏赐? 赏谁酒,赏谁肉?该赏谁,不该赏谁? 益州的别部司马严颜,向刘瑁和刘琦献了一法…… “二位公子,以末将度之,今日既是飨赏两军士卒,三军之中,以武为尊,以技为长,莫如让两方士卒角力比试,胜者予赏,一则可壮军威,二则可检验两军士卒,三则可助兴,以娱气氛,不知二位公子以为如何?” 刘瑁闻言大喜,他看向刘琦道:“贤侄儿,严司马此言甚是在理,莫如便如此行之?贤侄儿以为如何?” 对于这种事情,刘琦并不怎么感兴趣,随意道:“族叔觉得行,那便行了。” 刘瑁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贤侄儿果然好说话,今夜你我叔侄不醉无归!” 严颜突然又道:“不过既是赏军,便无需限制军阶,不念往日军功身份,有想较技者,可自行上场,公子以为如何?” 刘瑁听不懂个中玄机,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刘琦似乎却听出了什么名堂,心念一转,看向了黄忠和文聘。 文聘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哼。 黄忠却是不着痕迹额向刘琦微微额。 第六十六章 观士卒之行   黄忠和文聘之所以面有不善之色,是因为他们看出了严颜的意图。   刘琦也瞧出来了,严颜是想借机展现自己的能力。   严颜年纪也不小了,但似乎并不是那种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   虽然他极力的在克制自己,但刘琦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他脸上隐藏的跃跃欲试表情。   在前世的职场中,刘琦不知见过多少妖魔鬼怪,职场中像严颜这样急于表现自己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什么可壮军威,什么助兴娱乐,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但刘琦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   荆益两军刚刚合兵,尚处于磨合期,但凡是知道些的深浅的将领,也不会轻易提出让两军将士角力的要求,毕竟是两支军队,这样做可能会产生些不必要的摩擦。   严颜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心无城府,思虑太过浅薄,不是可堪大用的将才,要么他别有所图,急于在军中竖立威信。   为什么要立威?   直觉告诉刘琦,益州军出蜀,绝非只是单纯的想护君那么简单。   不过即使有疑惑,但益州军内部的林林种种,跟刘琦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没有必要去操那份闲心。   黄忠适才已经给了刘琦暗示,只要有他坐镇,严颜就算是上场了,也别想占荆州军分毫便宜。   “严司马此言甚善。”刘琦应诺了严颜之请。   刘琦见刘琦同意了,满心欢喜。   他军旅经验不多,平日里看人较技比武的机会基本没有,今日有酒有肉,又有好戏可看,对于刘瑁来说太新鲜了。   “既如此,可圈出场地,各曲屯选出猛士……角力!”   秭归县是荆州军的主场,所以这种清空沙地,列旗建场的事宜自然是要交给荆州军来做。   角力么,本来只需粗略地画出几块场地便可,但文聘却亲自去指挥士卒,临时搭建了个简易木台。   那些经过他和黄忠亲自操练的荆州军,很快便展现出了最近几个月的操练成果,教围观的益州军做人。   他们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快的营建出了木台,虽然极为简陋,但度之快依旧令人咂舌。   贾龙久经战争,经验丰富,荆州军所展现出来的优良素质,竟也让他动容。   “大公子,贾某有一事相询。”   刘琦举起酒爵,向着贾龙示意。   贾龙亦是端起酒爵,与刘琦对饮之后,随问道:“敢问公子,当初与刘使君入南郡之时,带了多少人马?”   刘琦实话实说:“琦与父亲初入荆州之时,下辖有三百族中兵壮。”   三百人?   那不跟没有一样么?   贾龙面色不变,但心中却开始翻腾。   荆州原先主要的驻军皆在宛城和江陵,年初之时,原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被孙坚弄死之后,袁术便侵吞了荆北两郡的郡兵,而刘表抵达荆州之后,归他直接管辖的郡卒几乎等于没有,非得从地方调遣县兵或是靠着收缴宗族的私军重振威势不可。   但论及素质,这些重新招募的兵卒战力哪能与郡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可贾龙适才观察那些担建木台的荆州军,虽没有看出这些兵卒的战力究竟如何,但论及执行力,却是出奇的迅。   贾龙执兵多年,自然知晓士卒执令当为军规之。   汉军军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中的前两条,便是要治悖军与慢军之罪。   今观荆州军,可谓颇得此两军规之精要。   短短数月,便可操练出一支这样的部队?   贾龙心中升起了对刘表的敬佩之意。他敬佩的不是刘表的练兵之能,而是敬佩刘表的驭人与识人之术。   刘表身为荆州刺史,自然不可能亲自去练兵,没有一个刺史能做到这般事无巨细。   刺史要做的,是揣度平衡,驾驭治下能人。   就目前来看,刘表这点做得可是相当不错。   贾龙感慨道:“不想短短数月,刘荆州就能重新练出这般精锐士卒,实是令人惊叹,假以时日,荆州军定可纵横南境,无人可及。”   刘琦笑道:“承蒙贾公夸赞。”   一旁的刘瑁见贾龙这般夸赞刘表,心中感觉不爽。   汝不在外人面前替吾父争威,反倒是去夸别人,这算是什么道理?果然父亲说没错,这些益州豪族妄自尊大,若是不好好治上一治,岂能将我江夏刘氏放在眼里?   刘瑁的脸拉的老长,酸溜溜地道:“贾公如何就能看出荆州士卒便是精锐?”   这话问的极没有水平,在一定层面上已经到了失礼数的地步。   依照刘瑁的身份,本不应这般说话,但众生百态,天下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人你给他再好的家世,也不可能把天生情商低劣之人就硬是培养成绅士。   刘瑁在情商这方面,天生有缺陷。   贾龙眉头一皱,脸上隐有怒色,似乎就要作。   在场的严颜,吴懿,吴班等蜀中军司马、军侯闻言不由紧张。   场中一股阴冷的气氛似乎正在弥漫。   要知道贾龙可是当初迎接刘焉入川,并替他安抚益州本土豪强,出兵平叛的人。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刘焉是贾龙一手扶持上位的,即使刘焉现在翅膀硬了,但贾龙一人之下的地位犹在。   刘瑁当众直接质问他,让贾龙如何不怒?   这也就是州牧公子,换成别人,贾龙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刘琦冷眼旁观,不留痕迹的给刘瑁打了个圆场:“正如族叔所言,刘琦也想听听贾公高见,贾公勿要光是夸赞,也请指正一下我荆楚士卒,现下还有何不足之处?”   刘琦这个第三方脑这么一说,场中的气氛就有所改变了。   适才刘瑁所说的无礼之言,性质似乎也变的不是那么恶劣。   而贾龙望向刘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异与欣赏。   十多岁的少年,反应这般迅,如此善于察言观色,比之蜀中那些几十岁的执政贤能亦不逊色。   这种本事非得入仕之后,在官场磨个十年八年不可。   莫非是天纵之才?   再反观刘瑁,贾龙就多少有点看不下去眼了。   不比还好,一比容易吐。   应着刘琦的话茬,贾龙回道:“某不甚知兵,荆楚军战力如何,某着实不好品评,然吾观荆襄之军,在大飨酒宴之中,依旧能得令行,极符精军之法,在吾所见诸军之中,论及谨遵将令之卒,唯西凉军可凌驾于贵军之上。”   刘瑁哼了哼,颇不服气地道:“西凉军不过是豺狼之之辈,虽勇猛好战,但却军纪松散,无可管束,贾从事如何说他们深明将令?” 第六十七章 凉州寡于学术却如似虎狼 刘琦觉得刘瑁这个人其实挺没救,自己刚刚给他打了圆场,他居然又跳出来拉仇恨,这种人若是扔到电视剧里,一般活不过三集。 而且肯定还是死的特别惨……被惨无人道的殴死的那种。 通过贾龙看刘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刘琦知道,刘瑁这次是又被贾龙给鄙视了。 刘瑁被贾龙的嘲笑表情弄的有些臊得慌,毕竟荆益两方,军侯级以上的人都在此处飨饮,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那今后他这益州公子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吾所言不对?”刘瑁强撑着道。 若是换成刘琦在刘瑁的角度上,他眼下一定会立刻闭嘴,然后想办法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上,而不是在这强撑着跟人犟嘴。 贾龙是亲眼见过西凉军的,眼见为实……刘瑁只是道听途说,你怎么跟人家争辩?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刘琦决定劝一下刘瑁…… “族叔说的甚是有理,还请细言之。” 反正也不是自己丢人,刘琦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直接用捧杀的方法去劝。 刘瑁一听刘琦怂恿他,顿时来了精神头,又开始侃侃而谈。 “西凉军随董卓入雒阳后,军纪败坏,杀人劫掠,无恶不作,弄的民众不附,百业皆废,百姓流离,这是活生生的例子,人所共知,贾将军言西凉军遵守军纪军令,这又如何让人信服?” 刘瑁之言,也算是道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由于当时凉州地区的地域文化与中原文化相差巨大,缺乏具备儒家学识和政治训练的人才,因而从凉州出来的人里,一百个得有九十五个政治不及格,所以大多数的中土士子和清流名人皆藐视于西凉人,认为‘凉州寡于学术’。 这种带有地域性的蔑视,是多少年来根深蒂固的,刘瑁身为名士之子,又有宗亲身份傍身,自然也瞧不上西凉人,觉得他们与异族野种无异。 在他的心中,西凉兵再能打,也不过是虎狼之徒,跟知将令,明将令这种事一点都搭不上边。 贾龙眯起了眼睛,嘴角出现了讥讽的笑容:“西凉军中虽多羌胡,皆野蛮之辈,但在守将令这方面,却非普通军士可比。” 说罢,贾龙环视了一圈诸人,继续道:“在场的诸公,想来也都听说过,当初董卓入京前,乃是屯兵于河东,得雒阳变乱消息后,昼夜三百里急军而来,敢问诸位麾下之卒,哪一支兵马可以做到?” 刘瑁傻乎乎的没听明白……昼夜三百里,有多了不起么? 但黄忠,文聘,严颜,吴懿等人则皆低头沉思不语。 刘琦自打穿越回来之后,两年来闲暇时也曾多研习兵法韬略,再加上这段时间与黄忠和文聘的沟通,自然是知道古代夜间行军的难度。 古代的路可不比后世的高公路,根本就没有路灯,且崎岖难行。 刘琦后世有一次爬山,晚上留宿于山上的民居,半夜时分,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曾出屋去试着看一下山景…… 不得不说,什么都看不见,乌黑一片,即使举着火把,也未必会有多大效果。 而且没有亮光的情况下,特别瘆得慌,有点声音就哆嗦。 就军事角度而言,古代夜行军全进军,对士卒的整体意识和尊令意识要求更高。 古代夜间全行军,要点在于要避免途中迷路掉队减员,同时又要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维持住行军的秩序,这除了要求主将对军队有极强的控制力外,还需要士兵极强的对服从能力,所以一般情况下,古代将帅不到万不得已,都会避免大规模的夜行军。 就算是点火把,也不是每个军士手中都会有火把,亮度有限。 刘瑁看众人都不说话,随即道:“昼夜三百里又如何?当年吾入川之时,亦随严君夜行而过秦川,又能如何?很难做么?” 在场诸司马,军侯有些人憋不住,急忙低头,却是怕当着刘瑁的面笑出声来,失了礼数。 东州士集团中的军司马吴懿,看着刘瑁那一脸不懂装懂之相,却是长叹口气,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场面一时间显得极度尴尬。 刘瑁皱起眉,看向身边地刘琦,低声询问:“贤侄儿,吾所言有误乎?” 因为是在军中帐外的沙地饮宴,诸人并未分案而坐,而是两两一席,刘琦与刘瑁这对叔侄正好挨着。 刘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瑁,索性便替刘瑁夹了一块蒸鹿脯,放于其盘中:“族叔且尝尝这小鹿,肉质极是鲜美。” 言下之意,是用鹿脯去堵他的嘴。 贾龙没理会刘瑁,继续道:“另外,当日董卓至雒阳,身边仅有三千西凉兵,而何大将军的余部以及并州刺史丁原麾下兵马不少,可谓人多势众,董卓为掌权,每夜派军马悄悄出城,然后白日再大张旗鼓的进城,令雒阳诸军皆不敢轻动……试想,若西凉军当真军纪松散,不尊号令,此法如何得施?”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在场诸人,便是刘瑁也说不出话来了。 傻子也知道这事有多冒险。 说实话,此法暴露的风险相当大,当时整个雒阳城都处在一个各方想要夺权的紧张阶段,更何况城中老谋深算者极多,包括袁绍、曹操等今后的豪雄皆在,而董卓的三千西凉兵,只要是有一个人泄密,那董卓的这个把戏就得被拆穿,原地爆炸…… 但结果他硬生生的成功了……或许成功的主要原因是董卓胆大妄为,也或许是有些人知道了事情,但因为胆怯不敢多说,这也确实能够体现西凉军确实是一支遵纪严明的强军。 刘瑁咬着嘴唇,还想辩解:“可西凉军确实是在雒阳任意妄为……”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伸手又给刘瑁夹了一块鹿脯:“族叔,鹿肉不好吃么?” 刘瑁诧然道:“自是好吃。” 刘琦微微一笑:“好吃你便多吃点。” 好吃还特么堵不住你的嘴? 劫掠雒阳,便能证明西凉军军纪不严?不尊将令?你怎知道他们四处劫掠杀人,便不是董卓授意的? 董卓成事需依仗西凉军,既然要依仗,那就必须要喂饱他们,不放纵他们劫掠杀人,董卓自己花钱养他们? 再说了,董卓本人来雒阳,就本质而言,其实也劫掠来的……厉害上他役二十五万民夫建造的郿坞,高厚七丈,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这些东西不是劫来的,难道还是他祖传的不成?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应对末日丧尸而打造的炮楼。 贾龙的话算是彻底把众人说服了,同时也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因为这次他们北上,面对的就是这支强军。 刘琦举起酒爵,对贾龙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贾公熟知西凉军,有贾公坐镇,此番上雒阳,大事可期……诸公,吾等一起敬贾公一爵,如何?” 荆州军的诸司马,军侯亦是纷纷举起酒爵,纷纷向贾龙敬酒。 反观是东州士集团的那些将军,似都有些不愉。 贾龙受了刘琦的夸赞,心中也非常高兴,况且他怼了刘瑁,也颇有些吐气扬眉之感。 他举起酒爵,道:“龙不过是略知一二,胡乱言之,误了诸位酒性,来来!咱们一起喝!” “喝!” “满饮!” …… 随后,大家又彼此敬酒,闲话琐事。 酒至半酣,终见文聘大步而来,拱手道:“少君,场地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卓两方军士上场较技了!” 第六十八章 醉酒认弟   文聘指挥兵卒已经搭建好了木台场地,并同时在场地正北方的沙地上铺了毹褥,并在上面摆放长案,置酒肉于案上,供给荆州两军校尉、司马等在擂台前饮酒观摩。   诸军脑随即迁移置场地钱,待诸将官坐下后,两军主要的将士,也随即围绕在木台两侧,高声欢呼哄唱。   两军将士今日算是敞开吃了,一个个沟满壕平很是满足,吃完后又可通过比武较技得酒肉赏赐,很多自持武技傍身的猛士暗地里喜不自胜,不少人摩拳擦掌,欲上台一展拳脚。   严颜适才谏言,是两军将士不分军阶,都可以上台,但在三军面前较技毕竟事关两方的颜面,不是随意哪个阿猫阿狗自己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在上台之前,也要有荆、益两军的军侯对其进行查验,若是觉得不行,直接拦下。   木台旁边,三通鼓罢,按惯例却是要由两军脑讲话。   刘瑁正在琢磨应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却见刘琦已经站起身。   他对着旁边,围绕的良方将士高声道:“北地失纲,强臣横行于朝,豪强起乱于外,荆、益虽为安乐之土,然吾等岂可坐观陛下陷于危难?吾虽山阳人,也常闻荆、益遍地豪雄之士,今设此擂,以观众勇,尔等当各自争先,若有大能之人,必予以重用之!”   刘琦本就是继承了刘表的身高,身材颇伟,如今他挺直腰背,站于场前,振臂一呼,如同将军出征一般的仪态,豪气凛然。   围绕在木台旁的两军众人见刘琦辞令慷慨,本来他们听说不分级别皆可上台的事都有些怀疑,虽然听了刘琦一番话,疑虑在不知不觉间都消散了不少,纷纷欢呼从命。   身为后世人,刘琦自然知晓什么时候该露脸,什么时候该低调。   在这种于三军面前树立威信的时候,自然是要争先出来抢镜的。   只要自己先鼓舞了士气,那后续的人再出来喊话,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贾龙看见刘琦的举动,私下暗暗赞许:这刘郎平常低调,关键时刻却知争先。   刘瑁则是心中颇为不悦。   贤侄儿自己将话全都说了,却是让吾如何表现?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刘琦那般能振奋气势,刘瑁便不再言语,直接开始角力。   不多时,便有一名荆州军的什长和一名益州军的队率上台,二人赤手空拳,互执军礼,而后便开始在台上较量。   军中角力,主要是以近身缠斗较技为主,少有拳脚相争,胜利者基本上就是用身体制服了对手或是将对手扔下木台,便算赢了,和后世的摔跤相类似。   赢了的人,自然是会得到酒肉的赏赐,输了的人,则是予以一爵白水饮之。   角力是汉朝人武力较量的一场常用方式,又名角抵。   《礼记·月令》中记: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   可见角力之术,自古便是与箭术,车术所并列的军事技能。   但秦之后,角力便不再用以当做训练军队的手段,而是逐渐转变成了一种竞技和娱乐项目,在民间和军中盛行。   不过眼下这局面,名义上是娱乐,实际上也是益州军和荆州军彼此互争,被派上木台,大都是有军职的猛士,普通的士卒根本不敢上去丢人现眼。   两方轮着上台了几波人,算是互有胜负。   因为按照眼下定的规矩,一方角力下了对手之后,得了酒肉却不需着急下台,而是在台上继续等待下一个对手,直到一直赢的人被打输了之后,方才换人。   这种方式虽然对赢的人颇不公平,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住双方的颜面,毕竟能够上台来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且角力这项目很难取巧,主要是靠个人的气力作为基础。   如此一来,在擂台上的人即使角力技术再纯属,一般也挺不过三场。   因为三场下来,力气基本耗尽,且对方后续上台的人,也愈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两方的士卒互有胜负,大面上能过得去。   荆、益两方的将领,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有了角力竞赛助兴,场间的气氛一时间便浓烈了许多,高阶将领之间的对饮的频率也就变的高了起来。   刘瑁原先不曾见过这等阵势,有些过分激动,一爵酒接着一爵酒的喝,大概二十场比试过后,刘瑁的醉意浓烈。   以刘琦前世在酒场混迹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喝断片了。   “贤侄儿!”   刘瑁面色通红,嘴中酒气浓烈,不知为何突然一把攥住了刘琦的手腕,开心道:“今日与君虽为初识,却犹如故人,瑁深感相见恨晚呀……贤弟!”   刘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又是贤侄儿、又是贤弟的,这辈分到底是如何算的?   刘琦掰着手指头也没算明白。   “族叔醉了……吾卓人送族叔回去休息。”刘琦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刘瑁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用长案上的方巾擦了擦。   刘瑁的手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洒的酒,还是他肾虚盗汗。   “莫叫族叔!”刘瑁打着酒嗝,醉意朦胧的脸上闪出几分不快:“叫大兄!”   “族叔,礼数不可废,辈分不可差,你我皆汉室宗亲,可不能兀自乱了辈分。”   刘瑁直勾勾的看着刘琦,眼神空洞,看的刘琦浑身毛。   跟鬼片里刚从电视爬出来的人似的……   这喝醉的人,咋就这般骇人呢?   刘瑁紧盯了他一会之后,又机械性的转头看向其他人……那动作如同丧尸。   却见其他人眼下都是关注着擂台上的角逐。   刘瑁笑呵呵地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没人看咱俩……无事!今后无人时,你我便以兄弟相称,正所谓上不应天,下不入地。”   “可是……”   “汝若是不应,休怪为兄与汝翻脸!”   刘琦无奈地笑了。   真是糊涂人办糊涂事,头一次见到非要跟大侄子当把兄弟的人,你不干他还跟你翻脸……   “行,吾唤大兄便是。”   刘瑁的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真吾兄弟也!”   “大兄醉了,还是莫要闹了,回秭归休息一夜,来日还有正事,吾卓人去给族叔套车……”   刘瑁的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   “吾卓人去给大兄套车……”   这叔叔叫习惯了,冷不丁让他该叫哥,他竟还不太习惯。   刘琦一片好心想送刘瑁县城休息,但很显然,刘瑁并没有就这么睡觉的意思。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是很话痨的。   却见他眼眶突然间变的红,居然隐约是有流泪的征兆。   刘琦见状一惊,左右看了一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角力场上,无人关注他俩,随低声道:“兄长缘何如此?切莫掉了眼泪,诸将士在此,容易折去锐气。”   主将乃是一军之魂,刘瑁虽然不直接统军,但他被刘焉委以校尉之职,便是这支益州军目下最直接的领导者……他的一举一动对益州将士的影响很大。   毫无原因的当众落泪是懦弱的表现……身为主将,即使是喝醉了也不行。   此事若一旦传开,谁知道会对川蜀将士的心理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赴北上雒了,前途未卜。   刘瑁虽然醉了,但天幸他也算听劝。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帘,不着痕迹的将那点泪雾拭去。   “贤弟,其实此番上雒护君,为兄并不想来啊。”   刘琦没想到刘瑁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兄长何出此言?扶保天子乃是吾辈分内之事,且一旦护君功成,那兄长人望便可传播海内,令万民敬仰,对日后仕途也是大大有利,一般人想来也来不了,兄长如何这般作想?莫非是受不得军旅之苦?”   刘瑁醉醺醺道:“吾推却不来,严君反执意不允……只是严君交待了大事卓为兄去办,唉,难以推脱。”   “大事?”刘琦眯起了眼睛,试探道:“刘益州有何事卓大兄亲自办?”   刘瑁虽然喝醉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他砸吧了一下嘴,没有跟刘琦细说。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少时,却听刘瑁又再度开口,不过说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贤弟,汝可知,此番若不是因为出川,为兄下个月便可以成婚了。” 第六十九章 汝妻子吾养之 刘瑁的年龄应有二十五往上了,如何还没有娶妻? 难怪他不想出蜀,人家下个月就可以成婚了! 想来,这是憋着了。 刘琦疑惑道:“兄长年纪亦是不小,为何……?” 虽然喝醉了,但刘瑁还是能明白刘琦想问他什么,直接道:“入蜀前,为兄亦曾有一妻,入蜀前被吾休了。” 刘琦这才恍然,难怪…… “那兄长为何要休妻?” 刘瑁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无奈。 “无甚颜色。” 刘琦闻言恍然,原来是长的不行。 “既如此,弟在此恭喜兄长大婚之喜了。” 刘瑁苦楚更甚,叹道:“有甚可喜的?本定是下月大婚,不想却出了这事,待上雒后返回益州,却又不知又是何时了,谁想这娇妻娶的这般遥遥无期……甚是窝囊。” 刘琦这才明白了刘瑁适才哭泣的根本原因。 原来竟然是因为上雒护君,耽误了他娶老婆的行程。 刘瑁这人窝囊不窝囊,刘琦不好说,但能看出来他真是挺没出息的……诚可谓是胸无大志。 “兄长无需着急,自古好事皆多妨碍,大兄乃是一时之俊杰,也不急于一年半载的……不知兄长将要迎娶的是益州哪家女子?” 一说起他以后要娶的妻,刘瑁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偌大的酒劲也情醒了几分。 “不瞒贤弟,吾娶的非益州本土之女,乃是随我一同上雒的吴司马之妹也!” 刘琦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东州士吴懿,略作回忆,突然想起来了。 吴懿之妹,不就是历史上刘备入川后纳的那名有大贵之相的寡妇,后被他立为皇后的那位么? “哦,原来大兄是要与吴司马结亲了,想来吴司马之妹,定是容貌美丽举止端庄之女吧?” 一说到吴懿之妹,刘瑁的眼睛顿时有些闪闪亮……点绿光。 他一激动,竟又攥住了刘琦的手,乐道:“不瞒贤弟,吾那未过门的妻子,不但是端庄美丽,且知大礼,识大体,有大智,实乃上佳良配之选!而且……” 说到这,刘瑁又特意将声音压低:“吴懿兄妹随吾父入蜀之前,便有人对严君说,此女面有大贵之相,吾父入益州后,又找多名相士为其相面,皆应此言。” “哦?竟还有这等奇事?”刘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一本正经一点,道:“敢问此言乃是何人所说?” “贤弟年轻,不知董扶之名,贤弟可略有耳闻?” 刘琦自然知道。 董扶,正是因为这个人曾对刘焉说益州有天子气,才使刘焉请旨,请把自己的交州改任成益州牧的。 在这个时代,董扶是最有名气的谶纬大师之一,在给刘焉提建议之前,他也曾多次预言成功,是专业吃这碗神棍饭的。 而且董扶同时也是益州名士,他用谶纬邀请刘焉入川的时候,其身后代表的也是益州本地豪强。 所以说董扶谶纬于刘焉,归根结底,还是以政治利益为驱使,谶纬只是一种手段。 “莫不是昔日朝中的董侍中乎?”刘琦假装惊诧。 刘瑁面上露出喜色:“原来贤弟也晓得他?没错,正是此人!” 刘琦言道:“听闻董侍中在世时,谶纬之术当时罕有,屡次诉中,如有他为吴小姐观相,则此言必属真,此女果有大贵之相,小弟真心替大兄相贺!” 刘瑁闻言,心里喜滋滋的。 那吴家小姐相貌美丽,可谓清丽无匹,又极为贤惠温柔,更有相者所言的大贵之相,哪个男人娶了她,这辈子哪怕就是一个妾不纳,又夫复何求? 可惜的是,眼看就要将这吴小姐收入瓮中,偏偏被什么护君联盟给搅和了,妻没娶成,反倒要去面对那些关东郡守…… 最重要的,是西凉军也在那。 想到这里,刘瑁的酒劲又上来了,心情又开始憋闷。 “贤弟……此番上雒,是否当真无险?”刘瑁颇为忧闷道。 “这个……理应是无险吧,然却不能保证。” 刘琦说的是真心话,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安全,他只是根据形势分析,认为大概率不会遭到西凉军和袁氏的攻击。 但万事无绝对,特别对手是那些汉末枭雄,一个比一个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剑走偏锋,出什么狠计。 刘瑁今日酒确实喝多了,此刻他眼中的刘琦已经出现了重影,怕是已经濒临于醉倒的边缘。 “贤弟,汝、汝可成婚否?” 刘琦摇了摇头。 “婚没成,不过外宅目下倒是有一个。” 一说到这,刘琦的脑海中飘过了蔡觅那娇媚的面庞和如水蛇般的柔滑腰肢,还有那酥香之体,不由陷入了回味中。 刘瑁深吸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贤弟,此番上雒,为兄誓,汝若有不测……” 刘琦脸上的肌肉略微有些抽动。 这醉鬼会不会说人话? “汝若有不测身亡……汝之外宅,自有为兄替汝安顿妥当,保管她饿有饭食,寒有衣穿!” 一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其他人都在观看擂台上的角力,高声呼喝叫好,却是没现刘琦和刘瑁之间,那逐渐凝固的空气和略显诡异的气氛。 看着刘琦一张脸变的阙青,刘瑁奇道:“为兄可是说错话了?” 刘琦咧了一下嘴,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多谢大兄这般厚意,小弟感激不尽,大兄醉了,还是赶紧回秭归歇息吧,吾去找人套车。” 说罢,刘琦不再问他的意见,欲直接起身。 却见刘瑁突然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动。 “贤弟,汝还未向为兄做出承诺!” 刘琦冷笑地看着他。 儒家社会救了你的命啊,若不是因为你我同为宗室,又身在礼仪之邦,就凭你刚才咒我死,我就揍你一百个来回了。 “吾有什么要许诺的?”刘琦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刘瑁打了个酒嗝,低声道:“吾适才言,此番上雒,汝若死了,汝之外宅吾替汝照顾,可汝还未向为兄许诺……若吾不幸战死,贤弟当如何?” 你爱死不死。 “兄长莫闹,赶紧回去睡觉……来人啊!族叔醉了,去套车,安排族叔回秭归安歇。” 那些一直观看擂台上角力表演的人,这才看向刘琦和刘瑁这边。 东州士吴懿从自己的坐位起身,来到刘瑁身边扶他:“三公子,您醉了?可是有何不适?” “走开!”刘瑁酒虫上头,一把推开吴懿,彻底地耍开了酒疯。 他死死的抓住刘琦,就是不撤手。 “快!快……许诺于某!” 刘琦一脸无奈地道:“族叔,汝让吾许什么呀?” “就像吾适才许汝那般!汝誓!” 刘琦被这醉鬼弄的无奈,且当着两军将校,也不好出手揍他。 最终,他只能低声哄刘瑁:“好、好!我答应你,汝如有不测,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传到了正欲搀扶刘瑁的吴懿耳中。 吴懿顿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的来回打量着刘琦和刘瑁? 这两个汉室宗亲,适才背着吾……用吾妹作何交易? 刘瑁不耍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刘琦:“此言当真?” 刘琦哄他道:“当真。” “汝当真养之?” “吾养。” “养谁……” “养汝妻,吾婶娘!行了吧?”刘琦气的直咬牙。 “啪!”刘瑁的脑袋一垂,斜趴在了桌案上,彻底的醉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公子醉倒了,快扶三公子去歇息!”吴懿急忙转头高呼。 然后,便见他转头看向刘琦,眼眸中都是惊疑不定。 此二人,到底密谋了什么呀? 第七十章 连败五阵   刘瑁醉了,他深沉的醉倒在了这片他并不喜欢的土地上,仿若一条死狗,任旁人如何的挪动搬运,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举动。   吴懿督促军士将刘瑁搀上了辎车,并派遣自己的贴身侍卫们保护刘瑁回秭归城休息。   能看出来,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人而言,吴懿对刘瑁的关心最为犹甚。   除去吴懿外的其他益州军将,虽然也都来关心了一下刘瑁,但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做个垂询,装装样子而已。   见刘瑁只是醉酒,并无大碍,他们便返回了各自之席,继续观看擂台上的角力,并不在意。   很显然,刘瑁当众醉酒,应不是一回两回了。   所谓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汉朝显贵彼此交往,虽礼仪繁杂,一不小心就容易失了礼数,但偏偏这醉酒却不在失礼的范畴内。   昼夜酣饮、辞曲赋唱、以舞助兴,纵酒行乐,乃是汉朝人习以为常的风雅一条龙。   由此可臆测,后世的喝酒、k歌、蹦迪等一连串娱乐项目,其起源或许就是在汉朝……当然,少数人蹦完迪后去大保健,这传统是否也起源于汉,就无从考究了。   东汉末年,还曾有“三爵雅”和“避暑饮”之说来描述汉朝人喝酒之猛。   三爵之雅指饮酒分三爵:伯雅(七升)、中雅(六升)、季雅(五升),这三爵之雅可谓劝酒利器,十人九醉。   饮完这三爵,为了测试饮酒之人是否真的醉了,还会事前准备针锥,待客人“醉酒寝地”后,就用针扎他,扎醒了起来继续嗨,直到客人醉的扎也扎不醒才算完事。   据说这三爵之雅的启用之人,就是刘表。   避暑之饮则是出自曹丕的《典论》,指的是光禄大夫刘松北镇袁绍军时,在盛夏三伏“昼夜酣饮,极醉至于无知,云避一时之暑”。   那些世家子弟平日里各个执礼甚恭,可一到了酒场,除了遵循尊贵座次和敬酒时的必备礼节,其余之时却可肆意放纵。   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儒君雅士,一碰了酒就变身成了撒欢的野狗。   而且还不能一个人撒欢,必须得大家一起闹!   若一人向隅,则满座不乐。   如果有人饮酒欢歌且手舞足蹈,同席的人必须离席随和,否则将被视为不敬。   耍酒疯的还得有人陪着一起耍,汉朝人之酒局何其犀利。   由此可见,出身于显贵之家,逢酒必醉的刘瑁,可谓深得个中三味。   送走了刘瑁,刘琦便重新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适才又被酒醉的刘瑁攥住了,上面都是他的汗液。   唉,这到底是得有多虚。   就这样的肾,还天天惦记着娶妻呢?真是要色不要命。   刘琦拿过桌案上的巾帛,再次擦了擦。   此时,便见吴懿端着酒爵来到刘琦的桌案前,向其敬酒致意。   “公子,末将敬公子一爵酒,以示相敬之情。”   刘琦无奈一叹,暗道他果然还是来敬酒了。   换成谁,隐约听到刘瑁与自己适才的谈话,纵然是酒醉之语,也肯定要过来试探的。   你都要养人家妹妹了,还不允许人家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吴司马,汝也看到了,某适才不过是为了安抚族叔而空做许诺,皆是酒案上的酒醉妄言,吴司马勿要放在心上,还请与三军同乐才是。”   刘琦的想法是,既然这话题比较尴尬,那便索性由自己合盘说出,也算是不难为人家吴懿。   要不然这话你让人家怎么问的出口?   难道让人家直接问:你俩到底谁养我妹?   吴懿也非胡搅蛮缠之人,他见刘琦说的认真,再加上刘瑁适才酒醉的样子,自然明白了这当中是怎么回事。   看来不过是相戏之言,无需当真。   只要这话传不出去就无事了。   但是吴懿和刘琦都想的有点简单了。   他们两人没醉,倒是能够守口如瓶。   可那被益州军将士护送回秭归的刘瑁,这一路上会不会在朦胧中说些风言风语的醉话,让护送他的士卒听见,谁也不能保证。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八卦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了,却不知会在军中产生何种影响……   吴懿听了刘琦的解释,心下大定,他随即‘引满举白’,一口喝尽爵中之酒,以示对刘琦的敬重之情。   “唉,也是难为公子了,不过公子适才肯在宴乐之间应诺我家三公子所言,做君子之诺,足见公子为人赤诚,虽为玩笑之言,却也足显公子德厚流光,吴懿深感敬佩。”   刘琦闻言不由莞尔。   如何连德厚流光都用上了?断不至于将吾吹捧成这样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饱读诗书而不求甚解吧。   ……   “好~!”   “好!”   “哦~哦哦!”   “真勇武之士也!”   一阵高声喝彩,打断了刘琦和吴懿的谈话,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擂台之上,一名荆州军的队率被对手推下擂台,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都动弹不得。   而那名与他角力的益州军队率,则是站在台上,昂挺细,高举双臂,享受着益州军的将士们对他的不断喝彩。   文聘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刘琦面前的吴懿,眸中隐有深意。   吴懿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知道文聘是想跟刘琦单独说些事情,随即冲刘琦一拱手,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文聘来到刘琦身边,低声道:“少君,吾军已是连输五阵了!颜面尽失……”   “连输五场了?”刘琦闻言颇为惊讶。   他看向场中,却见围绕在擂台旁的益州士卒皆是高声喧哗,气势空前高涨。   反观荆州军士卒,气势明显有些疲软,望着擂台上的那名益州军队率,将士们的表情各异……有不甘,有惊恐,也有愤怒。   “都是他一人打赢的?”刘琦伸手遥指台上的益州军队率问道。   文聘回道:“五阵皆此人胜。”   刘琦眯起了眼睛,颇有些兴趣:“角力之斗,主以搏力,能够连胜五场的,定非寻常之士。”   文聘点点头,道:“不错,角力最耗体力与耐性,军中人连角三场,便会体力不足,此人居然连斗了五场,且场场皆胜,实非等闲之辈。”   刘琦看向文聘:“军中屯长,曲长可有人能胜之?”   文聘叹气道:“军中之卒,尽为末将与黄司马操练,各部曲、屯长的能耐,吾二人尽知……怕是无人可胜过他,非得末将亲自上场不可。”   刘琦皱起了眉,道:“汝好歹也是咱荆州军的别部司马,仅在吾下,汝上台去角力一个统领五十人的队率……输了丢面儿,赢了怕是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文聘自然也知由自己去战一个队率,未免是狮子搏兔,然己方连输五阵,若是让那队率再赢两场,荆州军的颜面也就基本丢到底了。   虽只是游戏之乐,但怕是也会传出些闲言碎语,说益州军能压荆州军一头。   刘琦略作考虑,吩咐道:“事已至此,便不要在屯长、曲长中挑人上台了,汝可传下话去,军中之人,哪怕只是普通步卒,只要能赢了那益州队率的,必可升职重用,当连升两级,酒钱赏赐,一样不少。”   文聘不解道:“少君此举有何深意?”   “各部军侯、曲、屯、队率,本领如何汝和黄汉升皆心知肚明,若有能打赢他的,何须等到现在?然吾军七千将士,汝与汉升却也不能各个都去了解,说不定普通士卒中也有善斗之人。”   文聘闻言了然:“那便依少君之法……唉,眼下却也只能赌上一赌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是若有些军卒,本无勇力,却想碰碰运气,投机钻营,上台之后反为对方所制……又当如何?”   刘琦道:“此事好办,虽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重责之下也必无虚士,汝招募勇士之时,可声明上台角力者,赢了故然可赏,然输了也要打五十军棍,那些怀钻营之心者便不敢胡乱应征了。”   文聘深吸了口气,暗道论及驭人之道,少君真可谓荆州翘楚。 第七十一章 蜀中队率   文聘依照刘琦的吩咐,即刻带着麾下的军侯、曲、屯之长去军中征召勇武之士,来与那益州军的队率较量。   文聘离去后,刘琦又转头去看贾龙,笑道:“蜀中果然是有诸多豪杰之士,一名队率竟然便有这等武技,吾荆州将士果然还是远远不及。”   贾龙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其实他事先并未特意安排什么勇武之士上台角力,都是盟友,贾龙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争面子,而让荆州的将校们下不来台。   他毕竟也是益州豪强中的代表人物,格局并不小。   这突然冒出一个擅长角力,能够连胜五阵的队率,贾龙其实也很吃惊。   见刘琦询问,贾龙生怕是刘琦对他有什么误解,解释道:“宴中游戏之乐,当不得真,承蒙贵军诸猛士相让,兀自让其得胜尔。”   说罢,便见贾龙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名侍卫:“还不去将他叫下来!”   刘琦一直在仔细观察贾龙的神情,现他的神情中并无几分得意之色,反显得略有些焦急。   刘琦明白了今日之事纯属碰巧,却非贾龙刻意安排。   贾龙的侍卫跑到擂台边上,冲着台上的那名队率喊道:“下来!”   不曾想,那队率仿佛没听见一样,瞅都没瞅那侍卫一眼,只是道:“某尚有余力,无需下台。”   话语之间,竟隐隐藏有些倨傲之气。   喊的那名侍卫面色不由微寒。   论身份,他亦是统领五十人的队率,不比台上这人级别小半分,且他身为贾龙的护卫,休道是一个队率,便是各军军侯,也很少有这么跟他直接对着干的。   “是贾公唤汝!”   说罢,便见那侍卫不再搭理台上的队率,转身离去。   侍卫说出了贾龙之名,那队率自然不敢再倨傲自持,立时跳下擂台,紧随着他来到了贾龙的面前。   “卑职张任,见过将军!”那队率见到了贾龙,语气中隐隐有几分喜气。   张任是蜀郡人,虽然家贫但为人却有志向气节,前年被招募入军,参与了平定马相之乱。   张任自幼苦学,一直渴望出人头地,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即使是在平马相之战中,也不过是因功得了个队率的职务,但这小小的职务却并不符合他的志向。   因此他一直渴望能够得到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今日荆益两军角力较技,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张任骤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大好良机。   在荆益两军主将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若是能得武猛从事看重,今后定可出头!   在张任心中,身为益州诸武之的贾龙是他的偶像,若是能为贾龙赏识提携,就目前的张任而言,这辈子便不算白活。   但眼下,张任这一腔赤诚热血,贾龙却并未放在心上。   对于一军主帅而言,他考虑的事情自然是要更多更全面。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队率,而影响了荆益两军的同盟之情。   “嗯,汝适才表现不错,拿了赏赐,便下去吧。”贾龙淡淡吩咐道。   说罢,冲着张任挥了挥手,就要撵人。   便见那名适才喊张任下来的侍卫,拿着一大条狗腿和一大坛子酒,走到了张任的面前,将东西放于其脚下。   适才的比试,所有的胜者,均是赐酒三爵肉百铢,但因为张任连胜五场,所以给他的肉食和酒明显比要比其他的胜者要多。   但张任和其他人不同,他并不是冲着这坛子酒和狗腿才上去角力的。   “将军,卑职尚能继续角战!”张任下定了决心,单膝跪下,抱拳请缨。   好不容易有了在武猛从事面前展露的机会,他绝对不能白白放过。   贾龙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支部曲的队率?居然这般无礼,哪了赏赐就赶紧走人,如何还继续在这里磨蹭?   “不必了。”贾龙淡淡言道:“拿了赏赐,下去与汝队士卒同饮共食便是。”   “将军,卑职……”   还不等张任说完,却见贾龙已经是朝着侍卫挥挥手,示意把他带下去。   刘琦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眼见张任急于自荐,心念微动。   张任是蜀中人,自己当着贾龙的面,自然不好挖盟军的人,而且人自古以来有一个天性,就是比较恋乡,让张任抛家舍业的从益州跑到荆州也不现实。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跟他结下一段交情,施给他一些恩情,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贾公,这等英武之士,何必急于让他回避?莫不是想要故意藏私?”刘琦微笑着对贾龙开口。   贾龙着实没想到刘琦这小子居然这般胡闹。   自己屏退张任,明明就是为了给他荆州军留面子,生怕一会张任又赢了,给荆州军下不来台。   他可是倒是好,自己反倒是上杆子把人留在这。   也不知他脑中在想些什么,莫不是跟刘瑁一般也喝多了不成?   刘琦看向张任,见他依旧是跪在地上,面色颇显尴尬,随即出言替他解围。   “张队率如何还跪在地上?贾公,不如让他先起来吧。”   贾龙点了点头,道:“既是刘公子话,自无不可。”   张任忙道:“多谢贾将军,多谢……谢公子。”   待张任起身后,刘琦笑道:“张队率角力我军五人,犹言能胜,不知是果真有此等勇力,还是其实汝已外强中干,只为在我等面前彰显己能,故作此言?”   张任年轻气盛,闻言道:“卑职却能再战,不但能战,还定能赢!若公子不信,可卓人来与吾继续比试!”   贾龙皱起眉道:“休得放肆!”   张任急忙低头,再次单膝跪倒。   刘琦则是看向贾龙,道:“贾公,游戏之乐而已,何必当真呢?”   贾龙暗自叹息。   吾本来是不想当真的,只是怕汝荆州军丢了面子不好看,怎么反倒成了你劝起我来了?   罢了,既是你不嫌丢人,贾某也懒得当这恶人才是。   想到这,贾龙对张任道:“张任,汝且起来。”   随后,贾龙看向刘琦,问道:“刘公子当真要再做比试?”   刘琦点了点头,道:“张队率这般好的身手,琦适才还未观赏尽兴,就这么放他下去喝酒了,想来我荆州将士亦不会甘心。”   贾龙虽然觉得刘琦此举有些多余,但对他的胸襟还是蛮佩服的。   毕竟这年头,像他这么大气的望族公子,不太多了。   却听刘琦突然道:“不过贾公,这般勇武之士,如今在贵军中,却还只是个队率,委实有些太过可惜了吧?此人若在我荆州军,目下最少也得是个军侯之职。” 第七十二章 荆州士卒中的勇者   刘琦这话在贾龙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别扭。   好小子,不想刘景升自命为当世雅士,其子却这般皮厚。   这就开始挖上了?   当然贾龙有点把刘琦想的太简单了。   刘琦的本心不是想挖人,至少不是现在就就开始挖。   张任本就是蜀郡人,益州对他而言便是家,而且看他的样子,似还颇为憧憬于贾龙。   只给刘琦这么点时间,他没法挖,也挖不走。   他这么做说话,不过是想给张任争个机会而已。   他相信,今日的事情一过,他在张任心中,差不多就会成为恩人层面的存在了。   受儒家思想影响,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恩情的看重还是相当看重的,所谓孝为亲报恩,忠为报君恩,儒家所推崇的忠义之思,在追本溯源上,都是以恩情为基础。   刘琦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的这份推举之恩,张任今天必须要受。   贾龙略作思索后,方才看向张任。   “张任,稍后汝再上台与荆楚豪杰比试一场,若还能得胜,便卓汝做吾之护卫,随身听用。”   贾龙也不是不识货的人,张任有这般好身手,他自然是要提携的。   毕竟这年头,壮士难得。   不过适才张任连胜五阵,若是贾龙当真荆州军诸将的面直接提携于他,未免太折荆州军的面子。   贾龙本打算待大飨结束,再私下里对张任别做理会。   不过刘琦既然不介意,当众说出这般话来,贾龙自然不能再私下对张任进行提携。   但若是直接提携,未免和他适才的话前后矛盾,且好似弄的他是冲着刘琦的话才提携张任的,未免跌了贾龙的份。   于是,他便许诺再次给张任一个机会,若赢了,方得重用。   这也算是不让刘琦在三军面前唱独角戏,尽捞人心。   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张任大喜过望,急忙拜道:“卑职多谢贾将军提携!”   说到这,张任犹豫了一下,又对刘琦道:“亦多谢公子。”   刘琦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如此英武之士,可惜贾将军竟似不肯相让?”   贾龙哈哈大笑,开玩笑道:“刘公子倒是打的好算筹,可惜贾某人也不糊涂,英武之士某益州军自当留用,便不劳刘公子替吾操心了。”   ……   少时,却见黄忠和文聘一同大步流星的走来。   刘琦适才让文聘去在军中召集勇士,没曾想他却把黄忠带了回来。   黄忠今夜不曾饮酒,适才在众人举爵畅饮之际,他亲自去周边视察了几圈。   虽然秭归是荆州地界,周边必不会有敌人来偷袭,但大飨时夜巡对黄忠而言是一种习惯,并不分在什么地方。   适才文聘让手下的屯长和曲长去各部传令,召勇武士卒参加角力,正好被巡营完毕的黄忠回来碰见。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黄忠便拽住文聘,告诉他不必去征召了,他麾下有一人正可推荐于少君。   前一段时间,黄忠和文聘领刘表之命,招募了新兵共计五千,黄忠和文聘将这五千人分为两营,由二人各自操练统管。   而在黄忠所统管的新军中,有一个从南阳郡义阳投军的勇武青年,为黄忠所看重。   正好今日刘琦要召人比试,黄忠就决定顺水推舟,把这青年推荐给刘琦。   ……   待听明情况后,刘琦虽然黄忠引人来。   不多时,便见黄忠引着那青年来到了刘琦面前。   “闻少君欲在卒中择选善角力者,黄某特举荐此人。”   黄忠举荐的人,刘琦肯定不会觉得有问题。   论及武技搏击,整个南郡目下尚还找不出能够足可在正面击败黄忠之人,其本人的眼光自然是准。   刘琦转头看向了那名少年,看他的样子,好像和刘琦差不多大,身材非常魁梧,脸上续着短胡茬,面庞虽略显青涩稚嫩,却棱角分明。   “你叫什么名字?”刘琦微笑着看他。   那少年拱手,字正圆腔道:“魏延拜见公子。”   刘琦的双眸中略微有些亮。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看到这些历史有名之人。   “魏延,汝是何方人士?”   “小人乃是南阳郡义阳人,原打算是打算在服役之期在南阳郡投郡兵以报效朝廷,然孙破虏驱兵至南郡,害死了张府君,小人虽为一勇之夫,却也知大义,张府君在任时曾厚待各乡诸民,而袁术入了南阳郡后,为筹募北方粮秣却横征暴敛,无故将算赋涨至于三算,甚不道义,故小人未在南阳郡投军,居家随流民南下至南郡投军报效。”   袁术这个人虽然有些雄才,但却不懂体恤百姓,其至南阳郡后,为了快武装兵马,筹备粮秣,便立时增长了算赋,并强争粮秣,使得以穰县和安众为中心的很多乡民在不堪重负,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也南下流入南郡,以求安生。   当然,没有路引便强行迁移,这是又悖汉律的,很多人被官署派出的人拦了下来,但也有少部分人成功脱逃,顺利南下。   魏延便是其中之一。   刘琦闻言笑了,这魏延年纪轻轻的,倒是挺会说话的。   袁术增长算赋,虽然下手狠,但恐怕也未必是魏延来南郡的真正目地。   听他说话的口气,应是受过一定的教育,应是家道中落或是族中旁支的那种不得志类型,想要靠赚军功出人头地。   问题是袁氏树大根深,四世三公,特别是袁术此刻所在的南阳郡还临近他的家乡汝南,只怕袁术目下在南阳郡称雄,仅是从汝南来投奔于他的宗族老乡,便数不胜数了。   魏延若是投奔在他麾下,能够上升的空间定然是非常有限。   反观刘氏眼下势力较薄弱,且在南阳郡与当地宗族势力趋于平衡,以魏延的想法,或许往南郡投军,出路能够大些……   算了,不论怎么样,这样的大将之才来自己麾下,便是好事,需要好好培养。   刘琦对魏延道:“魏延,黄司马既肯举荐于汝,就说明汝有真才实学,一会汝去与益州军的张任比试,务必取胜……回头某升汝为队率,日后再卓功提拔。”   魏延闻言不由大喜过望:“魏延定不辜负公子厚望!”   刘琦笑道:“大胆的去战吧,不必过于拘谨,赢了我升你军职,输了我也一样不会亏待你。”   魏延闻言有些懵。   早就听闻刘公子代父入荆州,做了不少大事,如今一见,确是大不寻常。   赢了升职,输了也升职……   这话听着挺很大度,实则却是在激将。   就凭这一句话,魏延今日便是死在擂台上,也不能输给了张任。   便见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那木制擂台。   贾龙见魏延上台,随问道:“刘公子欲以此人角力?”   刘琦返回桌案前,重新坐下,笑道:“不错,胜败便在此一战,张队率尽管放手为之!大可不必留手。”   张任眯起眼睛,看了看台上年轻的魏延,面上露出几分不屑之情。   他跃跃欲试的望向了贾龙。   “去吧。”贾龙缓缓。   张任放下心中的包袱,转身奔上擂台,在魏延面前站定。   两方军士围在木台边,高声喧叫欢呼,为己方之人呐喊助威。   张任向着魏延拱了拱手,道:“在下蜀郡张任,现为吴司马军下队率,敢问阁下尊姓?”   魏延随意的一回礼:“在下魏延,黄司马麾下长戟卒尔。”   “长戟……卒?”   张任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怎么连个伍长都不是?   却见魏延对张任道:“闻阁下适才已是接连角战五场,可需休息否?”   张任哈哈大笑,哪里蹦出来的小子,居然这般大的口气,还要让吾休息?   且看吾三招便驱汝于台下!   “不必休息,阁下有何能耐,大可使出来无妨!且让张某看看阁下之手段。” 第七十三章 少年雄   说实话,张任并没有将魏延放在眼里。   他目下正是身强体健的双十年华,乃一个人一生中最为孔武有力之时,而魏延的年纪比他还小一些,看样子似也就十五六岁,观其形貌还颇有些稚嫩之色。   论及气力,张任不觉自己会输给他。   按道理说,张人的想法倒是没错,不过他却忽略了一个比较关键的因素。   有些人其实是天赋异禀的。   若是用刘琦的话讲,那就是基因。   有的人天生不缺钙不缺蛋白质,骨骼硬朗,肌肉群也比别人多,别人或许要经过系统的锻炼才能练出的八块腹肌,他天生就有。   就好比黑人的肌肉密度比白人和黄种人高一样,先天的。   很显然,魏延在这方面就有着天生的优势。   其实张任平日里颇喜军略,不喜武斗,但以他目下的地位而言,军略之事自然还轮不到他插手。   若想达到那个地位,非得先得以晋升,待地位到了之后才能渐露其所长。   但即使他自认为不以武见长,但实则张任的武技要比大部分人强的多。   ……   起手式定,便见张任大吼一声,猛然爆,势如闪电般向着魏延扑了过去。   魏延适才没有看到张任的比赛,因而尚不着急出手,只是想找张任的破绽,哪想对方不打招呼便立刻出手,颇有些慌张。   他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可惜并没有躲出张任的攻击范围之内,对方如同铁钳一样的双手一下子扣住了魏延的双肩,将他双肩扣的生疼,并用力的向下压。   刘琦眯着眼睛,仔细观摩学习着,他原先在山阳郡时也见过角力较技,不过那都是以娱乐观赏为主,不似军伍中的这种正轨比试激烈。   “黄司马,魏延胜算如何?”   黄忠摇了摇头。   角力这种较量,饶是黄忠也不好评判。   虽然这里面也有技术含量存在,但关键还是要靠力气。   魏延的力气并不小,但张任的气力是否能过他,在远处观看的黄忠也不好评判。   魏延的肩骨被捏的生疼,他赶紧收回双手,企图格挡开张任的手臂,哪知道张任暴喝一声,聚起一身力气,运用爆力硬生生的将魏延提了起来。   刘琦看出来了,张任这是破了对方的重心,要给对方来一记过肩摔。   和摔跤的招式很是相像。   “倒!”   张任大喝一声,转身一记猛摔,将魏延向着后面一记猛摔。   魏延被张任提溜了起来!   但他并不慌张,而是收紧腰力,卯足力气,同时顺着张任扔出的方向扭转。   就在张任脱手的瞬间,魏延在半空中借力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下半身,重新控制住了平衡。   被张任背出去的时候,魏延在半空中一扭身躯,却是没有摔倒在地,而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落在了地上。   这一手耍的极为漂亮,可谓是震惊满场。   这种动作极其高难,可不是空有气力就能做的到的,非得有足够的腰部力量和擅长控制身体重心的能力才行。   饶是贾龙,也不由重重一桌案,叫了一声:“好!”   在场都是军人,各个都是长于搏击之人,自然清楚在半空中收拢腰身,是多么的困难。   荆州军士卒们开始交头接耳。   “好厉害,这小子甚有手段!”   “神了!”   “他是何人?原先怎不知有此人?”   “听说是从南阳郡那边来的,平日里就为黄司马所重。”   张任没想到自己这突然的一记狠招,居然被魏延用这样方式给化解了,气势瞬息间便跌了不少。   适才的五场比赛,他都是以这手绝技在关键时刻将对方摔下台去的。   魏延丝毫没有迟疑,势如强风一般,健步向张任冲去。   张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赶紧扎稳脚跟,蓄势以待。   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了一起。   张任故技重施,试图想要再一次抓住魏延,但魏延领已经教过张任的手段了,便不再中招,他抬起两只前臂阻挡对方的手掌,尽可能的以手格挡,让其没有下手着力的位置。   两人彼此对视,互相拆招,只见四只手频繁的在两人面前交错,乱中有隙,隙中有乱。   台下的益州军和荆州军士卒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清楚两人的优劣。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角力比试。   但有些眼尖的人也看出了端倪。   二人好似在见招拆招,但在整体的局面上,魏延每进一步,张任便要退一步……   即使如此,张任手上的动作却是滴水不漏,攻的准而有力,守的快而从容,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片刻后,魏延突变招式,改用左腿去勾绊张任的下盘。   这一腿出的恰到好处,偏偏是在张任向后移动的一刹那伸出,让张任避无可避。   张任脚下重心变了,根本没有收势的可能,就这样硬生生被绊了一下,身体就不由自主向仰倒。   千钧一之际,张任双手猛然扣住魏延的小臂,借住对方之力收住身形没有倒下去。   但魏延虽被张任抓住,却没有任何惊慌,他对此早有预料。   他趁着张任收住身形的一刹,格开对方的那只手反扣其手腕,全身力,仿效张任适才的过肩摔,将张任拽离地面,向身后重重地抛去。   台下的刘琦笑了。   魏延这小子,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斗转星移么?   围观的荆益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魏延这两招衔接的一气呵成,真真正正是叫人叹为观止。   随着重重一声响,张任被魏延摔倒了擂台之下。   他斗败了张任,还是用的对方的招式。   场中先是一阵沉静,紧接着,便听荆州军士们爆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好!”   “好厉害的娃子!”   “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这般了得!”   “……”   张任从地上起身,单膝跪在地上,灰土突脸的用拳头捶打着地面,牙关紧咬,一脸的羞恼之相。   刘琦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   他拿起案上的两只酒爵,抢在贾龙之前走到擂台的边上。   贾龙还在那里惊叹魏延角力之勇,转瞬之间,却现刘琦抢先走过去,不由微愣。   少时,却见贾龙长声一叹,苦笑道:“不想刘景升之子居然这般会收揽人心……”   魏延跳下擂台,向着刘琦一拱手道:“少君!”   刘琦将一爵酒递给魏延,道:“魏延,好本领!扬吾荆楚之威,真国士之才……且满饮此酒!”   魏延满心欢喜,接过刘琦的酒,一饮而尽。   刘琦转过身又来到了张任面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掌。   张任此刻颇为颓沮丧,也没看清这手何人伸过来的,就伸手抓了过去,让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待他被从原地拉起,看到拽他的人居然是刘琦之时,脸色顿时大变。   “公、公子?” 第七十四章 北上! 刘琦主动去拽张任起身的动作,还是颇让四周围观的军士们诧异的。 毕竟他是荆州刺史的公子,并非那些普通常年久经战阵的战将。 在士卒们的心中,对于刘琦,感情上还是比较疏远的。 虽然不能说那些士族公子都是势利眼,但大部分豪门子弟平日里都爱惜羽毛自持身份,很少有人能够主动对下阶人士抛以橄榄枝。 那些在后世时听说的什么古代人大力提拔底层人士,从善如流,而出身不高的人因为有一些本事就会得到上层人士敬重的,大部分都属于意淫,当然也不刨除确有个例,但绝对不普遍。 而刘琦今日肯在众人面前,主动去拽输掉角力比赛的张任……至少在张任二十年的人生认知中,这还是第一次。 刘琦将另一爵酒送到张任的面前,对他道:“张队率此局虽败,然毕竟前番曾连角五场,若是没有那五场比赛,张队率未必会输。” 这话当众说来,可谓是抬高了张任的门面,替他遮羞耻。 若说适才刘琦在贾龙面前替张任争取机会,而使张任对他有一丁点的好感,那刘琦现在的举动,就着实是令张任自内心的感激了。 人都是愿意亲近那些能够真正尊重他们的人。 他接过酒爵,半鞠躬身,由下向上一饮而尽,以示尊重。 “谢公子赐酒!” 刘琦突然将脸向前微探,尽量放低了声音:“吾如此行径,张队率可知为何?” 张任不敢随意乱揣度:“不知。” “有吾今日之举,贾公对张队率当会予以重用,琦欣赏阁下才华,不忍队率埋没,故借机相荐……阁下翌日若有所成,切勿相忘。” 短短数句话,没有旁人听到,但却令张任感动非常。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通过语言或是行为环境指示,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他人的愿望,观念,情绪和判断。 其实,就张任今天的表现来说,即使没有刘琦在这里帮他,贾龙事后对他也必然会予以提携。 张任本身即蜀郡人,属于益州本土人,再加上他确实有本领,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都符合贾龙重用的要求。 但刘琦却抢在贾龙之前,占据了几个先机,给了张任暗示,让他产生了些许误区,觉得贾龙提携自己多少是因为刘琦的旁敲侧击。 即使张任此番升迁后表现出众,日后得到了贾龙的重用,但刘琦最初的‘知遇举荐’之恩,张任这辈子也甩不掉锅。 拿句时髦点的词来说,这叫沾了因果。 早晚你得给我了结。 果然,待张任回到席前,贾龙便道:“张任,汝此一局虽遭败绩,然毕竟先前曾角力五场,力有不逮,吾依照前言,迁汝来中军为近侍。” 若是换成在角力比赛之前,张任闻了此言,必然会欢喜异常,对贾龙感恩戴德。 然此刻,他虽然心中也感恩,但却未必戴德了。 “任多谢贾公提携。” 张任当众被升迁调用,众人纷纷借此机会举起酒爵,恭贺贾龙身边增添勇猛之士,而擂台之旁的士卒群中,也是爆出了阵阵喝彩之声。 但是今日这场飨宴,真正俘获了猛士之心的人到底是谁呢? 也只有张任心中自己明白。 角力比赛至此,本该结束了。 但突然间,却见严颜站了出来。 “适才皆为屯长之下的将士互相较量,却未得两军之中上将比试,久闻荆州军中颇有勇力之士,颜今日想领略一二,久闻黄司马和文司马乃豪雄之士,严某甚是敬仰,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刘琦看向严颜,微微挑眉。 打从严颜提出大飨中进行角力比赛开始,刘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在这压轴的时刻,他终于是出场了。 在两军面前彰显本领,想来不过是为了竖立威信,不过他一个军司马,为何要如此呢? 贾龙在一旁捋须道:“尔等皆为两军将官,统帅三军,若是也如普通士卒一般较量,颇跌身价,不如改用弓箭以较长短?如何?” 严颜闻言大喜过望。 他的弓术之强,可谓响彻蜀中,贾龙如此提议,却是正中其下怀。 他看向刘琦等一众人道:“严某倒是无妨,只是不知公子和诸公以为如何?” “唉——!” 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瞅向了黄忠,两人望着对方,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了些许深意。 这算不算自己往坑里跳? “弓术实非吾荆州兵将之所长啊。”刘琦幽幽地道。 贾龙笑道:“无妨,不过是游戏之乐,何必过多在意。” 刘琦缓缓的转过头,看向黄忠:“既如此,汉升,就由汝代表荆州军,和严司马比试一下弓术,输了也不打紧,不过是游戏之乐,无需紧张。” 黄忠笑道:“诺!” 说罢,便见黄忠迈步出来,冲着严颜道:“严司马,稍后还请多多相让。” 严颜哈哈大笑,冲着黄忠摆了摆手,道:“黄司马不必客气!大家不过是随意切磋,尽兴即可。” 但当两人开始进行比试之后,严颜方才知道,自己适才笑的实在是太早了,算筹也打的有点太好了。 擂台之侧有一木柱,约碗口一般粗,黄忠和严颜就站在席前,以那木柱为记,进行比试。 规则么,没有定,毕竟是高级将官比试,无需定下什么规矩,稍后射箭各展其能,也无需评比优劣,在场将官自然能够在心中品评。 黄忠谦虚地对严颜道:“严公,咱们各五箭如何?” 严颜点头:“甚好。” “严公先请。” 严颜也不谦虚,他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腕,然后从旁边的士卒手中接过长弓,弯弓搭箭,瞄准那木柱的顶端,一箭射出。 羽箭‘嗖’的一声,正中其顶端。 “好!” 周围诸军将兵卒,尽皆喝彩。 黄忠也是接过弓箭,取箭、上弓、开弦,动作一气呵成。 他几乎是没瞄准,对于黄忠而言,这样的距离即使是只有火光,单凭感觉亦是足矣。 听得一声弓响,羽箭“嗖”的飞出正好射在严颜那支箭的正下方。 严颜看了黄忠一眼,心下微惊。 他知道自己小看黄忠了。 而那些一脸得意的益州军将官,也都是变了脸色。 严颜皱着眉,再次慢慢的举起手中弓箭,瞄准了黄忠的那支箭,再次射出! 这一箭射在黄忠之箭所射中的地方……两支弓箭的箭头,同时扎入一个位置。 这技术却是比刚才的第一箭,难度高多了。 严颜转头看向黄忠,眼眸中似有挑衅的色彩。 刘琦饮了一盏酒,仔细地看着严颜的表情变化。 这家伙,究竟在心急什么呢? 相比与黄忠的轻松自得,他似乎更加紧张一些,看来这场蓄谋已久的展示,对严颜而言颇是重要。 黄忠也不看他,亦是一箭跟出,也是扎在严颜第一支箭射中的地方,两支箭头射中同一处,和严颜一般的手段。 其后两人两支箭,又如法炮制,都是尽量往同一靶心去射,却是将那木头射的非常之满,眼看着都没有下箭的地方了。 两旁围观的士卒的欢呼之声,几乎都能震动黑夜。 而眼下,那两团箭簇之中,隐隐的似乎还剩下最后一块可以落箭的地方。 严颜深吸口气,拉满弓,仔细瞄准…… “嗖!” 却见这支箭正好射在两团箭簇最后一块落箭之地,目及所视之地,已无黄忠可以箭的地方。 严颜在欢呼中看向黄忠,似是松了一口气。 “黄司马,承让。” 黄忠笑呵呵地道:“且慢下定论。” 然后便见他再次弯弓搭箭,拉满弓弦,一箭射出。 这支箭的力道非常,正中在严颜第九支箭射中的点上,将他的箭从后劈裂开来。 木柱所受的力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瞬间便裂开了个口子,断为两截,而适才射在木柱上的十支箭,则是全部‘哗啦啦’地掉落在了地上。 “好!” “好!” 场内的欢呼声空前热烈!士卒们喊叫声之大,似乎都能将场地掀起来。 黄忠看向脸色为有些白的严颜,淡淡道:“一支箭都不在木桩上了,是平局。” 严颜面容颇显僵硬,无奈一笑。 刘琦在一片呐喊之声中,端起酒爵向着周围人示意。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刘琦仰头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便望向了漆黑的天空。 今夜,注定难忘。 …… 大飨之后,联盟的两支兵马又在秭归休整了数日,便开始向南阳郡的方向进。 他们走的是水路。 走水路虽然绕远,但却节约时间,且荆州军事前已经征调好了船只。 秭归境内有一百二十里的黄金水路,沿其水路顺东南而走,再转一次船舟入河道的分支北上,便可进入西河,也就后世的富水河。 西河属汉江水系,呈南北式的走向,顺此河系乘舟北上,便能直出南郡,进入南阳郡境内。 骑兵少有利于乘船,荆州骑兵少,益州军骑兵也少。 益州五千军里约有三百骑,比例是十六比一,就数据来看比荆州要强一些,可惜也是有限。 马为六畜之,在这个时代颇为金贵。 但在各州各郡,养马的成本虽高,但却并不是不能养,问题是南方养出的马大多为家驹,只能供人骑乘或是载车之用,真正能被挑选为战马的,十不足一。 且若是没有丰盛的水草作为马场基础,要养出体格雄壮的战马,就必须要占用人的口粮,不能用麦麸敷衍。而从小养一匹战马到大所需的粮食,足可养活二十个人。 因为在战马的成长的过程中,喂糙料不利于战马的成长,很有可能将好好的苗子给养废了,但养成熟放入战场后,因为体格已成,再喂些粗料虽会影响体力,但却不会伤及根本了。 其实这跟养孩子的道理差不多。 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长辈一般都会给予他最优良的食材,以达到营养均衡,这样孩子才能够长大个且健硕,但成年之后在吃的方面就不那么讲究,几顿不吃好的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 道理就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你精心养育他就会长得高,但一个四十岁的人,你就是给他喝云南白药,他还那副鸟样…… 人工养马的方式不划算,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占据天然牧场!而且光是有天然牧场还不行,最好还是高寒地域。 最适合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甘凉河套与河西地区,中原地区次之。 至于荆州和扬州的环境,能养很多家驹,但要是培育军马,就不太适合了。 益州的川马和滇马都是驮马,不可骑乘,境内多山少草地,也不适合畜牧,但由于汉朝曾在越嶲、益州、犍郡多置苑养马,所以在战马数量上多少能比荆州强一丢丢。 紧缺的马军,就是眼下荆益联军最大的短板。 由于是以水路为主,这一路上刘琦倒是少遭了不少罪,至少比长时间骑马将大腿里侧磨的皮开肉绽要强许多。 一行军马顺水路过了汉水,来到南阳郡与南郡的边境后,再次安营驻扎。 就眼下的地界来讲,其实离襄阳很近了,但刘琦却并没有提出邀请刘瑁和贾龙等人去襄阳。 毕竟刘表先前答应了要尊刘焉为盟主的。 现在两军会合了,刘表便绝口不再提此事。 刘瑁一路上也试探性的向刘琦询问过,但刘琦只是装傻充楞。 若真是把刘瑁引到襄阳去,万一他当面询问刘表此事,只怕刘表也不方便直接拒绝。 既如此,那相见莫如不见,大家在心中彼此默默祝福吧。 虽然刘表不打算与刘瑁、贾龙等人相见,但荆益联军屯扎于汉江边境,刘表多少还是要客套一下的。 于是,他让外甥张允代表他前来犒劳三军。 刘表曾答应过刘琦,将张允从家乡召来后,就安排在刘琦的麾下。 但张允在名义上毕竟是刘琦的表兄,若是到了南郡后,就直接被安排在刘琦的手底下,多少有些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是冲着刘表才来荆州的。 于是刘表便让张允以属官的身份,在自己治下待了一段时间。 如今刘琦率兵北上,刘表正好借着‘临逢大事,需兄弟同心上阵’的理由,将张允派过来给刘琦当帮手。 第七十五章 我的表哥   行营之内,刘琦终于见到了这位令他‘又爱又恨’的大表哥。   “末将张允,见过长公子!”张允的身材颇高,相貌文质彬彬的,竟是颇显英俊。   特别是他的下颚上,居然有三缕连鬓胡须,长及前胸,更是将他本人衬托的英气不凡,与寻常人大不相同。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热衷于美髯,拥有美髯的人,就跟后世那些喜欢烫头的人一样,臭美的紧。   关羽便是这当中的代表。   一提起美髯,人的脑海中第一印象基本都是正面的,除暴安良之英杰,睿智多思之老叟,乃至于传说中的老子在人们心中的形象,都是仙风道骨美髯过胸。   那些拥有美髯的人,似乎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或是飘拂有仙家之气,或是有英雄气概,都是下凡来拯救众生的。   而张允偏巧就长了这么一副美髯,再加上他高大的身材,任谁打眼一瞅,潜意识里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正面人物。   或许这也是刘表那么倚重这个外甥的原因只有之一,毕竟刘表这个人也颇为注重颜值。   可谁又能猜的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长个人样却不办人事?   刘琦冲着张允伸手,示意他就座。   “表兄不必这般生份,你我是一家人,今后有外人时,表兄呼吾职位,无外人时,依旧叫表弟即可。”   张允听了刘琦客气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方才微微落了下去。   在襄阳时,舅父言让他来刘琦军中犒军,并在其麾下听用时,张允心中其实是老大不愿意的,但他却不能违抗舅父之命。   说实话,张允自小跟刘琦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虽然两人表面上没起过什么正面冲突,但他总是隐隐有所感觉,刘琦对他其实并不怎么太瞧得上。   或许是因为受刘表的影响太多,刘琦平日里总是自持一副清流相,对张允这种喜好玩鹰走犬的,似乎并不待见。   反倒是刘表的次子刘琮和三子刘修平日里跟张允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不过最近这几年,张允却没怎么见过刘琦了,若是要具体的算算时间,好像得有三年多了。   听说刘琦这小子,这几年不知怎地,好像挺出息的。   瞧他适才对自己的态度,比起年少之时似强出不少。   最近,南郡各地对刘琦襄阳城下于百姓罪己之举广有传颂,言其少年睿智,有礼贤下士之姿,张允初时闻之心中存疑,今日一见方才相信了。   看来在官场混迹了两载,伯瑜确实是成熟了许多,也不在自己面前端架子了。   “哈哈哈,公子乃一军之主,是为吾主,允焉敢僭越?”张允还是不太放心,出言试探刘琦。   刘琦却是很随意的一挥手:“再跟我客套,我跟你急眼了啊!”   张允见刘琦的表情真挚,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   “既如此……那,表弟?”   “这才像话。”   刘琦笑着起身,亲自走到张允面前,替他斟了一盏清水:“秭归县大飨之后,吾已在军中下了禁酒令,表兄前来犒军,吾本当置酒相陪,但眼下这时节,怕是不成了,待大事得定之后,你我兄弟再行畅饮一番,如何?”   张允急忙起身,摆手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三军之中,军规为要之重,岂可因吾一人而坏了规矩?”   “表兄,你来的正好,正好我有些事情问你。”刘琦伸手请张允坐下:“听严君讲述,当初黄巾乱时,表兄昔日在乡里集众抗敌,为乡里推举为掌军之,数次战败侵犯之敌,此事当真?”   张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   “嗨,不过是为兄自小在家乡因因喜军略而闻名,得乡里人看重推举率众去挡黄巾,唯恪尽职守尔,也幸好都是些小股偏支。”   历史上的张允能为刘表所器重,并与蔡瑁并列,辅其执掌南郡诸军,足见其确实颇有用兵之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弟麾下有七千人中,一千为蔡醺统管,一千为蒯越统管,名义上虽是郡军,实则是与其两族私兵无异,剩下这五千军众,一直有黄忠和文聘替吾操演,共同执掌,但吾想在北上之后,确切分营,以定归属,如此若有战功,日后方便记录封赏。”   张允点了点头,道:“表弟此言甚善,此事且待日后慢慢再做调整,不过可以先大概制定个纲要……以愚兄之见,京中八营皆以精卒锐士分营设立,并以两千石校尉统管,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表弟可因此为例,将兵马分以为部,并卓以司马统管。”   刘琦明白张允的意思,说白就是让他仿效京八营,以兵种属性分部,并以其特长命名,一则可提振士气,二则可彰显军威。   但其实刘琦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重新拟定军职的问题。   刘琦目下是刘表引任的襄阳校尉,说白了就是没有朝廷明确敕封的校尉。   他现下所统管的兵马,已经出了校尉应统管的两千人范畴,但以他目下的地位,就是给他十万兵将,他也依旧是襄阳一县的校尉。   他倒是没什么,但底下的军职就容易乱套。   他麾下的黄忠,文聘等军司马,目下所管之兵数量,早已出了四百人一部的统管范围,但即使人数增多,黄忠和文聘也不过还是军司马,而他们二人再往下的军侯、屯长、曲长亦如是。   如此看来,却是只能走上那条老路了。   汉末时期,因为地方军阀的快展,在编军卒的人数大幅度增多,有军功的人越来越多……原地方郡县原有的部曲编制和军衔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各级军阶的需求。   因此,一些的军阶应运而生了。   那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中郎将。   之前,由于将军并不常置,有战时统兵者才会被冠以将军之称,因此一般武官平日里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才是中郎将。   但在汉末,这些中郎将却被各级军阀乱用的颇不值钱了。   各种杂七杂八的中郎将一出,这个曾经拥有无上荣誉的称号便算是被打入凡尘,以大白菜价往外抛售。   杂号将军遍地滚,抬眼望去尽中郎。   ……   “眼下军中大部分锐士皆为步卒和弓弩手,另有马军两百……看来,待北上之后,日后大致可分为三营。”刘琦淡淡念叨道。   张允谏言道:“应为四部,表弟可从步卒之中另马军中,少量抽调精干士卒,再独建斥候部,于临阵决机大有裨益。”   眼下荆州军的斥候皆属各部临阵指派,暂无独立机制,虽然也不碍于行军,多没有单独的指派调动确实不方便。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一块倒是无需耽搁,我即刻将让三军将各部斥候统于一处,统一调配,由表兄代为统领,今后阵前有何机密要事,就全依仗表兄了。”   张允没想到初至刘琦麾下效力,就能得到这样的重用。   刘琦这等于将自己当成了他的耳目了。   虽然仔细算来,也不会过两曲人马,但这也体现了刘琦对他的重视程度。   张允心中喜不自胜,忙道:“多谢公子,末将愿效死力也。”   刘琦随意的挥了挥手,道:“如何又叫公子?这里也没外人。”   两人相视大笑。   少时,却见张允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意味深长之色。   “对了,表弟,某离开雒阳之前,听说舅父和蔡家已是准备纳彩问名,互通生辰,却是为你准备的……嘿嘿,听闻那蔡二小姐的年纪虽大,不过却相貌美丽,表弟你也算是颇有福气了。” 第七十六章 刘琦的“伴伴”   张允带来的这条消息,确实有点出乎刘琦的意料之外。   自己这刚出兵好像还没多久吧?襄阳那边便已经等不及了么?这么着急结亲……蔡瑁的行动度倒也是够快的。   看来,他是不再抱希望能够让蔡觅嫁与刘表当后妻了,于是孤注一掷,索性就把赌注全都转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蔡瑁若是想联姻,刘表自然不会拒绝。   与目前的南郡第一大族蔡氏联姻,本身也是刘表维稳荆州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那两个家伙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不过想来,整件事情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蔡觅了。   自己终归是逃不出她的魔掌,呵呵。   刘琦拱手道:“多谢表兄相告此事,不然等上雒之事万后,待回了襄阳才知晓要成亲,也容易将我弄的措手不及。”   张允不知道刘琦和蔡觅私下里早就已经突破了男女界限。   在他的概念里,刘琦现在应该还是个雏,怕是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呢。   张允这个人,不仅仅有军事才干,同时他的脑筋也活络,情商也比一般人要高。   他深知,他在荆州若想仕途通顺,不但要借助刘表父子与他的亲戚关系,还要干出一番事业……   当然,他自认为还得要去取悦上官。   刘琦目下就是他的上官。   在得知了刘琦将会和蔡氏联姻后,张允便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思来想去,取悦刘琦这样的年轻人,可用一法,定保成功。   “表弟自举孝廉后,便一直混迹于巨野县府官圈,来南郡之后,也是致力于为舅父分忧,立主荆楚,甚是辛苦,然竟是将自己的大事都耽误了。”   张允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刘琦有些疑惑。   自己耽误什么事了?   “表兄有话不妨直说,我猜不准表兄言下之意。”   张允捋着自己的美髯,一脸肃然的从怀中取出一个一卷缣帛,放在刘琦面前的长案上,轻轻的推向了他。   “表弟,你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切不可辜负了大好的年华啊。”   张允这个动作……让刘琦感觉很熟悉。   后世的时候,社会上那些走门后打关系的时候……给人送现金或是送卡送名贵物品的时候,不都是这个姿势么?   把装满现金的箱子摆在桌上,打开箱子露出那一捆捆的鲜红纸张,满面微笑,身躯半躬,然后缓缓的将东西推向他要贿赂的人……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这姿势居然一点没得到进化,竟然是贯穿古今。   不过张允送的这个东西只是一卷缣帛,从外观上看没有一点金贵的样子。   这什么东西,居然还值得这样一送?   张允捋着美髯,挺直腰背,依旧是那副忠义两全的模样。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为我师,仪态盈万方……表弟也到了适龄之年,该是学些正经东西的时候了。”张允的表情严肃,但说话的语调,让刘琦听着感觉有点不三不四,   刘琦将那缣帛展开,大致扫了几眼后,乐了出来。   不过他不是因为高兴的乐……而是被张允气乐的。   难怪曹丕著作的《典论·奸谗篇》中,会把张允位列于佞臣之中……   虽然汉时已经有了类似于‘**书’这样的各种关于人类应如何创造下一代的文字与图谱教育性典籍……但张允刚刚到自己麾下,就给自己送这样的东西,这不是有意把自己往歪道上领么?   就算是此物在士族群体中也算是流行风靡,但终归有点……   张允这是选错职业了,以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更适合当宦官伴伴之类那样的角色。   刘琦觉得张允有点生不逢时,他要是早生几十年入宫打拼,接近刘宏,或许就没有十常侍什么事了。   “表兄!”刘琦的面色有些沉,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敲打了两下桌案,严肃道:“汝需知晓,这里是军营,可并非是那勾栏之所。”   张允听出刘琦的语气似有不悦,心中不由一紧。   这怎么还给他惹急眼了呢?   张允忙拱手道:“末将知罪!末将绝无疏渎军营之意,然末将毕竟与公子有亲,相赠此物,实乃是知公子不久就将成亲,完全出自于一片热枕之心,只是时宜不对,还请表……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便见张允单膝跪地垂头。   刘琦很满意张允的态度……其实他对于张允的性格并不讨厌。   张允有一定的军事能力,而且非常会察言观色,颇会谄媚。   说白了就是有眼力见,知道怎么让人高兴开心!   这样的人虽然不如黄忠和文聘这样的忠义之士用着放心,但在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上,用张允这样的人反而比用黄忠和文聘更加顺手。   再说了,人非草木,需要精神和身体上的满足。   刘琦再有志气,他也是一个男人,特别他还是从充满了娱乐活动的后世穿越回来的。   汉朝的娱乐活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单调了。   他也需要放松,也需要快乐。   他也想在日常生活中,找几个有意思的狐朋狗友……或者说是狼友帮他找乐子,解解闷。   为什么历史上很多皇帝明知道谄媚之臣不好,却还偏偏要亲信那些人?   将心比心,谁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一天天都跟苦大仇深似的,一天天从早到晚高喊什么‘匡扶汉室’‘救黎民与水火’‘平定天下’‘拯救苍生’之类的云云。   干大事归干大事,但该悄悄享受的时候也得享受一下。   谁也不是生来就注定要一直背包袱的。   只要刘琦自己心里有杆秤,有个底线,别被忽悠大劲了就行。   刘琦漠然的盯着张允,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咚、咚、咚……”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张允的心随着桌案上出的响声而变的越忐忑,他后背的衣物亦是被汗水浸透了。   太大意了!   眼前这个表弟,早就不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适才他让自己统领斥候部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琢磨过来的。   真是一时大意,还将他当成了懵懂的少年郎……   殊不知军法无情,刘琦若是真想以魅惑主帅的名义治张允的罪,张允就必须认栽。   看着张允脑门上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滑落,刘琦估计自己给他的心理压力差不多够了。   让他心中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可,无需逼迫的太狠。   毕竟,还得让他以后给自己当个伴伴呢。   驾驭手下之人,一在平衡,二在气势威压,三在威压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罢了,表兄也是一片好心,这份心意,琦领了。”刘琦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缣帛,冲着张允晃了晃。   张允如释重负,赶忙道:“多谢公子!”   “不过下次要是再给我这些东西,却要分分场合,军中无父子,更何况你我兄弟乎?该在军中呈的东西在军中呈,该在家中赠的东西在家中赠,明白了吗?”   张允闻言不由长出口气。   好厉害的小子,年纪轻轻,竟已经有人主之势了!   “末将谨记!”   “好了,兄长且先去休息吧,随时等候调用。”   张允一边向着刘琦道谢,一边出了营帐。   刘琦则是拿起张允送给他的那卷缣帛,翻看了几下之后,便扔在了桌案上。   “画的什么东西,一点立体感都没有,都是平面图,五头身男,三头身女的,而且姿势也单调……还不如我自己画的耐看呢,回头需找时间让这个时代的人知道什么是妙笔丹青。”   ……   南阳郡,鲁阳县。   袁术正坐于上位,仔细的静听主簿阎象向他汇报各地的情报。   袁术大概三十五六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略显青白的脸,唇上的两撇横须和下颚的短髯修理的整整齐齐,很是耐看,英武中略带一丝戾气。   他的身边矗立着四名甲士,个个横眉冷目,严肃而齐整,这都是他当初离开雒阳时,从典军师卫营中带出来的将士。   主簿阎象今天带给袁术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由韩嵩书写,刘表命人传抄散布于天下的护君盟文。   刘氏宗亲中的两牧一史齐齐出兵,南北呼应准备齐至雒阳护君,声势颇大。   另一个消息则是袁绍派人给袁术带信。   袁绍此刻已经返回了渤海,欲往渔阳同刘焉谈判。   他给袁术写置书,阐明了目下宗亲之盟以护君为名,占据大义,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他此次去见刘虞,是想拥立刘虞为帝,希望袁术能够支持他。   袁绍的盘算,此事一旦事成,不但可以分化宗亲之盟的势力,将其彻底打压下去,同时关东郡守们也可以指雒阳的天子刘协为孽种废帝,届时己方在名义上便与董卓相持平,不会再有丝毫的政治劣势。   阎象说完这些时事后,却见袁术长叹口气,暗自念叨一句:“刘氏宗亲还有袁本初……真是一个比一个想的美啊。” 第七十七章 袁术的表情   在当下诸郡守的联盟中,虽然应盟的刺史和郡守不少,但敢于和董卓麾下的西凉军正面对抗的,其实并没有几人。   如今与董卓对抗的关东联盟,其主要兵力分别屯扎于河内,酸枣,鲁阳三处。   河内战场处主以袁绍和王匡为。   但袁绍已是去往渔阳与刘虞摊牌,而王匡麾下的从事韩浩则屯兵于孟津,并分泰山兵在河阳津驻守,却被董卓以精锐兵将经小平津渡过偷袭其后,将王匡军打的几乎全群覆没。   酸枣那一面是以臧洪,刘岱,桥瑁,张邈等一众为的联军,但因为兖州诸郡守的内部关系较为微妙,彼此暗藏心思止步不前,只派遣零星的小股战力去骚扰董卓,根本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河内和酸枣战场一个失利,一个裹足不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够对董卓造成威胁的只有袁术和孙坚这一路。   这两个人目下分工明确。   袁术在鲁阳征调粮秣,为前方的孙坚供粮。   而孙坚也不负众望,虽然在梁地先被徐荣击败,但孙坚后制人,在阳人一战中战败胡轸,斩杀华雄,一举扳回劣势,也算是和西凉军打的有来有往。   可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汉室三刘的护君联盟结成了。   护君联盟成立,盟书布告天下,一时间竟将袁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到底是让孙坚进兵,还是不让他进兵?   而且袁绍的书信也同时送了过来,说是他准备拥戴刘虞称帝,让袁术支持他。   这两方的行动,算是彻底将袁术原本率先打下雒阳占据制高点的计划击了个稀烂。   所有的事情,都得推盘重新起做了。   ……   袁术坐在正厅,听阎象将这些事一样一样的给自己分析完后,不由大感头疼。   他闭着眼睛,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阎象道:“如今三刘联盟结成,形势骤变,袁绍又要拥刘虞为帝……以先生看,值此非常时节袁某该当如何行事?”   阎象这个人在袁术麾下以思虑周全而著称,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考虑的面面俱到,因此袁术方才委任他为主簿……放在后世差不多是各级领导的两办主任一样。   果然,阎象又和往常一样了。   他面对袁术的提问他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仔细的思考着,在脑海中将各种情况都大概推演了一遍。   袁术也知道阎象的这个习惯,并不着急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是一炷香的功夫后,阎象终于开口:“后将军当卓令孙坚歇兵,让其暂止攻伐董卓,并立刻置书于袁绍,同意与其联合共扶刘虞为帝。”   袁术皱起了眉头。   “为何?”   阎象耐心的为袁术解释道:“三刘以护君为名,占了大义,其真意是在关东诸君与董贼相争时谋利,值此时节,若是视宗亲联盟如无物,强行攻伐,若真导致天子有失,便正是给了刘氏诸宗室以借口,如此不但失了大义,还会为天下人所唾弃,因而不能强攻。”   袁术皱紧了眉:“未防成为众矢之的,便只能暂且退让了,是么?”   “然也。”   袁术仰头看向天蓬,长叹道:“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阳人县传讯,召孙坚兵马就地驻扎,不可妄动。”   阎象拱手道:“后将军英明,此事当歇兵于鲁阳,支持袁绍拥立刘虞之策,分化三刘!刘虞若果真称帝,则宗亲联盟便成了天下笑柄,对诸君再无掣肘,而亦能将大义引之于我方,届时诸军再行征伐雒阳,便是名正言顺、万无一失。”   阎象提出的建议非常符合目下的时境,且都是对袁术有利的计策。   可袁术的脸色不知为何却是越变越不好看。   那表情中所蕴藏的涵义,无法形容出来,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的样子,仿佛是其内心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他到底因为何事而受到煎熬,常人根本无法揣度。   阎行见状不由有些疑惑,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可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很正常啊。   “将军缘何这般神态?莫非卑职适才所言有误,还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   袁术的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摇头道:“先生多虑了,袁某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并无大碍,先生勿要多想……让孙坚暂时歇兵之事,就由先生去办吧,至于本初那边,袁某自行回书于他。”   阎象心中虽是疑惑,但袁术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无甚大事了,随即拜辞离去。   阎象走后,袁术取过桌案上的一支刻有‘白马作’三字的笔,静静的盯了那支笔半晌,突然双手用力,竟是将那笔折成了两截。   随后,袁术将那两段笔的残身抛掷于地上。   袁术身后的甲士看在眼里,却也都没有吱声。   他们虽然不多嘴多舌,然此刻心中也都是略存疑虑。   不知后将军好端端的为何生气……适才阎主簿的话,他们并没有听出惹人生气的理由在哪啊?   “后将军!末将请见。”门厅外一人高声求见。   听声音,袁术知道是他刚刚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校尉陈兰。   “进来吧。”袁术的语气依旧不愉。   陈兰进厅后,低头看了看地上那被支被折断的笔身,心中微微一颤……将军又火了?   他小心地言道:“后将军,末将手下的军侯当值巡城,在南郊附近截住了一名荆州军的信使,他自称乃是襄阳校尉刘琦派来的,奉刘琦之命给后将军带来刘琦的手书一封。”   袁术皱了皱眉,喃喃道:“刘琦?哦,想起来了,是那刘景升之子,在南郡诛杀过宗贼的……那刘郎的书信何在?”   陈兰立时将一份缣帛呈上。   袁术打开缣帛,只看了几行后,脸上便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将手中的缣帛放在桌案上,吩咐陈兰道:“汝好生招待那名信使,回头吾命人将南阳郡的符传予他,汝嘱咐他好生保管,务必带回去交给他家刘公子,就说袁某人在鲁阳静候。”   陈兰拱手应命。   但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将军,为何让刘家的信使带咱南阳郡的符传?”   袁术略有些讥讽地道:“刘景升之子,要来鲁阳拜会某……呵呵,姓刘的老家伙诡诈心思甚多,老东西自己不敢出面,反倒是让自家儿子前来会吾?倒也算是奇事一桩。”   陈兰吃惊道:“刘表老儿遣子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他荆益两军想上雒阳,非得走我南阳郡不可,这是刘家在跟我示好,要袁某准其过境。”   陈兰闻言大喜过望:“后将军,此乃是天赐良机啊,若是荆益联军果真过南阳境,将军不妨派人切断他们的后方补给,然后由末将领一军袭扰其后,必可大获全胜,尽获其兵马辎重,如此一战可定那荆益联军!” 三江感言   三江这两个字,泛指不少,或指松江、钱塘江、浦阳江,   或指长江,黄河,澜沧江   而东北三江则是指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   感谢老天没让我掉进以上的这些三江中淹死,而是来到了起点三江,人生果然处处是美好。   言归正传,先要感谢我的责任编辑青舟,说实话,开这本书之前,我曾投了一些别的题材的稿件给青舟老师,他都为我指出了不足,并不建议我稿,如果没有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走上扑街之路,说实话,一个扑街作者能得到编辑老师这么详细的指导,真是很令我感动,谢谢青舟老师。   最重要的,我还要感谢支持本书的书友们,你们才是刘琦继续征伐天下的动力之源。   谢谢盟主然久安,护法cz1Justa1one,堂主凉州半碗,恩皮西,糖醋落璃,铁锅炖只吃鱼,杉上流沙,打哈气,李赵轩云雅,shikamaru,夜醉木叶,太平公子陶商,清元珂,避开云雾见明月,莜莫……等等,太多了我不能全都列举出来,但是每位书友的打赏我都是万分感激,我也正在积极的构思剧情,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我会用数量和质量来回报大家,真的万分感谢。   其实从开刘琦这本书到现在,我的心情一直是五味杂陈的,借着今天这机会,我说点心里话吧。   我原先的两本书——袁尚和陶商,看过的人都知道,属于纯无厘头式三国,遥想当初写那两本书的时候,我被骂的那叫一个惨啊,或许是因为无厘头的设定,书友中甚至有很多人不针对剧情,而是针对我本人进行人身攻击,现在仔细想想,那一个个被喷的体无完肤的日夜,我现在依旧是心有余悸,但同时也蛮爽的,看来我真是有点犯贱的潜质。   至于这本刘琦,我承认,算是一本转型的书。   年纪大了,经不起骂了,年轻的时候被喷我还无所谓。岁数太大了还被人身攻击,嗯,容易犯心脏病。   而且同样是三国,翻来覆去的总是用那些无厘头梗,用多了我自己都腻了,更何况是读者,既然如此,我想,就换一个相对平稳的风格来写,正经一点的……当然了,此正经非彼正经,书正经了不代表内容正经,风格正经了不代表文字正经,反正具体怎么样在中间抓一个平衡值,我今后会慢慢摸索的。   看过陶商那本书的兄弟们也许知道,老臊在2o2o年年初的时候,得了病……一种心理疾病,既时髦又高大尚,嘿嘿,是强迫症。   回想那段时间,真是有够惨的,每天早上固定四点半因为心悸被惊醒,浑身大汗淋漓,晚上不敢睡觉,总是因为一些不可理喻的原因而心悸大喘气……而且,治病的费用是真贵啊!   想想送给医院的那些钱,我都肉疼。   在那种身体和精神情况下,将陶商完本,无论是在质量和度上我都不满意,但没有办法,人终归是争不过命。   即使到了现在,仔细想想,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所以在这本书里,我想好好的弥补一下我的遗憾。   写一本相对正经的汉末三国,不再以无厘头为主,而是将重心侧重在风云变幻,诡计权谋上,或许中间会穿插一些乐事,但不再是这本书的中心了,至于写的到不到位,那可能就是水平问题了,我只能尽力为之。   说实话,写了这么多不正经的书,突然让我写一本正经的,实在是有点不太习惯,再这样的情况下,问题肯定是会有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厚颜期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还是和有君子一样,本书上架当日还是会保证十更,也希望大家届时能够积极订阅,毕竟对于我这样曾经得过强迫症的患者来说,订阅就是我再犯病时买药的保障,哈哈。   不论如何,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了。   另外,三江期间,求些月票推荐票之类的,不敢说什么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大言,只求最后数据别太惨,让我有一点须晴日,看推荐月票,分外妖娆的美好感觉。 第七十八章 刘琦为使   陈兰虽是出身于鲁阳本地的豪强之族,但其秉性憨直,少读书,属于一勇之夫。   他敢打敢战,可唯独战略眼光非常短浅。   同族中人,便有人暗地取笑他曰:才疏学浅,堪为贼。   这样的人让他冲锋陷阵可以,但跟他谈论政治或是军机……那纯粹就是找气受。   他的话在袁术听来真是粗鄙不堪。   当下,就听袁术教育他道:“只谋一时者,不可谋一世!汝只顾着断其粮道,劫掠荆益两军的兵马钱粮,殊不知他们的盟书刚刚布告天下,可比王师!你劫的起吗?”   “吾若是在这时节对宗亲出手,岂不是为天下人所唾弃?届时支持袁某的南阳与颍川士族,皆会背吾而去……这个中之利,是汝劫持的那点钱粮所能弥补的?”   陈兰听了袁术严厉的斥责,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浅薄了。   “是末将无知妄言了,还是后将军高瞻远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这么让宗亲联军越南阳之境,怕是太便宜他们了吧?”   袁术闻言笑了。   那笑容中包含着深深的不屑,但显然并不是针对陈兰的。   “天下哪有那般多的白食?他们不是想护君么?不是想护汉护民么?如此大义之举,袁某自当支持……然吾南阳地界亦是缺粮少料,百姓两食不敷,他们既有这等仁心,若是不赠吾些粮秣,怕是说不过去的。”   陈兰明白了袁术的话中之意,赞叹道:“还是将军的见识高!”   袁术一想到可以坑荆益两军一次,脸上的表情变的颇为畅快,笑道:“汝去告知纪灵,卓其挑选一百精甲,待刘公子来日,就在鲁阳县府院中排列开来,以为震慑!吾倒是要看看,那平了南郡诸宗贼的刘郎,到底是有多大的胆略。”   “唯!”   ……   刘琦派人给袁术送完信后,便与贾龙等人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刘琦安慰众人道:“我主动上门求见,袁术必不会不允,如今我荆益联军的盟书已经传布南部各郡,袁术必闻,纵然他心性毒辣,但值此特殊时节,怕也不敢轻易与我动手,公等无需担忧……”   蒯越的表情显得颇忧虑:“纵然袁术不会对少君不利,但恐其也不会轻易许诺让吾军越南阳之境……我知此人生性贪婪,怕是少不得索要好处。”   刘瑁问刘琦道:“贤侄儿,不知南郡那边,刘使君打算出多少钱粮疏通袁术?”   贾龙闻言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严颜,吴懿,赵韪,吴堀等益州军将校,则是各自低头,表情颇显尴尬。   刘瑁又耍小聪明了。   他这话表面上是关心刘琦,但其潜台词是把送买路钱的事,全都推给荆州一方。   什么叫南郡准备了多少钱粮?益州方面一个子都不出呗?   这界限划分的是真清楚啊。   蒯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刘瑁……这小子着实是有乃父之风,特别是那无耻之行。   他爹当年在雒阳任太常时也这德行。   别看那时候刘焉掌管太学,但他跟那些容易惹事的太学生之间的关系却能划的清清楚楚,完全是达到了片叶不沾身的地步,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刘琦假装听不出刘瑁话中深意,回道:“族叔放心,我一石粮都不会给袁术交的。”   这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   一点钱粮好处都不予袁术?   以袁术的为人他岂会同意己方借道?   刘琦看向张允,问道:“张司马,鲁阳那边的现况如何?”   张允忙道:“回禀公子,我军派往南阳的探子回报,袁术日前已经接到了从河北送来的书函,而公子派出的信使亦已抵达鲁阳,不出几日便可回返。”   刘琦心中有数了。   袁绍果然是给袁术送信了。   如无意外,袁绍找袁术,想办的应该就是那件事……他想拥立刘虞为帝。   历史上的袁绍,在起兵初期,便表现出了对少年天子刘协的蔑视之意,他公开表示疑刘协非刘宏亲子,质疑了刘协血统的纯正性。   随后,他以此为由,想拥立刘虞为帝,将汉室天下一分为二,划为东西两朝,将董卓所占据的政治优势拉到己方这一边来。   此举虽然悖逆,但也体现了袁绍的能耐。   董卓与袁绍相比,在这个时间段的优势只有两个,一个是西凉军善战,二个是他可用天子随意下诏。   可西凉军善战又能如何?   袁绍身后站着的,是盘根错节于汉朝数百年的士大夫集团,他们中的很多家族已延续数代,要多少资源都有,只要袁绍能够一直聚拢他们为其后盾,则钱、粮、兵将就会源源不绝。   董卓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袁绍却可以一直不停的补充战力,耗也耗死他。   所以只要想办法废了董卓手中的天子,袁绍就赢定了。   若是能拥戴刘虞为帝,号召关东诸郡守响应,则董卓的政治优势亦是荡然无存。   但刘虞若是称帝,所带来的坏影响,便是汉家天子不再只有一个,汉室威严更将一落千丈,届时天下大乱,时间一长,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但这和袁绍又有什么关系?那对他个人而言反而更好。   天子廉价,那刘氏宗亲也就都成了便宜货色,这天下间,最值钱的人还能是谁?   谁又有能力在刘氏王族威望尽失的时候,可聚拢天下士族之心,重立纲常?   非四世三公之袁门不可。   与原本的历史相比,即使护君联盟出现,成了阻碍袁绍和董卓两方的掣肘,但袁绍若是想破解这个局面,最为直接的办法,还是这一招。   立刘虞为帝。   你们这些宗亲不是要护君吗?如今你们的盟友中,出来一个称帝的,看你们这些宗亲还有何颜面狺狺狂吠?   不得不说,袁绍确实非常厉害。   但他独独算错了一个人。   那就是刘虞绝不会同意称帝。   袁绍聪明,刘虞也不傻,他是宗亲之中对汉室朝廷最为忠心的人,谁去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都不会做。   这件事对于刘琦来说,就是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的噱头。   让袁术心甘情愿让路的噱头。   “贾公,我此番去鲁阳,还请贾公与我军的黄汉升兵分两路,贾公率领益州军进驻于穰县附近,而我亦是会让黄汉升和文仲业两名司马,向新野县进。”   贾龙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帅帐正中悬挂的那副简易皮图。   穰县位于南阳郡的治所宛县西南,距离宛县仅有百里之遥。   而新野则位于宛县的正南方。   新野距宛县是一百三十里,他和穰县一东一西,如同一对虎爪,由南向北的对宛县形成了一个钳扑之势。   贾龙颇为担忧的看向刘琦,道:“刘公子真打算这样做?”   刘琦正容道:“不错。”   益州军的吴懿向刘琦谏言道:“公子只身前往与袁术谈判,却让吾等对宛城呈胁迫之势,袁术若闻岂不震怒?此举恐将公子置于险地。”   荆州军方面,蒯越站出来为他们解释道:“诸公勿忧,我家公子此法,其实正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受袁术谋害。”   贾龙没想到蒯越居然会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愿闻先生高见。”   蒯越徐徐而言:“吾当年在雒阳,曾与袁术相善,知此人外表虽骄狂,实则却极善钻营小利,吾等若是进兵,则他以为这是我家刘使君之令,不以公子为重;若是我等畏畏缩缩,不敢有所动作,则袁术会认为我等顾忌公子安危,亦知公子乃荆楚之要人,似此反倒是不妙了。”   益州诸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刘瑁关心地问道:“贤侄儿此番前往鲁阳见袁术,打算带多少人马?五百可够?”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无需那么多人,我只领两名猛士足矣。”   刘瑁闻言愣住了。   这侄儿真是个疯子,去龙潭虎穴,居然只带两个人?这不是找死吗?   但刘瑁却没曾想过,若是对面果真就是龙潭虎穴,那领五百人去其实和领两个人去,结果也一样。   只不过是领两个人,还是领五百人去送死的问题。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刘琦认为鲁阳城并无任何危险。   贾龙感慨赞道:“刘郎胆略何其足也!”   刘瑁听了贾龙这般说,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在心中暗叹: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硬充门面去袁术那里当说客,怕是此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贾龙这厮甚是可恶,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夸赞他这个荆州公子,却是不将吾这益州公子放在眼里了。   不知不觉间,刘瑁竟是对这个贤侄儿有了嫉妒之心。   刘琦感激道:“贾公过赞了,琦此番前往鲁阳,打算带两名猛士随身同往,吾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前番在角力中表现颇勇武的魏延,以及贵军中的那位张队率,不知贾公可相借否?”   刘琦亲自前往鲁阳去见袁术,问贾龙借一个人,纵然这个张任已经被提拔成了贾龙的随侍,但出于同盟之谊,且当着两军这么多人的面,贾龙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他终归是大气之人,慨然应诺。   “此事易尔,公子想让张任随行,吾便让其与公子同去便是。” 第七十九章 刘郎颇豪横之气   几日后,袁术让刘琦的信使带回了入南阳境的竹节符传。   按道理来说,刘琦身为刘表麾下亲任的襄阳校尉,是可以凭刘表给他的官传在荆州境内随意走动的。   南阳郡隶属于荆州,按道理也应在这范围内。   但袁术霸占了南阳郡后,这些传统的规矩便统统被打破了。   荆州刺史下的官传在袁术这里完全不好使,只有他以后将军之名开具的符传在南阳郡辖境才可使用。   按道理来说,袁术虽是后将军,位次上卿、金印紫绶……但终归是中央武职,以执掌典军师兵卫营为主,无权干预地方行政事务,除非在战时有天子的特别授命。   所以如今南阳郡由袁术所出的一切政令,就名义而论,其实都是无效的,可以直接罢黜废除。   可惜,自打张咨死后,南阳郡守的位置空悬,无人有资格可以替袁术做这个主。   就是能做,也不敢做……没这个胆。   ……   持着符传一路向北,刘琦亲自去鲁阳见袁术。   南阳郡本是汉末第一大郡,下辖三十七县,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乃东汉第一大郡。   光武帝是南阳蔡阳人,亦因此南阳被封为帝乡,属龙兴之地,这三十七县也是孕育名士大儒的人文荟萃之地,遍地皆豪门。   而且,南阳郡还是汉朝铁器的冶炼中心。   本应是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但刘琦带着魏延和张任一路向北,看到的景象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路向北,刘琦等人看到的是数不清的流民,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拖儿带女,背包挑担。   抬头望去,好大的一队,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而且听他们的口音,都不是北方口音,而是南阳本地人。   刘琦皱起眉头。   这些人不是因为战争而从司隶那边逃难来的,反倒是欲从南阳本土往南方跑的。   而往南方走,毫无疑问,过了汉水便是南郡的地界,那是刘表的领地。   “怎么会这样?”   张任满面疑惑,不解地道:“南阳郡不是天下第一大郡吗?不但繁荣昌盛,又有诸多大儒士族在此安居,如今又有袁术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张任的问题有人替他回答。   魏延是南阳郡义阳人,刚刚从这里奔往襄阳投军不久,自然是知晓这当中内情。   “袁术为了筹备军资,不修法度,以抄略为手段,奢姿无厌,多少百姓被他逼的走投无路,再待下去非得让袁术逼死不可!如今北方战事又多,不往南跑,还能去哪?”   张任长叹口气,道:“可是没有路引,这些流民怕是也难以越境。”   刘琦闻言道:“恐未必,益州境内的那些东州士,都是从外州举族迁移入蜀的,想来也未必都是有路引的吧?”   张任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确实如此。   魏延哼了哼:“若人少恐是难走,但如今南阳奔南而走之民,以三四十万计,便是各处县府的县吏全部出马,想要把这么多的人全都拦下,怕也是拦不住的,自古流民皆为视为洪水凶兽,各地县府挡撵都恐撵不走,如何还会去拦他们?”   张任听了这话,对刘琦道:“公子,咱们且往小路闪避一时,这些流民数量太多,跟他们对行,一个不好容易生出事端。”   “善。”   三人避开大路,改行小道,一路上,刘琦的心中略有些忧虑。   三四十万的流民,突然间一股脑的全都涌入南郡,以襄阳目前的底子,能不能收纳的了这些人呢?   以刘表的为人,他断然是办不出驱逐百姓之事,但以南郡目下的库府储存和运行机制……不知其吞吐力是否能够养下这么多的人。   而今日的事只是一个开端,随着乱世的加剧,北方涌入荆州的流民,还会不断的增加。   对于今后的荆州来说,如何接纳并安置外来流民和士族,这需要一个成型的方案……在不损害基本盘的情况下,扩大荆州的吞吐力,能够长期的容纳这些北方的逃难人口。   这其中有土地,粮食产量,以及防止生产力过盛,增加就业等诸多复杂事项……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是经济运行的问题……   唉,待上雒之行后再行解决吧。   一县又一县,过朝阳、新野、安众、涅阳、宛城、西鄂、雉县……再往北翻越雉衡山脉,刘琦等人抵达了鲁阳县。   鲁阳县并非是南阳郡的治所,只因其地在南郡北境,离孙坚屯兵的阳人县约一百余里之地,在这里为孙坚供应粮草非常的方便,因而袁术便在此屯兵。   在鲁阳城的城门下,刘琦仰头看向那并不高大的土墙,心中不免感慨。   算上今日见到的鲁阳县,此番横越南阳郡境,已算是路过了八座城池了。   按道理来说,这些城池……应该都是他刘家的吧?   可惜却被袁术硬生生的分离了出去。   我早晚要拿回来!   “少君,所思何事?”魏延在旁边问刘琦道。   刘琦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一挥马鞭子,豪言道:“稍后见了袁术,咱们虽只有三人,却也不堪堕了气势。”   魏延:“诺!”   张任亦道:“刘公子放心,益州军士,虽死也不会折了自家威风!”   “好,进城!”   ……   袁术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比刘表年轻了许多,若是论及相貌,他确属上佳。   就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来说,袁术足可称之为英气勃。   袁术接见刘琦的时候,身着玄甲,腰配宽剑。   他高坐于厅上,手持酒爵自酌自饮,而厅堂一直排到院落,两旁尽是甲士林立,那些人手持兵刃,各个横眉冷目,严肃而整齐,杀气逼人。   虽不是刀斧手,但其锋芒却远胜刀斧手。   袁术身边站着一名壮汉,满面虬须,一脸横肉,身材高大壮硕……以刘琦的揣度,那人最少要有两百多斤。   在粮食产量相对极低的汉末,能吃成这个体型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府门到正厅,刘琦估计最少有一百名甲士列阵,那阴森森的气势一点一点的冲击着三人的内心。   那种威压是无形的,是通过这些甲士的装束、行为、目光、表情、气势等各方面,一点一点的通过三人的感观,在他们心中逐渐积压起来的。   没有准备或是心志不够坚定的人,见了这阵势,很容易就被诓的惊慌失措。   魏延和张任,跟在刘琦身边,环顾着这般阵势,饶是他们有皆豪雄之士,看了这阵势也不免心惊。   “这是来者不善啊。”魏延喃喃嘀咕道。   刘琦淡淡回答:“你才是来者。”   他心里明白,这是袁术在给自己的下马威。   不过这倒也是好事,说明袁术是有心要跟自己谈判。   只要他肯谈,一切都好说。   “害怕么?”刘琦一边走,一边转头问张任和魏延。   张任毕竟年纪长些,颇有些定力:“大丈夫自投身于疆场,便当不畏生死,有甚惧哉?”   魏延道:“某也一样。”   刘琦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怕那就好,记住,既然是男人,就不要怕死,便是真死了,那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当然,我们都不会死的。”   刘琦这个人,有两个长处。   一个是他善于演戏,初入荆州定宗贼,他靠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个就是他曾经认真的思考过死亡,也曾在穿越前真正的经历过死亡。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死亡却还活着的人。   虽然不符合逻辑,但他这个穿越者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存在。   思考过死亡和经历过死亡的人,和常人不一样的,他拥有远胜常人的坚定的心志。   不能说是大彻大悟,但至少作为生物而言,那种与生俱来的怕死的本性,在心理层面中被减弱了不少。   因为经历过死亡,刘琦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不是别人嘴上随意说说的那种。   所以,当他向着魏延和张任报以微笑的时候,他那不似作伪的笑容,竟然给予了这两人莫大的安慰。   不论魏延和张任的武技有多高,但刘琦才是他们三人中脑。   脑若淡定自若,他二人自然也当信心百倍。   若为之人惊慌恐惧,他二人的气势和信心自然也会大幅度的动摇。   从府门到厅堂的这百步的距离,三人心境的起伏波动随着每一步的踏出收回,都会产生不同变化。   但最终,他们还是克服了。   当他们站在袁术面前的时候,适才所有的心理变化都最终都趋于淡定。   刘琦面含微笑的看着袁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恐惧。   魏延和张任则是表情肃整,紧紧的守护在刘琦身边,那样子似是在说:谁人敢对刘公子无礼,吾等必手刃之!   三人的状态自然是落在了持爵饮酒的袁术眼里。   袁术面上虽不露声色,实则心中却暗惊。   不想此子竟有这般胆气!   袁术眯起眼睛,认真地打量了刘琦一会。   刘琦也直视袁术,目光平静,并不躲闪退让。   少时,终听袁术缓缓开口,赞叹道:“不想刘郎竟颇豪横之气也。” 第八十章 与袁术的辩论 “刘琦见过后将军。” 鲁阳县府的正厅之内,袁术高坐堂上,持久自饮,而刘琦则无恐无惧,对袁术坦然见礼。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非常自然,就好像在问候自家的邻居一般。 袁术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后,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爵,挺直了腰背,摸着自己修饰整齐的胡须,摆出他后将军的气势。 “汝便是刘伯瑜?”袁术缓缓开口。 “正是。” “年几何?” “一十八岁。” “呵呵,居然这般年轻,分明还是个孩子。” 说到这,就见袁术转头看向身边那个如同熊罴一般的甲士,问道:“纪校尉,当年汝随吾在雒阳时,可还记得北军中侯景升兄否?” 那熊罴大汉是袁术麾下的校尉纪灵,兖州人,昔日乃是雒阳虎贲军中的锐士。 袁术就任虎贲中郎将期间,纪灵便被袁术提拔,委任为亲,后随袁术一同离开了雒阳。 纪灵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嗓音如雷:“后将军莫怪,将军口中所言之人,末将不曾记得。” 袁术呵呵笑道:“唉,想当初,吾与景升兄同在何大将军麾下做事,也算是风光一时,如今一晃经年,汝等小辈却也这般大了。” 刘琦只是淡淡的微笑。 袁术先是问纪灵是否记得刘表,对方说不记得,摆明了他是借此事来贬低刘表在雒阳城中没什么影响力。 然后又陈述了袁术自己当年和刘表一同在何进帐下的往事,这是在刘琦面前彰显自己的资历辈分。 看来为了迎接自己,这位后将军事先也做了不少功课。 刘琦长叹口气,感慨道:“只可惜何大将军已经过世,不然袁公与严君,此刻或许依旧风光于雒阳。” 袁术是聪慧之人,如何听不懂刘琦话中暗指的‘过气’之意。 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厉色。 “听闻景升兄到任荆州数月,颇不顺?” 刘琦回道:“袁公差矣,严君自掌荆州,诸事皆利,何来不顺一说?” 袁术哈哈一笑,道:“不尽然吧?荆南蛮夷未定,桂阳张羡未平,七郡之中,唯有南郡与江夏郡可供景升兄驱使,却也要时刻顾忌蔡、蒯两族之利,何来诸事皆利一说?” 刘琦冷静的反击道:“后将军所闻略有不实,严君自至荆楚,先除宗贼五十五家,后斩张虎陈生于襄阳阵前,纳黄祖苏飞于江夏之地,收蔡蒯诸族以为臂助,联合大司马、阳城侯为荆楚外盟,可谓天时地利任何俱在,南郡百姓无不感激严君宽厚仁政,可谓民心归附、上下一心,谅荆南区区张羡之流,又何足道哉?” 袁术哼了一哼:“此言怕是太过。”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琦安敢诓骗后将军,严君坐守荆州纳四方士,刘琦此来鲁阳,一路上,还看到不少的百姓南下前往投奔呢。” 袁术闻言不由一窒。 袁术身边,纪灵勃然大怒,喝道:“竖子安敢放肆!” 刘琦身后的张任高呼:“匹夫,汝才放肆!” 纪灵怒目看向张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似乎都能激出火花。 袁术挥了挥手,示意纪灵不要失了礼数。 刘琦转头,假装喝斥道:“后将军在此,汝怎敢无礼?”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迅的冲着张任眨了下眼睛,以示赞许。 刘琦转头对袁术施礼道:“刘琦驭下不严,还请袁公勿怪。” 袁术摆摆手:“都是军旅中人,脾气耿直,无妨。” 说罢,他又特意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 虽然年轻,但在这百名甲士林立的厅堂内,却皆无惧色,笔直的站在刘琦身后,气势毫不输于己方的人。 袁术赞叹道:“刘郎得人。” “将军谬赞了。” 袁术突然将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道:“侄儿可知,前两日,益州兵将和荆州兵将分别临境于穰城与新野,整军演武,不知所为何意……敢问侄儿,刘景升便真如贤侄口中那般英明,那他难道仅仅只会恩泽于南郡江夏的百万之民,却独独不顾及汝之性命么?” 果然,贾龙和黄忠已经按照事前的约定,将兵马陈列于南阳郡境了。 刘琦施了一礼,郑重道:“严君对琦,自是关爱,然严君忠于大汉,忠于天子,护君之盟更是关乎天下安危,休道亡刘琦一人,便是亡山阳刘氏一门,又有何惜哉?”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望向刘琦的目光中,适才的那股蔑视之意终于尽去。 好小子,竟是这般的从容有度,镇定自若。 袁术虽然性格骄纵,却也比较欣赏有能力有胆气的人物。 他自己年轻时,就是以侠气出名的。 “景升兄得子如此,复有何求?” 刘琦看出了袁术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便也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公,我等刘氏护君,乃是顺应天意,后将军出自望族之门,为天下士人之表率,如何会擅杀刘琦一介小辈以寒天下人心?……若是袁绍,可能会干出这等拙劣之事,但后将军乃宣父侯嫡子,岂是那些庶出之辈所能比肩的?” 刘琦此一番话中……特别是最后一句,犹如画龙点睛,正中袁术之要害。 袁术仰头哈哈大笑。 那笑声中的快慰一听就不是装的,完完全全的出自其真心实意。 厅堂内的甲士们都很好奇,那刘琦到底说了什么话,竟能让后将军这般快慰?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果然没猜错,袁术心中的疮疤,其实不是董卓,不是护君联盟,更不是刘表…… 而是袁绍。 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笑完之后,却见袁术站起身来,对那些甲士道:“尔等退下……来人,置酒布宴,袁某亲自为刘公子接风洗尘。” 这画风变化的有点太快了,快的让场中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怎么突然就要开喝了? 除了刘琦,谁也琢磨不明白后将军的笑点究竟在哪里。 那刘郎适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么? 稍后,酒宴所需皆置办齐备,袁术坐于上堂,下方厅堂内左右赴席之人,皆是袁术的亲信,而魏延和张任则侍立于刘琦身后。 “景升兄得子啊!” 袁术感慨地看着刘琦,叹息道:“也不知袁某那孩儿几年之后,是否也能有刘郎一般的胆识气魄。” 刘琦举起酒爵,向袁术敬酒道:“袁公海内人望,受四方敬仰,令郎今后也定是人中之杰,袁公又何必自疑呢?” 袁术哈哈大笑,满饮了爵中酒。 “若袁某没猜错,侄儿此番来鲁阳,是想借南阳之道,北上雒阳吧?” 刘琦擦了擦嘴,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袁公,袁公等郡守与董卓已是几番交锋,董卓此人虽为凶恶之,但诸公结盟强攻硬打,似多有不妥,若是将董卓逼的急了,不顾后果的伤了陛下,汉家天下岂不纷乱?吾等宗亲为天下计,联合上雒,以保天子安危,若袁公肯借道于我军,实乃有大功于汉室,有大德于天下,亦不负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望。” 袁术满面笑容,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吾南阳郡现也有件难事,想请景升兄帮忙,此事若成,这道必可借的。” “袁公有何条件?” “唉,吾南阳郡为报国除贼,与董卓几番鏖战,缺兵少粮,入不敷出,目下宛县仓敖粮秣仅够前线兵马支撑三月,吾意问景升兄借粮三十万斛,以为周转,不知景升兄那边可能允否?” 刘琦的身后,魏延和张任听了这话,身体皆有些轻晃。 三十万斛?! 刘琦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很直接地道:“唉!真是巧了,南郡现在也是缺少粮秣,刘琦此来见袁公,还想代严君向袁公请借粮秣三十万石呢,哪想袁公竟也是这般的拮据。” 袁术麾下的那些亲信们心中颇惊异。 姓刘的如何也借粮? 袁术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小子的话,委实不中听啊。 他若是与自己讲讲价,砍砍借粮的数量,袁术倒是还能接受,那代表刘琦嫌自己借三十万斛太多了,想少借些,但终归还是肯借。 可如今他张口反向自己借粮,这是明摆着告诉自己,南郡目下一粒粮食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借给他! 这是赤裸裸的拒绝啊! 第八十一章 嫡庶之恨   袁术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霾,他的两道目光犹如两柄利箭,狠狠的射在刘琦身上。   厅中的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冰冷,气氛颇是尴尬。   就连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袁术的右手边,却有他治下的主簿阎象见气氛颇不对劲,忙道:“公子代刘使君前来借道,当是有示好之意,可吾主与刘使君借粮,公子却一斛不与,这恐非相善之道吧?”   阎象的智慧和城府非一般人可比,他话里话外,是在给刘琦和袁术台阶下,缓和气氛,同时也是在提点刘琦,你们既然是来借路的,但却一毛不拔,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既是有求于人,那就要出些血才是。   但很可惜,阎象错估了刘琦。   刘公子就是不肯下这个台阶。   “南阳郡与南郡皆隶属荆州,本为一体,袁公代南阳郡借粮,严君本当应允,只是今年南郡之地也多遭动乱,仓敖已是入不敷出,恐难再借粮与袁公了。”   袁术冷笑一声,出言逼迫:“景升不予吾粮,可也!至不济,袁某择日亲自率兵去襄阳取粮就是了。”   刘琦身后的魏延闻言大怒,他眉目紧皱,双眸紧紧地盯着袁术,似都要喷出火来。   纪灵似乎观察到了魏延的变化,亦是对其怒目而视。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袁公尊驾莅临之日,严君自当设五万旌旗相迎。”   袁术闻言怒气上涌,刚要作,却听刘琦又一字一顿的补充了一句:“可叹名门世家,不予人相善,空让庶子称雄。”   阎象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激灵。   这刘公子怎么这般胆大,当着袁术的面,居然敢称呼他为竖子?   这不是找死么?   阎象生怕袁术一时火大,砍了刘琦,那这麻烦可就真的惹大了。   毕竟刘琦是代表宗亲之盟来的,袁术若真是动了他,那就等于将刘姓宗族全都逼到了己方的对立面,而对天下人而言,袁术也是将自己放置在了众矢之的上。   若后将军当真怒,自己便是死谏也要保下刘琦。   阎象汗如雨下,转眼看向袁术,却现他适才阴霾的表情全都没有了,望向刘琦的表情竟是满满的诧异之色。   阎象见状,心中不由惊奇。   一向性格倨傲的后将军,今日被一小辈当众羞辱,如何竟是不怒反惊呢?   这有些不合乎常理。   刘琦笑看袁术。   他相信在座诸人中,无论谁听不出他那句话中的一语双关,袁术也一定能听的出来。   他说的是庶子,而非竖子。   从后世来的刘琦,知道人类是有潜意识的。   人脑接受信息的方式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接收这两种方式,每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有形或无形的刺激,引起注意而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有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有知觉地接收信息;而无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不知不觉地接收。   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   而刘琦知道,历史上的袁术和袁绍兄弟不睦的程度已经接近仇人的范畴。   按时间算,在不久之后,爆了以袁氏两兄弟为中心的一场牧守鏖战,范围波及南北。   刘琦相信,袁术的潜意识里,会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想到袁绍是他的竞争对手,并在心中对关于袁绍的事都极为敏感。   以袁术骄横的性格,庶子袁绍的不断坐大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魔咒,日日困扰于他。   可袁门之中,除了袁绍和袁术之外,知名之士尚有袁基、袁遗、袁胤、袁叙等人,为何独独这两人不睦?   追其根本,还是因袁绍身为庶子,却已凌驾于袁术之上。   这对身为嫡子的袁术而言,在其内心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眼下的时局,是以袁氏兄弟为基石,连纵各路刺史郡守对抗董卓,在这种关键时刻,袁氏兄弟之间的不睦就在心中一直压着,即使偶有表露,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不和而已,不足为虑。   这也是阎象等人一直没有探究明白的,袁术内心深处最为焦虑之所在。   目下,只有刘琦这个后世人才知道,袁家兄弟对于彼此的态度,早就不是简单的不睦。   根据他们明年的表现来分析,袁家兄弟……至少袁术对袁绍,已经达到了妒火中烧引仇恨的地步。   ……   袁术深吸口气,对刘琦的话不置可否,接下来的酒宴他很少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刘琦,而且他也没再继续提出向刘琦索要粮秣的事。   刘琦心里明白,袁术心中的仇恨一直隐藏着,如今这股潜意识骤然被自己挖掘出来,他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他也相信,相比于那些粮秣,自己手里有更令他感兴趣的事情。   “刘郎远来鲁阳,一路劳顿,且回驿馆休息,借道之事,容吾细细思之。”   刘琦站起身,对袁术额道:“多谢袁公,琦便先行告退了……刘琦有一件事,事关适才之所言,可助袁公解心中之惑。”   袁术眯起了眼睛,寻思半晌道:“刘郎且先去,待袁某思虑清楚之后,再与公子详谈。”   ……   待刘琦走后,陈兰随问袁术道:“后将军,刘家小儿对将军这般无礼,竟敢当面知乎将军为、为那、那……”   竖子两个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袁术却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而已。”   在场众人不由都愣住了。   这也算是小事?   当然,诸人中也并非有完全听不出来个中蹊跷的,诸如杨弘、韩胤等一些平日里善于揣摩袁术心思的人,多少听出了一些刘琦话中的端倪。   袁术思虑了一会,突然问韩胤道:“给袁本初的书信,可以已经送出去了?”   韩胤急忙起身,道:“回禀后将军,将军吩咐卑下的事,卑职已经拟好了回书,派人昼夜不停北上去送,想来如今已是进入冀州之境。”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   阎象闻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紧张感。   “后将军送什么书信于袁绍?象如何不知?”   袁术微微一笑:“主簿诸事繁忙,还担着替孙文台筹备粮草的重任,区区小事,术不忍叨扰主簿,便自行做主了……回绝了袁绍之邀。”   阎象闻言大惊:“后将军回了袁绍之请?如此两家岂不有隙?届时袁绍记恨将军,可当如何?”   袁术的眸中骤然迸出凶光,他没有当面直说,但潜意识里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记恨我?他配么? 第八十二章 劝尔等为将 刘琦,魏延,张任去了鲁阳的驿舍休息。 刘琦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也足够放的开,进了驿舍内不闲着,立刻换上了劲装,让魏延陪他在院中进行角力。 身逢乱世,刘琦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武技也有一定的要求,他不求自己能够勇不可当,但求在关键时刻也要能保护自己才行。 这段时间以来,他向黄忠请教了弓箭和御马之术。 几个月下来,刘琦的骑射颇有进境。 如今他又开始和魏延练习角力,用以增强身体素质和力量强度。 但很显然,魏延并不敢和刘琦进行真正的比试。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小心的与刘琦周旋,力争不伤害到刘琦。 两人练了一会后,刘琦就已经是浑身大汗了。 他挥手道:“手段真高,唉,让了我这么久,怕也是身心俱疲吧?” 魏延急忙道:“卑职可未让公子。” 刘琦闻言笑了。 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魏延角力成平手的地步。 “等哪天我再练几年,你再言未曾相让吧。”刘琦拿起一块方巾,一边擦汗一边笑道。 张任站在一旁观摩,见刘琦和魏延练完了,随走过来向他请教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公子请教。” 刘琦放下了方巾,道:“张队率是想问适才与袁术洽谈之事?” 张任点头道:“袁术适才问公子借粮,公子不允,还出言不逊,袁术为何不惩治公子,反倒是好言相劝,让我等来驿舍内等侯?” 刘琦伸手招呼魏延,让他们两人都站到自己面前,解释道:“因为我并没有出言讽刺袁术,我口中所谓之‘庶子’乃是嫡庶之庶,袁术自是能听的明白。” 张任奇道:“公子到底知道袁术什么秘密,竟能让袁术这般相让?” 刘琦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吾且将袁绍和袁术之间的事告知于尔等。” 待刘琦将个中之事与张任和魏延讲明之后,二人方才恍然而悟。 他二人非士族中人,对袁氏兄弟之间不和的事自然是不清楚的,如今听了刘琦的解释,仿佛人生被推开了一扇窗,又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来,名震天下的四世三公中人,也有这样的琐碎争斗,勾心斗角,也有像是袁术这般的小肚鸡肠。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人跟他们说的。 刘琦让他们两人各自消化了一会,又开口道:“在某眼中,汝等皆为大将之才,若肯勤学,日后皆可独当一面,今日告知你们袁氏兄弟之事,不为其他,只为让你们明白,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魏延苦笑道:“我和张兄这等身份军阶,麾下不过统御数十人,又谈何为将之道?” 刘琦正色道:“你若是这么说,那就让我太失望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你魏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张任亦不过二十出头,只要肯学肯做,日后定当大有可为,难道在我的麾下,还会埋没了真人才不成?虽然你们目下仅是队率之职,但我却希望你们以一军主将的标准去要求自己,这一片苦心,你们两人可明白?” 魏延闻之大喜过望,随即抱拳:“多谢公子指点!” 张任也是心情激荡。 他从打入军开始,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说,他日后可能会成为一军主将。 张任对着刘琦一拱手,方要称谢,却听刘琦对他道: “张队率虽非我荆楚中人,不归刘某统管,但我相信,阁下在蜀中,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器!” 张任的嘴张着,适才想说的话,此刻竟然是说不出了。 他的心情不知为何,骤然间变的憋闷了起来。 …… 刘琦在驿舍内休养了两日,但袁术这期间却一直没闲着。 他这两日一直在思索应该如何回复刘琦。 阎象也一直请求袁术不要意气用事,当与袁绍一起推举刘虞称帝,二袁联手,则天下大势早晚可定。 但袁术就是不答应。 他也知道,若是能够成功的将刘虞推上地位,刘氏的护君联盟便算是瓦解了,其大义之名不复存在。 董卓亦不在占据政治优势,届时袁氏和董卓手中皆有汉室天子,而天下士族皆向袁门,又有谁会站在董卓一面? 大势必定。 道理他都懂,可袁术就是不甘心。 关东诸郡守之盟,袁绍被诸多郡守所共同推举,成了盟主,反观他袁术,袁氏嫡出,又是重号将军,可居然不曾被拥戴上盟主之位,如今还要听命于那小妾之子? 若袁绍再拥护刘虞成功,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是一直要被这家奴骑在脖子上? 就算袁绍被过继给了左中郎将的袁成,但终归是庶子出身,袁术承袭袁逢家业,袁逢乃是朝廷三老,论承袭族中资源,袁术依旧远在袁绍之上,凭什么要输给他? 换成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都是一族中人,谁混好了对家族都有利,何必如此? 但对于袁术来说,这是他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一道坎。 心理上的坎,想要迈过去,是非常难的。 有的人甚至是耗费一生,也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关卡。 …… 这两天,袁术也在思索刘琦那天话中的隐含之意。 他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知晓袁某在想什么? 不应该啊,袁某与他初次相识,他如何会知晓袁某对本初之恨?毕竟自己和本初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是了!应是刘景升在雒阳时,暗中查到了些什么,知晓了我与本初不睦,如今却指使他儿子前来诓吾…… 不过,就算是尔等知晓我心思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个宗亲之盟,难道还能左右某与本初的较量不成? …… 袁术正神思不属,突见他麾下的校尉雷薄匆匆而来。 “后将军,叶县那边来信,有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队伍,从兖豫方向行至叶县东境,似有南下之意,那些人没有路引,意图偷偷过境,叶县县令派人向将军请令,此事该如何处置?” “两千人众南下?”袁术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流民?” 雷薄摇头道:“叶县县令派人去打探了,那两千人不是流民,亦非流寇,乃是从兖州乘氏县举族迁移的,领头者乃是当地豪强李乾并其从子李典,此番南下是欲往南郡投效刘表的!” “什么?”袁术闻言顿时变色。 “乘氏之众,居然横跨豫州两州之地,只是为了去荆州投刘表?为何?难道这天下除了他刘景升,各镇便再无人能让那李氏豪强报效了不成?” 雷薄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将军,依末将思之,眼下宗亲护君的盟书传遍天下,刘氏宗亲声望大涨,方才引四方豪杰纷纷前往报效?” 袁术闻言皱起了眉头。 “宗亲之盟,竟有这般影响?” 雷薄叹息道:“除此之外,末将实想不到其他原因。” 袁术站起身,开始在厅堂内转圈。 他隐隐的意识到了这些刘氏宗亲此番结盟,其影响力和号召力似乎远自己的想象。 或许,自己前番有些看扁他们了…… 看起来,应该和那刘琦好好谈谈。 “雷薄。” “在。” “你亲自去驿舍,替袁某请刘郎来县府,切记要要生相待,不可失了礼数,知道么?” “诺!” …… 李典在这个时候率领族中食客前往南郡投效,自然不是巧合。 他是事先得到了刘琦的通知,故意大张旗鼓的走颍川边境,直奔南阳而来。 他不怕袁术派人拦他,因为他在叶县周边晃一圈后,就会返回颍川,从豫州汝南境内直去江夏。 大不了绕个远而已。 豫州刺史孔伷是陈留系名士,不过其人虽任刺史,却只是善于清谈,嘘枯吹生之辈,任期很短,并没有能力控制住豫州各郡,再加上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黄巾渠帅在汝、颍之地兴风作浪,因而李典等人想要从其管辖之地过境,并不困难。 李典这波虚虚实实的操作,是为了从侧面的角度向袁术展示护君联盟的影响力,让他对刘氏宗亲的影响力有更深的了解。 刘琦办事,从不着急。 一蹴而就的事只会在传说中出现,想要跟袁术这样的大佬在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达成一致,必须要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从细微之处去瓦解他心中的疑虑…… 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再给予其内心深处的疮疤以最重的一击。 刘琦估计,那个时候,差不多就快要到来了。 第八十三章 无解的时间差 “刘公子,末将奉后将军之命,特来请公子过府一叙,还请公子收拾一下,随末将同往。”雷薄抵达了驿舍,邀请刘琦同他一起往鲁阳县府。 刘琦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嗯,差不多了,近三天的时间,袁术也应该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了。 当一个人面临人生关口的选择的时候,他的大脑因为权衡利弊,一时间不能下定正确的决断是很正常的。 但人在面对危机时,心理建设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健全完善,所以刘琦觉得这几天的时间,内心几番天人交战的袁术,一定已经开始动摇了。 而自己今日就要给他打上最后一针催化剂。 “雷校尉稍后,琦去换身衣服,便随校尉一同前往见袁公。” “公子请自便,雷薄在外等候。” 雷薄临行之前,得了袁术之令,因而对刘琦分外客气,便在驿舍等候。 刘琦回了驿舍的房间内,招来了张任和魏延,决定留张任在驿舍内等候,他自领魏延前去见袁术。 张任虽也想跟刘琦去,但刘琦已经话,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现在心中挺酸楚的…… 自己若是和魏延一样,是荆州人,或许就可以和刘琦一同参与其中了吧? 其实张任想的没错。 不带张任的理由很简单,今天刘琦要跟袁术谈的事情,不可让益州军中人知晓。 …… 二人收拾妥当,打扮整齐,便随即与雷薄一同前往鲁阳县府。 与人谈判的时候,收拾仪容是刘琦前世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不是说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有多俊,而是人在整体进行梳洗之后,会有一个全新的精神状态,自信心也会因为仪容的整洁而有所增长。 精神气的力量很强大,以最佳的状态去进行谈判,则可取得最好的效果,十拿九稳。 二人随同雷薄来到了县府,袁术已经在厅堂等候。 而他的身边此刻并无闲杂人,只有纪灵在旁护持。 刘琦坐下之后,便见袁术冲着雷薄挥了挥手,道:“汝且下去吧。” 雷薄一见袁术只是留下纪灵在侧,却不让自己在旁听,心中多少有些不太是滋味,但却也没有办法。 他冲着袁术拱了拱手,道:“末将先行告退。” 待雷薄退下去之后,袁术方才看向刘琦,道:“有劳刘郎在此侯吾三日。” 刘琦谦谨道:“袁公是干大事的人,日理万机,俗务缠身,刘琦等了三日便等三日,况且这三日来,袁公也是好酒好饭的招待于某,刘琦心里甚是感激。” 袁术笑道:“景升兄好福气,竟有这般佳儿。” 顿了顿,便听袁术又道:“那日刘郎与吾所言之事,因在场闲杂之人太多,不便深言,故特于今日专请刘郎至此深谈之。” 刘琦拱手道:“刘琦也想与袁公详谈一件大事,只是……” 说到这,刘琦停住了话头,看了看袁术身后的纪灵。 袁术道:“纪校尉自袁某掌管虎贲军始,便是袁某的心腹之人,不同旁人,刘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是乎,刘琦开始出招了。 “琦在襄阳之时,曾听严君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表率,袁公乃宣父侯嫡子,理应撑起袁氏门楣,引天下士人扶保汉室,成就青史留名之大业,如何……”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没有继续言语。 袁术长叹口气:“有话直说便是。” “如何反倒是让庶子称雄骑于头上,成了讨董之盟主?”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伸出手掌,重重的一拍桌案。 手掌拍击桌案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纪灵以为袁术生刘琦的气,怒吼道:“小儿休要放肆!” 魏延回敬道:“公几番无礼,未免太过!” 纪灵怒气冲冲的看向魏延,眼前这小子已经连续两此对他不敬了。 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收拾他一下。 这时,却听袁术淡淡道:“纪校尉,不得无礼,刘公子乃吾贵客也。” 纪灵一听袁术的语气平静,并不似真的恼火了,低头不吭声了。 袁术再次看向刘琦,道:“不想这天下知我心者,竟是景升兄与刘郎……唉,想当年在雒阳之时,吾与景升虽少交集,但彼此却能神交至此,着实难得。” 刘琦心中不由哂笑。 你是真自恋啊,刘表在雒阳的时候,哪有时间天天研究你?弄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你一样,心里没点逼数么? 刘琦淡淡道:“袁公此言是也,严君也是替袁公深感不值……严君曾对我眼,论出身,论才能,论授官之高低,袁公皆在袁绍之上,如何反倒是让他成了关东盟主?” 袁术咬紧牙关,恨道:“袁某亦是不知为何……那桥瑁、刘岱、张邈、韩馥、王匡、张诸人,皆以那庶子马是瞻,全然不将我这袁氏嫡出放在眼里,便是我那几个同族兄弟,对袁绍亦颇看好!” 说到这,便见袁术重重的一拍桌案:“这些人不跟随吾,反倒是去随吾族中家奴,可笑之极!” 刘琦一个劲的点头,口中言:“对,对,太对了。” 但他心中想的是……还是从你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吧,论及身份血统,你或许是比袁绍优秀,但在处世方面,你一定是比他差了好几个等级,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严君在荆州时,也曾与我说,袁本初虚荣好美言,尝逞口舌之利,实无真才实学,当初若非他向何大将军进言让董卓入京,如今的汉室,绝不会受此大难。” 袁术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如同找到了知音:“正是!正是!若非吾袁氏家奴,董卓焉能张狂?” 与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最快途径,无异于和他就一个他最在意的话题上产生共鸣。 而经过刘琦分析,他跟袁术能够产生共鸣的方式,毫无疑问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袁绍骂的狗血喷头!邀请袁术一起日了他祖宗十八代。 嗯……好像不行,袁绍和袁术是一个祖宗,骂袁绍本人可以,但若邀请袁术日他自己的祖宗,袁术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又与袁术喷了一会袁绍,刘琦开始转变话锋:“其实刘琦此来,除了想向袁公借道之外,还想以宗亲之名义,协助袁公扭转眼下的形势,毕竟在严君眼中,袁公才是袁门栋梁,亦是天下士族门阀之表率。” 袁术奇道:“刘郎打算如何?” 刘琦并不着急向袁术阐述自己的意见,而是先询问他:“敢问袁公,不知袁绍近日可曾写信,暗中邀袁公支持他,一同拥立大司马为帝?” 袁术闻言大惊。 拥立刘虞为帝,是袁绍刚刚才议定出来的! 此事袁绍暗中通知的刺史郡守亦是不多,因为事情还未有定论,因此尚未公布天下……就袁术了解,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刘琦如何会知道的? 刘琦身为穿越者,当然会知道! 同时他知道的还不仅仅限于这一件事。 看着袁术惊疑不定的表情,刘琦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接下来,是利用先知的优势,来误导袁术。 “袁公,大司马乃我宗亲联盟之人,袁绍欲拥立他为帝,我等身为大司马盟友,岂能不知?” 袁术愣了片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暴怒。 因为刘琦的话,从侧面让他知道了一个讯息。 时间对不上! 袁绍前番给自己的信中曾言,他正在策划拥立刘虞为帝之事,只是还未曾施行,因而置与于袁术,请他支持自己。 可通过刘琦的话来看,宗亲联盟早就通过刘虞知道这件事了。 刘虞的信使从幽州往南方走,就算是不见刘表,直接见刘琦,最少也要二十天开外,若是稍有阻隔,甚至可达到一个月。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绍早就已经找刘虞谈过这事!不然刘虞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前,就置书于南方的刘氏宗族? 至于写书信邀请自己支持他,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这事我同不同意,他根本就不曾在意。 袁本初啊袁本初,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敢擅专! 看着袁术已经开始逐渐扭曲的表情,刘琦知道,他的计划得逞了。 这计划是没法破的,因此这条讯息根本就是利用了他自己的先知,幽州到此地的时间差是客观存在的事情,就是袁绍本人在此,也是铁证如山没的解释。 这事不取决于谁的智谋高,谁的智谋低……这事本来就是自然的,无解。 袁氏兄弟,这次是彻底闹僵了。 第八十四章 重要转折   袁术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论起本事,在这汉室天下间,他算是一号人物,但因为其性格骄横的特殊性,因而他的城府相比与同级别的郡守来说,相对浅了一丢丢。   集骄纵与一身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皆形于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去逐步分析他的心理动态。   通过袁术现在的神情表象,刘琦估计袁术现在心理安全建设已经临近崩溃点了。   他不急不缓的慢慢去敲打袁术的心理死角:“看来袁公已经明白了……其实早在护君联盟初时,袁绍就已经暗中书信给大司马,以袁氏宗的身份,请立大司马为帝,其意昭昭,只是大司马乃是君子忠臣,因而不曾答应袁绍,并火至书与我荆州,商讨对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那一句‘袁氏宗’终于让袁术彻底爆。   袁术牙关紧咬,拍案怒道:“家奴安敢如此!他竟早有图谋,只是欺我不知?袁某尚在,他岂可为袁氏之?”   袁绍在事先自然是没有置书给刘虞,更没有拥立刘虞的举动,只能说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刘琦知道历史的进程,他知道袁绍欲拥戴刘虞为帝的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生。   就算是没生,袁绍也一定开始酝酿,毕竟拥立不是小事,不可能睡觉前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实施。   一定是有个周期才对。   而护君联盟的成立,毫无疑问会从客观条件上缩短这个周期。   因此,刘琦才敢断定在这个时间点,袁绍已经邀请过袁术了。   所以他才敢欺袁术。   而且袁术也找不到破绽。   除非袁绍亲自将此事告知与刘表……但就目前看,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   少时,只见袁术又道:“袁绍此举着实是天人共愤!幸大司马乃忠贞之臣,不曾变节!实不相瞒,袁绍事前也曾置书与我,让我念及同宗兄弟,支持他立帝。”   刘琦问道:“袁公答应了?”   袁术急忙道:“自然不会,袁某岂是不守臣节之辈?”   刘琦微笑道:“果然,还是将军忠义……以严君之意,陛下在虎狼之手,但终归乃是汉家天子,袁公与严君身为汉臣,自当秉忠贞之志,舍命以救陛下,万不可如袁绍一般,生不臣之心,做那汉家内贼。”   袁术见刘琦已经将袁绍标称之为‘贼子’之流,心中的快慰无以复加。   关东那些刺史郡守,一个个犹如睁眼瞎一般的拥护袁绍!   唯有南郡的刘氏父子,有远见,辩忠奸,看出了袁绍乃是险恶之辈!   此时的袁术再看刘琦之时,已是说不出的顺眼。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相貌温文,虽然较多心思,但终归是个懂时势的。   “以景升兄和刘郎之见,眼下当如何?”   袁术问了,刘琦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前期所有的一切,皆是铺垫……能不能打动袁术之心,在此一举。   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口:“天子目下无险,我等自当奋力救之,袁绍不思如何救天子于危难,反倒是欲另立新帝,却是悖逆……但董卓毕竟是凶暴残忍之辈,严君和我曾也多有担心,万一我等宗亲护君不成……汉家天下又当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厅中炸响。   别说是袁术,便是纪灵和魏延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自己给自己说丧气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护君不成?   什么算护君不成?   怎么可能不成?   宗亲护君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式,说白了只要能天子活着,那这护君就不可能算是不成……   等等!   活着?   他的意思是……天子万一真就是遭了董卓毒手?该怎么办?   袁术捋起了胡须,眯起眼睛,道:   “刘郎未免杞人忧天,董卓再是凶顽,想来也还不至于弑君。”   刘琦苦涩道:“天下人皆以为护君之事不难,但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袁公心中有数,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目下尚存,是因贼人将陛下当成棋子,可谁敢言陛下日后一定万全?……袁公可细思弘农王之事。”   弘农王……   袁术知道刘琦所言的弘农王是废帝刘辩,初平元年正月,关东诸州郡起兵讨董,立袁绍为盟主,而董卓惟恐袁绍等人以迎废帝的名义讨伐自己,便直接派人将刘辩毒杀。   以董卓的行事风格,若是日后有称帝之念,或是汉朝的士大夫集团最终联手将他逼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董卓狠戾性情,弑君并非不可能。   “那依君父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琦站起身,对着袁术施了一礼:“严君有一策,想与袁公谋之。”   “公子请讲!”   刘琦郑重道:“天子尚在,我等为臣者不可妄立新帝,当全力救驾,此乃为臣者之道……可天子安危不定,为虎狼之口衔之,随时有性命之虞,若天子崩,为天下计,亦当需有人贤德宗室顺天应命,以继大统。”   “哦?”袁术眯起了眼睛,道:“谁有资格?”   刘琦顿了顿,道:“以某观之,当今天下,日后天子若真有蒙难之危,那刘氏宗亲中可继大位者,非陈王不可。”   “陈王刘宠?”袁术闻言有些犹豫:“你是想让我拥立陈王?可、可我若要立陈王为帝,那与袁绍的悖逆之举,又有何异?”   刘琦微笑道:“后将军,难道您还没明白我适才的话中之意?让您拥戴陈王,不是立帝……”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是……立、储!”   立储?   不是立帝,是立储,一字之差,天地之悬。   袁术缓缓的站起身,捋着胡须,开始在厅中来回的踱步。   眼下关东群雄守虽服袁绍,但只要他将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之事,公布于众,而再由宗亲之盟联表态斥责袁绍,则袁绍声望必然受损。   而他袁术,若是在这关键时节,提出请陈王刘宠为储的意见,或可为诸刺史郡守侧目。   需知,立储可不是如袁绍一般另立新君,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礼记·曾子问》中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天子虽只能有一个,但皇室需要延续。   议储之举,是为汉室天下的延续而着想。   天子若在,群雄救驾,天子若不幸亡于董贼之手,自当由储君承袭大统。   陈王刘宠所在的陈县,旧为新平,曾隶于豫州境内,其地夹于颍川和汝南。   豫州刺史孔伷,虽为名士,不过却是座谈客,袁术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目下已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随时准备用他代替孔伷。   所谓的表为刺史,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向朝廷递一封奏疏,至于这奏疏批还是不批,对于地方诸郡守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知道董卓肯定不会批。   但无所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们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了,不批我们也得这么做。   这和刘表在荆楚时,引刘磐为长沙郡守其实是同一种方式,但相对比较霸道。   待用孙坚替下了孔伷后,陈国便等同于在袁术的掌握中……那陈王已年过六旬,又岂能逃脱了他的掌心?   更何况听刘琦的意思,他们亦会支持。   议储之事,若能得宗亲支持,则他袁术威名更盛,群雄皆服。   必可一朝压过袁绍!   不过有一件事,恐惹天下笑柄。   那刘宠已经年近六旬了,又是当今天子的爷爷辈……   以爷承孙之皇位,好像有些……惹天下笑柄之嫌。   不过也无妨,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比,这点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八十五章 袁某为公路所算矣 刘琦的话,似是为袁术的人生打开了一条崭新的星光大道。 压过袁绍,成为袁氏门阀中的领头人,这对于袁术来说,是一生最大的心愿。 不过,若要达成这个愿望,必须要有一个前提。 那就得到这个刚刚成立的宗亲联盟要给予他支持才行。 毕竟,就名义上来说,联盟中的人现在称的上是整个刘氏王朝中最为正统的存在。 刘琦话里话外,已经点出了袁术若想成为门阀之长,应该走哪一条路,而同时也间接的让袁术明白了,他若是要走这条路,也必然不能缺了宗亲联盟。 与这相比,袁术事前问刘琦要的那三十万斛粮食,根本就不值一哂。 别说那三十万斛粮秣,便是刘琦现在问他要三十万斛粮食,他也得给。 至于立刘宠为储,会不会阻挡袁术的野心……刘琦认为不会。 袁术在历史上虽然最终称帝了,但他目前从雒阳出走到起家不过一年时间,还不至于那么疯狂。 而且就算是日后他有称帝之念……但刘宠已经是六旬老者,他这样的年龄,根本就算不上袁术的阻碍。 袁某突然在厅中停下脚步,道:“若袁某提议于各路郡守,议立陈王为储,宗亲方面,可能支持否?” 刘琦闻言笑了。 谁会支持你啊?竟想美事儿! 刘琦不置可否地道:“袁绍欲立大司马为帝,此乃乱国之举,宗亲之盟自当严辞驳斥,绝不姑息,但后将军拥陈王为储,乃是稳固国本之策……想来联盟中人,应不会反对。” 袁术听明懂了刘琦的话外之音。 他们不会反对,但也不会明面上支持。 袁术皱起了眉。 刘琦解释道:“有些事,不能说的那么直,宗亲方面,驳斥袁绍,不驳将军,便算是支持了……将军可细思之?” 袁术想了想,恍然而悟。 联盟中除了刘表之外,还有刘焉和刘虞,论及资历三人中反倒是刘表最浅。 刘表父子想做主很难,但至少可以给联盟定个大致的方向。 宗亲们若是反对袁绍之举,却不反对袁术,这对于天下诸郡守来说,就是一种默认,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袁术返回到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 不多时,便见他猛然一拳捶打桌案:“此事若成,术必厚报与景升兄!” 刘琦起身施礼:“只求后将军能为天下,为汉室,尽忠职守,不辜负严君的一腔厚意心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袁某对天立誓,此生必忠心于天子,忠于汉室,忠于朝廷,不负汉家对我袁氏之厚恩。” 这话若是从别的郡守口中说出来,刘琦或许还会当个真事儿听。 但从袁术的口中说出来,纯粹与放屁无异。 你这贼子,日后都干了些什么?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就目下来看,便算是办成了。 有基于这件大事,袁术和荆州方面,便等于暂时是同在一条船上。 既然是同在一条船上,那区区借道之事,便不足挂齿了。 …… 又在鲁阳待了几日后,刘琦便带着魏延和张任南下返回军中。 通过这几日的打听和观察,刘琦又对袁术增添了几分了解。 袁术个能打能拼的人,不然的话,仅凭祖辈余荫,他也很难这么容易就爬到后将军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的他,却似乎对打仗不感兴趣。 他几乎不太过问司隶前线的事,给孙坚供粮的事,基本都是阎象在一手操持。 同时,袁术虽然有雄才雄心,但似乎也特别热衷于享受。 这几日的时间里,刘琦知道了袁术目下人虽在鲁阳督军,但宛县那边的事儿,他却一点也没耽搁。 宛县是南阳郡的治所,也是袁术打算日后立足的地方。 现在前线在打仗,但宛城那边依旧在赶工建造袁术的官邸,而且在为孙坚征钱粮的同时,袁术居然也在派人暗中选美女,吃大户…… 在鲁阳前线,袁术也基本都是日日欢歌,夜夜宴饮,再就是一封封的表章打到雒阳去,表这个为这个官,表那个为那个官,虽然都得不到董卓的具体批复,但袁术就是不厌其烦的往上递表章,好像他送上去之后,那个人就必须可以坐这个官位似的。 至于阳人县的前线那边,都是孙坚自己在打拼。 看清楚袁术的生活方式后,刘琦有一种错觉,他感觉前一段时间在雒阳被杀的袁隗,并不是袁术的族叔…… 反倒是孙坚跟被抄了满门似的。 刘琦觉得,若自己站在那些关东群雄的位置上,他也会拥戴袁绍而不会拥戴袁术。 以袁术眼下的力量,绝对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但可惜他不走正道。 通过与袁绍相争这件事,能看出袁术更热衷于玩弄权术,而不是以武勇克敌。 这点刘琦估计袁绍应该是比他强一些。 说到底,还是思想上的问题,袁术在思想上还是一个士族的官僚,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军阀。 而且他表面上强大,但对自己的手下并没有严格的掌控。 如今他广结朋党,以自己统率荆州的南阳郡,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代替孔伷,并准备按照刘琦的提议请陈王刘宠为储,企图成为南方群雄之。 但是,他这种做法,在刘琦看起来实际的效果堪虑。 袁术虽然有能力,却没有足够的胸襟和气度能够一直驾驭他的那些附庸。 …… 刘琦返回了己方在新野附近的军营,并随即转军与穰城的益州军会合。 得知刘琦从袁术那里平安返回,并成功说服袁术借路,所有荆益的将校尽皆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郎居然真的成功了。 一开始,刘琦前往鲁阳去说袁术借道,众人皆心中存疑,特别是益州军诸将,觉得刘琦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贾龙闻之不由长叹:“刘郎智足以强国,勇足以威敌也。” …… 刘琦返回军中后,立刻派人给刘表写了一封信,详述此番在鲁阳与袁术谈判的所有过程,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刘表,请他配合自己赶快行动,务必要抢在袁术之前,尽量打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他知道刘表一定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随后,荆益联军,就开始顺着穰县走安众、涅阳、杜衍、宛县……直奔梁县附近而去。 而在这一段行军的过程中,诸多重磅事件,也随之开始在各地疯传,再一次在中土汉境引起了巨大的政治飓风。 …… 渤海郡治浮阳县府内…… 袁绍看着手中一张缣帛,紧皱眉头,眼眸隐隐闪出怒火。 他身材高大威猛,仪容气质不俗,着实算得上是帅气中年。 但再是帅气的脸庞,此刻也因为愤怒而略显得有些扭曲。 不过是棋差一着,竟至于此? 终于,便见袁绍将那缣帛重重的拍在案上,然后深吸口气,吩咐门外的侍从道:“来人,去请荀掾史过府。” 袁绍口中所说的奏事掾史,乃是颍川荀氏之中的才子荀谌。 颍川荀氏与汝南袁氏虽不同郡,却同属豫州部,彼此之间多有往来,袁荀两族在地方的利益纠葛颇多。 荀氏之中,才逸者甚众,自颍川四长的荀淑开始闻名天下,荀淑八子号称八龙,而自八龙之下,才华横溢者更是数不胜数。 荀谌便是八龙之荀绲之子,目下可谓是袁绍最为倚重的臂膀。 不多时,荀谌在侍从的指引下而至,与袁绍见礼之后,随被袁绍招呼其于近前。 “友若,此番拥刘虞为帝之事,袁某竟为宗亲与公路所算矣。” 袁绍长叹口气,让荀谌看他手中的缣帛。 第八十六章 此事可托孟德 荀谌听了袁绍的话后,大为吃惊。 他先是施了一礼,然后从袁绍的手中接过那卷缣帛,展开细看。 那绢帛中是前线的探子给袁绍呈递回来的密报,向袁绍汇报了三个消息。 一是袁绍拥立刘虞为帝的事被公布于众,据查,消息似来源于南阳。 一是北上荆益联军,以护君之名予以各州刺史郡守声明,反对袁绍另立新帝的提议,护君联盟方面,认为雒阳的天子刚刚登基,并无德政之失,而袁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来证明天子协并非孝灵皇帝亲自,如今另立新帝,则是又悖逆之举,为天下所不容。 当然了,这种单独得罪人的事,刘琦不可能一个人干,他自然得把贾龙和刘瑁拉下水。 眼下荆益联军是为一体,且还是刘琦在袁术那里打通了去往雒阳的粮道,益州军的孤军之外,一切粮秣皆仰仗荆州供应,刘瑁和贾龙想不同意都不行。 刘琦现在办什么事都会拽上他们。 吃喝你们争先,到了关键时刻,大家伙也是谁也别后退! 而最后一条消息则更是令袁绍头疼。 袁术公开表明拒绝袁绍另立新君,并置书于群雄,劝诸人要忠于天子,勿生异心…… 反正就是明着暗着把袁绍贬斥了一通。 其后,更让袁绍恼火的是,袁术居然置书诸人,提议立陈王刘宠为储! 这提议令彻底袁绍颜面扫地。 荀谌看完之后,将那缣帛叠好,递还给了袁绍。 “袁公路,好手段。”荀谌赞叹了一句。 “呵呵,是啊,真是袁某的好兄弟,时刻都不忘了让我蒙羞。”袁绍接过缣帛之后,随手扔在一边。 他的音调虽平静,但荀谌听出来了那深层次的浓浓怒意。 “袁公路与君侯素来不和,却也不想他心胸这般狭隘,值此大变之际,居然背弃君侯另立门楣,然其虽得一时之利,却也能看出此人并无胸襟,君侯虽受一时之搓,也无需过于介怀。” 袁绍仰头看向天蓬,落寞道:“友若,君真以为袁某气的是公路叛我么?呵呵,他是什么样的人,袁某早就清清楚楚。” 荀谌疑惑道:“那君侯为何……?” 袁绍眯起了眼睛,道:“袁某懊恼的是,居然看错了公路之能……拥立陈王为储的这一步棋,看似昏聩,实则颇有见地。” 荀谌叹了口气,道:“君侯所言甚是,某原本以为,以袁术之能,也不过是不助君侯扶大司马为帝,自选一刘氏宗亲而扶之……” 袁绍双手合十,用食指的关节抵着鼻与人中处,道:“是啊,但是这请刘宠为储……呵呵,着实妙哉,一则天子尚在,他此举并非妄兴废立,二则天子无后,且落于董贼之手,公路此举乃了汉家谋后,天子若崩,则董卓亦无法抢先再立新君……呵呵,他倒是成了忠臣了……便是那护君的宗亲们,此番也只是口诛笔伐于我,却说不出公路分毫……” 说到这,袁绍不由长叹。 “谁想袁某竟棋差一着。” 荀谌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少时,方听他徐徐言道:“君侯,有一件事,似颇有蹊跷,谌思而不解。” “友若所思何事?” “君侯眼下仅是为公路之行所气,反未多关注宗亲之盟斥责君侯立帝之举。” 袁绍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有甚看的,袁某请刘虞为帝定山河,本是为汉家社稷着想,不想刘伯安居然迂腐至此,屡劝不从……此事不成,那些宗亲为主持大义都跳出来了,有甚奇哉?” 荀谌皱着眉头道:“道理虽如此,但当中有一个疑点,不知君侯可曾想到?” “有何疑点?” “君侯亲自前往渔阳请大司马为帝,大司马不从,君侯因而反驻于浮阳,但也就是在这期间,那南方护君的两名宗亲,便联名斥责于君侯……可大司马纵然要将这消息送往荆州,来回最少也需一月以上,且袁公路那时也并未公开反对……” 袁绍闻言,浑身不由一震。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奇道:“此事真也怪哉……若如此,那便说明,此事非大司马透露,那向荆益联军透露此事者,会是谁呢?” 也难怪袁绍和荀谌想不通,其实这事各本就不需要有人向荆益联军透露,是因为刘琦是穿越者,这事他本来就是知道。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任凭袁绍和荀谌再足智多谋,也无法猜出真相。 少时,便见袁绍长叹口气,道:“只有一个可能了。” 荀谌明白了袁绍的想法,道:“君侯之所指,是指袁公路故意将此事告知于宗亲联军?” “此事袁某只暗中知会了公路,孟卓,公节,还有孟德等寥寥数人,而这些人中,也唯有公路一人能行此下作之事。” 荀谌不由长叹:“可叹同宗兄弟,竟至如此相逼。” 袁绍此时猜到了自己是被袁术所算,心中大感屈辱。 “袁某不甘心……友若,以当下之局,我当如何?” 荀谌拱手道:“袁公路此一招,对君侯颇为不利,眼下荆、益联军已出南阳,想必不久就会逼进雒阳,既然他们出兵的名义是护君,那诸君当下也不宜再攻董贼,君侯眼下可行两事,一是设法执掌冀州……” 袁绍闻言点了点头。 从韩馥手中将冀州抢过来,本来就是他的既定策略。 “另一件事呢?” “派人去与荆益联军相会,与其友善,袁术能够反客为主,一举凌驾于君侯之上,究其原因,不过是他拥立陈王为储,且未得荆益联军声讨反对,而君侯则反之……宗亲目下颇有声望,且观其行,常声明者皆在南,不在大司马这边。” 袁绍思索了一会,道:“眼下若要取冀州,袁某麾下缺人,一时半刻也不能派人去会晤南面的宗亲,孟德当下从于孟卓处,袁某亲自置书信于他,托他替吾相会荆益宗室,友若以为如何?” 荀谌道:“荀某眼下致力于助君侯谋定冀州,不能远行,曹孟德若能替君侯说服南面的宗亲,却也可行,只是不知此人可信否?” 袁绍自信道:“孟德乃我兄弟也,可委以大事!” 第八十七章 打他一打 雒阳有南北两宫坐落于雒阳北隅,始建于永平二年。 北宫建以长方形,占地约一千五百亩,宫城辟三门,在南门外立阙。 宫内的建筑颇多,其中最高大的是德阳殿,居于北宫的西侧,台基高二丈,东西近百米,可容万人。 其他建筑还有崇德殿、宣明殿、含德殿、章德殿以及芳林园、濯龙园,北宫与南宫之间有“复道”相通,以备缓急。 南宫则位于城之南隅,长方形,宫城辟四门,宫内有多座建筑。其中最高大的是前殿,居全宫正中,其他建筑还有乐成殿、灵台殿、嘉德殿、和欢殿以及玉堂殿、宣室殿,云台等。 这日一大早,一名相貌瘦高的年轻文士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雒阳宫内的西园,孝灵皇帝所遗留的贵人、美人、宫人、采女目下都被董卓迁居于此附近的宫室居住。 先帝刘宏死时三十三岁,他所遗留的女人,按惯例当有部分被迁移出宫,也有一部分可留在宫中充工,但刘宏死的时候,宦官和外戚包括何太后三者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彼此争权,因此也就暂时没有顾及的上他所遗留的这些女眷。 到了董卓独揽大权后,这些女眷反倒是成了刘宏给他遗留的偌大产业了。 只要是能得闲暇,董卓便来后宫夜宿这些女人。 老家伙每次都换人,一宿都不玩重样的。 不得不说,刘宏遗留下来的这座宝库确实让董卓流连忘返。 刘宏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研究新鲜事物,做些旷世之举,西园卖官只是他诸多创意中的一个。 而在男女之事上,刘宏也是绞尽了脑汁。 让后宫女子穿开裆裤,方便他看中之后不用特意带回寝宫临幸,直接就地解决。 孝灵皇帝诚可谓是开创了野战之先河。 而且刘宏还在西园修建了裸泳馆。 在裸游馆里,宫人们采来绿色的苔藓,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过整座“裸游馆”。 西域进献的“茵墀香”,汉灵帝命人煮成汤,让宫女沐浴,沐浴完的漂着脂粉的水倒在河渠里,香水流成一条河,刘宏名之曰“流香河“。 可如今……不论是宫女,裸泳馆,流香河,再或是开裆裤,统统都被董卓继承了。 董卓这老家伙虽是好女色,但玩法比较单一,几十年来都是看中了哪个女人就抓过来直接‘泰日天’的套路,基础中的基础。 他哪比的上孝灵皇帝,把宫内女子一个个都训练的千娇百媚,擅长各种小花活。 经过灵帝多年调教的那些宫人采女,浑身各个部位都有活计,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 那瘦高文士走进西园裸泳馆的时候,董卓正光着身子,泡在热水中,而陪同他一起泡在池中的尚有十名采女。 时至入冬,裸泳管外的露天泳池已不可用,唯有使用室内的小型泳池。 宫女们清晨便按照董卓的要求不断的烧热水注入池内。 可即使不定时的向池内增添热水,水温依然凉的很快,那十名裸体采女身娇体弱,泡在池内已是感觉有些寒冷,但面对董卓,依然是巧笑嫣然,尽力奉承哄他开心。 需知,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宫中也有不少女人,因侍奉董卓不周,而被董卓杀害。 但董卓却不以为然,大刺刺的躺在池子里,舒爽至极,看不出有任何冷的样子。 他虽然年纪渐大,但毕竟出身于凉州苦寒之地,且常年军旅,身体素质远胜常人,再加上身体庞大,浑身的肌肉与脂肪都不少,可谓是耐冷不耐热。 “文优来了?”泡在池中放松的董卓看向瘦高文士:“这大清早的便入宫寻老夫,有何要事?” 李儒冲着董卓长作一揖,道:“相国万安,儒确有要事禀报。” 说罢,他向着董卓递送了一个眼色。 董卓明白李儒的意思,随即对池中的那十名采女道:“尔等先行退下吧。” “诺。” 那十名采女纷纷出了水池,慌乱的披上衣衫,似如蒙大赦,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那一具具在李儒面前闪过的花花的身子,看的他嘴中生津,喉头暗中滚动了一下。 这是要晃瞎李儒狗眼的节奏。 突然,却见董卓指着最后一名离池的采女,道:“你留下!” 那采女方要踏出水池,闻言不由脸色一阵惨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九名采女。 但那些采女只是匆匆穿衣离去,谁也不敢看她。 待其他九名采女离去,剩下的那名采女只能脱了衣衫,哆哆嗦嗦的重新回到池中。 “相国,为何要独独特意留下妾身?”那采女藏住心中的惊恐,甜甜冲着董卓腻道。 董卓坐在水池中,只有胸膛往上的部分裸露在水外。 他面无表情,瞅都没瞅那名采女,只是指了指水下。 那采女明白了董卓的意思,不敢怠慢,她深吸口气,整个人都扎入了水中。 李儒见状感慨道:“久闻先帝在世时,常曰:若万年似此,可谓仙。” 董卓的脸上露出了舒爽之色,笑道:“后宫的宫人采女颇众,有颜色者甚多,文优若喜此道,稍后可选一两个回府,便是那贵人或是美人,文优若有相中的,老夫也绝不吝啬。” 李儒急忙道:“不敢不敢,儒不好此道,相国自用便是……” 二人说话间,那采女从池中起身,却不敢多做停留,换气后又匆匆潜了下去。 “文优,汝所报之事为何?”董卓慢悠悠地道。 李儒满面凝重:“相国,袁绍、袁术、还有那宗亲之盟皆有大动作,卑下昨夜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故一早便入宫告知相国。” 李儒在董卓麾下也有一段时间了,董卓也很少见到他的神态这般凝重。 “详细道来。” 李儒随即将荆益联军北上,并声讨斥责袁绍立帝,且袁术在鲁阳,扬言欲立刘宠为储之事,一样一样的给董卓叙述了一遍。 董卓听完之后,半晌不语,只是仔细沉思。 李儒见董卓不说话,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回音。 良久之后,却见董卓长叹口气,道:“袁绍贼子,想立刘虞为帝与老夫相抗,如今反倒是自取其咎,那袁术小儿的手段倒颇有趣,居然用六旬的老儿去给个九岁的小娃当储……哈哈,世人皆道老夫行事荒谬,有悖伦常,如今看来,他袁术犹甚老夫!” 李儒拱手道:“相国,袁术此举表面看似得计,实则其与袁绍已有间隙,互相争利而为,关东诸侯内部已经分裂,不足为患,可虑者唯有这宗亲之盟……” 董卓点了点头,突然道:“这个宗亲之盟,老夫想打他一打。” 第八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的董卓   李儒听了董卓的建议,顿时吓了一跳。   打宗亲之盟?相国此举太过冒险了吧?   那些刘氏宗族以护君为名上雒,占着大义之名,如何能轻易动他们?   “相国,若与宗亲动兵,恐惹天下士族的口诛笔伐,与相国不利,还请相国三思……”   董卓举起手,挡住了李儒的话头,淡淡道:“文优,做人何必拘泥?老夫如今,便是不动那些宗亲,难道这天下士族门阀的口笔,便会善待老夫了?”   李儒闻言语塞。   唉……此言在理。   董卓说的话是对的,也是他这一年时间,通过自己的实践感受出来的。   董卓在初入雒阳的时候,也曾作出一系列动作,打算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但可惜事与愿违。   ‘凉州寡于学术’这句话不是平白说的,这句话在汉朝的士大夫集团心中根深蒂固,颇有些地域歧视之嫌。   董卓有游侠之气,善于兵事,多谋善断,也有敢想敢做敢赌博的无赖精神,可以说他身上的这些素质,综合起来确实是一个成大事者所应具有的素质。   但他终归是士大夫集团的圈外人。   在东汉政府沿袭百年的名士名族那一套政治游戏中,董卓不懂规矩,或者说他没有深研游戏规则,而是把他自己那一套以快治军的方法搬到了汉朝的朝堂上。   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帮助董卓……他手下的凉州将领们,浑身都散着政治菜鸡的气息。   董卓最擅长的是一招,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入京后,董卓先是在十天内废帝,并诛杀何后,以达到迅掌权的目地,然后他便是迅的对党锢之祸的罹难者彻底平反,企图拉拢那些在党锢中被打击的名门士大夫。   党锢牵扯到汉朝几任帝王,十多年来汉室政府的掌权者考虑到这其中的政治风险和代价,没人去提平反的事情,这是十多年来遗留的历史问题,对于政治老手来,不会有人会去碰这个雷区。   董卓快刀斩乱麻,大面积提拔了受党锢之难的士大夫,还提拔了荀爽、蔡邕等名士。   荀爽在九十三日内由普通名士升至司空,其升迁简直比坐火箭还快。   可笑的是,这位被董卓用坐火箭度提拔的荀司空,在临终前还不忘了想着和王允一起谋害董卓。   董卓想用他以快打慢的绝招,摧毁雒阳原有的士大夫体系,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政治群体。   快解决问题,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但同时也体现了他不懂得东汉王朝政治游戏规则的本质。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董卓玩政治的手段太过于表面化了。   董卓信奉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一种高效的军事手段。   但在以隐忍妥协和长期较量为基调的政治较量中,这种手法并不适合。   这就好比是在竞技游戏中上了模拟修改器作弊,你让其他玩家怎么玩?   本来西凉武人在士大夫眼中就是圈外人,董卓上台后不想着怎么从边疆武将的身份向中枢权臣转型,反倒是急功近利,强行进圈,这反而使他和天下名门士族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巨大,乃至于不可调和。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类似于荀爽那种被他提拔成三公的士人,不但不赶紧董卓,反倒是琢磨着怎么弄死他。   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讨董联盟中的刺史郡守们,有一半是董卓委派出去的,结果都调转枪头来打他。   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失败后,董卓伤心了。   他对东汉王朝的士大夫圈不再抱有奢望。   他不再走拉拢路线,而是攥起了刀,坚决执行反抗就杀的强硬政策。   有基于此,在李儒看来需要向其示好的宗亲联盟,董卓却决定出手去‘碰他一碰。’   这宗亲联盟和那些有士大夫门阀组成的关中联盟没什么两样,自己就是对他们好,他们也一样视自己为圈外人。   那还留着他们干甚?   “相国三思,眼下雒阳正在进行迁都事宜,可谓内忧外患之局,相国若是再惹上那些宗亲,怕是会碍迁都。”   其实,在初平元年二月,董卓便已经将迁都的事提上日程了,那个时候关东群雄刚刚立盟,还没有打过来,那时候的董卓,举已经觉得雒阳城并不适合他安居。   雒阳是帝都,亦是大汉第一城,雄伟壮丽,繁华似锦,董卓很喜欢这里,特别是喜欢刘宏留给他的那些女人和西园裸泳馆。   但雒阳有一个弊端,就是离他的心腹之地凉州过远。   假如在关中,董卓麾下的西凉军被打散了,或是打残了,他凭他这些年在凉州以及羌人中的威望,可以迅的再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但在雒阳不行。   在这里董卓手里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   可迁都对于董卓来说,并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事情,这是一项长期的工程。   先需要征调车辆,计人口,户册,统计太仓内的资产等等……   东汉末年可没有银行转账,太仓里的钱,都是拿车实打实的往外拉。   那些论以亿计的五铢钱,可是实打实在的在那摆着,需要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啊。   雒阳还有百万人口,且当中分为三六九等,有些人资产少,有些人资产却富可敌国,要把这些人和他们的资产运调去长安,也要花上一阵时间。   要迁都,一次性的迁移是根本不现实的。   西凉军也不可能全部派去执行迁都,关东群雄屡次前来攻打,董卓的主力军基本全都在东面与他们对峙着。   河北的王匡,酸枣的兖州诸郡守,对于董卓来尚还算好说,只是阳人城的孙坚实在是太过掣肘,西凉军几番鏖战不胜,对其无可奈何。   这也是董卓曾言: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   董卓此刻的脸色有些潮红,口中的粗气也变的浓重。   他对李儒道:“迁都之事,历经数月,皆因关东诸贼屡番攻伐,让老夫难以抽出手来以竞全功!事到如今,雒阳百万之民只是迁移了十之二三,若是再迁延下去,这迁都何时是个头?”   李儒长叹口气,道:“雒阳之民,大多世居于此,特别是城内的那些从南阳迁居而来的望族,自光武时期祖业数代皆在此扎根,很是难动,他们故意迁延,方致使迁都之事进境甚缓……”   “啪!”却见董卓重重的一掌,拍击在了水面,咬牙切齿道:“这些蝇蚋贼,一个个竟跟老夫耍心思,且待老夫破了关东诸贼,再好生与这些贼子算账,看看他们有多少胆量,居然敢忤逆老夫……啊!”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董卓突然怪叫一声,猛然从池中站起身来,而水中的那名采女则是被他掀了个跟头,摔倒在水池内,呛了一口水。   她仓惶的站起身,不停的咳嗽。   董卓恼羞成怒的一把抓住那采女的头,声嘶力竭的吼道:“贱人,安敢弄伤老夫?”   那采女浑身湿漉漉的,被董卓揪着头,一边因呛水咳嗽,一边痛苦的哀嚎。   “相国,妾、咳咳、妾身不、不是故、咳咳……故意的,妾身在、在水中好冷……”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董卓已经将她的头颅恶狠狠的摁入了水中。   那采女的头被埋入水中,不能呼吸,只是拼命的扑打着水面,溅起了阵阵的水花。   不多时,那采女的动作开始逐渐变缓,一直不停扑腾的手也缓缓的垂落了下来,落入水中,少时便完全不动弹了。   李儒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   董卓好用刑法立威,这是他的习惯,只要是胆敢忤逆他意思的人,结果都是死。   刑法立威,是他约束麾下一众西凉豺狼,并威慑羌族的重要手段。   能够驾驭数万虎狼之徒者,必以杀人为常事。   董卓随手将尸体仍到池中,转身走出池子,对李儒道:“眼下袁绍和袁术不睦,关东群贼暂时不会对老夫出手,若是不乘此时机完成迁都,老夫还要在雒阳耽搁至几时?可那些刘氏宗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夫迁都吗?他们必然阻止……若是不打疼他们一下,他们焉能听话?”   李儒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卑下明白了,刘氏联盟所依仗者,相国与关东群贼鏖战,他们于中取利,如今二袁不睦,关东诸贼暂时不会与相国作对,相国便无需在宗亲和诸贼中来回制衡,若是乘此时节拿下荆益两军,倒是可除去一心头祸患。”   董卓将长袍披在身上,道:“不错,二袁若是与老夫作对,老夫或许会去拉拢诸刘制衡,如今二袁不来,老夫留着那些宗亲作甚?老夫如今已是不容于天下,杀不杀宗亲之军,对老夫来说已是没有区别。”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儒思虑了一下,道:“那若是急切之下打不下宗亲之盟?”   “打下了,就省心了!打不下,那就跟他们谈!他们北上,不就是想跟老夫谈条件,捞取些好处么?”   李儒终归是毒士,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个中奥妙。   “相国行事果然是神鬼莫测,卑职佩服之至。”   董卓哈哈大笑,道:“刘焉刘表之辈,也妄想用什么大义来威胁老夫,却是找错了对象,老夫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夫与二袁贼子,可是大不相同。” 第八十九章 绝不可让其迁都   荆州军主帐。   刘琦将前来投效的李典,介绍给了帐内的诸位将官。   “曼成兄乃是我在巨野县任县尉时的好友,此番与其叔父专程率军从乘氏来此,并特意在南阳郡和颍川的交界处而行,蛊惑袁术之心,袁术能为我军打开南阳的通路,曼成兄亦功不可没。”   李典拱手道:“今豺狼满道,奸佞竞逐,少君北上护君,实乃顺天应人,典能为少君尽绵薄之力,幸甚。”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曼成兄且带一部分亲信留在军中,剩下的人,劳烦尊叔带往襄阳,我自有书信给严君,尊叔至襄阳后,严君必有重用。”   李典道:“唯。”   李典和其从父李乾,并李乾之子李整,此番引族中人并食客近两千人前来。   但这些食客的水平参差不齐,不可能全部投军,而且他们还要保护着李氏宗族从乘氏带往襄阳的钱帛辎重,因而不能全部随军,刘琦只让李典留下一部分心腹。   李氏家族的产业皆在乘氏,此番举族前往荆州,其实事前在族中的争议也非常大。   李氏一族昔日曾从巨野转至兖州乘氏,不算是迁移太远,但相比在故乡,声望也颇不如前。   如今若举族迁往荆州,李氏一门前途如何,谁也不好预估。   虽然他们不是名门望族,但毕竟也是一地豪强,家族日后的展马虎不得。   在这种关键时刻,李典力排众议,向族中的权势者介绍了当下的形势。   李典言,兖州之地刘岱、桥瑁、张邈、鲍信数强并立,且青州黄巾盘桓周围,不一定何时便会成为战火忠心,在此居住,毁家破族的风险性极高,除非李氏一门能够举族投效兖州的一名当权者,用之为依靠。   但是兖州眼下的形势太乱,刘岱,桥瑁,张邈等人,李典也看不出他们孰优孰劣,更别说举族投之了。   万一押错了宝,李氏一门,怕是从此便被迁出豪强名单了。   但南郡就不一样了。   荆州刺史刘表善喜教化之道,乐于之学向往安定,南郡远离中原纷乱之地,战事的频率程度和北方相比,明显要少的多,是举族迁移展生息的好地方。   更何况李典还与刘琦有交情,刘琦目下身为襄阳校尉,也是刘表的左右手,一定会对李氏一族颇多关照。   李氏宗族迁至南郡,也算是有了靠山。   经过李典不断的劝谏与努力下,最终,李氏宗族的诸长终于同意,举族从乘氏迁移至南郡。   李氏宗族虽不算是望族门阀,但在乘氏和巨野,都一直豪强级别的存在,他们举族迁移至荆州,这对兖州的豪族而言,意义重大。   荆州刘氏,可容四方之士人避难的消息,由此传开。   ……   留下了李典,遣送李氏一族去南阳郡,荆益联军继续北上,穿过宛城抵达鲁阳县北的百里之地,便已经是司隶的地界。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进入董卓与关东群雄交锋的地界了。   荆益两军抵达司隶之后,便在梁南的霍阳山附近驻扎。   古邑之地霍阳山,目下隶属于梁县,早在商朝时,这里便有霍国存在。   其地之西便是阳人城,孙坚的精锐之师就驻扎在那里。   而霍阳山正北的一百五十里,就是雒阳。   这里的地界已经距离雒阳如此之近,属于朝夕至,因此不可以再随意向前进军,接下来的每一步,要慎之又慎。   两方诸将官汇集,开始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商议时,贾龙向荆益两方的将领提出了一个行动方案。   “贾某与董相国,昔日在凉州共破叛羌,颇有些情谊,如今吾等已进雒阳地界,贾某当置书于董相国,请其派使者前来,相谈护君事宜。”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贾龙与董卓有旧,更兼荆益两军占据着大义,董卓如今是四面楚歌,为地方郡守士族不容,在这种情况下,董卓只有跟宗亲联盟妥协,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他们这是给了董卓一个机会。   蔡勋的表情似有些激动:“既如此,那诸位便商议一下,当与董卓如何洽谈?”   刘瑁笑呵呵地站了出来。   他拿着一卷简牍,道:“吾益州军之所求,皆在此牍上。”   蔡勋好奇道:“不知刘益州所提条件为何?”   刘瑁将简牍展开,缓缓道:“蜀中多事,巴民未经教化,却屡有反迹,南中之民亦是不归王化,西南可谓多事,朝廷若不在益州常置上将镇守,恐大汉边壤不宁,故请朝廷设镇西将军,并改任蜀郡、汉中、广汉、巴郡、犍为、越隽、益州、牂牁郡守并都尉,以安民心……”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大致明白了。   刘焉这是打算问董卓要军职和官位了。   四镇四征并不常设,非战时而不置,刘焉借口西南民众不附,难归王化,索要四镇之一的位置,根本原因还是想名正言顺的扩充益州的军力,并增加自己能够给予军中人的军阶。   如此,益州军今后就可以用为朝廷镇守边塞,防止夷民坐大为理由,无限的扩充军力。   益州请旨的镇西将军,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刘焉……不过他们请旨刘焉为镇西而非镇南将军,想来是顾及同盟之谊,想把这镇南将军的位置让与刘表。   终归是没有白吃白喝,关键时刻还没忘了荆州的盟友。   而益州八郡郡守并都尉的职位,想来也是早以拟好了名单。   刘琦看了一眼贾龙,现他的面色怡然自得,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   想来这八郡的郡守和都尉之职,刘焉在某些方面,也对益州豪强们进行了妥协了   刘琦感慨道:“刘益州果然是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说完这话,刘琦还转头看向蒯越和蔡勋:“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也当仿效益州诸公,拟一份请旨奏疏,务必向董相国表我荆州人心。”   言下之意,是益州人向朝廷请旨要官,荆州人自然也得去要官。   眼下,蔡勋和蒯越在此,这份向董卓请旨的名单,自然不可能是由刘琦一个人来定。   蔡、蒯两家肯定也得借着这个机会,为族中人和其同盟的荆州望族中人索取官爵,进一步扩大两族在荆州的权益。   刘瑁听了刘琦对其父的赞扬,又叮嘱让荆州人仿效益州人,脸上略显自得之色。   谁言益州无能人?   蔡勋听刘琦让他和蒯越拟定这份名单,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刘琦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这是将拟定奏疏求官的权力,都交到他们蔡蒯两族的手中了。   如此一来,这当中的尺度和拿捏,岂不是尽由蔡,蒯两族说了算?   蔡勋尽力的控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唯。”   蒯越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刘琦,心中略微泛起疑惑。   他是了解刘琦的,这位少君,从来都是软不吃硬不吃的主。   他表面知礼儒雅,实则内心却多谋善断,心思缜密且多机敏。   依他的立场,真的就甘心让自己和蔡勋去拟定这份名单?   这等于直接将偌大的利益切给南郡的望族了。   蒯越心中略有下惴惴不安。   少君心中究竟所思何事……   眼见两方众人都在场,皆颇有喜色,刘琦突然站起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请爵的奏疏,对我荆益两方,确实重要,但还请诸位也不要忘了我等此番上雒的初衷。”   刘琦的话让帐内众人莫名所以。   贾龙道:“公子所言的初衷,为何?”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护君为一,扶汉为二!董卓自二月便在朝廷公布了迁都之政,自五月起,西凉军便开始6续迁移雒阳之民往长安,只因孙坚和王匡屡番攻伐,因而未竟全功,但饶是如此,雒阳那迁移的十之一二之民,在迁移之中也死伤甚众,此乃动摇大汉国本之举,公等难道不知?”   说到这,刘琦环视众人,沉吟半晌又道:“我们身为宗亲,绝不可让他迁都!” 第九十章 东京西京 董卓在朝中提议迁都长安之事,荆益联军的将官自然都知道。 不仅仅是帐中人,各州各郡的世家望族、达官显贵,大家都知道此事。 很多明智之士也清楚,董卓不迁都不行。 眼下的董卓,唯一仰仗的是手中的强悍军力。 在政治方面,董相国的声望已经跌倒了零点往下,直奔负数使劲,门阀望族皆视其为敌。 没有军队,董卓的下场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军队,董卓必须迁都关中。 关东诸郡守内部虽矛盾重重,毕竟人数众多,虽然论战力,他们暂时比不上西凉军,但他们强在持久。 有袁绍和袁术这样拥有巨大潜在能力的门阀在,关东诸郡守的背后,就等于有了各州各郡望族的鼎力支持。 有他们的支持,钱、财、兵源……关东诸郡守的战争本钱源源不断,被董卓打败或者打光了的士卒,很快就会重新汇集起来。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河内郡守王匡,他在两个月之前与董卓交锋,被董卓分兵强渡小平津袭击了后方,麾下兵将全灭。 但王匡返回泰山郡招募兵将,短短时间便招募了数千兵卒,又重整旗鼓,准备再战。 若是没有泰山郡本地的门阀支持,单凭王匡一个老光棍子跑到大街上去传单……怎么可能会拉到几千人头? 但雒阳的董卓,他手下的西凉兵是打一个死一个。西凉军若是真死绝了,董卓就是整天整宿的去街上传单也招不来人。 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主动予资源与他。 董卓在司隶没有根基,他想补充兵源,只能在凉州募兵。 长安地处关中,比雒阳更加靠近凉州。 迁都是董卓的生路。 可也正因迁都涉及到董卓命脉,帐中的诸人在听了刘琦的话后,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蒯越试探性地问道:“少君,莫不是想以我盟军之名……阻止董卓迁都?” 还没等刘琦回话,便听贾龙急忙劝阻他:“万万不可,董卓迁都长安,个中关系牵扯太大,事关他本人的生死存亡,吾等若用迁都之事威胁他,以董卓暴戾之性,必然与吾等翻脸,怕是得不偿失!” 便是和贾龙关系不睦的那些东州士将校,也纷纷表示赞成。 蔡勋谏言道:“如今之局面与我军有利,还请公子勿要率性为之。” 适才因为索要官职而浓烈的气氛,此时竟为止一窒。 众人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面对众人的反对,刘琦的表情未变,淡淡道:“诸公所言,我尽知晓,其实董卓若要迁都长安,倒也并无不可,毕竟高祖曾定都长安治于宇内,到了那里,亦不会折辱汉威。” 贾龙皱眉看着刘琦,不明他的话为何前后颇有矛盾。 “既然定都长安并无不可,公子适才所言却为何意?” 刘琦在帐内慢慢地踱着步子,道:“迁都长安虽可行,但董卓强行迁移雒阳之民,必以西凉军为监督,西凉军本就是势如虎狼,在雒阳之时已是横行无忌,杀人越货之举频出,董卓若大举迁移雒阳之民,又会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贾龙皱眉道:“迁都移民,本是常理,又能如何?毕竟一旦定都长安,那雒阳这里,便不是京师了。” 刘琦却道:“不一定!若我们上奏天子,请陛下敕定两京……移圣驾于西京避关东兵祸,而雒阳则为东京,保全宗庙,用以作为西京通往中原之转口,如此迁不迁民,便无甚意义了。” “两京?” “西京?东京?”众人闻言愣了。 《公羊传》中有语: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 京者何?大也; 师者何?众也。 天子居之,必以众大之。 据此可以看出,‘京师’两字,‘京’字意为大,‘师’字意为众,‘京师’之古意,便是指天子居住的都城,既要大人又要多。 若以此为根据,汉室天之若要设定的座都城,也就是‘两京’,于情理上并无不可,只要是又大又众,便可为天子居住城廓。 谁说天子只能有一个地方又大人又多的都城?天子设东西两京并列于世,不可以吗? 谁特么规定皇帝就必须只能有一套房子?我就要买二套房!付多利息高那我乐意,谁也管不着! 奏疏朝廷,请定东西两京政策,无外乎就是告诉董卓——你可以迁都,但你不能弃雒阳宗庙。 雒阳若继续为京,宗庙得以保留,那其所代表的深层次意思就是——无需迁民。 贾龙沉吟了片刻,方道:“此举虽可保雒阳之民,可却是将董卓得罪了,得不偿失。” 刘琦义正言辞地道:“贾公,君似是忘记了一件大事……” “何事?” “我们宗亲之盟,既要护君,也要护国,亦要护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若不能护民安境,保全宗室疆土,这联盟的意义何在?” 荆益两方的将校,都低着头不吭声。 宗亲联盟意义究竟是什么? 本质上是为了荆益两州的利益,希望能乘着董卓与关东群雄交战中,借着护君的名目,得声望,得利益,得官爵,满足两地士族的私利。 但对外,荆益联军……包括北方的刘虞,都是以忠君护国的大义形象展露在世人眼前的。 大家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刘琦却拿话在这里说事,未免有些故意寒碜人的嫌疑。 就算你说都是正理,但事关两州大事,如何能为了什么保全百姓疆土的空话,而去得罪董卓? 贾龙,刘瑁,蔡勋,蒯越,吴懿,严颜等一众人,都不吭声,各个装傻充楞。 帅帐之外,队率张任,将帐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张任出身微寒,并非望族,他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家族利益纠葛。 他年纪较轻,心中的是非观还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 在他看来,此番出征的根本,就应是剪除奸佞,护国护君。 但是如今,放眼看去,除了刘公子,益州诸将官竟无一人有血气之勇! 别说与西凉军交锋了,他们连上疏保全京师的胆略都没有。 张任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的攥起,牙关紧咬,出吱嘎吱嘎的磨响。 皆重利忘形之辈,哪有一个是有英雄豪气的? 屁股决定脑袋,张任还没有到达上位者的位置,他的想法自然与刘瑁、贾龙等人契合不上。 …… 不只是益州人,荆州人的心中其实也很忐忑。 特别是蒯越。 他不明白刘琦在想什么。 但蒯越知晓,刘琦深层次的想法,绝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的。 但他还是要劝一劝。 “少君,大事不可废,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问董卓索要朝廷的敕封才是……” 蒯越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张允突然站出了出来。 他拱手抱拳,朗声言道:“公子所言甚是!吾等率军此来,乃是为公为国,非为自家之利,董贼大逆不道,荡覆王室,祸乱黎民,以西凉军豺狼之性,若要大举迁雒阳之民,势必十室九空,血流成河,令司隶百姓饱受疾苦,吾等宗亲之军乃天下王师,岂可视而不见?” “况公子提议,不是阻止董卓迁都,而是奏疏请朝廷立东西两京,保全宗庙而已,若连这些许小事都不敢,还谈何联盟?还谈何护君?” 张允的长相本来就极具有欺骗性。 他三缕长髯,一副忠义两全的样子,再加上这一番犀利的正义之辞,可谓是震慑当场,令在场诸人尽感蒙羞。 刘琦看着浑身英气,大义凌然的张允,心中暗自感慨。 真是主角光环满满啊……简直就是活传销了。 黄忠,文聘,李典三人也站了出来,对刘琦高声道:“末将等愿尊公子号令,为公子马是瞻。” 刘瑁见状有些急了。 他急忙拉了拉贾龙的袖子,低声道:“贾从事,那刘琦是少年心性,妄自逞强,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董卓吗?咱们可万万不能答应!需知,益州那边,父亲和诸公皆待我等消息,眼看着便能向朝廷索要敕封了,此时万万不可出差错了!” 贾龙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刘琦若是执迷……那吾等便以分兵为要挟,迫使其就范。” 第九十一章 刘琦的盘算   凭良心说,贾龙已经被刘琦的话所打动了。   诚然,在汉朝的门阀士族们为主要执政体社会下,包括他贾龙在内的望族豪强,每一言每一行,都是在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谋划,但这不代表望族和豪强中不存在热血之士。   贾龙跟董卓在凉州一起讨伐过羌叛,他亲眼目睹过董卓的暴行。   以朝廷的立场而言,羌叛是要杀的,这事无可厚非,但那些被羌叛强拉过来的边境部落的老幼腐儒,在被董卓往武威迁移的过程中……   贾龙也亲眼见过,西凉军对那些羌民的种种虐待与凌辱。   那些羌民在董卓麾下的兵将眼中,连狗都不如。   抢夺羌民的物资,口粮,用绳为之以枷锁,闲暇之时屠杀羌男以为乐,荒野之中**羌女以为乐,不予羌民以食,令其自寻食物以为供养,一路上的羌民因为饥饿,竟能将树叶吃尽……   到了最后,甚至还沦落到了吃饿殍的地步。   此刻,若是迁都移民……   雒阳百万口民,若是真由西凉军监督迁移至长安……   以贾龙对董卓的了解,怕是雒阳必成废墟,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贾龙看着刘琦一脸认真的面孔,心下微有恍惚,他张了张嘴,似有冲动想要答应。   但刘瑁却悄悄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贾龙精神一振,回过神来。   是啊,雒阳迁民虽然可能会成为人间惨事,但跟他益州人又有何关系?   他冲着刘琦拱了拱手,道:“此事……恕吾等不能相从,向天子奏疏正式设两京之事,非吾等所能妄议也。”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叹道:“可惜,可惜。”   贾龙对刘琦拱手道:“刘公子,龙请公子也勿要如此行事,此举无疑是给了雒阳士族以机会,联合各州门阀抗拒西迁,必与董卓交恶,以董卓之为人,恐惹下祸患。”   刘琦不置可否,道:“此事容我自思之。”   贾龙又劝了刘琦一会,见劝他无用,只能长叹口气,准备告辞离去。   临行之时,却听贾龙对刘琦道:“公子,如今我两军已进入司隶之境,然雒阳董卓离此不过百里之境,吾等想要转道去梁县屯扎,与公子大营成犄角之势。”   蒯越闻言皱起了眉。   益州军这是想干什么?以此来威胁我军?   殊不知尔等粮草皆为我荆州供应,似此行事,岂不自缚手脚?   刘琦笑道:“贾公此法甚好,那就请贾公率兵前往梁县,咱两军成犄角之势,益州军所需粮秣,我会派人按需供应,绝无所差。”   贾龙和刘瑁彼此惊诧的互望了一眼。   这刘琦是想做什么?   蒯越浑身一颤,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也是多了几分惊诧和复杂。   贾龙长叹口气,想不到刘琦居然这般坚决。   也罢,他既想如此行事,我等便也不妨碍他,益州军自去梁县驻扎,以免被他拖下水。   又客套了几句后,贾龙和刘瑁等人随即告辞。   ……   离开了荆州军的大帐,往自家营寨走的路上,刘瑁问贾龙道:“贾从事,咱们去梁县,可安全么?”   贾龙慢悠悠地对刘瑁道:“刘琦固执己见,要故意挑拨司隶望族门阀与董卓之间的战事,殊不知此乃是取祸之道也,董卓此人睚眦必报,我深知之,刘琦此谏一旦入雒,恐其深为董卓恨之……只怕会派西凉军攻打荆州军,我等入梁县暂避,以免为刘琦牵扯进去。”   刘瑁恍然大悟,暗叹道:“还是贾从事,多谋善断。”   张任跟在贾龙的身后,听着他和刘瑁的谈话,眉头皱起,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忿之色。   ……   荆州军帅帐内,贾龙等人一走,蒯越便急忙问道:“公子,这究竟是为何啊?”   刘琦转头回到主位坐下,四下看看诸人,随道:“诸将若是无事,且先各自回去,等侯调度……异度公,蔡司马,张司马,曼成留下。”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待众人皆走后,蒯越随道:“公子难道看不出来,贾龙移兵梁县,乃是为了避祸!他恐为我军所连累遭西凉兵攻击,因而才刻意去梁县驻扎。”   蔡勋亦是道:“公子,末将是真的不明白,董卓迁都去长安乃是既定之策,他为了不给关东诸侯留下雒阳的人口和产业,也断然会尽迁其民,哪是咱们上奏疏表什么东京西京所能解决的?况且这事儿和咱荆州有何关系?”   刘琦看着他们二人,笑了。   他伸手冲着蒯越和蔡勋招了招手,道:“二位稍安勿躁,且进前来。”   蒯越和蔡勋随即向刘琦走来。   刘琦低声道:“异度公,汝当年曾在何大将军麾下任东曹掾,大将军府往来有各州军事奏疏,其中想必也定有凉州的,我想问问先生,以董卓当年在凉州之所为,公觉的董卓是何等样人?”   蒯越认真道:“董卓出身凉州,凶如虎,歹如狼,心狠手辣,全无恩义,睚眦必报……”   刘琦点点头,又问道:“那先生觉得,董卓目下在雒阳乃至各州军的士人心中,地位若何?”   蒯越不屑的一撇嘴:“董卓目下在世人心中已是声名狼藉,还谈什么低地位?他这辈子在士人心中都翻不了身……”   说到这,蒯越一下子顿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事情的重点。   按道理来说,以蒯越的智谋,不可能不会想到关键,只不过他今日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替蔡蒯两族中人索要官爵……   当局者迷,因而反应慢了半拍。   但是,待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很快的琢磨到了事情的重点。   少时,却见蒯越苦笑言道:“董卓此人,已不容于天下,亦不容于士人,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其实并无所谓……”   刘琦杵着下颚,道:“其实这事我先前也忽略了,直到袁术为我们打开了南阳的通路,二袁分裂后,我才猛然惊觉,我们这个联盟对于董卓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了威慑,他可以随时放手攻杀我军了。”   董卓的所作所为已经为天下士族所不容,那护君联盟占不占据大义,对董卓而言并无所谓。   对董卓而言,他忌惮荆益联盟的原因和二袁不同,他不是怕联盟占据大义,而是怕宗亲联盟会和关东诸郡守一起合兵对付他。   但现在,二袁因为拥立刘虞为帝和立刘宠为储的事情已经分裂了。   分裂即代表内讧,如此,二袁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向董卓动军事行动了。   而没有了二袁的军事钳制,董卓这匹西凉饿狼,很有可能会乘着这个节骨眼,对荆益联军动手。   他怕宗亲联盟和二袁联手,但是如今,二袁已经撤出了战场,那董卓自然不惧荆益联军。   以他的个性,绝对会出兵攻击,不会有丝毫手软。   这跟刘琦惹不惹恼董卓,并没有直接关系。   惹也得挨打,不惹也一样挨打。   蒯越长叹口气,道:“越一时为爵俸所蒙蔽,险些误了大事。”   蔡勋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   他低声问道:“异度先生,这当中究竟有何玄机?”   但蒯越根本就没有搭理蔡勋。   他只是注视着刘琦……   “公子向朝廷提出将东京和西京都作为天子安居之所,不是怕董卓尽迁雒阳资产民众,公子真实的用意……是想将关东诸牧守的目光再重新吸引到……董卓这边来?”   刘琦点点头:“袁术忙着去拥戴刘宠为储,袁绍因刘虞之事马失前蹄,目下正在韬光养晦,他们都不在关注董卓,那董卓自然就会盯上我们,我上奏疏,请天子迁西京长安,同时保雒阳为东京,可做随时回迁之用,说白了,是为了激起雒阳士人的恋乡之情……”,   蒯越点头道:“不错,雒阳乃龙兴之地,很多望族士人,自光武时起,便迁居于此,这当中牵扯了各州郡多少望族的利益,多少产业的周转,若要强硬迁走,会令多少家族伤筋动骨,那牵动的,可不仅仅是司隶之人……河北,兖州,南阳多少望族的产业皆在雒阳,实为断骨连筋也。”   刘琦道:“长安其实早就算是我大汉之西都,两都并立多年,但长安却并非天子长居之地,我此番着重点题东西两京,真意是为了给那些士族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够奋起反抗,四处联络,与董卓抗争,不离雒阳……”   蒯越缓缓地接过话头道:“若是能把事情闹大,便会事关天下的诸多门阀,而身为天下门阀袁氏兄弟,他们便不能不管,皆是联军锋芒又会重新指向董卓,届时董卓唯恐宗亲联军倒向二袁,则便不会继续对我们动手……他又得重新施以拉拢了?”   刘琦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若是换成平时,董卓迁都对二袁或许不算是什么大事,袁绍和袁术一定不会管董卓,放任其迁都……但眼下袁术因为拥立刘宠之事,声威盖过了袁绍,令其颜面扫地……袁绍现在殚精竭虑,做梦都想要个机会,在门阀士族中重新振作,这立京之事是个机会,我想把这个机会送给袁绍。” 第九十二章 蔡氏中的另类 刘琦让袁术立刘宠为储,虽然打开了南阳郡向司隶的通路,但同时也作茧自缚,让袁氏兄弟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出了雒阳,给董卓腾出了手。 刘琦最近两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日思夜想,最终决定以雒阳为饵,把世人的重点转移回董卓这边。 历史上的袁氏兄弟和关东群雄没有管董卓迁都,一是没有利益驱使,二是没有门阀士族在后面推动。 而雒阳的门阀士族之所以不敢推动,也主要是因为袁隗被杀影响了他们的团结意识,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董卓迁都的手段会极其残忍,一时间所有人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而且他们缺少一个能够将他们凝聚的理由。 这些没有的东西,刘琦决定统统都给他们补上。 历史上的司隶门阀不知前因后果,不敢抗争……现在我会让你们知道结果,也会给你们理由,如果你们连自己的利益都不争取,那就是活该了。 初平年间,董卓为了不给关东群雄留下资源,将雒阳人口资产尽迁,并下令将整座雒阳城以及其方圆二百里内的宫殿宗庙、府库等建筑尽数烧毁,不留任何完整的屋宇,天下第一繁华的都城在熊熊火光中,烧了整整近半个月,黑烟冲天,弥漫天际。 一座繁华的城市,最终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变的满目疮痍。 后世时,刘琦虽然只是在书本上读到过描写雒阳被焚毁的文字,但他知道,那简简单单的字里行间,痛诉的是董卓惨绝人寰的暴行。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不再是文字了。 这座自夏朝伊始的千年古城,就坐落在刘琦正北方的一百五十里外。 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座传承了千年的古城并城中的百万之民毁于一场滔天大火,还是借势打势,尽其所能,将这座凝聚了人类智慧与汗水的文明都市保留下来,传于后世…… 刘琦决定选择后者。 刘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更不想去当什么伟大的圣人。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老天爷让他死过一次后,又重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又活了一次。 他不想白白糟蹋这次重生。 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或许可以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异度先生。”刘琦缓缓开口。 “在。” “我想请先生亲自奏疏一封,上至雒阳,表我山阳刘氏,请陛下立长安为西京,并置雒阳为东京,两京同时并立,陛下身为天子,为安顿局面,可辗转于两京朝堂,恩泽于关东关西,不偏不倚……此番暂去西京长安,可迁朝堂,不迁宗庙,可迁府库,不迁遗民,另外也可在长安和雒阳同时设朝,置常阵将军以为守备,确保陛下辗转于两京而不失政。” 蒯越郑重道:“唯。” 刘琦又转头看向李典:“曼成。” “在。” “异度先生写好了奏疏,曼成可督人手,在附近县城找有学识之人,抄写数十份,并从军中挑选精锐,送往各州各郡的诸刺史郡守手中,务必让他们最快得知此事……当然,别人晚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袁氏兄弟,一定要最快让他们知晓。” 李典在投军之前,乃属一方大豪强,平日里没少干见不得人的黑社会勾当,这样的事他最是手到擒来。 “唯。” 刘琦又看向张允:“张司马火置书于严君,请严君在南郡多派细作,去往司隶散布消息,就说我山阳刘氏为保汉室基业,奏请陛下立东西京同时施政,保雒阳宗庙社稷,另外,还要散布董卓当年在凉州迁民之时,掠财伤人,弄的凉州民不聊生……” “民不聊生?”张允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怎么个民不聊生?” “夸大!有多大夸多大,什么纵兵掳掠,烧杀奸淫,不予粮秣,人皆互食,反正我就是要让司隶人相信,他们一旦跟董卓迁都,结果就是祖业全毁,死路一条。” 刘琦相信,司隶人会被西凉军胁迫迁移,是因为他们怕死,他们为了求生只得妥协。 可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死路的话……又会如何? 特别是那些雒阳门阀名流,刘琦很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张允道:“唯!” “另外,还请司马作书时嘱咐严君,散播流言,只需言这奏建两京乃我山阳刘氏一家之所为,与益州刘焉和幽州刘虞,全无干系。” 张允自然是明白,刘琦这是要借此上奏建都之事,扩大他们父子的声望,收揽门阀之心。 先别说此事成不成,就算是不成,荆楚刘氏父子不畏强权,求保雒阳的声名亦将传遍海内。 “公子放心,这事末将一定办妥当。” …… 蒯越惊讶的看着刘琦,心中惊诧刘琦的所作所为。 比起在襄阳,他好像又成长了不少。 看他的样子,似已颇有人主之相了。 蔡勋也终于听出了端倪。 虽然是蔡瑁的族弟,但蔡勋此刻心中也不由涌起了对刘琦的敬佩之意。 从去鲁阳劝服袁术让道,到如今利用雒阳为饵,牵制各方,刘琦之所为,让蔡勋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虽然先前,蔡瑁与蔡和说了刘琦不少的坏话:说他能力不足,轻而慢贤等,让蔡勋对刘琦的印象不甚好…… 但经过时间的验证,蔡勋现刘琦本人跟蔡瑁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这位长公子,非庸碌之人。 蔡勋是庶出,从小就注定一辈子给他几个兄长做陪衬,所以他眼下并不似嫡长的蔡瑁野心那般大。 与蔡家的那些兄弟们相比,他的骄纵之气也是最少的。 也正因此,蔡勋对刘琦的评价也是最中肯的。 “公子之言,令人顿开茅塞,勋才思浅薄,适才还质疑了公子,着实惭愧。” 刘琦吃惊的看向了蔡勋。 这是蔡家人应该说的话吗?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打从自己倒了南郡之后,有一个算一个,他所接触过的蔡家人,没有一个不强势不装逼的。 蔡瑁,蔡和……甚是包括蔡觅。 当然,蔡觅没有当着刘琦的面装过逼,但刘琦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观察到她骨子里的霸道…… 每次跟她滚床单,她都特喜欢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动是她的最爱。 太特么不像话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女人? 所以说,当蔡勋今日主动向刘琦坦诚错误的时候,刘琦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不过仔细想想,蔡勋事前确实有这样的征召。 当初刚起兵时,刘琦召集众人商议北上路线,蔡勋的意见被黄忠当面反驳,他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这小子,该不是蔡讽当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他哪点像是蔡家人? “蔡司马不必如此,某平日里也多有疏漏之处,咱们群策群力,共谋大事,方可功成!” 蔡勋笑笑,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替末将解惑。” “蔡司马有何事问?” “既然向雒阳奏疏立两都之事,事关我联军安危,那公子适才为何不向刘瑁和贾龙名言,反倒是任凭其分兵向梁县而去呢?” 刘琦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很无奈的笑。 “呵呵……” 蒯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蔡勋的阳光中,似有几分嘲讽。 他对刘琦道:“公子,越与蔡司马先去拟定向董卓索要的官爵名单了,公子若有事,随时吩咐就是。” “二位且先去忙吧。”刘琦微笑着点点头。 蔡勋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 我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第九十三章 移花接木 蒯越带着蔡勋离开了刘琦的帅帐。 出了帐篷后,蔡勋立刻满面堆笑,谦逊地向蒯越请教。 “异度先生,适才某向公子请教的问题,为何公子只是笑而不答?且先生却立刻向公子请辞带某出来,莫非某适才所问,有不妥之处?” 蒯越捋着短须,看了一眼蔡勋,无奈道:“汝适才之所言,确实不妥……让公子无法回答。” 蔡勋疑惑道:“还请异度先生指点一二?” 蒯越向周围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方才言道:“公子适才也为咱们解释了,眼下袁氏兄弟因立帝之事,彼此相争,无暇西顾,董卓没了关东群雄的掣肘,很有可能会对我们宗亲用兵。” 蔡勋使劲地点头:“蔡某自然是听出来了,也正因如此,所以公子才打算以雒阳为饵引袁氏兄弟掣肘董卓,只是某不明白,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益州的盟友,任他们离去?万一董卓来攻,咱们两家联手不还是胜算大些么?” 蒯越嗤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一则,公子眼下之举,不论成与不成,都是忠贞义举,可得当世清流与雒阳门阀之心,公子这次只想让荆州刘氏独占此名份,不想分与刘焉父子。” 蔡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却也难怪,那刘瑁之行径,着实让人看不惯,公子这般行事无可厚非……唉!公子若有此心,直言与我等便是,何必藏着掖着不说?怕是还未将我当成心腹之人。” 蒯越笑着摇摇头,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马上就是你姐丈了,焉能疏远蔡家之人?其实公子不回答你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有个二则……” “二则?”蔡勋忙道:“敢问先生,二则为何?” 蒯越的表情变的深沉:“公子不答汝问,二则是公子适才安排张允、李典做的那几件,都需要时间,而在这些事没做成之前……董卓若派兵来攻,我等该当如何?需知雒阳离此只有一百五十里,可谓朝夕至。” “这……”蔡勋张口结舌。 他不明白这事跟刘琦不回答他有何关系。 蒯越替他答道:“总需要有人替我们去做饵,吸引董卓的兵将。” 蔡勋闻言楞在了原地。 “这……何意?” 蒯越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揣度,公子今日就是故意想让贾龙和刘瑁与分兵走的,所以才不告诉他们事情,激他们去梁县屯扎……唉,那两个人唯恐被我军牵连遭西凉军荼毒,殊不知公子还打算以益州军而饵,替我们去挡董卓的攻势。” “怎么可能?”蔡勋不解地言道:“立东西两都的奏疏,是我们荆州人上的,董卓要恼,也当是恼吾荆州军才对,怎么弃我军于不顾而去攻打益州军?” 蒯越沉思良久,方道:“只有一种可能……若董卓打不动我荆州军时,他方才会攻打益州军泄愤。” “打不动荆州军?”蔡勋诧异道:“怎么可能打不动?西凉军乃是虎狼之师,咱们焉能与之抗衡?” 蒯越闻言沉默了。 其实这件事,他也没太想明白。 不得不说,荆州军在黄忠和文聘的操练下,确实进步神。 但跟西凉军和并州军相比,还是相差悬殊。 刘琦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西凉军? 若当真没有,他又为何会让益州军离去? …… 以蒯越对刘琦的了解,他断然不会行此愚鲁之事。 自己到底漏算了哪一点? 刘琦虽然多谋,但他能想到的事,自己不可能不会想到…… 除非他手中有自己不知情的消息。 蒯越揉了揉眉心,长叹口气。 跟这位长公子玩心眼,着实伤神呀。 “罢了,蔡司马,此事咱们晚些再去向公子相询,当下之急,是去拟定一份为荆楚人要官的奏疏,公子将此事交与你我,这可是对咱们两族的信任啊。” 一提及此事,蔡勋的脸上笑容满满。 “不想公子居然这般大度,让你我拟定此名册,哈哈哈,如此一来,咱蔡蒯两族中人,在荆州可是达了。” 蒯越也笑了起来。 “公子待你我两族不薄,但咱们也不可太过分,这名册也需拟定的公正一些才是。” 蔡勋使劲地点头,一个劲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蒯越见蔡勋这般随和,心中亦是多了些好感。 “蔡司马,我今日观公子对你的态度,似乎颇喜司马。” 蔡勋闻言一愣:“公子喜我?此言当真。” 蒯越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这么懂事听话,别说是公子,蒯某也是一样喜欢。 …… 荆州帅帐内。 蒯越和蔡勋走后,刘琦方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抻了个懒腰,对张允道:“表兄,我今日之表现,可令蔡、蒯等人满意否?” 张允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了,表弟让蔡勋和蒯越拟定奏请爵位的名册,我看那蔡勋笑的,脸上似都要滴出蜜来了!” 刘琦抻着胳膊,道:“他们两族,乃是我刘氏立足于南郡的左膀右臂,若是这点权力都不给他们,便显得我父子太小家子气了。” 李典在旁道:“少君,然若是让蔡勋和蒯越草拟求爵名册,他们必然会向这名册里大量填写两族中人,万一日后董卓真应了这些官爵,岂不是坐大两族之势?将荆楚诸多要职名正言顺的送给两族?” 刘琦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张允知晓李典和刘琦关系匪浅,也不瞒他,笑着道:“曼成放心,请表的奏疏,表弟和我早就拟定好了,不论蔡勋和蒯越拟定多少人出来,表弟奏给董卓的,只会有三个人!” “哦?”李典闻言一奇。 张允继续道:“表弟向董卓索要的不多,他只是表舅父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他自己为南郡太守,另表刘磐为长沙郡守,多了一个没有。” 李典皱起了眉,道:“就三个人?蔡蒯两家,能答应吗?” 刘琦仰头看天,淡淡道:“我又没打算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如何不同意?” 李典闻言奇道:“那蔡勋和蒯越拟定出来的名册,又该如何处置?” 刘琦笑道:“奏上去!而且我会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奏上去!这样一来,即使最终蔡蒯两族中人得不到官职,他们也只会去恨董卓,不会恨我。” “这……”李典有些懵了:“这可能吗?” 刘琦微笑道:“当然可能了,怎么不可能?有一个词,曼成可能没听过,叫做移花接木。” 这个词,李典确实没听过。 第九十四章 我有办法可挡西凉军(第一更,求订阅) 移花接木这个词,李典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字面上的涵义,他大概多少能理解一些,大概就是把花换成木头的意思,但也不是理解的很透彻。 不透彻便不透彻了,无所谓。 李典这个人颇有自知之明,有什么不该问的事就不去深究。 这种算计荆楚本地豪族的事情,是机密,刘琦肯告诉他,说明刘琦对他信任,李典很感激。 但李典也明白,刘琦对他信任,却不是他肆意挥霍的本钱。 不该乱打听的别打听。 在南郡,他巨野李氏一族是刚搬过去的外来户,凡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刘琦来回看着张允与李典:“二位与琦,皆是相知的旧识,翌日琦若能得两千石,必以校尉之礼待之。” 这两千石的意思,自然就是南郡太守之职。 张允反应快,他抢在李典之前,当先表示效忠。 “谢公子!末将必为公子效死命,纵有刀山箭雨,亦万死不辞。” 李典并不与张允争先,他只是轻言相谢。 随后李典又道:“少君,当下有一大事,让某心中颇忧虑。” “曼成所虑为何?” 李典叹道:“少君向朝廷请立东京,虽为妙策,然若等袁氏兵马赶至司隶,尚需时日,董卓深恨荆楚之人,若在袁绍等兵马至前强攻,我军何以挡之啊?” 张允显然对此也深为担忧。 “表弟,曼成所言甚是!益州军已经去梁县驻扎了,咱们没有帮手,末将闻西凉军战马极多,冲锋陷阵天下无敌,若与之在平原交锋,我军恐不能保全……末将建议当立刻寻一县城作为屏障,使西凉铁骑不能挥其所长。” 寻一城廓防守,令对方的骑兵无用武之地,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 刘琦站起身,安慰二人道:“公等所言之事,我以有筹谋,二位放心,我已有了安排……在袁绍等人抵达前,定能挡住西凉军的攻势。” 张允和李典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益州军在时,联合两军之力恐也未必能抵挡西凉军,如今只剩荆州七千兵将,且多为步卒,就算是进驻一县,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少君为何这般自信? 李典拱手道:“愿闻公子高见?” 刘琦慢步走到两人身前,低声问道:“敢问二位,在关东群雄之中,当下,何人可称为董卓心腹大患?” 李典和张允面面相觑,不知刘琦为何突然问这个。 张允略带犹豫地回道:“以末将度之,董卓之心腹大患,自是可引领当世门阀的袁氏兄弟。” 刘琦摇了摇头,道:“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得天下士族拥护,他们算是董卓的对手,但并不是董卓当下最大的威胁。” “当下?” 李典恍然而悟,似是想明了刘琦之所指。 “公子口中所言者,莫不是孙破虏?” 孙破虏,便是目下在阳人城驻扎的孙坚。 刘琦长叹口气,道:“孙坚勇武威猛,与凉州的虎狼之师打的有来有往,破胡轸,斩华雄,目下可算是威震西凉诸将,在关东诸群雄中,能以兵势正面击败西凉军对董卓产生威胁的,只有孙坚一人。”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走到帐内屏风上悬挂的皮图前,用食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在袁绍抵达司隶之前……我们去找孙坚,与他同驻阳人城!” 张允和李典都是若有所思。 刘琦一脸笑容的继续道:“和孙坚同驻一城,我们便无需担心西凉军了……纵然是李傕,郭汜之流率兵来了,有孙坚的强军在旁,我亦无惧!” 刘琦是穿越者,后世全民皆商的市场经济社会,让他深深的明白了借力打力的重要性。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商场中,最重要手段是资源整合。 如果事事都靠自己来处理,那进步缓慢不说,且成效很低。 无论做什么事请,在陷入困境的时候,都需要借用旁人的资源来分摊自己成本,这是人处于世的一大通用准则。 贷款,牛人信用背书,信托,企业共营,借用政策风向,都是如此。 而现如今,率领着战斗力不强荆州军的刘琦,打算去借孙坚来做自己的庇护伞。 但……这事能成吗? 张允犹豫地道:“公子,孙破虏虽骁勇善战,麾下又有强兵,但、但此人也是虎狼心性,荆州的上任刺史和南阳郡守,便都是亡命于其手,西凉军虽然凶如豺狼,但孙坚也势同猛虎……与虎相伴,恐未必是好事。” 李典也道出了心中疑惑:“张司马所言甚是,而且,咱们与孙坚无甚交情,去阳人县寻求其庇护,他未必肯接纳咱们吧?” 刘琦的表情很镇定,显然这两人所陈述的诸事之弊,他事前也都想到过。 “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在离开荆州之前,蔡瑁曾写了一封书信给我,那是他写给曹操的书信,托曹操想办法替我接洽袁绍,为两方彼此引荐。” “曹操?” 李典的神色有些变了,道:“我知此人!此人昔日亦是西园八校尉之一,昔日的大司农曹嵩之子,在兖豫之地,可算是颇有些名望。” 刘琦点点头,道:“曹操虽非刺史,亦非郡守,但其身份特殊,又与袁绍相善,目下在关东联军中代奋武将军之职。” 奋武将军这个称号比较特殊,虽是杂号将军,但一般担任的人,都是督军或监军的角色。 当然,这个所谓的监军,也不过是群雄给他些面子而已……或者说是给袁绍面子。 曹操目下只是个名义上的监军,可是诸郡守各自为政,他又能监管谁来? 刘琦继续解释道:“我从鲁阳返回军中后,就派人将蔡瑁写给我的书信送去了酸枣,交给曹操,终于在前几日得到了曹操的回信。” 张允和李典听到这,知道关键来了。 “曹操所言何事?” 刘琦微笑道:“曹操想代袁绍,跟我见上一面。” “代表袁绍?”张允惊诧出声:“袁绍缘何要见公子?” 刘琦揣摩道:“袁绍拥立刘虞为帝不成,被我宗亲联盟斥责,目下在士人眼中,位置较显尴尬,而袁术反倒是因提出立刘宠为储之事,声望一时间水涨船高,颇有力压他这个盟主的势头。” 李典想通了个中关键:“袁绍是打算与我宗亲之盟示好……挽回声望?” 刘琦抿着嘴笑道:“差不多吧,曹操想来就是他的说客。” 张允好奇道:“说起来,袁术拥立刘宠为储并借道与我荆州军,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与我们有关,袁绍吃了瘪,居然还来与我们示好?这可非袁术所能比了。” “这就是袁绍的大气之所在了。”刘琦长叹口气:“不要小瞧这位关东军盟主,论及胆略与胸襟,他比袁术可是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张允依旧是没太明白:“可是,袁绍派曹操来与我们相会,这和我们去阳人与孙坚相会,有何关系?” 刘琦笑道:“关系很大,我前番之所以能向袁术借道成功,利用的便是袁氏兄弟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如今袁绍拥立刘虞失败,继而袁术要立陈王为储,怕是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已是水火不容了……曹操身为联军中的奋武将军来与我相见,这么大的动作,袁术岂能不知?他又焉能坐视不理?” 李典恍然道:“眼下距离我们最近的联军驻地,便是孙坚所在的阳人县,而孙坚又是袁术之附庸,怕是不用我们主动去找孙坚,袁术都得让孙坚邀请我们前往阳人县,用他来看住我们和曹操了!” 第九十五章 曹操袁术,各有动向(第二更,求订阅) 这一次,为了能够和孙坚合兵一处,抵挡西凉军的进攻,刘琦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他把能够利用的关系统统都利用上了。 孙坚是一只猛虎。 他是一只胆大妄为,强者无惧的猛虎。 跟这样的人合作,如果只是刘琦一方主动去贴近他,讨好他,放低姿态的祈求与他合兵,刘琦估计己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以孙坚先前在荆州之所作所为,他强制性的把荆州军收编了也说不定。 所以刘琦定下了这一环环的策略,打算将孙坚硬性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他无条件的跟自己一同抵挡西凉军。 用蔡瑁的书信作为引子,将曹操,袁绍,袁术等人统统都拽入其中。 就目前这个情况,唯一能够让孙坚甘心听命的人,也唯有袁术了。 自己要的就是通过袁术的关系,去和孙坚共同驻兵。 有二袁在背后互相较劲、暗箱操作,孙坚想不和己方合作,怕是也不行。 有孙坚在旁,西凉军又何足惧? …… 酸枣,张邈的大营内。 “孟卓,孟卓?” 张邈的帅帐被掀开了,代奋武将军曹操快的走进了帐内。 他的呼吸颇不均匀,显的略有些喘息,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张邈捧着一卷简牍,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闻听声响后,随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与曹操可算是多年的挚友了。 如今的曹操虽然是依附于他,但张邈却从未将曹操当成过附庸,反倒是以同僚之谊亲近。 而且张邈知道,以曹操的能力和家族能量,再加上他和袁绍的关系,依附自己也不过是暂时的事。 整个陈留军的大营,也只有曹操一人能够特许不经传报,便直可直接进出帅帐。 “孟德何事这般急躁?”张邈皱起眉头,假装不悦地道:“莫不是手痒难耐,又想来与某对弈一盘?” 曹操走到张邈的桌案前,向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苦笑道:“孟卓倒是好兴致,不过今日怕是对弈不成了,曹某是来向孟卓请辞的。” “请辞?” 张邈放下手中的简牍,皱眉道:“好端端的,汝请辞去往何处?难道是嫌我陈留地小,养不起你曹公的兵将?” “你我兄弟,这说的哪里话!” 曹操有些哭笑不得:“兄长且看看这俩封书信,便知端倪。” 说罢,他便将两卷简牍放在了张邈面前的桌案上。 张邈疑惑的看了看,然后将那两卷简牍拿起来,分别展开。 一封很熟悉,是袁绍写的。 而另一封,落款则是襄阳蔡州人蔡瑁。 张邈好像也曾听孟德说起过,这蔡瑁好像是当年跟他一起去堵梁尚书家门的那个莽撞小子。 张邈认真地将两封书信都看完,越看脸色就越沉。 “这可真是赶巧了,这襄阳都尉蔡瑁,仗着与你的私交,让你替那刘琦引荐本初,而本初如今拥戴刘虞称帝不成,又让你去替他接洽那刘氏联盟,呵呵……无论是于公于私,看来你还真就是得走着一遭不可了?真是甚为劳苦啊。” 曹操捋着短髯笑道:“劳苦倒也是无妨,毕竟都是为了大义,再说眼下本初有难处,曹某又非一方之长,空挂着一个奋武将军的名号,倒不如替他跑跑腿,帮本初做些事情。” 张邈的笑容消失了,他认真的看了曹操一会,叹道:“这么多年了,孟德竟还是这般的义气……唉,本初拥立刘虞为帝这一步,着实是步昏棋,一招不慎,竟然让袁公路抢了先机……他初来信说此事时,你便曾回书劝他不要拥刘虞为帝,要坐观时势,可他偏偏不听。” 曹操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嗨!过去的事了,提那作甚!刘虞之事,也非本初之过……弟初思,纵立刘虞不成,谅也不会有多大祸患,便没有力劝本初。不想公路居然会议立陈王为储,着实是让人惊诧……看来我等当初皆是小瞧了他。” 张邈看着曹操这般洒脱,不由点了点头。 别看曹操的年纪比张邈小些,但论及胸怀之大气宽广,张邈自认为比不上他。 张邈有感觉,他觉得曹孟德是一心为公,比他们这些郡守都强出太多了。 “也罢,既是事关本初名望,那孟德便走这一次,也算是给老朋友帮帮忙,某在后方,替你供应着粮草,你领着本部兵马去见荆州人便是了……对了,那些荆州人现在何处?” “据说是在霍阳山附近驻扎。” 张邈闻言,表情微有一滞。 “离阳人县颇近。” “是,孙坚在此驻扎。” 张邈捋了捋须子,劝道:“若是只见刘琦倒好,若是不巧与孙坚相会和,孟德需多加些小心。” 曹操拱手道:“孟卓放心,曹某必小心谨慎。” …… 而鲁阳方面,袁术也得到了刘琦派人送给他的书信。 “事到如今,袁本初竟还不死心,犹想与某争锋也?若非刘琦置书于某,袁某还不知本初竟然打着这样的小心思。” 袁术在看了刘琦送来的书信之后,立刻召麾下诸掾属商议大事。 奏事掾史杨弘向袁术请教道:“后将军,那刘琦信上如何说?” 袁术冷笑道:“袁本初拥立刘虞失败,又被宗亲指责有悖逆之举,颇失人望,他见我得势,竟不心甘,想派那曹阿瞒与刘琦见面详谈……然刘郎主动写书信与我告知此事,倒也颇为厚道。” “曹操?”阎象若有所悟地道:“此人身为代奋武将军,执监督联军大事,竟要放下诸多繁务,亲自去见刘琦,看来袁绍对此事颇为重视。” 袁术不屑地道:“那宦官郎年轻时便是我袁庶子的跟班,本初每次出事,都是他争先出头替本初打前哨,如今本初用他,却不奇怪……可惜,哼!他们万万想不到,荆州刘氏,早已与袁某结下情谊了。” 阎象见袁术颇为自得,立刻劝道:“后将军不可大意,那宗亲联盟本以护君为本,乃属中立,前番因借路故而与将军交好,此番也难保不会偏向袁绍,还需谨慎防备。” 袁术笑道:“阎主簿不是一直希望袁某与袁绍相善么?” 阎象心中暗道,若你袁氏兄弟齐心,什么宗亲、董卓、刺史郡守……哪个能是你们的对手? 可我一番好意,你们偏偏不听,我又能如何?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将军如今议陈王为储,与袁绍之间的关系恐难以调和,又如何相善?当下还是以拉拢宗亲为主,勿要让荆州人被袁绍拽了去。” 袁术眯了眼睛,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方道:“公此言甚善,那刘郎恐有因时制宜之嫌,再加上那曹阿瞒乃善谋多诈之辈,若真让姓曹的把宗亲拉拢了去,却也不妙……君可有妙策使之?” 阎象道:“眼下孙文台就在阳人县,离宗亲联军不过数十里地,袁公可置书一封,请刘琦移兵至阳人县屯扎,并暗中着孙文台仔细关照,勿要让刘琦和曹操来往过甚,如此可破袁绍之谋也。” 袁术满意地点点头,道:“主簿此言甚善!有孙文台在彼,谅那曹阿瞒如何巧舌,也断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九十六章 孙坚的难处(第三更,求订阅) 蒯越和蔡勋用了数日时间,认真的思索了荆州一系日后应向董卓讨要的官爵职位,并列出了名单。 蔡勋如何想的姑且不论,但蒯越这次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做到了将一碗水端平。 如今山阳刘氏的宗族英才,也基本都被刘表带入了荆州,因此蒯越在奏请的名单上,也填写了一部分山阳刘氏的人进去,尽他之所能做到了让刘、蔡、蒯三家均分南郡要务。 均分……这是刘琦看到蒯越和蔡勋送来的简牍之后,脑海中对这份奏疏所产生的第一印象。 刘琦心中对蒯越有些歉意,单凭这份名单,就能看出他现在对自己颇为忠心,至少将他刘琦和自己的家族摆在了同一位置上,可算是不偏不倚。 但很可惜,对蒯越的这份感情,刘琦不能予以回应。 “表山阳高平人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山阳高平人刘琦为长沙郡守,表山阳高平人刘磐为长沙都尉,表山阳高平人刘诞为章陵县令……” “表襄阳蔡州人蔡瑁为南郡郡守,蔡州人蔡勋为南郡郡丞,蔡州人蔡中为襄阳校尉,蔡州人蔡释为……” “表南郡襄阳中庐人蒯良为南郡都尉,中庐人蒯越为南郡长史,中庐人蒯矗为襄阳令,中庐人蒯鄧为……” 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刘琦方将那简牍合上,对蒯越和蔡勋道:“二位拟定名册辛苦,单看这简牍的上名字,刘琦就知道二位这一次可算是用尽可心思,处处维护我南郡各家之情谊,着实不易啊。” 蔡勋和蒯越听刘琦这说,心中颇为感激。 几天来的筹谋和辛苦,不算白费。 二人同时拱手行礼道:“公子谬赞,我等实不敢当。” 蒯越笑道:“不知公子觉得这份名单如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多多指正。” 刘琦将那卷简牍递给了蒯越,道:“先生和蔡司马拟定的名册,在刘琦看来并无问题,回头雒阳那边若有使者前来,便由先生代我亲自将这卷简牍交给董卓的使者便是了。” 蒯越没曾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好说话,自己和蔡勋拟定的名册,他居然改都不改? 一笔都不改啊!? 蔡勋大喜过望,急忙道:“末将谢公子信任!” 刘琦笑道:“二位乃是琦之左膀右臂,琦若不信二位,我还能信的了谁呢?” 刘琦这么说,倒是将蒯越和蔡勋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蒯越心中还是有点起疑。 但起疑归起疑,蒯越还是没想出这当中的破绽在哪…… 刘琦不但一笔不改,还让自己保存这份名册,待翌日与董卓的使者谈判时,由蒯越亲自交给对方的使者,可谓是既安蔡蒯之心,又展示了刘琦的磊落胸襟。 既是想不出破绽,那蒯越心中剩下的,便是感激之情了。 刘琦转过话头:“二位,稍后还请各自返回行营,让三军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等便拔寨起行,直走阳人城。” “直走阳人?”蒯越脑海中的明灯一下子被刘琦点亮了。 他惊诧的看着刘琦,心中泛起了万千思绪。 这几天的时间,蒯越一直没有想通刘琦和益州军分兵之后,抵御西凉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以荆州军目下的战力而言,无论怎么打都是毫无胜算的…… 董卓麾下有常年驻守于边疆的西凉军和从丁原那里收缴的并州军。 包括何进死后遗留在雒阳南北军以及虎贲军、京师八营的锐士。 随便哪一支兵马,都不是荆州军现在可以比拟的。 直到今日,蒯越才知道刘琦居然是打起了孙坚的主意。 只是,他用什么方法、什么理由可以去找孙坚的? “公子,孙坚性情高傲,颇是怪戾,公子是用何方法,能让他允我们去的阳人?”蒯越向刘琦请教道。 蒯越不知道蔡瑁曾替刘琦给曹操写过一封信,亦不知晓曹操已经暗中给刘琦回信了,也自然是推理不出这一连串的因果论证。 若是蒯越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凭他的智谋,也可轻易的想通这个中之关键。 当下,便见刘琦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向二人做了一番陈述。 听完之后,便见蔡勋惊讶道:“我兄长何时写过一封这样的书信与曹操?怎就不告知与我?” 刘琦心中暗道:怕是你兄长自己都没想清楚,这封给曹操的信,到底会有多大的效用。 蒯越却是对刘琦:“既是公子已经谋定而动,那吾等便立刻去收拾兵马,翌日起行。” “辛苦两位了。” …… 次日,荆州军便即刻拔寨起营,向着阳人县的方向进。 而此时的孙坚已经得到了袁术的书信,要他在阳人县与刘琦会和驻扎,并密切注意刘琦的动向…… 袁术还嘱咐,若曹操亦抵达阳人,让孙坚防备,不可让他们二人交往过密。 对于袁术的这封书信,孙坚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孙坚嗜武好战,纵横南北多年,极会用兵,他生性高傲,不喜与人协同作战,更何况袁术还让他去做监视荆州军的勾当。 吴会之虎,现在袁术居然让他做看门护院之事,孙坚岂能不恼? 但即使再不情愿,袁术下的命令,孙坚也不得不遵从。 倒不是说袁术现在的战力比孙坚高,相反的,孙坚的兵马才是袁术所需依仗的主力。 但孙坚不得不依附于袁术。 孙坚这辈子,屡经大小征战,随朱儁征黄巾,随张温破北宫伯玉,又败长沙区星,威震南北疆场。 但孙坚身上有一个短处,就是他以征伐为功,没有文德。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人,在这个士大夫为主导的时代,是很少会被望族所喜的。 这种人不犯错的时候,或许还好,可一旦犯错,就容易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而孙坚在一年前,就犯下了一个大错。 他杀害了南阳郡守张咨。 董卓在刚上任的时候,为了能够快的融入士族群体,曾任命了一批名士为各地郡守刺史为其所用,诸如名士韩馥,孔伷,刘岱等人 张咨也是其中之一,他是颍川名士。 在这个时代,想要杀名士,除非是拥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或者是在士大夫群体中有足够的威信和威慑力,不然一定会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 历史上的曹操杀名士边让,就是兖州内战的导火索之一(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孙坚,居然敢对秩俸两千石,同时还享有颍川名士的张咨妄下屠刀…… 这种行为在南阳郡和豫州地区,是绝对不能被士族集团所容忍的……他们会集中力量,让孙坚在后方断粮。 那些所谓的望族之士或名士,就碰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可以碰,但你得分谁去碰。 望族门阀圈中的人自己互相碰,互相杀,没问题,可以!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儿的人,共同以望族士族的身份按照数百年间遗留下来的规则进行游戏,胜者生存弱者淘汰,合情合理。 但圈外人,或是声望不达标的那些中小豪强,要是也非要参与进来,对不起,那就等于是破坏了游戏规则。 好比2o世纪以前的美国,白人杀白人,和黑人杀白人,这潜在的深层次意义能一样么? 为了维护游戏秩序,不可能让破坏规则的人有好果子吃。 孙坚祖辈在吴地做官,算是中型豪强,可绝非望族。 孙氏一门倒是常常扬言自己是兵圣孙武之后,但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你拿到大汉朝来说事儿,管屁用? 这年头,扯这种屁话谎话的人,多了!根本就无从考证!你愿意吹,随你自己去吹好了! 且孙家这种吴县中等豪强,若是近代中真出过名气特别大的显贵望族,又岂能去攀六百多年前祖先的名气? 实在是这几代人中没什么特别拿的出手的人物。 一个以武事而成名的一县豪强子弟,竟然也敢擅杀望族名士……而且还是在南阳郡!这光武皇帝的故乡,大汉的龙兴之地,士族名门清流的云集之所? 孙坚事后,或许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表态协从于袁术,用袁氏这柄巨大的门阀保护伞来挡住那些南阳郡和颍川郡,那些来势汹汹的明枪暗箭。 此时此刻,若没有袁术坐镇南阳郡,孙坚北上伐董再勇猛也没用……因为他后方的粮秣和辎重肯定会被南阳郡和颍川的士族们给断掉了。 而眼下,唯有袁术可以执掌乾坤,以袁氏的声望,给孙坚打造一个坚固的后方。 袁术此刻掌握着孙坚的命脉,孙坚不得不从服于他。 第九十七章 与子同袍(第四更,求订阅) 阳人城下,刘琦等一众荆州兵将,终于见到了孙坚。 孙坚很高大,很魁梧,完全符合刘琦心中对一个名将的印象。 只是他的相貌并不似刘琦想象中的那般英武。 其实孙坚的长相算是有棱有角,颧骨高耸,颇显刚毅,可唯独那双眼睛,让刘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双眼眸中的光芒过于暴戾了,时不时的泛出些凶光。 与其说是江东猛虎,但他眼神给刘琦的感觉,倒更像是狼。 一只敢于嗜咬一切的凶狼。 在汉末的历史舞台上,每一天都有英雄的身姿闪动出夺目的光芒,但是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刘琦却觉得注定都是属于孙坚一个人的。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孙坚一个在与董卓抗争,除了与徐荣之战遭了败绩,但其后孙坚一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连败胡轸,华雄等人,声威大震,而且还一不可收拾。 眼下的孙坚,似乎跟董卓打上了瘾,一直屯兵于阳人,几乎时不时的就要跟雒阳派出来的军队干上一波。 若不是因为孙坚如虎在侧,牵制了西凉军大部分的精力,董卓早就开始大举迁都长安了,何至于至今还只是小规模的迁移。 雒阳之所以还存在,孙坚可谓功不可没。 孙坚一众与刘琦等人见过礼,彼此互通姓名表字。 他大致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那些兵将,突然问道:“刘公子此来,麾下有多少人马?” 刘琦没想到孙坚一见面,不谦虚不客套,直接问他兵马数量。 这性子,与袁术可谓是大不相同。 “我所领来的荆州军,现有七千人。” 孙坚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竟有七千人这么多?如此怕是不够。” “什么不够?”刘琦好奇道。 孙坚嗤笑一声,那笑声似有几分嘲讽,且毫不忌讳。 “是过冬用的绵袍,刘公子好歹也是一军之将,连这些事都不曾想到么?” 孙坚口中的绵袍,并不是后世所说的‘棉服’。 在汉朝,棉花还没有被引入中土,更谈不上大面积的耕种,因此也就没有棉花,更谈不上有所谓的‘棉袄’或是‘棉服。’ 在没有棉花作为填充物的汉朝,北方人过冬的衣服普遍是“缯絮”“绵袍”。 缯絮的材料主要以丝锦为主,成本较高,在社会安定生产力较高的情况下,倒也能够大面积的普及。 可在眼下这种动乱时节,以地方刺史郡守之力,想让他们快的筹备几万套缯絮供以军需,只怕还是有一定的困难。 所以只能用绵袍。 至于绵袍——袍者,苞也;苞,内衣也。泛指上衣和下裳连成一体的长衣,有内外两层,夹层之中放入御寒的填充物,便成了冬天的袍。 而绵,指的则是蚕丝质地的丝絮,以此为填充物,因而取字为绵,但为了节省成本,基本都是往里面填充絮头、细碎枲麻等填充物代替绵。 眼下已是腊月时节,阳人县周边虽少下雪,可一旦进入大寒时节,却也干冷异常。 若是后方的绵袍不至,荆州军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难捱了。 刘琦皱起了眉,转头问蒯越道:“咱们将士的冬衣,南郡那边可曾准备了?” 蒯越拱手道:“越已经派人向襄阳催促可,南郡的比曹掾史目下已核实了郡内仓物,冬衣倒是有,只是厚度不足,不能抵御此处严寒,因而重新抢做了一批绵袍,目下正在往这边运送,抵达阳人县恐尚需些时日。” 刘琦点了点头,叹息道:“若是如此,那就得让三军将士们坚持坚持了。” 孙坚冷眼旁观,听完刘琦和蒯越的对话,突然插嘴。 “孙某的军中,冬衣也不甚足……” 刘琦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孙坚什么意思? 听他这言下之意,似乎想敲诈我荆州军的冬衣? 这算什么行为?简直是跟袁术如出一撤。 刘琦看向蒯越,却见他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瘟怒。 这是摆明了想打劫啊。 刘琦看向孙坚,淡淡道:“君侯此言何意?刘琦不甚解呀。” 孙坚似乎并不在意刘琦和蒯越的不快,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外加略微的嘲讽。 不过他的回答却出人意外。 “孙某军中,冬衣也不甚足,恐无法支援给贵军了……眼下,某只能从吴县的子弟中,抽出七千人,让他们与公子麾下的军卒穿插轮换使用绵袍,两人共用一件冬衣,每日各穿六个时辰,待汝荆州军的冬衣抵达之后,再将同用的冬衣还给我军将士,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只是刘琦,连蒯越、蔡勋、黄忠、文聘等人都楞在了当场。 这孙坚,一脸漠然,嘲讽意味十足,怎么办出来的事,竟这般暖心? “两人,共用一袍?”刘琦喃喃念叨道。 孙坚一挑眉:“怎么?刘公子的麾下军卒,还不屑与孙某的将士同袍么?” “那倒不是,只是不曾想君侯居然这般仗义,实在令琦诧异非常。” 本以为孙坚是要趁火打劫,要荆州军给他提供绵袍,可谁曾想他居然是提议要自己的将士和荆州军暂时同袍抗寒。 换言之,就是将己方七千吴郡子弟兵的冬服借给了荆州军一半。 古代因生产力低下,缺少衣物渡过寒冬是很正常的事。 两人同用一袍渡过寒冬,也不是孙坚创,在此之前,还是有先例的。 《诗经·秦风》中有一诗歌叫《无衣》,诗的开头即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意思是,谁说我没有军服,我和你共有战袍,虽然只是诗歌,但诗歌的题材和意境,很多都是源于生活,可见当时的秦**队在物资困难的冬天,士兵只能两人合披一件绵袍抵御寒冷。 但那毕竟都是一军,而像是孙坚这样,让己方军士与连盟友都算不上的宗亲联军共用一袍,这行为已经可称之为大义了。 这不该是孙坚的为人啊? 面对刘琦的感激,孙坚却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摆着一张臭脸。 他很是平淡地对刘琦道:“阳人县的东城,已经被孙某清空了,那里有空置的民舍和空地可以屯兵,那些屋舍,孙某用了一半,剩下的给你等用,将士们无需驻兵于城外,在城中驻扎即可。” 孙坚的语气虽然冰冷,但他话中的内容却无不显示了他对刘琦一众的关照之意。 在来阳人城之前,刘琦曾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个与孙坚会面时的场景。 但他万万没想到孙坚居然会这样对待他们荆州军。 不应该的…… 前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皆亡于其手……杀刺史太守眼皮都不眨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这样的人,会做出照顾荆州军的举动? 刘琦不太信。 但他现在也摸不准孙坚的脉络。 罢了,反正有袁术做后盾,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下,刘琦便先按照孙坚的邀请,率兵进城安营扎寨。 孙坚想搞什么鬼,且容日后再慢慢思之。 反正以刘琦和袁术目前的关系,刘琦觉得孙坚也不敢坑己方。 第九十八章 阳人县寒风凛冽(第五更,求订阅) 阳人县的城东已经整个都被孙坚清空了。 原先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到底被孙坚移居到哪里去了,刘琦不知道,但刘琦估计下场未必会特别好。 这就是乱世。 再冰冷的刀刃,也比不上那冰冷的人心。 孙坚军也驻扎在阳人城东,如他所言,他大概是用了一半的空地和屋舍,眼下正好把另一半借给荆州军屯兵。 那些空置的屋舍中,最好最居中的,自然是由刘琦居住的,毕竟公子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以此类推接下来还有司马,军侯,曲长,屯长等…… 普通士卒能居住进屋舍的便尽量挤进一舍,而剩下的则只能在屋舍外的街道上或是空地间安营扎寨。 或许是真应了孙坚的话,在阳人城驻扎后,当天完事的天气就开始变的异常寒冷了。 气温骤降,寒风凛冽。 但幸运的是,在气温开始大幅度下降的日子,刘琦却能够住进的民舍,这对于他来说,真可谓是天大的幸运。 汉朝时期,普通的民宅面积大概是在十个平方米左右,分为半地穴式和地面式两种,房子大多有炕,且炕与灶相连,下面还有烟道。 西汉时期就已经存在有两条烟道的火炕,而东汉时期的民宅则已经出现了拥有三条烟道的火炕。 火炕并非是东北人的专利,早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汉朝,中原人就已经开始使用了。 由于眼下军中并无石墨,孙坚就派人送来了一些柴薪给刘琦,让他烧炕取暖,由于屋舍中建有三条烟道,即使在里面烧火,空气也不会熏人,更不会出现将人呛死的情况。 在这样相对暖和的环境下,刘琦睡到了半夜子时,但却被屋舍外的声音给吵醒了。 屋舍外闹哄哄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军士似乎都还没有睡,四处皆是士卒们的高声呼喝,吵吵闹闹的好像还是在白天一样,让刘琦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是白天。 刘琦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他穿戴好了衣甲,开门走了出去。 刚打开了屋舍外门,便感到一股烈烈寒风迎面扑来,打在刘琦的脸上将他的脸庞吹的生疼。 “好冷!” 刘琦不由打了个哆嗦,暗自道:“只不过是一夜功夫,天气就变的这般凉了,难怪孙坚要其将士与我军同袍,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气候巨变。” 刘琦略有些哆嗦的走出房门,便立刻有一名士卒走了上来。 刘琦认的,那是黄忠麾下一名屯长,叫褚胥,这一路上奉黄忠之名,多有照顾刘琦之举。 他年纪很轻,也就是比刘琦大那么三四岁的样子,但却已经是屯长了,若是再做几年,立些功绩,有黄忠提拔,一定大有前途。 “公子,这么晚了,如何不睡了?” “外面太吵了,睡不着。”刘琦拉扯了一下衣襟,笑着回道。 吕胥皱起眉,道:“公子稍安,待卑下去遣散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公子休息。” 刘琦环顾了周围,现遍地都是火堆,士卒们抱着柴火往来奔走,彼此呼喊着同僚的名字。 街道上,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个个火堆,士卒们围在那一个个火堆旁,又是吹手又是喧嚣,应是在取暖驱赶寒意。 刘琦拦住要去驱赶那些士卒的吕胥,问道:“这已是过了子时了,将士们为何还不睡觉?” 吕胥叹道:“回公子话,天子骤寒,太冷了,在帐内的士卒冻的根本没法入眠,只能出来升火,围着火堆取暖,这种天气,人在帐篷里睡,怕是会僵的。” 旁边,和吕胥一起的一荆州军屯长亦道:“公子,这样的天气,若是穿着单衣睡了,恐怕这一觉过了,想起也起不来了。” 刘琦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社会,生产力还是太低了,环境还是太差…… 连棉花这种在后世遍地普及的东西都没有,每每入冬,仅是因为寒冷就不能生存下去的人,不知凡几。 饿死,冻死……在这个时代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能够活到寿终正寝,对于汉末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奢望。 “今夜这么吵闹,我在屋内怕是也睡不着了,罢了!随我走走。”刘琦吩咐吕胥道。 “诺!” 吕胥说罢,急忙进屋去给刘琦取来罩衣,要披在他的身上,却被刘琦伸手挡开了。 “先不用了,我想试试没有罩衣,到底有多冷。”刘琦微笑着回道。 他记着文聘曾跟他说过的一番话。 与将士同吃,同睡,同苦…… …… 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看着一个个火堆旁边围着的那些抱团取暖的士卒,刘琦心中不知为何,颇有些酸楚。 他能改变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吗? 这些荆州士卒是自己带出来的兵,也是他父子下辖的民……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挨饿受冻,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吗? 难道以后每一个冬日,都要看着下辖军民,因为缺少物资,而饥寒交迫? 这个时代的底层人,难道注定只能将生命维持在死亡线上?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人类生活环境的改善和进步,并不一定要纯粹的用时间去堆积。 一定会有更为捷径的道路。 “原来刘公子竟还未睡……这大半夜的冷风凛冽,怎么还要四处走动?你不冷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刘琦的耳旁。 那声音刘琦不熟悉,但却记的格外清晰。 转头看去,却见街道不远处的拐角处,孙坚与一众将士围绕在篝火旁,正注视着他。 孙坚左手握着一个装酒的皮囊,右手则提着一条烤熟的狗腿,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篝火旁,正一口酒一口肉的吞咽。 看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破虏将军的样子,倒是颇似绿林草莽。 刘琦侧目打量着孙坚,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只是身着甲胄,并无罩服或是披风。 而通过他裸露在甲胄外的衣角,刘琦感觉他穿的似乎比自己还少。 果然,他也是知兵懂兵之人,和文聘如出一撤。 刘琦走到篝火堆边,抬头望去,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孙坚军的驻扎之处了。 由于是共用城东的屋舍,因而两军驻扎的地方,还是蛮近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越界。 “孙破虏缘何在此?” 刘琦走到孙坚所在的篝火旁,那篝火边除了孙坚之外,还有三人,皆起身向刘琦见礼。 白日间在县外,大家互通姓名表字,刘琦知道他们一个是孙坚麾下行校尉事的朱治,一个是孙坚的弟弟孙静,还有一个是孙坚的侄儿孙贲。 孙坚的同胞兄弟有两人,一个是三弟孙静,还有一是长兄孙羌,可惜早亡,孙羌有二子,长子孙贲次子孙辅,其中孙贲乃是孙坚和孙静子侄辈中的雄飞人物,跟在孙坚身边被引为臂助。 孙静和冷冰冰的孙坚不同,颇显忠厚之姿,他在篝火挪开了一个位置,请刘琦跟他们一同围坐取暖。 “刘公子,这天气寒冷,睡不着也不要乱走了,来来来,一起烤烤火!咱们说话到天亮,如何?”孙静笑呵呵的道。 刘琦也不客气,随坐在篝火旁和孙氏中人一同烤火取暖。 “孙君与君侯及诸公,这半夜不睡觉,集体都在这外面烤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坐下后,刘琦随即询问道。 孙静哈哈一笑,道:“哪有那么多说法,不过是都睡不着,随兄长在此闲聊而已。” 刘琦反问道:“只是闲聊?” “只是闲聊……”孙静这次的回话,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在那边啃那条狗腿,也不跟刘琦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孙静几番冲孙坚示意,皆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由他继续和刘琦攀谈:“刘公子适才可是专程在检视三军将士?” 刘琦冲着双手吹了几口热乎气,道:“不算是,大半夜的,也无甚检阅的……只是适才在屋舍中闻外面吵闹,故而特出来瞧瞧,刘琦原先少有征战,这军中的一切,我看着都比较新鲜。” 孙静洒然而笑:“今夜骤然寒冷,屋舍中居住之人尚可,然在外扎营的军卒,皆衣衫单薄,喧闹也是必然的。” 刘琦叹息道:“三军将士,可真是难过啊。” 一旁的朱治对刘琦道:“不过刘公子大可安心,今夜寒风虽急,然以某度之,不外乎只会持续三日,三日之后,天气当会转暖,而距下次大冷之际,尚有时日,届时贵军绵袍已至,两军士卒不必再同胞渡冬,儿郎们可保无忧。” 刘琦转头看向孙坚,笑道:“若非孙破虏慷慨仗义,将麾下的吴中健儿的冬衣与我军士卒同袍而用,这几日寒风,我军将士还真就是不知道需怎么才能挺过去,此皆仰仗孙破虏仁义。”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吃,不说话。 孙静见状,不由低声对孙坚道:“兄长,人家夸你呢!” “嗯。”孙坚只是用鼻音嗯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孙静无奈,只得替孙坚说道:“公子这是哪里话,都是为了扶保汉室,剿灭国贼,咱们都是大汉军校,又何分彼此?” “非也。” 突然间,却听一直默不作声啃狗腿的孙坚突然出言,打断了孙静的话头。 刘琦眯起眼睛,望向孙坚。 “孙某出兵,主以讨逆,除贼固国,然公子出兵,主以护君,乃是为了大事化了……刘公子,依孙某度之,你我绝非一路之人。” 第九十九章 暗流涌动(第六更,求订阅)   孙坚这话说的挺绝的。   按道理来说,刘琦和孙坚之间只是客情,就算是两军的最终目标不同,但也大可没有必要在明面上把实话说出来。   从古至今,但凡是涉及到政治立场上的事情,其潜规则中要讲究一个隐晦,这涉及到当权者的脸面,也涉及到声望。   即使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表面功夫也一定要做到,不可落人话柄。   就好比历史上改朝换代的人,在禅让时,皆仿古例,皆行“三辞”,盖因自古尧舜禹行禅让之制,舜“三辞”乃受尧之位,禹“三辞”乃受舜之位,被后人所称颂。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后人行禅让也基本都是依照这个规矩来办,演戏给天下人看。   这叫做规矩。   而不遵守这个规矩,敢于撕破脸和门面的人,必然是一个集骄横,勇气且胆大不羁之人。   看起来,这位冷冰冰的孙破虏,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懂得什么是办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并没有动气。   大半夜的,天气死冷死冷,跟他辩驳辩驳,找点乐子。   反正也睡不着觉,拿孙坚解解闷。   刘琦随道:“君侯此言,琦不甚赞同,纵然你我两军行军的目地不同,然殊途同归,君侯出兵至此,乃是为了诛除奸恶,我军至此,乃是为了扶保君王,源头皆是为了汉家天下,如何说你我非一路之人?”   孙坚哼了哼,撕咬了一口狗腿,大口咀嚼。   刘琦继续道:“况且若非一路之人,孙破虏又为何让麾下的将士与我军将士同袍,助我七千将士渡这几日的严寒冬日?”   孙静忙打岔道:“公子这话没错,我兄长行事虽多率性,却一向善于抚恤士卒……”   孙静吹捧之言还未说完,便见孙坚突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由于孙坚出手太急,猛然用力之下,他啃咬的那条狗腿差点没抽到孙静的脸上。   孙静吓得慌忙躲避。   刘琦看的浑身略微一抖,鸡皮疙瘩有点往下掉。   恍然间竟是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颊好像也有些油腻了。   孙坚紧盯着刘琦:“刘公子可知,三军之中,何以为重?”   刘琦不知孙坚为何突然问这个:“自是粮秣为重。”   “为何?”   “事关人之生死。”   “三军断粮,当如何?”   “恐有哗变之祸。”   “冬衣呢?可关人生死乎?”   “自然。”   孙坚咧嘴一笑,又撕咬了一口狗肉,淡淡道:“那便是了。”   刘琦看了孙坚一会,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在所有的郡守之中,难怪只有他一个人能跟西凉军正面交锋且不落败,这个人在思维上就是以军旅为重。   单是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就足显其傲。   孙坚让麾下的士卒与荆州军同袍,不是他体恤荆州军,也不是他有意想跟刘琦结交,更不他要是对荆州人示好。   他是看这几日天气骤冷,恐荆州军软弱不成事,因缺冬衣再闹出哗变,间接的影响到他的将士,闹出事来,为西凉军所乘。   什么‘与子同袍’,都是自家人的一厢情愿。   说白了,孙坚是怕荆州军扯了他的后腿,偏偏又得了袁术的书信,不能赶走刘琦等人,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若换成刘琦在孙坚的位置上,既然是木已成舟,那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无论如何都要借着这事卖对方一个人情。   但孙坚的大脑回路似与正常人不同,他似是不屑与要这种人情。   但不要人情,不代表他不会索要利益。   根据他以往的表笑,他索要利益时,好像不需要用人情去换。   这性格也真是没谁了。   袁术和孙坚一样,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的人,但袁术的那种傲气是矫情,而孙坚的傲,类似于那种所谓的桀骜不驯的傲。   孙静和朱治在一旁听的很是无奈。   但是他们久随孙坚四处征战,知晓他的脾气秉性,因此也没什么办法。   孙静冲着刘奇苦涩一笑,那表情中略有些歉意之色。   这就算是替孙坚赔礼了。   刘琦没当回事,笑道:“想不到君侯不但体恤三军,爱惜士卒,性情还这般直率,着实人折服。”   孙坚听刘琦夸他,眉头微皱道:“刘公子,孙某适才已言,与贵军同袍之事,乃是处于私心,并非体恤贵军士卒,汝可莫要误会了。”   刘琦拿起旁边的木棍,拨弄着一下篝火堆中的柴薪,让这堆火烧的更旺。   “琦言君侯爱军,并不是指同袍一事,而是观君侯一夜之行,方有感而言。”   孙静和朱治彼此惊诧的互望。   听这少年郎的意思,似是弄清楚了文台今夜行为之深意。   少时,却见孙静冲着刘琦拱手道:“不想公子年纪轻轻竟也有这般的眼力,真是令人佩服……”   “慢!”   孙坚突然又一扬手,挡住了孙静的话头。   他手中的狗腿,又差点甩到孙静脸上。   这次孙静学乖了,急忙将背部挺直,向着后方闪去,与适才的狼狈不同,很是自然。   完事后,孙静不满的斜了孙坚一样,低下头用酒囊喝闷酒。   不让人说话就不让人说话呗,没甚了不起的,老拿条狗腿在人家面前比划的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会把油甩到人家脸上么?   这要是换成别人,孙静早就火,夺了他的狗腿扔地上踩两脚。   但对方是他那个逢战必胜,躁急横暴的二兄,孙静不敢。   他怕他二兄打折他的狗腿。   孙坚组织了孙静之后,突然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孙贲:“伯阳,汝试言之?”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贲没曾想居然会躺枪,长叹口气:“阿叔,言什么啊?”   “汝且说说,我今夜做了何事,有体恤士卒,收拢人心之意?”   孙贲苦涩的皱起了眉头。   他在两年前,于孙坚在长沙起兵时随前往投效,一直跟在孙坚身边,学习兵法战策,但在治军之道上,孙贲还未曾深入研习。   如今冷不丁的被孙坚一问,孙贲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   因为他根本没曾细想过,答不出来。   咬着嘴唇,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孙坚今夜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随起身道:“叔父见谅,侄儿愚钝,实在想不出。”   孙坚并没有斥责孙贲。   他们这些小辈从军时间较短,原先在官署打拼的时间又不长,如何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很正常的反应。   现在能够明白自己想法的人,在孙坚看来,应是跟随自己是时间最长的孙静,和善于治兵的朱治了。   至于刘琦……   孙坚哂笑一声,应该是更不可能。   孙贲的年纪比刘琦还大,跟随自己的时间也长,他想不到的事,孙坚不觉得刘琦这个宗亲稚子也可以想到。   “刘公子适才之言,孙某倒是愿闻其详。”孙坚淡淡言道。   刘琦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那些围绕在附近点起篝火的孙氏兵将,道:“其实答案不是很简单么?孙将军邀请诸位将军在此烤火,不就是安定三军士卒之举么?”   孙坚的脸色有些略微沉。   ……   雒阳,相国府。   一日前……   董卓满面阴沉的坐在上位,下方两旁侍立的是他最引之为臂助的西凉诸将。   眼下董卓怒,诸将皆低头不语,恐惹到他。   “刘景升……”董卓在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牙关紧咬,竟有些吱嘎作响:“他这荆州刺史,乃是老夫一手扶持的,本以为刘氏宗亲比那些士族清流可靠些,可观他如今之行径,却比那些关东郡守更加可恨……两京立朝?亏匹夫想的出来!”   李儒叹道:“南郡来的这份奏疏,让司隶和南阳的门阀士族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公然忤逆相国,如今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大有宁死不走长安之势。”   “混账!这奏疏老夫还没同意,那些望族中人就敢冲老夫呲牙?这消息是谁走漏的?”   李儒苦笑道:“何止是这奏疏,整个司隶还流传了相国当年在凉州迁羌民之事,眼下司隶民间皆诽谤相国嗜杀,若是迁家,中途必难以保全……看来有人故意流言滋事。”   “真是反了。”董卓气道:“胡轸和吕布呢?何时去打荆州军?老夫的将令已经传下去三天了,他们如何还不行事?”   李儒拱手道:“大都护携都亭侯传回信来,本欲领令攻杀荆州军,怎奈那荆州军目下在阳人县驻军,因而不好轻举妄动。”   “阳人?”董卓闻言奇道:“荆州军如何与孙坚搅到一块去了?”   “卑下亦不知。”   董卓皱着眉头,道:“那也打!荆州人这般猖獗,公然上书与老夫对抗,不打不足矣立威。”   “诺,卑下火派快骑传令。”   董卓长叹口气,道:“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李儒犹豫了一下,道:“相国,其实比起孙坚刘表,卑下觉得更应注意荀爽,蔡邕,王允,杨彪,黄琬,卢植等人,他们对迁都之事,向不赞成,如今有了立两京朝堂的奏疏,怕是他们会有动作。”   董卓摆了摆手,道:“荀爽和蔡邕,皆靠老夫扶持方得其位,王允唯诺之人,焉敢抗我?杨彪、黄琬、卢植等辈,皆被老夫罢免了,有甚惧哉?不足为虑。”   李儒长叹口气。   希望如此吧……   问题是,这些人原先各为散沙,如今立东京的奏疏,会不会给他们一个联合的机会?   需知,这些人的背后,都有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能量,一旦他们集体爆,后果恐不堪设想。 第一百章 夜如墨,月如钩(第七更,求订阅) 篝火旁边,孙坚等四人看着刘琦,听他慢悠悠的徐徐道来。 “久闻君侯治军严厉,却不苛刻军卒,且善于恩抚,我军初至,君侯知我荆州士卒冬衣未至,为防有变,故令麾下士卒与我军将士同袍,” “但今日天寒,夜间骤冷,居住在帐篷中的士卒皆因天冷而不能眠,君侯恐借冬衣与我军同袍之事惹三军非议,便不披罩服,身穿铠甲单衣坐于寒风之中烤火,为的就是与将士们共进退,同冷暖,斥非议,定军心。” 说罢,刘琦又来回的打量着篝火旁的四人,道:“君侯麾下的司马一人未至,却独独只带孙氏族人,以及行校尉之职的朱公坐于此,此举可印证刘琦猜想。” 孙贲在一旁恍然而悟。 难怪他今夜在屋舍中睡的好好的,却被三叔叫醒,说是二叔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结果一行人来到了外面,冷风凛冽,二叔却一句话都不说,光坐在那里烤火吃肉,而周边的军卒在闻信之后,则是三三两两的跑来偷看这几名挨冻的主将…… 孙贲适才坐在这,心中还颇感委屈。 二叔大半夜的不睡觉,偏偏要给他抓到这里来,让他们如同上林苑里的走兽一样让人观赏,连个解释都没有…… 直到刘琦将这一切点破之后,孙贲方才恍然大悟。 他转头去看孙静和朱治。 二人表情淡定,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刘公子似乎颇知兵?”孙坚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刘琦摇头道:“某不知兵,只是我南郡的文司马,常年与兵卒同吃、同饮、同住、同苦,便是如同君侯今夜一样,琦知文司马,故能猜到君侯深意,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君侯指点一二?” 孙坚一口气将囊中酒喝完,道:“何事?” “君侯在此受冷,为的是与士卒同苦共难,如何还要饮酒食肉?此举怕是与寻常士卒不同吧?难道君侯就不怕让将士们看见会心中不平?” 孙坚没有回答,只是望向他身边的朱治,扬了扬下巴。 无声的指令……你给我去解释! 朱治言道:“我等军需,除正常一日两食的供应外,酒肉等犒赏之物,上至孙破虏,下至普通士卒,皆不可随意取用,唯有凭军功方可认领。” 孙坚将那支狗腿剩下骨头仍入篝火中,冷冷道:“十日前,我军与西凉军鏖战一场,孙某于阵前亲斩西凉贼二十三人,按功当赏一坛酒,两斤肉,这是某今日刚按功绩领的。” 旁边的孙静亦道:“我们几个在那一战的军功都不足以领赏赐,故无有酒肉,今夜只能看君侯一人食。” 孙贲也说道:“刘公子适才路过的街口,有一名曲长战时军功尚在族叔之上,因此酒肉赏赐的更多,公子不信,可以再去看。” 刘琦闻言恍然。 他大概明白了孙坚这一支主要以南卒为主力的军队为何这般强悍,可以屡次打退西凉军的原因。 强军的胜利,果然不是凭白靠运气捡来的。 制度! 强硬的军事制度,并且上行下效,没有任何人可以搞特殊,包括孙坚本人。 立功多,有赏! 没有功劳业绩的,便是孙静、朱治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看着旁人食肉而不能得。 刘琦将今日所感,牢牢的记在心中。 取人之长,补己之断,谁说现代人懂的就一定比古代人多? 在有能力的人面前,依旧还是要听其言教,以补自身。 若想将荆州军打造成强军,光是靠训练操演是不行的,同时也要集百家所长。 刘琦双手抱拳,方要称赞一下孙坚…… 突然,却听到远处的夜空中,隐隐响起了一阵号角之声。 “呜呜呜~~!” “呜呜~!” 虽然距离较远,有些不甚清晰,但那角声顺着寒风传到刘琦的耳中,还是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孙静脸色一变:“是西凉军!” “哗啦!” “哗啦!” 场内的孙氏兵卒纷纷都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并执起了军器。 “君侯,快看!”孙静指着南面道。 刘琦扭过头去,却见县城南面的那座高山上,突然间变的火势汹汹,浓密的烟雾升上半空,犹如一条烟龙盘桓在黑夜中,震声嘶吼。 孙坚哼了哼,道:“传令,整军御敌!” “唯!” 突然乍起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其他营地。 开始的时候,那些分散驻扎的孙坚军兵卒们只是在懒洋洋的烤火。 可当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四周街道上的各处驻地立刻生了骚动。 士卒们纷纷起身准备,由伍长和什长作为主要汇集兵卒的人员,呼喝士卒聚集应战。 虽然孙家军的士卒们也有些紧张情绪,但却没有慌乱的迹象。 毕竟这些士卒都是跟随孙坚走南闯北,鏖战多年的锐士,算是见过大风大浪。 和所有人不同,孙坚的表现或许要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亢奋! ‘呜~呜’的号角越来越响,城东各街道中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包括荆州军的那一面,也已经有了动静,刘琦这里隐约都可以听的清楚。 显然是黄忠和文聘的动作也不落后于孙氏诸将。 孙坚擦了擦还略有些油渍的唇角,道:“五日前方才战退的凉州贼,怎么短短几日,竟又出现了?” 孙静也是有些疑惑:“我等与西凉军鏖战了半年之久,西凉军每次进攻的间隔都有半月以上,这次如何转了性了?” 刘琦心中略有些紧张。 看起来……董卓果然是震怒了,他似是要给己方些颜色瞧瞧。 奏请天子将雒阳立为东京的奏疏已经打上去了,而关于这封奏疏的流言也已经在雒阳附近散播开了,雒阳本土的豪族官绅都应该知道了这份奏疏的内容。 刘琦估计,现在整个雒阳城,上至九卿门阀,中至士卒豪富,下至黎民百姓,必然都已经被挑拨起了心中的反抗意识。 他们不想要离开雒阳,不想离开这座可以代表身份的繁华都市。 董卓眼下受到的政治压力可想而知。 爱屋及乌,现在的董卓想必是爱死了刘表,爱死了荆州军。 爱尔等如何不亡? 西凉军突然来袭,并不是冲着孙坚……果然还是冲着他们荆州人来的。 虽然刘琦为应对西凉军,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毕竟,对手是一支如同饿狼般残忍的强军。 刘琦深吸口气,用最快的度缓解紧张感,让自己趋于平静。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紧张也没用。大不了再死一次。 眼下,得先打乱孙坚的思绪,不能让他怀疑西凉军的这次进攻和荆州军有关。 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这半年多与西凉军几番交手,但鏖战的时节皆在夏秋之季,现天气转寒,夜间寒风凛冽……凉州军久居边塞,常耐苦寒,而君侯的主力子弟兵皆出自吴中和长沙,怕是不习惯中原的冬日之冷。” 孙坚皱起眉:“刘公子之意,是董卓算定我军不耐寒冷,故而乘隙相攻?” 刘琦认真道:“难道君侯觉得不是吗?” 刘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北方的冬日对于南方士卒来说,确实会对他们的战力有影响。 孙坚的思路也因此被刘琦给带跑偏了。 “事情紧急,为报君侯同袍之恩,刘琦与荆州军愿意与君侯共同抵御强寇。” 孙坚颇是诧异的看了刘琦一眼,心中隐有些波动。 自己其实一直没太给他好脸的。 但到关键时刻,这小子表现的居然还颇有血气。 倒是个胸怀磊落之人。 孙坚转头吩咐朱治:“君理,立刻卓将士们各归其部列阵抗敌,还是依照原先的阵势,程普、韩当、黄盖去守东、西、南三面,北面自由孙某亲自去挡,尽量将他们挡在外街,不能让西凉军纵入过深!” 朱治领命,立道:“唯!” 刘琦道:“荆州有精锐七千,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孙坚犹豫了一下,道:“刘公子若愿助战,便让五千将士随孙某去县城的北面临敌,再派两千人驰援县城之西,那里有我麾下别部司马程仲德负责镇守……阳人县只有东、南两面有土墙,夯实的虽不坚固,却也算是有了掩体,但西、北两面并无城廓,需以主力军应对才是。” 刘琦后世看电视剧时,攻城的一方和守城的一方,都是在城下展开攻坚战的。 被攻打的城池是用石砖堆砌的城墙包围着,看着又高大又坚固,可实际的情况并非是这样的。 汉朝诸城,类似于雒阳、长安或是规模较大的郡国级城市,倒是会用筑城包城,因为城中有很多具有实力和能量的门阀望族会资助封城。 可封城的范围,也不可能是所有人口的居住地,仅仅只是城池最中央的经济中心地带,而且筑城的材料,大多也是以土夯实的高墙,并非砖石堆砌…… 七八成的民众居舍则是被封锁在城墙之外。 想想也是,数十万口的居民,又没有高层住宅,都是平房,得在多大范围包筑的城墙,才能将下辖之民全都封入城内? 都城和郡国级的城池尚如此,就更无需说县级的城池了。 至于类似阳人县这种县级城,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城墙包围。 最多也不过是在县城外的一些特殊地域,建造一些矮小的土墙,作为战时用的临时壁垒。 这种矮小土墙的高度、厚度、长度、密封度都很差,比高门大户的院墙差不了多少,用处有限。 御敌之事不可懈怠,孙坚军的将士们以最快的度各归其岗,准备抵御来犯之地。 而刘琦也在吕胥的护卫下,先是赶回了自己的行营,然后再前往城北与孙坚合兵。 来到自己的行营,现荆州军的士卒在黄忠、文聘等人的召集下,已是处于整装待的阶段了。 刘琦抵达之后,看向诸人,问道:“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何在?” 蒯越和蔡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二位率领各自麾下的部曲,火赶往县西,那里有孙坚军程普在彼,县城西面没有掩体,两位引兵将助程普坚守,多加小心。” “唯!”蔡勋和蒯越领令。 “曼成,张司马。” “在。” “二位引斥候部和骑兵部驻于县中,与西北两面来回传递消息,让我随时知晓各方动向,若是异度公和蔡司马那边事急,二位也可自行引军接应。” “唯。” “仲业领步卒营,在西县的街道埋伏布阵,配合孙氏兵将正面御敌。” “唯。”文聘应诺。 “汉升与某,率弓弩营去西县外的屋舍埋伏,策应诸军。” “唯。”黄忠领命,然后道:“公子也要去?西凉军骁勇,公子或留守于城中,较稳妥。” “拿我彤弓。” 刘琦吩咐吕胥,然后郑重的对黄忠道:“汉升,此战我必参与,还请司马勿要劝阻。” 黄忠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如此,公子可与末将同行。” 随后,各部将士依令,火前往各处。 去往县西的路上,刘琦问黄忠:“汉升,我不明白,西凉军既是乘夜而来,为何不暗中潜伏偷袭县城,反倒是大张旗鼓而至?” 黄忠微笑道:“西凉军与孙坚鏖战半载,偷袭阳人的事,他们原先定也做过,估计没什么作用……如老夫所料不差,孙文台在县城周边,必有多处哨探,我观那成南的福山上,便可长远瞭望,适才西凉军的号角响起同时,末将曾观福山上有烽火烟雾为警,必是山上的军卒也已看到西凉军的进军行迹了,如此,西凉军即使潜行,怕也是无用,倒不如强攻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向天际…… 夜色如墨染,冷月如弯钩,县城街道上士卒们取暖的篝火,犹如遍布在那夜空的星辰。 刘琦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彤弓,手上的青筋因充血而微跳。 今夜之战后,适才那些围绕在篝火旁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化为繁星,从此再也不会知晓世间的冷暖。 第一百零一章 风!风!风!(第八更)   孙坚军在进驻阳人城的时候,加紧时间在城东和城南修筑了低矮的土墙作为屏障。   因为阳人城的东南面临着福山,那里是自周朝以来人们寻幽,祭祀,求福的地方,《诗经·樛木》中曰: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由于在春秋之时,这里也是楚国称霸的征战要地,因此亦有古寨墙的遗址在此,孙坚屯兵后,便立刻命韩当和黄盖等人以遗址为基础,在此夯实土墙,用做屏障。   只是阳人的西、北两面并没有屏障掩护,孙坚没有能力在这里建造大型的防御工势,因此每次鏖战,阳人的西、北两面也都是最难防守的地方。   也正因此,西北两面之民已被孙坚尽皆驱散,所有的屋舍中住的都是将校兵卒。   不战时,这街道和屋舍便是驻军之地。   战时,这里的街道和屋舍就是他们对抗西凉骑兵的一道屏障。   虽没有土墙为屏,但利用屋舍作为防御工势,一样可以限制西凉骑兵的挥。   只要不跟西凉军在平原上作战,孙坚就无惧。   孙氏兵将和荆州军埋伏于东,北两方的街道或是屋舍中,静待西凉军的到来。   虽然适才夜空中有了角声,但西凉军并未突然出现,反倒是给了孙刘两军一些准备的时间。   刘琦和黄忠趴在城东一间屋舍上,静静的遥望着黑夜中的迷雾。   “孙坚在福山安置巡哨,居然可以令西凉军无法偷袭县城,那福山绵连纵横,只能从县南登上,西凉军想拔掉他们,也无计可施。”刘琦趴在房上,还在认真揣摩着孙坚的布局。   黄忠亦是感慨道:“末将久居南方,少与北方军卒打交道,只对南军颇鼠年,闻孙破虏当年在长沙破区星,就有行军严缜的作风,据说当年他与区星几番交手,贼军多有劫寨之谋,却因孙破虏布置安排的周密,从无一次成功。”   刘琦感慨道:“西凉军和孙坚打了大半年,连华雄都死在他手里,想必是深知孙文台用兵之能,知道乘夜来袭,也会被他觉……反倒是不如不做遮掩,大举进攻,以振士气!”   黄忠点了点头,道:“或许如此。”   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听到远处的黑暗中,依稀响起了一些声响,有人声也有马声,有吆喝声还有叫喊声。   “西凉人至!”黄忠深吸口气,低声道。   而离刘琦隔着一条街的屋舍上,孙坚立刻让人传递暗号,示意将士们做准备。   一道一道的口哨声响起在阳人北城的街道之中……   所有严守埋伏在此的兵卒,皆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环刀或是弓弩,依仗着街道上遍地的篝火,紧紧的注视着黑夜。   所有人,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犹如山雨欲来一般的感觉。   “啪嗒。”   “啪嗒。”   “啪嗒。”   远处黑夜中尚不见人影,但清脆的马蹄声,却愈不能掩饰,逐渐靠近。   刘琦趴在屋顶上,手中握着他的彤弓,掌心中隐隐有些汗水。   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几乎都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该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出息了。”刘琦用牙齿狠狠的一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跟随黄忠练习弓术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夜算是他出征以来第一次临逢大战。   当年在巨野当代县尉的时候,他也跟随过县军平定过几次贼寇,但皆为小打小闹,而且都是各地的县军联合郡兵剿贼,根本不需要刘琦这位县尉亲自临阵,他最多就是远远的看……   但今天不一样了,这是他和他治下的军队,亲临战场一线。   而且对手还是闻名天下的西凉军。   刘琦本可以不用临阵,在后方等待前阵的结果就是,但他没有这么做。   对他而言,今日之战是一场开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上战场的次数将越来越多。   难道身为荆州少君,长公子,有人挡在他的前面,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证他的安全。   战场的刀刃和箭矢,不会因为他是荆州的少公子,就刻意去绕过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要杀他的人会逐渐增多,不知凡几。   躲避在后方,不经过任何磨砺,一旦真的出现危机,自己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曹操,刘备,孙坚,袁绍,吕布,公孙瓒……只要是在汉末闯出过名堂的,都曾亲临阵前,千枪万刃,冒矢石交攻。   哪怕就是屡战屡败,总爱给人送经验包的孙十万,也有他的长处……射人不行,专业射虎。   刘琦觉得要成大事,就一定要临阵磨砺自己,不求自己能达到张八百的程度,但至少不能输给孙十万。   ……   黑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浓雾后面的人影随着马蹄声也似是越来越清晰了。   很快,便见几骑身影破雾而出,直接冲入了阳人的街道,紧随其后的还有更多的骑手!   是西凉铁骑!   而伴随着西凉铁骑突入街道,还有着黑暗中,西凉军突然响起的口号。   “风!风!风!”   这口号,是古代人常用的突杀讯号!   西凉铁骑和京中八营一样,是以其锐士的特长而为其营命名。   如京师八营的中弓兵精锐,射声营,其名之意是指他们能够‘觅声而射’,这名字是做出一个夸张的比喻,并不是指他们真的能够射声。   而相对的,西凉铁骑也是如此,‘铁骑’也并不是指这些骑兵和战马真的是身披重铁甲,而是比喻这些凉州的骑兵剽悍,悍不畏死,战斗力之强悍犹如铁铸。   但西凉铁骑若是在沙漠戈壁或是在平原战场上,或许是无人可挡,但在阳人城中四处都有建筑物作为障碍的街巷战中,就失去了冲锋的优势,调转马头或是拐弯挪动时,容易周转不灵,暴露于敌前。   这也就是孙坚一直在阳人县中坚守,不随意出县与西凉军作战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显然,今日的西凉军准备颇为充足。   他们在与孙坚军经过了多次街巷战后,积累出了不少的经验。   那些当先冲进街道的凉州精骑并没有继续向县内深处走,而是犹如狼一样的高声呼叫,并四散向着各个街区中分流而去,并没有聚集。   “风!风!风!”   刘琦可以肯定,西凉军原先在聚集性的冲锋战中,一定是被孙坚打败过,不然不可能一进街巷,就开始四面八方的零散活动。   那些西凉兵的身后没有箭壶,却都背着一柄一柄的木制标枪,枪头被削的很尖锐。   街道上的篝火,眼下并未被完全扑灭,映照着这些从西北驰骋而来的悍卒因风吹日晒而黑而透红的脸颊。   这也是孙坚蓄意为之。   毕竟一会,他们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弓弩,若是没有光源,对于孙坚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射声锐士毕竟只存在于京师八营,且有夸大之嫌。   借着街道上篝火的亮光,黄忠看到了那些西凉铁骑背后的标枪,心头一沉。   他急忙一把拉过刘琦:“公子,需谨慎!”   “风、风、风!”   “杀!”   突然,那些冲入县内的西凉骑兵仿佛都炸开了锅!喊叫声异常之大!   刘琦的临阵经验没有黄忠丰富,很多预先的危险他看不出,但黄忠却能感觉出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有黄忠在刘琦身边,就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刘琦的安全。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紧挨着自己趴在屋舍顶上,然后伸手取过身边的一面铁盾。   藏身于屋舍上,虽然可以居高临下,并不需与西凉军正面冲突,最大限度的减少己方受伤几率,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一旦被确定为目标,便局限了逃脱或是躲闪的路径,被对方命中的概率较高。   这种情况为保证安全,铁盾就需随身携带。   “风!风!风!”   那些冲进来的西凉铁骑,一边高声呼喝口号,一边抽出了身上的标枪,然后对着街道边的屋顶上抛掷而去。   很显然,这半年的时间,他们跟孙坚交手已经打出了经验。   即使看不见屋顶上的人,却也能断定上面有埋伏。   那些西凉军抛掷标枪极有手法,他们不是平行抛掷,那样打中目标的概率极低,他们是将标枪向高空抛掷,然后让标枪划出一道优美却又恐怖的弧形,重重的向房屋顶上扎去!   这种手法,就很需要技术了,不是随便来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汉朝的普通民舍占地不大,屋中的使用面积最多也就是十个平方,其屋顶的面积也可想而知,在上面想要躲避攻击,难度很大。   不能多,只能防!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在自己身边,然后,便见他翻过身来,拿起身边的铁盾,仰头望天。   很快的,便见一直木制标枪划出一条弧线,直奔着两人垂直掉落。   黄忠用右手执铁盾,在标枪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用力一挥,直接将那标枪打飞出去。   标枪和铁盾相撞,出‘咣’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黄忠又连续打落了三柄标枪。   而其他屋舍上的一些弓弩手,却没有黄忠这样的手段。   他们有些人或是仓惶不及,有些人或是用铁盾护住周身不够周全……   惨叫声透过夜空传到了刘琦的耳中。   刘琦的眉头皱起,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些叫声中,双手因愤怒和痛惜而略略抖。   那喊叫的,不只是孙坚军的士卒,也有他们自己荆州的兵士。   战争中,死伤必然难免,这是无法改法改变的事实。   但经过战争的淬炼,那些活下来的士卒,将会得到极大的锻炼和充足的临阵经验,使得他们可以在今后的战场上存活几率更大,也可以将经验传授给新招募的士卒。   没有血和死亡作为铺垫,就不可能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再强的将领也一样。   隔着一条街的孙坚,也和黄忠一样,挥舞着铁盾,打走标枪。   待感觉到西凉骑兵投掷的标枪频率下降之后,孙坚猛然起身,手持角弓,拉满弓弦,对着下方的一名西凉骑兵一箭射去。   “放箭!”在自己放箭的同时,孙坚同时一声高喊,他的声音竟能盖过下方西凉铁骑的呼喝,响彻在县城街道的半空中。   那一箭射下去之后,便听‘扑哧’一声响,一名西凉骑卒惨叫着跌落下马。   而屋顶上的藏匿的所有弓箭手,在孙坚的带动下,纷纷起身,向着下方的西凉骑兵开始了一阵阵的箭雨攻势。   “风!风!风!”   “杀!”   只是在一个瞬间,整个阳人县犹如炸了锅,喊杀声皱起,房上房下,都呈现出一片空前的混乱景象。 第一百零二章 绝不落空(第九更)   骤然之间,还是静悄悄的阳人县北面,出现了喊杀、马蹄、弓弦、还有各种杂乱的口令的声响,街头巷尾在不知不觉间,竟变的一片混乱。   街道两旁得屋顶上,弓弩手射出的箭如同狂风暴雨,在月光和街上篝火光亮的映射下,交织成了一道模糊却又致命的箭网,铺天盖地的罩向了那些西凉军。   当先的西凉骑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轮突袭,纷纷跌落下马,出痛苦的哀嚎,身体落在了街道上。   这一切只是开始。   紧接着,更多的西凉骑兵从后方驰援进入了阳人县的街道。   新冲进来的西凉骑士不再是手持标枪,他们带着箭壶和弓弩,在奔走的过程中,开始对着屋顶上那些已经露头的弓弩手进行反击。   房上房下,箭矢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还没完,县外又出现了一片亮光,很是刺眼。   又有一批西朗骑士一手持马槊,一手持火把,奔到县内的屋舍旁,将那些火把丢在房屋的墙角,亦或是将火把向着屋顶扔出去。   土砌的屋舍并不容易点燃,但很多屋舍旁边却堆积着厚厚的干草。   这就成为了引燃物!   虽然天气很寒冷,但还是有一些屋舍的周边逐渐被火把引燃,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片火海,将适才还是昏暗的县城街道照的亮。   不止是骑卒,手持盾牌、长戟、环刀的西凉步卒,也冲进了街头巷尾,他们沿着街道的两份向里快推进,替西凉骑兵承担更多的攻击。   黄忠放下铁盾,将黑弓握在手中。   “公子,要反击了!”   刘琦深吸口气,从屋顶上站起身来,架起了手中的彤弓。   ……   西凉军大举攻入街道内,而埋伏在县内的孙刘步卒,也都露头,开始和街道上的西凉军进行短兵相接的血战。   适才还显得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顷刻间便被两军士卒挤满,一场肉搏战瞬时展开。   刘琦适才还有些没太弄明白,敌军让西凉骑兵当先进入阳人城的意义……   毕竟这里不是平原,而是城池街道,让骑兵冲进来,对骑兵来说是不是有些吃亏?   不应是以步兵为先驱么?   但事实证明,刘琦想错了。   即使没有像是在平原上,有那么巨大的优势,但只要是在平坦的6地上,骑兵的优势就是存在的,这是客观不变的事实。   荆州军的步卒由文聘指挥,而孙坚军的步卒则由朱治指挥,在北城的八条主要街道上,凭借屋舍与早就设好的拒马,与西凉兵拼死交战。   荆州军的战力较弱,士卒尽量不做独战,而是依靠文聘的指挥,稳扎稳打,并以伍、什为最基本的接战单位,抱成一团徐徐推进,尽量不要落单,不给西凉军抓住他们弱点歼灭的机会。   可孙坚军的那些悍卒,打法就和荆州军很不一样。   孙家军的士卒一个个全凭悍勇之力,手持利刃拼死的冲向西凉军,仿佛不知道何为恐惧。   特别是为的敢死悍卒,他们手持环刀,一刀接着一刀的砍杀推进。   他们的每一刀都是罩着对方的要害上去劈砍,即使是被西凉步卒的刀砍中身体,但只要是在能够续战的情况下,也绝不退缩。   孙氏悍卒踏着血红的脚印,犹如人肉推土机一样的向前迈进着,迈进着……   而西凉军步卒在和孙坚军步卒交锋的过程中,论及悍勇程度,竟稍落于下风。   但孙坚军的悍卒面对西凉骑士,也是陷入了苦战。   这就是西凉骑士第一波冲进街道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战场上,他们确实无敌。   “啪嗒,啪嗒~”   “咣!”   “啊~!”   街道上,西凉铁骑纵横驰骋,往来奔驰。   他们的战马在加奔驰的过程中,不断的撞飞着拦路的孙坚步卒,一旦相撞,便能直接将那些步卒撞的倒飞出去。   有些步卒与战马相撞,就算是没有被荡开,可也是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不能起身……   随后赶来的战马的重蹄则践踏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活活踩踏,血肉模糊成一团……   西凉骑士驱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马上的骑卒同时也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不管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敌方还是己方的军卒,只是不顾一切的捅刺过去。   步卒们在应对雄壮的凉州马同时,还要小心战马上的骑士手中的兵刃,那些马槊或是长柄刀因为战马的度而威力巨大,只要是不幸被沾上,兵刃的力道大到足矣将人体捅个贯穿。   即使不在平原,但西凉骑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依旧是这个县城中最为强悍的。   多亏了街道的宽度,给了孙坚军和荆州军反击的空间。   街道不似平原,不能左右来回驰骋,只能是直来直往。   一些西凉骑士在直线奔驰的过程中被长戟刺落下马,亦或因为坐骑被斩断马腿而跌落在土道上,随后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乱刃分尸……   血如雾,刃如风,月如钩,人命如草芥。   借着房上的火光和街道上的篝火,刘琦看清了眼前这一幕幕的生死相搏,看清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居然是那么的容易。   仅仅是因为一刀,一撞,亦或是一箭。   只是这么一会,他视力所及的街道就已经布满了尸体和断肢,甚至还有支离破碎的尸体……西凉军的少,荆州和孙坚军步卒的多。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要压制西凉骑兵,主要还是要靠弓弩。   而孙坚和黄忠等人,率领着两军的弓弩手占据制高点,正对那些西凉骑兵的克星!   这些并没有在战场正中的持弓人,是击退西凉铁骑的关键。   刘琦拉动弓弦,瞄准一名西凉骑卒……   弯弓搭箭,一箭激射而去。   那支利箭在那名西凉骑卒的面上划过,将他的面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空气中溅射起一道血线,随后便深深的扎入到了土中。   “啊……!”那名骑卒愤怒的高呼,掉转马头,怒目瞪视着房上的刘琦。   但因为距离太远,且刘琦居高临下,占据着有利地形,他没有办法对刘琦做出反击。   他恶狠狠的瞪视了刘琦一会,便纵马向别处驰骋而去,离开刘琦的射箭范围。   黄忠亦是射出一箭,正中屋舍对面另一条街道上的一名西凉骑士。   他没有看刘琦,却也知道他射偏了。   仿佛就在黄忠的预料之中一样。   黄忠大声喝道:“审、彀、匀、轻、注,缺一不可!审箭尚不能圆满?焉能射之!”   刘琦沉思了两秒钟,开始平复心中杂乱的念头,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审箭的真意是聚精会神,不可旁骛,这是射箭的第一要诀,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更无需谈下面四点。   平日里,他在黄忠的指点下,做的都还不错,目下其箭术虽不能说是百步穿杨,可也是似模似样。   以黄忠的话说,刘琦目下的箭术,堪可一用。   但平日里箭术练的再勤再好,突然亲临战阵,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比人学开车一样,在驾校练的再熟,第一次上道也会因为紧张而出错。   刘琦也不免因街道上的惨烈战事而导致分心,因而导致他适才那一箭射的极为仓促,连最基本的审箭都没有做好。   但刘琦并不灰心,他稳定心神,从箭壶中再取一箭。   他来这战场上,就是要越自己,锻炼自己的。   失败是正常事,若他能有黄忠和孙坚那样在战场上的定力和能力,那他就不需要特意来阵前磨砺了。   这是他的短板,他必须要突破!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名西凉骑卒。   这次,我绝不落空! 第一百零三章 愿披三重甲斩敌(第十更) 审箭,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是审查自己与目标的位置以及风向等。 彀!指拉满弓弦,前肩下捲最为重要。 匀力,在近彀状态时最后一段背部加力,双臂用力以随时协调。 轻乃指撒放之时,讲究那股齐收齐放,无需多力的身心合一之境。 注乃是在张弓搭箭的最后,气力已竭,精神易散,此时却要集中精力,以取后继。 这是黄忠要求刘琦谨记的六字要诀。 何时融会贯通,何时箭术便会有所大成。 听着麻烦,但若是真要实际操作起来,跟驾驶学校的:准备起动挂一档,车动之前开左灯,鸣号然后放手刹,起动必须半联动……那一套口诀差不多。 好记的很。 “着!” 刘琦谨记口诀,按照平日里的练习挥,一箭射出。 “嗖——!” 那羽箭夹裹着风势而去,竟是精准无误。 划破空气,羽箭正中在一名西凉骑卒的颈上,直接将他侧面的脖颈射穿,他鲜血飞溅,翻身落马。 “好!”黄忠在一旁喝彩一声,眼中闪烁出兴奋之色:“少君随吾继射之!” 说罢,便见黄忠再次弯弓搭箭,在刘琦身旁又射出一箭,将一名西凉骑兵军射翻在地。 他的动作流畅,且度奇快,几乎都没怎么瞄准,好像真的能够做到那‘射声’的境界了。 刘琦敬佩的看了黄忠一眼,随后亦是从自己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箭…… 从射中第一箭开始后,刘琦的信心明显增长了许多,心态也自然而然的随之沉稳了许多。 那种适才有些茫然紧张的感觉,随着这一支箭的命中,竟云消云散了大半。 但是他的弓术依旧是有诸多不足之处,在一箭一箭的射出之后,旁边的黄忠亦是一边射杀敌军,一边给刘琦做一些短评指点。 平日里,一百天的练习,对于刘琦来说,似也没有今天一天在战场上的进步快。 他今天增强的不是箭术,而是心态。 临阵的心态。 对面街道上,其中一间屋舍上的孙坚突然冲刘琦和黄忠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 “射马!” 刘琦闻言一愣。 射马是什么意思? 黄忠只是微微愣神,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对着一匹被射翻的西凉骑士所遗留下来的战马,一箭射出! 那战马的侧颅中箭,扬起蹄子厮鸣一声,溅起来好大的沙尘,接着便重重的侧面摔倒在地,出沉重的顿响声。 “这是为何?为何要屠戮那些良驹?”刘琦诧异道。 黄忠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孙破虏与凉州军几番鏖战,应是看出来凉州战马有识途之能,故让我等射之!” 刘琦明白了。 好的战马不仅能认主,而且还能识途归家。 马毕竟也是一种群居动物啊。 它们不只是能识别谁是他们的主人,更能记住日常的居住地,同时也能知道自己生活于哪个军中,哪个军中之人和马匹是它的同伴。 说白了,西凉战马已经把西凉军当成了它们的族群,他们背上的骑兵仅仅只是他们族群中的一名伙伴,或许比别的伙伴更亲些,但也是伙伴。 有骑士在,战马会遵循骑士的驾驭而奔驰,但若是没有骑士,它们则会凭借自己的感官返回属于它们的族群……也就是凉州军的大营。 孙坚等人没有时间收拢并驯服这些战马,但是若让这些畜生自己返回西凉军,则他们日后就会继续驮着别的西凉骑士,继续来与己方为敌,成为巨大的威胁。 可以说,对于孙刘联军来说,西凉战马要比西凉骑兵的射杀价值要高,而且是高的多! 借着火光,刘琦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果然那些被射杀的西凉骑卒,他们的战马并没有在原地停留…… 没有了驾驭它们的骑兵,它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便开始掉头向着县城外的方向奔去。 这些战驹居然真的是原路返回了! 战马的价值真的很高,其价值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坦克一样,好的战马可不仅仅是拿钱堆就能堆出来的,非得有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若是能把这些西凉战马缴获归营,那自然是捡便宜的好事,但若是不能…… 刘琦暗道一声:“可惜!” 便见他弯弓搭箭,瞄准一匹战马,一箭射出…… 西凉军的战力确实很强,他们冲入街道后,便一直不停的向前推进,致使荆州军和孙坚军的步卒在不断的伤亡着。 当然,凭借占据制高点的弓弩手,和勇猛善战的孙军,西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仅是冲入县城的西凉骑兵,眼下竟折损了近一半…… 反观西凉军的弓弩手,因为地利的优势,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就非常之小。 孙刘两军埋伏在房舍上的弓弩手,就如同索命使者,箭矢四面八方,如狂风暴雨般的向着西凉军袭去,令凉州军死伤不断增加。 诚然,孙刘联军的步卒损失也确实太大。 两军目下的战况,其实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下的局势,荆州军或是孙坚军,若想要将战局的天秤向己方压下来,除了要用埋伏在屋舍上的弓弩手压制西凉军外,还需要在巷战中挽回局势。 可谈何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 …… 荆州军的步卒,目下的指挥者是文聘。 文聘很稳健,他没有亲临前阵,只是在后巷指挥调度,并冷静的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派人不断的去前阵搜集信息,从各街巷的战况中搜集可以反压西凉军的情报。 通过北面进入阳人城街道的外街共计八条,这八条中,孙坚军的朱治和孙静、孙贲叔侄各自指挥兵马稳守三条,而有两条则是交给了文聘。 由于要防守的街道较少,相比于朱治和孙静、孙贲,文聘这边的压力要小许多。 也因此,他就能够腾出手来,去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做更多的布局。 文聘虽然一直在稳健的防守,但他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反败为胜。 “文司马!” 一名浑身血迹的曲长从前街巷战撤了下来。 他的左臂有些轻伤,但并无大碍,手中的环刀刃上,鲜血正顺着剑刃一点一点的低落,洒在土道后,夹裹着灰尘逐渐干涸。 “你受伤了?”文聘皱了皱眉,上前观察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势:“可去后街调养。” “小伤尔,不碍事。”那曲长冲着文聘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除掉对方在街口的西凉贼,某适才在前阵,观我军负责镇守的左街街口,步卒汇簇,弓弩手列阵,壁阵严密,如没猜错,当是这支凉州军贼亲临前阵坐镇!” 文聘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找过过士卒,将一架竹制高梯搬了过来。 那梯子立在房沿边上,文聘顺着木梯“噔噔噔”爬上去,借着火光往北方瞧去…… 街口处,果有一小队人马已经来了街口,却不向县里冲锋,只是坐镇于外,静观县内战事。 那些手持弓弩的西凉军步卒,围绕在一个骑马者的身旁,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县内的巷战。 看来,城北久战不下,凉州军伤亡惨重,对方的主将似已躁动不安。 这是亲自来前阵督战了。 八条街道中,文聘负责一这块的压力对于西凉军来说不大,因此那领军主将便坐镇在此。 文聘估算了城北这支来进攻的西凉军数量,估计对方最少也是校尉级以上的人物。 战场之上,要伤一个校尉级的人物……很难,很难,但并非不可能。 毕竟对方心急了,来了前阵,这就是有机会。 文聘下了竹梯,自言自语道:“彼虽临前阵,但护侍颇众,恐难取之。” 那曲长道:“文司马说的是,彼虽轻率,然我军却需有敢于冒死的勇武之士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文聘身后一人闪身出来,拱手道:“文司马,卑下愿意一试。” 主动请缨的人,是魏延。 那曲长大喜,道:“魏队率豪勇,或许可当此重任!” 文聘却显得很犹豫。 “魏队率虽勇,却为公子深爱之人,不便轻使有失。” 魏延急忙道:“司马放心,卑下力大,愿披三重甲去,事若不成,定也能折返。” 文聘闻言长叹口气,很是无奈。 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说出的话犹如十几岁的孩子一般。 虽然他确实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古代步卒基本都是近身作战,若穿重甲根本不适合机动,还谈什么斩敌? 再说天底下哪有人能披三重甲?穿的下吗? 思虑了片刻,方听文聘缓缓而言:“没有什么三重甲,你要去,便着单甲大氅而去,我亲自带兵护持着你,能成就成,成不了便退,可千万不要逞强。” 第一百零四章 斩首行动(第一更)   深夜犹如白昼。   “着!”   “嗖!”   刘琦的一箭又射中了一名西凉骑兵,箭支狠狠的射在他的背部,深入其肩胛骨中。   西凉骑兵痛苦的嚎叫一声,纵马想要离开,但却因为被射中的空隙,给了敌军步卒以机会。   两名步卒一左一右,用长戟将那西凉骑士刺了个个对穿……   西凉骑士跌落在土道上,双眸睁的浑圆,犹有不甘。   这是折损在刘琦箭下的第十一人了。   黄忠在一旁护持着刘琦,同时也在不断的射杀着敌军,他手中的弓弩射出的频率与命中率,要远远的过刘琦,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时间可以观察战场上各处战况。   现在的他,抬头望着北面的街口处——那里坐镇着一名西凉战将,被身边的弓弩手护持着。   可惜,街口距离黄忠和刘琦之所在颇远,箭所不及,如若不然,自己一箭射过去,这县北的战局,或许就可以鼎定了。   “汉升,那里的人,可是敌?”刘琦借着火光也看到了那人。   黄忠一箭射出,又射翻了一名西凉骑卒,叹道:“可惜相隔甚远,未能射之。”   刘琦叹了口气,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匹已经没有了骑士的西凉战驹,待将其射杀后,方道:“当日襄阳城下,汉升射杀张虎和陈生,鼎定襄阳大局,可惜今日因为护我,却难成当日之功了。”   黄忠又连续射出两箭:“非也,西凉军校,又岂是张虎陈生贼寇之流可比?我观那贼身边亦有弓弩手护持,若想以弓箭取之,怕是极难,非得有猛士冲破敌阵,或有将他斩杀……”   就在这个时候,反向的街道里面,传出一阵叫喊之声。   声音之大,竟然压过了街道上两军彼此的厮杀声!   那是一阵整齐的口号声,彻响在整片黑夜中,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让人胆寒心悸。   听到了这口号声后,刘琦不由竟是浑身一颤。   那是自己闲来无事,单独告诉给魏延的冲锋口号!   本是玩笑之举,不想魏延居然真的用在了自己麾下五十人的冲锋中!   然,魏延用了这个口号,那就说明他正在率兵突击……如无意外,他的目标应该那凉州军贼!   急切之下,刘琦也顾不得许多。   他对着黄忠道:“汉升,仲业和魏延定是领军冲出内街了,他们应是要去取那凉州贼……咱们需从旁策应,为他们打开通路!”   黄忠立刻转头,对旁边一间屋舍上的执旗卒喊道:“快!命令这条街道上所有位列街道两侧的弓手暂歇手!待我军锐士从内街冲出,再集中射杀阻挡他们的凉州贼!不论如何,也要为他们扫清阻碍,打开通路!”   “唯!”   那传令的士卒蹲下身子,拿起红色的长幡,在屋舍上一边振臂高呼,一边按照节奏挥舞着红幡。   刘琦将箭壶从背上拿下,扔下脚边,取出一支利箭,高声喝道:“儿郎们!轮到了我们了!胜败在此一举!”   相邻的街区,对面屋舍上的孙坚隐约听到了刘琦的高喊声,竟也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这边来。   却见内城中,一队手持铁盾与环刀的精卒锐士,正一步一个脚印,稳妥又不失规律的向前踏步而行,他们一边高呼口号,一边有条不絮的保持着阵型,犹如一只移动的铁箱,让人无从下口,无从着力。   孙坚屏住呼吸,隐约听见那盾牌阵之内似有士兵在高声呼喝着单字的冲锋口号……   不过这口号,孙坚原先可闻所未闻。   两军阵前,士卒为鼓舞士气,高呼单字口号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喊什么的都有,是根据各军的习惯。   诸如黄忠练兵之时,就习惯于让士兵高呼:   “嚯!嚯!嚯!”用以提高士气,其实这个单字口号类于谐音,只是普通的‘喔!喔!哦!哦’声演变而来,黄忠常用以此号为练兵时的演练口号。   当然,也有各州军马皆通用的口号,有些甚至是从战国秦初流传下来的。   擂鼓进军之后,将士们最为惯用的单字口号还是:   “风!风!风!”   亦或是:“大风!大风!大风!”   “风”字口号,大概之指“杀!杀!杀!”之意。   而在战后默哀死难者时,三军士卒尊《仪礼·既夕礼》中的叹语,皆普遍高呼:“噫兴!噫兴!噫兴!”以警醒死者的神灵,表达悲痛哀悼之情。   攻城之时,为显示万众一心,士卒们往往都是齐声大吼:“破!破!破!”,其实就是在喊“破城!破城!破城!”   这些口号,孙坚都知道。   但是今天,那内街深处的荆州铁盾阵中传出的口号却非常独特。   孙坚戎马半生,也算见过了不少的强军,但这样的冲锋口号他先前却闻所未闻。   他们叫嚷的似乎是:   “操!操!操!”   ……   不多时,就见荆州的铁盾军阵,夹裹着魏延的敢死士卒行至外街。   盾军一边整齐的向前行进,一边用刀刃敲击着手中的盾牌,铁器相撞,出‘咚、咚、咚、咚’的响声,震慑着人的耳膜。   文聘此刻亦是行与阵中,他大声的嘶吼着,斥令战阵中的将士们按阵行。   眼见一队肃整的盾兵行来,街道上的西凉骑兵立刻便以之为新的目标,呼喝着向他们冲杀了过去,而沿途仕途阻拦他们的步卒,皆被西凉骑兵撞飞。   黄忠急忙对刘琦道:“少君,为仲业之策应!”   “善!”刘琦应了一声,架起了手中的彤弓……   立时,两旁的屋舍上,以刘琦和黄忠为的弓弩手,开始集中瞄准那些试图去阻碍文聘军阵的西凉兵。   铺天盖地的箭雨汇聚成密集的箭网,在文聘即将行至的街道前落下密密麻麻的箭雨。   那些奔向文聘兵阵的西凉骑兵在箭雨中纷纷落马,步卒亦是四散而逃,面对这一点式的箭阵,西凉军可谓死伤惨重,这给文聘的兵阵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了压力。   由于这场定点式的进攻,街道上两军的对峙天秤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倾斜了。   战局隐隐的被改变了风向,已经过了亢奋期的西凉军骤然遇上由文聘指挥的这支盾军,在对方严密的防守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应对旁侧攻势的能力,亦因为分心而减弱。   这刀盾兵阵中的士卒,是文聘操练的士卒中最为稳健的一批。   在刘琦看来,这支军队的士卒几乎全都继承了文聘擅守求稳的风格,让人找不到丝毫的空隙。   虽是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   再加上黄忠和刘琦一众弓弩手从旁策应,便将主动进攻的西凉军压制于下风,令对方在适才那个回合中,损失惨重。   孙坚在对面街道的屋舍上看到这种情况,颇感惊异。   “荆州军打起仗来,竟也这般豪雄!”   孙坚暗暗称赞,然后便见他对着身后各处房舍上的军卒们高声道:“儿郎们,虽吾下去,接应友军!”   说罢,便见孙坚将角弓抛掷于房下,拔出了随身的古锭刀。   他大吼一声,从屋舍上一纵冲下,落入街道上,用力一挥手,直接砍掉了一名西凉步卒的头颅。   随孙坚在屋舍上的亲军们亦是纷纷丢了弓弩,拔出和孙坚一样的古锭刀,紧随着他跳到了街道上。   他们以孙坚为圆心,奋勇厮杀,与西凉军展开了近身肉搏。   适才去突袭文聘一众的那些西凉军,在四散返还的途中,又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孙坚一众,竟瞬间崩溃。   孙坚一众的战法太过凶猛,他们死死的咬住西凉军不放,不断的逼迫西凉军与他们进行血拼厮杀。   虽然这样的打法同时也会令他们增加不少的伤亡,但孙氏亲军中,竟无一人有退惧之情,恐惧这两个字,仿佛从来就不曾被上天赋予在他们的脑海中。   他们犹如乱舞的行走兵器,在街巷中凶恶的四处攻杀。   何谓凶顽之徒?这便是了。   街道上,燃烧的声音‘噼啪’做声,弓弦的声音带动着人的心弦,听起来极为刺耳,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有西凉军的,有凉州战马,有孙氏兵将,有荆州士卒……   在友军的掩护之下,文聘终于等将队伍推进到了街口前的百步之外。   “去吧!”文聘一声怒吼。   接着,便见那些满面血迹灰尘的刀盾军,打开了他们坚固的阵势。   阵势中包围的,是以魏延为的五十名整装待的锐士!   “杀!”   一直蓄势待的魏延扬天长吼一声,便率领着其麾下的五十名敢死精卒,手握利刃,向着街口临阵的那名西凉军校尉直冲而去。   他们的度太快了!   在他们的全力冲刺之下,不过片刻,魏延等一众就离近了那校尉五十余步。   那西凉校尉名为单攰,乃是西凉军大都护胡轸麾下的校尉,此番奉命在北城督军。   单攰是武威豪强,生性冲动,秉性又傲。   他此番奉命独攻阳人县一面,却偏巧碰到了孙坚与刘琦等众,久攻不下不说,还损失惨重。   单攰闻之大怒,随即亲自来阵前督军。   适才,单攰在北县街头见街口突然间涌出了一阵刀盾军,向自己之所在徐徐推进,虽然知道对方应是有意针对自己,他也不甚在意。   毕竟那些盾兵的度不快。   可如今,冷不丁以魏延为的一队五十人组成的锐士突然冲向了他,惹的单攰不由有些惊骇。   但西凉人皆有豪勇之气,甚少有临阵退却者。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队步卒。   若是被五十人吓的退缩,日后传出去,单攰在西凉军中怕也是颜面扫地了。   “放箭!拦住他们!”单攰冲着身边的护卫高声喝斥道。   护持他的士兵虽然不多,但在西凉步卒中也算精良。   单攰身边弓手立时架弓,对着魏延等一众放了一轮箭雨。   有不少正在冲锋中的荆州士卒中箭倒地。   三十步……   奔跑在最前面的魏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不躲不避,直接用手中的长刀和木盾进行格挡。   他身后的步卒见队率勇猛向前,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士气不降反升,便紧紧跟随在魏延身后,坚定的朝着单攰冲了过去。   单攰急了,对身边的士卒喝斥道:“区区数十步卒,竟也阻拦不住,若让其靠近某十步之内,皆斩尔等之!”   那些西凉侍卫被单攰的话惊到了。   他们再次鼓足气力,用力拉满弓弦,向着对面的魏延一众再次施以箭袭。   魏延身边的士卒又中箭倒地了一批。   而魏延本人的肩头也中了一箭!   他屈膝跪地,箭头鲜血横流不止。   一名士卒拿着一木盾来到魏延面前,替他遮挡着箭袭,道:“队率!对方的箭势太强,且退吧!”   听了那士卒的劝解,魏延面无表情,心中却来回翻滚着。   他看着身边的士卒们,一个个被射中胸口痛苦的倒地,有被射中头颅的,脑浆和鲜血流于沙地之上……   再想想当初在擂台上战败张任后,刘琦对他的提携,又想到在鲁阳城,刘琦劝他为将……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日后还如何与少君共成大事?   、少君年纪轻轻,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如今他与那孙坚一同屯兵阳人,观白日间,孙坚对其似颇轻蔑。   现离那西凉校尉的人头,只有二十步之遥……   君忧臣辱!决不可退!   这些想法在脑中只是电光火石的走了一遍,便见魏延推开那名劝谏的士卒,然后伸手拔出肩膀的箭头。   那箭头上有倒钩,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一块血肉。   魏延咬紧牙关,毫无介意,投掷箭头于地,在此执起环刀。   他站起身,高呼道:“南郡儿郎,随吾冲锋,斩贼,报恩公……怯阵者,非我兄弟!”   喊完,魏延再一次持刀冲锋!   他的度竟然比适才还快。   跟随他的部众见魏延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只是略一犹豫,便纷纷跟随。   有很多人身上还是带伤……   “冲啊!”   “杀!”   “跟上队率!”   “斩贼,报恩君!”   对方的箭射已经势竭,乘着这个空隙,魏延等人凭借着意志和度,终于就奔驰到单攰等人的面前。   “挡我者死!”   荆州军的锐士们,持刀带盾,用自己满是鲜血的身体当做肉弹,狠狠的扑入了西凉军的阵中。   即使迎上的是对方的冰冷之刃,他们也毫不畏惧。   西凉军的阵势瞬时间便乱了。   而魏延则是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环刀,一步一杀,每一次举刀时,都会有刀劈入肉之声。   单攰有些慌了,他没有想到这支荆州军居然这般凶蛮。   他一拉马缰,转身就要冲着后方遁走。   “贼子……留!”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令单攰浑身如坠冰窖。   魏延在离他五步的地方,突然助跑,纵身一跃。   他嘴角流血,犹如一尊恶魔,在半空中挥刀垂直劈下,一双冰冷的眸子中,盯着的,是单攰脖颈上的——那颗头颅。 第一百零五章 疯狂的名士们(第二更,五千字,一会还有更)   魏延由上至下的一记劈杀,环刀正中在单攰的脑门上。   环刀的巨大力道将单攰的兜鍪向后击飞出去,而刀身则是深深的砍入了单攰的前额。   深可入颅。   魏延一击即中,也不停留,他松开了那刀柄,落地后便立刻向后方撤去。   而荆州军的士卒则是纷纷涌了上来,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用木盾将魏延护持其中,掩护他向着后方撤去。   魏延受伤不轻,此刻也是没了力气,任凭手下拥簇自己离去。   单攰坐在马上,呆愣楞的注视着前方,眼眸中的光彩渐去,脸上充斥着恐惧的表情。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殒命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下。   但他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的身躯向后落马。   “单校尉死了……”   “校尉死了!”   保护着单攰的西凉军卒,皆是惊呼,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追杀魏延了,而是赶紧护持在单攰的尸体旁,将他的尸身抬起,匆匆向着后方撤去。   而魏延的那柄环刀,即使在移送尸体时,也一直紧紧的嵌在单攰的前额深处。   后方的巨大变故自然是影响到了前方的街道战。   在刘琦的授意下,屋舍上的弓弩手已经开始振臂高呼,借以打击西凉军的士气:   “受降!”   “受降!”   “受降!”   这是个脆弱的时代,再强的军马,没有了一军之胆,没有了主将,也会变的不堪一战。   校尉战死,三军失去了最直接的指挥官,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街道中的西凉军们撤离了。   当然,在撤离之时,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孙刘联军的合力追击下,街巷中留下了更多的西凉军士卒的尸体。   再强悍的骑士,再坚硬的甲胄,只要是被长矛刺中,被环刀劈斩,亦是被箭矢射中,生命便皆会流逝。   要生命消亡,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是那么一刹那而已。   孙坚率领兵马,去追击那些撤退的西凉军了,江东猛虎想要在敌军撤退之际,取得更多的利益,获得更大的战果。   但刘琦没去追。   刘琦从屋舍上跳了下来,和黄忠文聘等人一起,聚拢己方散落在街头巷尾的士卒。   到处都是死尸,伤者,其中自然有很多也是荆州军士卒的。   活着的人中,也有近一半的人身上带伤,很多中了刀箭的士卒坐在街头,一边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痛苦的呻吟。   刘琦感觉两只臂膀酸的厉害,他的手在抖。   将弓弦拉满,对臂力的爆力和持久力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他这辈子,还没有像是今天一样,这么高频率的不停的拉满弓弦。   太消耗气力了。   他不是黄忠魏延,没有那么强的身体素质。   刘琦来到一处土制台阶旁,坐了下去,抱着他的彤弓,低下头,闭上眼睛,用力的喘着粗气。   而文聘和黄忠,则是带领着几名军侯,曲长围绕了上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疲惫的少年。   刘琦今夜的表现,远远的出了众人的想象。   他,很好!   刘琦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直不曾抬头。   少时,方听他缓缓开口道:“魏延怎么样了?”   文聘略一沉吟,道:“伤的不轻,但无大碍。”   “那就好。”刘琦的心放下了。   “少君,战事还未结束,县北虽定,然还有三面受攻,孙坚已经率兵先去了,我等,何时前往?”黄忠开口询问。   刘琦用弓撑地,缓缓站起身:“集合还能作战的儿郎,去城西助阵!”   文聘拱手道:“北城已定,城西应也无大碍,少君无需亲自前往,由末将等前往便是。”   刘琦摇了摇头,似是在回答文聘,也好似在回答他自己:   “善始善终。”   一行人随即去备马,聚拢兵将,准备前往城西。   “黄司马……”   两名士卒抬着一个受伤的人从刘琦和黄忠的身边经过时,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入了刘琦耳中。   刘琦浑身一颤,急忙转头。   那个被抬着,浑身鲜血的人,是黄忠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屯长吕胥。   那个虽只是和刘琦一般大,为黄忠器重,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刘琦急忙拦住那两名抬着吕胥的士卒,他来到吕胥身边……   黄忠亦是跟了过来。   吕胥胸前的甲胄已经被刀戈劈碎,深可见骨的伤口外翻,不断的向外涌着鲜血,一片血肉模糊。   “吕胥,你如何会……?”   刘琦一把抓住吕胥的手,转头喊道:“军医?军医何在?去叫医师啊……他可是我的近侍!”   黄忠按住刘琦的肩膀,虎掌用力一捏。   钻心的疼痛由肩膀传至心头,让刘琦顺时间清醒了。   这个战场上,不是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像自己一样,是那么幸运的可以拥有黄忠和诸多猛士的舍命相随,用自己的生命去拼死保护刘琦的安全。   像吕胥这样的少年郎,他的生命只能靠他自己保护——就算他是屯长也一样。   他若不能保护自己,下场便是如此……   吕胥痛苦的呻吟着,他左手捂着自己胸前那恐怖的伤口,用力的摁……可他这样不但不能止血,触碰到已经翻出的皮肉,还令他疼痛更甚。   吕胥望着刘琦的眼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痛苦的泪水。   “公子,我不想死!我、我真的不想死,公子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求你了,吕胥会做牛做马的报答公子……我想回家!”   刘琦咬着嘴唇看他。   这是一张近两个月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脸啊,平日里的冷静与淡然,此刻竟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变得这般痛苦、恐怖。   “公子,我们走吧。”   黄忠低声道:“这样的伤……是没救的,末将会让人安排他在屋舍内渡过最后几个时辰……”   刘琦低下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心在痛,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吕胥,你不会死,要忍着,要坚强,我会安排医者救你,等你养好伤,我会让你一直做我的近侍,将来有了战功,我提拔你当将军,校尉……你要坚强,懂吗!”   吕胥的眼中泪雾模糊:“公子,我、我,我好疼……我要活下去,活着……回南郡……我要活……”   刘琦不再看他,他松开了吕胥的手,坚定的转头向着街道外走。   那一刻,他松开的不只是一个侍卫的手,他放开了更多。   “出!去城西!破敌!”   ……   阳人城的西面,负责在此防御的人,是孙坚军的司马程普。   相对于其他三路,程普这一面今日所面对的压力最大。   因为董卓亲自任命的大都护胡轸的主力军,进攻的就是这一面。   自董卓任命的都督中郎将华雄被孙坚斩杀之后,胡轸便一直负责总督这一线的西凉军与孙坚抗衡。   胡轸出身于凉州武威姑臧,乃其地豪族,跟随董卓多年,颇有功绩,纵横西北之境,屡破叛羌,功勋卓著。   胡轸这辈子也打过一些败仗,但很少像是在阳人县这么窝囊。   他跟孙坚交手数次,每次都是处于下风……   孙坚军的骑兵不过数百,可董卓给了胡轸一支约有两千骑的西凉骑兵。   两千匹拉车或是拉物的驮马,刘琦在襄阳附近随随便便的就可以征调出来,但两千匹能上战场的战马……   就是集南郡、江夏郡三十二县官民之全力,怕是也凑不出这个数量。   有这样的一支骑兵作为保障,与少有精骑的南军交手,胡轸半年来却还拿不下孙坚……   还三番五次的折损兵将,他的威名如今在西凉军中可谓扫地。   孙坚这块硬骨头,胡轸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啃了,他只是率领兵马在阳人县的北面驻扎,谨慎的盯住孙坚的动作,只要防备他不能够进驻雒阳,那对于胡轸来说就是胜利。   但很可惜,胡轸的计划因为荆州人上书给天子,谏言立东西两京的事而宣告破产。   荆州刘氏的奏疏到了雒阳后,立刻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百官很多人的根就扎在雒阳,他们根本就不想跟董卓去长安,只是他们没有理由。   荆州来的奏疏,仿佛是给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开始疯狂的上奏,请求天子保全雒阳的宗庙,为巩固汉室根本而立两都朝堂。   这样就有理由将家族留下……   董卓的目地是要迁都,那就让他迁,无所谓。   但朝臣们和司隶本土士族的根都在雒阳,盘根错节,个中利益牵扯巨大,自然是没有人想迁移走的。   如今东西两都的事情,算是给了朝臣们点名了一盏既不用反对迁都,又可以保全各族在雒阳产业的明灯。   于是,以代表各州士大夫利益的朝臣们代表,纷纷开始暗中运作……   而也有人将董卓在西凉迁民擅杀的流言传至雒阳民间,使得雒阳本土的豪族们也是群情激奋,一时间将雒阳立为东京的浪潮在民间沸腾。   迁也是死,不迁也是死,那为何要迁?   大家开始反击了。   董卓虽然想迁都长安,但他并不是只想将朝廷迁移过去,雒阳城的人口资源,包括在此处的财富,董卓都想要,他不想让关东群雄捡现成。   但如今朝廷和民间都是扬言要保留东京朝堂,那董卓若依了他们,便只能迁移和东汉政府有关系的朝臣和太仓,武库等,而城中的士族大夫和百姓,他就没有合适的借口去动。   这当然违背了他的宗旨。   暴怒之下,董卓在雒阳又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敢言立东西两京者,杀!   但很显然,雒阳的士大夫集团在绝境之下,因找到了一丝希望后,其求生**反而更强。   杀仿佛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整个雒阳,包括司隶的士族全都爆了。   在立建立两都的问题上,司隶士族在汉朝所蕴藏的能量,终于逐渐展示了出来……   先,是由董卓一手扶持起来的司空荀爽,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上了朝堂。   他当殿直言上疏,言‘雒阳乃大汉中兴所,八世帝都,不可妄废宗庙,当保留朝堂,全祖宗社稷,以慰光武’。   荀爽已是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他在这个时候敢当堂言,就说明他已经是抱了孤注一掷的心思。   而这种言论,荀爽若是没有信心得到其家族的支撑,他也是断断不会在朝廷上言之的。   荀爽站出来言,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五官中郎将陈纪也站了出来,亦是声支持荀爽。   颍川陈氏,和荀氏一样,亦属天下望族,而陈纪身上更是有着‘三君’的光环。   汉时,士族大家互相标榜,彼此互相捧赞,多有八俊八顾八厨八及之称谓,并赠之以不同的人,就好比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名号,已经被不同批次的人用过了,同一时代都不止八人。   东面有八俊,西面也可能也冒出来八个互相标榜为八俊的人,分不清谁是真品谁是赝品……   但能被标榜为‘三君’这个称号的,却只有两波。   一波是窦武、刘淑、陈蕃,一波是陈寔及其二子陈纪、陈谌。   三君之称,极著高名。   荀爽和陈纪这两个人站了出来,基本就等于代表了整个颍川士族的意见。   董卓气的牙牙痒,偏偏还不好杀人,因为偏巧这两个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杀他们等于抽自己耳光。   当时,董卓想示意宣布散朝,但雒阳的士大夫名流显然还不打算放过他。   被董卓一手提拔的蔡邕也站了出来请董卓立两京,不要废雒阳宗庙。   同时,蔡邕还向董卓提供了一份表册。   那上面洋洋洒洒的列举了近百个各州名士,皆反对废除雒阳宗庙,而这百人之名,也代表了一个巨大的名流团体。   那里有刚刚被罢官不久的卢植、注释与著书达几百余万言、创立了“郑学“的郑玄、名士管宁、尚书郎华歆……等等。   董卓一听这些名字,就知道这一系列人都是由一向与自己不合的卢植撺掇起来串联的,他们代表的是马融一系。   基本上都是马融一派学子。   令董卓头疼的是,马融一派多居关西。   那是他马上要迁去的要地啊……   马融钻研经学,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他的弟子大多皆是关西人士,很多人就在长安附近,他们代表的是一连串的关西经学名士学者集团,其所在正是在董卓的大后方。   董卓马上就要迁都关中了,这些人是他进入长安后,维持地方统治的政治枷锁,他目前还不能擅杀。   而紧接着,尚有能够代表并州士族门阀一系的太原王氏的王允也要出来说话……   甚至连清河崔氏的上陈也有。   这一下,董卓知道事情大条了。   这是天下士大夫名流借机对他做出的政治反击,不由他不妥协。   除非他把朝中所有士大夫代表全都处死……   但真的可行么?   董卓心中憋气,他把这笔账全都算到了荆州军头上。   本来,他就是想要铲除荆益联军,如今荆州人竟敢主动惹怒他,董卓岂会放过?   他当即下令,卓骑都尉吕布为中郎将,率军南下会和大都护胡轸,先除荆州军,再伐益州军,誓要将南面的宗亲联军全部消灭。   但当吕布与胡轸合兵的时候,却闻听荆州军已经行向阳人县,与孙坚会和。   若是单单对付荆州军,胡轸自认为手到擒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荆州军居然会和孙坚合兵一处。   又是那个孙坚!   但即使如此,却也只能打了。   胡轸与吕布在半年前已经配合过一次攻打孙坚,但因为彼此不和,无法配合,因此被孙坚击退。   如今再次联手,但效果恐怕还是好不到哪去。   吕布知孙坚善战知兵,觉得诡计对他无效,认为不如堂堂正正与之相敌。   胡轸却因为害怕孙坚善战,不敢与之正面决战,提议夜袭。   最终,西凉军按照胡轸的计划施行。   毕竟他才是大都护。   因此,才出现了今晚夜袭阳人县的战况。   ……   眼见己方将士动了数次进攻,却也冲不进阳人县西城,胡轸心中暗暗着急。   “嗨!不想那孙坚居然这般了得,我军分四面攻打,使其分兵可还是打不进县内!亏了是这阳人县没有夯土筑墙,若是再有城墙为屏障,我军岂不是尽折于此?”胡珍叹息道。   胡轸的旁边,一名骑着红色高驹的大汉,冷眼看着他。   大汉的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几分讥笑。   骑都尉吕布,替董卓管理着四万并州军,在董卓的诸军中自成一系。   “孙坚麾下有数万精卒,南征北战一向少有人挡,如今又有数千荆州军与之相合,稳守阳人,我军焉能轻易得胜?”   吕布的语气颇有些冷嘲热讽,让胡轸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奉先有何妙计,不妨言之?”   吕布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杀声震天的阳人县,道:“阳人县虽无土墙为屏,但终归是一县之地,孙坚军和荆州军只要把持住个中关卡要道,我们跟他交锋便不占地利,不如稍后退走,引他们出县,待空旷之所在与之鏖战,定可胜之。”   胡轸哂笑道:“奉先之策确实高明,但孙坚既能占据阳人,且几番与我等在此交锋皆在此处,便说明他知晓个中厉害关系,岂能轻易出城?敢问奉先,当用何策引孙坚出来。”   吕布沉吟片刻,淡淡道:“如何引孙坚出来,那便是都护之事了。”   胡轸气的脸色通红。   能引孙坚出来,还用汝废话?   就在这个节骨眼,城北方向,一骑飞马而至,来到胡轸面前向他禀报城北战事。   “禀都护,单校尉在城北督军,不甚为敌所杀,北面兵马皆退,孙坚亲自领兵奔西县而来。”   胡轸的脸色瞬时间变的不好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断后的吕布(第三更,今日更新一万两千字,求订阅支持) “单攰死了?”胡轸的脸色阙青,语气有些抖:“如何死的?” 那西凉骑卒急忙道:“单校尉坐镇于北城街口,指挥将士攻取县北,不料敌贼狡诈,派出不畏死的猛士冲杀,单校尉措手不及,为敌贼所斩,目下有王、许两位司马,代为主持大局引兵暂时退出北县,不过孙坚本人已经整合了兵马,直奔西县!” 孙坚来了? 胡轸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压住胸中怒火,咒骂单攰道:“无谋匹夫,枉费我刻意要栽培于他,竟然轻身试险,为敌贼所乘,他身死事小,却坏了本都护的大事!” 吕布不紧不慢地道:“大都护,我等四面围县尚难以攻取,如今有一面被破,只怕这三面亦难久持。” 吕布不紧不慢的样子,让胡轸心中更气。 董卓麾下,自以西凉诸将为大,但身为并州军督的吕布,却仗着并州军的追随,从不尊重西凉诸将。 两方的关系彼此颇不和睦。 西凉军校尉身死,吕布并无感觉。 “依奉先之见,当如何?” 吕布很是平静地道:“暂且撤兵为上。” 胡轸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他知道,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凉,而北门的攻势被孙坚瓦解,他稍后若至,西城这边恐也攻打不下,现在可不是继续与孙坚军僵持下去的好时机。 胡轸心中颇感郁闷。 本来依照相国之令,他只需要除掉那七千荆州军就可以。 谁哪想到荆州军居然和孙坚联合驻扎在阳人,得到了孙坚军的庇护。 要灭荆州军,就得先灭孙坚…… 西凉军中,恐无人能做到。 胡轸跟孙坚斗了半年了,本来输多赢少。 今日骤然夜袭不成,那恐怕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在打荆州军的主意了。 吕布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也只能放弃了。 但吕布的那副样子,实在是让胡轸看不惯。 就在这个时刻,胡轸隐约的似是能听到了北面传来的传来了叫呼喝之声。 虽然尚有一段距离,但既然已经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怕是不久之后对方就会抵达战场。 若是被他们和守护西面的程普兵马夹击,似颇为不妙。 胡轸当机立断,吩咐吕布道:“奉先,吾点齐兵马暂时撤退,汝在此断后,勿要让孙坚军行离阳人之西!” “恩?” 吕布皱了皱眉头,心中颇有不悦:“让某断后?” 胡轸眯起了眼睛:“怎么,本都护连让你断后的权力,都没有了不成?” 吕布深深吸了口气。 胡轸这摆明了是让自己麾下的西凉军先撤,而让他手下的并州军去替他拦住孙坚军和荆州军。 这算是什么安排? 这岂非拿并州军去替西凉军挡刀? 但军令如山,胡轸毕竟是都护,吕布目下归其节制,也无法违抗军令,只能接令。 吕布应了胡轸军令后,胡轸立即下令命西面的西凉军放弃攻县,并卓令东,南两方的西凉军亦收军,只是留下吕布的并州军断后。 负责镇守阳人西面的程普颇为老成,他见西凉军撤走后,去也没有贸然出县追击,只是命令各部将士重新搭建起街道上的各种防御工事,严阵以待,防止西凉军去而复返。 就程普来说,追敌立功事小,依令守护住阳人才是大事。 不多时,以孙坚,孙贲等为的北城兵马,来到了城西。 胡轸的兵马已经徐徐而撤,而留在这里断后的并州军则是在县外布阵,谨慎的注视着孙坚军的一举一动。 吕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这半年来,他也曾和孙坚交过手。 依孙坚的性格,今夜骤然间受到了攻击,如今搬回劣势,有了反击的时刻,他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若是他将并州军都带出来了,吕布却也不惧孙坚,但董卓对吕布也算有所保留,此番让他来阳人助阵,也不过是领一万并州将士。 诚然,吕布麾下的骑兵多,但这在孙坚的眼中并不是问题,一则此处并非平原,敌方骑兵的攻击能力有限。 二则孙坚与对方也是交手多次,多少也知晓了西凉军亦或是并州军的战法。 他不怕输,就怕对方不敢打。 眼见并州军列好了阵势,孙坚随吩咐孙贲和朱治道:“汝二人,各领兵马在从左右迂回过去,从两翼冲阵,看到居中的那名骑红色战驹的玄甲将了吗?那是替董卓掌管并州军的吕布,你们率众迂回,若是接近其射程之内,便对他之所在下令以弓弩乱射,务必将其射杀!” “唯!” “唯!” …… 孙坚军抵达城西没有多久,刘琦便带领着文聘、黄忠从县中央直穿过县城,沿途会和了李典并张允,最后又会和蔡勋和蒯越等部,并通过蔡蒯两人在县西所守备的通路,来到县外,看孙坚军与吕布对阵。 刘琦等众抵达时,孙坚已经和吕布军交手了。 蔡勋遥望着远处的战事,问道:“公子,孙坚已经冲入并州军阵,我等当如何,可要从旁协助否?” 刘琦点头道:“都是盟军,帮忙自然是要的,但孙破虏乃是争强好胜之人,他既然已经和敌军交手,那尔等不可妄自与他相争,只需从旁策应。寻机相助。” “唯!” 刘琦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对方的军阵,疑惑道:“那支断后的兵马,也不知乃是何人统领?” 蒯越在一旁道:“越适才与程普相询,知对方乃是九原吕布所率领的并州郡。” “是他?”刘琦心中闻言心中一颤。 吕布这个名字,对于刘琦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罗贯中先生的《三国演义》中,吕布骑过东汉最烈的战马和最漂亮的女人,一杆方天画戟所向无敌,睥靡天下,可敌万人…… 当然,那是演义的杜撰,在真实的战场上,吕布本人再能打,他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左右战争的局势。 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将,他或许可以引领着麾下的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杀敌建功,借以鼓舞士气,但任凭他再能打,若是没有优秀的士兵作为基础,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折戟沉沙。 刘琦和蒯越留在了原地,他派遣黄忠、文聘、李典、蔡勋等人前去相助孙坚。 …… 孙坚军已经和吕布军交上了手,双方的战法很类似,都是以最快的度,打入对方的军阵,近距离搏杀。 在刘琦的概念里,与吕布统领的这种骑兵较多的部队交锋,最好的战法就是用箭雨先射上一轮,给予敌方重创,然后再乘其骚乱,进行冲突。 能够不与对方短兵相接是最好的。 但很显然,面对不同地域的骑兵,也不能用一惯性的战法,要因地制宜的改变战术策略。 孙坚之所以快的与吕布短兵相接,是因为吕布麾下的骑兵并不是只会冲锋……他们还善射! 那些并州骑兵皆是并州的郡兵,并州百年都是东汉戍边的重要地域,地广人稀,跟凉州是一对难兄难弟,兵燹不断、人烟稀少,算得上是穷凶极恶之土。 由于南匈奴王庭就在并州西河郡的美稷县,并时不时的引战事,使得并州骑兵的整体作战素质相当的高。 或许是常年与南匈奴打交道,并州骑兵的骑射能力都相当高。 幽州骑兵也有这个特点。 孙坚似乎是很了解那些并州骑兵的实力,因此并没有采取远程伤敌的策略。 对方的战马虽多,但毕竟是在县城周边,这里山林较盛,少有转圜冲锋的余地,在近处与他们搏击,通过刺杀战马也能最大程度的杀敌。 但相对的,如此硬碰硬的打,损失也不会小。 第一百零七章 暗箭黄忠,虓虎吕布(第一更)   孙坚和吕布,两军的将士在阳人城外展开了正面交锋。   县内的程普恪尽职守,他在没有得到孙坚的命令下,不会轻易的杀县城,他眼下只是作为接应,谨慎的观察县外两军的形势。   孙坚,孙贲,朱治等人以伤亡了近百人的代价,率兵逼近吕布,他们的骑兵虽少,但在树林颇密的地带,孙坚军中长戟士和持刀卒,却可以够通过刺砍对方马匹的方式,给予并州军创伤。   随后赶到的黄忠、文聘、蔡勋等人则是作为迂回,不断的对吕布军进行骚扰。   吕布常年与匈奴打交道,行军打仗自有他的一套方法。   他没有轻易的离开中军,而是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并派遣精骑锐士来回指调将士们增援不同的鏖战点。   吕布没有轻易出战,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知道孙坚确实很厉害,不能轻易让他逮到机会。   华雄就是因过于托大,而被其所杀。   并州军的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在这种树木较多,不能完全赤驰骋的地形下,还是比较吃亏的。   当然,吃亏不代表战力就低,死在吕布并州骑兵长槊之下的敌军数量也不在少数。   为了减少骑兵的损失,吕布让并州军的盾兵配合弓弩手,在两侧掩护骑士。   那些盾兵以什为单位聚集在一起,身后是弓弩手,他们徐徐向前,看准时机打开盾牌,紧接着,被他们掩护着弓兵随即上前,一轮箭雨放完后,再迅的退回去。   当准备第二轮箭雨时,那些盾兵的阵营便会再次打开……   孙坚手下弓箭兵也在不断的与并州军进行对射,但杀伤力没有对方要高。   很显然,并州军的节奏比孙坚军掌握的更好。   幸好有黄忠和文聘带领的部曲在。   文聘的大盾兵在他的指挥下迈步上前,严丝合缝的抵挡住了两轮并州军的箭雨。   在防守列阵方面,一般人没有文聘强,他清楚的掌握到了并州军射箭的节奏与规律,指挥部曲进行严密的防守。   而黄忠则只会的弓弩手,配合着文聘的节奏,向对方予以反击……   中军的吕布观察到这种战况,心中颇惊骇。   孙坚军以勇烈著称,但对垒的节奏感一向不强,可谓是他们的若是。   可这些步卒和弓弩手的表现,和吕布原先所见到的孙氏战法,颇不一样……   特别是那些盾兵,防守的真是严密。   世上所有的战将中郎或是校尉,都有他们擅长和不擅长的作战模式,有的是因为经验,有的是因为性格。   文聘这个人,就擅强攻,也不擅打快战,他最拿手的战法,就是稳扎稳打,徐徐推进,在伤亡最低的情况下,取得最大的战果。   这样的军阵,一定要破!   吕布直起腰板,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喝道:“让狼骑营突袭!”   那传令兵用随身携带的牛角号角,仰头对着天空吹起来。   “呜~!呜~!”   吕布身后,一队手持弯刀的轻骑开始纵马向前。   那些战马上的骑卒一个个身材短小,看着不甚高大,与他们胯下的高大战马似乎不太匹配。   但就是这样的搭配,却能令这些轻骑的度奇快,行动灵敏。   他们迂回作战或是曲线式作战的效率颇高,算是并州境内灵活度最强的轻骑。   这支是并州骑兵当中的精锐骑士,号狼骑,指其行动迅猛如狼。   这支骑兵曾在贺兰山与狼山下的草原上纵横驰骋,常可驱敌百里,颇震匈奴。   现在,那些一直护持在吕布身边的狼骑士出动了。   而吕布也在狼骑的夹裹之下,随军向前……   狼骑的度非常快,转眼间就冲到了文聘的阵前。   文聘早有准备,他高声喝斥:“风!”   便见盾阵向着两旁微微散开,后面的长矛兵大步向前,在盾兵身旁的将矛头伸了出去。   下个瞬间,数百人的狼骑队伍便如同旋风般的撞击在了盾阵上。   仿佛是两股黑色的浪潮,在交流处呈逆流相交,出重重的拍岸声响。   在那一个瞬间,鲜血弥漫……   有荆州军被撞击马踏后的血溅当空。   也有狼骑营被长矛刺穿后的支离破碎。   饶是孙坚久经战阵,见此情形后,亦是不免心惊。   “并州军倒也罢了……谁想荆州军竟也悍勇!”   孙贲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问孙坚道:“叔父,我们也上吧!”   孙坚点点头,露出了一脸凶悍之色:“上!给德谋和公覆他们信,让他们出县包夹……贲儿!咱们去斩了吕布!”   ……   黄忠也行动了。   他适才一直指挥着弓弩手,可如今狼骑士携裹着吕布上前,黄忠便忍耐不住了。   他将麾下三曲弓弩手的指挥号令交给了麾下军侯,自己则是率领着亲起,迅往中间的战场推进。   城中的程普和黄盖在接到孙坚的指示后,率众包夹,一时间,竟将阳人城的西面开辟成了今夜最大的战场。   并州狼骑虽善战,但仅凭这一支骑兵在地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是无法完全改变大局的。   幸运的是,吕布久在并州征伐,经验不是一般老道。   他的目地是断后,不是硬拼,差不多该是时候撤退了。   他麾下的并州步卒,盾兵,弓弩手开始向中军并拢,以伍、什为单位,策应狼骑军,在保证杀伤的同时,也尽量减少伤亡。   这是想要退走的征兆。   孙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孙氏的骑兵少,但在县城外这种特殊的地势下,步卒却更容易按序铺开,列为数阵,分顺序进行追击。   每当有号令的时候,便会有一曲士卒们毫不犹豫的冲上前,与并州军进行短兵相接,而后抽身,待下一次号令之时,又会有其他的部队补位上前。   两旁的跟进,则由黄忠代劳。   他的兵马在侧面不断的向着吕布的中军紧贴。   ……   刘琦在后方,认真的观摩着前阵的较量,他一边看一边问道:“异度,依公之见,若无孙坚军为主力对峙并州军,我荆州人马对抗其众,有几成胜算?”   蒯越满面严肃,认真的注视着远处的战场,喃喃道:“公子想听实话吗?”   “实话。”   “怕是连三成都没有。”   刘琦长叹口气,道:“果然,还是临阵的经验差的太多。”   ……   两军交战之中,最安全的人,是坐镇于后方的主帅,但最危险的人,是在前线冲锋陷阵的督将。   相比于后方的调度者,督战者才是将士们真正的胆魂。   黄忠挥舞着战刀,在侧面策应着居中孙坚。   面对善战的并州军,饶是黄忠也压力巨大。   虽然他这一会已是亲自手刃了十六人,但对于整场的战事的走向来说,并无多大效果。   他目下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缩小与对方中军的距离,寄期能够和在襄阳收拾张虎和陈生一样,寻机处置了吕布。   “少君,黄司马在向中阵而去,似意有取吕布之意!”刘琦等人随着后军,也在不停的向前推进,因而前方的战况多少也能观察的到。   此时的天色已经逐渐转白,东方白肚,阳光依稀的照射在了战场之上,将夜间未能尽视的局面映照的清清楚楚。   刘琦看着黄忠行进的方向……   他瞄准的是那名兜鍪上飘扬着红色尾羽的大将。   确实是吕布!   刘琦有些替黄忠感到紧张。   能成功吗?   在忐忑之际,刘琦也开始认真的观察吕布……   似乎与自己概念中的有所不同。   演义或是平话本中,把吕布描述成了唱大戏一样的存在。   什么器宇轩昂,方天画戟,束金冠,百花战袍……   但就现实来看,吕布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并没有后人润色的那么的‘花里胡哨’。   虽然距离较远,但刘琦还是依稀看见,吕布并非是面白无须的……   相反,他的身材高大,相貌颇粗犷,脸上还续着络腮胡,黝黑且风干的皮肤,和他身边那些常年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并州骑卒一样,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唯一与众不同的,或许就是他的身材太过壮硕,肩膀和手臂似比一般人宽大了好几圈。   虽然是骑在战马上,但刘琦敢肯定,吕布的身高估计得在一米九……   眼看离近了吕布,黄忠暗自掐算距离,一边吩咐身边的骑卒掩护自己,一边按下长柄刀,将背上的黑弓取下,弯弓搭箭——瞄准了吕布。   没有刘琦想象中的那高呼一声,‘三姓家奴,谁谁谁在此’然后让士卒都站在自己身后,独人独马的冲上去与对方决战。   战场是搏命的地方,是取人性命保全自己的沙场,不是显摆谁的武艺高。   单挑的情况也有,但一般不是在战事中途。   双方将领会在开展前,于两军阵前行以‘致师’(单挑)。   但致师大多是在战前两军对垒时,为激己方士卒的斗志而使用的一种战策,目地是用以侮辱对方,震慑敌人。   大儒郑玄对致师的解释是:‘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   阵前的单挑是存在的,但每一场致师,都是战前刻意谋划,一般不是即兴而为。   眼下双方已是鏖战多时,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黄忠要杀吕布,自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彼致师。   只要能杀吕布,就足够了。   “嗖!”   黄忠一箭射出!   不想,吕布却似有所感觉。   他突然扭转身体,堪堪的躲过黄忠的箭,那箭矢划过他的面颊,在空气中带起一串血珠。   被闪过的箭射到了吕布身边的一名骑卒身上。   黄忠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手,叹道:“可惜可惜……”   吕布转过头,怒目充血,狠狠地瞪视着远处的黄忠。   他将兵刃拢于马侧,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三石弓!   能用三石弓者,并不是没有,反而很多。   但能开三石弓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敢把三石弓拿到战场上来用。   拉弓满弦是非常耗费臂力的。   有的人在一场战斗中,能拉开两石弓三十次,但三石弓,却只能拉开十次。   一般人会怎么选?   除非是对自己的臂力和耐力特别有信心的人。   ……   吕布长呼口气,亦是向黄忠回敬了一箭。   那支箭夹杂着巨力,“噌”的离弦,直奔黄忠胸口而来。   黄忠适才见吕布取弓,就已经从身旁的士卒手中,接过了一面铁盾。   箭与铁盾相撞,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居然让黄忠在马匹上晃了晃。   黄忠眯起眼睛,深吸口气,暗道:“此人果有虓虎之力也。”   吕布恼恨黄忠暗算他,方要持弓继续射,却有一名斥候纵马从后方来到中军,贴近吕布身边,急切道:“君侯,大都护已是撤出阳人数里,在平原之地列阵,他请君侯撤兵,引孙坚等和荆州军前去,以骑阵破之。” 第一百零八章 此子颇似何人也? (第二更,晚上还有)   吕布胸中的愤怒,此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他心知肚明,胡轸此举,是故意整治他。   若是胡轸事先就告知他要在平原列阵,吕布断不会与孙坚军纠缠到这个地步。   他只会粗略的与对方交手,就会引孙坚军和荆州军去往平原之地,以骑兵攻之。   可此刻,并州军等若是泥足深陷,与孙坚和荆州军胶着鏖战着……   想要脱离,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一脚踏入泥潭后,再拔出来,脚上岂能不全是泥泞?   胡轸是要用并州军去拼杀掉更多的孙刘联军。   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同僚。   ……   吕布虽然被董卓任命为中郎将,都亭侯,但本质上他也不过是被董卓用来掌控并州军的一颗棋。   吕布这段时间也能够感觉出来,董卓对他虽恩赏颇多,却不甚信任。   而西凉军诸将对身为并州军的他,也多有蔑视排挤……   吕布心中恼恨!   他扬天高呼,再次拉满弓弦,对黄忠之所在狠狠的又一箭射出!   这一箭,意不在取敌,乃在泄愤。   三石弓的力道极大,穿过鏖战的人群直奔黄忠面门而去!   黄忠急忙闪避,却听‘噗嗤’一声,那支利箭竟是射中黄忠身后的一名骑卒,直接将他毙命当场。   黄忠惊恼的转头,却见吕布已是调转了马头,开始全力奔驰,引众向后方而走。   依稀间,黄忠隐隐的能听见吕布的高呼:   “匹夫,某早晚取尔也!”   吕布身边的传令骑卒,吹起了牛角,出比适才更加短促的呜鸣声。   鼓进金鸣,是最基本的传递信号方式,但并州军并少有采用。   他们惯用独特的牛角作为号令。   并州军的牛角制作较为特殊,能够出各种不同频率的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比传统的金鼓传令更为便捷迅。   狼骑营的骑士在听到信号之后,立刻调转马头,随吕布强行撤退。   但很多步卒却一时没法脱离战圈,只能作为被强行‘殿后’的牺牲品,遗落在了阳人县。   “撤了?”   刘琦眯起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宽刃长剑的剑柄。   蒯越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道:“少君莫要遣众去追,如越所料不错,前番先行撤离的西凉军此刻定是驻军于平原之地,我军若是随其离县,恐为对方所算,眼下还是安心驻扎在阳人,方为上策。”   刘琦已经抽出半截身的长剑,慢慢地又被他放回了剑鞘内。   他看向蒯越,笑道:“异度所言甚善,是我情急了。”   说罢,他转头看了看已经奔驰而去的吕布军,遗憾的叹了口气。   “收兵。”   ……   这一仗虽然击退了西凉军和并州军,但孙刘联军的损失也很大。   整整打了一夜,己方凭借地势除掉了不少并州军卒……战场上到处都是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尸体。   但同时,他们付出的是诸多士卒的鲜血和生命。   ……   没有庆功,没有祝贺,没有退敌后的喜悦。   上千的尸体,被清一色的安置在阳人县东的空地上。   孙刘联军在战后没有歇息,除了受伤的士卒被妥善安置,剩余的人则是四处搜集柴薪,在县外的宽阔地域搭建了一个又一个偌大的柴堆,准备将那些尸体进行火化。   东汉时期,其实就已经有佛教传入了中土,只是还未大兴其道。   他们在带来佛学文化的同时,也带来了火葬的理念。   当然,在先秦时期,诸子中就已经有了记载,一些地域已有火葬习俗,比如西羌的义渠国……   相对与火化,和平时期的汉人更崇尚于入土为安,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接受火葬。   西凉军和孙刘联军的尸体太多了,若都要进行掩埋,工作量太过巨大。   若是掩埋尸体的期间,西凉军又返杀过来,对阳人县的驻军来说,无异于一场没顶之灾。   ……   敌军的尸体只是粗略的堆积焚烧,但己方战死的士卒却不能草草了之。   搭建柴薪火台后,没有受伤的主要兵将都前往场间,为战死的勇士们送行。   那一具具尸体在三军将士的注视下,被分散在各处柴薪上。   上千士卒手持火把,等待着主将的号令。   准备已毕,孙坚随吩咐孙静道:“点火吧。”   孙静领命,方要下令,却见刘琦站了出来,对他道:“幼台公且慢。”   孙静方要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看向刘琦:“公子尚有何事?”   刘琦转向孙坚:“还请君侯容我祭奠哀思。”   孙坚轻叹口气,对刘琦点点头。   刘琦走到了即将被焚烧的那些柴薪前,放眼看去:   那一堆堆的柴薪上,都有他南郡的士卒……   他们从襄阳意气风的出兵,却陨落在这并不熟悉的司隶之地。   魂散异乡,而不能归于故土。   刘琦静静的盯着那些干燥的柴薪……它们稍后便将燃烧成熊熊烈焰,将这些不久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生命全部吞噬。   人生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这个时代生存,谁知道明天,或是后天,再或是不久的将来,躺在这堆柴薪上的人,会不会是他刘琦自己?   他深吸口气,缓缓的开口念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   ……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九歌,他也只是略读过,记得不是很全。   中间磕磕绊绊的,很多地方也有遗忘。   若是在那些门阀士族的宴会上,刘琦这样的背出来,肯定会遭到士人嗤笑。   但现在,他无所谓。   他念这些,不是因为他想彰显什么。   他是自内心的,来为这些勇士的魂魄送行。   愿诸君就此安息!   念罢,刘琦迈步走到最前面的一堆柴薪前。   那上面放着的,是吕胥的尸体,他面部的表情此刻已经僵硬。   但刘琦依旧可以依稀的看出他在临终前的悲伤与绝望。   脑海中,是他痛苦的对着刘琦喊出的话:公子,我不想死!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刘琦喃喃念道。   他将手中的酒囊筛子拔出,洒在了柴薪前的土地上……   吕胥的眼皮因为血液凝固而难以合拢,刘琦倒完酒后,伸手替他来回合几次,方才勉强让他的眼眸闭上。   当他转过身时,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刘琦一夜未睡,拉满弦之弓三百次,再加上战前受冷于寒风天中……这些事情累加在一起,几乎榨干了刘琦所有的气力。   他的身体素质还不像是黄忠,文聘等人那般强健。   张允看出刘琦有些不对劲,急忙奔上前扶住他:“公子,您怎么样?”   刘琦摆了摆手,推开了张允,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荆州军将士们面前的空地上。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显得有些不支。   但不知为何,将士们却感觉刘琦那虚浮的脚步,每一步似乎都踏的异常坚定。   当刘琦站在兵卒们面前时,他的脸色虽苍白,但表情却很坚毅。   上千人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七千将士,随我上雒,为的保君护国,安抚黎民,还四海清平……”   说到这,刘琦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一阵憋闷,低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他抬起头,继续道:“今遭凉州军伏击,千余军士临难而逝,不能随我同反荆楚,刘琦不才,不能克竟全功,致使他们不能随我同返乡土。”   说到这,刘琦又咳嗽了两声。   但当他抬起头时,再次喊出来的话,声音却比适才还要响。   “然匡扶君王,保雒京之事未定,刘琦誓死不还南郡!若事不济,我愿抛身于阳人城,与阵亡的将士同归魂于此……昨夜过后,在场诸人与我虽无骨肉之亲,从此却有同难之谊。”   说罢,他环顾场间那一个个仿佛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孔,喊道:“西凉军虽强,却不能攻克我等!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尔等可愿与我孤注一掷,以死以护君王!”   张允抓住时机,头一个高声响应:“愿随公子,虽死不惧!”   蒯越暗叹口气,不满的斜了张允一眼。   这等露脸之事,怎又让你抢先了?   “蒯越愿随公子!赴汤蹈火,亦不辞也。”   “蔡勋愿随公子!”   “黄忠愿随公子!”   “……”   紧接着,便听所有的南郡士卒们都开始高声呼喝:   “愿!”   “愿!”   “愿!”   刘琦转过身,再次走到那些柴薪前,拔出佩剑,高举长呼:   “噫兴!”   所有的荆州军士,亦是纷纷高举手中的环刀与长戟,震声高呼:   “噫兴!”   “噫兴!”   “噫兴、噫兴……呜呜!噫兴!”   “噫兴、呜呜呜!”   呼喊声中,好多荆州士卒的哭声也夹杂其中,因为哭泣,他们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的,但始终没有停止。   那千余即将被火化的士卒中,有他们的同伴,同乡,挚友,战友,甚至是亲人。   “噫、噫兴……呜呜呜呜!”   听着身后痛哭声,刘琦的眼帘不知不觉间,也挂上了一层泪雾。   但是他没有抽噎,也没有哭出声来,更不能让泪水滴落。   一军之主,可以感慨,可以伤感,甚至可以当众道歉罪己。   但绝不能哭出声!   “噫兴!”刘琦震声喊道。   上千人的声浪一阵强过一阵,似乎都能召来雨云,为他们低雨落泪。   孙坚默然不语。   他望着那个站在柴薪前,身体微晃,却坚定不屈的少年,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间,刘琦的背影在孙坚眼中,似乎换成了另外一个少年……   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有骨气,同样的不愿认输。   那个在记忆中的身影此刻和刘琦的身影重合了。   孙坚的嘴角少有的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像,真是太像了。”   程普在旁边听了孙坚的话,奇道:“君侯,您说什么?”   “德谋,你觉不觉得,这孩子……颇似吾家长郎?”   “啊?”程普愣了。   他转过头,认真的去看刘琦。   论身材之健硕,那刘景升之子与孙坚长子,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论性格,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君侯所言,究竟意指于何?   盯了半晌,程普不由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哪里像了?” 第一百零九章 找个女人才是 (三更万字求订阅)   牺牲将士们的尸体被点燃了,昨夜前还是一具具鲜活的生命,此刻在火焰中化成了青烟,重新融入了自然中。   望着那熊熊的火焰,刘琦下意识的捏了捏拳。   走好,荆楚的儿郎们。   “咳!”刘琦低下头,咳嗽了两声。   嗯,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是冻到了。   一旁的李典见状,关切的上前问道:“公子,贵体无恙乎?”   刘琦咳了几声,无奈的抬起头,望向李典道:“不是,好像有恙。”   李典闻言忙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刘琦淡淡一笑,没说话。   他估计自己是感冒,挺重的那种。   ……   仪式结束,刘琦病了,或许是因为天气骤变的缘故,他有些高烧,还咳嗽。   本以为穿越者各个都是不倒金刚,回到古代都是看别人得病,出方子找名医救旁人于水火,自己各个身强体健,百病不生。   事实证明,穿越者也吃五谷杂粮。   军中的医者来给刘琦把脉诊治,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染风寒,刘琦也不想,但没办法,只要是人,又有谁一辈子不生病?   生病了能怎么办?那就好好养吧。   于是,刘琦暂时休养在了阳人县的屋舍中。   也亏了阳人县有屋舍,在这种冷冽的天气中,可以烧火烘暖,若是露营于荒郊,那想要痊愈时间怕是就长了。   其实,感染了风寒的人,不只是刘琦,包括孙坚军在内,很多人都得了病,天气骤冷水土不服,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这年头可不像是后世,卫生医疗条件很差,没有抗生素不说,就是普通的中药材料也相对匮乏,风寒之类的疾病很容易就可以取走人的性命。   昨夜一战,孙刘联军和西凉军可谓是两败俱伤,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琦估计西凉军不敢再轻易来袭了。   前番孙刘联军因为绵袍不足,又加上天气寒冷,颇多士卒不适应气候,导致战力有所降低。   若是等几日天子转暖,再加上荆州的绵袍物资送到,战力必然会增强。   到时候,西凉军想要攻克阳人,更是难上加难。   既然形势于己方有利,两军便暂时歇兵,让生病和受伤的人,好好的在阳人县休整调养。   眼下军中没有女眷,刘琦生了病,便由李典和张允轮番照顾。   ……   连续养了两日,刘琦的病情进展相对缓慢。   这年头没有特效药或抗生素,得了伤寒只能以中药慢慢调理,而且这个时代各地的医者水平参差不齐,医者基本上都没有统一的学习标准,大部分的医者都是自行摸索,用药的水平确实很差。   本来汉末就没有拓印术或是印刷,所有的书籍都要靠手抄留存于世,然就是手抄,大部分人也都是以《左传》《诗》《书》《易传》《春秋》等为主要抄送对象,医术旁道被抄录的频率极少。   县城以上还好,县城以下的乡、亭之中,有些三老家中若有一两卷医书,读个一年半载,便可自行出去医人了。   世人皆言庸医害人,在这个时代,庸医可谓遍地都是。   “公子,吃药了。”李典端着药,推开门来到了刘琦的炕边坐下。   刘琦虽然有疾,但还不是能要了他性命的那种。   他听了李典的那句‘公子,吃药了’,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有种命不长久的感觉。   他无奈一叹,道:“曼成,下次喂药,能不能换个说法?”   李典奇道:“某适才所言,莫非有所不妥?”   刘琦淡淡道:“你下回可以跟我说……公子请服药或是少君请服药,我听着多少能顺耳些。”   李典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子真是病了,一句问候之语而已,哪来的那么多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典一边用勺给刘琦喂药,一边道:“公子在战场之上,一张强弓可取人性命,如今卧床静养,一张利嘴却也让人好不难受……罢了,随公子便是,公子请服药。”   刘琦闻言不由笑了。   李典喂药的水平不高,一碗药喂下去,有一半几乎都洒到了刘琦的被褥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求见,乃是张允。   得到了应诺后,张允进了屋中。   看到了李典给刘琦喂药喂的这般惨不忍睹,张允不由扬天长叹。   “难怪少君的病几日来也未见好转,就你这喂法,一半的汤药都让床榻吃了,哪里能好的快?”   李典和张允这段时间也混熟了,彼此之间几句笑言,并不打紧。   “表兄,南郡的绵袍,可送来了?”刘琦询问张允。   张允道:“表弟尽管安心养病,我来便是告诉表弟,粮秣和冬衣已至阳人县,还有一批军械,可保我军两月用度。”   “押粮的路上,可曾碰上西凉军劫持?”   张允摇头道:“我问那押粮官,他们到了鲁阳之后,袁术派兵护持他们前来,西凉军等闲也劫持不得。”   刘琦点点头,道:“那便好,咱们这次在阳人县,也算是受了孙坚的庇护,还有他那同袍取暖之谊,表兄回头帮我分一些粮秣和冬衣给他,也算是表达我等相谢之意。”   张允笑道:“表弟放心,这事回头我去安排。”   “益州军那边的冬衣和军粮,也不要差了他们的,表兄可托付袁术军协助运往梁县。”   一听要分给益州军粮秣,张允的脸顿时落了下来。   “那些忘恩负义之辈,还给他们粮秣做甚?”   刘琦淡淡一笑,道:“不给他们粮秣,世人未免会说我荆州人背义,给了他们粮秣也没事……估计也就是给他们最后一次了。”   这话里话外,似有深意。   张允皱眉,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栓插上,然后回到床榻前,问刘琦道:“表弟之意,是益州军会为西凉军所攻?”   刘琦掩嘴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突然挂起了一丝略显嘲讽的笑容。   “西凉军攻我荆州不成,如何回雒阳向董卓交待?他们只能去梁县攻益州军方不会受董卓责备……估计休整几日之后,便会进攻梁县了。”   李典抿起了嘴唇,道:“伯瑜,西凉军若攻梁县,你打算怎么办?”   刘琦躺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屋舍的天蓬,双眸中的光彩若隐若现,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少时,方听他慢慢开口道:“董卓派兵攻我,虽未得逞,却害我军千余将士殒命沙场,这口气,我不能这么咽了。”   “七千儿郎,随我出京上雒,董卓身为相国,却对王师出手,使我荆楚千余儿郎焚骨他乡,我要为他们讨个说法。”刘琦一字一顿地道。   李典闻言苦笑道:“西凉军乃天下强军,若无孙坚在旁相助,我等早已覆灭,还如何向西凉军讨说法。”   刘琦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是啊,有些事不能只是凭血气之勇而言,还需认真揣摩,视时势而为。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刘公子可安歇否?孙某特来探望。”   声音浑厚而略有些冰冷,是孙坚。   刘琦转过头,吩咐张允道:“表兄帮我请孙破虏进来。”   张允领命抽出了门栓,打开了房门。   孙坚迈步走入屋内,他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刘琦,额示意道:“孙某闻公子有疾,特来探望。”   孙坚的举动令李典和张允颇为诧异。   他居然会主动来看刘琦?   这倒是新鲜。   刘琦看着孙坚那张冰冷的脸,还有空空如也的双手……   这哪是来探望的节奏啊?   有这么探望病人的么?真虚伪。   “有劳孙将军了,琦并无大碍。”   孙坚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说话,只是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东看一下,西看一下,似乎对这个陈旧的民居屋舍,颇感兴趣。   刘琦知晓孙坚是何意,随对李典和张允道:“二位且先回避一下。”   张允和李典随即去了屋外。   出了刘琦养病的民舍,张允和李典一左一右的站在门边,犹如两尊门神一样。   张允仰头看天,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不行。”   李典疑惑的看向他:“什么不行?”   张允指了指李典手中的汤药碗,道:“表弟生病,咱军中这些大老粗照顾他,哪能痊愈的快?端药喂水这活,咱们着实是干不好……还得是想办法找个女人来伺候方可!” 第一百一十章 你我一起干件大事   李典听张允说要给刘琦找女人,颇有些啼笑皆非。   “张司马,可莫做那让公子为难之事。”   张允起初有点没听明白李典的意思,过了一会方才想通。   李典是怕张允纵兵为祸,派兵去往乡、亭,劫掠妇女。   这样的事在古代颇常见。   从古至今,领兵出征之人,多有纵兵杀人、劫掠亦或奸淫者。   就汉末而言,纵兵为祸者可不独董卓一人。   如曹操曾屠城过徐州、雍城、柳城、河池等地。   夏侯渊曾屠兴国、枹罕。   曹仁平侯音时屠过宛城。   吕布投袁绍破张燕时,亦纵兵为祸为袁绍所恼。   公孙瓒也一样,后汉书记‘瓒但务会徒众以自强大,而纵任部曲,颇侵扰百姓。’   ……   虽然林林种种多有例子,但刘琦对这方面要求颇为严苛。   从襄阳出师时,他便有号令,荆州军前往司隶,各司马军侯务必约束麾下部曲,不得随意扰民。   一旦有现士卒有杀人越货劫掠之举的,连同军侯,曲屯队率什长伍长一并连坐。   李典担心张允会做错事。   但显然,张允心中还是有有点数的。   毕竟他上次也被刘琦吓唬过了。   他笑道:“曼成放心,少君出兵之前,早有吩咐,我岂能违背军令?”   李典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吾闻西凉军自至雒阳后,在司隶各县多有暴行,劫掠奸淫无恶不为,弄的很多平民成了流民,不得已而奔南走,我想暗中派人去附近查探,看看那些受了兵灾的流民中是否有合适的女眷,予其钱帛,留下为婢服侍公子,事后在再打归乡,你情我愿,何乐而不为之?”   李典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搭腔。   若是跟张允的媚上功夫相比,自己便是再拍马十年,也不能及。   ……   屋舍内,张允和李典出去之后,刘琦随即支撑着坐起身,坐在了床榻上。   孙坚道:“刘公子身体不适,无需强自起身,躺着便是了。”   “还是不必了,君侯亲自来看琦,我若还躺于榻上,未免失了礼数。”刘琦淡淡的笑着。   这只是他表面上的理由。   礼数不礼数的不打紧,关键是不能输了气势。   什么探望自己的病情,摆明了都是扯淡,很显然孙坚是有事情找自己谈。   既然是要谈事情,那刘琦就不能躺着,他不习惯双方在谈事情的时候,有一个视角过高的人俯视着自己谈话,这样会失去了气势,让自己处于下风。   望着刘琦略显固执的脸庞,孙坚略微有些愣神。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到了他目下在寿春的长子。   真是太像了。   不是说形貌,也不是说性格,而是说潜藏在骨子中的那份倔强和骨气。   “君侯今日来此,必有要事,不妨直言?”   孙坚回过了神,随道:“敢问公子,胡轸和吕布此番攻阳人县不成,收兵回去,以公子度之,其可安枕否?”   如此唐突的一句问话,让刘琦始料未及。   这话里话外的,不着头不着尾,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刘琦略微沉思了一会,方道:“不知君侯所言之安枕,是指你我,还是指那胡轸与吕布?”   孙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睥靡天下的傲然:“坚自打出生以来,夜夜安枕,日日食饭皆香,岂有不安之礼?”   真话说的……真狂。   刘琦揉了揉略有些疲惫的太阳穴,道:“既如此,君侯适才所言,指的便是胡轸与吕布了……他们二人安枕与否我不知晓,但我估计,他们攻阳人县不成,必然会去梁县。”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刘琦出言糊弄孙坚,想让他以为吕布和胡轸来阳人县主要是为了攻打孙坚……   但战事结束后,刘琦想了想,觉得以孙坚之阅历和智谋,这个中详情,他事后必然可以想通。   毕竟现在雒阳闹立东京的事在司隶各县传的沸沸扬扬。   如果执意要瞒他,反倒是显得自己没有胸襟了。   但很显然,孙坚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他走到床榻边,其面上突然间似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他对刘琦兴奋地道:“不知公子可有意与孙某一起扬名于天下?”   “啊?”   刘琦闻言不由一楞,抿着嘴,没吱声。   孙坚这话听着有些怪。   这话中在刘琦听来,好像隐隐另有一层涵义——“做我的儿子吧。”   ……   见刘琦不答,孙坚随即解释道:“你我联手,若能西凉、并州两支强军,必可传威名于四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   “君侯有何妙策?”   孙坚道:“梁县的城防,公子可知晓么?”   刘琦摇了摇头。   孙坚走到火炕边上,从里面的柴薪中抓了一把烧火完后剩下的黑灰。   他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黑灰,在地上给刘琦画图。   “此乃阳人县,此乃梁县……数十里之遥,很近。”   刘琦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孙坚画图。   孙坚又在梁县的后方画了一个圈,道:“此处在梁县东境五里处。”   刘琦看着孙坚画出的那个圈,疑惑不解地问道:“梁县东面五里……有个坑?”   “是有座山。”孙坚为刘琦做出解释。   “春秋楚国称霸之时,曾在此山下立寨,后数百年来,其遗址一直作为梁县东方敖仓,其内多储马料与草谷,后经我汉军修葺,连纵山脉竟也颇有些险势,可用以屯兵固守。”   “依山而建的营寨……”刘琦默默地念叨着:“君侯之意,凉州军进攻梁县,若益州军若抵挡不住,或许会转移兵将,屯于此处寨防守?”   孙坚拍了拍手中的黑灰,站起身来:“不错,孙某闻益州军主将乃是蜀郡的武猛从事贾龙,据闻此人知兵……梁县和阳人一样,没有城廓为屏,他若想挡住西凉军的攻势,必会移军。”   刘琦眯起眼睛,道:“确实如此。”   孙坚抬头看向刘琦,道:“那楚时遗寨建于山骊中的峡道之间,西凉军一旦攻进去了,就无其他出路!”   孙坚的话并不难懂,这战略也不难明白。   “君侯是想在西凉军攻入遗寨仓敖时,从后方攻击,以竟全功?”   “公子是个明白人。”孙坚难得的露出笑容,道:“阳人县离那遗寨不远,往来探查方便,我军斥候想要探听出益州军何时入寨,西凉军何时进攻,不难……可难就难在公子和益州贾龙等人的盟友之谊。”   刘琦的眉毛不着痕迹的迅一挑。   “君侯言下之意,琦不明白。”   孙坚嘿然道:“益州军被西凉军逼入寨中,若派人向公子求援,公子当如何?”   刘琦眯起了眼睛,想起了益州军当初为了躲避灾祸,与自己分兵之事。   当如何?   我才懒得管他们。   “既是盟友,那就自然就援之。”刘琦露出和善的微笑,回答道。   孙坚皱了皱眉头。   “公子与益州之盟,孙某这些天也是略有所闻,雒阳那边因刘荆州奏疏立京之事,闹的很大,益州人前番与公子分兵,怕是有避祸之嫌吧。”   刘琦知道,孙坚这话中的深意是在挑拨离间。   不错,益州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孙破虏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皆一丘之貉。   “那依君侯之见,琦该当如何?”   依孙坚的性格,听了刘琦这一问,竟也在一瞬间有些踌躇犹豫之情。   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不太好听。   “益州人毕竟是公子的盟友,受西凉军攻伐,驰援他们也无可厚非。只是孙某建议,若有益州人向公子求援,这驰援的时辰,公子或许可以稍做推延。”   刘琦琢磨明白了。   他想通了孙坚此来的目地。   但他表面上却依旧在装傻。   “还请君侯细言之。”   孙坚慢悠悠地道:“胡轸与吕布,也非粗莽之辈,他们攻打益州兵将,必也会防范于某,然孙某和胡轸交锋了大半年,从未踏出过阳人县一步,以胡轸和吕布对孙某的了解,只要他们强攻大寨几个时辰,孙某都不出兵,他们便会觉得孙某此番依旧不会出阳人县,到时二贼便会全力进攻不再保留,甚至深入那山间遗寨,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如果那个时候,君侯再作出兵,强攻其后,就可大破贼众,以竟全功,而我若是增援的早了,让胡轸探知消息,便会早做准备,或调转锋芒与君侯相抗,或是撤军……但不论他如何做,君侯怕是都不能大胜西凉军了,最多不过是闹个平手,两方相安无事各自退去而已。”   孙坚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郑重道:“孙某不要求多,只要两个时辰……公子若是得了益州军的求援,只要能拖延两个时辰再出兵,便可!”   “两个时辰?”   刘琦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孙坚道:“那两个时辰一过,君侯或可威震天下,但益州方面,怕是就要损失惨重了。”   孙坚将手缓缓的放下。   他认真的盯着刘琦,道:“益州人当初背弃公子之时,可曾细算过公子会有多少损失么?”   刘琦自嘲的一笑,道:“怕是细算过的。”   孙坚定定的看着他,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做?是要这威震天下的泼天之功?还是要你的盟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彼此。   良久之后,却见刘琦笑了。   不知为何,他的笑容看在孙坚的眼中,有些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和煦的笑容中,仿佛有着那么一丝丝的……亢奋。   孙坚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这事有什么值得亢奋的?   却听刘琦慢慢回答道:“君侯所请,怕是难为了刘琦……盟友若是遭难求援,我若不应,我山阳刘氏恐失四方人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益州军的密谋 刘琦的回答,颇令孙坚意外。 四方人望? 就为了这么一个摸不见,看不着的可笑理由,就去救那当初那些弃你而去的益州盟友? 反之,则是放弃了可以消灭胡轸吕布……这个难得的机会? 孙坚咬了咬牙,道:“刘公子,做人切莫太过迂腐……放弃了这次机会,再想胜西凉军,恐是难了!你年纪轻轻做事恐颇急躁,殊不知此事亦可助你本人威扬与各州?对你今后仕途亦有莫大好处!” 刘琦不置可否,只是仰头看向天蓬。 “多谢君侯指点,但益州军终归是我盟友,背义之事,琦从不为之。” …… 少时,就见刘琦屋舍的房门被打开了,孙坚面有不愉的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典走上前去,对孙坚拱手见礼:“君侯,且容末将相送……” 孙坚停住步子,冷冷地看着李典,道:“不必了,有这功夫,好好劝劝你家公子才是,好好的一个苗子,可莫要成了那迂腐之人。” 说罢,孙坚也不回礼,直接迈开大步离去。 李典莫名其妙的看向张允。 “他、他适才言何人迂腐的?” 张允捋着自己的长髯,紧盯着孙坚离去的背影,幽幽而叹: “可叹江东猛虎,空有一身勇力,却不识人,惜哉、惜哉。” …… 而此时,屋舍中的刘琦则是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上。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沉思着,回想着。 血洒阳人之地千余荆楚儿郎…… 吕胥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哭着告诉自己他不想死,想回家的场景…… 少时,却见刘琦缓缓的睁开双眸,一字一顿的出言道:“这次,我可以替你们报仇了。” …… 鲁阳县正北的五十里外,是胡轸和吕布的大营。 大营内,这两个人正在帅帐针锋相对。 “大都护,末将领命断后,未成全功,麾下将士伤亡颇多,末将已将此番攻打阳人县的个中细节,尽书于表,准备派人送往雒阳,请相国裁决。” 吕布的话慷锵有力,听起来似乎是在请罪,但实际上,个中尽是威胁与不平之意。 胡轸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听明白吕布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虽颇蔑视吕布,但此番攻打阳人不成,他确实负有主要责任,吕布的简牍若是送到了雒阳,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心中虽气愤,但胡轸暂时也只能忍了。 现在,不是惹吕布的时候。 “胡某前番令奉先断后,自领将士们陈列于旷野处,乃临时起意,欲克敌制胜!谁曾想那孙坚居然就是不来,真好**狡……唉,眼下阳人县难攻,荆州军不能破,相国必然怪罪你我,还望奉先勿要动怒,你我当合力共进,方可成事。” 说罢,便见胡轸站起身来,冲着吕布抱拳致歉道:“还请奉先思之。” 吕布见胡轸也算是服了软,随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荆州军打不下,若回雒阳,必遭董卓种责。 “荆州刘氏与孙坚为伴,恐难图之,大都护和布若想无罪于相国之前,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胡轸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自然是明白吕布所言为何。 “益州军孤军屯于梁县,若破其众,斩其主将,当可于相国面前交付此事。” 听了胡轸的话,吕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 胡轸又道:“益州军虽可破之,然阳人城离梁县颇近,两地可谓是犄角之势,若孙坚从后来袭,深为可虑。” 吕布似乎早就思考过当下的形势,谏言道:“大都护可与布兵分两路,大都护去攻梁县,布引兵屯驻于梁县和阳人县间的旷野,孙坚若敢出城,吕某自引兵袭之。” 胡轸仔细的考虑了一会,道:“此法可行。” 吕布又道:“孙坚与我军交战半载,每战皆屯于阳人,他从不出县,估计今番也是如此……况前番我们进攻阳人,也不见蜀人来援。” 胡轸哈哈大笑,道:“不错,孙坚此人,豺狼之性,轻率多疑,哪里会去相助蜀人?他若不来,而荆州军独至,奉先正好于路灭之,你我便也算是得了全功!” 吕布道:“如此则善。” …… 梁县,县府。 “末将严颜,见过公子。” 严颜于深夜,奉刘瑁之命前来拜见。 刘瑁掩嘴打了个哈欠。 他看向严颜,嘴角勾出笑容,问道:“严司马最近于军中,似军威颇盛?” 严颜一楞,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全赖刘益州与公子提携,方至颜有了今日。” “知道就好。”刘瑁站起身,慢步走到严颜的面前,道:“离开益州之时,家父交待汝事,目下可能办妥了?” 严颜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转头看向外面。 “放心,四周无人,我早让心腹之人在远处守着,不然岂能着汝前来。”刘瑁的语气颇为嘲弄。 严颜这才放心,他犹豫了半晌,道:“依末将目下在军中之威,怕还是难以取代武猛从事,恐不能服众。” “谁让你和他比拼威势了?只要他死了,你能尽收军众便可。”刘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五千兵马,皆为川蜀本地精锐,非本土豪族而难以驾驭,东州之人皆不行……眼下军中,也唯有你严家人可替贾龙。” 严颜低声道:“武猛从事若亡,尚有赵韪亦是巴中人,他也有资格统领三军。” 刘瑁怒其不争的用手指点了点严颜,道:“汝好歹也随严镛镇守江关多年,在军中的声名难道还不及一个赵韪?汝这么多年的兵,带哪里去了?” 严颜长叹口气,道:“末将虽随兄长镇守江关,但不过是边境之将,赵韪昔日在京中曾任太仓令,更是与董侍中相善,其于蜀中颇具名望,赵氏亦是阆中县大族,末将恐难取代之。” 严颜口中说的董侍中,自然就是引刘焉入川,已经亡故的董扶。 刘瑁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罢了,倒也无妨……纵然汝在军中声望不及赵韪,然有吾与东州诸贤皆在军中,也可扶持于你,这五千兵将乃是益州本土精锐,若能尽收于瓮中,则翌日对平蜀必大有裨益。” 严颜面露犹豫之色,道:“公子,难道真要如此行事不可?” 刘瑁眯起眼,轻声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悔不成?” “不是……只是,只是末将一直有疑,贾公近年来虽与刘益州有些不睦,但若说他反叛,末将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恐为不实。” 刘瑁长叹口气,道:“吾父当初能够入蜀,全仗贾隆扶持,若无真凭实据,我刘家人岂能污蔑于他?贾龙暗中勾结犍为郡守任岐,早有某逆之举……还有蜀中的甘宁、沈弥、娄之宵小,竟似也与之串联,此人不除,蜀中何时能得安定?” 说到这,却听刘瑁道:“严司马,难道你想辜负严君和令兄托付,放弃那两千石的巴郡郡守之职?” 严颜赶忙道:“末将从未有此想法。” “没有最好,我意咱们今夜便动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亲爹给予的难题(第三更,求支持) 刘瑁的话,让严颜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左右为难。 眼下益州境内的情况,确实非常复杂。 以刘焉联合东州士为一派系的力量,和益州本土豪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如今竟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严家身为巴中本土豪强,按道理本应是站在贾龙一面的,但江关都尉严镛却将宝压在了刘焉身上。 这一次出征,刘焉派出的五千兵马,基本上都是贾龙昔日破马相时所招募的蜀中精锐,属于不掌握在刘焉手中的力量。 刘焉的目地,是想在这次出征的同时,让刘瑁和东州将领们看准时机,杀死贾龙夺权。 但若要安抚这些兵将,必须得有一个益州本土豪族的将领坐镇才行。 刘焉左思右想之下,选择了严颜。 若是能除掉贾龙,待返蜀之后,这支兵马再和刘焉在蜀中招募的青羌军联合,里外夹击,一举除掉益州豪强中另一位代表人物——犍为郡守任岐,彻底将蜀中的军政之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 若是没有机会除掉贾龙,就顺其自然的护君,也不是没有好处。 刘焉这么做,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贾龙在蜀中联合诸豪,暗中起事的事情,已经被他捉到了蛛丝马迹。 刘焉本还想徐图展几年,但看情况,形势似乎刻不容缓。 刘焉若是不先下手为强,待日后贾龙一旦串联成功,到时候死的只怕就是他了。 不只是刘焉,贾龙这次出兵,也有他自己的谋算。 不然,贾龙如何会轻易出蜀,给刘焉腾出手在蜀中扩大自己实力的机会? 贾龙这次出川,是打算暗中联系董卓,请他以朝廷的名义支持自己,允其在蜀中颠覆刘焉的政权。 毕竟对益州豪强们来说,现在若要对付刘焉,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是豪强,却并不代表大汉律法,擅杀州牧这罪行……怎么听怎么跟造反无异。 没有朝廷给予承认,他们就有犯上谋逆之嫌。 贾龙一直想派人去联络董卓,只是因为刘瑁等人随军,再加上还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事一直被搁置着。 贾龙和刘焉,这两个人心中其实都是非常焦急的,他们都在争先恐后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站在刘焉和贾龙各自的立场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谁对谁错。 归根结底,还是一场争夺益州政治权力和资源的较量而已。 刘焉固然不是什么善类,可贾龙在本质上来讲,也不是好人。 可因为这两方目前都彼此过于关注对方,所以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西凉军! 按照贾龙的设想,眼下荆州军惹恼了董卓,一定会致使董卓集中全力对付荆州军! 但事实上,贾龙在这方面的政治敏感度,相较于荆州的蒯越还是低了一个档次。 他没有意识到,不论益州人怎么躲避,最终都会必然成为董卓的目标。 这事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谁惹不惹恼董卓的问题。 而是以董卓的立场来看,他打谁,皆无需顾忌。 …… 刘瑁正和严颜商讨如何‘谋害’贾龙,突然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 刘瑁听到了这声音后颇感疑惑,好奇道:“天色已暗,如何还要练兵?” 严颜可没有他这般好的心理素质。 他的面色骤然间变的惨白。 “不对,这不是我军的号角……这是有人夜袭县城!” …… 阳人县中。 孙坚离开之后,刘琦就一直静静的在屋舍中休养。 他这一次的伤寒确实很重,到了未时,他依旧在咳嗽,而且热度也似是升高了一些。 风寒病就是这样,一般都是上午有所舒缓,下午却容易反复加重。 张允和李典不敢离开刘琦,而是在屋中一直守护着。 李典不断的往火炕中添柴薪,保证刘琦不再受凉。 刘琦为了养病,也是开始睡觉,他从申时初一直睡到亥时,中间只喝了一次汤药。 这个下午过去之后,刘琦的热度终于降下去了一些,但他的脸色还是很白,嘴唇干裂,打眼一看就是病人。 天色黑了之后,他方才睡醒,睁开眼睛,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允急忙靠进刘琦,低声道:“已经快到子时了。” 刘琦支撑着身体,从炕上起身,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仿佛刚刚洗过澡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好多的汗。 “已经过了食时了么?”刘琦喃喃地念叨。 李典端着一碗粥走上前:“公子,食些吧。” 刘琦腹中饥饿,他接过李典手中的碗,也不用他喂,自己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他虽然看着未曾痊愈,但精神头似乎恢复了不少。 “给咱们送冬衣和粮秣的人,走了吗?”刘琦一边吃一边问道。 张允给刘琦递过湿方巾,道:“走了,押粮官临行之时,还将一份舅父的家书托末将带给表弟,可自孙坚走后,表弟便一直在睡,因此就没打扰。” 一听张允说是家书,刘琦就知道肯定是刘表又有什么任务交办下来了。 “给我看看。” 张允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了刘琦。 是刘表写给他的。 大致读了一遍后,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刘表还是嫌自己不够忙呀。 “表弟如何会这般表情?”见刘琦一脸无奈,张允不由奇道。 “两件事,一是严君已经将山阳族中人尽皆迁至南郡了,特写书信知会我一声。” 张允闻言一奇,道:“仲璜也去南郡了?” 张允口中所言的仲璜,乃是刘琦的二弟刘琮表字。 古代男子,普遍二十冠礼时取表字,但这个时间并不是完全固定的,也会因为时势和情况而做出一些改变。 在这个入仕竞争极为严苛的时期,从进入太学起、在毕业考试中分科甲科乙、下放到地方任‘补郎补吏’,然后再去想办法选孝廉,入雒阳郎署,再下地方正式入仕,可以说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步没走好,就容易耽误好几年…… 毕竟每年,就那么两百个孝廉的名额在那摆着,但太学中眼巴巴等着下放补郎的学子,最多时却可达到三万。 所以,士人家族为族中子弟争取的机会往往是可欲而不可得,当机会争到了,但孩子的年龄却还没有到达冠礼之龄时,也会酌情适当的给他们提前。 这就好比在2o世纪7o,8o年代,很多人为了一些跟年龄有关系的政策获益,而去托关系修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一样。 从古至今皆如此。 还有一种情况,有的人在年少时,虽未冠礼,但表字却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表字一般都是由师长所起,而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存活的年龄较低,迁移也频繁,很多师长怕活不到孩子冠礼就已经去世或是迁走,便先将表字准备好,算是有备无患。 好比曹操的儿子曹冲,去世时年仅十三岁,却已有表字‘仓舒’。 刘琦和刘琮这对兄弟的名字颇有关联。 刘琦的‘琦’字乃指美玉,而刘琮的‘琮’字,指的乃是庙堂玉器。 两人的名字都和‘玉’有关,表字自然也如此。 ‘伯’为长,‘仲’为次,‘瑜’为玉,‘璜’为玉器。 故刘琦表字‘伯瑜’,刘琮表字‘仲璜’。 …… 刘琦放下手中的缣帛,微笑着看向张允。 “我要是没记错,表兄和琮弟的关系,好像一直挺不错的。” 张允哈哈一笑,随口道:“那是,仲璜从小就跟我最亲……” 说到这,张允微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又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不过也都是少年之事了,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怎么见过仲璜,多年不见,再好的关系,怕是也生疏了。” 刘琦被张允的表情逗笑了。 “不至于吧?大家都是亲戚,彼此之间何时还变的这般避讳了?关系好就是关系好,至于藏着掖着?” 张允却不松口,一个劲的摇头,只说:‘不熟’‘不熟’。 刘琦也不跟他犟,吃完粥后,向着后墙一靠,缓缓道:“严君的信中,还吩咐了我一件难事。” “难事?什么难事?” 刘琦长叹道:“他想要雒阳城中,一人的典藏卷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跟风司马懿   “典藏?”张允没有理解道刘琦的话中意,不解道:“舅父要谁的典藏?”   刘琦一边认真的思考,一边回道:“严君在南郡大兴官学,不但需要擅长五经的大儒行博士,更是需要经学典藏,用为学宫储备。”   张允恍然。   刘琦在后世时就知道,刘表在治理荆州时,确实是将荆州的文化教育事业,推向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遂起立学校,博求儒术,是《后汉书》对刘表行为特意做的一句概括。   他在襄阳恢复州立官学,访求身怀儒术的人任教,正是‘五载之间,道化大行’‘童幼猛进,武人革面’‘当世知名,辐辏而至,四方褓负,自远若归。’   然而,和后世办学一样,开学校需要有师资力量和各种教学课件。   可以充当博士的经学家,以宋忠为的多名大儒已经被刘表聘请,师资力量暂时到位,他现在需要的是教辅教材。   但这个时代,由于没有拓印和印刷术作为基础,各种经学典藏全靠徒手抄录,全国的副本量数量都有限,甚至有很多经学典籍都是独本。   这些典籍不是在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基本都是士人学子彼此之间进行私下的交易。   买书,特别是经学的典藏,对于这个时代的士人来说,重要程度不下于后世人买房。   ‘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确实是汉朝的真实写照。   刘表欲在荆州大兴学宫,需要大量的经学典藏作为支撑。   他这次给刘琦来信,其实就是盯上了雒阳城左中郎将蔡邕手中的经学典藏。   据说蔡邕平喜藏书,多至万余卷。   万余卷藏书,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若把大汉朝中央政府的石渠阁、兰台、东观、石室、宣明、鸿都比喻成‘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或是‘中国国家图书馆’,那蔡邕的藏私在汉朝,差不多就是广州中山大学图书馆级别的存在。   总之是不逞多让。   刘琦估计,刘表盯上蔡邕的藏私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允和李典对治学之事不太感兴趣,也不太懂。   张允问道:“眼下前阵诸事颇多,舅父这个时候,怎还给表弟你找了这么个事做?”   刘琦无奈一笑。   他没法对张允说你舅父一生最大的梦想……其实是不当军阀当校长。   若把荆州牧和太常这两个职务放在刘表面前让他选,刘表怎么选不好说,但他内心肯定更憧憬于后者。   “不论如何,严君既然让我办,那我便不能不办,蔡邕的藏私,想要也不是不可能。”   张允奇道:“万卷典籍,恐非一代人所能攒!估计的用几代人收集,那都是蔡邕的命根子,如何能轻易赠予舅父?他与舅父的交情很好?”   刘琦摇了摇头,道:“严君在信上说,蔡邕被董卓召到雒阳不久,他便前往荆州任职,仅数面之缘。”   张允诧然道:“只有几面之缘?那如何能成?”   刘琦点头看那封简牍的后面。   刘表虽然与蔡邕不熟,但他给自己的书信上,已经告知了自己应如何行事。   “是这样,严君年轻时,师从司空山阳王畅,如今其子王谦在雒阳随朝,不甚得志,父亲念同乡与师门之谊,有意请那王谦并家小来荆州,特置书一封拖我派人转交。”   张允听命白了:“如此说来,这位在京中的王君应与蔡中郎相熟了?那严君为何不亲自置书与他,反是让你与他联系?”   “我离雒阳近,此事若成,则王谦离京想来也需靠我,故而委托我办此事……表兄,替我写一封书信给王谦,我念你写……然后把我和严君的两封书信暗中派人送往雒阳,务必交到王谦手里,成与不成,我就尽力便是了。”   ……   办完书信的事,又喝了药,刘琦方要在睡下,却听门外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公子!末将黄忠,有要事求见公子!”   刘琦让张允打开房门,黄忠一脸焦急的走进来。   “见过公子!公子贵体有恙,末将却深夜前来叨扰,还请公子恕罪。”   刘琦知他定是有急事,随道:“汉升如何这般着急?大可直说,不必如此。”   黄忠正色道:“梁县遭到了西凉军进攻,东州士吴懿引张任冒死突围,至阳人向我军求援!”   一句话炸响在屋舍内,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张允急忙转头对刘琦道:“公子,益州人在关键时刻弃我等而去,如今他们遭了西凉军进攻,反倒是来求我等?殊为可气!末将请公子莫理会那些益州人。”   李典亦是道:“咱们若是出了阳人县,便是置身于平原之上,若无孙破虏相助,遇西凉铁骑,三军将士岂不尽折?”   刘琦面无表情的看向黄忠,问道:“汉升怎么看此事?”   黄忠拱手道:“末将以为,不救益州人,可保三军无事,若救他们……只怕凭我军难胜!非得有孙坚相助不可。”   刘琦点点头,道:“公等之言,我心中有数了……盟友来了,若是不见,恐失大义,还请汉升引吴司马和张队率来见我。”   黄忠随即领命而去。   张允惊疑不定的看着刘琦,唯恐他一会一时义愤,答应了出兵的请求,怕是就因小失大了。   “表弟,一会你可切勿意气用事。”   刘琦没有回答张允,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门口,面沉如水,似是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应该救益州军的,毕竟他们曾经背弃自己。   但若是不救,传出去也不好听。   根据刘琦分析,还是要去救益州军。   当然,这救不能乱救,一旦到了野外,没有孙坚军相助,那己方就只有挨宰的份。   刘琦不介意装一下菩萨,但他不能装泥菩萨。   最好的策略,还是按照孙坚所说的,等益州军跟西凉军纠缠一段时间,待西凉军确定己方不会去梁县了,全力进攻时,再突然杀奔梁县攻其后,既可以达到救人的目地,又可以尽得声望。   但关键的难点,是在于眼下益州人已经到了阳人县,但现在出兵的时机不对。   现在出兵则无孙坚相助,一旦遇上西凉军荆州军必尽灭。   刘琦想要义举贤名,但他不想用手下将士们的血,去换取自己这个义名。   要是拖延时间去救,要用一个什么理由,既能说得过去,又得让益州人对自己依旧表示感激……   少时,却见黄忠引着吴懿和张任走进了屋内。   吴懿一见刘琦,单膝跪地,抱拳道:“刘公子!西凉军攻打我军甚急,还请公子兵相救!”   “咳、咳。”   刘琦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冲着吴懿伸手道:“吴司马这是作甚?快起来,起来……咳、咳。”   吴懿在李典的搀扶下起身,泣道:“刘公子,西凉军乘夜偷袭梁县,我军抵敌不住,死伤颇众,三军将士不得已皆撤往梁县之东的一处山谷遗营!”   “三公子与贾从事率众在营内拼死抵挡,恐形势险峻,末将和张任奉贾从事之命,在离开从梁县撤出时,就拼死杀出了重围,来向公子求援,请还公子念及同僚之情,兵相援!”   刘琦长叹口气,转头看向张任。   “咳咳……张队率,吴司马此言为真?”   张任浑身浴血,满面灰尘。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吴司马之言确实,公子若不救援,我军早晚必遭西凉军尽灭!还请公子……相助我等!”   这四个字,张任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的心中,依旧记得当初在霍阳山下,己方不顾道义,分兵撤往梁县,将荆州军单独撇下的场景。   如今厚颜来求,张任心中也难受,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刘琦虚弱的叹了口气,道:“你我两军乃是盟友,我和族叔同为宗室,为护君来此……如今,盟友受难,刘琦焉能有不救之礼……咳咳!”   刘琦转头,猛烈的一阵咳嗦,李典急忙上前替他扶背。   吴懿惊诧的看着刘琦,道:“公子,您这是……”   “我家公子受了风寒,病势颇沉。”   刘琦直起身,喘息了两下,摆手道:“无碍。”   说罢,他掀开被子,遥遥晃晃的站起身,道:“取我甲来!”   话刚说完,却见刘琦脚下腿脚微软,险些摔倒,幸好李典从旁扶住他。   “公子,您这身体……还是莫要轻动啊!”   张任急忙上前帮忙。   他离近看,现刘琦的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确是是有病在身。   张任伸手摸了摸刘琦的额头……热。   而他后背的衣襟,也很湿。   张任心中一沉……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公子居然抱恙!   张任关切道:“公子这病,多久了?”   张允在一旁叹道:“好几天了!公子得病后,身体日渐虚弱,连续调养几日了,汤药喝了不少,但丝毫未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唉!”   他这话纯属就是胡扯,刘琦的风寒虽未痊愈,但比起刚开始确是好了一些,根本没有日渐沉疴的迹象。   刘琦摆了摆手,嘶哑道:“这节骨眼,还说那些干什么?为我披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张双簧   孙坚那一面,很快就知道了吴懿和张任赶来求救的消息。   他当时就不淡定了。   孙坚和西凉军鏖战了大半年,虽然是赢多输少,但却也一直没有找到能彻底击溃西凉军的机会。   他是武人出身,一向就是争强好胜,不灭了胡轸和吕布,孙坚的心就一直不痛快。   刘琦对此没什么感觉,孙坚却不一样。   在他看来,胡轸和吕布的头颅实在是太重要了。   胡轸是董卓亲自任命的凉州军大都护,他在凉州诸将官中属于代表性人物。   而吕布则是并州军的最高统帅。   自己若在一战之中就可以击溃这两个人,这对于一个率兵的武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就军事角度来说,孙坚的战略也完全没有问题。   打仗不是打人情,打的是人命。   用最少的损失,换取最终的胜利,这是战争!   适才,孙坚得到了斥候的回报,西凉军强攻梁县,益州军守护不住,损兵折将,在贾龙和严颜的率领下,正向梁县东面五里的仓敖遗寨而去。   事情果然如孙坚所想,那楚时遗寨建立在山谷之中,从谷口进入寨内,需要一段宽约三十丈的峡谷通道,当中草木不生,对于益州军来说,是最好的屏障。   而吕布的并州军目下正在梁县通往阳人的平原驻扎,很显然就是在防备阳人县的孙刘联军。   孙坚估算过,一旦益州军进入了仓敖,那仅凭胡轸手中的西凉军,想要将他们彻底歼灭,是相对困难的,强攻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只要再等两个时……不!   哪怕只要再等一个时辰,等吕布确认己方不会有威胁性,转头去协助胡轸进攻彼寨,那就是阳人城的孙刘联军最佳的进攻良机。   在孙坚看来,此番要胜,刘琦就是他最好的盟友。   通过上次一战,孙坚能够感觉的出,荆州军的战力虽然不及己方,却也不俗,而且进步颇快。   就连刘琦本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进境神,孙坚都暗暗看在眼里。   可刘琦一旦出兵了,那吕布就会立刻通知胡轸,益州军倒是得救了,但己方很有可能会受到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强力反扑。   这岂非愚蠢?   想到这,孙坚猛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道:“来人,去唤德谋和公覆前来!”   ……   少时,军司马程普和黄盖赶到。   孙坚此刻已是整装完毕,他身披玄甲罩服,腰配随身之刀,一脸怒火的就要奔着门外走。   见孙坚这幅样子,程普不由大惊失色,忙道:“君侯,您这是作甚?”   孙坚冷然道:“汝二人点齐甲士,随我去刘琦那边,他若是真出兵,孙某便是动武,也要拦下他!”   程普的脸被吓白了。   他身为孙坚亲信,自然是知道孙坚这个人性格暴躁如烈火,说的出做的到。   他焉能不阻拦?   “君侯息怒,我等万万不可与刘琦等一众为恶,且不说袁公事前有所交待,便是黄忠,文聘,李典等人,某观之也绝非易与之辈。”   孙坚闻言顿时一窒。   黄盖亦是上前道:“去年君侯受袁术挑拨,因一时之气怒杀张咨,令南阳郡诸望族皆视君侯为敌,只能依附于袁术麾下避祸!如今刘琦身兼护君之责,声望颇隆,比之张咨犹有过之,君侯若是对他动手,岂不是将自己置于跟董卓一般的境地?”   孙坚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二人之言,我岂能不知?孙某又不是要怎样于他,只是想挡住他一两个时辰,只要拖过了这一会,孙某自会跟他一同前往梁县,去救益州兵将。”   程普谏言:“饶是如此,也不可多带甲士,恐惹人话柄。”   “罢了!不带兵便不带。”   孙坚恨恨道:“汝二人随我一同前往去劝!”   ……   孙坚等人匆匆赶往刘琦之所在。   到了刘琦居所,正碰见刘琦已经穿好甲胄,引着黄忠,李典等人出来,并吩咐他们去点齐兵将。   吴懿和张任亦是随之在侧。   孙坚远远看去,见刘琦的步履轻浮,面色苍白,还低着头不停的咳嗽。   他的病,怎么感觉反倒是更重了?   眼看着孙坚从远处走来,刘琦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又很快闪去。   孙坚大步流星走到了刘琦面前,对他道:“刘公子这是作甚?”   刘琦虚弱的对后方招招手:“吴司马,张队率,快来见过乌程侯。”   吴懿和张任上前:“见过君侯。”   “嗯。”孙坚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看他们。   刘琦嘶哑着对孙坚道:“君侯,益州贾公派吴司马和张队率浴血突围前来求援,眼下他们被困于梁县之东的大寨,情况危急,刘琦顾念同僚之情,欲往去救,然恐独臂难支,还请君侯相助于我,共敌贼军。”   孙坚深吸口气,压住胸中怒火,低沉道:“西凉军和并州军骑兵甚众,我等若是冒然出县,在平原之上与之相战,三军将士岂不尽溃?此乃取败之道,万不可行!”   “咳、咳、咳!”刘琦咳嗽的很使劲。   孙坚见刘琦咳嗽的样子有点吓人,先是一愣,但还是说道:“你这病,如何越来越重了?你这般带病出城,别说救不了益州诸人,便是汝自己性命,都要丧在西凉军之手!还不快回去休息,休要胡闹!”   刘琦咳嗽完,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益州军是我盟友,纵然身死,我亦不可不救,孙君侯不去,刘琦自去便是了……”   说罢,他就要绕过孙坚,却见孙坚突然拦住他。   “阳人诸事,当以孙某为主!你等若想出兵,也需得等我探明消息之后方可!”   这话说的有些狠,岂不是将自己立于荆州军之上。   荆州军诸军校都颇为不忿。   黄忠朗声道:“孙君侯,还请慎言!”   李典亦是道:“我等荆楚之士,非公麾下!”   孙坚无所畏惧,道:“难道你们都想去白白送命不成?你们这般前去,怕是一个也别想回来……”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双眸突然睁大,呼吸不知不觉间也见急促。   一看见刘琦的样子,孙坚有些慌了。   这样子,怎么跟要背过气去似的?   孙某也没说什么太狠的话啊,这不是都是为了他们荆楚之人好么?   “刘公子,你这是为何……”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的身体突然瘫软了下去。   “公子!”   黄忠和张允等人纷纷冲上前去,扶住刘琦。   张允刚把刘琦扶住,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使劲的捏了一下。   张允先是一愣,再看向紧闭双眸的刘琦,顿时福灵心至。   原来如此。   乘着旁人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张允急忙扶起刘琦,高声喝道:“来人!去传军医!”   “唯!”   他又看向李典道:“曼成去请异度先生和蔡司马来主持大局!”   李典点点头,转身去了。   吴懿见状,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忙上前问张允道:“张司马,公子他这是怎么了……这,这公子若有事,可如何出兵啊?“   话还未等说完,便见张允冲着他吼一声:“走开!休要在此烦扰,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某与尔等不死不休!”   这一番怒喝,只把吴懿喝的满面通红,偏偏却又作不得。   张允眼下摆明就是愤怒了,口不择言。   将心比心,吴懿也没法说他些什么。   毕竟人家刘公子好端端的在床上养病,是为救援己方才强自起身的。   结果……竟至虚脱。   适才他和张任都是贴近看了刘琦的样子,观其面色确实是真的有病。   再加上孙坚来和刘琦争执……   因此,吴懿不可能想到这其中居然有假。   孙坚站在不远处张口结舌。   少时,张允扶刘琦进入屋中,将刘琦放在床榻上,然后‘呯’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刘琦缓缓的睁开双眸。   他冲着张允点点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表兄,演的好。”   张允悄声回道:“为兄不及表弟之万一。”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静静等候   不多时,荆州医官到了,张允随即让他入内给刘琦诊治,而蔡勋和蒯越受李典请,亦是匆匆赶到刘琦屋外。   不得不说,张允的心思还是颇为缜密的。   除了刘琦,也只有蒯越,才能替刘琦缓解荆州方面和益州人,包括孙坚等人在内的尴尬局势。   张允第一时间请李典帮忙找蒯越来,很是正确。   听了刘琦的事情之后,蒯越随即计上心头。   蒯越并不知道刘琦是真病还是假病,但蒯越很清楚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他去拍了拍刘琦的房门,便见张允从里面走出来。   二人低语片刻,张允又将房门关上。   蒯越对着吴懿和孙坚作揖,后道:“我家公子眼下身体有恙,暂不能受旁人叨扰,二位有事,不妨和越说,待公子病体稍愈之后,越自然会将话带到。”   孙坚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多了一丝猜疑和惊骇。   虽然上一次,他和刘琦探讨过拖延救援的事,但刘琦并没有当面答应他。   那时,孙坚觉得刘琦这小子真是个迂腐之人。   可是直到现在,孙坚才现,真正迂腐的人或许是他自己才对。   这天下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直接当面以言辞拒绝!   其实方法真的有许多!   孙坚暗道自己原先当真是耿直过甚。   但他现在也摸不准,这位刘公子倒是真病倒还是假病倒了。   但因为有了上一次和刘琦的单独对话,不论刘琦此刻是真病倒还是假昏倒……孙坚都会当成假的看了。   孙坚不紧不慢的观察,但吴懿心中可是焦急如火。   他冲着蒯越拱手道:“异度先生,适才公子已经对我等应诺,要出兵去救我军之危,眼下公子病倒,敢问这三军之中,还有何人可替公子掌军,去救我军危难?”   蒯越捋着胡须,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虑了片刻,转头问蔡勋道:“不如就由蔡司马引军去救如何?”   蔡勋急忙拒绝道:“末将不过是公子帐下一司马,焉能调动诸部,蒯公可莫要讥笑于我。”   蒯越点点头,道:“此言却是不虚……”   说罢,便又转头看向李典。   李典苦笑道:“卑下并无正式军职,不过是公子门客而已。”   蒯越长叹口气:“黄司马可能代公子领兵?”   黄忠面色肃然,拱手道:“没有公子授命,恕黄某未敢私自带兵出县,末将也奉劝蒯公,勿要擅专才是。”   蔡勋闻言不太高兴:“黄司马,怎敢对异度公无礼?”   “不是无礼,只是良言相劝而已。”   “唉!罢了罢了!”蒯越摆了摆手,示意诸人不要争吵,他颇是苦楚的看向吴懿,道:“我等平日各自成部,如何行事皆赖公子调度,今日之事……恐怕是不好僭越。”   吴懿的心如坠冰窖,道:“似此,却该如何是好?”   孙坚在一旁,突然开口:“阁下便守候在此,等刘公子醒了,自然便能见到了,届时再请刘公子出兵,或可成事。”   孙坚这人说话的嗓音语调本就不甚招人喜欢,他这一开口,这话中之意又臭又硬,让吴懿听着很不舒服。   但吴懿可不敢跟孙坚争吵,毕竟孙坚目下声名颇显赫,其兵威军势闻名各郡,谁敢惹他?   他只是求助的看向蒯越,   但蒯越也没甚办法,只是好言安慰。   孙坚也不着急走,只是在这里待着,一边算着时辰,一边等着刘琦‘醒过来’。   ……   少时,却见刘琦屋舍的门开了,那医官走了出来。   蒯越急忙上前,询问道:“医者,公子现在如何?”   那医官长叹口气,道:“公子受了风寒,身体羸弱,适才又有一股邪气攻心,气淤血塞,一时失神尔,卑下已是为公子在屋中烤火去邪,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复苏。”   众人似是听明白了   ——这是着急气的。   “公子需多久才能醒来?”   “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   听了这医者的话,孙坚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医者的话里话外,怎么隐隐的透漏着自己上次与刘琦密谋的时辰?   这刘郎真是好生诡诈。   蒯越叹道:“还好还好。”   言罢,他转头看向吴懿,道:“两个时辰,倒也是等得。”   吴懿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能等,又能如何?   只能是等了。   ……   梁县那边的战事如火如荼,但吕布军只是等待着阳人县和梁县中间的平原上。   可是不论吕布如何等待,阳人县那边就是没人出来。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是接近亮。   他在此等了一夜,为了能够引孙刘联军出来,甚至还故意放益州军突围的使者离去,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打动荆州军和孙坚军来援助。   就算是孙坚军再骁勇善战,但在平原之上,吕布自信一定可以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但很可惜,孙坚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整整一夜了,看来孙坚军是不会来了。”吕布无奈地摇了摇头,略显遗憾地道。   他的身边,有他的妻弟魏续道:“君侯,孙坚既不肯来,咱们也无需在此等待,益州军眼下被攻打甚急,凭胡轸一人怕也是难以全灭其众,咱们现在转军去攻,或可还能分上一份功劳。”   吕布的表情似有不屑。   “区区小功,吕某不屑与胡轸去争。”   魏续劝道:“君侯固然不屑与胡轸之流争锋,只是胡轸乃是小人心性,我军若是不助其攻寨,怕是回头会被胡轸在相国面前诽谤诬陷,到时候,怕是相国会责备君侯在阵前破敌不力之过。”   吕布闭起了眼睛,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诚然,魏续说的并无错漏,以胡轸的个性,他确实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既是孙坚军不至,那便先去取了益州军!   “转令各部,调马,回梁县!”   “诺!”   吕布军调转兵马回梁县的动向,很快被孙坚军的斥候探听到了,他们飞将消息带回到了阳人县。   ……   斥候与孙坚耳语之时,孙坚站在离荆益人稍远的地方,因此吴懿,蒯越等人都不曾注意到。   孙坚听完斥候的汇报,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   吕布军撤走的动作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以这个时辰来算,自己现在出兵去梁县遗寨,抵达之时,应该正是吕布等人与益州军胶着之时。   孙坚来到刘琦的房门前,故意高声问那医官道:“公子尚未醒乎?可是无恙?你且进去瞧瞧!”   那医官见孙坚问话,略一沉吟,随道:“卑下适才在舍内以为公子点柴薪取暖,由张司马在内照顾,既是君侯相询,卑下这便再进去瞧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兵援盟军(感谢本书有了第二位盟主)   那医生在孙坚的督促下,进了屋舍,去看刘琦的情况。   大概又过了三炷香的功夫,便见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那医者当先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刘琦则是在张允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荆州诸将官见刘琦醒了,心中都松了口气,纷纷围上去关切其病情。   刘琦摆摆手向众人示意自己无碍。   他在人群中扫视可一圈,最终找到了吴懿和张任两人,对他们招了招手。   吴懿急忙赶了过去,问刘琦安好。   只见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吴懿道:“刘琦生病,不但烦劳诸公惦念,又耽误了吴司马的大事,拖延至今,心实惭愧。”   吴懿的脸上露出了苦楚之色,但心中却无法责怪。   相反的,多少还有些歉意。   若不是自己今夜前来叨扰,刘琦也断不至如此。   吴懿仰头看看天色,心里面大概估算了一下时辰……   唉,时间过了这么就,也不知道己方的情况如何了,受的损失大不大。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刘琦对吴懿道:“吴司马,咱们走吧。”   黄忠迈步上前,对刘琦道:“公子若要增援梁县,可下令卓末将等率兵前往,公子在后方好生休息便是,无需亲自去。”   刘琦摇了摇头,长叹道:“西凉军悍勇,益州盟友情况危机,我不放心啊,汉升无需多言了,给我备车,我与君等通往,在后方督军便是。”   黄忠又劝了几句,但刘琦执意不从。   黄忠拗不过他,又怕耽误时辰,只能领命而去。   刘琦又对荆州诸将吩咐了几句,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孙坚。   刘琦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定定的看着孙坚,目光深邃。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眸中的涵义却异常深。   孙坚大概读懂了刘琦的意思,不由长叹口气。   罢了,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便见孙坚走过去,对刘琦道:“刘公子当真要去援梁县?”   刘琦点点头,道:“宗亲盟友有难,琦不能弃之不理。”   孙坚感慨道:“坚征战半生,还从未见过似刘郎这等忧他人之忧的豪杰之士,罢罢!西凉军亦与孙某仇深,孙某人便陪公子通走这一次,也算是表示对公子的相敬之情。”   这话说的孙坚自己都想吐。   吴懿和张任则是目瞪口呆,心中的欢喜雀跃难以言表。   适才的沮丧和阴霾此刻一扫而空。   他们万万没想到,此番来阳人县,居然可以请动孙坚!   孙坚军乃是大汉有名的强军,若是能得到他的援助,则益州军定可脱离此次大难。   惊诧之余,二人对刘琦的感激之情,更加难以用语言形容。   若不是因为他,孙坚岂能相助益州军?   吴懿对孙坚拱手相谢,他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哆嗦了:“君侯肯出兵相助,则我益州军士复生有望。”   孙坚抬起手,冷冷的打断他道:“莫谢我!当谢刘公子才是。”   说罢,转身离开,尽显傲然之色。   刘琦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暗自舒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和孙坚在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在没有事前商讨的情况下,竟然是成功的达成了一项无声的政治合作。   或许,也可以称作是政治妥协。   孙坚这个人,或许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   在上一次的鏖战中,孙刘联军受伤的兵马此次征战不能再随行了。   同时,为了加快进军度,刘琦和孙坚也达成了共识,轻装简行。   两方集合了最为精锐的一万兵马,以最快的度前往梁县。   为了这次战斗,孙坚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事前已经探听清楚了进兵路线,故此番派向导引兵,快向梁县之东的遗寨疾行。   时间不能迁延的太久,若是真等胡轸和吕布将益州军的营寨攻克,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事实证明,孙刘联军这次的军事行动确实是成功的。   ……   梁县东面的遗寨内,贾龙等人遥望着寨前山谷长道间不断向己方涌过来的西凉军与并州军,已经是深深的陷入了绝望。   兵马过万不见边。   望着将那将山谷长道拥挤的严严实实的西凉军,一个个凶狠如狼的疯狂的冲扑大寨,任凭是谁也要胆颤心境。   一眼望去,精锐的骑兵,盾兵,长矛兵,长戟兵,……   虽然是敌人,却也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的纵横之感。   贾龙的嘴角略有些抖动,他心知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战了。   此时,各部司马、君侯已经全部派上前寨,去挡西凉各部军校,中军之中,只剩下他和刘瑁,还要别部司马严颜三人。   严颜的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却昂挺胸,没有丝毫怯懦的痕迹。   刘瑁则是站在贾龙身边,脸上全是泪痕。   很显然,他适才应该是哭了不止一次。   “贾从事!严司马!事到如今,我等该如之奈何?”   刘瑁继续流泪,歇斯底里的冲着益州的两名主要将官歇斯底里的大叫。   性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与风度。   人类最根骨的求生本性,被他展露无遗。   但贾龙瞅都没瞅刘瑁一眼。   事到如今,他还哪有心情刘瑁如何?   他脸色煞白,心头万千念头。   看着寨外山谷长道中,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西凉军,他心中升起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想不到,贾某纵横二十载,今日居然要命陨于此?天意,当真是天意!”   刘瑁听了这话,更是惊慌。   他一把扯住贾龙的臂膀,惊恐道:“贾从事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殒命于此?难不成我等会死于此地?”   贾龙冷冷的看着他,道:“不错,今日之局,只怕必死无疑,然大丈夫死则死矣,又何足惧哉?”   刘瑁身形有些疲软,这一切似乎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出征之前,身边的人不是都跟他说……参加此次会盟为的是提高声望,揽四方人心,西凉军和关东群雄,谁也不敢对他们宗亲联盟动手的!   贾龙前番移兵梁县,不是说西凉军会去打荆州军的么?   为何现在会出现在梁县?   无数的想法在刘瑁的脑海中来回交错,轰击着他的脑海。   昨日白天,他还是因为护君,而名声逐渐传遍各州郡的州牧公子。   一夜之后,他居然就要命损沙场,从此与这个世间再无任何关系。   刘瑁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贾公,莫如……我们归降吧?你不是和董卓有旧吗?”   站在刘瑁身后的严颜,听了这话,不由面色一变。   他双眸喷火,怒视刘瑁。   但严颜终归没有贾龙的行为直接。   贾龙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刘瑁的脸上。   “啪!”   一记耳刮抽在刘瑁脸上,竟将他打翻在地。   此时他情知必死,便也不顾及上下尊卑了。   其实贾龙很久以前,就有想动手他刘瑁的念头了。   真的是忍了很久了。   左右都是死,今天便不管不顾了!   “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阵前降敌?不错,贾某与董卓是相识,然今他既要我性命,我便舍了这条性命与他,又有何惜哉?”   刘瑁被贾龙一张诓于地上,嘴角流血,哆哆嗦嗦的看着暴怒的贾龙,想骂他,但却不敢。   “取某兵刃来!”   贾龙高声长呼。   少时,便有亲兵将贾龙的槊取来。   贾龙执刀在手,上下掂了一掂,然后转头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严颜。   “严司马,不想今日,你我又有机会,一起上阵抵敌了,只是不想今日一战之后,你我竟一同殒命于此。”   严颜略有沉吟,道:“固所愿尔。”   迎着不远处大寨外的喊叫厮杀之声,贾龙似是在回想原先之事。   “想当年,刘益州入益州前,马相为乱,我纠合诸豪私军共除马相,在巴郡一战,严司马身先士卒,阵斩马相麾下三名渠帅,英勇之姿,至今某依旧记忆犹新,能与严公同殒此处,贾某下九泉之时,却也不甚寂寞。”   严颜听了这话,不由动容。   “原来贾公却还记得……”   贾龙感慨一叹,道:“我与严公虽交往不深,然却对令兄弟倍感敬佩,君随令兄镇守江关,保我益州东境,劳苦功高,龙舔为益州众族之,焉能不记得二位功劳?本想日后寻机厚待二公,目下来看,怕是没有这机会了。”   严颜闻言,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就在这个时候,谷外的远处,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情况似乎有变。   严颜和贾龙急忙望去。   二人都是久经阵战之人,只是观察了一会,便能看出,西凉军的后方正遭人突袭!   难道,是荆州的盟友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蜀军内讧   梁县遗寨所在的山谷外——远处,孙坚和刘琦并立于阵前,观望着远处战场的形势。   孙坚策马矗立,满面亢奋,极是兴奋。   反观刘琦,坐在战车上,佩剑立在身前,双手合实杵着剑柄。   他半瞌着眼睛,头不时的往下点,好似疲惫的不行。   也不怪他,虽然他适才的症状都是装出来的,但他本身也确实感染了风寒还没有痊愈……虽然没有他表演出来的那么重。   现在刘琦带病上阵,自然是会感觉异常疲惫。   而孙坚已经开始下令了。   “德谋!”   “在!”   “引盾阵和箭弩锐士袭山谷内西凉兵后!以远阵射之,然不可入谷!”   “诺!”   “公覆。”   “在!”   “引本部兵马往南,接战吕布的外谷之兵,务必要挡住吕布的攻势,不让他前往救助胡轸。”   “诺!”   “君理,伯阳!”   “在,引本部兵马随德谋军后,助他稳住阵脚,不可让西凉骑贼反攻出谷!”   “诺!”   “……”   孙坚给其各部军校下达军命的时候,刘琦则是坐在战车上,未出一言。   他没有跟孙坚抢风头。   刚才在阳人县,孙坚给了自己面子,现在处于战场上,算是他的主场,那自己便将这份面子还给他。   而且论及阵前指挥驾驭兵将,他眼下自然是没有孙坚厉害的。   那又何必争先多此一举呢?   少时,待孙坚吩咐完其麾下诸将,刘琦方才缓缓开口。   他吩咐诸将:“诸君各领本部兵将,随孙破虏麾下的司马去往各处战场,作为后军支援,若前军有哪一军有失,我军予以后援便是了,刘某坐镇后方,亦会寻机支援诸位。”   “诺!”   其实眼下的战场,除了外谷的吕布一军,便是内谷的胡轸一军,清晰明辩,刘琦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况且他适才已经将前阵的调配之责交与黄忠,现在吩咐一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待各部曲奉命前去进攻西凉军后,孙坚方驭马来到刘琦的战车旁,用马鞭遥遥指着那遗寨仓敖的方向,说道:   “刘公子且看,那遗寨仓敖坐于山道峡谷之间,谷口约宽十丈,只要列阵稳健,当可使西凉军兵卒有进无出!我们内外夹击,令其尾不能相顾,必可困死胡轸在谷内的大部兵马!”   孙坚之所以没说可以全灭西凉军,实是他心中对西凉军的战力所有忌惮,因此话里话外还保留一丝余地。   但按照实际论,西凉军这一次遭了孙坚算计,可谓有死无生。   刘琦不以为意,他只是面色凝重的望向远处,颇有些凝重自责的开口:   “我不盼可全灭敌寇,只盼能救贾公,族叔等人与兵乱之中,唉……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皆我之罪也!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这时候得病……琦罪莫大焉。”   孙坚听了刘琦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   今日之事,知刘琦心思者,唯他与张允二人而已。   这小子真是太气人了,有必要还要继续这么做作,这么装样子么?   装给谁看呢?   “刘公子……”   “嗯?”   “好生保重吧。”   孙坚不想再看刘琦表演,随一夹胯下马肋,纵马驰骋直奔前阵,去前方督军去了。   吴懿和张任在刘琦的车旁边,听了刘琦的自责之言,心中感慨甚深。   特别是张任,当初对贾龙和刘瑁舍弃盟友之事,本就是极看不惯。   如今刘琦被益州军辜负再现,又有重疾在身,却肯甘冒矢石前来救援……   相比之下,孰优孰劣?怕是公道自在人心。   望着刘琦的苍白的面容,张任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想法。   良禽择木而栖,贾公虽是益州上将,但论及心胸之宽广,比之刘公子似是还差上几分。   从小到大,自己所遇见的人中,对自己最为照顾,最为看重的,也属刘公子为最!   自己又非蜀郡中豪族中人,家中资产亦不多,老父已去,只余寡母,纵然是迁移出蜀,也不像是那些益州豪族一样,会涉及家族在本土之利,等于无甚损失……   至于游侠豪士只想投奔本土郡长,不会迁投他人……那也得是分看招募他的人是何等地位。   自己区区一个队率,又非多大军职,为何不能转投刘公子麾下?   似刘公子这等英杰,才当为他张任应侍奉的人。   张任心中泛起了迁居的念头,而那边,吴懿则是对刘琦一个劲的表示感激:   “公子之言,实在令我等益州人愧疚无地,今番若无公子仗义相助,我益州将士只怕是要尽皆抛尸于梁县了,回头我益州人对公子,定予以厚报。”   张任拍马上前,问刘琦道:“公子,病体可好些了?”   刘琦对张任友好的笑笑,道:“张队率放心,某目下尚无大碍。”   张任点点头,拱手道:“还请公子,务必保重!”   吴懿略有疑惑的看向张任,心中泛起了少许思虑。   这个张任,怎么感觉他对刘公子,关切过甚了些呢?   ……   西凉军的后方遭到了孙刘联盟的攻击,回反不及,各部曲全被堵在了谷内。   山谷的出口宽十丈,其内纵深极长,谷内狭道的最深处是一大片空地,那空地中间所立的,就是昔年楚国称霸时所用的遗寨。   而从谷外到寨子这一段峡谷中,则可容纳万余人。   为了尽快攻入军寨,胡轸已经指挥大部分的西凉兵将,涌入谷道强行进攻。   而并州军方面,吕布负责在谷外镇守,他的妻弟魏续则是率领并州军的一半士兵,入谷与胡轸抢功。   胡轸适才见并州人进谷,心中焦急,唯恐被吕布抢了功绩,因而指挥兵马强攻更急。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当孙坚军的主力军将谷口封死堵住,并强攻西凉军之后时,那些西凉军的骑兵在谷内就无法灵活的周转了。   他们不能以最快的度反击出来,致使己方被益州军和荆州军夹在了谷道内,成了弓弩手的活靶子。   吕布的兵马想冲进去救援,但孙坚又岂能如他所愿?   吕布军被黄盖的兵马拦住,而黄忠本部则是紧随在黄盖军之后,与他互为策应,一同阶段吕布与胡轸的联系。   峡谷道内,西凉军的后方骤然遭袭,又没有转圜的余地,死伤惨重,不多时便是一片慌乱。   而身为益州军主帅的贾龙,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   他火下令,着前阵的赵韪与东州士诸将,转守为攻,反击西凉军,与谷外的友军配合歼敌。   形势急转,绝处逢生,贾龙本人不由扬天长叹,感慨道:“真天不灭吾!不想那荆州的刘郎竟这般仗义,不顾先前分兵之嫌,反率兵增援于我……唉,贾某征战半身,如今却为小辈所救,真枉为一军统将!”   严颜也很惊诧:“严某本以为刘公子恨我等前番分兵之事,如今看来,刘公子真乃仗义之人也。”   贾龙对帐内亲军喝道:“儿郎们!随我冲出寨去,与荆州盟友夹击凉州贼!”   得到了荆州军的援助,再加上贾龙的呼喝,中军所有的士卒纷纷冲了出去,贾龙本人亦是提刀迈步欲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见适才被贾龙打倒在地的刘瑁从地上站起身,冲着贾龙高声道:“贾公留步,瑁有大事要与贾公说!”   贾龙头都没回,冷冷道:“战后再言!”   “事关咱益州军之生死也!”刘瑁急切地呼叫。   贾龙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对其亲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随即转身向着中军的帅帐走去。   “既是生死大事,咱们便入帐内叙,勿要让旁人听见。”   刘瑁看着贾龙走入帅帐内的背影,眸中露出了几分狠戾之色。   老贼!匹夫!   汝乃吾父治下从事,焉敢以下犯上,对我无礼?   本来你在蜀中就有谋反之嫌,今日若不杀你,我如何对得起我父亲的嘱托,又如何对得起我自己?   刘瑁低声吩咐严颜道:“稍后入了帅帐,休问其他,我与他谈事,你可乘其不备,出手杀之!”   严颜没想到刘瑁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他低声道:“眼下正值大战,西凉军就在寨外强攻,乃是生死存亡之际,如何能便诛主将?此举岂不为三军所忌?”   刘瑁咬牙道:“正因为大战在外,又有荆州军来援,三军将士此刻都冲杀于外,这帅帐周边,贾龙的亲兵不多,剩余的皆是汝严颜心腹之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稍后进了帐内,你趁其不备,将其手刃,我再下令行尽诛他帐外的侍从,等寨外的大战得定,咱们携杀敌之威,吾之身份,汝之威望,登高一呼,三军将士哪个敢不服?必不辜负严君所托。”   严颜很想指出,刘瑁这套说辞都是想当然而已,真的是错漏百出。   什么登高一呼?   在两军阵前诛杀贾龙,一会阵前之令,谁来下达?   我吗?我与贾龙还未有交接,凭什么号令三军?   就算是有荆州军为外盟,打退了西凉军……那战后益州军的诸部司马、军侯询问,又当如何解释?   而且又该怎么控制住赵韪?赵氏乃巴中大族,威名不在贾龙之下。   但眼下刘瑁把事情弄得太急了,有点刻不容缓的意味。   若不行,必有祸患。   无奈之下,严颜只得随刘瑁进了帅帐。   他放在剑柄上的手,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他着实不想。   这内讧之事,自古以来便凶险极大,而且事后一个不好,便祸及三军。   特别是贾龙这样在军中威望较高之人,要掌控益州军,那可不仅仅是光诛杀他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刘瑁这小子,想事情太简单了!   严颜脑海中一团乱,神思不属的走入了帅帐。   但情况跟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进了帅帐……   却见贾龙站在原地,大马金刀的手持环刀,双眸喷火的瞪视着两人。   一看贾龙这架势,严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事有所疏!   但很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贾龙乘着二人不备,突然一把抓住刘瑁,快的将他拉到自己的近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将刀刃架在其脖颈上。   刘瑁遭此突变,惊恐莫名,放声呼叫,却被贾龙一刀柄打在嘴上,鲜血直流。   贾龙又将刘瑁的头怼在地上,让他不出声响。   严颜大惊失色:“贾公你这是作甚?还不放手!”   贾龙用刀逼着刘瑁,厉声对严颜道:“严公,你我同为益州俊杰,今日为何自相残害?就因为这么一个里外挑拨的卑劣小人吗?”   严颜目瞪口呆。   他想上去救刘瑁,但眼下刘瑁却被贾龙所制,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刘瑁的脑袋被摁在地上,嘴又受伤,喊不出声,只能低声抽噎道:“贾龙,汝好大胆……竟敢这般对我,我父子平日里可待汝不薄……”   贾龙冷笑一声,瞅都不瞅刘瑁一样。   他只是对严颜道:“刘焉年过六旬,还有几年活头?他视益州为其基业,死后定将州郡交付与此子,可就这等浅显薄识,欲在阵前投敌诛将的卑劣小人,日后又岂能统御诸郡?严司马,汝现在不醒悟,更待何时?”   说罢,贾龙低头看向刘瑁,怒道:“小人!汝父子欲谋害我,某早已知晓!我本不想伤你,但你今日既然自己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贾某今日便先除了你,翌日再杀回蜀中取汝父级,让你父子去九泉之下匡君辅国!”   刘瑁听了这话,不由大惊。   因为贾龙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贾、贾龙,你敢!”   话音未落,便见贾龙手起刀落,冲着刘瑁的人头砍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腹背受敌西凉军   贾龙手起刀落!   “贾公住手!”   严颜大吼一声,迈步冲了上去。   可惜为时已晚,贾龙手中的环手刀落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直接砍在了刘瑁的脖颈上。   刘瑁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本想取了贾龙的性命,结果办事不秘,竟然为对方所察觉,一下子便将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刘瑁的眼睛瞪的浑圆,他的脑袋在地上翻滚,惊恐的盯着贾龙,已经逐渐放大的瞳孔,当中流露的是惊恐、不甘、与愤怒。   鲜血溅射在帐内,分外血腥。   “啊~~!”严颜怒吼着扑向贾龙。   贾龙则是将刀向着他一指,喝道:“匹夫!事到如今,还不醒悟?此等愚鲁之子,若日后执掌益州,你还当真要侍奉他不成?为了刘焉给你严家的好处,你严家连骨气都不要了不成?堂堂益州豪族,居然甘愿为狗?!”   严颜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双眸通红的怒视着贾龙,双手举在半空中,放不下,也打不下去,嘴中喘着粗气,牙齿磨的吱嘎作响。   帅帐外,一队益州军手持兵刃冲入。   “不要妄动!”贾龙怒喝一声。   那些益州军士被这一声怒喝,惊的不敢动弹。   而刘瑁的级在地上,也让他们无所适从。   但毕竟贾龙和严颜这两个益州本土豪情领在此,军士们谁也不敢忤逆他们的意思。   这情况,着实是太让人无奈了。   贾龙定定的看着严颜,道:“严公,某一向敬重于你,现在便再在给你个机会,汝是随某一同反了刘焉那狗贼,还是随这疥癞小儿一起命下九泉,你自己选一个吧!”   严颜浑身颤抖。   其实按道理,严颜参与了刘瑁谋害贾龙的计划,贾龙本应该宰了他。   但他兄长严镛现为江关都尉,总领益州东境的江关和白帝城的驻守兵马。   贾龙若想击溃刘焉,眼下对严家还是以拉拢为主。   毕竟严家也是巴郡豪族。   换成别人,跟刘瑁合谋,贾龙早剁了他。   严颜的面色忽红忽白,最终却见咬紧嘴唇,冲着贾龙长作一揖。   贾龙满意的点了点头。   却见严颜作揖之后,突然转身迈步走出帅帐。   贾龙在后面高喝道:“你去何处?”   严颜头也不回的喊道:“某去前阵杀敌!”   贾龙闻言一愣,接着突然在帐内哈哈大笑。   然后,便见他伸手招呼过一名蜀军侍卫,对他低声道:“派人盯住他。”   ……   刘瑁的死,对于益州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益州军士卒,一向便是由贾龙指挥。   对于正处在战争中的益州军来说,刘瑁的死,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待这场战事结束之后,益州军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   而此时,适才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西凉军和并州军,此刻因为孙刘联军从后方突入,竟使情况急转直下,而陷入了绝境之中。   大寨前的山间窄道直来直往,没有从两旁纵深的余地,孙刘联军和益州军,此刻所处的位置,就如同掐头去尾,将西凉铁骑狠狠的堵截在了中间。   前面的益州军因为绝境逢生,此刻不由士气大振,他们依托着营寨作为屏障,拼命的向着西凉军进行反击。   而西凉军后方的谷口处,则是有弓弩和盾兵,矛兵配合列阵,将西凉军堵在其中。   西凉铁骑的锐士们调转了马头,想向着谷外冲,但迎接他们的便是无数的箭雨。   况且在那些箭支的前方,还有大盾兵和长矛兵作为前阵防御,骑兵就是冲到了近前,一旦正面硬冲,也不免会连人带马被刺的一个个浑身都是血窟窿。   但此时,峡谷前方的益州军,也因为贾龙和严颜等益州高阶将官的临阵,而重新改变了军阵部署。   他们依凭着栅栏,同样以弓弩和长矛兵作为主要的御敌兵,排列在大寨之前……只要是西凉军一贴近,便会给予对方重重的回击。   前后两方,荆益孙三家兵马,士气水涨船高。   在这样的形势下,本该是一军之中,最为强悍善战的西凉骑兵和并州骑兵队,居然变成了累赘,在益州军方向和孙刘联军的两方来回调头寻机攻杀,但却一直没有成功。   “射!”   “射!”   箭起如蝗,箭落如雨。   “刺!”   “刺!”   矛如刀山,可破千甲。   在这种的形势下,被两面三方兵马夹裹在当中的西凉军,损失极为惨重。   西凉铁骑的战马都是身高体健,目标过于巨大,他们一旦被射倒在地,在谷中便会形成己方冲锋的巨大障碍,令后面的骑兵和弓兵更加难以挥出优势。   胡轸在山谷中来回骑马前后观望,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向下低落。   怎么不到一会,前后竟都成了绝路?   益州军那边凭借着遗寨,一时半刻根本攻不进去。   后面的孙刘联军的盾箭兵阵,对于自己的骑兵来说,更是如同索命魍魉,更加没法去碰。   眼下的胡轸,若想逃出升天,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在外面的吕布。   问题那该死的吕布,为何还不来救!   ……   胡轸不知道,吕布也不是不想救他,而是根本救不了。   并州军一半左右的兵马,被魏续带进去助他攻打益州军了,目下吕布正在战场上和黄忠,黄盖等人的联军鏖战。   他虽然有并州狼骑为辅,但这次出征,他只带了三千狼骑出来,其中还有一半让魏续带入谷内助阵了。   他目下可用的狼骑只有随身的一千多骑。   但孙刘联军似乎已经事前对狼骑的战法进行了研究,并做了精心的应战准备。   依旧是大盾,长矛,弓弩,这三样用来对付骑兵必胜法宝。   但是有这三样法宝就一定要可以挡住骑兵吗?   不一定。   各营的列阵非常重要。   此一番,孙刘联军似乎是打出了默契,由文聘和黄盖所率领的持盾步兵固守方阵,方阵列成后,各队和各队之间留了中空,长矛兵则备战于中空之中,并穿插着强弩兵,可以直线射击冲过来的西凉骑兵。   强弓兵则在后方,由黄忠统一指挥。   他们射箭时,是成四十五度角对天空抛射,然后凭强弓呈弧线,由上空下打入并州狼骑的军阵,配合强弩兵的一百八十度角的直接射击,几乎涵盖了所有可以给予敌军创伤的角度,给对方增加巨大的防御难度。   ……   吕布几番派遣并州狼骑疾驰冲阵,但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什么效果。   一则对方为了对付他,对方显然是做过精心的准备和研究,二则他手中兵将的数量实在不够。   若是将雒阳城中的并州军精锐都带出来,这天下吕布谁也不惧。   可眼下这种情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吕布根本没有办法救援胡轸。   但是他毕竟久于征战。   在进行了几次冲锋无效之后,吕布将手下的骑士分成两队,分交两名麾下战将统领。   他打算用机动力迅的用骑兵绕过对方的军阵,从后面等各个方面进行包夹。   只要有一个方向被他突破了,那孙刘联军就不能阻挡自己去救人。   但孙坚和刘琦一直都在谨慎的关注着吕布的动向。   ……   眼见吕布的骑兵阵开始有了变动,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吕布有了动作,似想要分兵饶我军之阵,寻间隙而攻之,还需谨慎应对。”   孙坚冷冷道:“吕布匹夫,区区小道焉能胜我?我自领兵将去黄公覆他们的后阵防备,让吕布无机可乘!”   说罢,孙坚又看了看山谷,道:“胡轸眼下已经困于谷中,公子可谨慎盯住谷中之事,待某破了吕布之后,再行去对付胡轸!”   刘琦轻咳一声,道:“君侯自去战吕布便是,胡轸这厮的级,最后必属君侯。”   孙坚满意的哈哈大笑,随即率军纵马去取吕布。   孙坚奔着黄盖等人的方向走了不一会,却见适才还有些病恹恹的刘琦,缓缓地在战车上直起了身子。   他冲着侍卫勾了勾手指。   “公子?”   “传令三军,擂鼓进兵,强攻入谷,我亲自去前阵督战。”   “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锋   吕布真的是冲不进去了。   若是他没有分兵一半给魏续进谷中协助胡轸,他此刻汇集其麾下的全部兵马,说不定额可以冲颇谷口的敌阵,给胡轸制造一条生路。   但魏续领了一半的并州军进去,这就让吕布感觉人手严重不足。   打仗不是光看统军者的实力和统率力的,还要看兵卒的数量和质量。   特别是当对手很厉害时,兵卒的数量便显得越加重要。   文聘,黄盖,黄忠等人各司其职,稳守军阵。   吕布本打算利用并州骑兵的机动力,分兵绕行偷袭扰乱其后方,继而破之……   但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居然率兵出现了,他亲自率兵坐镇敌军后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   在孙坚出现的一刹那,吕布就知道他今日绝对是攻不进去了。   拖延无益,他决定撤退。   ……   另外一边,谷口处有着程普,蒯越,蔡勋,张允,朱治,孙贲,祖茂等曲部。   按道理来说,这些曲部的弓弩配置和射杀力虽强,但还没强到不可战胜,以胡轸手下西凉军的勇猛和魏续那三部并州骑兵的冲击力,在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破阵的。   但难就难在这个长而狭窄的谷道地形让西凉骑兵难以施展地毯式的冲锋,且没有迂回转圜的余地,只能是直来直往的呈东西向的来回拉扯。   以骑兵部为倚重的部队,一旦在地形上受到了限制,战力的减弱程度会完全出想象。   谷道内死的人越多,谷道中这些兵马的移动力就越差,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若是换成孙坚这样的名将在内,他就会孤注一掷,不管谷口的军队,而是集中全力,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克谷内深处的益州军营,然后再以其营盘为基础,吸引谷外的军队进来与己方决战。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性也极高——在不能迅攻克益州军的情况下,容易受到后方军队的全力夹击,战线若是一朝崩溃,就再难以挽回。   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考验主将心性的沉稳和决断力的时候。   胡轸在这方面就不太擅长。   身为西凉军的大都护,胡轸的作战能力是绝对有的,但在心里建设方面还是略有些欠缺。   这也可能跟他这辈子打败仗少有关系。   当胡轸感觉谷口外的箭射减弱时,他就指挥兵马向谷口冲,但是当谷口的箭射频率增幅,而益州军的攻势略显疲软的时候,他就会指挥兵马反向进攻。   这样的战法,若是能在两面中的一面抓住一个时间点,进行一点式突破,那指挥这支兵马的将领,便可以被称之为有‘审时度势’之能。   但若是在反复的拉锯战中,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点,那就得换另外一个词来形容他了。   疲于奔命。   谷内的形势,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谷外援救他们的兵将。   谷内的人表现的越是勇猛,越是强劲,则谷外增守的兵将就会增多。   反之,则就会有负责谷口的兵将开始对外抽调去别处战场。   孙坚没有去谷口镇守,反倒是来与吕布作战,这对吕布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谷内的形势相当不乐观。   从看到了孙坚的纛旗出现在对方军阵的后方开始,吕布就知道这场仗基本不用打了。   敌军最为善战知兵的主将都转移到自己这方防守,这个中代表的涵义是什么,吕布最为知晓。   “传令三军,全军走西路而撤,先往梁县暂驻,再行撤离。”吕布对身后的传令士卒果断的下达了军令。   随同吕布一起征战的侯成,闻言不由大惊。   侯成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自然也能够看得出眼下的局势对己方极其不利,撤退确实是上策。   可胡轸与并州军一系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无需理会。但问题是,谷中现在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吕布的妻兄魏续。   毕竟他跟吕布沾着亲呢!   “君侯,魏将军尚在谷中未出,咱们现在若是撤了?当至魏将军于何地?”侯成急忙问道。   吕布面无表情,对侯成喝道:“休得多言,随我冲阵便是!”   “诺!”   侯成见状,不再言语了,随即与吕布率兵奔东而走。   在侯成的概念里,自己询问吕布的问题,如果吕布没有一次性的给予正面答案,那就基本上可以定性了,不需要问第二次。   吕布已经果断的放弃了魏续。   其实说来也是,吕布当初能够果断的杀死丁原而转投董卓,就说明这个人办事相当果决,办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战场上放弃一两个小舅子给敌方喂喂刀,对吕布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呜~呜~呜~!”   吕布身后,并州骑兵拿出了号角,对着当空猛吹,号召各部火集结,撤往西向的梁县。   吕布一路召集兵马,一边奔着梁县狂奔。   但战场之声,能够审时度势的人,并不只有吕布一个。   吕布能够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出己方没有必要在此久留而应该撤退   ——那别人也能。   !   黄忠亲率一支长矛兵和弓兵,挡在了吕布撤往梁县的道路上。   按照黄忠的估计,离此处最易歇脚,整备阵势后可以出逃的地方,就是梁县无疑。   毕竟只有五六里地而已。   吕布若要北归,必先要在梁县驻扎。   因此黄忠便提前做出预判,率兵守护在此。   看着黄忠稳如老狗的挡在自己面前,吕布震怒了。   他清楚的记得这名荆州军的将官。   上一次暗箭偷袭自己的,就是此人。   吕布毫不犹豫,率军向着黄忠冲去……   这奔袭的路上,黄忠指挥弓弩手对吕布一阵箭雨狂射,致使其军损失不少。   但并州军毕竟是强军,做出了一部分牺牲之后,最终还是顺利的撞入了黄忠的军阵。   如此,便是长矛兵队与并州军的较量了。   并州的骑兵主要是以冲突过黄忠的拦阵为主,所以他们不会在原地过多停留。   而且骑兵的战术,多以机动性的冲锋为主,他们不会在冲阵之后,还在原地停下,在马上跟你实打实的对砍交战。   他们主要靠的是奔袭时的撞击,和奔袭时的带有加地的兵刃砍杀与刺杀。   两方军队的正面交手,是在并州军冲突过黄忠拦阵的那一会。   但就是这一会的时间,两军对彼此所造成的杀伤实在过于惨烈。   并州军战马的奔驰度极快,比他们正面撞击或是冲击砍到的士卒,要么是周身多处骨折,倒飞出去当场毙命……   要么就是被带有加度的兵刃砍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而同样,因为度过快,而被长矛兵扎中的那些并州战马和士卒,模样也是惨不忍睹。   战马的身体和士卒的身体被扎传,整体身体被长矛穿头,出恐怖的骨裂声响。   而吕布和黄忠,也在纵马前冲的过程中,彼此交手了一招。   这一招差点没让两人都毙命。   吕布的长矛和黄忠的长柄刀在碰撞之后,齐齐断裂,他们两人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而各自摇晃,险些都掉落下马。   而在那一个瞬间,他们也都抓住了时机。   吕布用长矛断柄给了黄忠的肩胛骨狠狠一击。   而黄忠长柄刀的断柄,也是重重的捅在了吕布的腰间。   这一招交手过后,两马交错,便各自向着各自的方向跑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大胜   并州军集结兵马匆匆撤退了。   但是在撤退时的冲阵中,黄忠和吕布彼此在战场相遇,互相给了对方重重一击,结果就是两人都受了伤。   吕布一棒子打在了黄忠的肩胛骨上,把黄忠打的眼冒金星,整个后背生疼,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吕布力大如虎,这一断矛打下去,即使是铁打的身子,其骨肉必然也会有损伤。   换成是身体不够健硕的人,或是没有甲胄护身,只怕整块骨头都得让吕布打裂了。   黄忠身形晃动,向着前方打马而走。   他脑门冒汗,身体不停的抖,若不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只怕立时就会栽下马来。   正常人在战场上相遇对战,哪有可能一打就是打上一两百个回合,有来有往,还一丁点伤不受的?   那只有在传说中的武侠里见到过……   战场上,不论是将领还是军卒,彼此若是生战斗,肯定都是招招对着对方的要害上打,用最快的度去将对方致于死地,绝对不会迁延太久。   人的反应能力和精力是有限的,两个手持致命武器的人都要致对方于死地,怎么可能会打上好几十上百个回合,招招奔着对方的要害走,却又能用兵器把对方的招式全部化解挡住?   那是牲口不是人。   少时,待并州军撤走之后,黄忠身形微晃,险些没栽倒在马下。   侍卫急忙上前扶住了黄忠,将他从马上扶了下来。   “司马,您受伤了?”   黄忠面色苍白,对着那些侍卫摆了摆手,道:“还好,不碍事,死不了。”   说罢,便见黄忠扭头看向吕布奔走的方向,长叹口气,道:“九原吕布,实有猛士之姿。”   ……   黄忠赞叹吕布,殊不知吕布现在也不好受,他被黄忠一柄打在腰部,只感觉肾水仿佛都被打漏了一样,整个身体都剧痛无比,在马上颠簸,更是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哇!”   在脱离了孙刘联军的攻击范围后,吕布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酸水从口中喷出,方才缓解了其五脏中的难受之感。   侯成策马奔驰到吕布身边,关切道:“君侯……无恙否?”   ‘咳、咳!’   吕布一边吐出口中的残余的胃汁,一边摆了摆手,长舒口气,咬牙切齿道:“那贼将屡次与吾为敌,今番居然让我当众丢了这般大的丑,此仇不报,我吕布枉为三军主将!”   ……   并州军撤退了。   并州军走后,谷内的凉州军结局便可想而知。   此刻的谷道内,到处都堆积着凉州士卒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而西凉骑兵在胡轸慌乱的指挥下疲于奔命,早已是强弩之末。   而刘琦乘坐着战车,亦是已经来到了谷道的外面。   他下令诸军立盾执弓,一点一点的向着内部推进。   随着诸军向着谷中推进,弓弩手在盾兵的护持下,不断的向着剩余的西凉军进行射。   尸体依旧是在不停的增多,敌军惨烈的喊叫声依旧响彻在谷内,狠狠抨击着众人的耳膜。   而对向的益州军,也开始在贾龙和严颜的率领下,向着西凉军的另一面不断的进攻。   面对前后的夹击,剩余的西凉军终于坚持不住了。   在绝望之下,剩余不多数的西凉军和并州军开始向孙刘联军请降。   此时的孙坚在谷外与吕布交手,不能受降,而负责监督谷内联军的最高军事长官无疑于就是刘琦。   刘琦坐在战场上,将宝剑竖立于面前,双手合十搭在剑柄上,微磕双眸,听着车下的军卒向他汇报着情况。   “凉州军的胡轸请降?”刘琦坐在战车上,听着下方的军卒的话,嘴角不由挑起了一丝冷笑。   文聘骑马侍立于刘琦的车旁,闻言不由冷哼道:“那胡轸好歹也是董卓亲命的大都护,又是凉州豪族,如何这般没有骨气,端的可笑!”   但刘琦对此却并不意外。   他要是没记错,史书上记载的,初平三年董卓被王允弄死之后,久随董卓的凉州豪族胡轸和杨定,就倒向了王允一面,作为王允的使者去质问李傕和郭汜是否有叛乱之心,但胡轸随后又跟李傕和郭汜一同反了。   当然,这当中或许也有胡轸战败后,被董卓贬斥,后又不得王允待见的一些客观原因存在,但一个在一年之内,调换了三家阵营的人,就算是客观原因再多,其人品也绝不可能信赖。   就算他是凉州豪强,凉州大将又能如何?   朝秦暮楚,要你何用。   “告诉他,让其麾下军部尽皆放下武器,刘某准降。”   “诺!”   那军卒走后,刘琦看向蔡勋,对他道:“安排人去告知孙破虏,就说大事已定,胡轸请降,刘琦许之,待收缴西凉兵军械后,再交付给文台公处置。”   “诺!”   ……   得到了刘琦的回复之后,胡轸为保全性命,便率领麾下的军卒扔下武器,下马受降。   刘琦没有为难他,只是命人看管西凉军,另外派人在战场上收缴军械,军甲,活着的马匹和辎重。   然后他亲自前往谷道尽头的大寨,去见贾龙和刘瑁。   他先是让吴懿和张任前往内寨,去见贾龙和刘瑁。   吴懿入了内寨不久,派张任回报,说是贾龙请刘琦入寨。   刘琦带领着文聘,李典,张允等人进入大寨内。   在帅帐前,就见贾龙带领着严颜,赵韪等军校,前来见刘琦。   贾龙满面灰尘,一脸沧桑,甲胄上都是鲜血,但看样子应该是敌军的。   贾龙对刘琦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把握住了刘琦的手,感慨道:“多谢刘公子前来相助,今日若非公子驱兵至此,恐我蜀郡将士,皆亡于此地……唉,回想当日,却是贾某对不住公子,对不住盟军了!”   刘琦微笑道:“贾公不必如此,你我同为宗亲盟军中人,彼此相援,乃是本分中事,何须这般客套?刘琦偶然恶疾,身体羸弱,耽搁了救援时辰,已是倍感惭愧……”   贾龙闻言苦笑。   刘琦这话,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说出来,着实是让他惭愧至极,他恨不能抽一个嘴巴在自己脸上。   “贾公,此寨不宜驻军,还请贾公移兵,随我同返阳人,咱们联合孙破虏,共同置书,问罪于董卓!上书朝廷,告他强攻王师之罪!”   贾龙点点头,道:“甚好,甚好!”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突听后方,一人高声怒吼:“贾龙匹夫,安敢害公子性命!大逆不道,某与汝不死不休!”   贾龙闻言一惊,急忙转头。   却见是东州士将校雷遇,手持环刀,怒吼着向着贾龙直冲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贾龙的证据(第三更,求订阅支持)   雷遇手执环刀,冲着贾龙冲来!   他双眸血红,愤怒的喘着粗气,嘴中出吱嘎吱嘎的恐怖声响。   若是没亲眼见过,那谁也不会想到,人在盛怒之下,居然可以这般的恐怖骇人。   “公子小心!”文聘大步上前,拦在了刘琦面前。   他强壮的身躯将刘琦整个人都挡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有丝毫伤害刘琦的机会。   “咳、咳!”   刘琦一边低声咳嗽,一边轻轻的拽了拽文聘,说道:“仲业,给我闪个小空,一点小空就行,我瞅瞅热闹。”   ……   雷遇怒吼着冲向了贾龙,但贾龙身边的侍卫林立,一个个手持利刃,雷遇又如何能近的了贾龙之身?   益州军的侍卫从左右两面扑上去,用人海战术控制住了雷遇,他们架住雷遇,保住其四肢,用力夺下其手中的兵刃,将他强摁在扭往贾龙面前。   迎着在场之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贾龙的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   众目睽睽之下,雷遇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居然敢对他这般无礼!   他本想稍后妥善料理此事,哪曾想被雷遇当众喊了出来。   如此可是会引起哗变的。   “匹夫!奸贼!”雷遇的叫声将贾龙的思绪拉回现实。   贾龙急忙对着旁边的人呼道:“快!将他压下去监禁!”   贾龙想藏,他想乘着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将事情掩藏住。   但很显然藏不过去。   却听雷遇高声怒吼道:“贾龙,你为了夺权,为了谋反!为了跟刘益州争夺益州之地,居然擅杀了三公子!以下犯上……你这背主之贼,叛逆之辈,你安敢如此?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了营地。   在场的所有的荆州军,益州军,还有两军的各级将校,听了雷遇的喊话,心中都泛起了惊涛骇浪。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贾龙。   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惊疑、惊诧、蔑视、愤怒、不解等诸多情绪。   贾龙气的面色通红,浑身哆嗦。   他恼羞成怒的一挥手,喝斥道:“把他带下去!”   左右两旁的士卒们连拉带拽,将雷遇拉了下去。   雷遇在被带走的时候,还不停的高声怒骂,什么‘奸贼’‘匹夫’‘背主之贼’什么的词不停的转轴骂,一刻也没有停歇。   贾龙的脸此刻又红又涨,刘琦估计若是拿针扎一下,便会立时便会爆炸。   贾龙急忙转头,吩咐赵韪道:“派人,去看住那些东州士的司马和军侯,安排他们各自归帐,没有某的军令,不许他们任何一个人随意走动。”   赵韪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他乃是巴地豪强,和贾龙是同一阵营的,贾龙又吩咐,他自当遵从。   刘琦从文聘的身后闪了出来,低声对他道:“贾公?”   贾龙深吸口气,转头冲着严颜使了个眼色,道:“严司马,替我安抚诸军,我有点事想跟刘公子说。”   严颜没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严颜此刻的表情有些复杂,全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   便见贾龙冲着刘琦道:“刘公子,可否内营说话?”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间隐隐竟有几分恳求。   刘琦面沉似水,随着贾龙一同走进了内营的帅帐。   文聘想跟刘琦一同进去,但刘琦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在外面等我就是。”   “唯。”   文聘也不强求,只是抱着双臂,大马金刀的站在帅帐外,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   帅帐之内,眼下只有贾龙和刘琦两个人在。   刘琦入帐之后,现帐内的正中,有一大滩已经凝固的血迹。   死人了……   看那血液的凝固程度,想来死的应该还不是太久……   难道说?   刘琦惊讶的看向贾龙:“贾公,贵军那位雷将军,适才所喊之言莫非是真的?”   贾龙深吸口气,坦然道:“不错,三公子在大战之际,意图谋害于我,因而被我所斩!”   “什么?!”饶是刘琦,听了这消息,也不由惊骇。   贾龙深吸口气,随即将事情从头到尾,大致给刘琦叙述了一遍。   刘琦一边听,他的眉头一边深深皱起。   他上下打量着贾龙,心中开始飞快的盘算起来。   贾龙反叛刘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和历史上的进程方式不一样罢了。   只是刘琦没想到的是,贾龙反叛刘焉的开局,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杀死刘焉的儿子?   在刘琦看来,这真是一步昏棋。   “贾公,你可知你此举行如叛逆,刘公子乃是代表刘益州出兵护君之人!你杀他,便是背叛朝廷!你觉得我身为护君盟中人,又是宗亲身份,对此事当如何处之?”刘琦的话语很是严厉。   贾龙似乎早料到刘琦会这么说,赶忙道:“公子稍安勿躁,龙杀刘瑁,绝非为了一己私利,实乃是为大汉社稷着想,也是为天子着想!”   “好一个大汉社稷啊。”刘琦略带嘲讽的看着他:“现在的人,干什么事,都说是为了汉室江山社稷,如今杀到我们刘氏宗族,也都成了为天子着想了!好,我倒要听听贾公有何高见?”   贾龙走到帐篷门口,对外喊道:“来人,将东西取来!”   少时,便见两名蜀中士卒将一个木箱子抬到了刘琦的面前。   贾龙道:“刘公子,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从蜀中带来司隶的,即使是昨夜受到西凉军进攻,我也未曾让人丢弃与梁县,反倒是让人拼死保护,刘公子可知这其中乃是何物?”   刘琦哼了哼,没吭声。   欲擒故纵,先抑后扬,故弄玄虚……无所谓是卖关子而已。   我就是不接你这话头。   这种时候,刘琦若是吭声,表现出浓重的兴趣,那就让贾龙掌握主动权了,一会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别小看这场谈话,在刘琦心中,这是荆州刘氏与益州本土豪族的一场围绕刘焉的政治性谈话。   每一步都是有玄机的。   贾龙见刘琦根本不应自己的话,不由有些尴尬。   他只能是自顾自地道:“这箱中之物,乃是益州诸郡官吏与本土宗族,列举的刘焉谋反罪证!公子可知,刘焉在蜀中……暗藏祸心,有称帝之志!”   说罢,便见贾龙将箱中的简牍一卷一卷的拿出来,给刘琦看。   “当初刘焉入蜀,乃是因为侍中董扶对其言益州有天子之气,此乃扶后人的言辞举证,刘焉入蜀之时,便已有了不臣之心……”   “这是刘焉在蜀中唆使西蛮叛乱,在地方制造混乱,意图谋私,养寇自重的举报,里面包含了犍为郡守连带十二县君举报他的陈词……他暗地激南夷叛乱,是意图做大!”   “这是举刘焉在绵竹制造乘舆车辆的奏疏,其中列举了刘焉制造乘舆的所用的材料,设计之人,制作工匠,还有壮丁是从哪里聘来的,制作的工坊和乘舆所在也有详述!不容他抵赖!”   “这是刘焉暗中遣五斗米教和天师教,在蜀中以谶纬蛊惑人心,言其有天命在身,意图令蜀民人心疏远朝廷!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   “……”   看着那一大箱子的简牍,刘琦恍惚想起了当初,自己凭借一箱子罪证杀死了五十五家宗贼领之事……   真是恍如隔世。   刘琦冷笑道:“贾公真是心思缜密,出师护君,竟然还随身携带着刘焉的罪状,真是用心良苦了。”   这话里话外,多少有些讥讽之意。   不过话说回来,益州豪族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真是心机深沉。   算计主公能算计到这个地步,贾龙是真上心了。   不管这些证据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能将刘焉谋反的罪状收集的有理有据,而且还这么多,让人根本反驳不得,说明他背后的支持者甚多。   贾龙继续道:“我贾氏祖居益州,世代为汉吏,如何能随刘焉背反?此番上雒,除了护君之外,便是想将这些罪证上呈给朝廷,请朝廷予以公断,夺了刘焉的牧守之位,让他离开益州,还西南一方太平。”   贾龙说的好听,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刘焉在蜀中打压本土豪强过甚,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点。   蜀中豪强这是被刘焉给逼到了墙角了,因而奋起联合,大家集体想让刘焉下课。   同时,贾龙也想让朝廷敕封他讨逆的军职,以便日后回到蜀中,名正言顺的与刘焉进行对抗。   这年头,干什么事名义都很重要!   贾龙不能用武猛从事的名头去反叛州牧,这是以下犯上,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的贾龙,在益州反叛最终失败,有一点也是因为他师出无名,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刘琦拿起那箱子中的一卷简牍,翻看了片刻,突然随手‘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我明白了,贾公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知道,阁下乃是忠臣,而刘益州不过是一叛逆之贼,贾公想让我不要插手益州之事是么?放心,刘某一开始便没打算参与其中,贾公多虑了。”   不曾想,贾龙却急忙道:“非也,恰恰相反,龙反倒是希望公子能够参与到这除贼大事中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定而后动 刘琦适才的话,只是以退为进。 在贾龙找他入帅帐的那一刻,他就大概能猜出来,贾龙是想与他联合起来对付刘焉了。 而在与贾龙探讨关于刘焉反叛的这期间,刘琦也咋细细的思量这事…… 看看地上那些益州各地官绅豪强举报刘焉的简牍,刘琦心中明白,贾龙这次出蜀是想那种将这些罪证上交给朝廷。 然后他再从董卓那里获得名正言顺的讨贼许可,或许还可以得到董卓的支持也说不定。 以董卓的角度来讲,刘琦认为董卓不会拒绝。 身为凉州的雄飞人物,董卓自然是希望各州各郡越乱越好。 地方越乱,他这个执掌中枢的相国,才能够周旋于各方进行平衡,于中谋利。 至于贾龙为何要主动邀请自己…… 刘琦估计无外乎有两个方面。 一是宗亲联盟乃是由荆州方面提出来的,而目前因为奏疏立两京两朝之事,荆州在联盟中已是独占鳌头,声望颇隆。 目下最有忠臣表象的荆州军若是能协助贾龙定蜀,那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算是间接的坐实了刘焉谋反的罪状。 贾龙等益州豪强就算是占住了公理。 二是贾龙需要安抚军心。 诚然,贾龙此番上雒,为的是向董卓陈述刘焉谋反罪行,得到朝廷命他讨伐刘焉的许可,但刘琦估计,贾龙这次的计划中,应该是不包括杀害刘瑁。 弄死刘瑁,算是他的临时起意。 如今刘瑁已经死了,但定瞒不过军中人。 适才在帐外,那东州士雷遇,不就是已经扬言要杀贾龙了么? 益州军中目下有不少东州士将官,包括吴懿在内的,贾龙若想控制住他们,只怕回头少不了一番波折。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掩饰,这件事既然已经在公开的场合被宣扬开,消息就一定会不胫而走……肯定会传回益州的。 以刘焉老奸巨猾的秉性,他一定会在贾龙未赶回去之前,对蜀中的其他豪族先下手为强。 那些益州豪族皆以贾龙和任岐为尊。 密谋推翻刘焉的计划,若贾龙不在蜀中,那就是少了一位主要人物。 所以贾龙肯定是想返回蜀中。 但若要返回蜀,他就需要军粮的供应,没有军粮,别说是回益州,他想率兵出司隶都难。 但军粮从哪里出呢? 只能从刘琦这出。 所以贾龙必须说服刘琦,站在他的一面,帮他杀回益州。 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刘琦心中开始酝酿。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有了雏形。 以荆州的地域来讲,未来的北方或将战事频,届时大量的人口便会南迁,而汉朝的经济和文化资源,也将逐渐从战乱频繁的北境,而向南方倾斜。 对于刘氏来说,若有机会能够横跨荆益之地,潜心展,稳固后方,操练甲兵,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荆州七郡,目前完全能算是由刘氏统领的,也不过是南郡和江夏郡而已。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荆南看似以刘氏父子为尊,但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 要入益州,至少也得将荆州全完掌控才是。 益州山川阻隔,重关险阻,想要进入益州,非得有天时地利人和不可。 贾龙目前与自己并非一心,这人和先就没有。 自己是想鲸吞益州,而贾龙的目地,估计是想在蜀中代替刘焉。 两方目前的根本目地不一样。 刘琦心中盘算了诸多弊端之后,随即假意谦虚道:“我是荆州刺史的公子,又不是益州官吏,怕是不便参与其中。” 贾龙见刘琦推脱,急忙道:“公子虽非益州人,但却是汉室宗脉,更是联盟中代表荆楚上雒者,公子若肯主持公道,定可令刘焉叛逆无所遁形!” 刘琦淡淡道:“但毕竟这都是贾公的一面之词……我,真的不方便参与。” 贾龙见刘琦就是推脱,心里开始琢磨。 刘伯瑜虽然年轻,但却是聪慧之人,益州水深,想让他凭白替自己出头,怕是不可能。 自己非得展露些诚意不可。 想到这,便见贾龙道:“若公子愿意,贾某愿代表益州诸族,听命于公子,从此益州中人凡事皆以公子为尊,听凭刘公父子调遣。” 这话里话外,却是甘愿为刘氏父子的附庸。 这种附庸关系,就好比是孙坚之与袁术,曹操之与袁绍的关系一样。 虽凡事尽皆听从,但却是独立于外。 这种关系属于一种上下级的联合,但在合作期间,彼此的位置也会有所调换。 附庸者实力的增强,就是最大的变数。 比如贾龙日后若果真返蜀,灭了刘焉,掌控了益州主要郡县的时候,他自然会将刘琦一脚踢开。 不过刘琦并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 对于这个时代的诸侯们来讲,应该算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比如孙坚死后,孙策依附袁术,但日后却在江东独自创业; 曹操在创业初期则是依附于袁绍,后势力越强,二人翻脸; 刘备更是相继依附于多人。 吕布,张绣,张燕等军阀更是如此。 若是换成自己战在贾龙的位置上,刘琦想来也不会拘泥于一道。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属于充分具有不确定性的,自己只需未雨绸缪就好。 刘琦迈着步子,在帐内来回走动着,他此刻风寒未痊愈,走起路来多少还有些飘忽。 “贾公搜罗了刘焉这般多的谋反罪证,可见刘焉确有不臣之心,我身为汉室宗亲,对这宗盟内的逆贼,本不当置之不理,只是我山阳刘氏与刘焉皆出自鲁恭王一脉,我父子若与贾公一同讨伐刘焉,岂不惹天下笑柄,为世人所不齿?” 贾龙见刘琦的口气似有松动,忙道:“公子怎如此说,公子为汉室除去叛逆,当留名青史,当为天下所赞!岂会为世人不齿?” 刘琦对此不置可否,而是转移话题。 “贾公此番出兵上雒,欲奏实刘焉罪状,但杀刘瑁,恐不在贾公的计划之内吧?” 贾龙闻言,无奈地长叹口气。 “我本不欲杀他,只是他意图谋我,我一时激愤,方才痛下杀手,如今想来,却是鲁莽了。” 刘琦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道:“贾公预讨刘焉,本当暗中行事,如今刘瑁却在乱军中亡于君手,又隐瞒不住,只怕消息早晚传回蜀中……到时候刘焉必有准备,定会封锁入蜀诸道,阻贾公返回益州,贾公眼下的形势,并不乐观。” 贾龙叹道:“幸好我早有谋算,在刘焉入蜀之初,便以避马相之乱为名,将家眷尽数迁往武阳县,托付于任岐,不然此番某之家眷,恐皆折于刘焉之手。”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暗叹。 真是老谋深算…… 刘焉初入蜀时,贾龙等益州豪强借马相之乱,将治所从雒城迁移绵竹,表面上看是为了刘焉能够平稳的接手益州诸事,实则他们这些本土豪强已经将产业分散与蜀中各处,不让刘焉有掌控他们的机会。 那还是他们两方合作的蜜月期……这些益州豪强在那时就对刘焉有了防备。 也不怪刘焉掌控大权后,就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真的是掣肘太深了。 相比于益州豪强的狡猾,当初被刘琦一举搞定南郡的五大宗族,简直就是一群逗比小可爱,萌翻了的那种。 刘琦继续问道:“刘焉阻道,贾公若不能返蜀,又该如何?” 贾龙拱手道:“待护君之事了结,龙想请公子代为禀明刘使君,请从南郡出兵,会和贾某麾下的兵将,咱们一起从江关杀入益州,会和任岐等诸豪,一举除贼,报效朝廷,还益州诸郡以安宁,如何?” 如何?你怎好意思跟我说的这个如何? 让我南郡兵马杀入江关,助你和益州军血拼?最后两败俱伤吗? 你倒是真会琢磨。 刘琦的摇了摇头,道:“贾公之谋,琦不甚赞成,蜀道自古便艰险,集中兵马攻打,只怕非上善之策,当徐徐图之……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助贾公成就大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附庸的使用方法   贾龙孤军在外,很长一段时间,得全靠刘琦供养其粮秣,刘琦目下对他来说,就是主家。   主人家有提案,贾龙不能不当回事。   即使他不是很想听。   “还请公子赐教?”贾龙拱手道。   刘琦在帅帐内瞧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贾龙此番出征,可有益州境的随身皮图么?”   “自然是有。”   “烦劳借阅。”   贾龙应诺,他走到帐外,吩咐了一名益州军的侍卫几句,便见那侍卫匆匆离去了。   少时,那侍卫便将贾龙随军携带的益州皮图拿了过来。   刘琦将那块皮图铺开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仔细的观看。   皮图很粗糙,对蜀中以及周边各地的标注不是很清晰,只能看出个大概。   看来是贾龙唯恐皮图遗失而有意为之。   但这对于刘琦来说,也就足够用了。   “贾公可知,今日之战,咱们能够打赢西凉军、降胡轸等众,是为何故?”刘琦突然问了一句。   贾龙未加思索,道:“自是在谷内,两头堵截,令西凉军尾不能相顾。”   刘琦笑了,赞叹道:“不错,目下贾公既然已是孤悬在外,不能与蜀中的同僚会和共图大计,那就不妨也采取南北夹击的攻势,令刘焉尾不能相顾,如何?”   贾龙闻言,心中莫名一颤。   他隐约猜到了刘琦的用意。   却见刘琦缓缓的伸出手,在皮图上的一个地方重重的指了一指,道:“刘琦愿助贾公打下这座县城,权且作为贾公的根基,然后资助贾公徐图展,不知贾公意下如何?”   刘琦手中所指的那个地方——是汉中郡东面的房陵县。   从刘琦的手指落在房陵县的一刹那,贾龙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他这是打算用他分裂益州,并将自己置于其掌控之中啊。   刘琦的思路很清晰,他并没后被贾龙牵着鼻子走。   他是后世穿越来的人,在那个全民皆商的时代,大企业注册子公司,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大公司,注册子公司的意义,一般情况就是让这个子公司去承担总公司没有经营范围的衍生业务。   比如一个粮食公司,以生产销售粮食为主体,但是有一天他突然现卖酒很赚钱,而粮食公司有多余的粮可以酿酒……   那他就会注册一个主营项目业务为酿酒的子公司,从自己的粮食公司购粮酿酒,为的是拓展他们本公司不能经营的业务。   但如果粮食公司,又注了一个子公司,也是经营粮食……那就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贾龙对于刘琦来说,就是一个刚刚注册的子公司,而他偏想带着刘琦一起合兵打入益州……   拜托,如果只是驱兵攻打益州的话,待日后荆州招募兵将,扩充实力,想打我们自己去打就行,真是不差你贾公那几千兵卒。   刘琦现在需要贾龙替他经营一个他暂时不能经营的项目。   而这个项目,就是参考了曹操和曹丕父子在历史上之所为。   建安二十年,曹操拿下汉中,受降张鲁,在整顿汉中时,现汉中郡不仅仅是位置重要,而且地域比起一般的郡要辽阔了许多。   曹操随即将汉中郡一分为三,除去以南郑为中心的地区仍为汉中郡,另划拨出了上庸,西城二郡。   上庸和西城,再加上以房陵县为治所的房陵郡,合称为东三郡。   曹丕登基后,又将东三郡合并,名为新城郡。   就是司马懿克日擒孟达的地方。   东三郡四面被秦岭、巴山、武当山、巫山阻隔,是一个标准的四塞之地,境内有汉江贯通,南河,堵河,金钱河连通汉江,呈网状辐射。   那里对外群山环抱,地势险恶,内部水运达,往来频繁。   东三郡的大部地域属于山区,交通不便,人口也少,但却是连接南郡和益州境内的一块重要枢纽。   刘琦想把贾龙钉子,先让他驻扎于房陵,然后慢慢展蚕食东三郡,将这里作为荆州西面的战略要冲。   历史上的房县属于荆州和益州的缓冲地带,刘表曾让蒯越的侄儿蒯祺做过房陵太守。   但是现在是时代已经与历史不同,有了贾龙这位益州豪强大族的存在,刘琦不打算在将房陵县作为缓冲,而是想用贾龙去替他控制东三郡。   而且在这里,贾龙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而就地域来说,上庸以北是武关,正东是襄阳,东方向则是宛城,就距离来讲,荆州的南郡出兵前往上庸,非常之迅。   关羽兵败麦城,第一时间向上庸求救,就是因为上庸出兵往南郡足够及时。   把贾龙安置在这个地方,不但会对汉中产生威胁,令刘焉位不能相顾,同时刘氏父子在襄阳也可以控制住贾龙。   而贾龙作为荆州的附庸,同时也可以作为襄阳的策应,配合刘氏父子,一南一西,从两个方向将南阳郡给钳制住。   就像是一对虎爪,牢牢的抱住南阳郡。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刘琦过誓一定要把这个郡给夺回来!   而且荆州现在还有荆南等地没有完全收服,暂时不能向益州出兵。   如果让贾龙回蜀,益州豪族和刘焉,可能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最多不过一年。   但是贾龙若在东三郡展,威逼汉中,刘焉就得不停的向汉中增兵,而同时还要顾忌蜀中内部的任岐等人的反叛……位不能相顾。   但刘焉总体的实力还比这南北两方的益州豪族要强。   他们应该是谁也灭不了谁,那就会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   长期到刘琦足够把荆州内部的事全处理完毕。   ……   听了刘琦的建议后,贾龙的心有些凉。   他也算是颇有见识之人,自然明白刘琦的用意。   如实自己一旦入驻房县,那就成了刘琦在西面的屏障,同时也成了刘琦向汉中进军的踏板。   如此,便不是他利用刘琦,反倒是刘琦利用他了!   贾龙咬咬牙,还想负隅顽抗。   “公子,眼下时局变幻,刘焉若是知我杀其子,必然会立刻行动,对蜀中诸豪强动手,到那时候,我怕蜀中诸族事先的谋划就全白费了……驻守房陵进逼汉中,并非战之策!”   刘琦心中暗道:可我要的本就不是战呀。   你们战解决了问题,谁带我玩?   况且历史上你和任岐在蜀中联合诸族反叛,最终的结果还是让刘焉给战决了!   小刀割肉,一刀一刀的切才划算。   “贾公,非是琦不愿意派兵支援君入蜀,只是关隘险阻不说,我荆州目下尚内患颇多,恐难以大举兴兵。”   贾龙依旧在挣扎,道:“刘公子,入蜀绝非你想的那么难,眼下严颜已经归顺于某,他兄长严镛乃是江关都尉,只要严镛肯放行,我军从白帝城必可一路畅行无阻。”   刘琦淡淡道:“恐未必吧,适才贾公命麾下将士捉拿雷遇时,我观严颜站在贾公身后,似有不平之色……贾公,万事不可太急,眼下你还以是收拢手下的人心为主,在房陵站稳脚,谋取上庸,安乐,北巫等县方为上策。”   贾龙还要再劝,刘琦却道:“如果贾公想与琦共事,那就按我所言行事,若是不行,那请自便,贾公自思之。”   说罢,他转头出了军帐,只是留下贾龙在帐内,望着他的背景呆。   良久之后……   贾龙扭过头,看向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不由回想起了刘瑁死时的场景。   贾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他的命格,真是跟姓刘的犯冲。   刚杀了一个刘瑁,又出来一个刘琦。   论本事和谋略,那刘瑁跟他根本没法相比。   太难做了!   ……   雒阳城,蔡府。   左中郎将蔡邕坐在主位上,招待着前来拜访他的故交王谦。   今日王谦领着他的儿子王粲,前来拜会蔡邕,并与之辞行。   王谦曾是大将军何进麾下的长史,在其府中入幕,但何进死后,董卓入京擅权,夺取了由何进掌握的卫戌京师的北军以及驻守宫廷的南军,身为何进长史的王谦因看不惯董卓的行径,而自愿下课,赋闲于家中。   前一段,他接到了其父王畅的学生,现为荆州刺史刘表的书信,请他携家眷往荆州安居。   王谦考虑雒阳形势颇险,非久居之地,于是便决定接受刘表的请求,前往荆州。   此去往荆州之前,他特来拜会与其父王畅有莫逆交情的蔡邕,求一份符传,另外替刘氏父子说一下要蔡邕珍藏典籍治学的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昭姬 “贤侄想要老夫替你说话,开具一份符传去荆州?” 听完了王谦诉求之后,蔡邕恍然的若有所思的捋了捋下颚修饰整齐的胡须:“唉,老夫从吴地来京师,与贤侄相会不过一载,如今便又要分离,着实令人感伤。” 王谦恭敬的向着蔡邕拱手,叹道:“时势所逼,某亦无奈,眼下朝事,不适与我,而我亦不适与朝,又何必在雒阳虚度呢?” 蔡邕闻言不由漠然。 他知道王谦话里话外之意,是不屑与参与董卓所主持的朝堂,而董卓所主持的朝堂,目下也容纳不得他们这些昔日何进麾下的幕僚。 既然各自互相瞧不起,也何必在此耽误时间呢?反不如去往他处。 想到这,蔡邕的脸不由有些红。 他在吴地十二年,空自蹉跎岁月,如今一朝被董卓召入朝堂,虽受重用,然董卓本人却为天下士人所弃,特别是此番迁都,司隶的各望族士人暗中联合,皆向董卓谏言请立两朝。 此番各族士人联合上奏,融合起来的士人力量异常强大,身为胡广之徒的蔡邕也未能幸免,被拉入了一同劝谏的团体中。 蔡邕的老师胡广,被后世人评价为政坛不倒翁,政坛上水深之处,胡老从不沾鞋。 但蔡邕在这方面很显然差了他老师很多。 当年与蔡邕一同在东观校书的马日磾与卢植,他们一个是经学大师的马融族孙,一个是马融之徒,在经学领域中皆声名卓著,以蔡邕喜好结交朋友的秉性,自然是与他们处下了深厚的情谊。 但也正是这份情谊,把蔡邕拉下了水。 卢植和马日磾,纠了关西百名马融一派的经学士人,联名奏疏谏言直意要建两京两朝,本不欲参与其中的蔡邕,被他们以大义为之胁迫硬拉下了水,且还在前番的廷议上,向董卓谏言立都之事,弄的里外不是人。 此时此刻,他真是有些羡慕能够从雒阳脱身的王谦。 …… 蔡邕对王谦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是贤侄想离开雒阳去荆楚安居,那我明日便亲往司马建公府上,向他替贤弟求一份通往荆楚的符传来。” 蔡邕口中的司马建公,是刚刚由治书侍御史被迁为雒阳令的司马防。 王谦闻之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伯喈公厚意了。” “你我两家那可是故交,不必如此。” 说罢,却见蔡邕转头,看向了王谦带来的他那十四岁的儿子王粲,感慨道:“粲儿年纪轻轻,才华横溢,老夫本有意收其为徒,传其经学数术,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王谦亦是叹道:“能得伯喈公如此看重,实乃小儿之幸,可叹他没有福气,不能以师侍之,深可痛哉。” 说到这,王谦虽对王粲道:“吾儿,汝虽无福拜中郎为师,但中郎在雒阳这一年,也是对汝之学业多有指点,汝当对中郎行之以礼。” 王粲随即走向正厅,向蔡邕施之以礼。 “粲儿不必多礼。”蔡邕笑着度王粲挥手,道:“老夫看人不会错!粲儿不愧为叔茂之孙,甚有异才,吾不如也,日后定是学无所遗,长于辞赋的一代才子。” 说到这,蔡邕顿了顿,道:“公父子离雒阳,老夫无有趾金相赠,仅有在雒阳城南五十里外的宅舍,有四千卷经学典藏,回头我卓人引君父子去取,便当是老夫赠送给粲儿的相别之礼吧。” 王粲听了,不由大喜过望。 “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这年头,经学藏书的价值可是比钱要贵重多了。 在王粲看来,蔡邕赠送给他的四千卷经卷,可不是经卷。 那与四千卷签押了他前程的印绶无二。 王粲刚要拜谢蔡邕,却见王谦站起身来,对蔡邕拱手道:“伯喈公勿怪,公之卷赠我等不能要。” 蔡邕不满道:“老夫与令尊王公,也算知交,你如何跟我这般客气?” 王谦从袖中取出两份缣帛,走到蔡邕面前,递给他道:“这是荆州刘景升托其子刘伯瑜,派人送到我府上的,让我转交与伯喈公……实是他父子欲借伯喈公的典藏,留以大用,故吾父子不能受伯喈公馈赠,还请勿怪。” “刘景升?要借老夫的典藏?” 蔡邕疑惑地将那两卷缣帛展开,仔细看去。 待看完之后,蔡邕的表情不由凝重了。 …… 待送走了王谦之后,蔡邕便拿着刘表和刘琦两父子给他写的信,来回在厅堂中走动。 他一会将手中的缣帛展开,一会又合上,一张脸忽红忽白,时而有喜色,时而又有苦楚。 蔡邕在厅堂内的表现,让厅外侍奉他的那些蔡府侍从,一个个看的胆颤心惊。 家公这是疯了不成? 蔡邕拿着那两卷缣帛,无论如何,似都是理不清头绪,随即起身,向着府内的后宅而去。 …… 蔡府内宅的偏室内。 相貌清丽的蔡琰正在房间内用织机缝制着一件罩服。 午后的阳光射入房间,照出一双婉如新月的秀眉,和秋水为神的眸子,头上盘着飞仙髻,身着浅色的襦裙,显得很朴素,穿着并不张扬。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文雅娴静。 她此刻心中想着的是,天气日渐凉了,严君因为立京的事情,每日奔波在雒阳城各士子之家府中,很是辛苦。 她想亲手为严君做一件罩服。 蔡琰虽是出身经学之家,文章琴艺出众,但却从未仗仗其才名而弃做女织之事。 相反,随蔡邕在吴郡长大的她,一双巧手除了善写飞体字外,也擅长女织。 去年,蔡邕受董卓相召入了雒阳,蔡琰随父亲一起从吴中原赴司隶,本以为应是繁华似锦的雒阳,眼下却是一片阴霾之景。 西凉军每日横行街市,杀劫之事,屡有生。 看着蔡邕鬓角的白丝日增,蔡琰心中很感心疼。 去年,蔡邕为了让蔡琰不在雒阳受难,远离这是非之地,随即与河东卫氏纳彩问名,走六礼之序。 中间虽有些波折,但再过四十日,就是蔡琰被河东卫家迎娶至安邑的日子了…… 想到这,蔡琰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看向手中还未缝制完的罩服,心中不免忧虑。 她这一走,严君一人在雒阳,又该如何是好? 眼下雒阳的局势,着实是变幻莫测。 步步都有危机和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昭姬可在?为父有事想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慧女劝父   门口呼蔡琰的人自然就是蔡邕了。   蔡琰应诺之后,蔡邕便走了进来。   他手持刘表父子托王谦给他带来的那两份缣帛,面有犹豫之色。   蔡琰站起身,向着蔡邕行礼问候。   蔡邕随意的应了一声,目光扫到了蔡琰手中的那件罩衣,问道:“这是替为父做的?唉,何必如此,这些事情,让下人做便是了,你自行动手,岂不劳苦?”   蔡琰轻柔的微笑道:“父亲每日为国事操劳,比起当初在吴地多有烦忧,女儿心疼父亲,想亲手缝服以慰,尽孝这事,又岂是旁人所能代劳的?”   蔡邕略有感触的点了点头,道:“是,是啊,好孩子。”   说罢,蔡邕便在房间内的软塌上坐下,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蔡琰虽然也看出了父亲有心事,但她并不客气去问。   她只是拿着那件没做完的罩服,回到屋内的织机旁,认真的将锦绸继续缝制。   只要罩服外形能缝制好,再向里面填补以物,就可完成了。   至于严君所苦恼的事……   蔡琰心里明白,父亲若是还不想对自己说,那自己便是追问他,只会增加父亲的苦恼。   倒不如让他先自己缕缕头绪。   当下,父女二人就在房中各做各事,谁也不打扰谁,屋中的氛围竟显得祥和宁静。   蔡邕在那边愣愣的自己呆。   而蔡琰则是轻轻的运作着织机。   房间内,织机轻轻作响……   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此刻的房间内竟有一种莫名的舒适,让人心静放松。   “吱嘎,吱嘎……”   蔡琰的音律之才仿佛也能在运作织机时体现,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动作,使织机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让人反感,隐隐的竟能带动着心中的节奏。   父女俩就这么各做各事,大概维持了小半个时辰后……蔡邕也终于开口了。   “昭姬,从为父进了房间,你一直不曾开口询问为父所忧之事,却是为何?”   蔡琰停下了手中的织机,转头道:“父亲来琰儿这,应是有心里话想对女儿说,但适才父亲一直皱眉不言,想来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对女儿言事,女儿若是追问,父亲仓促间说出来的话,怕也非本心之言,如此女儿倒不如不问,等父亲想好之后,自然会对女儿明言。”   “唉~!”蔡邕闻言,感慨而叹。   昭姬相比于她姐姐贞姬,似更懂得与人相善,忧旁人之忧,着实难得。   蔡邕终于缓缓开口道:“琰儿,你可还记得,咱陈留蔡氏,自光武时先祖勋不领王莽封官伊始,六代收藏的典籍,可有多少?”   蔡琰浅笑道:“父亲曾对孩儿说过,外传父亲手中典藏卷册足有万卷,但咱蔡家实则却有两万四千余卷典藏,只是父亲一直不愿为外人尽言实数。”   蔡邕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蔡琰聪慧且善解人意,他见蔡邕提起了他藏私的那两万四千卷典藏,心中就大概猜到了蔡邕所忧虑的是什么事了。   “莫不是有人问父亲求要典籍?”   蔡邕点了点头,道:“是。”   “是董相国吗?”   蔡邕摇了摇头,道:“非也,是荆州刺史刘表。”   蔡琰略作回想,问道:“是那位与汝南仲麟公,鲁国孔士元并列齐名的刘景升?”   蔡邕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此人与父亲相熟?”   “不熟。”   “求要多少典藏?”   “全部……”   “他要那么多典藏为何?”   蔡邕长叹口气,道:“刘景升在荆州,有兴学之意。”   “兴学?”蔡琰似乎是懂了:“不知,那景升公欲兴学,可有章程?”   蔡邕拿起手中的一份缣帛,道:“刘景升托付其子刘伯瑜书信与我,那刘伯瑜的信中,大致提出了一些在荆州兴学条例,倒是颇有规划。”   蔡琰认真的倾听。   蔡邕随大致给蔡琰解释道:“刘伯瑜言,在南郡之地大兴学宫,一为资养士人,信上言北方动荡,士人生活动荡,往南郡迁移之人,多有关西、兖、豫之学士,有些人仓促流移穷苦,朝不谋夕,为此,荆州方面可安慰赈赡,保障学子生活。”   蔡琰轻轻额:“此举仁善。”   蔡邕继续道:“其二是言,其父已经设立了学官,置大儒宋忠(宋衷)为五业从事,掌五经教授诸事。”   刘氏给宋忠单独设立的这个‘五业从事’其实际意义上和雒阳太学中的‘五经博士’是同一性质的。   但是因为刘表所设立的学官乃是最多也不过是州治,不能跟京的太学相提并论,故而在官位上不能称之为‘博士’,故以‘从事’名之。   蔡琰若有所思:“宋仲子乃当世大儒,正堪大任。”   蔡邕继续道:“其三是办学传业,广设学堂,纳四方授业儒士传学……其四是编定章句,令荆楚诸儒改定五经章句,删划浮辞,芟除烦重。”   蔡琰感慨而叹:“听父亲所言,刘氏要在荆楚兴学,并非只是随意说说。”   蔡邕叹道:“他若是随意说说,我又何须多虑,直接拒绝了他便是!然就是因为刘景升有此大志,有望在荆楚大兴学道,故为父才左右为难……昭姬,你可知道这刘伯瑜代替父求书,最后一则的其五,乃为何?”   蔡琰聪敏,听蔡邕说到这里,心中自然有数。   “这其五,说的便是搜书集典吧?”   蔡邕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这父子两人搜来搜去的,却是搜到了你阿父的头上了!不过他信中倒并非言取,而是借!言他刘氏取书抄录存于学宫后,自当悉数奉还。”   蔡琰站起身,走到桌案边,替蔡邕倒了一盏清水,递予其父:“刘景升欲在荆州兴学,问父亲借书,父亲所忧虑者为何?”   蔡邕端着那盏清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   “昭姬,六代珍藏,万卷家私,哪里是说随意予人便予人的?咱蔡家典藏,你亦知晓,经学、史学、谶纬之学、天文历法、术数方技、诸子之学无所不包……”   蔡琰听明白了:“父亲舍不得?”   当着女儿的面,蔡邕也不伪装,坦然地承认:“不错,为父不舍……我怕那刘氏父子有借无还。”   蔡琰微笑道:“既是不舍得借,父亲又何须犹豫呢?拒绝便是了。”   蔡邕苦涩一笑,叹道:“吾虽不舍,怎奈……唉!怎奈我观董相国平日之言行,隐隐之中,竟有废雒阳太学之意……”   饶是一直表现的娴雅淡静的蔡琰,听了这话,俏颜亦变。   “这如何使得?雒阳太学自建武年间起建,至今已有百年多,如何能随意废之?这岂非礼乐分崩之举?”   蔡邕长叹口气,慢慢给蔡琰做出解释。   他大概能猜到董卓的心思……   如今,董卓在雒阳掌政已近一年,在前半年,他也算是友好士人,尽力笼络,不但为党锢中受难的士人彻底平反,还提拔了一大批名士为外藩刺史、郡守,示以诚意。   怎奈大汉士人不容他,不论董卓怎样做,最终都是无用功。   包括司隶在内的各州士族,都集合起来,疯狂的对他展开进攻——无论是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   政治上的进攻,包括这次的司隶士族联合外州士族团结谏言立两京两朝。   军事上则是关东群雄联盟,分三路直逼雒阳。   董卓与士人之间已是水火不容难以调和,他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他的西凉旧部。   因与士人关系不睦,现董卓有意想重新建立朝廷的人才制度。   入太学毕业考试做补郎补吏下派各郡县,再由诸郡国举孝廉入郎署,是数百年来例行的入仕制度。   但对董卓来说,这个入仕制度完全没意义了,是障碍。   在这个制度下朝廷任命的官吏,都是他的敌人。   大汉各郡每年举荐的两百多孝廉基本都是太学的补郎出身,这些人进了雒阳郎署随朝,每年递增,只需十年就能积攒两千个,二十年是四千,五十年是一万人……   这些孝廉每年只需要有三分之一下放到地方,数年之后,就可铺满整个大汉朝的州郡。   若干年后,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基本都可以当上两千石的郡守级,而接下来每年举孝廉的参政名额,也都是由这些两千石的郡守级人物把持着。   毫无疑问,大部分的郡守都会把孝廉参政的名额,给予那些和他们同样是出身于太学的补郎,而这些补郎举孝廉入京后,又会下方到地方……若干年后又会出现一批新的两千石郡守级人物,他们同样还是会把大部分的孝廉名额给和他们一样是太学生出身的补郎……   这就是滚雪球原理。   如此只需循环个两三代人,孝廉参政的名额基本就算是被垄断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个直接给予或是通过他们给予名额的学子们间接给予下一代学子们名额的家族……滚雪球滚的最大的那个,就会得到一个极其响亮的评价:   门生故吏遍天下!   老袁家四世三公之所以牛逼,不是因为他们家四代人中代代出三公有多了不起,而是在这四代人参政期间,他们滚出了一个天下最大的雪球。   与这个雪球相比,三公的爵位就是个屎。   所以,以董卓目前的立场来说,他想在朝堂中以‘举贤良’的方式去用自己该用的那些人,按正常流程,就得废了太学,这无可厚非。   而且历史上,董卓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是间接的。   董卓火烧雒阳,迁百官至长安,在长安重新设立的官署机构中,并没有太学……   而这一点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当时那些割据各州的诸侯们的政治用人需求。   在乱世中,太学补吏郎署孝廉这一套用人流程会给地方诸侯们用人带去太多的掣肘。   太学没了,这个流程就不存在了。   地方就可以随意的用人唯亲了。   而地方在经过三十年的兼并之后,直到曹丕称帝,大魏才在雒阳重建国立太学(这也属于曹丕为了登基而向士族们所做的妥协)   董卓眼下虽然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焚烧雒阳,但废太学对他而言,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蔡邕心中明白这点,所以他才左右为难。   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董卓欲废太学的政治需求。   他预见的,是太学一旦被废,天下士大夫不得其命,文学不能得以传承的恐怖时局。   他阻止不了董卓废太学。   但他可以赠书,帮助刘表兴州学。   这也就是他左右为难的根本原因。   “琰儿,你说,为父该究竟如何做才是?”蔡邕长叹口气,郁闷道。   蔡琰面色如常,伸出葱细白皙的手指,端起了桌案上的水盏,轻声道:“父亲,这盏中之水,若是不饮,放置于屋内,一日、两日或是十日之后,便会干涸。”   蔡邕不知道蔡琰为何突然要说这个,奇道:“昭姬何意?”   蔡琰浅笑道:“女儿想问父亲,若是不想让这盏中水干涸,当以何法处之?”   蔡邕皱了皱眉头,思虑片刻,摇头道:“不知,当用何法?”   蔡琰微笑着,将那盏清水重新倒入桌案上的双耳壶中。   “若不想让一盏水干涸,莫如将它汇于江海湖泊。”   蔡邕的闻言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蔡琰劝道:“父亲既有志救天下礼乐学术,何惜万卷藏书?莫如将其汇于江河,让这万卷典籍,不干涸于蔡家一池之中……这是女儿一点浅薄之见,还请父亲斟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非君子,亦非小人   蔡琰的话让蔡邕感触很深,心中触动极大。   莫如将其汇于江河,不涸于蔡家一池水中!   蔡邕思虑良久,终是长叹口气,赞道:“昭姬,你所言甚是,确实是为父看的浅薄了,六代积攒的籍册,当此时节不予有志之人,早晚也不过是如那盏水一般,干涸于世,唉……这年头,人命尚不能得保,何况书乎?反不如增补于胡泊江海,惠之与人。”   蔡琰轻施一礼,道:“父亲有此胸怀,女儿心实敬佩。”   蔡邕暗自叹息,其实论及聪慧,论及胸襟,自己反倒是比不上这个女儿了。   “昭姬,下个月你便出嫁了,你自小跟在为父身边,如今要远嫁安邑,为父本是还有些担心,但如今观你行事举止,极得大体,日后必能为夫君助力,兴旺家族,为父能安心了。”   说到这,蔡邕的脸上露出了不舍之色:“当年为父为避宦竖之害,遁走泰山,将贞姬嫁于羊衜,虽相隔之远,但可保祸不及身,如今这朝廷也是凶险之地,你在为父身边一日,便无一日安宁……若是嫁于河东,远离朝中灾祸,倒也可了为父一桩心愿。”   蔡琰听着这话,心中不免酸楚。   她幽幽一叹,涩声言之:“女儿出嫁虽得保全,却独独留父亲于险恶之地,父亲如今在相国手下做事,虽得重要,但却步步有险,女儿……放心不下。”   蔡邕苦笑道:“相国强召于我,为父亦无可奈何啊。”   蔡琰亦是知晓此事无解。   略略沉思后,她方叮嘱道:“父亲昔日在吴,虽不参政,却平安喜乐,无甚忧愁,如今拜官封侯,却如立于刀尖之上……女儿走后,还请父亲严守忠慎,除政务之事,少与旁人往来,在外亦要少言,所谓千金不如一默,如此方得长久。”   蔡琰的话,让蔡邕心中很是感动。   她的话,透漏着对自己这个父亲浓浓的关爱。   蔡邕点了点头,道:“昭姬勿虑,此事为父自有分寸……唉,只是若要将那万卷书册凭白赠予刘表,却也不知他究竟能否善用,吾颇担心。”   蔡琰微微一笑,道:“无妨,刘表信中所请是言借不是取,父亲便可以此为由派心腹之人,去往荆州,对书卷进行监管抄录留存,言功成之日,再将卷册收回便是。”   蔡邕皱眉道:“两万卷藏书,却要抄录到何时?况就是抄录完,他焉能还我?”   蔡琰摇头道:“不是要他还,而是以此为由,监督其所使也,想来刘景升既有雅士之名,不会不明父亲个中用意。”   蔡邕闻言大喜,额道:“不想昭姬你居然这般聪慧,此计甚妙!颇合吾意……”   话音方落,却听门外有人道:“家公可在?小人有要事禀告!”   蔡邕站起身,走出房间。   却是管事一脸惊慌尴尬的站在门外,脸色忽红忽白很是难看。   蔡邕奇道:“汝如何做这般表情?出了何事?”   那家仆急忙道:“家公,河东卫家的人来了,在正厅……”   “卫家人?”蔡邕皱了皱,道:“这还不到迎亲之日,他们如何就来了?”   那家仆小心翼翼地看了蔡邕一眼,低声道:“家公,他们是、是穿着孝服来的……”   “孝服?”蔡邕闻言不由一惊:“什么人死了?”   “说是仲道先生……”   蔡邕闻言,身形一阵晃悠,差点没晕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女儿还未出嫁,怎么这女婿就突然死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时,河东卫氏与蔡氏结亲,本当与初平元年请期迎亲,娶蔡琰娶往安邑。   怎奈当时护君联盟成立,大司马刘虞暗中置书与王允,请太原王氏联络司隶周边的士族望门,暗中为刘焉军马筹备粮秣,助其成功上雒。   刘虞声名素著,极得人望,又是苗红根正的皇亲,论及血脉不知比刘表和刘焉等纯了多少,他置书王允,王允自然无有不从。   当时,河东卫氏也在王允的相召之内。   为应刘虞之请,卫家暗中多有筹备,结果反倒是迁延了请期之时,不得已,一拖至了转年初。   这蝴蝶效应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蔡琰还未过门,卫仲道就突重疾而亡。   蔡邕和那管事的对话,房间内的蔡琰站在门后,全都听见了。   她的俏脸暗淡,默默的走回道织机旁。   “吱嘎,吱嘎……”   房间内,织机的声音在此响起,但却没有了适才轻快,隐隐的仿佛多了几分哀伤。   ……   梁县,县衙大厅。   孙坚和刘琦共同坐于正厅,下方站立着胡轸,以及随同他一起归降的几名凉州将官。   孙坚紧盯着胡轸,面如寒霜,双眸中怒火正盛,竟有些血红。   交战半载,今日你总算栽倒我手里了!   “来人,全都拖下去!斩!”   孙坚斩钉截铁的对着左右人喊道。   孙坚麾下的兵勇们毫不迟疑,一拥而上,将胡轸等为的西凉将官统统绑缚。   “什么?”   “孙坚,汝安敢如此?”   “孙坚!言而无信!”   “我等已经归降,为何要杀我们?”   “贼子好生狡诈!”   “汝竟杀降!”   孙坚冷哼一声,对那些喊叫的西凉将官们道:“尔等西凉贼,助纣为虐,祸及四方,凶顽暴戾,罪无可赦!不杀尔等,留着尔等作甚?”   “拉下去,斩!”   孙坚麾下的将士们不再迟疑,将那些西凉将官纷纷往下拖。   刘琦冷眼旁观,并无言语。   其实早在自己纳降西凉军的一刻,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孙坚睚眦必报的秉性,他绝对不会留着这些凉州将领。   他们都是凉州人士,特别是胡轸,还是武威豪族!   让他们离开本土,随孙坚南下,他们岂能真心服气跟从?早晚都是祸害。   更何况,这半年来,折损在胡轸手中的将士也不少,孙坚岂能甘心就这么白白放过他。   打从他们决定投降的那一刻,他们的性命便已经结束了。   杀了倒也是干净。   以胡轸为的西凉将官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叫骂连连,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哭喊求饶之人。   “孙文台!你这狗贼!老子中了你的计了!”   “无耻小人,焉敢杀降?”   “孙坚!某家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别杀我,别杀我,君侯!我愿为君侯效力啊!”   “君侯饶命啊!”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吕布的连襟啊!”   “……”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琦突然一醒,他转头看向那些拼命呼喊的将官,来回扫视着他们。   “都给我闭嘴!”刘琦站起身,冲着那些西凉将官一声怒喝。   但换来的,却是他又连续咳嗽两声……   唉,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这得了病,是真不爱好啊。   反反复复的……   刘琦转头,对着孙坚额示意。   孙坚抬起手,示意暂且不要砍杀:“公子何事?”   “君侯稍候,待我问清楚再斩不迟。”   “可以。”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那些要被杀死的西凉军校。   “尔等刚才,谁人喊自己是吕布的连襟来着?”   那些被绑缚的将校当中,一人急忙喊道:“某便是!某便是!某乃吕布妻兄魏续,某与吕布有亲,有亲啊!”   刘琦点点头,转头看向孙坚,微笑道:“君侯,此人可否……?”   孙坚很是大气的一挥手,道:“将吕布连襟交付与刘公子。”   然后,他询问刘琦道:“刘公子,没有要保的人了吧?”   刘琦摇了摇头,道:“没了。”   “拉下去,斩!”   有两个西凉军的军侯,反应颇快,亦是高声道:   “等会!等会!某也有吕布有亲!”   “我与吕布乃是君子之交,莫要杀我!”   孙坚闻言被气乐了。   “尔等凉州之人寡于学术,知道什么是君子之交吗?某还是吕布干爹呢!拉下去,拉下去!”   左右侍卫随即将那些西凉将官统统拖了下去。   刘琦走到孙坚身边,道:“君侯,还请将适才那两名喊话与吕布有君子之交的,一并留下吧。”   孙坚愕然的看着他,奇道:“那两个人,分明是见你保下吕布妻兄,为保命而扯谎,这等小事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留他们作甚?”   刘琦笑道:“我能看出来,但他们能在关键时刻,能喊出跟吕布有君子之交也不容易……烦劳君侯交此二人于我,其余归降的西凉军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孙坚见刘琦说的坚决,也不反驳他。   不过是两个西凉军侯而已,他想留下那便留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孙坚冲着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卫随即匆匆出去,跑出去保那两名军侯的性命。   “多谢。”刘琦拱手道。   “刘公子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刘琦又对孙坚道:“对了,前番攻杀西凉军,琦这边缴获了战马、军械、甲胄等军资,想与君侯均分,不知君侯意下如何?”   此番打了胜仗,孙坚军出力较大,损失也要比荆州军多。   后刘琦在谷口督战,受降胡轸后,也同时收缴了谷内的军械战马,他现在顾念战友之情,打算与孙坚均分。   不论如何,孙坚前番对他的荆州军士也有同袍之情,而且若无孙坚军协助,他早就被胡轸和吕布给灭了。   刘琦这个人,虽然腹黑,善谋多智,但做人也是有一说一,颇有原则。   该报的恩他不会差,该他讨的债,他也不会不讨。   做人,他自有他自己的一套准则。   我非君子,但也绝非小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刘   当天晚上,刘琦返回自己的居舍,派人召了魏续过来说话。   魏续忐忑不安来到了刘琦面前。   本以为刘琦要义正言辞的逼问他些什么,没想到刘琦只是一壶酒,一叠豆子,与他闲话家常。   当然,刘琦风寒未痊愈,不能喝酒,那壶酒只是魏续一个人喝。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刘琦从并州唠到京师,又从京师唠到雒阳的南北军,然后又从南北军唠到狼骑营……   反正都是一些闲话,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刘琦与魏续谈话时的态度和蔼可亲,很随意,这也令魏续放下了恐惧和戒心,与他说话之时倒也是没那么拘束了。   最后,刘琦将话题引到吕布身上。   “魏将军,琦久仰吕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身为对手,而不能与其相知,深感痛哉,今日闻得将军乃是吕将军的连襟,故特来救下,只为与吕将军结下一段……”   刘琦心中暗暗念道:“姻缘?不对……因果?也不是。”   “罢了,就是想与吕将军借机认识一下。”   魏续心中很是不理解。   吕布是在并州九原的边塞出身,常年与匈奴打交道,属于一向便不为士人所喜的那一类边关武人。   刘琦乃是太学科甲的补郎,举孝廉出身的正轨士子,怎么会想到要与吕布结交?   更何况他们两个还处于不同的阵营。   但当下对于魏续来说,还是保住性命才最为重要。   刘琦怎么说,他就怎么一个劲的哼哼唧唧的应着。   反正是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说了一会,刘琦见时候也差不多了,随让张允安排魏续离营,将他放回雒阳。   刚开始听见这消息的时候,魏续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哼哼唧唧的应着。   但是他很快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魏续惊诧的站起身:“刘公子,欲放某走?”   刘琦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并州蛮子……看来刚才自己那些长篇大论,感人肺腑的话语,他是根本就没怎么听啊。   “不错,我放将军回去,是想跟吕将军结下一份交情,将军可回去告之吕将军,刘某久仰其威名,翌日若有不如意,可来南郡相投,刘氏父子定亲自出襄阳十里以迎之。”   魏续并没有将刘琦的话当回事,在他看来,让吕布去襄阳相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道:“那是,那是,公子放心,您的话,我一定给君侯带到。”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送魏将军出阳人县,予他一匹快马。”   魏续千恩万谢的走了。   李典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道:“伯瑜,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便宜,西凉军诸将官全部被斩,唯有并州军的魏续一人被我放了回去,董卓若闻之,心可疑否?”   李典犹豫道:“此事能成吗?”   刘琦的病还未痊愈,他颇是疲乏的道:“成了就算是好事,不成也不影响大局……唉,我头有些疼,先去睡了。”   少时,刘琦睡下,李典出屋问张允道:“你前番说给公子在流民中,找两个身家干净的女子服饰起居,如今已是过了几日,如何连个信都没有?”   张允一咧嘴,道:“哪像汝想到那般容易,这伺候伯瑜的婢女,怎么着也得是个身家清白,知书达理,善庖厨懂织绣的雏鸟吧?哪能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应付了事?”   李典颇是无奈的看着张允。   他实在不明白,不过是给公子端茶送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的病情赶紧痊愈而已……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雏鸟?   又不是找——那个!   ^……   刘琦睡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一早,贾龙便来找刘琦。   “贾公想通了?”   刘琦没想到贾龙居然会这么快就下定了决断,他本来以为贾龙还需要等几天才能想明白。   看来自己小觑了他。   “末将等愿为公子附庸,兵驻房陵,徐图上庸诸县,只是还请公子履行先前承诺,助我成事。”   “那是自然,山阳刘氏,一向是言出必行,从无欺骗。”刘琦肯定的道。   说到这,却见刘琦站起身,来到了贾龙的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刘琦对天誓,若贾将军不负于我,则我必然不负于将军!”   刘琦这话是自真心实意的,他让贾龙帮他图谋东三郡,但却没打算用完抛弃他。   相反,刘琦希望有朝一日与贾龙真心相知。   刘琦长于谋略,攻于心计,这是他在后世商场拼杀中,养成的习惯。   但相对的,他骨子中也有与同僚和战友们共同进退的志气。   他做不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但他可以做到我为三十人,三十人为我。   如果有一天,他能够靠行王道正气,做到我为麾下三千人,而麾下有三千人亦为我……刘琦觉得,他就是一个成功的人。   纵然他和贾龙目下之所为,算是各有所谋,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身处不同的位置而已。   屁股决定脑袋。   这种事,是可以慢慢整合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贾龙看着刘琦伸向自己的手掌,深吸口气,然后亦是一伸手   ——两人的手掌重重相击,出清脆的击掌声。   然后,便见贾龙迈步后退,长长的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少君!”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随即请贾龙坐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贾两个人才算是卸掉了对彼此的防备。   “贾公,你手下的兵马,目下如何?”   贾龙很是认真地对刘琦道:“少君放心,这数千将士,皆是当初随我征战平定马相之乱的兵将,他们原先皆属蜀中各豪族麾下私兵,后为平三郡之乱,而募集而军,其家眷皆居住于犍为以南,不能为刘焉所治。”   刘琦点点头,道:“还请将军替我分析一下蜀中当下布局。”   贾龙随即将情况向着刘琦略作陈述。   当年马相乱三郡,在雒县称帝,蜀中诸豪为了避灾,并与马相这等疯狂之人划清界限,大部分皆迁族于犍为、越巂下辖诸县,而刘焉任州牧之后,则是重用东州士,并招募青羌兵,控制了蜀郡、广汉、巴郡。   汉中郡守苏固,是扶风人,他在刘焉入蜀之前就是汉中郡守,掌握着蜀中与朝廷通信的要道,按阵营来说,他是属于朝廷的一方,并不与刘焉同谋。   再往南的牂牁,益州,永昌郡,距离蜀中的政治中枢太远,且蛮夷较众,故而无人过多给予关注。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刘焉实际上还是掌握着益州最为富裕的三郡。   这三郡中,包含了益州原治所雒县和现治所绵竹,包括织锦业和漆器都十分达的成都。   这些大城全部在刘焉的控制之下。   听完贾龙解释了一遍情况,刘琦有些明白局势了。   益州豪强的实力,目下在蜀中偏弱,与刘焉不成正比,若是没有意外,任岐等人被刘焉消灭,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说来,若想成事,还是要想办法掣肘刘焉才行,不然蜀中以任府君为的豪族们现在的实力,即使贾公占据了东三郡,哪怕就是占据汉中,时间久了,还是必败无疑。”   贾龙沉思良久,突然道:“其实末将有一法可行。”   “我亦有一法。”刘琦亦是笑道。   贾龙道:“既如此,少君与某,不妨皆写策略于掌中,如何?”   刘琦随即命人取来笔墨,二人各自在掌中写下几个字。   写完后,两人彼此缓缓的将手掌摊开。   贾龙手掌上的字是:“三刘。”   刘琦手中的字是:“焉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曹远来 刘琦和贾龙这次确实是想到一块去了。 就益州诸郡的地势和刘焉眼下在蜀中掌握的资源来看,以任岐为的益州豪强与刘焉在蜀中正面开战,完全不占优势,就算是贾龙回了蜀中,结果也一样。 早晚会被刘焉灭掉。 而就算是按照刘琦的策略,让贾龙占据上庸、西城、房陵等东三郡,威胁汉中,也不过是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既然在与益州对立的战场形势不妙,那就得在别的地方想办法控制一下。 而刘焉在京中随朝的三个儿子,就是钳制刘焉最好的手段! 贾龙站起身,道:“既然公子的意见与末将一般,那末将便先行去准备了。” 刘琦知道,贾龙所谓的准备,是要向朝廷上书。 眼下仗打完了,董卓的兵马溃败,正是己方向对方索取条件的时候。 战争和政治上的事,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 别看孙坚杀了华雄斩了胡轸,但回头董卓需要跟他妥协的时候,一样还会去跟他妥协。 历史上,就有过董卓想与孙坚结亲的例子。 打完仗后就开始谈,这是军阀之间拼斗的历来流程。 刘琦认真的考虑了一会,言道:“贾将军可先去草拟奏疏条陈,然后予我,待翌日曹操抵达,我与之谈妥后,便可与董卓相商了。” “诺。”贾龙应命。 刘琦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将军营中的那些东州将领,目下如何?” 说起那些东州士,贾龙便不由有些恼火。 毫无疑问,这些东州士与益州本土豪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就立场而言,他们肯定是站在刘焉一边。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很浅显的道理。 东州士们举族入蜀,在利益分配上与益州本土豪强产生巨大的碰撞,而刘焉也是利用这一点,大批启用东州士将官,与益州豪族形成了壁垒分明的局面。 在感情上而言,贾龙深恨蜀中东州人士。 “末将已经将他们尽皆囚于营内,命人看守,不致变乱……但该如何处置,末将也有意与公子商议一下。” 刘琦很诧异贾龙没有直接杀掉这些东州士将官,反倒是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贾将军不想杀他们么?” 贾龙的表情此刻显得复杂难明。 “依末将本意,自然是不想留他们性命!怎奈前番因末将一时激愤杀死刘瑁,惹出了诸多事端……唉,某也算是长了记性。” 看着贾龙显得极度矛盾的神情,刘琦无奈一笑。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吧? “贾将军此举甚为妥当,这些东州将官确不可杀,一旦诛之,恐引起蜀中东州人激变,若他们群情激奋以此为引,全力支持刘焉强攻犍为郡报仇,那任府君恐将势危。” 贾龙赞同道:“公子之言正是……不过这些东州人留在我军,始终有些隐患。” “将军若是存疑,便把这几个人交给我吧。” 刘琦此刻是真心为贾龙分忧:“某把他们安置在南郡,不让他们在房陵为将军掣肘,这些东州人家族已经迁至蜀中,独身一人南郡,没有任何根基,且与我也没有私仇,我刘氏父子供养他们,如同养待宰猪样,无有大祸。” 刘琦所提出的主意,正是贾龙之所求。 东州士将官杀不得,但若是留在益州军中恐有不妥。 毕竟他们也曾是军中的将官,都带过兵的,在军中多少也有些根基和声望,若是安置于贾龙处,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祸起萧墙。 反不如是软禁于荆州最是妥当。 “如此,便有劳君父子了!贾某无以为谢。” 刘琦淡笑道:“区区小事而已,何足道哉?贾将军若真想谢我,不知有一人,贾将军可愿割爱否?” 贾龙心中暗自叹息。 他早知道刘琦肯定会对他提出这个要求的。 从打在秭归的时候,贾龙就看出来了。 刘琦惦记他手下一人。 “公子是想要张任?” 刘琦微笑道:“张队率与某,颇投脾气,我甚爱此人,贾公若是想谢我,不知可否割爱?” 贾龙闻言不由苦笑。 他眼下孤悬在外,已经算是荆州刘氏的附庸了,日后其兵马的钱粮军需,甚至是应如何占据东三郡,都需要刘氏父子鼎立支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区区一个张任,对他来说自然也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此事某回去便与张任详谈,若他愿意,贾某自无不可。” “承蒙将军厚意,琦深表感激。” …… 贾龙返回了自己的帅帐后,便召来了张任,对他详述了刘琦欲招揽他去荆州的事。 说实话,贾龙打心眼里是希望张任拒绝的。 张任是个有将才潜质的人,贾龙能够看出来,这样的好苗子,他不想白白送去荆州。 日后他若占据东三郡,也需要张任这样的人才为副手协助。 但很可惜,张任对他已是没了什么期望。 经过从秭归县与刘琦的初识,刘琦当众推崇举荐张任,再到后来他随刘琦一同前往袁术处时,刘琦对他的苦心劝诫,再到后来看见刘琦不计前嫌,出兵救援益州军等等…… 在张任心中,刘琦于公于私,都才是他当为之报效者。 若是说,张任对蜀中目下还有眷恋的…… 那便是昔日他本人对贾龙的憧憬,以及其母尚在蜀中。 但自打贾龙主动要求与荆州分兵往梁县驻扎,张任对他的憧憬和仰慕便淡了许多。 至于其母在蜀中,尚有张任的两个兄长代为照顾,一家人目下皆居于符县。 符县是益州豪族的管辖范围,倒也不怕刘焉去寻张任母兄的麻烦。 况且张任不过区区一队率,刘焉根本不认识他,就算是寻仇,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所以说,他眼下算是孑然一身,漂泊与益州之外,随贾龙去房陵郡还是跟随刘琦回南郡,都是一样。 张任选择了刘琦。 贾龙虽感到可惜,但他毕竟也是豪雄之辈,少许遗憾后,也很快释然。 他让张任以押送东州士为名义,暂往刘琦军中听命效力。 蜀中后一代名将,就这样被刘琦从贾龙手中要过来了。 …… 战后不久,代表袁绍的使者曹操,率领其麾下人马,来至了阳人县与刘琦相见。 这是刘琦第一次见到曹操。 曹操的相貌平平,既不是很英武,亦不是很丑,个头不高不矮,皮肤有点黑,看起来相对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独,曹操的身体颇显壮实,看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强不少。 但即使外面难看出什么特别,但任凭是谁也不敢小觑这个人。 毕竟,站在刘琦面前的人,按照历史进程来讲,在二十年后是这个时代成就最高的人。 孙坚身为阳人县的统领,知道曹操来了,自然也要亲自接待。 虽然孙、曹两人分别隶属于袁绍和袁术,但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同盟,眼下袁绍和袁术没有彻底翻脸,他们之间也还是彼此客气相待。 孙坚和曹操彼此没见过,也没什么可聊的,他们两人再加上刘琦,三人随意的过食一顿后,孙坚便借由告辞离去,只是留下刘琦和曹操详谈。 虽然袁术曾写书与孙坚,让他替自己盯紧刘琦和曹操,但以孙坚的性格,自然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 况且让他怎么盯?天天跟在刘琦和曹操身后转悠,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孙坚承诺了袁术,但实则却是敷衍,根本没当回事。 孙坚走后,刘琦邀请曹操去往他的居舍。 刘琦病体未愈,进屋之后,时不时还有些咳嗽,曹操见状遂问:“刘公子,这是身体不适?” “偶感风寒,不过是区区小病而已,曹奋武不必过于担心。” “哎,这如何使得?”却见曹操皱起眉,很是关切地道:“公子这里有笔墨木牍否?可否借曹某一用。” 虽然不知曹操要干什么,但刘琦还是吩咐人给他拿来了笔墨和木犊。 曹操拿着笔,在木犊上一字一字的认真书写。 少时,却见曹操将三根木犊,大概一共六十个字的药方递给了刘琦。 “曹某当年在雒阳,也曾感染风寒不愈,幸有本初替某找了太医丞行此药方,用之不足半月即愈,北方寒冷,不比南方温暖,易多染瘴,还需多多保重身体,勿要过于劳累。” 刘琦拿着那三根木犊,颇诧异地看着曹操,心中暗道:“谁想曹孟德,竟是个细心之人,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赠功给袁绍 不得不承认,曹操的举动令刘琦的感觉颇为舒适,而且他的行为举止并不做作,看上去没有任何刻意。 很随意,很平常,有一种举手之劳的意味。 一个简简单单的行为,就让刘琦感受到了他心思之深。 有时候那些看似不刻意的事情当中,往往隐藏着人为的刻意,外在表现的越不刻意,或许内在的刻意便越重。 刘琦不觉得一个曾有八次大规模屠城记录的人,其本性会是一个邻家好大哥。 …… “多谢曹奋武,回头我便着人按此药方取药。”刘琦收下了曹操的好意,并向其致谢。 三十六岁的曹操,颇有些豪侠之气,他随意的一挥手,道:“公子乃是德珪之友,曹某亦是德珪之友,彼此也算是相见恨晚了,当年某与德珪在雒阳同堵梁孟星之门,仔细想来,如今想来,当真是一段往昔趣事。” 刘琦淡淡一笑,给曹操面前的爵中斟水,道:“我也经常听起蔡都尉说起与曹公的往事,只恨当时刘琦年幼,未能往雒阳与二位结交,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曹操端起刘琦给他斟的水,道了声谢,一边喝一边道:“曹某观德珪信中之言,公子与德珪似不仅仅是同僚,且还私交深厚,只是不知公子与德珪是如何相熟的?” 刘琦正在给自己倒水,闻言随口答道:“哦,其实也不是那么熟,因为他二姐是我的外宅。” “咳、咳、咳!”曹操闻言,防备不及,直接被呛着了。 刘琦赶忙递上巾帕:“曹奋武,不碍事吧?”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要是没记错,蔡瑁今年好像也是二十四五了吧。 他二姐? 曹操眯眼看向刘琦,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这小子虽是弱冠之年,然相貌俊雅,谈吐温和,眼下虽有病在身,但看起来身体却显健硕。 蔡瑁他姐,应比这小子大上不少吧?竟甘心没名没分的委身于他? 曹操心中暗自掂量:“莫不是同道中人?” “哈哈,公子年纪轻轻,不想竟颇好风雅之事?确属难得,倒与曹某和本初年轻时颇为相像。” 刘琦闻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快算了吧,在这方面,我可比你有底线多了! “曹奋武切莫取笑于我。”刘琦摆手道:“前番致书与曹奋武,一直不曾得到回信,不想今曹将军竟亲自代表袁公来此,实在令琦始料未及。” 曹操爽朗而笑,直言不讳:“刘公子,当初你写书信与曹某之时,本初尚为关东群雄之,而公子之声名着实不高,你让我代为引荐,我便是说了,本初也未必肯应,岂不是难为曹某?” 曹操的表现令刘琦颇感惊异。 没有推诿,没有找理由,一是一二是二,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居然是完全没有那些官场中该有的弯弯绕绕。 比跟袁术好沟通多了。 也不知是真性情……还是故意装的。 不过如此倒好,有什么事直接说,倒是简单了。 “袁将军请曹奋武前来找我,有何要事?曹将军当可名言,不必避讳。” 曹操笑道:“刘公子是个爽快人,既如此,曹某便也不藏掖了,本初前番欲拥戴大司马为帝,其行虽有疏漏,却无不臣之心,实是为汉室天下着想,今公路拥立陈王为帝,公子与令尊又上书雒阳,议立两京两朝,皆声名大躁,独将本初一人排斥于外……” 说到这,却见曹操先前探了探身子,道:“刘公子,于心何忍?” 曹操这话,说的非常直接,但却又是笑呵呵的,看不出他是再跟你谈正经事,还是在跟你玩笑。 总之,刘琦心里没有丝毫讨厌的感觉。 “听曹将军的意思,这事是刘琦办错了?” 曹操叹息道:“君父子之行,错倒是没错,但怎么说呢,对本初多少是不太仁义,想当年在雒阳,本初与令尊景升,也是颇有些交情的。” 刘琦闻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这曹操真是张嘴就来,什么事都往当年雒阳上说。 你们这些西园校尉都是掌军的实权人物,何进都对你们假以辞色,我爹那个以低阶监察高阶将官的中侯,本就是个招人厌恶的差事,你们哪个还会去主动跟他结交? 真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但刘琦也懒得跟曹操争执,只是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了,不知袁府君和曹奋武,意欲如何?” 曹操拿起双耳壶,给刘琦倒水,笑道:“当今天下,南方诸雄,能入本初眼中者,唯景升一人!本初知景升之心,愿助景升成就大事。” 刘琦端起水盏,对曹操道了声谢,又问曹操:“依袁府君和曹将军看,严君的大事,是什么?” “如我等所料不错,公子下一步必会向朝廷求立景升为荆州牧,景升若为州牧,则大事自然就在南阳郡……恕曹某直言,没有南阳郡,荆州之地只是空有其表。” 说到这,曹操叹道:“本初与公路,目下关系已难调和,我与公子说句掏心的话,我等与公路早晚必有一战………左右都是要打,若景升兄愿意,我等愿与景升合兵,驱公路出南阳郡。” 刘琦闻言笑了。 这确实是他想听到的。 夺回南阳郡,是刘琦彻底收复荆州最大的目标,但这个目标对于现在的南郡而言,太难了。 单纯以实力算,刘表就是集合南郡和江夏所有的郡兵,哪怕是再把县军都招募上来,其兵源增也比不上袁术在南阳招募的度快。 南阳郡口二百四十余万,比南郡和江夏郡加起来翻一倍还多。 当今天下,治下有足够的口数带甲十万者,屈指可数。 荆州若想做到带甲十万,没有南阳郡做支撑是非常困难的。 …… 刘琦端起桌案上的水盏,向着曹操点头示意:“为袁府君贺。” 这话没明说,个中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曹操大喜过望,忙道:“公子果是豪杰之士,做事毫不优柔,真丈夫也。” 刘琦笑道:“所谓投桃报李,袁公既许诺于此,刘琦这里,倒也是有一项功业,送于袁府君与曹奋武。” “哦?”曹操忙道:“如此,就烦劳公子指点一二了。” “目下雒阳,诸士请命,保留雒阳朝堂,袁公当以此为机,亦上书表奏,并联合诸路郡守,移兵司隶以示威,此事若成,董卓迁长安后,雒阳朝堂依存,袁公必声望大涨,可复往日之隆。” 曹操捋着长须,略一思索:“此言倒是不虚。” 刘琦继续道:“此事若成,我等当致书与大司马,联合诸位宗亲,联合袁公,请陈王移驾雒阳,坐镇东京……袁公路立储而得各镇称誉,袁府君若能迎王驾至东京,则更是响彻寰宇之功业,这一点曹将军可曾想过?” “啪!”曹操手中的水盏微晃,磕在了桌案上,出一声轻响。 第一百三十章 张允李典,为了刘琦出击!   曹操着实是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迎储君王驾入东京,确是妙策!   袁术立储,又能如何?   袁绍若能保下东京,并迁储君与雒阳,此等利于王室之举,必然会为天下所称颂。   到时候,袁术先前之所为,又能如何?且还能借此将陈王刘宠拉到袁绍这一面来。   而且重中之重,是陈王刘宠现在所居的陈国,是夹在汝南和颍川之间,那里距离袁术所在的南阳极近,便于袁术掌控。   可一旦刘宠到了雒阳,那就是临近于河内、河东、上党、陈留等地。   河内郡守王匡王匡、陈留郡守张邈、河东郡守王邑、兖州刺史刘岱,屯兵于上党的张杨等人都与袁绍相厚。   这等于是名正言顺的将那位六十岁的‘大汉储君’迁移到了袁绍的眼皮子底下了。   曹操深深的望了刘琦一眼,心中不由泛起了些许惊异。   不到二十岁的孺子,居然能有这般见识?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实际生存时间来讲,刘琦其实比他活的时间还长一些,而知道历史大概走向的他,也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具前瞻性。   “刘公子这般厚意,曹某必向本初转达,公子放心,君父子上奏的请立两朝之事,乃是关乎国本之大策,有本初在,此事必成!”   刘琦闻言拱手道:“如此,此事就劳烦曹奋武了。”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曹操办事,倒也是雷厉风行。   只见他站起身道,言道:“事关重大,我当亲往河内去一趟,然后派人送信与本初,请他在冀州立刻行事。”   刘琦知道曹操的意思。   立京迁储的事,说起来好像很容易顺畅,但个中操办起来非常复杂,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袁绍必须立刻行动,否则一旦被袁术或是董卓反应过来,就会失去先机。   刘琦不挽留曹操,随即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时,曹操似是想到了什么,遂对一名亲信道:“去着元让,子孝还有赵司马三人前来。”   那亲自去后,曹操遂笑着对刘琦道:“刘公子,曹某先移兵去河内,通知几位同僚火赶往司隶上雒死谏,但公子这边离雒阳太近,操唯恐公子不慎被董卓所算,现留下三部人马相助于公子,听从公子的调遣,也算是曹某的一点赤诚之心。”   刘琦微笑不语。   曹操不愧是曹操,刚才的爽朗和豪迈不过都是表象,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什么留下兵马协助?   分明是怕袁术那边与自己有什么往来,让自己改变心意,故而派人留下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好随时回报,顺便也是用来挑拨自己和袁术的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本身也没打算与袁绍反水。   曹操若是真的留下兵马协助,倒也是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助力。   万一西凉军再打过来,自己也算是多了几部人马作为帮手。   少时,便有曹操麾下的两名司马曹仁和夏侯惇,另有张邈手下的一名借与曹操的军司马赵宠,三人一起来见刘琦。   互相通过姓名表字后,曹操遂吩咐三人率领麾下曲部屯兵阳人,一切皆听从刘琦号令,待自己引袁绍大军赶来司隶之后,再做计较。   三人以曹操为尊,自是领命,遂各自率领兵将在阳人驻扎。   ……   就在曹操离开了阳人县的当天夜晚,张允拉上李典,带领其麾下两曲精锐的斥候部,以探听消息为由,携军械利器直奔阳人西面的嵩县方向而走。   李典不知张允为何如此,但张允既然执意拽上了他,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两人率兵行至半路,张允方才对李典解释:   “今日晨间,某麾下的斥候,探听到雒阳城那边,有几部兵马出城,往西南的方向而去,想来是西凉军出兵‘搜牢’了!”   所谓的‘搜牢’,乃是董卓入京后,放纵麾下兵将突袭司隶贵戚之家,淫略妇女,剽掠资物时的专用特指名词。   西凉军原本搜牢的对象,皆是雒阳附近的贵戚室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野蛮的士卒胃口逐渐增大,便开始将目标同时放在司隶周边县、乡、亭中的百姓们身上。   董卓麾下的兵将很乐意搜牢,因为所得的财物是上缴一部分,以曲屯为单位自留一部分——可以理解成是按绩效提成的那种。   搜的越多,得的越多!   今日京中的董卓军再次出动,往南面6浑、嵩县下属的乡、亭搜牢……   其中有一支人马,搜牢到了阳人城西面数十里外的乡,亭之中,正巧被张允麾下的斥候探听到了。   张允当机立断,立刻带领其麾下斥候部,以探查为由出击去剿灭这支小股的董卓军。   李典对张允已经是颇为了解。   他不相信张允这个人,会是因为看不惯西凉军的所作所为而出兵为民除暴。   他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迎着李典质疑的眼神,张允最终说了实话。   “嗨,这还不是伯瑜的病根未除,病情一直反复,你前番还怪某不赶紧弄一两个女人来照顾,如今这机会不就是来了?”   李典皱了皱眉,心下开始暗自回想……   我怪过你这事吗?   张允自顾自地道:“这几日,倒是有几波饥民流路过境,我派人去当中查探合适的人选……唉!可惜那些流民中的女子不是老妇便是老妪,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自己尚还是垂死挣扎!相貌也是不堪入目,哪能照顾伯瑜?”   “可我若驱兵去附近的乡、亭中抢女子,伯瑜乃清流士人出身,他若知道,岂能饶我?可如今西凉军外出搜牢,搜刮百姓、淫掠妇女,我正好驱兵救民,不但可得司隶民心,还可借恩义王师的名义顺带说几个像样的女子回去照顾伯瑜,顺天应命之举,岂不美哉?”   李典闻言,颇是无奈的长叹口气。   心眼都让他长了……还说出个顺天应命?   兵马奔驰之间,隐隐的,李典和张允听到了前方隐约传来哭喊声,并依稀看到了火光在数里之外汹汹升起。   西凉军果然是搜牢到附近了!   ……   此时,那燃烧着火光的乡中,一屯雒阳士卒正在里面杀人放火,烧杀劫掠,很多人还借机淫掠乡间妇女。   但这一屯的兵马,却不是西凉兵将!   他们乃是卫戍京师的北军中的卫士。   这些人昔日在何进麾下时,不曾干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随着南北军被董卓收编后,这些京中卫士却逐渐被西凉军和并州军的行为给感染了,而且董卓设下了规矩,逼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今日,负责搜牢这一带乡亭的雒阳兵将,为的屯长叫做秦谊,乃是云中人士,隶属于北军治下,曾是雒阳城城的守城卫士。   最近这一年,秦谊因为搜牢搜的多,上缴的金帛财物多,因而被提拔成了屯长,拥有了统领百名卫士的权限。   汉朝的国民兵役,共分三种,一是中央作卫兵,二是边郡做戍卒,一种是原地服兵役。   其中,京中的南北军共计有不到七万的卫士编制,各地方的壮丁轮流到中央当卫士一年。   本来京中卫士的待遇极为优厚,来回的路费都由太仓与少府供给,初到时和期满退役,皇帝都会派人备酒席款宴,这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用卫兵自己花钱。   但很可惜,董卓来了雒阳之后,直接取消了中央卫士们原本的编制内待遇。   全员都和西凉军一样,改成绩效工资,没有底薪,按劳分配。   想要吃?要喝?要钱?可以,出去抢吧!   好好的南北卫戍军,愣生生被董卓改造成了山贼蛮子。   但这也成全了北军中,类似秦谊这样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烧杀抢掠之徒。   “秦兄!秦兄!快来看!”   秦谊正指挥手下兵将劫掠着,突然见其麾下的两个什长,连拉带拽,将一个女人带到了秦谊面前。   秦谊眉头皱了一皱,道:“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办正事,完事咱们去别的庄子!抓个女人作甚?今日某家没兴致干那事!”   那两名什长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露出了一脸淫笑。   其中一名什长道:“秦兄,其实我们兄弟今日也没心情,但适才看到了这女人,却是什么兴致都有了……咱兄弟有好事,必须得先想着屯长啊,故先带人来给秦兄瞅瞅,若是看的中,当请屯长先享用之!”   另一名什长道:“秦兄,你瞧瞧她就明白了!”   秦谊不耐烦的走上前,揪住那女人的下巴,扬其螓。   一张满是泪痕的俏脸映入了秦谊的眼中。   面似芙蓉,眉如柳,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美目盼兮。   秦谊的目光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下看去,合体的衣衫裹着柔腴的胸部,鼓起的高耸弧度,看似软软柔柔,却又奔放欲出。   秦谊的鼻血差点没有当场喷出!   哪里会想到,这嵩县下面的乡亭之中,居然会有这般的绝色?   这等美人,便是在雒阳城内的高门之中,也挑不出一个可与相比的呀!   “这、这是?好,好啊!甚好!哈哈哈哈!”   秦谊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低下头,露出一口黄色的糟牙,喷着满嘴的臭气问这女子道:“小女子,你姓什么?”   那美貌女子显然是被秦谊那色中恶鬼的样子吓到了,一边流泪,一边颤抖着道:“回将军,妾身姓、姓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杜美人   秦谊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相比与色,他更喜财帛。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改变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看着这个姓杜的绝色,秦谊竟然是感觉到自己嘴中有些干,口内生津,看着女子脖颈以下的身段,他的喉头一吞一咽的来回滚动着,浑身竟是莫名其妙的燥热。   不知为何,秦谊看这个女人,觉得她并不只是长相美丽那么简单。   这美人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诱人气质。   美丽的脸颊下面,是丰腴的身躯,即使是穿着略显宽大的襦裙,秦谊也能够一眼看见她胸前的高耸异于常人。   有一种想要肆意对她予取予求的迫切之感。   这年头因为资源短缺,粮食匮乏,乡、亭中普通人家的女子从小到大吃肉的次数都有限,有的人很可能只维持一天一食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营养不良的人很多,普通乡间女子在及笄时,都是瘦的让人看见就想流泪,有丰腴之感的女子可谓是凤毛麟角。   像是这女子这般身姿的,着实甚少见。   再配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   秦谊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哈哈大笑道:“好,甚好!秦某许大男子,至今也未没娶上妻室,今日便纳汝为妻!你跟某走吧?今后你我夫妻同活,养儿育女,真好生美哉!”   那女子闻言,吓得俏脸煞白,她用尽浑身力气,想要将手腕从秦谊的手中抽出来。   怎奈对方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她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如何?   无奈之下,女人只能哭求道:“将军,求您放过妾身吧,妾身还有年幼的弟妹,无人供养,我若随将军走了,他们必无有衣食,必亡于室……求将军施以恩德,妾身愿结草衔环以报将军恩德……”   秦谊皱了皱眉头,道:“弟妹年幼?有甚可稀罕的!且待某与你生几个小娃,包管你无暇旁顾!”   说罢,便见秦谊拉扯姓杜的女子,走向街道旁的一处民舍,却是欲行那不轨之事。   那两名什长听秦谊说话,心中不是滋味了。   一名什长急忙上前,道:“屯长,您当真要娶这女人为妻室?”   “那是自然!自今日起,这便是尔等嫂嫂,不可怠慢!”   那两名什长闻言心中不由苦涩。   若不是因为秦谊是他们上官,二人非得拿刀捅死他。   以他们的意思,本是想将这刚刚现的美人让屯长先享用完后,他们兄弟二人再享受一番。   可哪曾想屯长居然这般狡赖,竟是想纳这美人为妻?一个人吃独食!   这算是怎么回事?   但这两名什长虽心中不忿,但面对掌管百名卫士的秦谊,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听之任之。   去见秦谊对他二人道:“汝二人在门外守着,某进去与汝等嫂子行了好事!”   那两名什长唯唯诺诺,依令守在门外。   待将姓杜的美女带入舍中,‘咔’的一声插上门栓,便见秦谊迫不及待解衣卸甲……转眼之间,他身上便只剩下一件亵裤。   “哈哈,美人……哦!不对,是夫人,快过来,且让为夫好生疼爱与你!”秦谊一脸急色之相,奔着蜷缩在墙角,惊恐哭泣女人走去。   “将、将军……求您放、放过妾身吧。”   秦谊上前,将她摁在地上,使劲去扯她身上的襦裙。   “放你?却是谁来放过老子?某相中你,是汝之福分!当某秦谊之妇,我必不薄待于你……”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处突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紧接着,便见屋舍的门板出了‘咚、咚’的巨响,显然是有人在撞击房门。   秦谊恼羞成怒的转头吼道:“谁人撞门?不想活了?”   “咣当!”却见屋舍的门被撞开,张允和李典引着一队荆州锐士冲了进来。   其实,就在适才秦谊和那两名什长贪色之时,荆州军便已杀入乡中。   荆州军进入乡间之后,张允随即下令命麾下军侯率兵去各处救援,他和李典活捉敌卒,询问彼军之所在。   待到这里,却见到这屋舍内旁有两名持环刀的卫士守门,张允估计里面可能是敌军的主将,随即杀了那两名卫士什长,破门而入。   进去之后,张允见了里面的情形,不由一愣。   这屯长……倒是风雅!   “无耻之徒!”张允皱眉,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还未得手的秦谊。   秦谊能在南军中当屯长,自然也算是勇力之士,若是正面相抗,对上张允,即使不胜,也未必会这般不济。   问题是他此时已经卸了衣甲,浑身上下除了亵裤之外,再无旁物。   而张允则是甲胄在身,且手持环刀。   “汝、汝是何人……”秦谊慌张开口。   但还没等说完,便见张允用其手中的环刀,对着秦谊的下盘就是一刀捅去。   “啊~~!”   一道直线系鲜血当空,散落在地上,秦谊疼的栽倒于地,双眼翻白,意识已然不清。   张允再次举刀,斩其级。   李典在旁边看的有点脊背凉,问道:“为何不先斩其?”   张允淡淡道:“某恨的,便是这等行径之贼徒,此举与贼寇何异?故先宫之。”   两汉肉刑自文帝时,便已诏废,以旦舂、髡钳、鞭笞等代替了原五刑制度,唯有宫刑未改。   故,在汉人眼中,若要对人施之以肉刑,宫刑反倒是最为让人能够接受的,因为它依旧是存在于汉刑之中。   可怜秦谊适才还要娶妻行房生子,眨眼之间已是变成了刀下之鬼……还是没有且且的鬼。   他死前,却连杀他的人是谁都不晓得。   李典虽是弱冠之年,却毕竟出身于中土大豪,目下行事已颇有长者之风。   那杜氏女子虽未被凌辱,但却衣衫不整,肩膀裸露于外,李典儒雅知礼,自不会看。   他低着头,从地上拾起衣布,扔于杜氏女子。   杜家女一边抽泣,一边拿起衣物遮掩。   少时,却见一名荆州军卒匆匆跑入,对张允道:“司马,乡内贼军已尽杀散,豪绅百姓皆为贼军屠戮,无一活口。”   那一直蜷缩在地上的杜家女,听了‘无一活口’的话,悲从中来,掩面失声痛哭。   李典无奈地感慨道:“不想西凉军搜牢,竟这般狠戾,实无人性也。”   而张允却没有答话,他只是看着地上那失声痛哭的女子,若有所思。   ……   “好苦。”刘琦闻着新药的味道,将头扭开。   那是按照曹操留给他的方子配的草药,药味又冲又涩又苦,还未等喝呢,光是闻药味就让刘琦觉的想吐。   军医对刘琦道:“公子,正所谓良药苦口,曹奋武给的这个方子,属下也仔细辨证过,确属良方,公子先前一直不曾痊愈,想来也是方不对症,不如试试这个方子,或可痊愈。”   刘琦也知道这军医所言是正理,只是手中药碗中的味道确实是太过呛人,让他难以下咽。   “张司马和曼成何在?”刘琦看向那军医道。   “哦,二位将军闻西凉军今夜搜牢至阳人附近,二位将军唯恐有失,亲自领兵出县去巡查周遭。”   “倒也是辛苦,”   刘琦感慨而叹:“我军虽然打胜了胡轸,驱逐了吕布,但董卓毕竟长于兵事,我军处于司隶之境,需处处设防,不再为敌军所乘才是。”   说罢,刘琦泯了一口药……唉,确实好苦。   就在此时,屋舍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刘琦仰起头,心里估计张允应是探听到什么消息,因而夜间特来禀报,随即道:“快进来吧。”   张允大步流星而入。   他对那医官使了一个眼色,医官明白张允是有话要单独对少君说,便自行撤出去了。   “伯瑜,今日感觉如何?吃了新药,病可好些了?”   刘琦苦笑一下,道:“曹操给的药方,我已让医官辩证,倒是对症,只是这药煮出来,着实是难以下咽……唉,我这个人,从小干什么事都行,便是挨打受伤也无所谓,唯独这吃苦药,是个短处……”   张允哈哈一笑,道:“兄弟莫急,为兄有一法,可让贤弟饮药如饮甘露。”   说罢,便见张允转头对外喊道:“进来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绝色侍婢   随着张允的叫喊声,刘琦疑惑的向着舍外瞧去。   却见一个身着襦裙的女子,迈着碎步,忐忑不安的走进了屋舍。   她神情紧张,双手掐着衣襟,贝齿紧咬下唇,显得既紧张又犹豫。   虽然经过了草草的梳洗,并在乡间的宅舍内寻了另一身干净的襦裙穿上,但此刻的她还是略显狼狈。   毕竟不久前,她曾经历过生死一线。适才哭的梨花带雨,眼帘此刻异常红肿。   但饶是如此,也不能遮掩她天生的风韵。   正是这样的绝色,为他召来了无妄之灾,险些被搜牢的雒阳军屯长秦谊强占。   但同时,也是这样的绝色,使她保住了性命,不然搜牢的董卓军,早就将她和其乡中人一样全都杀害了。   张允突然喊进来这么一个衣着朴素的绝色美人,一时间也让刘琦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后世看电视剧时,被安排潜规则的节奏?   “兄长,这是干什么?”刘琦眯起眼睛,悠悠开口。   张允捋着自己的三缕长髯,露出了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   他冲着杜氏美女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刘琦手中的药碗,道:“去吧。”   杜氏女用手擦了擦泪痕,莲步轻移入了舍内。   她先是向刘琦施了一礼,然后伸手接过刘琦手中端着的药碗,低声道:“公……公子,妾身奉命特来服侍公子……公子请服药。”   言罢,杜氏美女便用木勺轻轻的在那碗中搅了几个小圈,然后盛出一勺汤药,放在自己的樱口朱唇前。   朱唇吐气如兰,一口一口的将那热汤药吹成略温……   随后,便见那勺汤药被递送到了刘琦的嘴边。   饶是刘琦这等前世修炼过十多年的老司机,见到这场景一瞬间也略略有点懵。   唉,这举止……哪是让我吃她的药,分明是让我吃她的唇。   但刘琦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斜眼扫了一眼旁边颇显期待的张允,刘琦张嘴含住了那个木勺,然后慢慢的将木勺中的汤药泯入嘴中。   看着刘琦吃药的样子,杜美人心中略有些酸楚。   她家在乡中也算略有薄产,其父生前曾是三老,掌乡中教化。   但可惜的是父母早逝,留下她姐弟三人,虽有家私足够用度,但其弟却天生羸弱,顽疾缠身,经常需服食汤药。   弟弟只有八岁,她身为长姐,自父母去后,便每日为弟弟四处求医煮药,并喂服于他,虽劳累,但也并非过不下去,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哪曾想天降横祸,乡里遭了横祸,弟妹具亡……   给刘琦喂药之时,杜氏女子就恍如觉得自己是在照顾那个久病的弟弟,一时间申请恍惚,眼泪似要涌出。   却见含着汤勺的刘琦突然眯起眼睛看她。   她急忙稳定心神,低垂螓,忍住不让眼泪流出。   张允笑呵呵地上前道:“伯瑜,此药苦否?”   “还可以。”刘琦淡淡回道。   张允大喜,忙对杜氏女道:“快,再喂。”   杜氏女随即又去盛药。   刘琦却是摆摆手,道:“还是把碗给我吧,这一小勺一小勺的,犹如小刀慢割,能苦死我。”   说罢,直接从杜家女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对张允吩咐道:“兄长,此事……可否跟我解释一下?”   张允对那杜氏女道:“汝且回避。”   杜氏美人起身,放下手中碗,匆匆施了一礼,走出屋舍。   待其走后,张允随即向刘琦一五一十的解释了这个中的原委……   待解释完后事情的始末,张允便满面凝重的叹息:   “伯瑜,非为兄多事,只是你这病屡治不愈,再迁延日久,恐影响三军士气,我军上雒至此,诸事皆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若你有何万一,岂不前功尽弃?为兄也是为三军安危着想。”   刘琦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听张允又补充解释:   “这女子乃是西凉军在乡间搜牢所剩遗孤,其乡人皆为卓军所害,某和曼成也是碰巧救之,我观其可怜,伯瑜你现下身边也需要个人,便召其来此,某事前已是与她说明,非是强迫……”   刘琦张嘴欲言,张允怕挨训斥,又再度补充:   “伯瑜,不虚担心三军中会对此有什么流言,三军士卒皆知你因操心军务国事而染重疾,这女子的身世,回头我亦会让人在三军中散布开去,必不会累弟贤声……况且她骤然遭难,乡民皆亡,孤苦无依,贤弟你观她颜色,若是让她走了,只怕便被西凉军给糟蹋了。”   刘琦长叹口气,张允见状又要解释,但刘琦这次却抢先了一步:   “行了,别说了!我不曾说兄长做的不对。”   张允闻言大喜。   “当真?”   刘琦的表情很是认真,道:“兄长好意,某领了,就按照兄长说的办吧,只要不是咱们逼其为婢,就无所谓。”   张允闻言,适才还有些微悬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这点贤弟大可放心,我知弟一家乃是清流出身,舅父亦是视声名如命,我身为兄弟下属,焉能强迫与人?”   刘琦笑道:“如此甚好……兄长,安排她住在我旁边的屋舍,给她一个单房,就负责给我弄些饭事、煮药这些琐事。”   “表弟放心,我一定安排明白。”   少时,待张允出门之后,刘琦遂躺在榻上,思虑今日这事。   张允此举虽有些不妥帖,但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只是不知道他适才说不是强迫的,是否属实。   不过那个女子确是个绝色美人,相貌和身材竟远蔡觅。   这等有异色的美人,居然会被张允找来给自己当小保姆?   这样的绝色,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就是没有今夜搜牢之事……她没有靠山,只怕早晚也会成为那些乱世豪强的精致玩物。   想到这,刘琦不由长叹口气。   罢了,有个女人能照顾一下自己,倒也是不错。   肯定比军中那些大老粗服侍的周到。   别的不说,但是今天吹药喂自己的那个举动……也就是她,换成张允或是那些满口黄牙的军汉们吹过的药,刘琦肯定得把药丢出去喂狗。   ……   张允出了屋舍后,看见杜氏美女忐忑不安的站位房舍的不远处。   张允走到她面前,捋着那标志性的三缕胡须,摆出一副义正言辞之色:“适才在乡间,某与你说的刺史公子,便是舍内之君,我等护君上雒,兼系大汉安危!公子眼下风寒未愈,需有人服侍,军中士卒皆是粗汉,不如女子知冷暖……还是那句话,你若愿意,可暂留于此处服侍公子,待日后功成,财帛粮米,自不会少与你的。”   杜氏美女听了张允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滚落。   “妾身乡人,皆亡于西凉军搜牢,妾身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愿遵从将军之言,在此服侍公子。”   张允的本性其实是颇为凉薄的,可如今看见杜氏美女哭的梨花带雨,竟也忍不住心软起来。   自古以来,有姿色的女人往往多惹人垂怜。   他长叹口气,道:“你也无需这般惶恐,唉,也是我军到的慢了些,未能救下汝之乡人,但这兵荒马乱的,谁又能为自己做得主?都不知我哪天会丧于何人之手……你乡人虽亡,但好歹也算留下条性命,好生珍惜吧。”   杜氏女一边哭,一边轻点螓。   张允扭头四下瞅了瞅,低声道:“本将看你可怜,今日便略略提点于你,供你自选……你照顾公子周到,待他日公子病愈,我军兵返南郡,以少君的为人,必会赠金帛与你,让汝安家立命,有个不愁吃喝的生活……”   “但休怪某直言,似你这等姿色的女子,孤悬在外,这辈子怕是也难以安生,似今夜那等欲淫掠于你的虎狼之徒,这天下实在太多……”   杜氏美女听张允这么说,一时悲伤难禁,抽泣道:“妾身自记事时起,便孝顺双亲,与人为善,从不做越行勾当,如何会有那般下场?”   张允慨叹一声,道:“没办法,怀璧其罪,谁让你天生一副绝色姿容?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杜氏美女道:“还请将军指点。”   “我家少君出身贵宗,青春正好,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又与人相善,你若是伺候的周到……倒也不算辜负了你的绝色姿容。”张允话里话外,此刻尽显其谄媚之道。   这话中之意虽然隐晦,但只要不是愚钝之人,想来都能琢磨的明白。   那杜氏美女擦着眼泪,摇头道:“妾身命薄,不敢做此奢想。”   张允长吁口气。   该说的也说了,她自己上不上道,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张允抬手指了指刘琦屋舍旁边的一间小舍,道:“你便住在那舍里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原来你是杜夫人   张允对杜氏女子说的话,本质并不是关心杜氏女会如何,而是有他自己的目地。   他是一个精通谄媚之道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更加博得上位者的亲近和信赖。   只是给刘琦送一个端茶送水的婢女,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能一年、两年之后,这点微末之功便会被刘琦忘于脑后,无法长远。   但要是给他送个妾,那这个中的涵义可就不同了。   这个姓杜的女子,在张允看来,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是上上之选,少有人能与其相比。   若是能进献一个得少君宠爱的美妾,时不时的在少君耳边吹点枕头风,给自己递几句好话,那自己与那些仅仅只是凭借赚军功升迁的将官,可就大不一样了。   对杜氏女来说,自己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本来挺好的事,可看这女子似是不太上心!   唉,活该是受罪的命。   若不是天生他裤裆下面多长了二两肉,以张允的性子,怕是早就自荐枕席去给刘琦暖被窝了,哪里还能轮到给杜氏女子机会?   这厮算是生不逢时,投错胎了。   ……   次日清晨,刘琦尚还在睡梦中。   依稀间,隐隐的闻到了一阵饭香之气。   刘琦揉了揉眼睛,遂翻身起床。   迎着窗外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已被摆上小几的菰米饭,还有一份用木碗装的葵菜。   单闻其味,却是比军中那些粗汉做的强多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六畜之中,牛马珍贵的几乎没有人会去舍得吃,其余的肉食也非常难得,可谓是奢侈中的奢侈。   汉朝有句话,是非老者贵者而不食肉。   但同时,想吃点青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为得分季节。   汉朝人主食的青菜跟后世人主吃的不太一样,不是白菜油菜那些,而主要是以和‘六畜’相对的‘五菜’为主,即“葵、藿、薤、葱、韭”。   而五菜之中,在这个季节微有耐寒霜能生长的,也只有冬葵了,但也只是耐小寒而不耐严寒,数量稀缺。   即使是有,冬葵这种东西,也不太容易做的好吃,这个年代的调料种类相对匮乏,而且珍贵。   若是做肉,单用些盐即可。   但是想把青菜做好,可就需要些水平了。   自打从南郡出兵以来,军中这些莽夫士卒做的菜,刘琦只是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不是他矫情,而是真的难以下咽。   况且这年头五菜也是珍品,索性不吃,也算是给军中省些军需。   但不吃可不代表不想。   矮几旁边,那个被张允安排来服侍他的史诗级美人问道:“公子醒了?妾身为公子准备了饭菜,请公子进大食。”   刘琦掀开被子,抻了一下懒腰,道:“我要梳洗一下,你先去忙别的事吧。”   杜氏听了,很有眼力见的用木盆打来了清水,给刘琦梳洗。   而刘琦洗完脸后,她则是帮其束。   刘琦原先在山阳郡老家和南郡,家中也有人每日伺候他,并无不习惯,不过自打出兵后,受到这样的待遇还属次。   而且杜氏的手似乎比族中婢人来的更巧。   在他给刘琦束的途中,刘琦不经意微晃身体的时候,后脑也会不经意的碰到她柔腴所在。   那感觉,怎是一个大字所能尽述。   “嚯!这胸!”刘琦暗自感慨。   军中无铜镜,束完了也没法照,但刘琦感觉应该是不错。   他一边简单的用饭,一边跟在舍中来回忙碌着收拾屋子的女子问话。   “你叫什么?”   “回公子话,妾身杜嫣……小字灵伊。”   这年头,表字一般是属于男人的专利,女人的小字一般指的是其小名、乳名,普遍是家中亲人用以呼唤。   但有些女子的小字成年后,小字对外也以延用。   刘琦一边喝粥,一边道:“灵伊?挺好听的,你是出自经学之家?”   杜嫣缓落螓,道:“不敢……只是家严在世时,曾为乡中的三老。”   刘琦恍然而悟,原来她还是掌教化的乡官之女,难怪观其行颇是知礼,小字听着也颇有些韵味。   “我昨晚听张司马说,你是被他从嵩县下属的乡亭救回来的?”   杜嫣轻点螓,道:“回公子,确实是张将军救妾身于危难之间。”   刘琦缓缓点头,和颜问道:“你且把昨夜生之事,说于我听听,要详细道来,不可隐瞒。”   刘琦之所以要听,不是因为他八卦。   而是他想看看张允有没有骗他。   万一这女人真是被张允劫持来的,那自己可就真要规范一下张允的行为了。   倒不是刘琦想的多,这事若是换成是黄忠、文聘等人办的,刘琦定然不会询问,百分百的信任。   但张允对他虽然也算忠心,可天生骨子里爱走偏门,不甚规矩。   这样的人好用,但若是不看紧些,有时候就容易越界,做一些他不该做的事,而且还容易欺上瞒下。   既然要用这位表哥,那自然就要有用他的方式。   黄忠,文聘,李典,贾龙,张任,魏延,张允……各人有各人的用法,不可一概而论。   面对刘琦的疑问,杜嫣自然是不敢隐瞒,随即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刘琦详述了一遍。   刘琦听到一半,就已经断定张允之所言却是属实。   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杜氏,依旧是认真的倾听。   不过这当中有个事,倒是令刘琦颇为惊诧。   待杜嫣讲完之后,刘琦好奇地问她道:“适才你说,那想要强纳你为妻的贼军,叫秦什么?”   杜嫣似是不太想回忆起这件事,但既然刘琦问她了,她也不能不答,随道:“妾身依稀记得,他好像是自称是叫秦谊……”   刘琦:“……”   听到这个名字,刘琦心中不由有些惊诧。   若杜嫣口中的秦谊真的是后世时,为众人饭后茶谈所说的那个秦宜禄   ——那眼前这个杜嫣,就很有可能是那个在曹操诸位夫人中,号称有异色的第一美人杜夫人。   传说下邳城破之日,此女因相貌绝美,被曹操从秦宜禄手中要去做妾,而她的儿子秦朗,也被曹操留于府中抚养,杜夫人为曹操生下了曹林,曹衮,金乡公主。   甚至还有传言,说关羽为了这个女人,再攻打下邳前曾多次向曹操提出索要此女,当然这个事情是否属实,就很不好说了。   关羽的事虽不好说,但曹操既然特意从一个降将的手中特意把杜夫人强要过来,就说明这个女人的样貌绝不简单。   刘琦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起了杜嫣。   柔媚的脸颊,尖尖的下巴,柔嫩的脖颈,曼妙的身姿……嗯,真就可能是她。   杜嫣被刘琦瞧的面色红烫。   她双手搓着襦裙,手脚似乎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糯声苏苏小声道:“公子如何这般瞧妾身……”   “原来如此……就是这个神态了!”刘琦在杜嫣适才的表现上现了重点。   她那犹如小鹿一般忐忑的神色,再加上扭捏的身子,配上她的娇柔,给人一种受尽摧残,饱承雨露的之感。   她这幅样子,就会刺激出男人产生一种对她想予取予求的冲动。   那是一种野蛮的占有欲,是一种想将她揉碎的感觉。   “你以后若想自保,就切忌不要在男子面前摆出刚才的那副神态了。”刘琦拿起筷子,将最后一块冬葵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对杜嫣说道。   杜嫣没想到刘琦会对她这么说,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你那个样子,犹如鸩毒,可让男人为你甘于冒险,饮鸩止渴。”   杜嫣闻言,更是羞的手足无措,面色亦更红了。   平日里夸她相貌的人着实不少,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比喻。   ——把她比成毒药的。   刘琦吃完了饭,放下碗筷,随道:“把药端来吧。”   杜嫣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急忙取药。   她用勺子盛出药来,再次用朱唇轻轻的在药碗上吹了一吹,然后将药勺递送到刘琦的唇边。   “公子,服药了。”   “不用喂,我自己吃就行。”   刘琦无奈的摆了摆手,看着她端着药碗细吹的样子,刘琦的注意力很自然就留在她的唇齿上。   就这情形,谁还会想吃药啊?   伸手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刘琦仰头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药吃着,竟丝毫感觉不出苦味。   刘琦笑着将碗向上一抛,然后再用手一把接住,心中暗暗自嘲:这个女人,很好。   刘琦这个人,对自己非常负责,对旁人也负责。   他不会刻意去装成那种看见漂亮女人,一副高冷神态不搭理人,却别有用心的展示才华,牛逼哄哄的等着女人扑上来倒贴。   但他也不喜欢毫无技术特点的野蛮生扑。   老司机的,喜欢的是有方式和套路的征服。   心中蠢蠢欲动,想开车!   刘琦将药碗向着矮几上一扣,对杜嫣道:“灵伊,劳你在这收拾一下屋子,我出去视察一下营盘。”   说罢,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杜嫣则是颇感诧异的看着刘琦离去的身影。   她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这么突然亲近的直呼其小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雒最后的局面   刘琦出了屋舍时,正见张允在屋外的空地前来回转圈。   见刘琦终于出来了,张允急忙上前,问道:“伯瑜,今日感觉如何?”   刘琦抻个懒腰,仰头看了看日头,居然是久违的精神抖擞。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病是该到了好转之时,还是因为曹操留的药方确实有效。   “也不知怎么,今日精神甚佳!”   张允听了这话,笑容略显深沉。   他向着刘琦的屋舍瞄了一眼,低声道:“佳人在伴,自是不一样。今早的汤药,吃起来是否亦颇香甜?美人熬的药,滋味颇不同否?”   这话说的,不三不四的……   分明长了一副关羽的模样,偏偏却喜办谄臣的事儿,但偏偏他还不算是纯粹的谄臣,他又有军事能力,也有政治头脑,可以为主分忧。   有东汉版和珅的潜质。   刘琦长叹口气,伸手拍了拍张允的肩膀:“兄长是个能自省的人,你煮的药跟她确实没法比。”   张允露出些尴尬的笑容。   “今日精神气好,走!兄长陪我去城外,练几下弓马如何?”   张允遂道:“为兄的弓马又哪能和伯瑜比?但弟既有此兴致,某家愿意相陪!”   当下,便命军卒整备弓马,二人率领亲卫们直奔城南而走。   路上,张允和刘琦闲聊诸事,道:“伯瑜,曹操北上去寻袁绍,请其上雒死谏,这护君之事已是到了最后关头,依你看,袁绍能来司隶吗?”   刘琦为张允分析当下的形势:“袁绍既肯让曹操来,那他便是早有准备,为了压倒袁术的势头,他必然集王匡,张杨,鲍信,张邈,刘岱等辈齐至司隶,这可是抢功业的大事,对他而言比前番讨董要重要许多“   “而且袁绍若有所动,袁术必不会罢休,他必然会联合孙坚来司隶抢攻,这一次,怕是关东群雄的兵马,就不会在停滞不前了。”   张允恍然道:“袁绍等人若动,那大司马的幽州兵马,也可畅通无阻,直奔司隶!”   刘琦点了点头。   宗亲联盟中的另外一位联盟,也是最有实力的刘虞,因为不愿与袁绍,韩馥等人生正面冲突,一直被阻隔于河北。   如今袁绍若是准备集河北群雄南下司隶,刘虞之军必然也可随行。   需知,刘虞目下坐镇幽州,收揽青徐流民,边贸互市,揽地方望族之心,携乌桓诸部,带甲数万,实力强盛。   最重要的,刘虞在幽州可节制的诸僚中,有昔日的幽州骑都尉,现任右北平驻军行监军事的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   历史上的公孙瓒没有参与讨董,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是比孙坚更会让董卓头疼的人。   公孙瓒虽属辽西公孙大族,出于两千石家,但因为是庶出,其母地位卑贱,因而入仕时的起步不高,只能做郡门下书佐。   这一点,公孙瓒和袁绍同病相怜。   但他也是能够奋图强之人,他身上有一股为了仕途不顾一切拼搏的狠劲。   从诸事无有忘误到郡守以女妻焉,再到成长为见敌必战、夜间行军的白马长史,文韬武功极盛,目下已两度封侯。   刘琦觉得,公孙瓒担的起幽州骑兵天王的称谓。   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凭边境军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名门庶子,其声望绝对凌于西凉诸将和吕布所率的并州军校。   他一旦到了司隶,那就是李傕、郭汜、吕布等人的大敌。   只是他现在和刘虞的关系,正趋于恶化。   ……   二人一边探讨目下的形势,一边往城南走。   经过刘琦和张允的分析,怕是过不了多久,以袁绍和袁术为的各路人马,包括刘虞的幽州之众,都会临于司隶,而那个时刻,董卓再是凶蛮不可一世,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妥协。   董卓一旦妥协,那这趟护君上雒之行,便可算是予以告终了。   来到了县南,离张邈麾下司马赵宠屯兵之地不远的地方,刘琦和张允寻了一棵歪脖子树,让人用绳子在树枝上悬挂一靶,两人在百步之外,骑马较技。   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但风势依旧多变,在多风的情况下射箭,对弓手的技术和手段,要求非常严格。   而两个人都是在百步外骑马射靶,就技术上来讲,要比步射困难许多……   张允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携着长弓向歪脖子树疾冲过去。   而旁边,一群随行的荆州侍卫则是高声呼喝,举起手中的弓、剑不吝声势的为他们助威。   只见张允顺着西北方向的风势,迎面向歪脖子树贴近,临入百步,他的坐骑度便有所放慢。   张允用嘴巴衔住缰绳,腾出双手来开弓拉弦,他屏住呼吸,聚神瞄准,骤然松开弓弦,只听“嗖”的一声箭响,那一箭犹如一道霹雳射向歪脖子树……   没有射中摇晃的箭靶,而是射在了歪脖子树的树干上。   “唉!”   张允遗憾的用拳头重重一砸大腿,尽显遗憾之情。   其实,他是故意没有射中的。   在一众荆州兵士的面前,像张允这样心思细腻、擅长谄媚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真的跟刘琦比拼箭术?   刘琦的箭术确实是在他之上,但为了确保万一,张允还是要放水。   他时时注意给刘琦留面子。   张允射完后,接下来,便是刘琦的了。   他配好了箭壶,缓缓吸了口气,驱马向着歪脖子树冲去。   一众荆州军士卒的呼喊声骤然升高,比起适才为张允的呼喊声音更大。   刘琦同样选择顺着风势的方向前进,然而他在刚近百步的时候,却快松开缰绳,几乎没有瞄准,提起弓便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没有任何弧度,笔直的向靶子飞去。   然而这仓促的一箭也没有任何悬念……根本没有挨到靶子的边儿,径直的刺入后方歪脖子树的树干里。   原本满怀期待和热情的荆州士卒,顿时如同跌入冰谷,喊声也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刘琦打马返回,尽管这一箭落空,但是他表情十分泰然自若,脸上挂着微笑。   张允驾马上前,诧然道:“伯瑜,你这是?”   刘琦微笑道:“兄长执意让我,我又怎好认真呢?”   张允见自己的行径被刘琦识破了,不由尴尬道:“这话说的,我何时让你了?”   “你我又非生死相搏,大家彼此切磋一下而已,这当中若是再因身份之差,而有所留手,就太没意思了,不射也罢。”   张允长叹口气,道:“伯瑜说的是,行,你我再来过!这一次,为兄绝不留手!”   就在此时,却见一骑荆州士卒飞马奔驰到了二人面前,勒马站定。   “公子!司马!”   “何事?”   那骑卒忙道:“公子,陈留军司马赵宠麾下的士卒,因不满粮秣分,与我军粟伯冲突,伤了我军不少分粮军卒……”   “好大胆,我等供其粮粟,他们居然还敢如此行事?欺我南郡无人?”张允闻言大怒。   刘琦略一沉吟,遂道:“带我去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捉拿逃卒 赵宠那两曲兵马的营盘,坐落在阳人城南,就离刘琦目下和张允比试射术的地方不远。 因而,在两方生了流血事件后,最先得到讯息的反倒是在城南的刘琦。 夏侯惇和曹仁的曲部,屯扎于城东郊外,和城内的孙坚军与荆州军毗邻,但是赵宠虽奉曹操之令留下辅助刘琦,但他实际上并不是曹操的直属军部,而是奉张邈之命,协助曹操进入司隶。 因此,赵宠和其麾下的一千人马,只能算曹操的友军,而非其下属。 他特意将其营盘扎在城内,将自己的兵马夏侯惇和曹仁分开,也是为了彰显其陈留郡兵的身份。 夏侯惇,曹仁,赵宠三军在阳人城驻扎,其部所需的军粮暂时要仰仗刘琦供给。 但这点对刘琦来说倒是无所谓,因为在上雒护君的最后这个阶段,是需要他去‘帮助袁绍完成迁储驻京’的大事。 而曹操此番前来所代表的也是袁绍,所以供给这三部军马的粮草,最后毫无疑问袁绍需要来埋单,因为他需要刘琦帮他走完那最关键的一步。 当下的些许支出,最后都会以其他方式,得到袁绍翻倍的馈赠。 但刘琦万万没想到,自己给对方提供粮秣,居然还会给出事端来。 得到消息后,刘琦和张允率领麾下侍卫,快行往赵宠的营盘。 赶到了赵宠营盘后,荆州军方面负责分粮的士卒,正在营盘内清点粮秣,而赵宠一方的军医也正在给那些受伤的士卒们查看伤势。 友军之间生了争执,不是小事,更何况还产生了流血事件,这与哗变没什么区别。 按道理来说,这事赵宠自然得给刘琦一个交待。 得知刘琦亲自过来询问,赵宠不敢怠慢,亲自出帐迎接刘琦,并向刘琦当面致歉。 “公子,此事是某驭下不严,使那歹卒伤了贵军将士,赵某深感惭愧……公子放心,此事某定然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得知己方的士卒被打伤了,心中很是不悦,但赵宠已做低了姿态,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伤我军士者,有几人?” 赵宠长叹口气,道:“仅一人尔。” “伤了我多少军士?” 赵宠听了刘琦的问话,面部的表情有些为难,似是不太方好说。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缓缓开口: “伤贵军分粮的士卒,共十三者……” “一个人打伤我军十三个?”听了这话,刘琦略有些动容:“那打伤我军将士者,现在何处?” 赵宠面露无奈,苦涩道:“此人伤人后,知晓自己触犯了军法,恐我不容他,因而持械出营逃走……公子放心,赵某已是派人去追赶了,断然不会令其走脱!” 刘琦身后,张允闻言很是不满。 “赵司马,你此言莫不是诓我等?一个军士,打伤了我军将士后畏罪潜逃,你营中有千卒,难道还拦不住他一个?该不是赵司马有意包庇于他吧?” 张允的话令赵宠有些惊慌,他匆忙为二人做出了解释: “误会了!非是赵某包庇此人,只是事时,某并不在场,亦是事后闻手下人言之……唉,实是此人豪勇过甚,力大如罴,他打伤人后,奔回帐内取了军械,遂直冲辕门,辕门处有数十士卒上前包围欲擒之,反倒是被他伤了几个,众军士见他勇力卓绝,又无有军令,因而不敢近前,被他乘隙夺路而逃,待大队人马到时,他已是乘乱遁出营了……” 张允诧然道:“这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人奇事?” 赵宠的表情不似作伪:“事关重大,某岂敢诓骗诸君?若是不信,公子与司马可去询我营中军士,还有贵军的粟伯可以作证。” 刘琦转头,冲着身后一名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找己方受伤的人求证。 那侍卫离去后,刘琦又询问赵宠:“赵司马,那伤人者跑了,君可曾派人去追了?” 赵宠无奈地一叹道:“赵某已经派出麾下精骑去追他了,只是那匹夫勇力过人,只怕赵某麾下之人就是追上了,也未必敢捉拿他。” 刘琦皱眉道:“此乃何人,竟这般勇猛?” 赵宠颇是尴尬地道:“此人是我军中招募不足年的军士猛卒,是陈留己吾人,姓典名韦,昔日曾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后因杀人,而被睢阳县上报至郡里而通缉,改元之后被赦,讨董时我便招揽其入军……” 刘琦听到这,突然一抬手,挡住了赵宠的话头。 随后,他看向张允,吩咐道:“张司马,派人返回阳人县,调黄忠,魏延,文聘,张任,率领咱们所有的骑士,随你我一同去追典韦。” “啊?”张允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这个典韦有这般大仇,忙道:“让诸将皆去?” “都去!”刘琦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容半分质疑。 他随后对赵宠道:“还请赵司马随我一行,同去捉拿典韦归案。” 赵宠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会闹的这般大,忙道:“这、这、公子何须如此?区区一个逃卒,何劳公子与贵军诸将全都出马?赵某必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摇头道:“不必,此人必须我亲自去捉拿,赵司马若是真想对我致歉,那待捉到这个典韦之后,便将其交付与我,任凭我处置,如何?” 按道理来说,典韦是赵宠军中的军士,就算是犯了军规,也当由赵宠负责处置,哪怕就是斩,也轮不到刘琦去斩。 但眼下一则军司马赵宠和刘琦的身份不对等,二则他也知道,刘琦对于袁绍,曹操,张邈等一系人来说,现在至关重要,袁绍现在目下可是得依仗于他。 赵宠无论如何是得罪不起的。 “好,便依公子。” …… 在张允派人去阳人传令的时节,赵宠麾下的骑兵也回来了三个人报信。 典韦是仓促间步行奔逃,因而度不快,很快就被赵宠的骑兵们追上,但那些骑兵却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跟着。 因为得到的将令是擒回来处置,而非格杀,因而他们不敢放箭,只能是远远的跟着。 稍后,黄忠等人率领骑兵赶至,刘琦遂着赵宠的那两名骑兵为向导,带一众精骑直奔着典韦逃跑的方向追去。 路上,赵宠一个劲的抱怨道:“早知此獠这般可恶,当初便不招此人来,却是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刘琦也想知道关于典韦的细节,遂问道:“敢问赵司马,这典韦既然有这般勇力,能伤我麾下的十余名军士,为何在贵军中,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材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法升迁的典韦   路上,刘琦向赵宠询问了关于典韦的事,赵宠也不瞒他,随即向刘琦做出了详细的解释。   “刘公子,实不相瞒,那典韦按道理来说,乃是勇猛的豪士,理应重用……然其原先有案底在身,他曾为襄邑人刘氏复仇,杀害了睢阳人李永。”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细品赵宠的言下之意。   他觉得这个理由解释不通。   在汉朝,恣意复仇的豪侠的行为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杀人者死,乃是高祖入关中咸阳时,约法三章定下的第一条律,此后四百年,汉律虽然在不断变更,但这一条却一直作为汉律的宗旨,从未被移除出去。   但随着汉朝以经学治国,礼与法之间开始出现了博弈,汉代法律在实施时开始受儒家道德规范的干预影响。   由于以家族为单位的宗法社会规定了这个时代的人有为家族付出的义务(复仇也是一种义务),再加上儒家礼教强调的人伦观念,使民间人对复仇大多持肯定态度。   因而,豪侠典韦替刘氏复仇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在民间,特别是典韦的家乡己吾与邻近的刘氏故乡襄邑,是会得到认可的。   他杀人后遁逃,一直坚持到改元大赦,去了罪责。   按道理说,身为豪侠的勇士典韦,为乡人报仇,虽触法律,但于礼并无不合,去罪入了军营,应该是有一番展……不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卒。   迎着刘琦疑惑的目光,赵宠无奈的将下话说完。   “典韦杀的那睢阳人李永,曾任富春长……别人或许不当回事,但张府君,却绝不能……唉!”   刘琦恍然而悟,这就不奇怪了。   汉朝县君所辖之县中,万户以上为令,万户以下是为长,富春长是为一县之。   被典韦杀死的睢阳人李永昔日最少有三百石的秩俸在身,而在东汉末年,能够担任地方一把手的三百石官,除了那些被‘举贤良行策问’‘军功受任’或是‘因地方需求的特殊选举’外,大部分都是举孝廉出身的。   桓灵时期,被举贤良的人基本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大费周章的‘问策’出了一个贤良,只是封他个三百石的地方县长,那纯粹就是朝廷闲出屁。   有军功受任的,例如刘备,即使卸任,大多也会因战事而再次被征调,不会轻易回家赋闲。   ‘特殊选举’一般都是有大事而进行选举,如‘出使绝境’‘平定战乱’‘黄河决口’等,而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也多是地方大豪,如贾龙、任岐那样的豪强为平马相称帝之乱,不需遵从‘三户法’就可以在地方受任,类似特批。   像李永这样,中规中矩的按照‘三互法’原则,身为睢阳人,而去富春县上任一把手的,基本就可以定性是走正轨的察举路线出身的。   也就是说,身为任侠的典韦,为了替人复仇,杀了一个举孝廉出身的士人!   就算是改元大赦获得免罪,可以投身陈留义军中……但有‘八厨’称号的名士张邈,怎么可能会升迁典韦?   让一个杀了士人的豪侠,天天在一个有八厨之名的清流名士眼前晃悠?   或许,这也是典韦日后放弃了郡国级的张邈军——而转投于还是处于依附张邈阶段的曹操——麾下的夏侯惇的原因。   ……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在心中暗道:“以目下典韦的心境,遇改元大赦后褪去罪身,从军入伍,本应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但他一直被陈留系的军官们刻意打压着……想来今日之事,也是其心中的压抑太多,一时激愤而做出的冲动行径。”   “不过,此人为替乡人报仇擅杀士族孝廉,我若招降此人,在父亲那边,也得想个办法推搡过去才是。”   正筹谋着,却见前方一起骑飞马向着己方赶来,正是赵宠麾下在前方追踪典韦的骑士。   “司马!典韦就在前面,他眼下已是离了大道,奔东南小路而走了。”   黄忠略一沉吟,道:“他定是见无法甩脱那些精骑,故而转大道南下,估计是想蹿入山林,摆脱我等的追逐,若是让其遁入霍阳山脉,再想擒之,只怕是难了。”   刘琦皱起了眉头,催促道:“加紧去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典韦遁走!”   “诺!”   ……   一众人等快马疾驰,奋力追赶了一会,终于是追上了赵宠先前派出去的骑卒,同时也看到了典韦的身影。   典韦的身手矫健,足力甚捷,此刻正在前方迅的向着霍阳山的方向快奔驰着……   但他脚力再快,耐力再好,终究也是个血肉之躯,跟战马相比,犹是相差甚远。   赵宠麾下的骑兵,若是想要追上典韦,早在一开始就追上了。   但由于得到的是生擒之令,那些陈留郡骑士不敢擅使弓弩射之,然近处相搏,又恐被典韦伤了性命,因此只是不远不近的追逐着,只等后方大部人马前来增援。   刘琦在战马上,依稀地望向典韦的背影。   他身着札甲,身材庞大,手中持着一根长戟,正在快的跑着。   在刘琦的印象中,袁术从虎贲军中带出来的纪灵,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身材最为高大壮硕的人。   但是,这个记录今天被刷新了。   跟现在正在远处奔跑的典韦相比,纪灵还是小了一号。   从背影看,刘琦估计典韦的身高可能都快接近两米了,他身材宽大的背影,犹如一只身着甲胄,能够直立行走的巨罴!   刘琦吩咐张任和魏延:“你二人,引人从左右绕过典韦,在前方拦住他的去路,剩下的人从后面包夹,将其围于马阵之中!”   张任和魏延领命,随即率领骑兵,从左右包夹而上。   典韦奔走的时间较长,此刻体力已经不支了,突见张任和魏延的两路骑兵,一左一右从两面包夹,过他去了前方……   他心中明白,这是对方的大部人马到了,这是要包夹他的去路,不让自己逃脱。   典韦是个莽夫实人,做事好凭喜怒,从不计较后果,也不愿多做筹谋。   他见已经逃脱不了,索性也不跑了。   典韦站在原地,转过身,将长戟持于胸前,昂挺胸的站立原地,任凭这些骑兵奔上来将他包夹。   一众骑兵很快就围绕成了一个大圈,将典韦包围在当中。   典韦调整了一会因为奔走而不匀称的呼吸,虎目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骑兵,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宠身上。   “赵司马!你当初去己吾招募某家,可并未曾言会有今日之事!”   他此刻因为奔跑,气息不甚匀称,但声音却依旧如同巨雷,响彻于旷野。   赵宠被典韦喝斥的面皮烫,他强自道:“汝违反军规,不分尊卑,伤友军之士,还敢来质问于我?”   典韦咬牙切齿地道:“某家食大,与寻常人不同,你又不是不知,为何不与调停?况且某自打归于汝麾下后,颇有功劳,汝平日里不提携与某家便罢了,为何还时常打压?某家这也是忍无可忍了!”   说罢,便见典韦将长戟扎入地上,喝道:“今日之局,有死而已,你们哪个想取某性命,自行上来便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熊虎亘阡陌 典韦的喊声如同巨雷,邀战在场的荆州军将士。 话音方落,就有两名荆州军骑士纵马而出,一左一右持矛向着典韦冲去。 不过因为刘琦事先有令,不能伤害典韦的性命,因此他们都是将矛头反持,用没有利刃的后端木棒,去打典韦的脖颈。 这两骑用矛尾来打自己的举动,落在了典韦的眼里。 这熊罴大汉眯起眼睛,冷声道:“好!尔等既不打算杀某,那某便也不要汝二人的性命!” 刚说完,那两名骑士已经是一左一右的杀到了典韦的面前。 奔到典韦面前的同时,他们便用手中的长矛后端,一左一右的打向了典韦的脖颈。 别看典韦身材犹如巨罴,但动作却非常灵活。 他不慌不忙,屈膝半蹲,用两只粗壮如木桩的胳膊挡住了那两只矛身。 “啪~!” 矛身重重的打在他腕甲上,出了闷响。 他的胳膊上有护腕,却不代表会不疼。 若是换成普通人,手腕受到这样的打击,一时半刻肯定是双手麻,不能再用手做出任何的动作。 但显然,典韦可不仅仅只是力大。 他抗打击的程度也和他的外貌一样,犹如一只巨大的熊罴。 待两名骑士从典韦身边冲过去的时候,典韦迅的伸出两只胳膊,一左一右的拽住了那两人的札甲,双臂上坚实的肌肉用力,鼓胀的几乎要将衣布撑破。 他大喝一声,厉声响彻田野: “下来!” 熊虎亘阡陌! 那两名骑士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那股巨大的力量根本就由不得他们反抗,两个人一起齐刷刷的被典韦从马背上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两马向前疾驰,但其背上已是无人。 典韦手中揪住两人,竟是高举双臂让他二人在半空中滞空片刻,然后将双臂向前一掷…… ‘噗通’一声,那两名骑士被他狼狈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两名骑事的背部着地,即使是有札甲防护,但整个背部还是如同火烧一样的疼,半晌竟爬不起来。 典韦的表现,显然是远远的出了场中所有荆州人的预料。 但赵宠与其麾下的那些精骑,却是早就对典韦的手段颇为知晓,看见这等情形,丝毫没有诧异。 典韦这还并非全盛之时,他适才奔跑了数里之地,目下体力流逝大半,处于力竭的状态。 典韦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士卒喝道:“看汝二人适才并没有取某性命之意,今日便放过尔等!” 那两名骑士艰难的从地上起身,身体因为适才那一摔,还在不断的打着哆嗦,他们惊诧的看着典韦,鼓足力气持军械向后方而走。 黄忠看见这情形,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低声叹道:“此等勇武之罴士,末将真是平生仅见。” 文聘扬声高道:“屯长之下,不许上前!” 显然,在场的荆州诸将士,算是知道典韦的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典韦的背后,张任和魏延双双纵马而出,持矛奔着典韦冲去。 他二人亦是遵守将令,亦是没有用矛头打典韦,而是用长矛的末端一左一右,奋力向典韦刺去。 虽然这样他二人也不敢言胜,典韦适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恐怖。 饶是张任和魏延二人联手,也未必有能战胜他的把握。 典韦猛然转身,堪堪躲过两人的攻击,放任二人的马匹从自己的身边冲过去。 “你们两个,在马上偷袭我!算甚本事!有种下来比过!”典韦怒吼道。 魏延听了这话,有一瞬间还真想翻身下马跟典韦打步战。 张任看向魏延,喝道:“休要理他!你我下马,不是他的对手。” 魏延闻言一醒,面色微红,点点头。 他和张任,现在还都不是人生中的全盛之时,张任双十,魏延不过只有十余岁,作战经验都尚不足够,在全盛时期的典韦面前,若要平等交手,绝无打胜的可能。 二人在此打马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再次猛次典韦。 但典韦这一次已经有了准备,他微微屈膝,仔细的观察着二人的来路,待马近身、那两柄一左一右的冲他刺来时,他迅伸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那两只长矛。 那两只长矛的冲刺度骤然转停。 张任和魏延在马上的身形一顿,两人胯下的战马还在向前奔驰,但他们因为紧紧的攥着矛身,仓促之下,不得不与战马脱离。 巨大冲刺惯性骤然停顿,将他二人的手掌也摩擦出血! 两个人就这样被典韦硬生生的从马上撑杆一般的撑了下来。 张任和魏延若是放手,让典韦抢走那矛,倒也没事。 问题偏偏这两个年轻人性格也倔强,明知道自己的力气远不如对方,在矛身被抓的一刻,就会被对方撑下马,但因为武人的傲气与自尊,他们宁可死,却也不打算撤手撒开那长矛。 远处的黄忠看到,不由长叹口气,随即伸手去摸箭壶中的白色的翎羽…… 张任和魏延落在了地上,身形来回晃动,都要站立不稳,但二人却依旧咬紧牙关没有松手,使劲的拽着那两柄长矛,一左一右的和典韦僵持着…… 虽然他的力气与典韦天差地别。 典韦来回看着两个年轻后辈,咬牙道:“年纪不大,倒是还都有铮骨!” 说罢,便见他抬起两只手肘,肱三头肌和手腕用力,熊虎之力向下一撅! “咔!” “咔嚓!” 两跟长矛的矛身都被他给撅断了。 因为用力过大,另外一边的矛身则是留在了张任和魏延的手中。 典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掌,却也是因为抓那两根矛身,用力过大,而被挤摩的虎口流血。 他将那两根矛身向着旁边一扔。 “啊!”魏延大吼一声,持一半的矛身,大步上前去打典韦。 “还不走?” 典韦早有防备,他一闪身让过了魏延的短柄矛身,伸出盘大的手掌,照着魏延的侧面拍去。 “啪——!” 他这犹如熊掌的一巴掌,打的魏延半边面颊如遭雷击,张口喷出来一口鲜血,脑中眩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他身形不稳,直接侧栽在了地上。 典韦举起拳头,对着倒在地上的魏延,意图再打。 张任见状大将,就要去救。 刘琦急忙道:“救他!”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黄忠,一箭射出! 箭如流星,正中典韦举起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啊~~!” 典韦疼的大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而张任则是乘着这个空挡,去救被典韦打晕的魏延。 典韦咬牙切齿,伸手拔出了手腕上的箭支,转头看去,却见黄忠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黄忠一声高呼:“射汝左足!” 话音落时,便听‘嗖’的一声箭响! 那支利箭正中于典韦左脚旁的土地上。 典韦低头看去,大为惊异。 他下意识的右脚伸出,要向后退一步…… 还没等迈出去,却听黄忠又高声喝道:“射汝右足!” 话音落时,就又是‘嗖’的一声箭响! 典韦向后的右脚刚刚落地,便见那支箭射在了自己落地的那只右脚旁边…… 典韦的脸色变的忽红忽白,牙关禁咬,额头上的青筋似都在隐隐跳动!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黄忠,眸中皆是不甘之色。 但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处于敌人包围圈中的开阔地域,没有任何屏障作为遮挡,就连个木盾都没有,而对方却是一个有百步穿杨之能的弓术大家。 且若对方果有杀自己之心,这围绕着一圈的骑卒全部向场中放箭,自己必死无疑。 典韦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弯饶心思,既然输了那就是输了,不过是一条性命,又有何惜哉? 不过就这么丢了性命,多少有些不甘心。 张任的战马此刻又调转头,奔着他的主人而去,正好路过典韦身旁。 典韦胸中憋闷,没有泄渠道,猛向侧面一挥拳,重重的打在了那匹战马身上。 那战马一声厮鸣,竟是被典韦一拳打翻在地,四蹄来回抽动,挣扎欲起而不得。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魑魅凶煞? 竟能一拳打翻马匹? 典韦咬牙切齿,看了看适才被他打晕的魏延,和正将魏延拖走的张任…… 若是他现在动手,或许也能在被射杀之前,拼死打碎他俩的头颅,带个陪葬! 一时间,典韦的双眸中凶光闪烁,双拳紧攥,关节出‘嘎嘣’声响。 黄忠经验老道,似乎是隐约看出了典韦的用意,随即将箭瞄准了他的头颅。 但杀人陪葬的想法在典韦的脑海中只是一过,他攥紧的拳头慢慢又松开了。 嗨!何需如此? 这两人看着年纪轻轻,都是弱冠少年,小小年纪就颇有豪勇之气,再过十载,说不得就能成了大器。 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各为其主,自己命中该绝,又何必临死前,还要拉上他们上路? 没甚意思! 想到这里,典韦仰起头,冲黄忠喊道:“汝弓术不俗,有百步穿杨之能,这场中无有屏障,亦无盾器!某今日必死于你手,但你敢不敢承认,若是正面与你交手,某可未必会输!” 黄忠架着弓,瞄着典韦,高声回道:“此言不虚。” 典韦见自己的本领被黄忠承认了,心中倒是舒服了些。 他也看开了,遂向着地上一坐,大咧咧地道:“某家不怕死,尔等宵小可杀某,莫要折辱于我!” 却见刘琦打马上前几步,高声道:“我乃襄阳校尉山阳刘琦,此番奉命率军上雒护君,我此番追你,并不是要杀你,而你打伤我军分粮的军士,此事还没有定论,你需随我回营,说清事情来由,方可处置。”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典韦的承诺   典韦听了刘琦喊话,心中只是感觉颇为烦躁。   某家已是任凭尔等杀剐了,如何还非要带回去审讯后再杀呢?   “尔等此举,莫非是要折辱于某?”典韦的面色阙青,嗓音如雷,怒声喝斥:“若果如此,某家大不了在这拼死与尔等一战!左右都是个死,有甚惧哉?”   刘琦见典韦理解错了,遂道:“你误会了,非是我要折辱与你,只是我南郡军规严制,以法论功惩过不专权竖私,从不妄杀一人,凡事皆以‘公允’二字为先,若今日之事,你当真有理,我便是赦汝无罪又有何妨?只是你敢跟我回营去说!”   典韦听了这话,心下微有些犹豫。   听这小儿之意,只要自己跟他回去了,那自己似乎就能保全性命。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诓骗于某呢?   若是和他回去,最终他还是要杀了某家,岂不是白走这一糟?   刘琦见典韦犹豫不决,遂激他道:“枉你也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竟然连跟我回去详陈事实的勇气也没有,着实可笑……罢了,你既无胆与我回去,那便死在这,我也无所谓。”   刘琦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他这些年从刘磐身上领悟出了一个真理。   这些自诩为武人豪侠的,一个个都是要脸不要命的主。   他们不怕你杀他……就怕你羞辱,侮辱,凌辱他。   所以,每当刘琦和刘磐持不同意见的时候,刘琦惯用于对付他的招数   ——就是使劲的侮辱他!   一侮辱一个准。   果然,典韦和刘磐在这方面犹如生死兄弟,如出一撤。   “你说谁人不敢?”典韦黑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恼怒的冲着刘琦喊道。   左右不过是个死,大不了便随他回去问话又能如何?   在这里让他们射死,或是回去让他们斩,都无所谓……却是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典某!   见典韦应诺,文聘随即卓人用绳索上前将典韦绑缚,而其他人则是到场间,救下张任和魏延。   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刘琦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刘氏一族收拢人才的阵地,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   绑缚了典韦后,刘琦遂对赵宠道:“赵司马,此獠我先带回阳人城了,按我军中律法进行审讯处置,不知赵司马可允之否?”   赵宠闻言苦笑。   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又岂能不允?   就算是冲着袁府君,张府君,曹奋武等人的面子,赵某又能如何?   毕竟,这厮只是一个豪侠凶汉,且还不被张府君所喜。   自然是犯不上为他得罪这位荆州公子的。   想到这,赵宠冲着刘琦一拱手,道:“此人既伤了贵军士卒,那便交给公子了,要杀要剐,赵某绝不过问,权当我军中从没有此人便是了。”   刘琦的面上露出了微笑。   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   “多谢赵司马了。”   ……   率领众人转回了阳人城后,刘琦便在自军一处帐内,审讯典韦。   待典韦被带进来的时候,刘琦竟先命人给他解开绳索。   “典君,请坐。”刘琦对着典韦伸手道。   他四周有精甲林立,皆持环刀,更兼黄忠和文聘在场,并不惧他。   “啊?”   典韦没想刘琦一反常态,居然对他颇是友善,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应该审讯杀我的吗?   “去追典君途中,我也曾听赵宠说起了君之威名,君昔日在己吾,为乡友报仇而杀高门士人,此举虽不可取,却也不失豪迈侠义,刘琦颇有感触。”   “这、这……你不是要杀某?”典韦有点不太相信。   刘琦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对你的豪侠之举颇为倾仰,但你打伤了我军的粟伯和运粮士卒,此举颇为无礼,我想知道这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典韦虽是鲁莽之人,但也能听得懂好赖话,他见刘琦不偏不倚,公正的询问与他,随即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典韦虽精于武事,却不善于词辩,但所幸事情不太复杂,大概听了一会,刘琦就听明白了。   赵宠的军中不足千人,按食量,刘琦这边每日给他供应的麦为三斛,差不多有九百斤粮,三什士卒每日食一斗粮,差不多是每人每天一斤麦饭的量。   就这个时代来说,一人每日一斤饭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但这个待遇,跟典韦投军时,赵宠答应他的不太一样。   典韦身材庞大,又好武事,饭量极大,军中士卒每日的饭量,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顿饭的量。   张邈起兵时,赵宠因闻典韦之名,特派人召其来军中效力的,属于特招,因为典韦是陈留大豪侠,因此赵宠对典韦许诺了不少……升职什么的且不说,但饭食方面,也是保证了他每日最少给他寻常士卒三日的麦量。   但典韦投军后,张邈闻之后,对此颇是不悦,暗中责备于赵宠。   如何让一个杀了士人的歹人,入我军中?   但木已成舟,也就只能如此了。   有张邈那边的特别叮嘱,赵宠无奈之下,先前许诺给典韦的好处尽皆作废,唯有这饭,还是按照当初投军时协定的供给,但是到了阳人之后,却不一样了。   因为是荆州方面提供军粮,所以就借此为理由,直接将事前招募典韦时曾许诺的军粮予以削减,每日的分量跟旁人一样。   按道理来说,三军将士皆平等,这倒是也没什么不对,但问题是赵宠当初招募典韦时,曾有承诺,如今一个都不兑现了,凭白使唤于他,典韦心中自是不悦。   而典韦去问军中上官,所有人都口辞一致,将少于粮秣的事情推到了荆州军身上。   典韦性子憨直,这就导致了他勃然大怒,当时就直接去找荆州军运粮的粟伯理论,情急之下还动手打人,最终惹出了祸事。   听完了之后,刘琦大概听明白了。   他仔细分析,觉得这件事荆州方面并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典韦自己和赵宠一方。   典韦的责任在于鲁莽,不问青红皂白,身为普通士卒,搞了特殊……   当然,军中搞特殊是不对,赵宠军借机想抹了典韦的特殊待遇倒也无可厚非……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人家的?   既然许诺了,为何又要事后反悔?   刘琦仔细的想过之后,道:“这件事,我回头自会找赵宠理论,但是典君与我军士卒之间的事,不可不算,所差典君之粮秣,我给你补齐,但典君伤我军卒,今日又打伤我麾下将士,也当予以责罚,你服是不服?”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将者言必诺,行必果   刘琦的话,让典韦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杀自己?   还要给自己粮秣?   难不成这是意图想招揽自己?   不对!若是要招揽自己,又何须惩罚于某?   典韦是个憨直的人,自然是想不通这个中的奥妙。   想不通,他便不想,直接问。   “刘公子,你此举是为何意?”   刘琦笑了笑道:“我无甚用意,只是按法度行事而已。”   “赵宠应给与你的粮粟,虽然与我军无关,但你近日之食皆出自我军之手,琦乃是道义之人,这些粮秣我额外补偿与你,你可受得?”   “这……”听了刘琦这么一说,典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实话,刘琦这么跟他一说,他倒是觉得有些受不得了。   但刘琦的下话,却变得严厉。   “但你伤我军士,此事不可不算,你打伤我军粟伯与分粮军士,适才又伤了我的爱士魏延,我若不惩治你,如何服众?”   刘琦现在要在典韦面前,要展现的,就是自己的言出必行,公正无私,言必有诺。   典韦在赵宠军中,最大的恨,就是恨张邈和赵宠等人因他昔日杀士的行为用功不赏,言而不信。   身为人主,对待手下之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胡乱许诺,画饼充饥。   给手下人的赏赐可以不多,甚至可以不给。   你可以不答应,但要是答应了,那就不能变卦。   这就好比后世时经营企业,老板给员工定了各种绩效指标考核任务,就算是任务重,奖金提的不高,对于员工来说也无所谓,他们的行为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波动。   但员工的任务完成了,企业家不给员工钱,这事便需要另说了!   我该做的事完成了,你答应的奖金不给……凭什么?   生了这样的事,就不会有人不心生怨恨,除非傻。   望梅止渴的故事,毕竟只是世说新语上的故事,刘琦从来都不真的相信。   一个主将,当着数万将士扯谎,满嘴跑火车,回头还自以为傲?   这个故事不知道是说数万曹兵傻,还是曹操傻。   身为将帅讲究的是言必诺、行必果,不是乱耍小聪明。   ……   典韦沉默良久,道:“公子此言,确实公允,你想怎么罚?”   “我予你鞭刑五十,你可服气?”   典韦哈哈一笑:“某家皮糙肉厚,五十未免太少!”   刘琦摇了摇头,道:“恐未必。”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张任,道:“你来执刑。”   “诺!”   ……   暂时处置完了典韦的事,已是傍晚,刘琦返回了自己在阳人的居舍。   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已经收拾的整洁屋舍。   刘琦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看到这么整齐干净的房间了。   舍内案上,摆好了今晚给刘琦用的小食饭菜。   而做完这一切的杜嫣,似因困乏不堪,斜靠在了刘琦的床榻上,一只手支着额头瞌睡,身子略略的来回摇晃着。   刘琦原本还打算咳嗽一下示意自己回来了,但看到杜嫣瞌睡,他也不太好意思把她弄醒了。   刘琦回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边,俯身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疲惫温婉又柔媚的小姐姐。   刘琦的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脸颊和下巴,又看向她柔嫩的脖颈,以及半躺的曼妙身姿。   或许是因为斜靠而睡这姿势的原因,她那的一双柔腴便不似平日里那般丰挺,反倒是显得有些柔软的乖巧。   这睡贵妃榻的姿势,竟是将她的风韵味道提现的刚刚好。   刘琦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她,心中暗道可惜。   ——汉朝的深衣襦裙,真的不是很适合她穿。   以她的形貌气质,黑丝和眼睛,和她才最为搭配。   刘琦欣赏了一会她的睡姿,目光又落在了她的簪上。   那簪的柄已经折了,是一根断簪。   汉朝女子婚前及笄时,一般是将一部分头用簪子固定,但是鬓角的和后脑的头还是有散少量梳下来,所以有时也并不是完全散落,也许用簪去盘。   “咦?”刘琦看到断簪,下意识说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美人细细的呼吸一顿,睁开了眼睛。   “呀,公子?”   杜嫣下意识的急忙起身,慌乱的冲刘琦施礼,羞道:“妾身一时疲惫,卧与公子之榻,还请公子多多包涵……恕罪。”   刘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不打紧,灵伊,你盘的簪子,怎么是断的?”   杜嫣闻言脸色红。   她盘的簪子是前番秦谊欲行非礼时,她挣扎弄断的。   后被张允所救,来了刘琦军中,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军汉,自然没有能够找新簪的地方,只能用断簪凑合着。   但这个中的缘由,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多说。   “这是妾身不小心弄的,公子若嫌碍眼,妾身明日散头便是了。”   刘琦微笑道:“何须等到明日?”   说罢,他一伸手,轻柔的从杜嫣头上拔掉了那柄断簪。   “呀~!”杜嫣娇柔的一声轻叫。   没有簪盘,便见她一头乌云长,披散开来,垂落在两肩以及后背,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杜嫣咬着嘴唇,看向刘琦的眸中似有幽怨,轻嗔道:“公子,您、您怎怎么这样……”   刘琦将那断簪收起,笑道:“不需盘了,你这样显得更美。”   杜嫣闻言,藏于瀑布黑中的脸颊,不由一阵晕红。   刘琦见杜嫣低头不说话了,也不追问,道:“灵伊,我卓人弄了一块鹿肉,放在门前,你稍后帮我烹煮一下,然后把案上的小食收拾了,稍后随我去看一个人。”   杜嫣虽然不知道刘琦要她做鹿肉去看谁,但公子之命,她自然是不能不从,随即便去门口取那鹿肉烹煮去了。   杜嫣去旁边收拾鹿肉,刘琦遂到屋外招呼过一名侍卫,吩咐了他几句。   待侍卫走后,刘琦转头看向在院中生火忙活处置鹿肉的杜嫣,心中略略范起了一丝感触。   能是这天下清平安定,带着她和蔡觅,寻一清净宜人之地,纵情于山水之间,当个没羞没臊的纨绔豪强,倒也不错。   ……   阳人城的城东的一处帐篷内,被鞭挞过的典韦趴在帐内,疼的呲牙咧嘴。   纵然他天生皮糙肉厚,但受了五十下鞭挞,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特别是抽他的人,还是张任。   在挨过鞭挞之后,随意的被士卒们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被安置在这帐篷内自处,也没有人来照顾他。   他不属于荆州系兵将,而且还与荆州人有过节,谁会特意管他?   不过刘琦言出必行,他按照时间算,将这段时间赵宠拖欠典韦的口粮,全派人都送了过来,堆积在了典韦暂住的帐篷内。   典韦趴在帐中,看着地上的菰米,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悲凉之感。   他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为人粗暴凶恶,多有伤人之行,且还杀过人……但终归骨子里还是有些骨气的。   改元蒙赦,他本也想投军建功,立下些功业。   自己在张邈军中也算尽责,这一年来在陈留周边剿贼,颇有功绩,却屡屡不得升迁,反倒是被赵宠越薄待……   附庸于曹操的夏侯惇,倒是屡番招募于他,但他觉得曹军并非郡国之军,投之恐有所误,因此亦是犹豫不决。   可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典韦心中不免伤感。   早知如此,还不如投了夏侯惇呢!   就在典韦暗自叹息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典君在否?”   随着这个声音,肉味与饭香之气,亦是飘入了帐中。   典韦抬起头,看到的,是携着菰米饭和肉食,来看望他的刘琦。 第一百四十章 荆州军是天下王师   刘琦的出现令典韦颇感诧异。   他没想到刘琦居然会亲自来看他。   “还不曾进小食吧?”刘琦进了帅帐,一边四下观察,一边问他。   典韦闻言,自嘲的一咧嘴。   他打伤了荆州系军士,荆州军的将士们恨他还恨不过来,还有谁会想着给他做小食吃?   不乘他有伤来袭杀他,已算是军纪严明了。   刘琦带着杜嫣,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站立,遂转头对帐外喊道:“取一小几来。”   话音落时,便有荆州系士卒送进帐篷一张小几,而杜嫣则是将本该是刘琦今晚用的菰米与菜摆于其上。   典韦用双臂支做俯卧撑姿势想要起身,但他刚一动弹,那背上的笞伤因为牵动,便有些流血,把他疼的直呲牙,嘴中出吸气声。   刘琦摇头叹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趴着,我这里有上好的创药,替你擦上。”   “啊!莫拍我!”典韦痛的喊了一声,随后又道:“抹药便大可不必了……”   “无需多言,你既自诩豪杰之士,行事如何扭捏?”刘琦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拿出在军医那里取来的创药。   典韦虽是不太好意思,但听了刘琦的话,也颇的觉得有些有理,也就不抗拒了。   刘琦掀开他背上的缣布,看了看他裸露背上的笞伤……   打的还真是血肉模糊。   张任这小子真是不负众望,一点没有留手。   其实刘琦也不想让典韦遭这样的罪,但今日白间因为他,致使魏延受伤,军中的粟伯和十几名士卒亦是被他打了,若不让典韦受到惩罚,这对刘琦麾下的将士们不公。   只有让典韦受了他应有的罪责和刑罚,然后将他收入麾下,才不会招惹三军将士们私下的非议。   不能因为他勇力卓绝,想将他收为臂助,就搞特殊去当舔狗。   公子收人,从无舔字一说,大家彼此互相欣赏就足够了。   身为一个主将,对手下的将士,若是把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行差别对待,那是最要不得的。   一次两次还好,但时间长了,过多的差别待遇,会有损团队的向心力,也会使大部分的军士暗地对刘琦产生不满,影响他的威望。   身为一个领导级人物,最起码要在表面上做到不偏不倚,才能最大程度的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支持你,并从内心深处的敬佩你。   所以,为了自己手下人内部的稳定性,比起招募典韦而言,刘琦让张任揍他一顿反而是更显重要。   就凭典韦今天这背上的五十道血肉模糊的笞伤,典韦入荆州军,也不会有人能说出他刘琦什么了。   而且这五十下,也是抽给他典韦自己看的。   赵宠言而无信,不按军规给他升迁,也不安承诺给他粮秣……   口说无凭,刘琦就是要让典韦看看,赵宠那些违背军中原则的事情,在他的军中绝不会有,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典韦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地上那几袋子菰米,就是证明。   刘琦拿出疮药,将药倒在鼻下闻了闻。   随后,他缓缓将疮药倒在了典韦的背上。   “啊呀~~!”   典韦疼的呲牙咧嘴,出惨叫声,声音之大,把一旁的杜嫣吓了一跳。   刘琦见长,皱眉喝道:“忍着些,莫叫!偌大的一个汉子,如何这般怕疼?”   杜嫣见刘琦的手法不行,遂上前轻声道:“还是让妾身替他敷吧。”   刘琦笑道:“那可不成,这喂药敷药的事,你只许服侍于我一人,别人不可沾手。”   杜嫣听了这话,心跳竟然是加快了几分,脸又也有些红。   公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岂不惹旁人误会。   典韦也是八卦,扭头看了看刘琦和杜嫣,心中暗道:这小子虽然是好心,但人家在这趴着养伤,你却着自家夫人在这说情话……莫不是显摆?   “灵伊,你去把那鹿肉热切一下,稍后我与典君同食。”   “诺……”   少时,刘琦给典韦上完药,道:“此药止血止疼颇快,过了今夜,你背上的伤便可逐渐开始结痂,且好生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典韦再次支撑起了身体,背部虽依旧是火辣辣的烧,但不似刚才那般剧烈的疼痛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刘琦,又转头看看小几上的饭食,问道:“公子为何这般对某?”   刘琦拿起小几上的两个水囊,递给了典韦一个,道:“军中的酒不多了,我手中就这两个半囊的,分你一袋。”   这年头,粮食产量低,酒是稀罕物,即便是荆州军中储备的酒,也数量有限,要掰着手指头算着喝,省着喝。   别的时代不知道,但回汉末研究酿制各种小白酒,那纯粹就是找抽……黄巾起义不反你反谁?   典韦接过那个酒囊,打开筛子,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道声:“痛快!”   他看向刘琦,道:“公子,某观你虽是士人出身人,然行事却也颇具豪横之气,你想让某家如何?不妨直说,不必藏掖。”   刘琦也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道:“好,不愧是豪侠之士,就是爽利,实不相瞒,我观典君乃是勇力之士,勇猛非常,乃罴虎之士,想招募君入我军中,不知典君可愿?”   典韦虽憨直却不傻,他自然是能看出了刘琦的招募之心,遂问道:“敢问公子,既有招募某从军之心,那为何又要严惩,令人鞭笞于某?就不怕某对公子生出怨恨?”   刘琦眯起了眼睛,肃然道:“招募归招募,规矩归规矩,我南郡军中,有功者赏,有过者惩,岂可因我招募你之事而坏了军规?我若因招募而恕你罪责,让我日后如何统帅三军,如何服众?”   典韦这一年来在张邈军中,功不得赏,浑浑度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痛恨那些徇私舞弊,赏罚不明之人。   所谓的愤青式态度,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在每个时代社会资源都会有所不公,就看不公的程度大小而已,而资源分配不公的大小程度落在每个心态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形成不同的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   能够完全看开放下一切的人,几乎不存在。   对于目下的典韦来说,他的经历就导致他对这方面看的极重,甚至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导致有些许偏颇。   就好比他如今见刘琦之所为,虽挨了鞭笞,但同时心中也对刘琦的行为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感,事实上这种敬佩对正常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   但偏偏典韦这一年的经历,让他看重言而有信,赏罚分明。   少时,却见典韦拱手道:“刘公子,说句实话,君治兵之方,我典韦确实佩服,某家也想投身到君之麾下,只是……只是某身为兖州人士,自还是想投身于本州郡军之中……”   宗法社会是这个时代的社会性质,人都是以家族为单位在社会上生存,也因此人在守乡土这方面的情节较重,特别是那些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大豪强。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存在,例如东州士因为战事而迁移,或是李典这样的大豪强子弟在本族中因不能占有效资源,想找准机会别图展的。   “阁下族中,尚有何人?”刘琦询问道。   典韦道:“某之家族昔年因战乱而散,父母皆故,某守孝之后,便一人居父母乡土,以助乡间百姓和替人复仇为生计。”   刘琦心中暗道,如此甚好!   照这种情况看来,典韦并不是兖州本地的大豪强,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豪侠,他是出于守护乡土之情而留在陈留的。   对于典韦这样的人来说,收服他的难度要远远小于那些在本州土地兼并土地的大豪,毕竟他没有家族产业和土地财货作为牵挂,他有的只是那一份念乡的地方性意识。   这个地方性意识,相对比较容易打破。   用什么打破?   前程,希望,情谊,军功……太多太多了。   关羽也是豪侠,因杀人犯法而逃离了河东,漂泊至涿郡后加入了刘备的义军,后赚取了军功,他杀人的事也被赦掉了,但关羽也没有因为乡情而放弃刘备,直到他死。   “典君,你可知晓我荆州南郡之军,是何军?”刘琦问道。   典韦下意识地回道:“不就是郡国之军么?”   “非也,荆州军其实属于天子麾下之王师,按理当位于诸郡**之上,你可知晓?”   “王师?”典韦闻言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罴士   当下,便听刘琦将荆州方面上雒护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以他的角度跟典韦叙述了一遍。   典韦身于陈留军中,自是也听说过护君之盟的事情,但对个中的深意却不甚了然。   这年头没有自媒体和报纸,讯息传递不易是其一,而且传递到民间的消息的政治意义,也不会有人会对典韦这样的武人进行特殊讲解。   郡国脑各自行事的目地所在,其实在一定意义上来讲,都只是高层人物自己心中知道。   哪像是后世的教育水平普及化,再加上爆炸式的自媒体信息传播,使所有人都成了能够深通政治之道,可以随时掌握全球形势动向的高手……随意找出来个网民,都是纵横古今,无所不知的明白人儿。   典韦这样的豪侠,在政治信息解读方面是弱项。   原先在他眼中,护君联盟其实跟各镇郡守的作用差不了太多,荆州军和益州军不过就是普通郡国兵尔。   但通过刘琦对典韦仔细的进行一番深层次的‘洗脑讲解’之后,典韦才行,原来南郡的郡兵,居然是占据了当下的大义!   率领他们的汉室宗亲,不但是为各镇郡守所忌,甚至连董卓对他们都忌惮甚深。   在经过刘琦一番解释后,这拥有护君名义的荆州军,在典韦眼中,确实跟天下王师没什么两样。   若是能够投入到这样的军队中,前程自然是要远胜于郡国之兵。   在典韦心中,早就已经对张邈军已经彻底失望,离开张邈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一步就看他是要投去哪里的问题。   本来典韦心中已经决定去投想要招募他的夏侯惇……因为夏侯惇所跟随的曹操,目下依附与张邈,好歹还是兵驻陈留,也算是典韦没有走出家乡。   但这份乡土之情,在刘琦此刻抛给典韦的橄榄枝面前,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我欲成立一支亲军,这亲军之……琦愿以校尉之礼待之。”   刘琦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酒囊,道:“不知典君可愿相助,担此任乎?”   刘琦的表现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牵动着典韦的心,此刻他又以王师之名招募。   与连郡国级军队都算不上的夏侯惇一方相比,让典韦进行选择……但凡不傻,度知道投效在哪边更有展。   典韦扭动了一下身躯,挣扎着从床榻上下地,单膝跪地,拱手言道:“前番对公子多有得罪,如蒙不弃,韦愿为公子披荆斩棘,效力疆场!”   就在这个时候,杜嫣端着切好的鹿肉走到了帐篷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却见刘琦满面笑容,伸手将典韦搀扶了起来。   “典君愿来南郡,实乃刘琦之幸,从明日起,典君便为某之近侍,君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于君!”   说罢,刘琦扬起头,举起酒囊,看着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有余的典韦,高声道:“满饮!”   典韦哈哈大笑,亦是举起酒囊,仰头一饮而尽。   杜嫣站在帐外,看着刘琦与那名巨汉举酒囊豪饮,男子气概尽显,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跟典韦相比,帐内的刘琦身材小了太多,他的身高只到典韦前胸下颚处,显得那样的单薄瘦小。   但在杜嫣看来,刘琦此刻与典韦对饮时的那股豪迈之气,与那个大汉相比,不逞多让。   在她看来,甚至还隐隐在其之上。   杜嫣看了刘琦片刻,方稳定心神,端着鹿肉走入帐内,放再长案上,对刘琦和典韦道:“鹿肉烹熟了,快尝尝。”   刘琦放下手中的酒囊,看向杜嫣,低声道:“灵伊,有劳。”   典韦见杜嫣这般绝色,又跟随在刘琦身边,心中有了误会,遂道:“夫人若是不弃,不妨同食?”   他非是士人出身,少读书,在这礼节方面却是多有欠缺。   特别是那一声‘夫人’将杜嫣叫了个面颊绯红。   刘琦也没有反驳典韦,只是看向她:“既是典君相邀,就一起用些吧。”   杜嫣盈盈一礼,道:“妾身何等身份,岂敢与公子同食,公子和将军且用,妾身先出去了。”   说罢,低着头匆匆出了帐篷。   典韦疑惑的问刘琦道:“夫人匆匆离去,莫不是某说错了什么话?”   刘琦微笑着叹道:“是你那声夫人叫的早了。”   “嗯?”典韦闻言有点懵。   刘琦举起酒囊,和他对饮,但下话没说。   “对她而言,那声夫人叫的早,但对我而言,却是时机正好。”   ……   饮酒食肉之后,刘琦略带微醺的从典韦的帐内撤了出来,   看见杜嫣在不远处的地方坐着烤火,刘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俯身将头低在她的肩膀附近,轻声道:“典君留你在帐内同食,你怎么不应?”   杜嫣适才有些神思不属,冷不丁的被刘琦在耳边轻轻一喊,方才回过了神。   她一转头,对上的是刘琦充满笑意的脸。   近在咫尺,他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杜嫣脸上了,略带酒味的呼吸亦是迎面扑来。   杜嫣急忙站起身来,低声道:“妾身不过是公子一婢,典君呼为夫人,妾身无论如何,都是万万不能应的。”   刘琦不置可否,举起手手中一个小包,道:“适才的鹿肉,典韦食了一大半,我不曾食,余下的不多,你稍后用吧……”   杜嫣奇道:“公子如何不食?”   刘琦道:“你给我做的小食饭菜,本就足够,这鹿肉今日是为了典君预备的,你今晚还未用小食,稍后回去可先用之充饥。”   杜嫣闻言心下一暖……他竟记得自己未用小食。   杜嫣腹中虽不是很饿,但心中却多有感触。   这年头肉食极金贵,特别是鹿少有圈养,多为野生,必然是有人费力猎来的,刘琦见肉自己不食,反倒是给自己留着……   试问杜嫣心中如何不暖?   两人往回走,到了刘琦的屋舍门前,却有那名适才被刘琦吩咐去办事的侍卫在等他。   见刘琦回来了,侍卫遂上前低语几句,然后又递给了他一件东西。   刘琦接过,转身对杜嫣招了招手,道:“随我进来吧。”   杜嫣仰头看了看天色,略一犹豫,但还是和刘琦走进了舍内。   入了舍内,刘琦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笑道:“明天,可以把头盘起来给我瞧了。”   那手中分明是一支木制的簪,虽有些简单,但至少不是断簪了,可以放心使用。   女人皆爱美,杜嫣这几日一直在用断簪,头无法盘的稳固,头饰形貌非常粗糙。   如今有了这新簪,她苦恼几日的问题终得解决。   杜嫣微有惊诧,将鹿肉放在案上,伸手接过了刘琦递给她的簪,心跳加快,此刻心中的暖意更是无以复加。   “这是公子特意为妾身寻来的?”杜嫣的语气略有激动,不在似平时那般小心谨慎。   刘琦笑道:“若不是给你寻的,难道我还能用这东西盘不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于壁咚的汉末公子 听了刘琦的话,杜嫣的脸越红润,红润中似还隐藏着几分娇艳,而且她的心还在‘咚咚’的使劲跳。 刘琦予她鹿肉,簪,虽皆是平常的衣食之物,但却都是针对她目下之需要所做的赠予,并非随意赠送的钱帛赏赐。 那是通过观察她的一些小细节,切实所做的贴心之赠。 这两样东西,给杜嫣的第一感觉,就是刘琦在关注着她,心里疼惜着她。 杜嫣抿着嘴,心中欢喜,站在原地,似略有些局促。 刘琦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他舍内放置书简的木箱旁,从中抽出一简牍,借着舍内的一盏油灯的光源,坐在床榻之沿,慢慢的翻看起来。 一边看,刘琦一边对杜嫣道:“饿了吧?案上有清水,就着食些鹿肉,不然一会可就凉了。” 杜嫣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次她并没有拒绝刘琦的邀食之请。 杜嫣慢慢落座在舍内的小几前,就着清水,慢慢的食用着那半块切好的鹿肉。 刘琦不打扰她,只是认真看着手中竹简。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手中的简牍似乎比美人更能吸引其注意力。 屋舍内,无其他声响,只有杜嫣咀嚼着鹿肉的微小声音,和刘琦时不时翻动简牍的木牍响动。 在宁静的夜晚,屋中的两种声音时不时的结合在一起,竟是营造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宁祥和氛围。 按道理来说,杜嫣当着刘琦的面进小食,本当是心中忐忑,难以下咽。 但不知为何,杜嫣竟惊讶的现,此刻的她和刘琦在一室之内,竟然没有了往昔的那种拘束和惊慌。 反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全感。 轻嚼肉时,她不感觉有个男子在侧会令她尴尬,他的存在对杜嫣而言,反倒是那般的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杜嫣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幽暗的黑夜,整个屋舍内只有那一点点的微弱灯光,一点映照在持书的刘琦身上,一面映照在小食的杜嫣身上…… 食完最后一块鹿肉,杜嫣用方巾擦拭了一下略沾有油腻的樱唇。 这年头,能够食到嫩肉的人是非常幸运的,在杜嫣的记忆中,好像最近的一年里,已经没有尝过肉是什么滋味了。 杜嫣站起身,冲着刘琦行半礼,轻声道:“妾身谢公子赠食。” 刘琦依旧是拿着手中的卷册,没有抬头,道:“为何要谢?鹿肉是你烹调的,本当就有你的一份,理所应当。” 这样的逻辑概念,在杜嫣的认知里,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 她深深的看着床榻上静坐的刘琦。 公子这人……着实是罕见的奇男子。 片刻的沉默后…… “公子……妾身先行告退了。” “去吧,早些休息,咱们最近可能就要移军,届时或许多有劳累,你需得小心保重。”刘琦拿着简牍,出言关心她道。 “诺。”杜嫣应了一声,遂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杜嫣的心中竟然是有些失望。 在她的潜意识中,骤然间泛起了一个想法,一个令她感觉羞愧自责,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一个耳刮的想法。 她竟然突然希望刘琦能够叫住她……让她留下。 杜嫣轻轻的撇了撇螓,想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行至门前,她身后的刘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道:“对了,灵伊,还有一事。” 紧接着,便听刘琦‘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简牍,迈步跟随她走来。 杜嫣疑惑地转身看去,却见刘琦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正低头微笑看她。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了。 刘琦一伸手,却是杵住了杜嫣身后的门板上,而杜嫣则是下意识的背贴门板站立,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刘琦微笑道:“灵伊,你还未谢我呢。” 杜嫣的面对着刘琦,心‘砰砰’直跳。 “妾、妾身适才已经谢过了公子了……” 刘琦一边微笑,一边轻轻摇头:“你所谢者,是我赠你小食的那块鹿肉,但簪子的事呢,你怎么不谢?” 杜嫣低下螓,低声道:“妾身谢公子赠簪之德……” “此时才谢,却是晚了。” 刘琦一边说话,一边笑着伸出手,托住杜嫣那尖尖的下巴。 美人的螓,此刻在刘琦的指尖,似沉重万分。 杜嫣被刘琦勾住了下巴,一双美眸对视着他,似有迷离之色。 刘琦看着杜嫣的朱唇,嘴角勾起微笑。 那是打从杜嫣第一次吹药喂他时,他就一直在惦记的朱唇。 刘琦的头缓缓落下。 放纵是如此的沉重,又如此的让人着迷。 …… 很快,刘琦屋舍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杜嫣满面羞红的小跑出来,低头抻裙,快的向自己的居舍而去。 刘琦站在门口,用左手的中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人中和下唇,无奈笑道:“亲一下而已,怎就跑了……嗯,是鹿肉味的。” 转过身,看到桌案上的被忘记的簪子,刘琦长叹口气:“怎么东西都不拿。” …… 次日清晨,杜嫣依旧是来给刘琦收拾屋子,准备药和早上用的大食,但期间却一直低垂螓,不敢和刘琦多说一言,对视一下。 刘琦中间又逗了她两次,她却只是小声的应着,显得很局促。 刘琦见状,便也不过多的去撩拨他,不过她昨夜落在刘琦屋内的簪子,刘琦还是还给了她。 把簪子给她时,杜嫣似是楞了楞,但随即还是收下,并无过多赘言。 …… 午时过后,刘琦随召集众人去东城的帅帐议事,顺便让众人见了典韦。 毕竟今后都是同僚了,有些事自然需要说清楚的。 诸人见典韦随刘琦在帐内,并无诧异。 毕竟他们先前都见识过典韦的勇武,知晓他本领非凡,刘琦招募他,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典韦似乎事先受到了刘琦的提醒,当先向张任和魏延两人请罪致歉。 张任倒是还好,然魏延却因仓促之间受了典韦一击,有半边面颊依旧肿,心中似颇有芥蒂。 魏延的表情,自然是逃不出刘琦的眼力的,他随即命典韦在帐内脱去衣物,露出被抽的皮开肉绽的背部。 魏延看见典韦满是伤痕的脊背,颇是吃惊。 刘琦走到魏延面前,道:“典韦之事,我已令张任行五十鞭笞惩戒,从今往后,大家便是同僚……你乃是荆州军年轻一辈的骁将,日后更可独当一面,为人处世可莫要小心眼,心胸需得放开些才是。” 魏延拱手道:“延谨记公子教诲。” 说罢,他走到典韦面前,道:“典君,我技不如君,前番交手输了便是输了,今后典君与我便是同僚,魏某绝不会有疏远恼恨之意。” 典韦见魏延年纪轻轻,虽然傲气,却也有胸怀,随坦诚相言。 “闻魏队率乃是南郡骁勇之士,那日一见,确实了得,你败于某家,非是技不如人,实乃生死搏杀经验尚浅,毕竟君还是弱冠之年,碰见没你强的倒好,若是碰见比你高明的,某家观你行径,便乱了手脚,实乃心绪不沉之故,某年轻时,曾几番与黄巾贼交手过招,这些年受人雇佣,也没少干杀人的勾当……君若想胜我,却也不难,日后多加临阵,待到某这般大的年岁,未必会输于典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董卓妥协   典韦的话,其实并没有故意吹捧魏延的意思,他这番话确是自肺腑的。   十余岁的年轻人,属于刚刚出道,在与人拼杀的经验严重不足,是正常事。   相比于力气不及典韦,其实对魏延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在战场上的心态。   对阵时,武艺和气力或许在胜败中只占三四成,反倒是能够决定胜负的心态,足可决定六七成左右胜负。   冷静的心态事关战斗时的灵活机变,纵有千钧之力,不能保持冷静,一切也是徒然。   魏延听出了典韦话中的关切之意,心中也不免感激。   这典韦虽然粗犷了一些,但为人却也实在。   “日后,还需烦劳典君多多指点。”   典韦很是爽朗的大笑道:“小事而已,魏君若不弃我粗鄙,日后闲暇之时,某可与君,多多切磋,必令魏君大有进境。”   刘琦站在一旁,心中颇感安慰。   张任和魏延……包括在襄阳的黄叙,论及带兵的统帅能力还是武技,目下还都是处于成长的阶段。   若能由典韦、黄忠这样的人物,在各方面多指点他们,肯定可以让他们成长的更为迅,逐步成熟。   刘琦估计,这三个年轻人,若想真正达到可堪大用的程度,怕是最少还需要五年。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为众人引见过典韦后,刘琦遂开始说正事。   “夏侯惇那边送来了曹操的信,言袁绍集合了王匡,张邈等人,即将率重兵抵达司隶北境,直抵雒阳!袁绍出兵钱,还联合了清河崔氏,兖州边让,太原王氏等大儒,并继续联名各郡经学名士上书,请定两朝之政,并请迁陈王率兵代镇于雒阳,袁术和陈王那边的兵马亦有所动……看来这一次,动静闹的是足够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典韦的蒯越闻言,回过神来,道:“如此,我军亦当开始收拾行囊,整军北上,与袁绍等人会和驻于雒水……此番事成,我等便也可功成返回南郡了。”   刘琦笑道:“善。”   ……   雒阳,相国府中。   董卓在正厅内,如同老虎圈笼一样的来回走动着。   他一向狂傲的脸上,今日愁容布面。   董卓活了六十多年,像今天这么愁苦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但确实非常少见。   足见当下的局势对他而言,确实非常不妙。   因董卓执政一年,而情绪压抑的士人集团,终于一朝展现出了其蕴含百年的政治底蕴。   他们似乎是在向董卓强调,这汉室天下百年来都是由士人执掌,不是你想凭借一朝之功,便可为所欲为的!   以各州经学士族为的各家学派,借各郡守的奏疏,纷纷上书于雒阳,强烈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保留雒阳朝堂的奏疏如同雪片子一样堆积在尚书台,数量之多度之快,令人咂舌。   面对这些奏疏,尚书台还未完成拆阅、裁定、记录、转呈等流程,便有新的奏疏6续被递至。   这架势,大有用奏疏压垮尚书台的趋势。   而以袁绍为代表的士族军阀,比前番联盟讨董时,展现出了更强的凝聚力,各镇兵马纷纷抵达司隶的边境——特别原先曾聚集在酸枣的兖州诸雄,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积极向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各支兵马背后各郡经学世家强力支持的结果。   更让董卓感到恼怒的,是各郡郡守为了向董卓表示不满,居然拒递计薄。   雒阳中央和地方,每郡每年要向中央上计薄,里面是地方的行政成绩,包括财政,经济,教育,刑事,民事,盗贼,灾荒等等,一般是在九月和十月间呈报到雒阳。   但是如今已经转年了两月,别说是上计,便按道理岁末的课郡和岁的会课评定也应该走完流程了。   但今年,大汉百多个郡的上计薄到达中央的,竟不足十。   这就是举孝廉任地方郡守的士人们在集体对雒阳表达强烈的不满——这股力量着实空前巨大。   董卓有点懵了,各郡不上计薄,他感觉自己犹如瞎子一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   这就好像一个是公司的总裁,坐在一个百层的办公楼里,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可当他有一天心血来潮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去视察下层员工的工作情况时,却现除了他的总裁办公室外,一百层的办公楼办公室集体锁门,没有他能进去的地方。   上计薄册的不足,代表着雒阳与地方严重脱节。   ……   “相国,目下形势,非同小可,相国若在坚持,恐有莫大灾祸,天下士人之力,不可不慎以对。”   李儒在跟随董卓之前,是弘农王的郎中令,久居司隶,他曾在太学任五经博士,教授那些太学生,自然是非常清楚这些太学中出身的士子,一个个骨子里是多么的倔强,他们各自为政时尚好,一旦让给他们拧成一团,后果不堪设想。   董卓面色阴沉,只是‘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西凉诸将中,以李傕为。   他站出来道:“相国,眼下不只是袁绍,王匡,张邈之流,袁术亦是引军从鲁阳而出,孙坚、刘琦、贾龙等在阳人,便是刘虞,也携裹着数万之众抵至河内……四方强兵皆至,我军内忧外患,形势甚是不妙。”   董卓听到刘虞的名字时,表情略有所动。   “想不到刘伯安也来了……公孙瓒可在其军中?”   李傕的表情严肃,道:“公孙瓒亦随军而至。”   “唉……”   听到这,董卓少有的露出一丝懊恼,道:“公孙瓒若到,这仗却是难打了……老夫身为相国,难道也只有妥协的份?”   李儒言:“事实如此,莫可强求,眼下各州诸士一心,相国不可强与争锋,当徐图后计,待将天子和朝堂迁至长安后,再行计较不迟。”   顿了顿,李儒又道:“相国切忌焦躁,诸事不可疾行,否则,恐步王莽旧路。”   董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优此言是也,那依当下之势,老夫该当如何?”   “保留雒阳朝堂之事,相国只能妥协,如此方可安全迁都至长安,不然以目下各州郡守之气势,相国与他们殊死一战,纵然胜了,只怕亦是惨胜。”   董卓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既如此,老夫明日廷议,便准了荀爽,蔡邕,马日磾等人的奏疏,留雒阳朝廷宗庙,迁都长安,不强迁司隶诸族,如此他们便没理由跟老夫闹了吧?”   李儒又道:“宗亲联盟的态度,亦至关重要,留雒阳事乃刘表所提,相国当派人往阳人见刘琦,与其谈判交好。”   董卓听了这话,不由长叹口气:“老夫真是后悔,当初派刘景升去了荆州担任刺史,真是眼拙!如今惹下这般祸患……罢了,不提了,尔等谁可为使,去荆州军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荆州议和的使者团 政治是复杂的,也是多面性的,没有永久的敌人与朋友,不变的是利益与平衡之术。 在政治上向对手进行妥协,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的反而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能屈能伸,方为大器。 董卓入雒阳的这一年,在执掌上,算是栽了不少的跟头,从废了刘辩杀了何太后那一天开始,他跟东汉的士大夫集团之间就在不停的明争暗斗。 这期间,董卓赢了几局,但也吃亏不少,但不论输赢,他还没有将天下士族逼迫的众志成城。 但这一次,天下士族是真的拧成一股绳了。 面对这么巨大的政治力量,董卓自然也得退避三舍,不会与天下士人生正面冲突。 六十多岁的人了,该退让的时候就适当的进行一下退让吧,再硬的铁棍,也会有被掰弯的时候。 雒阳的朝堂,你们这些士人想要?……好,老夫认输,我给你们留着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给你们留下你们想要的那个雒阳。 司隶的士人、宗族、小民都不想被老夫迁入关中?可以! 老夫让你们留在雒阳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待着舒服! 老夫要让你们求生不得! 但眼下……还需先和那些刘氏宗亲弄好关系才是。 宗亲之中,最能惹事的,目测便是在那荆州一方,先找他们和谈。 “尔等谁愿往荆州军中,与对方详谈议和?”董卓来回打量着诸人问道。 李儒四下看了众人一圈,迈步出班,道:“相国,儒自归相国门下,尚未有尺寸之功,今愿前往荆州军军营,与刘琦小贼洽谈诸事。” 董卓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想了想,道:“刘琦……刘表的嫡子是么?端的个狡诈之徒,先生乃我身边少有的亲近谋者,不可轻动,还是留在雒阳辅佐老夫才是。” 李儒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失望。 他知道,董卓这是对他既用且防,自己在他心中,还不是最值得信赖之人。 说来也是,李儒是从董卓入京之后,才转投于其门下的,如何能与董卓的西凉旧属相提并论? 就在这个时候,吕布站了出来。 “恩相,布保举一人,可以为使。” 吕布杀丁原,投降董卓之时,董卓任吕布为骑都尉,曾与他誓结为父子,但那毕竟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收揽之举,吕布自然也不会真的将董卓视之为父,故在外人面前时,依旧称之以‘相’,私下方称呼为‘父’。 董卓看向吕布,奇道:“奉先统御的并州兵将,皆乃是长于征战厮杀的沙场骁士,恐不堪为谈判使者吧?” 吕布道:“布推举之人,非是并州军中人,乃是雒阳南军中的司马,河内郡人郝萌,现为末将所统管,其人不仅勇力卓绝,亦有辩才,卓其为使,必成大事。” 其时,董卓在雒阳的兵将有三个势力阵营。 其中最庞大一势力便是其所统领的西凉军,当中又细分为由凉州诸大豪李傕,张济等人所统领的各路分支人马。 第二势力,便是昔日由丁原执掌的并州军,而董卓之所以能够统领并州军,全需仰仗在并州军中声望最高的吕布,否则董卓难以驾驭并州一系。 第三势便是不足七万人数,负责卫戍京师和皇宫的雒阳南北军,昔日皆由何进和何苗统领。 由于南北两军是在全国各地的壮丁中轮流招募的,人员构成天南海北非常负责,想要控制住,就必须要将其分成地域派系,交由董卓麾下各部战将分别统管,逐渐吸纳收服。 由于汉朝有浓重的宗法地域性依附特质(说白了就是老乡特别信任老乡),所以南北军中的原并州系以及司隶北部系的将官,皆由出身于九原的吕布统管。 例如,出身于并州雁门马邑,以从事身份在京中接受何进领导的张辽,便代表雒阳军中的并州一系归属吕布。张辽昔日在京中,曾因在河北募兵之功,为何进看重。 以此类推:董卓若想控制并州军一系,需仰仗吕布;同时,并州军中的雒阳一系,吕布若想完全控制,则需仰仗张辽。 厉历史上,从雒阳伊始到下邳城投曹,张辽在吕布军中其实一直都是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的,就好比孙坚之与袁术,公孙瓒之与刘虞一样(在吕布投奔张杨的前后期,张辽就已经是遥领北地的两千石太守,有开府之权,具备了作为一方诸侯的政治名义) 而目下和张辽一样,属于独立在吕布麾下的雒阳军系中,还有司隶河内系掌军者郝萌,吕布此番推荐的人就是他。 董卓听了之后,偌大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可,雒阳军系中人,非老夫嫡系,奉先举荐之人大大不妥,绝不可用。” 吕布见董卓不答应,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倒不是想真心推荐郝萌为使,实在是想乘机将郝萌支出雒阳,然后去办一件羞为旁人所道的秘密事。 对于李儒或是吕布,包括雒阳一系,董卓其实都是不信任的。 眼下这个节骨眼,董卓心中所信任的人,只有西凉军一系中人。 他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李傕的身上。 “汝可为使!”董卓指了指李傕,肯定的道。 “啊?”李傕闻言顿时一惊。 他是西凉军的重镇大将,董卓如何可让他为使者? “这,相国,末将恐不堪此任……” 还没等李傕说完,便见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道:“让你去便去,无需赘言!” 其实董卓也知道,用李傕为使并不合适,但值此时刻,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能够被他所信任的西凉诸将中,李傕在政治敏感度上,就算是比较不错的了,其他的一个比一个差。 历史上董卓也是以李傕作为使者,去向孙坚提议联姻的,由此可见董卓麾下可信赖的善辩之士,是多么的匮乏。 能得到他信任的凉州军人,浑身都散着浓浓额政治菜鸡的气息。 李傕想了想,道:“相国若要我去,还请派一人协助。” “谁?” “讨虏校尉贾诩,现听命于牛将军麾下……” 董卓闻言皱了皱眉,道:“是他?武威贾氏,亦是儒学豪门之后……罢了,让他随你同去。” 李傕忙道:“诺……末将这便去准备。” 李儒在旁边又谏言道:“与荆州人议和,不可仅派凉州一系人,相国可在朝中,寻一信得过的经学名士之臣为副使,随同李将军同往,也算是向那些朝中士臣展现相国此番与护君之盟中人谈判之诚。” 董卓搓着双手,冷声道:“此言甚善……这人选,且待老夫细细思之,再做定论。” 又商量了一会其他的军务和政务,众人随即各自离去,但董卓却是叫住了吕布。 “奉先,你且留下,老夫有事问你。” 如此,众人皆去,只有吕布一人被董卓留在暖阁。 “奉先,老夫且问你,汝并州军中可是有个叫魏续的?” 吕布不知道董卓为何突然提起他,遂道:“此人乃布之妻兄,义父怎么问起他了?” 董卓的眼睛微眯,笑道:“听说,他前番在阳人一战,似乎是与胡轸一同为孙坚所擒了,可有此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父子还是父子   听了董卓的话,吕布的心顿时一沉。   他明白,只怕是要有祸事。   吕布颇为踌躇的看了董卓一眼,拱手言道:“魏续被孙坚所擒……确有此事。”   吕布归附董卓虽仅有一年,但他心中对董卓还是比较了解的。   吕布知道这家伙表面看似豪放,实在内心多谋善断,颇有诡诈之道。   在他面前,一定要言辞谨慎,步步小心,且不能有所藏匿,才可去其疑惑,不被抓住把柄。   魏续被刘琦放回来来的事情,既然已经被董卓知道了,那就必须要赶快向他禀明实情。   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   便见吕布拱手道:“义父听禀,魏续虽末将出战,被困于梁县之谷,为孙坚生擒之事确实属实,不过他并未弃节求饶,辱我军威,是彼军惧怕义父之威,并知他乃孩儿妻兄,不欲与我等结仇,故放其归雒阳,还请义父明察才是。”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道:“奉先之言,老夫自然是信的,当初老夫许诺以亲子待你,那自然是言出必行,绝无反复,奉先便如老夫亲儿,老夫岂能不信你?”   说罢,便见董卓站起身,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你追随老夫一年,多有辛劳,如今却还只是个亭侯,多有委屈……放心,待迁都事后,老夫便敕汝为县侯……河内诸县临近并州汝祖居之地,食邑丰厚,到时或为轵侯、或为怀侯,或为温侯,吾儿自选之!”   吕布心下松了口气,忙道:“多谢义父恩德。”   但是这口气,显然还是松早了。   却听董卓继续道:“不过老夫有些奇怪,刘琦放了魏续,若是忌惮老夫之威,那为何他不救胡轸?”   吕布:“这……”   董卓又道:“前几日,阳人城那边又有胡轸麾下的两名军侯,带着胡轸的级返回雒阳,言魏续本是要被斩杀的,只是有那山阳人刘琦,闻魏续乃是吾儿之亲,特从孙坚手中将他保下,而那两名军侯,亦是谎报与奉先有亲,才被赦免不杀的。”   吕布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直冒。   董卓这话中之意,表达的再明白不过了。   他慌忙道:“义父,孩儿冤枉,布与荆楚之人,从无往来,还请义父勿要听信他人挑拨之言!”   董卓哈哈大笑,豪爽道:“老夫如何能不信你?那两名胡言乱语的军侯,老夫当时就命人处决了他们,奉先安心,今后再有人敢随意诽谤于你,离间你我父子之情,自有为父替汝做主!”   吕布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义父!义父放心!此事孩儿一定会查个清楚,给义父一个交待。”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去吧。”   吕布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开相府的暖阁。   董卓满面的笑意,在吕布离开暖阁之后,却逐渐变的凝固了。   “来人。”   “在。”   “稍后吕布若领人来拜府,只需传话与他……明白了吧?”   “诺。”   董卓指了指那名侍卫,又道:“还有……今晚,让雒阳南军的张辽,到府上见我。”   “诺!”   ……   吕布回府之后,立刻派人找来了魏续。   魏续见了吕布,还未等见礼,便见吕布劈头盖脸的冲他喊道:“那刘琦小儿与你到底说了什么?你不可隐瞒,务必从事招来!”   魏续听了这话大惊,哆嗦道:“我、我没隐瞒什么啊,不过就是他听说了相国和君侯之威名,怕会结仇,故不敢杀我……”   “哪有这么简单?事到如今,你还敢瞒我?”吕布执起手中的酒爵,直接冲着魏续扔去,但却被魏续躲过了。   若是不看在魏续乃是妻子之兄,吕布非上前一巴掌打翻他不可,就不仅仅是扔一爵那么简单了。   “你可知道,那刘琦不仅是没有杀你,他还留了两名胡轸的军侯性命,让他们持着胡轸级回了雒阳,相国如今全都知道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怕是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魏续一听,不由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还有两个活着呢?这刘家小子,如何这般诡诈?原来他不只是留下了我一个人的性命……我怎么毫不知情?”   吕布气的咬牙切齿,道:“还不与我明说!”   魏续这次可不敢再有所隐瞒了。   他随即将刘琦请他喝酒,礼遇与他,并言想通过他结交吕布,日后让吕布若有不如意,可往南郡相投的种种说辞,尽皆说给吕布听。   吕布听的胸口隐隐作痛,差点没犯了心病!   真是好险,若非今日董卓出言点他,这些事若再是隐瞒下去,日后必生出大事!   吕布冲着魏续吼道:“如此大事,你初回雒阳时,为何不与我说?”   魏续苦涩道:“那姓刘的小子胡言乱语,还想让君侯去南郡,这话我又能如何能与君侯说明?”   “呯!”   却见吕布一拳捶打在长案上,喝道:“你也不仔细想想,那刘琦与你说这些,摆明了便是挑拨,你回来不与我言明,他若是派人将这些谣言散布于雒阳,待相国闻之,召汝过去训话,你若是承认了,岂不陷我于绝境?”   魏续急道:“事到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吕布急忙起身,道:“相国思虑缜密,在他面前,隐瞒无用!他虽不会被刘琦所骗,但迁延日久,恐惹疑心,你随我去相国府邸,言明个中诸事,请相国定罪!”   “啊?”魏续听了这话,不由浑身颤。   “相国,该不会、不会杀了我吧?”   吕布没有说话,其实这事他也说不准。   但眼下杀不杀魏续已经不是大事了,关键是不要把吕布自己牵扯进去才是。   死个把妻兄就死了吧。   吕布站起身,淡淡道:“不会,你毕竟是我妻兄,而某与相国,亦有父子情谊,相国冲着我的面子,也不会难为与你的,只要你说实话就行。”   说罢,吕布遂起身,也不管魏续答不答应,拽起他便直往相府而去。   两人来至董卓府门前,却有董卓麾下侍卫在府邸门口静待。   看吕布来了,那人遂上前道:“君侯,可是来拜见相国?”   吕布忙道:“正是如此,还请通禀。”   那侍卫道:“相国命属下转达君侯,君侯若是领人来了,不需入府,自行回去便可,相国言,君侯与相国有父子之谊,荆楚鼠辈的挑唆之策,相国绝不会信,也绝不会疑,相国让君侯好生安心,日后父子还是父子,君臣还是君臣。”   吕布闻言,愣在原地半晌,终是懊恼的长叹了口气。   魏续在一旁道:“君侯如何叹息?相国并不疑君侯,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吕布突然转头,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魏续。   那目光阴冷异常,只把魏续瞪的浑身寒,静若寒蝉不敢再吱声了。   “若非你乃某连襟,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吕布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就走。   魏续呆愣在原地片刻,转头疑惑的看向吕布,心中暗道:我怎么了我?董相国明明已经看破了这挑唆之计,不疑你了,你还紧张个什么?   魏续不知董卓,但吕布却深知其秉性。   刘琦的挑唆之计,董卓自然能够识破,这点吕布深信不疑。   但魏续回到雒阳之后,吕布没有第一时间领魏续来向董卓解释,这一点令董卓非常愤怒。   这事跟刘琦没有任何关系,在董卓看来,这是吕布自己藏有什么小心思。   难道你想给自己留什么后手不成?   其实若是魏续肯早对吕布说实话,吕布绝不会范下这样的错误。   但很可惜,魏续对吕布有所隐瞒,导致吕布的动作慢了半步。   刘琦其实也不会想到,他设下的计谋虽然没有骗过董卓和吕布,但是却因为魏续的藏私,而使事情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李傕甚烦   刘琦今日正在屋舍中静坐,他手中持着刘表送给他一份《周髀算经》的副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随手‘啪’的一声扔在床榻上,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不喜欢学的,就是数术了……唉,穿越之前不知道,汉朝人的数学水平有这么高。”   刘琦斜眼扫了一眼那卷《周髀算经》,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放置于箱子内的其他简牍,深感无聊。   在这个时代,书卷简牍真是的奢侈品。   所有的文字经典都要靠手抄,所以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就算以刘琦这样的身世,属于他个人的经学书卷也不过只有三箱而已。   这三箱经卷典藏陪着他南下北上,事到如今,差不多都已经要被刘琦给翻烂了。   刘琦身为刺史公子,可以要求手下的兵卒去给他弄吃弄喝,甚至让他们给自己抢女人都不是难事。   但若是想让手下的军士给他弄几卷好书来看……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们省事。   这年头‘卖’和‘书’连在一起根本就不算是个词,属于病句。   刘琦伸开双臂,上半身摊开在榻上,嘀咕道:“真是想看几卷好书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是表兄。   刘琦腰部一用力,翻身起来,对外喊道:“门没上栓,进来吧。”   张允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而入。   “伯瑜,董卓派来使者前来找公子谈判,使者距离此处已不足二十里……咱们应如何应对?”   董卓的使者来了?   刘琦闻言,精神顿时一振。   他急忙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仔细盘算了一会,方道:“兄长,对方的使者是谁?”   张允道:“对方派人先来告知,说是使者有两人,主使乃是代替胡轸的凉州大都护李傕,副使乃是左中郎蔡邕。”   “左中郎蔡邕?”刘琦轻轻的搓着双手,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是他来,这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张允对蔡邕没什么兴趣,他好奇的是李傕。   “伯瑜,我不明白,那李傕那是凉州的豪族大将,威名不在吕布、胡轸等人之下,而蔡邕是才名满天下名士,在士人中声誉颇隆,董卓派这两人为正副使,是为何意?”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为张允解释道:“此事并不难猜,董卓目下为天下士人所同仇,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最能为他所信者,也不过是其麾下的一众西凉豪强,故而这主使他用了以武事著称的李傕。”   “那蔡邕呢?为何要派他来?听说此人与卢植相厚,乃是经学大家,士人敬仰,董卓如何会用他给李傕当副使?”   刘琦叹息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蔡邕虽是经学大家,当世名士,但在董卓招募的清流之中,唯他对董卓颇有忠心,被其引为心腹,此番董卓与我等议和,除了要安抚护君联盟外,还要将此行径展示给天下士族们看,若以蔡邕为副使跟我等谈判,则可堵各州士人之口,为董老贼在朝堂上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张允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便是董卓对我们,对士族做出的让步了?”   “不错,这场谈判蛮有意思,你我需得好好的筹划一番才是。”   张允事前多少知道一些刘琦打算在这场谈判中是要有所动作的……   特别是前番蒯越和蔡勋拟定的那份向董卓讨要敕封的名册,若是按照那份名册向董卓索要爵位,则荆州必将分大部分权力与蔡蒯二族。   而刘琦实际上,只想向董卓索要三爵,一为刘表的荆州牧,二为自己的南郡郡守,三为刘磐的长沙郡守。   只要将这三个位置坐实了,那荆州从今往后,便算是名正言顺的为刘氏一族掌控,无论是荆北还是荆南。   当下,刘琦和张允便开始在舍内暗中筹谋。   ……   不久之后,雒阳的正副使节,李傕和蔡邕,在一众西凉军士的陪同下,来到了阳人县。   不过有意思的是,身为雒阳派来见刘琦的时节,李傕并没有先去见刘琦。   他反倒是先代表董卓去见与刘琦一同驻扎在阳人城的孙坚。   只是因为在出前,董卓又临时起意,交给了李傕一项新的任务,让李傕很是头疼。   董卓要与孙坚联姻。   两军交战,互通史节乃是正理,孙坚虽然讨厌董卓,但他还是接见了李傕。   不过孙坚对李傕并没有什么好招待,没有任何酒肉款待,反倒是在帐内安排满了甲士,压迫感十足。   李傕见了孙坚之后,当即言明:董卓对孙坚颇为仰慕,希望能够与孙坚结董、孙两家的婚姻之好,并让孙坚开列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他统统予以准许。   很可惜,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孙坚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还喊出了“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不诛其三族,示众全境,死不瞑目”的豪言壮语。   其后,又将李傕一顿痛斥,逐出帅帐。   李傕也是一方豪强,这要是孙坚一个人,李傕肯定上去跟他拼命。   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是他是一个人,孙坚是一群人。   李傕今日这骂算白挨了。   ……   李傕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孙坚的议帐,却见一个四十余岁,脸颊瘦削,无精打采的中年文士正在外面等他。   李傕面色不愉,攥紧拳头,咬牙道:“都是你,非让我来触孙坚的眉头,这厮乃是强硬之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相国的议亲?却是让某凭白遭了他一顿痛骂。”   中年文士捏着细须,显得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眼睛也是半眯着,目光颇显呆滞。   “问一问好……挨几句斥责,无所谓的。”   李傕深吸口气,领着他向远处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直接修书一封给孙坚,让他作以回答,然你为什么非要我亲自见他,让孙坚当面羞辱与我?本来与孙坚结亲的事,相国也不抱期望。”   那中年文士淡淡道:“相国是相国,你是你。”   李傕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叹道:“相国让将军办事,成不成是他的事,但怎么办是你的事……能做成的事,糊涂着做,相国会怒,不能做成的事,亦全力去做,相国闻之则喜。”   李傕听的糊里糊涂。   但他也不想多问了,又道:“孙坚此间事了,你且随我去找蔡邕,和他一起去见刘琦。”   那中年文士略显犹豫,道:“将军,末将稍后亦在帐外等候将军,如何?”   李傕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嘿然一笑:“不行!文和,别总是什么事都往后躲,今日这议和,本就非我之所长,稍后与荆州人见面,你若是不在旁边提点于我,办错了事,我又如何与相国交待?今日你非得跟我共同入帐会荆楚人不行。”   中年文士无奈的一声叹息。   什么事都要拉上一个,这李傕甚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副使蔡邕 雒阳使者团来到荆州军议帐的时候,刘琦等一众主要将官尽皆在此。 军中谈判,历来驻守的军方按规矩都要向对面展示一下其强大的军事实力,这也是一种技巧,可以在气势上有先声夺人之势,为谈判取得有利的势头。 就好比适才李傕进了孙坚的帅帐,孙坚就令麾下精甲在帐内竖立两排,以气势威压李傕。 但李傕出身于西凉豪强,又是能征惯战的宿将,名声响彻凉州,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之人。 但这样做对普通的士人使者管用,对李傕不行。 孙坚跟他摆这种排场,李傕心里并不是很当回事,而且还为之不屑,对孙坚更是打心底生出了反感。 如今李傕又转来荆州议帐与刘琦谈判,其实他的心中是在憋着一股火的。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稍后,若是刘琦也摆出与孙坚一般的阵势与自己谈判,他拼着留尸与此的风险,也得落一落对方的面皮。 李傕行事不冷静,也算正常,毕竟他是军士出身,不是说客,这种作为使节的差事,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领几千人到各州劫掠来的顺手。 但事情并没有李傕想的那么糟糕。 刘琦的议帐,没有甲士,没有刀戈,没有怒叱,有的只是几张长案,上置酒食,以及一脸和煦笑容,对他以礼相待的刺史长公子。 “山阳人刘琦,见过李将军,久仰将军之虎威,今日得见,不胜欣慰。” 李傕憋了一肚子火气,本想当着刘琦的面,展现一下他的豪横之。 哪曾想对方上来居然就是一番捧赞,心中不免诧异。 那适才在孙坚处积压的一腔怒火,此刻竟也是烟消云散了。 “刘公子,客气了,傕不过是相国帐下一将,凉州武夫尔,哪有什么虎威?”李傕笑道。 刘琦摇头道:“不然,刘琦奉严君之命,率军上雒护君,临出襄阳之前,曾得严君叮嘱,此番上雒虽是护君,未必与诸军相争,但若碰上三人,需切记避其锋芒。” 李傕闻言,来了兴趣,问道:“哦?不知刘使君口中所言三人,是哪三位?” 刘琦道:“一为董相,二为孙坚,三便是李将军……其余如吕布,二袁之辈,无需过虑。” 李傕也知道,刘琦这话属于客套话,并非实情。 但人是一种容易受感官左右的生物,即使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但听着顺心就高兴心,也因此会使好感也在不知不觉间骤然飙升。 特别是他刚刚才受了孙坚的气,如今受到刘琦的厚待,心中自然是舒服的紧。 “公子客气了,傕哪里敢当?其实公子的大名,李傕也有耳闻,听说刘公子单骑入宜城,为父平定南郡宗贼之乱,使刘使君走坦途而上任,可谓天下孝子典范,李傕虽是粗鄙之夫,却也深佩公子之大能!” 刘琦谦逊的摆了摆手,然后又转头看向李傕身旁的两人,问道:“将军,这两位是?” 旁边的一名六旬老者对刘琦点头示意,看向他的目光中,似隐有闪烁之意。 “老夫蔡邕,幸会相识。” 刘琦一听蔡邕的名字,心头不免一颤。 好啊,想不到他居然也来了! 上次给王谦送去求借蔡邕万卷典籍的书信之后,就一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样,一直不得音讯,弄的刘琦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焦虑。 到底是能借不能借,怎么也不回个信呢? 现在可好,蔡邕居然作为李傕的副使,亲自上门了。 刘琦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和他单独谈谈。 刘琦仔细的打量蔡邕,见他身高八尺,十分清瘦,支颧骨脸,修饰整齐的独束短须半黑半百,虽为使节,却穿了一身已洗的白的长袂儒服,外披罩服,素雅淡然,实有清流雅士之相。 刘琦冲着蔡邕长长作揖,道:“学生刘琦,见过蔡中郎。” 蔡邕却是侧过身,让了刘琦半礼,道:“老夫闻令师乃山阳元节先生,元节公与吾师伯始君同辈论经,你与我不可执师礼也。” 刘琦闻言不由一笑,看来蔡邕这老头也是有备而来的。 居然连自己的师承都打听清楚了。 刘琦的老师,乃是他的同乡,山阳高平人张俭,其人不但是刘琦的同乡,而且还与刘表同为党锢祸难之人,二人算是齐名与世。 刘琦入太学前,为丰攥履历,便由刘表做荐,被记为张俭的入门弟子,但实际上张俭也未曾教他太多。 汉朝的儒学名门,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家彼此互赠一个师徒名额,互相标榜一下,为的是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至于老师和徒弟之间,真正能传教多少文化,可以说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刘琦道:“蔡中郎经学、数术之道无一不通,又有释诲戒训冠绝当世,受刘琦这一礼也是应该。” 蔡邕捋着须子,慈祥地笑道:“你也是师承大儒,青年翘楚,又何必自谦,回头闲暇之时,你我一老一少,可切磋些文章数术,以换心得。” 刘琦闻言一惊,忙道:“不敢,别的还好说,文章数术着实不敢在中郎面前献拙。” 刘琦穿越到汉朝这些年,若是论起先知前瞻性、思想前性、揣摩人性的心理学科、先进的经济和政治学、或是搞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明创造……他身为穿越者,都自觉是凌驾于汉朝人,哪怕是学究天人的名门士子,刘琦也自认为不输他们。 唯独,学生时代最基本两个科目……数学和语文,若在前世没有高级水平,千万别在古人,特别是精通经学数术的名士面前献丑。 数学语文在后世,为什么是小学生的基本科目?……因为从古至今,这俩就是小孩的科目。 文章自不必说,现代人若是不‘剽窃’文章,让他们跟古代文人凭真本事比比诗词歌赋,哪个是对手? 至于数学…… 刘表给刘琦的那《周髀算经》副本,成书时间已不可考,但估计最少有几百年以上。 书的开篇就是周公和商高的一段对话,讲述矩出于……股修四、径隅五等,其演说的其实就是勾股定理,其后的篇章还包涵了大量的分数问题……这还是汉朝数百年前的水平…… 万不可轻易与古人斗那些算数语文之类的基础学科,这是刘琦对自己的告诫。 与蔡邕寒暄了一会之后,李傕遂道:“刘公子,咱们入帐详谈,如何?” 刘琦转头看向李傕身边那个不引人注目的四旬中年文士,他似是无意的站在李傕背后,一直不出声,若不是刘琦特别注意,只怕早就被人忘却了。 “这位是谁?”刘琦请教李傕道。 李傕呵呵一笑,道:“刘公子倒是眼尖。” 他转头道:“文和,还是来见过刘公子吧。” 刘琦听了‘文和’二字,眼睛微眯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帐内议和   “敢问公高姓大名?”刘琦缓步上前,抱拳执礼,一脸和善的向贾诩做询。   这幅谦恭和善的态度,反倒是让贾诩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对于刘琦这种出身于东州的士人,贾诩一向都是抱着较为疏远的态度,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他不愿与东州士人做深交。   实际上他也没法深交。   贾诩目下身在西凉军一系,供中郎将牛辅驱使,但他在凉州一系中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这要从董卓麾下的一系列的军吏的人员成分来看。   董卓本人是靠着边境军功一路升迁上来的,所以他能够聚拢在身边的人大多为凉州豪强阶级……一群有地,有钱,有粮,有私士,却唯独没有经学世家那般可以走仕途路线渠道之人。   在出身于武威郡正统儒学名门的贾诩眼中,这些人皆属寒门,是没有资格与自己这个举孝廉入三署郎的士子同室为僚的。   贾诩因为自己士人的身份,不是很瞧得起凉州诸豪,可他的士人身份却也有其尴尬之处。   他虽出身武威经学之家,但却因为地域问题,在郎署时,一直不能迟迟被派向地方任实职,只能在郎署蹉跎岁月。   凉州寡于学术的地域观念,一直存在于东汉士人的思想中。   像贾诩这样在凉州出身的士子,在两千名名三署郎官中,基本都是被边缘化的,要靠边站。   这跟才华无关,是纯粹的地域歧视,是全人类从古至今都不曾解决的大问题。   而当贾诩在京中蹉跎数载,人过中壮,终于迎来了从郎署下放的机会时,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刮。   ——因病辞仕。   这就是天数。   贾诩这样的人,和曹操,钟繇那样出身的士人不同,他们辞官后,依旧可以因为官宦背景和族中名望而重新被雒阳诸府征召,像他这样的边塞儒门士子,靠察举入雒的,这辈子的机会也就是这一次。   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最终,历经人生冷暖,已是四十不惑的贾诩,做出了一个有悖于他儒门士子身份的决定。   他决定搭上董卓这艘破船。   凭良心说,董卓对他还是不错的,在入京居太尉职后,董卓便命贾诩做他的太尉掾属,作为他在雒阳开府的佐治官吏,很明显是想将贾诩引之为心腹。   可贾诩显然是对董卓有所保留的,他每日只是谨慎的处理分内之事,多余的话或是不该说的言论,他一个字也多不说。   三缄其口,有盈亏,有枯荣。   即便是董卓要问其策,他也尽量是通过牛辅或是李傕的言路,从旁向董卓谏言。   董卓是明白人,他看出了贾诩对他有所保留,便将他下放到了牛辅军中任武职。   逐渐的,这个人也就慢慢淡出了董卓的视野。   ……   眼下,李傕、蔡邕之辈,在刘琦的眼中竟都不算是大问题了。   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度竟微微有些急。   从打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历经多年,刘琦也算见过不少在历史上留下过姓名的人物,但能够触动他心弦的,好像还唯有今日这‘文和’二字——乱天下者矗立其前。   在刘琦知道的汉末诸人中,有一个善用毒计,奇谋百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大(墙)智(头)者(草)。   一辈子都在看风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的像是兔子一样乱窜。   或者可以形容是惊的像是一条毒蛇,一旦受惊了,就会咬上一口,再寻机逃窜。   阴柔,善保,反手可遮天。   ……   “贾诩见过公子。”中年文士似是很不想报出自己的姓名,但刘琦已经将注意力从旁边的人引到了他身上,他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谁叫自己碰上了李傕,关键时刻不但不替自己挡,居然还让自己主动往上靠,自报家门。   刘琦面色深沉的看着他,心中略有所悟——果然是他。   “敢问贾公在朝中现居何职?”   贾诩恭敬地道:“昔为三署郎,相国入京后充太尉府掾属,现为牛中郎治下讨虏校尉,不堪其职。”   “哦,那贾公此来随李都护议和,分担何职?”   贾诩没啃声。   李傕颇为豪迈的替贾诩言道:“文和只是以伴将之身随某而来,并无责事,稍后我等公议,他只需在帐内旁听便是了。”   刘琦淡淡一笑,差不多明白了。   这是给李傕作旁听的参谋来了。   虽然议和的事对两方而言是板上钉钉,但有此等人物在,自己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刘琦没再向贾诩询问更多,只是以礼相待,邀请雒阳诸使入帐详谈。   进了帐内,诸人分席而坐,侍从们摆殇置爵后,刘琦遂请令上酒。   蔡邕言道:“大事未议,现自饮酒,恐会误事。”   听了蔡邕的话,已经准备命人将酒斟在爵中的李傕,脸上露出了悻悻之情。   很显然,他是觉得蔡邕这人真的是非常扫兴,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指责于他。   毕竟蔡邕是董卓少有的士人心腹,在相国心中地位颇高,李傕也不便惹翻了他。   却听刘琦道:“酒宴之中,成却大事,倒也是不失为一件传世佳话,况吾等护君上雒,只为天子家国,旁事不问,雒阳城中,只要天子无恙,那在我荆楚,益州人心中,便等同无事了。”   很客气的场面话,既解了蔡邕之问,又遂了李傕的愿望。   刘琦看向李傕:“都护觉得如何?”   李傕本就是豪放之人,让他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谈判一晌,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自是应允:“那是自然,天子居于都城,自当无事!这酒,饮得!”   说罢,他哈哈大笑,遂命人将他的酒爵斟满。   随后,众人一边做食,一边听李傕道:“刘使君前番奏疏于雒,议迁都之政,为社稷计,请立两京朝堂,相国与诸位公卿连议多日,深然其策,今特遣某来此,以告诸君,尚书台当斟议此政呈批,以慰诸卿之心,并请诸公收兵回返各地,眼下四海多乱,民不果脯,大军常驻于雒,恐多有疏弊,还请自酌。”   刘琦举起手中就酒爵,道:“相国纳谏如流,我联盟中人,深以为敬。”   李傕亦道:“此言是也,相国还言,荆益宗亲中人,上雒颇多辛劳,实乃朝廷栋梁,君等有何求,可皆呈禀,相国自会为诸公解决诸事。”   这话说的客气隐晦,但实则已经是进入正题。   其所想表达的真意,实则是: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然后赶紧滚。   刘琦冲着蒯越使了一个眼色。   蒯越会意,遂起身,将那份他早就准备好的求爵简牍取出,亲自送到了李傕的面前。   李傕接过,将那简牍展开,只听‘哗啦’一声,却见那简牍展开之后,却是出好大一溜的木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   李傕瞅的愣,他诧异的看向递他简牍的蒯越,疑道:“这么多人?”   蒯越执礼甚恭,道:“人数虽多,却皆为秉公筛选者,相国若能用之,则南境必成丰乐之土,日后荆州亦可为相国南边的屏障。”   李傕略有犹豫,不知当如何,他转头看向贾诩。   贾诩见李傕那么直接的看着他,心中颇感无奈。   能不能别这么直接的就看老夫?   弄的好像是老夫在替你谈判一样。   贾诩面无表情,淡道:“州牧郡守之事,皆国疆柱石之人。”   李傕闻言,似有迷茫。   这话中之意为何?   一旁的蔡邕明白了,道:“两千石的官职,你我无权做主,还需呈予相国,请相国定夺才是。”   李傕闻言这才恍然而悟。   他不满的斜了一眼贾诩。   有话直说,弄这些弯弯绕作甚?让我猜吗?   但贾诩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说出任何事情。   提点归提点,但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的定论,他会尽量不从自己的嘴中说出,这是贾诩一个小原则。   片叶不沾身。   李傕对刘琦言道:“公子条陈,待我转呈与相国,再行商议,如何?”   刘琦言道:“事关重大,将军之举自需稳妥。”   蒯越返回了自己的座位,转头和蔡勋对望了一眼。二人都彼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在将这份简牍名录交给李傕之前,二人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们生怕刘琦反悔,或是从中作梗,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今日,这份简牍从蒯越的手中彻底交到了李傕的手上,蒯越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大事成矣!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贾龙也站起身,拍了拍手。   议帐之外,有两名侍卫抬进一个木箱子,将之搬到了李傕面前。   “此乃何物?”李傕不明所以地道。   贾龙遂道:“李都护,此乃贾某搜罗的刘焉谋反罪证,烦劳都护转呈与董相国,有劳相国亲阅,以定大计。”   “刘焉谋反?”李傕闻言一惊,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木箱之前,开始翻阅那箱中的简牍,脸色忽红忽白,隐隐间似有异色。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少时,便见李傕将手中的简牍向着箱中一扔,道:“刘焉身为宗亲,竟敢如此僭越?殊为可恨,此事我当连夜禀明相国,请其定夺。”   贾诩听了李傕的话,暗松口气。   李傕这个人虽然有时候颇为粗犷,但关键时刻,还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贾诩深深的明白,己方几人名为使者,但骨子里不过是为了表达董卓向荆州人传递友好的信笺,情可以叙,事可以谈,唯独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做模棱两之态可才是。   关键的事情,转呈回给相国,便足够了。   贾龙对李傕和蔡邕的行为颇感到不解,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身为使者,怎么感觉他们两人什么事都定不下来一样?   临机专断之权呢?何在?   难道身为使者连一件事,一个许诺都做不了?   其实也并非如此。   蔡邕姑且不说,但李傕在离开雒阳的时候,董卓还是明里暗里的赠给了他一些确定诸事的权力范围,让他在保证双方友好的情况下,可以给予荆州人一些应得的承诺。   但这份权责,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贾诩暗示李傕……给放弃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蔡邕成了阻碍   即使是李傕,在看到贾龙提供的这些刘焉谋反证据时,心中也是欣喜异常的。   他知道,这对于董卓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良机。   就董卓一方而言,各镇郡守和牧守越乱,他自然是就是过的越舒服。   这就是一个很基本的中央平衡地方关系的问题。   在西凉人眼中,这些地方的狗撕咬的越狠,身在中枢执掌狗粮的董卓才能够越是得心应手的在各方势力之间施展平衡,随意的抛出些狗粮,就会得到难以想象的收益,甚至是那些狗拼死的效忠。   而眼下撕咬的两条狗,对董卓而言,还是颇为凶猛的两条。   关东诸郡守之间,在各郡皆有地方性的士族势力支持,分属不同派系,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在董卓和李傕看来,各地的士族牧守份属不同,虽可一时为伍,但绝不长久。   所以,眼下比较让董卓忧心的,就是结成护君之盟的三刘。   毕竟他们都是源于宗室,怕是没有各郡守之间的那些问题。   本以为他们是铁板一块,但事实证明,董卓和凉州诸将有些高看这些宗室了。   贾龙当着荆州人的面,去举荐刘焉的罪状,不论这些状告刘焉谋反的证据是真是假,李傕已是看出,荆州和益州的两位宗亲之间,已经是有了裂痕金额算计。   贾龙和荆州人,一定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不可能当着刘琦的面这样做。   饶是李傕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好时机!   “阳城侯之事,事关重大,需待相国查实之后,再做论处,贾君不可妄下定论。”李傕颇为谨慎的对这件事下了一个定义。   他认真的想了,又道:“帐中诸位,对此事还有何想法,可一并说与傕,由李某一起秉奏于相国,毕竟事关重大,不可谨慎处之。”   贾龙和刘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该出手时便出手吧,趁热打铁。   就见贾龙拱手言道:“龙与益州诸豪,不忍蜀中百姓为焉贼蒙蔽,日后刘焉若果真称帝,益州军民,岂不尽成大汉弃子?做了那悖逆之人的狗奴?乘尚未事急,龙愿请命兵讨刘焉,为汉室尽忠诛除贼逆,为陛下和相国分忧!”   李傕对贾龙的言语,生出了几分敬佩,道:“当年平马相称帝之乱,益州诸事,便皆赖贾君行事,如今刘焉背反,看来,又要贾君操劳这个中诸事了。”   刘琦在旁边闻言,有些好笑。   事情若真如李傕所说,那贾龙还真就成了替汉室朝廷平叛的急先锋,专门各种擒杀伪帝。   贾龙叹息道:“只恨某身份微末,若以现武猛从事之务讨一方牧守,舆理不合……还请李将军代为转禀,请相国审时裁度。”   这是在问李傕要官呢。   对于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诚恳之言,李傕不置可否:“贾君放心,此事我定书信详陈予相国,君勿忧。”   贾龙现在说的话,倒是没有令李傕感到有什么惊诧,刘焉与益州本土豪强之间冲突不断,这事在雒阳朝堂中李傕也略有耳闻,而贾龙意图想朝廷索要正式的名位讨贼,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出李傕的掌控范围了。   贾龙转身走到案旁,端着酒爵,冲李傕微举示意,道:“另有一事,请都护代为转禀……眼下刘焉在京中,尚有三子为郎随驾,为汉室江山计,相国若能以此三子与某,或可有助于贾某剿除叛逆,为朝廷荡境。”   李傕刚刚举到嘴边的酒爵,微微一颤,差点没落于地上。   他知道贾龙要的人,是刘焉的三个儿子——刘范,刘诞与刘璋。   贾龙要刘焉的三个儿子为人质,钳制刘焉,在军事角度上来讲,倒也是无可厚非,这种以子质钳制对方的事情,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层出不穷,比比皆是。   但此刻……若仅李傕一人在此,贾龙提出这话题倒也是无碍。   可偏偏还有一个蔡邕在这里!   李傕和贾诩都知道,要动刘焉的三个儿子,只怕这老头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便听一声‘呯’响声!   只见蔡邕将酒爵重重的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颇为愤慨的站起身。   “此事老夫不赞成!”蔡邕说话的语调虽然不高,但那股浓浓的不满之意,帐内诸人谁都能听的清楚。   蔡邕目视诸人,慷锵有力道:“我大汉以孝治国,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德四海者不绝人之祀,在场诸公,不是京中重将,便是州郡豪雄,以人子阵前相逼之行径,未免太过,老夫绝不赞成。”   刘琦在一旁听着奇怪,没想到在索要刘焉三子的问题上,居然会有蔡邕站出来进行阻挠。   虽然他是当世名士,但也是久经风浪,几番沉浮,通晓时政的人,六十多岁的老人精了,又在董卓的麾下干了一年,还会这般的拘泥固执?   不应该吧。   这里面应是别有内情的。   事实上,刘琦和贾龙不知道的是,蔡邕的老师乃是号称政坛不倒翁的名士胡广,其人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览,奉行中庸之道,历事六朝,为官三十余年,履司空,司徒,太尉等重职,堪称东汉第一名臣。   而刘焉的老师祝恬亦是名士,昔年与胡广是为同僚,刘焉也因此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被胡广辟为司徒府的文吏,并在胡广府中镀金外放至了雒县。   在士族站位的角度上来看,刘焉和蔡邕是属于同一派系的。   而事实上,如今刘焉的长子刘范在雒阳的左署中,就任于中郎,和蔡邕一起为光禄勋统属。   刘范眼下在左署,也算是蔡邕的臂膀了。   而事实上,历史上蔡邕被王允杀死之后,也确实就是刘范继承了他左中郎将之职,在蔡邕之后掌管左署。   无论是就保护下属,还是士族同僚站位的角度上来看,蔡邕都不会对刘范见死不救。   贾龙没想到蔡邕会站出来当面驳斥了他,而且其反驳之词颇具大义,一时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暗中攥拳,心中反复思索当如何反驳蔡邕。   刘琦自然是不能退让这种事生的。   他站出了来,打和事佬道:“都是为了国家大计,何须争执?今日帐内所言,并无谁是谁非,不过都是就事论事尔,若诸公意见相佐,我们再好好计较才是,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李傕亦是道:“不错,有事商量便是了。”   蔡邕转头,语重心长的对刘琦道:“不论刘君郎做出何事,可眼下却无定论,岂能妄自定罪?就算他当真谋反,可他毕竟是宗室又是先帝近臣,如何能随意便诛,更何况还是亲子?刘伯瑜汝也是宗亲中人,这些事,还需仔细计较,莫因少年气盛,而做下不为人齿之事,落的个后世骂名,岂不可惜。”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语重心长,颇有几分训教之气。   刘琦心中苦笑,原以为问董卓要刘焉那三个儿子应该不是难事,但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若有蔡邕挡驾,此事只怕难成。   毕竟他是朝中诸名士中,唯一一个被董卓引为心腹之士,颇有分量。   他若是强谏于董卓,董卓为顾忌蔡邕的面子,只怕也不会交人。   谁能想到,李傕和贾诩没有成为己方的阻碍,蔡邕反倒是成了。   刘琦认真地对蔡邕道:“此事乃是贾君所请,刘琦事先并不知情,然琦身为宗亲,自当尊于礼法,岂能不顾手足之情,妄自相害同宗兄弟,此等拙劣之事,蔡中郎放心,此事刘琦誓不为之。”   哪曾想,蔡邕居然很是认真的出言纠正刘琦话中的毛病。   “刘君郎之三子,不是你的同宗兄弟,他们三个都是你的族叔……你应说,不能相害同宗叔长才是。”   刘琦尴尬地笑了笑。   这老头把这辈分算的还挺明白。   我刘氏族中的辈分怎么排,你跟着掺和什么……   刘琦考虑要不要把刘瑁认自己当兄弟的事情,找时间跟蔡邕说一下。   ……   就这样,第一次谈判,在蔡邕的反对下,草草结束了。   不过事情不顺利,本就在刘琦的意料之中,他吩咐张允,将前来议和的诸人分别安置在城东的不同舍内休息。   然后,刘琦打算今夜分别各自去拜访这些人,打通各个关节。   商业谈判这种事情,刘琦前世还是相对拿手。   在正规的谈判桌上,说的不过都是场面话,根本谈不拢也谈不成。   要想得到最大的收获,私底下的交易才是重中之重。 第一百五十章 洪生巨儒,朝夕讲诲   当天晚上,待前来谈判的使者们各自安居后,刘琦等到了天黑,便暗中带张允去逐个私下去拜会这些使者。   李傕,蔡邕,贾诩……他们每个人都有刘琦用得到的地方。   先拜访的自然是李傕。   对于李傕这样的人,想要打通他,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财货和名器,自然是最能触碰到其内心柔软之物。   “哎呀,刘公子……呵呵,这也未免太客气了。”   李傕看着舍内,刘琦亲自派人送来的麟趾金还有名器财货,直乐的合不拢嘴。   对于李傕这种人,想办事,简单……礼多人不怪的套路就行。   其实,自到了雒阳后,西凉军在民间劫掠的财货并不少,虽然大部分都被董卓收缴,但架不住量大,李傕积攒下来的家私不少,特别是西凉军在雒阳大肆挖掘先陵,取其中的贵重陪葬品为军需,这更是让李傕身价每日翻倍似的上涨。   但越是如此,却也越让李傕的贪欲变的无穷无尽,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内心的魔鬼,一而不可收拾。   李傕这一年来所得的财货珍宝,大部分都是抢来的,但像是刘琦这样走门路主动上门送礼的,却没有。   因此,刘琦的举动,也在无形中让李傕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士人子弟,也得来给我李某人送礼了!   此刻,李傕拿着刘琦送给他的那块精致的玉器,在油灯的火光下来回仔细的审验着。   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好玉,当真是好玉,这做工制地,绝非凡品……公子如此厚意义,却是让李某惭愧了。”   李傕并非是不懂装懂,他虽是边郡的武人,在见识方面远不及中原世家,但在鉴玉这一道上,眼光却相当毒辣。   这也是跟他出身凉州有关。   大汉朝的玉器原材料中,有很大一部分的软玉是由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于阗国(今和田地区)通过西域都护府的庇护,通过凉州境向汉朝输送的。   而身为凉州本土豪强的李傕,在这方面自然就非常懂行。   刘琦笑道:“李都护若是喜欢,回头琦再荆州寻得珍品,自当派人前往京中多多予上。”   “嗨!太客气了,无需如此!”   李傕面有欢愉的放下了手中玉器,邀请刘琦在案几坐下,道:“刘公子如此厚意,傕深感惭愧,公子放心,此番议和,荆州方面但凡有事,李傕能替你做到的,那边绝不会推脱,可前提是……嘿嘿,我不能忤逆相国的,公子可明白?”   刘琦暗暗点头——外粗内细。   李傕这个人,看似粗犷,但实际上还是心中比较有数的人……果然,能当上一方霸主的人,没有一个是白给。   他这话里话外之意,言明了他虽受自己的礼,但也划出了自己的底线,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刘琦微笑道:“李都护放心,其实我今日只有两件小事想麻烦都护,肯定是不会令都护为难的小事。”   听刘琦这么说了,李傕遂道:“既如此,便请公子试言一二。”   刘琦笑看着李傕,却已经向着张允伸出了手。   却见张允将一卷薄薄的缣帛放在了刘琦的手上。   “琦前思后想,觉得白日间予以将军的那份名册,实多有疏漏之处,恐相国见责,故想另予将军一份名单,烦劳将军帮忙转呈。”   李傕挑了挑眉,然后伸手从刘琦的手中接过那份缣帛,打眼一瞅……笑了。   “嚯!只有三个名字?太少了点吧,李某要是没记错,今日白间公子给的那份简牍,上面的名字最少也是有三十多个了。”   刘琦一脸苦楚的叹息道:“就是因为人多,想来想去颇觉不妥,所以索性精简一下,也好让相国能看明白我等真意。”   “哈哈哈,公子这还真是一简到底呀。”   这点小事,对于李傕来说,自然是不算什么,他伸手取过那份缣帛,连道:“好说,好说,某回头将这份转呈便是了。”   待收起缣帛之后,李傕却现刘琦满面微笑的看着自己,双眸中的光芒闪烁,颇有深意。   李傕见状愣了愣,仔细一想,骤然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取过白日间蒯越递给自己的那一大卷简牍名录,回来递给刘琦,道:“这是原先的那份名录,还请刘公子收好了,回头若是有差,却是不要怪在李某身上。”   刘琦站起身伸手接过,道:“那是自然,有劳都护。”   收起了蒯越之前写的那份名录,刘琦又问李傕:“敢问都护,今日蔡公在帐内,力保刘焉三子,不知究竟为何?”   蔡邕和刘家父子的关系,李傕原先也不知道,但他毕竟在朝中待了一年,且蔡邕还是董卓信任之人,故而李傕等西凉中人,通过李儒的讲述,也多少知道了一些蔡邕先师胡广的事情。   当下,李傕便毫无隐瞒的,将其所知统统告诉了刘琦。   刘琦心中有所明悟。   他随即告别李傕,又前往蔡邕居舍。   ……   “学生刘琦,特来拜见蔡中郎,不知中郎安睡否?”   刘琦的声音落下不久,便见屋舍的门开了,精神矍铄的蔡邕站在门口,目光深沉的看着刘琦。   这哪里是睡了?精神头足的跟刚晨练完差不多。   “老夫隐约猜测,你今夜便会前来找老夫,果不其然……进来吧。”蔡邕伸伸手,替刘琦让开了条路。   刘琦转头对张允,道:“兄长,我和蔡中郎有些事要谈,兄长且在外面等候。”   “诺。”   张允转身离去,也不站在屋舍之前站定,只是到远处四处巡视,替刘琦望风去了。   他是怕自己离蔡邕的屋舍太近,若是让人看到,恐生出什么误会,也算是替刘琦遮掩。   看到张允的行为,刘琦心中对他非常满意。   果然,这些暗箱操作的事,还得是领表哥出来才合拍。   进了屋舍,刘琦蔡邕寻软塌对立而坐,蔡邕为刘琦在小几上倒上清水,示意刘琦慢饮。   “老夫虚长你几岁,便称你一声伯瑜,如何?”蔡邕捋着胡子询问。   “实琦之幸。”   蔡邕这人,倒也是颇实诚,道:“你代景升,向老夫求书之事,王君已与老夫谈过……说实话,老夫的藏书,乃是六代家私,真是舍不得。”   刘琦劝道:“此事,我也知晓是为难了蔡中郎,只是当今各州,豺狼当道,群雄猖武,北方士人惨遭流离之痛,短期内怕是不得安定,严君意起立学宫,编定章句,广求儒士,乃安定社稷之举……前日家严来信,说南郡现不但有宋仲子为五业从事,更有广明先生被家严请来襄阳,同仲子先生一同准备共撰《五经章句》,用之以为荆楚镇学之典藏,虽不比蔡中郎当年续写《东观汉记》那般旷世,可依刘琦看,却也不失为一州文学之盛。”   刘琦口中的广明先生,乃是目下被刘表招募到南郡的另一位经学大家綦毋闿。   蔡邕听了这些,脸上竟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色。   “洪生巨儒,朝夕讲诲……便说是人间仙境,也不过分呀,唉!如此盛事,可叹老夫竟不能去。”   刘琦闻言心中冷冷一哼。   这些经学文人,一个个怀揣着讲经学儒的梦想,眼睛总是盯着那些大儒、巨作、讲经、授学……却不知抽闲去瞧瞧,那些黎民百姓目下的惨状?   刘琦一路北上,越是离司隶近,便越感到人民的生活之悲凉。   这期间,他看到了不知多少流民,又看到了不知多少尸横遍野。   那一具具干瘪的人尸被野狗肆意啃食,肉骨外露,铺与尘土,又有多少浮肿的尸体漂浮在江上,阻塞喝道,招蚊纳蝇,腐烂臭,极容易引起瘟疫却无人问津……   难道这些**裸明晃晃的东西,关乎天下人生死存亡的东西……你们这些治学的人,看不见?   蔡邕面色恍惚的感慨了半晌,突然道:“罢了,今日你我一老一少,当面详谈,老夫也不欺你,你父子欲问老夫借两万藏私典籍,乃是为了弘儒,实乃天下最为紧要之事……老夫决定借与你父子。”   刘琦本以为蔡邕手中是万卷藏私,哪曾想实际居然是两万卷。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了。   “那就多谢蔡中郎赠书之德了。”   “且不忙谢。”蔡邕伸手挡住了刘琦的话头,道:“老夫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这两万典籍,非是赠予你刘氏父子,乃是借的,老夫需派一心腹之人,替老夫看管这两万书典,这心腹之人将督促家奴,携书入你荆楚,督促你襄阳的文抄公,将这两万藏私抄写完毕后,还之与某。”   刘琦闻言苦笑道:“两万典藏,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蔡邕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依你小子的意思,便是要有借无还了?”   “不敢!说笑的,我岂敢藏匿中郎家私……中郎放心,此事我们父子自会安排。”   蔡邕捋着胡须道:“多抄几年也不打紧,纵然是老夫死了,那些典藏亦有后人接手,不过老夫安排携书入荆州之人,汝父子需要尊为上宾,好生相待,并以五业从事之职辟之。”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装大了?   你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就要到我们南郡来当经学讲师?   我还想当讲师呢,可惜不够格!   “蔡中郎,这五业从事乃是家严仿太学五经博士所设之州教,非大儒而不可居其位,眼下整个南郡,也只有宋子仲和广明公二人可堪此职,您派来的人……是谁呀?”   蔡邕面色一整:“休言其他,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   “你若不应,那老夫便不跟你谈了。”   看着蔡邕一脸倔样,刘琦笑了。   我这是在这哄小孩么?   六十岁的老大儿!   罢了,为了老头子的那两万卷书典,且先应了。   “行,此事刘琦定当向严君禀明。”   蔡邕却不傻:“口说无凭,你自写应诺之书与我,老夫派人送往刘景升处!”   这老头……倒是还挺谨慎。   怕我忽悠他?   其实刘琦刚才还真是打算忽悠他来着。   不过也无所谓,刘琦的目地只是替刘表弄到蔡老头的两万卷典藏,其余的事,一概和他无关。   写书就写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厕中堵王八   刘琦当着蔡邕的面,执笔蘸墨,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份给刘表的缣帛,完成后并将那封信交付与了蔡邕,让他代为派人送给刘表,已示自己的诚意。   蔡邕拿着那份缣帛,心中不由深感安慰。   此子倒还是个诚实人,说写便真写了。   蔡邕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刘琦的手书后,方才叹道:“汝这字体,倒是颇有些章法,似有大家之姿。”   刘琦在蔡邕面前可不敢吹嘘字体,道:“久闻蔡中郎飞白书体天下知名……正是飞笔断白,燥润相宜。琦这点微末伎俩,在中郎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蔡邕没有理会刘琦的赞誉,而是认真的揣摩着他的字体,道:“你这手字,是梁孟皇的八分书?”   刘琦就知道瞒不过他,遂道:“正是。”   “你是跟孟皇本人学的?”   刘琦摇头道:“非也,刘琦年不足双十,哪里见过梁公?是我南郡都尉蔡瑁曾因在雒阳拜谒梁尚书不成,而自匿其手书一札以为珍藏,后转赠与我,刘琦平日闲来无事,便以梁公手书临摹之,让蔡中郎见笑了。”   蔡邕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难怪,难怪,虽似模似样,却未曾得其神遂,原来是自行临摹的,不过仅靠临摹,就能临到这个份上,也着实不俗了……唉,梁孟皇的八分书,钟元常的楷书,张文舒兄弟的草书,可叹老夫不能全部为之一会了。”   说罢,他将刘琦写给刘表的手书收了起来。   刘琦见蔡邕似有倦怠之意,又道:“借书之事已了,学生还有一事,想与蔡中郎说明。”   蔡邕也不是愚鲁之辈,他自然知道刘琦想要说的是什么。   “汝所言者,莫非刘君郎三子之事?”   蔡邕的语气突然间有些冷:“这事老夫白日间已经说过,你和贾龙若当真要以他们为质,老夫绝不答应。”   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学生与刘君郎,皆是鲁恭王一脉之后,虽隔数百年已尽为分支,但毕竟是一祖所出,我又如何忍心会害同宗兄弟们……是同宗阿叔们不成?我实是想为江夏刘家一室保下一点血脉而已。”   “你什么意思?”蔡邕皱眉看着他。   “敢问中郎,若刘焉谋反之事坐实,相国果真用贾龙为将去战益州,刘君郎之三子,是在京中能得以保全,还是在荆州能得以保全,难道中郎想不通透么?”   “这……”蔡邕闻言略有语塞。   “以相国之心性,若久战益州不下,那三子随朝,果能保全性命吗?我却不信。”   蔡邕的眉头深皱。   “若刘君郎叛逆之罪属实,相国肯定不会放他们回蜀,若不回蜀,那敢问中郎,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是他们的去处?他们是在荆州安全,还是在雒阳安全?请中郎自思之。”   蔡邕闻言,不由沉默了。   这小子,着实是想的深远啊。   刘琦也不逼迫他,说完后便告辞离去。   在刘琦心中,蔡邕也是几经沉浮的老江湖了,有些事不用自己过于解读的那么细致,他自己自然是能够想明白的。   你以为,你把刘焉三子留在雒阳就真是对他们好吗?   大错特错。   让老头自己琢磨去吧!   ……   出了蔡邕的居舍,刘琦找来了张允,去办最后一件事,见最后一个人。   贾诩。   贾诩居住的屋舍,被刘琦特意安置在了离蔡邕和李傕有一定距离的东城边上。   刘琦如此安排,为的就是怕自己来找贾诩的时候,会被人干预。   路上,张允心中好奇,问刘琦道:“伯瑜,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贤弟指点一二。”   刘琦一边慢步而行,一边观赏着璀璨的星空,道:“表兄想问什么?”   “伯瑜,我不明白,你找李傕和蔡邕,都是有要事相商……可这个贾诩,今日白间在议帐中只说了一两句话,且似都是在提点李傕,并无多大作用,一个默默无言之人,你若是不提及,某都不会瞧他,这大半夜的,为何偏偏要来找他?”   天上划过一道流星,似是引起了刘琦的注意力,让他颇为关注。   “兄长,贾诩虽只是说了一两句话,但却是能够牵动李傕的思路,此人颇为了得啊。”   “是么?”张允疑惑地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刘琦淡淡道:“此人深沉善藏,心智深沉,对于这样的人物……说实话,他若果能让去荆州,我其实也是有些头疼该怎么用他,不知道让他去是对还是不对。”   “去荆州……他?”张允闻言不由一惊:“你这莫非是要去招募于他?”   刘琦摇了摇头,叹道:“他出身凉州,族中人皆在武威,那里是董卓的后方,况且他半生碌碌,好不容易进了雒阳中枢,我现在招募于他,他是绝不会抛家舍业的随我去荆州的。”   张允有些不明白了,道:“既然招不动此人,那你此来又是为何?”   “现在不能来,不代表以后不能来,董卓为天下士人所弃,西凉军空有蛮力,没有政道背景,衰败是早晚的事,我觉得贾诩是个善保的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何去何从,他自己就得多多琢磨了,我要做的,就是现在先给他提个醒。”   张允闻言奇道:“如何给他提个醒?”   刘琦淡淡道:“我要让他知道,这荆州七郡,是十年之内,这大汉天下最安全的州郡!我想,这是最能够吸引贾诩的地方。”   ……   不多时,两人到了贾诩所住的屋舍,刘琦让张允拍了拍门,里面却是没有任何的声响。   张允见状,以为他睡了,随即又使劲拍了一拍,可还是没人应答。   刘琦招呼过附近的一名西凉军侍卫,问道:“你们贾校尉,如何不在?”   那西凉军侍卫白日见过刘琦,自然认得。   他收起粗犷之气,当着刘琦的面,尽量的装作客气言道:“校尉适才一直在门口静坐观星,看二位过来了,便自行去后面如厕了。”   “如厕?”张允闻言眉头一皱,道:“看见我们来了,还去如厕?这未免也太失礼数。”   那西凉军侍卫闻言,只是尴尬的笑。   他哪里知道贾诩是怎么想的。   刘琦抬起手,示意张允稍安勿躁:“不着急,咱们等他一会便是。”   张允:“……”   不等还好,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三炷香的时间。   张允见贾诩如厕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不由大怒。   “伯瑜,他这分明是自持身价,故作傲慢,冷待于你!”   刘琦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笑道:“确实,贾诩这是故意躲入厕中,佯装失礼,激我怒……他这是不想见我,哈哈,不想见就明说啊,非得往茅厕里跑什么。”   “不想见便不想见,有甚了不起的?咱们回去便是了。”张允气道。   “哎!”刘琦一抬手,挡住了张允的话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不想见我,没事,那咱们就不见……但是该干的事,我不可不做……兄长,你随我去厕外堵他。”   张允:“……”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纳 妾   贾诩的肚子其实并不难受,但最近这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因为最近吃食太过干硬,让他一直没有想如厕解大手的感觉。   便秘的痛苦,从古至今,都在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今日为了躲避刘琦,贾诩故意跑到厕中躲避,左右都是无事,他索性便脱了裤子登东,试着使劲。   万一成功了呢?   刘琦在那边等了三炷香的功夫,贾诩便也在此处蹲了三炷香。   可惜还是不曾释出丝毫秽物。   贾诩虽是士人出身,通六艺之道,但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牛辅麾下任武职,实则干的是文掾的事,多少年不练弓马了,体力下降的厉害。   长时间的蹲坐,对他而言,真的是一种折磨。   他蹲的双腿麻,心中却是在估算着……以这个时辰来看,估计对方也差不多走了。   倒不是贾诩不待见刘琦。实则是他天生善于自保,不愿多沾染是非。   刘琦是荆州一方的人,自己身为李傕随伴,若是让相国知晓自己与刘琦私下里有过会面,甚为不妥。   莫不如躲着不见。   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见贾诩用双手支撑两髀,晃晃悠悠的想提亵裤起身。   不想,却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传来,隐隐还有两道声音似在对话。   “兄长,你说那贾文和是不是故意不想见我?因而躲避?却是跑到哪里去了?”   贾诩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双手一松,刚刚提到髀侧的亵裤又顺着大腿根滑落了下去。   贾诩急忙再次蹲下,垂目低头,手捂口鼻,默不作声。   他一则不想见刘琦,二则也不想让人见到他这般窘态。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下。   闻其声,似是就在了茅厕门口的不远处。   这般情形之下,贾诩的脸色露出了苦楚之色。   他一把年纪了,善使韬略,自然是明白,对方此举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想必刘琦是知道了自己就在茅厕中,因而故意在此站定。   不过他此举又意欲何为呢?   自己不过是随李傕来此的一名校尉而已,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可以帮助他们,再加上他白日已经特意显露低调,如何还会被刘琦找上?   贾诩正琢磨着,却听茅厕外,张允的声音依稀传入。   “伯瑜,那贾文和故意躲着不见你,你我还何须厚颜与之相会?莫不如还是回去吧,以免过于劳心。”   贾诩蹲在厕内,轻轻‘哼’了一声。   如此做作,隔门演戏,却是把老夫当愚夫戏耍耶?   说是不见,实则堵了茅厕之门,手段何其毒辣?   不过他们明知自己在里面,却有不进来……想来应该故意想说些什么与我听。   罢了,事已至此……且看尔等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   却听张允在门外道:“伯瑜,这么多年了,朝廷虽屡有法度安抚黎民,但这世道不知为何感觉是越的纷乱,各州郡盗贼频生,人命贱不如犬,荒郊路有遗骨,乡里之中易子而食事频有生……说实话,自打出了荆楚之地,咱们越是北上,这流民、尸骸、饥荒之所便越多,为兄我真是看够了……”   贾诩心中暗道:那是你见识的好!   有胆你往凉州边塞走走看?   刘琦叹道:“天子年幼,群雄并立,苍生倒悬,乃至于此。”   “伯瑜,依你之见,这各州各郡,何处可为你我士人的安身立命之所?”   贾诩一撇嘴,心道:刘琦也就算了,你张允哪有半分士人之姿?好笑。   刘琦不答反问道:“兄长觉得呢?这天下何处可为士人的安身之所?”   贾诩听到这,竟是被二人的话题挑起了兴趣,遂凝神静听。   谁曾想,这两个人堵在茅厕门前谈的这些,居然会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何处可以安身立命,这是贾诩一直以来,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只是这事他甚以为讳言,从不为外人道……怎么刘琦会故意说于他听?   自己应是从没见过他吧!   张允道:“按常理度之,朝廷中枢,当为全所,然天子年幼,董卓执政,其与天下士人相悖,又颇狼性,这司隶之地,多少人因凉州军搜牢而惨遭屠戮,只要有董卓在,不论是雒阳还是长安,便都是如同刀戈之林,无法安枕。”   贾诩心中暗自叹息,这其实也是他目下最担心的事情。   董卓目下的行径,是与天下所有士子为敌,他光是得罪士人倒也罢了,偏偏还纵兵在司隶境地大肆搜牢,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实际来看,在搜牢中,人命损失最大的阶层是底层平民,而在财货损失方面,受损失最大的是以兼并土地为主要营生的地方豪强。   士人,豪强,平民……相国全都得罪了个干净,试问就算他凶极一时,后续又该如何?   贾诩现在有点后悔登上了董卓的这艘破船了。   张允的声音又传入了茅厕内:“我见识浅薄,只是三辅,司隶,凉州诸地,已不可留……若二袁管辖之境,可安枕否?”   刘琦出言道:“绍与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百名两千石郡守,多有出袁门者,然二袁雄心过甚,彼此不容,吾闻二人皆遣使去迎汝南士大夫,可惜其辖地皆是英桀所利的四战之地,虽能强大,全未可必也……且边塞士人,若不能做到为袁家殚精竭虑,呕心设谋,怕难立足。”   贾诩心下一阵冷笑。   却是这‘边塞士人’四个字,犹如细针一般,深深的刺入了贾诩的心中,令其痛楚难当。   不过实话实说,刘琦此言,甚是有理。   张允道:“那兖、青、徐、幽之地呢?”   刘琦道:“黑山,青州,白波黄巾,势力庞大,侵略北地诸州,平民恨不能迁以避之,况士人乎?”   对于这一点,贾诩倒是非常的赞同。   土地兼并,灾祸连年,黑山张燕,青州黄巾,目下展极,各个都是携卷了百万人口,中原各地四处皆是流民,很多土地无人耕种,北方诸郡的用粮都是捉襟见肘。   此等巨乱之下,又何来安枕一说。   张允故意道:“那这普天之下,能为士人安居之地,非我荆州不可了?”   刘琦道:“海内鼎沸,百姓流离,北方诸州皆入战乱,当今天下,可避乱祸之地,非荆、益、交、扬不可,然若论爱人乐士,易依倚之,又非荆州刘景升为之最……”   当说到这的时候,两个人突然不说了,听声音反倒离开了,其声音也越随着距离而越来越小。   “嗯?这……如何说到关键处,还走了?”   贾诩蹲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愤怒惊诧之色。   不得不说,刘琦适才所言,确实碰触到了他内心的软处。   此子虽然年幼,但对天下形势看的倒是颇为透彻,更兼熟知二袁秉性和时势,一般少年郎,怕是瞧不出来局势之名。   后世人对汉末大事,上网一搜,便知端倪,可活在东汉末年的人,可不似后人看的那般透彻明白。   就好比后世时,全球的形势走向最终会到什么地步,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最迷茫的人,永远都是当局者。   见刘琦和张允走了,贾诩竟一改初衷,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自己与那少年郎白日初见,彼此之间未曾多做交流,他为何要故意在自己的厕门前喧嚷此言?   莫不是有招募之心?   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欣赏之处?他了解老夫么?   贾诩一边摇头,一边用双手支撑双腿,再次缓缓起身。   此刻他两条大腿已经酥麻,若是再继续蹲下去,怕是便要支撑不住,掉到下面的粪坑中去了。   然而,就在贾诩快要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他却突感腹中一阵异响!   其后窍谷道突然间,竟是一阵张弛。   困扰他多日的阻塞秽物,竟如泉涌一般的宣泄而出。   茅厕之内,瞬时间一股秽气弥漫,臭不可闻。   贾诩老脸通红,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不得不再次蹲下去,顺手取过旁边的一截厕筹……   “都怪那两个小子,堵在老夫的厕门前喧嚷半天,害得老夫竟这般窘迫……”   不过说来也怪,贾诩的脑中思路,在这一刻,竟然随着谷道一样,一通百通,思绪万分清楚。   “司隶、三辅之地,早晚街陌荒芜,河南更是残破无所资……荆楚南地,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贾诩默默念叨。   ……   刘琦和张允回去了。   路上,张允询问他:“伯瑜,咱们适才在茅厕外,这般做作的说与贾诩,他当真会听进去么?”   刘琦郑笑了道:“说实话,我也没甚信心……但我若没猜错的话,他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想在这个天下,寻求一个可以让他真正安心立命的容身之所,这样的人,其实性格是极度自私自利的,但不论如何,日后他一定会来我荆州……”   “为何不是现在?”   刘琦摇了摇头:“”贾诩的家眷皆在凉州,而且在没有近身之资前,他未必会轻易挪动,这不是咱们主观上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近身之资?”张允不屑地道:“他一个牛辅麾下的校尉,能有何资?”   刘琦并没有对张允解释。   这种事,呵呵还真说不定。   那西凉战马,不是近身之资又是什么?   ……   少时,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屋舍。   匆匆洗漱过之后,他解衣,身着内衫亵裤躺于火炕之上,一边看天蓬,一边细细思索今日生之事。   这趟上雒,该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了。   现在,只需要等待李傕等人回去,向董卓禀明自己的需求。   待得到答复之后,便可回转南郡了。   至于袁绍等人已经来了司隶,刘琦觉得,自己和他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毕竟袁术也已经来了,自己是在二袁相争的夹缝中寻得的天时,不方便当着他们两人同时出现。   一转眼已是过了初平二年,也不知南郡家里的事情,眼下都如何了。   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刘琦迷迷糊糊间就要睡过去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让他冷不丁开始清醒。   “咚咚咚。”   刘琦猛然一醒,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今夜的风有些寒,他特意将门栓插上防风。   应该是侍卫来给他的炕中加碳了。   司隶周边的炭火虽贵,但身为荆州公子,多少还是能稍微能用的起的。   打开房门,刘琦却愣住了。   门外的不是侍卫。   而是杜嫣。   星空之下,今夜的杜嫣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穿的似乎有些少。   杜嫣此刻未着罩服,下神是一件薄薄的长裙,应该是在她平日里罩服下的那件薄裙。   而她的身上,仅有一件缣帛的单衣披肩,隐约间似有轻透,其胸口处为齐字抹胸,尽显风韵之姿。   她今夜未曾盘,将乌黑如瀑的长全都散落于两肩与后颈,便犹如刘琦取了她断簪那日一般。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穿这么说,快进来,外面凉。”刘琦闪身给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杜嫣低着头,没有说话,低头走进了刘琦的屋舍。   门外有两名侍卫,面容肃整,好似没有看见一样,但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往房门那边瞥。   这天下,哪有人会不八卦的?   刘琦将房门关上,放下门栓,转头看着穿着极少,只是穿戴着临睡服饰的杜嫣,目光来回闪动,似有揣度。   抹胸,黑,双峰,薄衫……香肩!   她这是想闹哪样?   “灵伊……你有事么?”刘琦低声问她。   杜嫣的两只素手分别放入两条水袖之中,低着头,站在原地,面色似有拘谨,有娇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刘琦开口。   刘琦此刻身上也只是亵裤内衫,他站在地上感觉有些冷,遂走到床边,坐在火炕上,问道:“灵伊,天色很晚了……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回去歇息吧,我最近事多,明早还需与雒阳的诸位使者会晤。”   杜嫣闻言有些着慌。   她抬起螓,一双美眸紧盯着刘琦,朱唇微张,似有话要说。   但还是颇显犹豫……   犹豫?   那还是不到火候啊。   “灵伊?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何事想与我说?……你站在这,不一言,我也无法歇息的。”   说罢,刘琦长叹口气,站起身,去取旁边的罩服。   “我送你回去。”   杜嫣见状,双眸隐约泛起了点雾蒙蒙的泪光。   她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突然道:“妾身今天……不走了。”   刘琦眨了眨眼,一直手的食指,微微的动了两下,拿到手中的罩服,也被他缓缓放下。   他重新坐在火炕上。   他微笑道:“不走?你这是不打算让我歇息么?”   杜嫣不再畏惧,她迎着刘琦的目光,美眸中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极其温柔……那温柔似小溪之水,恨不能将刘琦环抱缠绕。   “妾身今日,愿与公子一同歇息。”   虽然是早有预感,但刘琦心中还是略微一跳。   他露出惊讶之色,道:“你这是?”   杜嫣莲步轻移,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其风韵身材在刘琦眼前不足一尺之地,尽显傲然。   “妾身自被张将军救后,得蒙公子恩义,令服侍左右,虽为侍婢,却得公子以恩义相待,大恩未尝得报……”   说罢,却见杜嫣缓缓的蹲下身子,将乌披散的螓靠在坐于炕边的刘琦腿上,一边轻轻的蹭,一边含情脉脉:“前番公子亲了妾身,妾身一时惶恐,不知当如何与公子,连思数日,深感身无尺寸长物可报君情……今夜,妾身愿以卑贱之躯,与公子共享夫妻的恩爱,还望公子垂怜。”   刘琦的手轻轻的抚着杜嫣的黑瀑,道:“你如此这般,却是不怕我日后相负于你么?”   杜嫣紧紧的咬了咬朱唇,似有些犹豫。   但她顷刻间便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蛾眉螓尽展露于刘琦面前,在油灯的映照下,美的让人窒息。   “君不负妾,妾此生绝不负君……君若负妾,妾此生亦不相负。”   刘琦长叹口气,伸手将杜嫣从地上扶起,然后放置于自己的腿上,拥入怀中。   “灵伊,有你此言,琦日后不管身处何位,也定不相负。”   ……   屋舍之外,两名站岗的侍卫,依稀间听着舍内传出来的旖旎叫声,两张刚硬的脸上,竟也是羞的通红。   一个荆州侍卫长叹口气,仰头看向星空,郁闷道:“唉,我想家中的婆娘了,真想早点回南郡去。”   另一名侍卫苦涩道:“你好歹还有个婆娘,我这辈子,却是连女人的滋味都未曾尝过……公子如何把她弄的这般大声?”   “嗨!你懂什么,大姑娘头次皆似这般,再有几回便好了。”   二人正说着呢,却见张允一脸深沉的走了过来,挥手怒叱道:“滚,都滚!什么场合,还离这么近?都给我站远些!”   那两名侍卫不敢违抗,急忙往远处站定。   张允转头看向屋舍,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自己当初做的,果然是对的!哈哈哈!   姓杜的小娘们还真行!   哦,不!   以后应称其为杜夫人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琦的两千石   第二日,刘琦睡到了很晚才醒过来。   不得不说,他昨晚确实是弄的有些过头了。   阳光顺着窗外照入屋内,暖洋洋的,让沉睡中的刘琦逐渐苏醒过来。   他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身体却是碰到了柔软之物。   杜嫣白玉羊脂一样的丰腴之身,被他直接拥入怀中。   经过了昨夜,刘琦方才明白,杜嫣在历史上为何会被人妻曹那般看重且厚待了。   美貌和丰腴之体自不必说,主要是她还非常的听话。   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任君予取,肆意索求,绝不会有半分反抗与抵触。   无论你向她提出什么条件都行。   昨夜一宿,刘琦除了走了正常路外,还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他自己心中都很过意不去。   古语有云的后窍谷道及唇翳皓齿……   唉……   他却是非常不要脸的都走了一遭。   杜嫣因为疲劳过度,尚在沉睡,刘琦遂起身穿衣洗漱。   整理完毕后,刘琦为杜嫣掖了掖被子,附魔了下她的额头,然后便出了屋舍。   屋舍外无旁人,只有张允早就等候在外面了。   “伯瑜!”张允一脸笑容的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一叠女裙衣物递上,道:“伯瑜,为兄不便入内。劳少君亲自将之送入舍内了。”   刘琦低头看了看那叠非常干净的女装,暗道张允还真是有心。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特意弄来的。   遂将衣服放在杜嫣身旁,刘琦出屋,与张允同去寻李傕等人。   张允非常识趣,这一路上并未问起刘琦昨夜之事,只是谈正事。   “伯瑜,稍后与那三位雒阳使者,可还有何需要深谈的么?”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需多谈了,稍后便送他们回去,然后咱们去找孙坚和夏侯惇,与他们告辞。来日便收拾行囊准备南归。”   “告辞?南归?”张允闻言不由一愣:“这就走了?”   刘琦镇定自若地道:“大事已毕,不走,还在这里干什么?”   张允似乎有些捋顺不清刘琦的思路,奇道:“二袁,张邈,王匡,刘虞……甚至是那储君刘宠,都已是到了司隶,此时可谓是雒阳大风涌起之时,正是我军借机搅动天下之时刻,贤弟前番的诸多布局,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就这般走了,岂不可惜?”   “可惜吗?”   “当然可惜!”   “不,若是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越大的布局,咱们越是不易掺和,还是让关东群雄去做天下的风眼吧,护君之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声望,不久之后,足够了。”   听了刘琦的话,张允顿时大惊,忙道:“伯瑜,你此言何意?如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琦为他认真的解释:“兄长试想,这一次袁绍入司隶,乃是为了议定两都,并拥刘宠入朝,如此他在声望上又可重新立于袁术之上,此中诸事,我荆益两军已经公开予以支持,不久之后严君的奏疏亦是将抵达雒阳,袁术北上司隶,必定会当面问我这个中诸事,届时我便不得不与二袁同时会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我又该如何回答?我再厉害,怕是也做不到两头不得罪吧?”   “这个……确实。”张允闻言有些语塞。   刘琦又道:“以袁术的心性,他抵达司隶后若是知晓我与袁绍暗同款曲,岂会罢休?万一他到时候驱兵封锁了南阳郡的路径,咱们又该如何返回荆州?”   张允闻言,似有明悟:“那依照伯瑜的意思是?”   “乘着我们眼下还未完全失信于袁术,而袁术又着急北上雒阳,咱们转兵南下,通过南阳境,返回南郡,袁术现在的心思全在袁绍身上,想来还顾忌不到我等……况且,我们若是不走,朝廷敕封的诏书,怕是也不会到来的。”   “为何?”   刘琦长叹口气,苦笑道:“人家董卓为什么要派人跟咱们谈判?不就是不希望咱们在这里继续搅局,赶紧滚回荆州吗?咱们若是还赖着不动,朝廷的旨意,需要何时才能讨得……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将严君的荆州牧定下了重要。”   张允恍然大悟,道:“如此,看来是不走不行了。”   刘琦肯定的道:“不走不行。”   张允心中颇感惋惜。   他其实还真是有心,想见识一下袁绍,王匡,刘虞与公孙瓒等人是何等的风采。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没有机会了。   ……   稍后,刘琦再度与诸位使者相见,大家又进行了一番详谈。   经过刘琦昨夜一番暗箱操作,今日的议谈,变的是相当顺利。   蔡邕不再反对贾龙索要刘焉三子,而李傕亦是着急回雒阳,向董卓禀明谈判诸事。   至于贾诩,在这期间依旧是一言不,但刘琦能感觉到,他似是偶尔在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自己。   这样很好!   种下了的种子,日后总有一天会生根芽,不需急于一时。   反正他就是真不芽,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相叙片刻之后,三名使者遂准备告辞。   离去之时,刘琦对李傕和蔡邕道:“烦劳二位使者,代某转禀与相国,就说琦近两日就要准备领兵还归南郡了,请相国能够遵照前言,保立雒阳朝堂,善待天子。”   刘琦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但他还是要说。   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的,说了就比不说强。   李傕面无愧色,很是肯定地道::“相国乃是信义之人,必不负公子所托也,大可放心。”   蔡邕则是皱起了眉头:“公子这就要走?”   很显然,他是担心刘琦先走了,回头他若是派人送那两万藏书去荆州,却该如何是好?   两万卷书,岂能无人护送?   刘琦道:“蔡中郎放心,我离开阳人后,会在鲁阳周遭寻妥帖之处安营,静等朝廷消息,再做处置。”   蔡邕闻言这才放心。   他知道,刘琦这是在给自己时间呢。   回雒阳后,得赶快行事。   随后,雒阳的三名使者辞别了刘琦,转回雒阳去向董卓复命了。   ……   李傕等人回到了雒阳之后,遂将这趟出使的个中详情向董卓做了一番汇报。   董卓听完之后,即令李傕将荆州方面奏请爵位的奏疏和刘焉的谋反罪证留下,着他们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随后,董卓在自己的厅堂,一边仔细验看那些简牍,一边思虑对策。   “荆州刘氏,倒也并不贪婪。”董卓慢悠悠地念叨道:“请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刘琦为南郡郡守,刘磐为长沙郡守……”   念叨完后,董卓看向李儒,道:“卿觉得如何?”   李儒点头道:“不过分,可予之。”   董卓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一为州牧,一为湘江之西的郡守,一为汉江之地的郡守,虽然只有三位,却是南北纵横,将荆南荆北都囊括于其手了,刘景升倒是好手段……不愧是老夫一手扶持的,罢了,老夫便答应刘家父子。”   李儒拱手应道:“相国英明。”   两千石的郡守之位,本不当轻易予人,按照正常的流程,至少也要在举孝廉之后,历经中央内外的诸多要职后,方可委派。   毕竟,汉朝这一百多个两千石的郡守之职,是与九卿同列的地方之长,各州士族中为两千石世家的,比起其他家族,无论是资源还是地位,都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是一道世家望族和士族之间红色分界线。   但如今,朝政为董卓掌,一切的规矩和条例,却是都该改改了。   这两千石的流程,怕是不会再那般复杂。   其实,这也是秩序将乱的征兆之一。   董卓抿了抿嘴唇,道:“老夫虽然可答应刘氏父子这一牧二郡之职,然……有一个人的职务,老夫却得替他改改。”   李儒奇道:“相国是不想敕刘表州牧?”   “不,刘景升的州牧和镇南将军还是要给的,不然不足矣安抚荆州刘氏之心,不仅如此,老夫回头还要在刘表的山阳故籍划出一县予他做食邑,镇南将军都当了,好歹也得有个县侯的爵位搭配上才是吧?老夫替刘景升想的也够周到了,怕是他阿父都没老夫这般心细。”   李儒闻言哈哈大笑。   他非常了解董卓。   相国如何会有这般好心,狠计怕是在后面。   “刘琦的南郡郡守……嗯,有些屈才了,这小子率军北上,给老夫添了不少的麻烦,如何能予以以小郡?非得给他个大郡的两千石坐坐才是……不如改一字,如何?”   李儒奇道:“相国想如何改一字?”   “卿以为,若老夫将刘琦这请要的南郡郡守改为南阳郡守……哈哈哈,这两千石的南阳郡守,刘琦可当的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汉室两大毒虫   南阳郡,是光武帝的故乡,乃是大汉朝的龙兴之地,不论是人口,经济都可谓天下诸郡之最,在荆州七郡中,亦是最为紧要的地域之所在。   董卓让刘琦当南阳郡守,按道理是对刘琦的恩宠,刘氏父子感激应还是来不及。   但可惜,南阳郡眼下是袁术的基本盘,袁术用其为根据之所,并准备在以其为跳板,再去占据大汉人口数第二多的汝南郡(那里也是袁氏的故乡)。   袁术欲凭此两郡之地,成为纵横南境的枭雄人物。   而眼下,董卓却要将刘琦敕封为南阳郡守,那名义上,袁术在南阳郡就站不住脚了。   这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有分化袁术和刘表之意。   而在汉朝,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南阳郡守的位置若是被刘琦拿下了,再加上刘表成了州牧,袁术若继续留在南阳,便属不尊旨意,强占汉家疆土,有悖逆僭越之嫌。   却是妙招。   董卓虽然凶蛮,但他毕竟是从凉州边塞,借着军功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其中亦是多有凶险坎坷。   他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不光是有天时,也因他确实有毒辣的眼光和战略意识,绝非寻常之人可比。   李儒轻甩长袖,从两侧向着面前缓缓合实双手,真心实意的拜服道:“相国果然高见,儒深感钦佩。”   董卓快慰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又道:“只是这刘焉三子之事,却该如何行事?老夫暂时还未想清楚,烦劳文优替老夫筹谋一二。”   李儒捋着须子,道:“刘焉谋反之事,不管真耶假耶,对相国而言,都是一件妙事,毕竟可乘此时机分化益州之势,令贾龙、任岐等辈与刘焉相抗,待相国入关中后,或可借此寻机入蜀,夺下西南半壁也说不定。”   董卓豪横粗蛮的脸上,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不错,老夫也是这般思谋的,不过待兵入关中之后,老夫还要筹建郿邬,一时半刻腾不出手入蜀……老夫不动,就怕那贾龙和任岐,非刘焉敌手。”   “相国所虑甚是。”李儒的表情也有些犹豫,缓缓开口:“若是不予贾龙刘焉三子,恐贾龙非是刘焉敌手,不久即为刘焉所灭……但若是予其三子,又唯恐……”   董卓眯起眼睛,神色微动:“若是予其刘焉三子,又唯恐贾龙得势,若是他在老夫出手前将刘焉颠覆,亦非老夫之所愿也。”   说罢,却见董卓郁闷的拍了怕桌案,道:“此事倒是颇为难办。”   李儒沉默了少许之后,方问道:“另外两人且不论,只是刘焉三子中,有刘范为左署议郎,其为蔡中郎臂膀之人,若遣其为质,蔡中郎可能应否?”   蔡邕毕竟是董卓麾下少有的士人名士,他的意见在李儒看来,还是非常重要的。   “伯喈并无异议。”   听到董卓这般回答,李儒方才放心了,他又思虑了一会,方道:“此事,末官来日再给相国一个答复,容相国允儒今夜细思之。”   董卓见李儒又要细想,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也不拦他,道:“好,那便有劳文优替老夫筹谋了,老夫等你的消息。”   “诺。”   ……   离开了相府后,李儒便着一老叟将自己的辎车赶来,上车坐定后,遂吩咐道:“奔东城而走。”   那老叟随即驾车,载在李儒前往雒阳城东。   不多时,按李儒的要求,老叟驾车载着他来到了城东一舍前。   李儒让老叟代自己前往拜门,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不多时,院中有仆役出来,恭敬的请李儒入内。   进了院后,舍内的主人便亲自出来迎接李儒。   竟然是刚刚随李傕从刘琦军中返回的贾诩。   “贾诩见过中郎。”   “文和,未曾先予知会,冒昧登门,儒甚惭愧,实为事急尔。”   听说李儒上门,贾诩心中本来是颇为反感的,他并不想见李儒。   但李儒毕竟是董卓身边的心腹红人,他若是不主动找上自己,贾诩自然是可以疏远与他,但李儒若是主动找上自己,贾诩却不能不见。   不见那是不给李儒面子,后果很严重。   在董卓麾下诸人中,贾诩知晓唯有李儒多谋不在自己之下,更兼其心性狠毒,实在是最危险的人物。   ……   二人来到正堂,在一张低矮的案前坐于软塌上,贾诩命人备上觞壶,问道:“中郎突然莅至,令诩不胜惶恐,不知中郎此来,有何见教?”   李儒并不着急把话引入正题。   他只是四下打量着贾诩堂内的陈设,感慨道:“文和也是武威郡士族之家,先祖代代皆居朝中要职,谁想文和本人竟是这般的朴素之风。”   贾诩淡淡道:“先辈荣光,诩未得传承,深愧于祖,故不敢奢靡。”   李儒哈哈大笑,道:“君乃旷世之才,如何却做这般言语?只要贾君肯做,未必不能成就过先祖之大事,以君之智谋眼界,他日便是位列三公,也并非不可能。”   贾诩摇了摇头,道:“中郎过赞,诩不敢承此盛赞。”   贾诩一向就是这么谦谨,李儒早就习惯,但对方的能耐和才华,李儒还是非常知晓的。   贾诩不敢和李儒正面交涉,但李儒何尝又不忌惮贾诩?   他心中知晓,如果贾诩有朝一日在董卓面前挥其真才实学,他这个心腹谋主的位置,恐怕就要让位置出来了。   李儒泯了一口水后,放下手中水觞,道:“今日相国与某,商议关于公等与荆州军议和之事,荆州人的条件,旁的倒是还好说,只是有一事难解,相国与某都颇为踌躇,儒犹豫再三无法决断,故特来寻文和解惑。”   贾诩的语气非常的淡定,毫无波澜:“相国与中郎都无法参透之要事,贾某又如何能够谋算的出,中郎怕是问错人了吧。”   虽然贾诩如此推诿,但李儒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敕爵之事,相国是想代天子敕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琦和刘磐分别为南阳郡守与长沙郡守。”   贾诩的眉头不为人察觉的轻轻一挑,但又迅落下。   二虎竞食,好毒的手段。   “只是贾龙索要刘焉三子事,相国颇为不决,若不予以贾龙,恐其非刘焉对手,若予龙,又恐刘焉为其掣肘,日后非贾龙之敌,被其颠覆,这皆非相国所愿。”   说到这,李傕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文和乃高名之士,不知可否替相国一决?”   贾诩依旧是道:“此事颇是难办,恐某亦难做出决断。”   李儒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道:“是么……那就罢了,不过我知文和前番去了选部,有意想调令郎出凉州,往弘农寻一吏职,只是一直未得其便,其实此事不是很难办的,若是由我举荐,定无不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毒士的本领   听了李儒的话,贾诩心下微微跳动。   凉州近些年来变乱越甚,羌民屡反,贼寇日盛,比起往昔更非久居之地,更有宋建在抱罕各地称王……   根据贾诩的猜测,董卓一旦去了长安,关中三辅之地将会越纷乱,大量的西北士人南迁乃是必然的。   针对这种严峻的形式,贾诩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他眼下只能保全自己的子嗣家眷,便是武威贾氏的其他分支,他也不能顾及的上。   他现在心中装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妻儿。   在后世,贾诩这种行为价值观或许没有什么,但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来看,能够狠心抛弃全族,只顾及自己一脉的人可谓奇葩,实是凤毛麟角。   因为这个宗法社会的主体价值观,就是要求个人为家族倾力奉献。   但是贾诩天性就是这样的人。   若是他也有和其他人一样为家族牺身的精神,他便也称不上是毒士了。   若是能将自己的家眷迁来司隶境内,日后他想南迁携带家眷,倒也是好办了些。   然董相国迁都,自己却还得随他西入雒阳,这可如何是好?   抬头看着李儒那张略显深沉的笑脸,贾诩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或许……此人能够助我成事!   贾诩心下筹谋已定,遂不在有所保留,他对李儒言道:“中郎当真愿意助我儿调至弘农任职?”   李儒笑道:“只要文和想,那此事于我而言,便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相国若要西迁,那弘农之地怕是就变成了关中和关东的缓冲之地,亦非安全之所,令郎来此,怕也是未必能躲避兵连灾难……不如让他去长安如何?“   贾诩心道我现在还整往长安外跑,如何能再将儿子弄进狼窝?   他对李儒之言不置可否,转开话题道:“刘焉三子之事,相国不妨着其长子刘范随贾龙,遣幼子刘璋回绵竹,至于二子刘诞,可依旧随朝伴驾便是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饶是李儒,也不由被震惊当场。   好手段,够狠。   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   将刘焉三子分于三家势力!   既能钳制刘焉,又偏偏给了他一个幼子在身旁。   这样,在万不得已之时,刘焉也可随时痛下决心,放弃另外两子,壮士断腕,不至于被贾龙颠覆。   毕竟,身边终归是有了个可传宗庙香火之人。   但反过来说,他虽有幼子在伴,可偏偏嫡长子却落在贾龙之手。   这年头,在每个家族中,嫡长子的意义非凡。   在有的家族眼中,一个嫡长子的重要性,甚至要远远的出其他子女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   大部分的嫡长子,自打从出生开始,就被当成继承家族基业的人物培养的,个中的意义和含金量与普通子嗣完全不同。   将幼子还给刘焉,让其没有后顾之忧,但偏偏又将嫡子放在贾龙手中,让其心忧……   相国手中再握有其一次子为后手。   贾诩简简单单的一计,就注定让贾龙和刘焉在数年之内彼此之间进行不分上下鼎足之战,毫无破解的可能性。   而且李儒有一种感觉。   刘焉最终很有可能会死在贾诩这一计上。   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几个儿子就这么被几大势力来回拨弄钓着他,每日提醒吊胆日死也行,他焉能活的长久?   不知为何,一向自认为心狠手辣的李儒,在瞬息间后脊竟有了一丝丝凉意。   他冲着贾诩拱了拱手,道:“文和之言甚是有理,来日某便向相国禀明此事。”   贾诩举起手,道:“中郎若是要禀明此事,且先不妨向相国另献一策,或可成就更大的功业,如何?”   李儒眯起了眼睛,道:“何策?”   贾诩并不着急说出,而是反问道:“依照中郎之见,相国若撤往长安,这司隶之地,当为之如何?”   李儒冷冷一笑,道:“关东郡守和雒阳诸士,暗自相通威胁相国,意图留下雒阳朝廷,不予迁民,却是打错了算盘,以相国心性,岂能受人胁迫?我料,相国西迁除了带尽雒阳太仓之资,河南以西的仓廪野谷,定会派兵一皆烧除,焚田毁地,高垒深沟,令河南伊地界荒无颗粒……让那些不随相国迁民的士族,豪强,平民,皆知何为生不如死耶。”   他这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悲悯,根本听不出有任何人性的存在。   贾诩长叹口气。   他知道李儒说的是对的。   以董卓的心性,他一定做得出来。   只怕到时候,河南之地,会出现万万千的流民,饿殍遍野,尽食草木牲畜,或许还会人互相食……   贾诩闭起眼睛,作揖道:“中郎,相国若如此行事,则河南之地势必街陌荒芜,残破无所资,万千流民无处可以栖身,他们或奔中原,或奔河东,或奔荆楚南阳,或奔……关中巴蜀。”   李儒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贾诩之意,是恐关东诸侯,会乘着河南尹乱,万千流民奔关中之际,驱兵伙同流民,直冲关内,入侵京兆,成为相国入驻长安的祸胎。”   李儒闻言,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此言,极有道理!   毕竟相国和那些郡守目下虽有意谈判,但实则是水火不容之局。   对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文和的意思是?”   贾诩淡然道:“中郎不妨对相国陈之以弊,请相国派遣牛中郎,张中郎等豪将,率领精骑甲士,常驻于渑池和落宁之地,阻断河南尹奔往弘农和京兆尹的流民,用之以为长安屏障。”   “阻河南奔往弘农和京兆的流民?牛中郎?”   李儒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明悟的表情,笑道:“文和在牛中郎麾下任校尉,若是牛中郎常驻于外,文和只怕亦是要随军了吧?”   贾诩闻言,默然不语。   李儒笑道:“文和,莫非就这般的不想去长安?”   贾诩淡淡道:“中郎若是想让贾诩去长安,诩倒是也并无不可。”   李儒闻言一愣,半晌后……他竟然是哈哈大笑。   他既然没有答应贾诩,也没有反驳,只是站起身向着贾诩告辞。   ……   贾诩适才的话说的不错,李儒确实不想让贾诩入长安。   在董卓麾下的人中,能对李儒产生地位威胁的,唯有贾诩一人……虽然他确实低调,但难保何时不会威。   若是贾诩能够在长安外久驻,这对李儒来说,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李儒想错了,他以为贾诩只是不想掺和朝廷中枢的乱事,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贾诩心中实则另有所图。   离开了长安,在前线的渑池和洛宁之地——北上就是王屋山脉,西北向是河东郡,东向是河南雒阳……   而南下便是栾川、过了伏牛山脉,就是荆州刺史部地界。   而贾诩的儿子和家眷若是到了弘农境内,他也可随时置书,让他们随自己一同离开。   至于牛辅,张济等人,在贾诩眼中自然是比董卓好对付的多。   哪怕就是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去往他处,对贾诩而言,只要有时势在就不是什么难事。   进可攻,退可守……只要他贾诩不入长安,便是海阔天空!   想去哪里,全由自己选择。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续写《汉记》   雒阳,左中郎府中——蔡邕和蔡琰父女正在做最后的道别。   失去了河东的卫家这个的归宿,为了能够让蔡琰远离中枢乱局,蔡邕只能用借书的名义,将蔡琰送往荆州,躲避北方的乱局。   但终归是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如今骤然要天各一方,蔡琰心中自然是充满了不舍。   ……   蔡琰眸中略有有泪雾,看着一脸慈祥的蔡邕,轻轻道:“阿父……女儿舍不得您……”   这一句话刚说完,蔡琰眸中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如清泉般流淌而出,一颗一颗如珍珠般的泪水划过其面颊,在其素颜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泪痕,让人观之心甚痛惜。   蔡邕慈祥地道:“昭姬莫要如此,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了,待翌日京中事定,为父便去荆州寻你,你如此这般,却是弄的为父心中也不甚好受了。”   蔡琰知道,蔡邕这话纯粹是安慰他。   一旦去了长安,他又如何能轻易得脱?   蔡琰用绢帕擦了擦眼帘,道:“阿父,女儿不想去荆州……女儿还是去长安陪父亲吧。”   “不可。”蔡邕的脸一下子落了下来,紧张道:“咱蔡家的后辈,如今只有你人人没有着落,这是为父心中唯一所虑之事,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机缘能将你送入了荆楚安乐之土!为父这最后一桩心事,便也算是去了,你可切莫弄耍性,让为父难做才是。”   听了蔡邕的话,蔡琰心中更是难受。   “可父亲……您呢?”蔡琰伸手,轻轻的拽住了蔡邕的长裾,话语中饱含弄弄的不舍之情:“父亲自己一人留于虎狼之地,若有危难,却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妨事的。”蔡邕自信道:“为父毕竟是相国身前的要人,即使去了长安,只要有相国庇护,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昭姬只管放心。”   说罢,却见蔡邕面色突然一正,转移开了话题。   “昭姬,为父这次强行要刘氏父子许你一个襄阳学官的职位,除了要让你去荆楚帮为父看好咱蔡家那两万四千卷藏书之外,更是想让你替为父办一件大事。”   蔡琰心下虽然是百转千愁,但突见蔡邕说的这般郑重,却也不能再做小女儿姿态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阿父有何事相托,但说无妨。”   蔡邕长叹口气,道:“为父一生,最为得意的事,有三私两公,三私为作《释悔》,创焦尾,精飞白……两公之事,便是刻印四十六块熹平石经和补作十篇汉纪。”   蔡琰认真的听着——蔡邕这些年来所做之事,她身为蔡邕的女儿,自然最是清楚不过,这五件事,皆是身为名士的蔡邕,最引以为傲之事。   蔡邕突然提起这五件事,不知是何用意。   “阿父,您有何事要交待于琰儿?莫不是事关汉记之事?”蔡琰聪慧,隐隐的猜出了蔡邕的用意。   蔡邕感慨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果然非比等闲,很快就揣摩出了老夫的心思。   “昭姬,《释悔》的卷牍,就在咱圉县的祖宅旧居中,你带人去圉县载运那两万四千卷典藏之时,可将其一并带入荆州,传承于后世便可,而焦尾琴意与隶书之道,汝深得为父真传,为父放心,不惧失传,三私之事对为父而言,还好了解……唯有熹平石经和在兰台的汉纪,唉!甚让为父心忧。”   蔡琰轻声道:“父亲是怕这两件心血之物,不能得传后世?”   蔡邕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雾,抽噎道:“相国昨日已是与我谈过,此番迁都,他不会在长安设立太学,而熹平石经和兰台的汉记,若要随军西迁,不知能否完好保全,就是保全了,在相国手中能否传承于后世,老夫深以为疑……”   “唉,可叹石经乃是重碑,非你我所能保全,只能看天时气运了,现在,唯有当年为父与卢植等人在东观所续编的汉记,或许经由你手,在刘景升父子的协助下,或可继续完成下去……这就是为父为你争取那襄阳学官之位的用意所在。”   蔡琰明白了蔡邕之意,答应道:“阿父放心,女儿到了荆州,一定与景升君父子协商,促成此事。”   蔡邕叹息道:“昭姬,此事有劳你了……几代人的心血,不可因战乱而止,兰台的《汉记》能否保全,乃是未知,幸为父当年历时数年,在与卢君等人续编十篇时,曾偷偷的抄录了一份,亦是存于祖宅……女儿携书到了荆州,以学官的身份,可谏言刘景升寻大儒续写《汉纪》,传于后世,这也是为了大汉的千秋之业着想。”   蔡邕口中的‘兰台汉记’便是后人口中所言的《东观汉记》,因官府于东观设馆修史而得名。   这百卷汉记乃是经过几代人的编纂补充,到目前为止最全的一套汉记,其原本被置于雒阳兰台。   当年蔡邕与杨彪,卢植,马日磾等人为其续编了十章,蔡邕在数年的编续过程中,也是暗中一点一点的将其前百卷的内容抄录于自家典藏之中,用以作为珍藏。   如今在他圉县祖宅的两万四千卷典藏中,便有这一百余卷的《汉记》。   这份《汉记》目下已是编写记录到了孝灵皇帝时,但自灵帝之后暂时无填写计划。   依目下的情况来看,天下战乱纷纷,朝廷是不会有余力,着人继续往下编录了。   至少指望董卓是不可能的了。   在蔡邕看来,目下各州各郡,能够集鸿儒文士们续编填充《汉纪》内容的人,非得是南郡的刘景升不可。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说动他吧。   交待完诸事之后,蔡邕遂对蔡琰道:“事不宜迟,老夫这便命人暗中去给刘琦送信,女儿你也带家中伴当,往陈留老宅去,取了老宅中的藏私典籍去荆州,想来,那刘琦定会派人接应你的,你无需担心……现在就走,莫要耽搁,以免有变。”   蔡琰紧紧的咬住嘴唇,没有动。   她依旧不舍的望着蔡邕。   蔡邕却不再看她。   他挥动裾袖,催促道:“莫要管老夫了,走!若在迁延矫情,你便不是老夫的女儿。”   说罢,转过身去,不在看蔡琰。   蔡邕静静的注视着父亲那已是不在高大挺拔的背影,泪水再次宣泄而出。   她缓缓跪拜在地,恭敬的对着蔡邕行拜辞大礼。   “阿父珍重,女儿去了。”   蔡邕虽然没有转头,却也知道女儿在身后的所作所为。   他仰起头,看向天蓬,极力忍住自己眼眸中的酸楚。   直到身后响起蔡琰离开的脚步声后,蔡邕眸中的泪水才顺着苍老的脸颊缓缓的低落了下来。   今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与女儿再见否。   ……   阳人城中,刘琦的兵马已经全部整装完毕,三军将士,准备拔寨起营回返南郡。   在出之前,刘琦亲自去见了孙坚一面,向他告辞。   虽然不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两方是敌是友。但孙坚毕竟是在自己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帮助过己方抗击西凉军,对刘琦算有恩。   有恩就得有谢,这是刘琦为人的宗旨。   孙坚还是老样子,一副牛哄哄冷冰冰的样子,好似谁都向欠了他钱一样。   他听说刘琦要走,也不做小女儿姿态,很是爽快的与刘琦道别。   刘琦对孙坚表示了一番感谢后,转身便要离开。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却突然在他背后说了一句:   “刘郎英雄少年,实乃孙某平生仅见,若是可以,本将此生不愿与刘郎为敌。”   刘琦闻言颇感惊讶,他没有想到这话会是孙坚说出来的。   依照他的秉性,能对自己说出此一番话,足见他对自己的认可。   刘琦闻言站住脚步,在心中略作了一番计较,随转头看想孙坚,道:“此间事了后,不知君侯当往于何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孙坚的艰苦处境   孙坚见刘琦问起他日后之事,心中也泛起了一丝迷茫。   说实话,他确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袁公此时,已经离开了鲁阳,奔阳人前来与某会合,想来是因为袁本初率领群雄上雒,邀陈王入驻雒阳之事。”   刘琦点点头,一脸了然。   孙坚说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   眼下河南伊周边群雄集聚,即将是风起云涌之势。   刘琦能率军以回兵之名躲开这乱局,但孙坚却不能像是刘琦那么好命了。   孙坚目下注定是要与袁术绑缚在一起,难以分割的。   见刘琦目光炯炯的瞪视着自己,孙坚继续道:“去年,咱们与胡轸和吕布鏖战之际,李傕曾率军入侵豫州境,孔伷闻之惊恐生病,现卧于床榻不起,袁公前番写书信与某,欲表奏某为豫州刺史,驻兵于颍川阳翟。”   刘琦闻言,挑了挑眉毛,暗自细思。   因为自己到来后的一系列动作,使得历史的时间线生了一定的偏差,董卓迁都的实际操作时间线有所改变,李傕攻入颍川的时间也与历史上的不同。   而孔伷的死亡时间,似乎也与原先不太一样了。   说到豫州刺史孔伷之死……   刘琦心中对此一直表示疑惑。   历史上的说法,豫州刺史孔伷的死因,是因为李傕兵入豫州,孔伷闻之惊惧,重病而亡,粗粗一笔带过,没有任何细节,让人颇感疑惑。   一个六百石的监察,好歹也是报名参加了讨董的人物,就因为听说李傕兵马入侵其境,就被吓死了?   这得是多脆弱的小心灵?   刘琦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董卓任命孔伷为豫州刺史到孔伷去世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连一年都不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就让一个好端端的大名士得了重病被吓死?   就算真是这样……但他死前,其麾下的豫州郡兵,就已经被孙坚所统管了,这算是什么事?   孙坚带着豫州的郡兵到了阳人前线去打华雄、胡轸、吕布,可以说这是因为孔伷仗义,或者说他是被孙坚威胁,不得不付之以兵将。   但即使孔伷把该做的都做了,在这期间,孙坚还是被袁术表奏豫州刺史,要用他替代孔伷监管豫州的两郡四国。   偏巧袁术一举荐,孔伷就立刻被李傕吓死,给孙坚腾地方,死的很特么是时候。   将这不到一年时间里生的事做一个分析,就可以现——其实孔伷和原荆州刺史王睿和原南阳郡守张咨一样,都是被孙、袁给弄死的。   ……   刘琦沉吟片刻,突然向着孙坚长作一揖,道:“君侯,你我原无交集,本不相识,但咱两军同战胡轸、吕布,琦与君侯亦是因此相知,刘琦此番回南郡,不知何时再有机会与君侯相见,今有一言相赠,还请君侯细思之。”   孙坚淡淡道:“刘公子有话请讲。”   刘琦叹道:“这些话,依我的立场本不当跟君侯说,但君侯适才说不愿与刘琦为敌,凭这一言,琦今日便说些不该说的话。”   孙坚疑惑道:“何言?”   “豫州之地,非君侯可久居之地,以君侯声名之狼藉,在豫州恐有大祸,还请君侯自思。”   这一番话说完,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几是落针可闻。   孙坚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竖子安敢辱我?   他的手不知不觉的握向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但很快却又松开了。   大帐外,一名犹如巨罴一般的铁搭大汉,背着一柄大戟和铁盾,抱着膀子,犹如小山一样的守在帐篷口……那巨大的身姿似都能遮住日头,饶是孙坚也不由瞅的胆颤心惊。   孙坚深吸口气,稳住自己暴怒的心神,咬牙道:“某如何便声名不佳了?某为何便去不得豫州之地?”   孙坚适才那细微的动作,其实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但他丝毫不惧。   大帐外有典韦守着,刘琦什么也不怕。   自己刚刚命军中的铁匠用好铁给典韦打造了一支重戟和一面又厚又重的铁盾,并为其量身打造精甲,包裹其巨大的身躯,将其全副武装了起来。   现在的典韦可算一身神装,攻守兼备,犹如移动一尊两米高的坦克肉盾。   由他守护着自己,刘琦感觉自己在这个天下,完全可以放开了去浪。   荆州少君刘琦的……三国之浪行天下。   孙坚深吸口气,道:“刘公子,刘景升可为荆州刺史,难道孙某便做不得豫州刺史么?你言下之意,到底为何?”   刘琦叹息道:“家严入荆州时,可没有擅杀名士的先例。”   “你……!”   孙坚猛然起身,怒道:“你此言何意?”   “君侯,做过的事,还怕人说么?南阳张府君,乃是颍川名士,去年因军粮之事被君侯擅杀,南阳士人亦因此深忌君侯……请问君侯,若无袁公为君侯撑腰,君侯此番北上,那龙兴之地的南阳士族,可会让当地人供与君侯一粒菰米么?”   “这……”   孙坚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额头上青筋跳动。   他虽然愤怒,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刘琦说的是对的。   擅杀士族名士,特别是在其本土,所引起的巨大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历史上的曹操在兖州遭到张邈和陈宫的背叛时,整个兖州的本土士人几乎没有人站在曹操那边,兖州全境八郡国皆反,只给曹操留下了三个小县城作为翻盘的根基……   这仅靠陈宫,张邈和吕布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是兖州八郡国的士人集团全都参与进来才能达成。   曹操擅杀兖州名士边让,让兖州本土的士人集团对其极度失望。   平定张邈、吕布乱后,曹操虽重新掌握了兖州,但他已无法再启用本土的士族……只能通过荀彧去拉拢颍川系士族为其政治后盾。   曹操好歹还是三公门楣出身,曾为雒阳天子身边的两千石典军校尉,又是袁绍的铁杆弟兄,杀了名士尚且如此……   他孙坚算什么?   其先祖不过是吴县普通官吏,靠着军功出人头地的蛮子——在龙兴之地杀了名士张咨,若没有袁术庇护,他早被南阳的那些望族士人群起给阴死了,还想讨董?   刘琦的话提醒了孙坚——他若是要当这个豫州刺史……就必须要再走一次当初的老路!   去豫州……杀了豫州刺史的名士孔伷。   刘琦又出言提醒孙坚:“君侯,你曾杀过一位刺史,一位郡守,特别是张府君,那可是颍川名士……你在南阳杀了他也就算了,如今又准备去他的家乡颍川再害一位名士监察,是不是有点太不将颍川系士人放在眼里了?你就算是能坐镇豫州,又岂能长久?”   他长长的冲着孙坚作揖,道:“愿君侯三思。”   说罢,刘琦转身离去,只是留下孙坚在帐内,呆愣楞的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青,半晌不言。   ……   来到帐篷外,刘琦对典韦道:“走吧。”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跟随着刘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孙坚行营之地。   往来军卒看见典韦那凶蛮的模样和装束,皆纷纷四散开来。   大家交头接耳,对巨汉典韦指指点点的,犹如看动物园的熊虎一般新奇。   典韦却浑不在意,且似乎还颇为享受。   他问刘琦道:“少君,适才那孙坚对你,似有些歹意。”   刘琦微微一笑,道:“他那个人就那样,谁跟他说点话,只要是不顺他心的,就容易激他的怒意……天生属狗的,爱咬人。”   典韦憨声憨气的‘哦’了一声,道:“不过公子既然知道他的秉性,为何又要说让他不顺心的?公子跟他交情很好?”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跟他交情好,我只是为了咱们荆州日后的安全,不得已而说之。”   “为了荆州?”典韦完全不明白了。   其实别说典韦不明白,刘琦自己现在心中也有点打怵。   他不知道自己目下所做的是对是错。   先,孙坚军在这天下是一支强军,特别是在南方的诸军中,他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犹如北方公孙瓒一样的存在。   若是让他留在豫州,作为袁术的臂膀管理豫州,袁孙二人便可纵横南阳、颍川、汝南诸地,对荆州的南郡和江夏郡,就形成了威压之势。   历史上,孙坚奉袁术之命征讨荆州,大败黄祖,乘胜追击,包围襄阳,刘表闭门不战,黄祖带兵复战孙坚,又为其所败,在被追击的过程中……孙坚中暗箭而亡。   可以说,历史上孙坚打刘表和黄祖,是一直屡战屡胜,把刘表和黄祖压着打的。   只不过因为打胜仗太多,一时不慎,为暗箭射杀,不然刘、黄二人的后果怕是非常凶险。   如今因为刘琦的介入,历史已经完全变了!   刘琦可不能指望历史上曾经生过的奇迹如今还会再生!   在历史车轮生重大跑偏的情况下,他还能指望着那支不知是谁放的暗箭,再把孙坚射杀掉么?   如果孙坚不死,让他伙同袁术纵横淮,汝,那他南郡刘家父子覆灭就是旦夕之事。   刘琦有一种预感,孙坚怕是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的早死。   这样的人,存活于这个时代,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巨大变数。   且不管今后如何,就眼下,一定要让他离自己和荆州越远越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分崩离析的局面   荆州军和益州军收拾兵马向南出。   因为知晓了袁术的兵将会前往河南伊,故刘琦没有再次从鲁阳的方向往南阳回撤,而是稍稍的绕了一点远路。   他计划先将兵马开奔往司隶以西的嵩县,在那里驻扎休整之后,再沿着伏牛山脉南下,出了司隶境后,方才在湍水旁驻扎。   湍水有七条支流,其中有一条支流名的源头是后世的排子河,沿之南行最终可过襄樊之境,以其为地标路线南行,既不需担忧与袁术的主力军相撞,也可以水为基,沿途在水边的各处村寨寻找军中需要的补给。   刘琦临行前,夏侯惇代表曹操来见他,请他代为催促刘表,请荆州方向尽快再次上奏疏支援袁绍。   刘琦应允。   另,夏侯惇询问了关于刘琦的南归路线后,遂请刘琦寻地驻扎,静候几日,袁绍那边不日将有谢礼相赠。   毕竟,陈留系的三支兵马在阳人,皆是荆州一方供养粮秣,而荆州一方实际上还是袁绍要拉拢的对象,袁绍自然不可能让刘琦这么空着手回去。   但若让刘琦一点不知道内情,似乎也与理不合,夏侯惇遂向刘琦解释道:“先帝所承认的南匈奴人栾提于夫罗,已盟誓依附于袁公,其纳匈奴种马与袁公以示其诚,袁公感公子谏言友好之德,将转赠五匹与公子。”   此言一出,刘琦对袁绍算是有了更多的认知。   天下楷模实非等闲,旁的不说,单冲这份仗义疏财的胸襟,便值得关东各路郡守甘愿为之投效。   难怪袁术怎么也比不上他。   五匹匈奴种马,表面上听着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却是不小的手笔。   《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中,有一段文是:孝灵皇帝中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也就是说,差不多在十年前,东汉政府需要从民间调马的时候,是二百万一匹,当然既是政府调马,其选品也一定是民间最优良的好马,普通的驽马想被征调也没机会。   但即使如此,在没有爆黄巾起义,董卓乱政的时期,朝廷调好马的价格就能达到二百万……而十年之后,因为战乱而导致资源匮乏,外加董卓乱政铸小钱流通民间致通货膨胀,现在的一匹好马价值又能为几何?   特别还是匈奴马的种马,这可不是你在民间花钱就能买到的。   从这点来看,袁绍算是挺够意思的,至少面儿上做的漂亮。   ……   随后,刘琦和贾龙合兵向南,在湍水附近驻扎等待袁绍的消息。   而期间,刘琦也收到了蔡邕的来信,说他已经派遣心腹之人前往陈留取书了,但两万卷典藏实在太多,少说也得用几十辆车载运,如此大规模的迁货,怕是会引起觊觎。   因而蔡邕想请刘琦派人接应一下。   去陈留接书的任务,在刘琦看来,自当由典韦前去,最为妥当。   陈留大豪侠的名头在那摆着,一个为了报仇连退休县长都敢杀的牛人,谁敢觊觎他的财货?   要钱要命?   至于典韦率人入陈留境内没有符传的事,眼下对于刘琦而言也不难办。   他置书一封给夏侯惇,请他说于赵宠,转请陈留郡守张邈通融此事。   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袁绍需要利用的人,身为袁绍支持者的张邈,不会因为一个他瞧不上的典韦,而不给面子。   大家都是上位者,胸襟还是有的。   ……   就这样,刘琦开始在湍水之边扎营静静等待,期间,他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去往司隶境内探听情报。   重大事件的消息一件一件的传来,司隶境内的政治军事行动每日都在刷新,可以用日新月异四个字来形容。   初平二年,辛末年二月,袁绍,袁术,刘虞等人皆至缑氏山附近,派使者与董卓议立陈王驻东京事。   辛末年二月十六,董卓妥协,正式下诏两京同朝,特批陈王刘宠以诸侯王身份,代天子入驻东京雒阳。   但董卓却坚决没有承认陈王刘宠的储君身份。   这是董卓的底线。   辛末年二月十八,朝廷下诏敕令诸郡守撤兵出缑氏山,各反其地。   以袁绍为的诸郡守虽接诏,却未遵循。   辛末年二月二十二,荆州刘表的上书抵达雒阳,附议袁绍之策,再加上刘虞亦是随袁绍同至,护君联盟等同于是承认了袁绍这次的功绩。   袁绍的声望再起,反客为主,重新力压于袁术之上。   辛末年二月二十四,袁术与袁绍议陈王刘宠驻京的“车骑仪卫乘舆规制”以别尊卑之序时,因意见相佐,二人当着众人之面互斥,甚至拔剑相对,险酿出火并之患。   一个王储的乘舆规制,自然不需要袁氏兄弟这般上心,这只不过是一个借机爆的小小契机而已,连导火索都算不上。   二月二十五,袁术带领孙坚分兵缑氏山,操演兵将,以兵威震慑袁莎,与其分庭抗礼……袁氏兄弟正式交恶。   诸郡守也因此分成两派。   而袁氏兄弟在缑氏山相争时,董卓则是派兵守住了河南尹的各处要口,迁天子、百官并雒阳太仓、少府中的钱资,去往长安。   因两朝之策以立,故未大举迁民,不过……   临迁移之前,董卓终于动手,派人摧毁了雒阳太学。   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的汉朝最高学府,被西凉军付之一炬,而立于太学之外的四十六块熹平石经亦多有损毁。   在迁移过程中,董卓最为注重的是太仓和少府、包括雒阳武库仓廪中的财货物资,至于兰台、石渠阁、东观、鸿都的藏书,再运送过程中,因占车较多而被董卓下令丢弃,大半被西凉军焚毁。   蔡邕最担心的事,确实生了。   此举表达了董卓决心摧毁东汉百年来的入仕制度,他不再给东汉的士大夫集团留任何面皮。   这是针对前番汉朝士大夫集团胁迫他立两京之事,董卓给他们的一份回礼。   而此刻,已经达到了政治目地的二袁,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对董卓的行为进行追责……主要是他们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追责于董卓。   但也正因为以二袁为的诸郡守不作为,致使董卓办出了一件更为惨绝人寰的事情。   其带尽太仓少府资后,立刻派兵,将河南尹以西的仓廪野谷一皆烧除。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率十万西凉兵,在河南尹焚田毁地!   繁华之地,一朝尽成贫瘠。   但是令刘琦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二袁对董卓没有追责,但有一个人却并没有无动于衷……虽然他并不属于关东诸郡守的联盟范畴。   刘氏三牧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位——大司马刘虞,并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带幽州军追击董卓!   辛末年三月初四,公孙瓒与董卓麾下的大将李傕、张济鏖战于新安。   西凉铁骑与幽州骑兵一场血拼,互有损伤,未分胜败,后因彼此奈何不得,只能各自撤军。   刘琦听了这消息,心中颇感疑惑。   以刘虞的个性,绝不会轻易动武。   这个老政治家一向不愿妄动刀兵,当年他去幽州平举、纯之乱,也是巧使手段,不曾正面与之相敌。   而且刘虞儿子刘和在朝廷担任侍中,等同于被握在董卓掌中当人质,他这么直接与董卓交锋,难道他不怕董卓斩杀其子?   以刘虞的做派,刘琦觉得他是不会忍心舍弃其子性命的。   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   但问题出在哪,刘焉目下也说不出来。   此一战中,幽州骑兵天王公孙瓒自然是声名大振,白马将军之名再次声名远播。   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将官因此战而展露锋芒,逐渐为世人所知。   刘琦通过张允麾下的探子得知,公孙瓒在新安与李傕和张济一场大战,虽未竟全功,但其麾下的幽州强兵,却多因斩敌之举扬名。   其中,有一个公孙瓒麾下的别部司马,此番也算是多立功勋。   这个别部司马叫做刘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是不能对付公孙瓒   转眼已是三月,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变暖,即使是到了晚上也不会让人感觉寒冷。   刘琦坐在帐内的床榻上,身穿单衣,披着罩服,正认真审阅着一份简牍上,关于近期军中的支出用度。   帐内不远处,同样也是身着白色内衫披着罩服的杜嫣,正在细心的为刘琦收拾擦净他那套白色的甲胄。   没有了平日里那身略显宽大的襦裙深衣,仅是穿了内杉睡服的杜嫣,身材凹凸,在帐内烛火的映照下,尽显风韵。   从阳人城出来后,杜嫣没有了能够自己独居的屋舍,荆州军在排水河边驻扎的这段时间,杜嫣就一直与刘琦共同宿于营帐。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同居生活,她也由一个刚刚**的青涩女子,成功的被刘琦培养成了手段较为娴熟的美丽女妇。   ……   杜嫣打理好了刘琦的甲胄后,见刘琦桌案上的灯要灭了,遂又为他点了一盏灯,   她捧着那盏灯来到刘琦身边。   杜嫣将灯放在案上,然后轻靠在刘琦身边,头依着他的臂膀,柔声道:“公子,该睡了。”   刘琦点了点头,合上了手中的简牍。   他转头看向杜嫣,却见杜嫣也看向了他,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   刘琦心中有点虚。   “那个,灵伊……咱今晚不折腾成么?我感觉我最近撒欢撒的有点狠,再这么下去我容易短寿。”   “不许胡说。”杜嫣伸手,用一根葱玉般的手指挡住了刘琦的嘴唇,然后靠进了刘琦怀里,娇道:“都依你便是了。”   杜嫣往刘琦怀里一靠,顿时温如暖玉,刘琦一瞬间就知道要糟……   估计他一会很难控制住寄己了。   “灵伊,我还要在这附近驻扎一阵子才回南郡,我想明日派人先送你回南郡去。”   杜嫣诧然的抬起头,望着他:“公子为何要妾身先走?莫不是厌了妾身?”   刘琦面色肃整,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主力兵将在抵达南郡之前,很可能还会有几场硬仗要打,你在军中多有不便,我派精锐保护你先回南郡,你且在襄阳安居,等我回去,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杜嫣心中虽然不舍刘琦,但她也知道刘琦要办的是正事,自己乃是女流,在这种关键时刻留在他身边终归是多有不便。   想到这,却见她伸手抱住刘琦,道:“既如此,怕是好长时间不能得见公子了,今晚……还请公子垂怜。”   望着她的眼神,感受着她怀抱的暖意,刘琦心下深感无奈。   刚才的话完全等于是白说了。   今晚又得给她交公粮!   一想到这,刘琦又不禁想起了尚在南郡,已经二十大多的蔡觅……   她可比杜嫣的要求高多了。   半年不见,自己又欠了她多少公粮?   感觉有一种即将英年早逝的冲动。   刘琦正寻思间,杜嫣已是缓缓起身,站在他面前,芊芊素手点着他的胸脯,微一用力,直接将他向后推倒,让他呈大字的倒在榻上……   ……   次日,刘琦随安排亲将带领一支人马保护杜嫣返回南郡,并亲手写了一封书信,让领头战将按照自己提供的地方,送信到蔡觅的手中。   刘琦想看看,蔡觅到底有多大的胸襟。   杜嫣对刘琦嘘寒问暖,嘱咐颇多,最终乘坐在辎车中,依依不舍的与刘琦洒泪惜别离去。   ……   杜嫣走后几日,刘琦就接到了袁绍派人送来的五匹匈奴种马。   虽然数量很少,但对于战马稀缺的荆州来说,这五匹匈奴马可算是稀罕物了,可谓弥足珍贵了。   匈奴战马到手之后,就只剩下蔡邕的书籍和刘焉之子刘范。   但是书和人质没有等到,刘琦却先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是刘虞之子,刘和。   毕竟是同盟人的儿子,刘琦自然不能怠慢,他亲自在营寨的辕门外迎接了刘和。   刘和比刘琦大了一些,但也很年轻,样貌和善,温文有礼。   刘琦询问刘和道:“族兄不是在朝中任侍中么?前番听闻大司马率幽州兵将追击西凉军,弟还为族兄捏了一把冷汗,不想族兄竟然已经脱出了虎口,兄是如何脱离雒阳的?”   刘和一边微笑,一边随刘琦走入帅帐,分宾主位而坐,而后苦笑道:“其实,早在袁绍来司隶之前,董卓为了结交家严,特意命我持书前往幽州修以盟好,只是董卓和某,皆是行事低调,因而不曾让旁人察觉,却是要伯瑜替某担心了。”   刘琦和刘和虽然原先从没见过,但毕竟都是汉室宗亲,各自的父亲又都是护君盟中之人,因而彼此之间倒是还算放得开,很快就颇熟稔了。   刘琦问道:“兄长此来,莫不是奉了大司马之命,有事相商?”   刘和长叹口气:“不瞒贤弟,严君此来命我为使,是想询问,贵军此番撤军,护君联盟今后又该如何,咱们维护汉家的大计,日后又当如何行事?”   刘琦低头琢磨了一下,道:“如今天子在董卓手中,虽受钳制,但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危,然凭我们目下的实力,想从董卓手中救出陛下,只怕极难,如今刘君郎在益州擅造天子乘舆,有不臣之志,今后怕是不会再与我们同心,”   “而你我两方虽有同盟之谊,但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若出了事,彼此之间互相难以驰援,眼下对于我们两方来说,只有请大司马与严君各自巩固本州,展势力,扩充武装,囤积粮草,静待时机才是正途。”   刘和叹息道:“话虽如此,但若想安心展巩固,却非易事。”   刘琦笑道:“不见得吧,只要大司马能够安心的守住幽州,收拢青、徐流民,招揽乌桓鲜卑以为羽翼训练精骑,待时机成熟时,以幽州马苑每年训练战马的数量,他日遣数万精骑南下,席卷河北之地并非难事,届时大司马称雄河北,再走河内入关中,未必不能成就匡扶君王之大事。”   刘和叹息道:“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办成的,且不说袁绍目下已是有强占了冀州之心,单说严君治下的孙瓒就非易与之辈,此人屡番抗上,与家严多有争执,不受吾父节制……此次驱兵攻打董卓,便是他的主意,家严也是不得已而从之。”   刘琦闻言恍然,暗道这就不奇怪了。   难怪一向是以施计为主要手段的老政客刘焉,会驱兵主动去与董卓交手,原来是有公孙瓒在中间使劲。   想来刘虞此次出兵,幽州兵将的中间力量大部分都应是以公孙瓒为的军功势力。   公孙瓒若是在那些军功将领的背后推波助澜,难保幽州兵将不会群情激奋,强要追击董卓,刘虞面对众将的施压,想不出兵只怕也是不行了。   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   “大司马若要制霸北境,看来非要除掉这公孙瓒不可。”刘琦叹息道。   刘和道:“严君治理幽州,乃是以边贸互市,安抚流民,招揽乌桓和鲜卑为羽翼的怀柔之政,但以公孙瓒为的一众幽州豪强将领,都是以军功搏出的出身,严君之政,实是断了他们的升迁之路,这个中矛盾难以调和……难啊。”   刘琦认真的想了下,道:“若要对付公孙瓒,倒也不是不可能,我倒是有几条建议,贤兄若是有意,不防转达给大司马,如何?” 第一百六十章 幽州的英杰   汉末刘氏三牧中,刘虞的血统最纯正,属于根正苗红的那种,而且他还是出自两千石之家,论及家庭条件要凌驾于刘表和刘焉。   但很可惜,刘氏三牧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寿终正寝,反倒是惨遭横死的人。   《后汉书》言:“刘虞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美哉乎,季汉之名宗子也。”   这可以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就算《后汉书》中有夸大成分,但刘虞的功绩实打实的在那摆着,不是后世的黑子张嘴就能随便抹杀掉的。   “上谷胡市之利”“渔阳盐铁之饶”之功且不论。   单是幽州粮价低至“谷石三十”,便可见刘虞执政幽州时,民间是何等安定。   一石三斛,也就是说一石斛谷仅要十钱。   不跟董卓那种乱铸小钱,将关中和司隶粮价哄抬至数十万钱一斛的魔鬼比,就比在刘虞来幽州行政之前,本土的黍米也是三百钱一石,粟米也能达到二百钱石左右。   在董卓乱政,黄巾四起田地荒芜的情况下,在幽州边郡之地,能够保持这样的粮价,除了刘虞,在初平年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他官声极佳,坐镇幽州后,没有使用大规模的武力行动,而是以安抚绥靖的方式瓦解了张举和张纯叛乱的基本盘,成功稳定了风雨飘摇的东汉北部边疆。   幽州边郡,战事多人口少,算赋收支不平衡导致财政一直有赤字缺口,长期需要朝廷拨临近州郡的财政收入予以支援。   但刘虞通过与北方游牧开通互市,开渔阳的盐铁经营,鼓励黔展生产等政,迅的实现了幽州地方财政和粮食的自给自足,使幽州成为了政局安定,物价平稳的州郡,且还有余力能够吸纳因青州黄巾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一百万流民……   在刘琦看来,刘虞就是一个北方版的刘表。   刘虞的身上也有缺点,他有身为士族军阀的自私自利和小小野心。   但比起一心只想赚军功升迁公孙瓒,刘琦个人认为……对于因战乱而饱受疾苦的幽州齐民黔来说,刘虞更有其存在的价值。   刘琦打从心底里希望刘虞在日后的争斗中不要输给公孙瓒。汉朝的边境,需要他这样能够稳定局势的人物。   而且同为汉室宗亲,刘虞毫无疑问是荆州方面目前最强力的盟友。   ……   “族兄,大司马讨平举、纯之乱,仰仗的是幽州本土宗族大豪,但若想对付公孙瓒,仅靠这些人是不够的……君父子需广纳英杰,补己所短。”刘琦诚恳的给刘和提建议。   “补己所短?”   刘和虽出身不俗,但为人却颇和善,听刘琦说他有短处,刘和却也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奇道:“我父子有短处,伯瑜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言了,军父子之所短,便是没有公孙瓒一众军功武人的用兵之能,日后若公孙伯珪果真与大司马闹翻,大司马与公孙将军正面交锋,恐非其敌手……大司马需招纳良将、猛将,以为臂助!”   刘和捋着短须,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这一点,伯瑜大可安心,我父子出身儒门,世习五经,在这兵法之道上,确实不甚精通,但家严目下所依赖者,皆是可在幽州边郡一呼百应之人。幽州大豪,似那渔阳鲜于兄弟,广阳阎柔,或是万人倾仰的士族名士,似那北平名士田畴!上至士族,中至豪强寒门,下至黔,无不以家严为尊,只要家严肯做,便是在幽州拉起十万之众,亦不在话下……至于什么猛将武人,用不用倒是无所谓了。”   刘琦闻言,不由长叹口气……果然。   士族毫无理由的自我优越感。   其实刘和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一州之地,刘虞能将士族和豪强都联合在自己身边,便等同于是抓住了大权,无人可以撼动,并不需要去寻找特殊型的人才。   就像是刘琦与刘表,凭借着以蔡瑁和蒯良等为的宗族,一样可以稳坐荆州。   但问题是,幽州和其他的内地州郡不同,在东汉边军与游牧民族的连年交战中,那里崛起了一伙独立于士人、豪强寒门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就是军功武人。   他们没出身,没财力,所有的一切权力和地位,都是靠着在边境中,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   这就代表他们不仅战斗力强,且会用兵。   在别的州郡,这些人肯定没什么出路,上升通道都被世家和士族占满了,但是在幽州,他们凭借军功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刘虞绥靖的政策,堵住了以公孙瓒为的这群人的晋升渠道。   人家是靠杀游牧当官的,刘虞来了就和游牧们做买卖,那人家军功人士以后还怎么走仕途?   双方利益产生了巨大的碰撞,无法调和,任凭刘虞把幽州治理的有多安定富足,公孙瓒都得弄死他!   老子就是要杀游牧!谁挡我路谁死!   如刘和所说,历史上的刘虞确实凭借他的‘一呼百应’召集了十万大军要杀公孙瓒   ——但却被公孙瓒以数百人击败。   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低下”。   一是临时招募的那十万军队战力太过低下。   二是刘虞本人的军事水平太过低下。   ……   看着刘和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刘琦长叹口气,开口怼他:   “十万人马……不错,听着很多,但人越多,对于君父子而言,反而是越束缚手脚,此番追击董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大司马身为幽州军主帅,却因不识兵机,为公孙瓒所钳制,不得不允许公孙瓒强袭西凉军之后……“   ”结果就是大司马在三军中失了声威,反倒是令公孙瓒一众人等声名大躁……翌日,便是再给大司马十万之众,族兄又如何保证,不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   “这……”刘和闻言皱起了眉头。   刘琦又道:“敢问族兄,十万大军,几人一帐?食建几灶?战马每日需用几麸?安营扎寨当立几盘?营盘与营盘之间,当距何远近?行军布阵时,盾牌、弓弩、马军、车卒当如何列阵?几曲弓弩配合几曲盾卒?十万人马,多少为前军,多少为死士,多少为合后,多少押粮,多少守寨……”   刘和听刘琦叨叨叨的磨叽了一通,额头上开始出现了汗珠。   他只是大刺刺的说了他父亲可在幽州集十万人马,却没想到这十万人马若要运用得当,这当中的门道太多。   一军主将,不是说领越多的兵将越好,确实要看他个人的能耐。   兵马越多,麾下战将们彼此之间的隔阂和争功派系便越多。   就像是刘琦这次出兵,七千人中还分出了蒯越和蔡勋两系。   那十万人中,又会有多少‘蔡家’,多少‘蒯家’?   刘和是一个能够反思的人,在刘琦将这个中的利弊举例向他列举之后,他骤然现幽州的局面远远不像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他们这边确实缺少能够驭兵的人才。   他原本以为公孙瓒是刘虞的掣肘,但刘琦提醒让他明白,公孙瓒其实可能是刘虞的死穴。   他面容肃整的向刘琦拱手问道:“伯瑜年纪虽轻,却深藏不漏,大有智谋,竟可看透幽州局势,还能察我父子之劣,如今看来,以公孙等为的军功武人,确是家严之大患……只是,能够为严君驱使的战将,又该去哪找?”   “兄长稍等。”   刘琦拿起书案上的一根木牍,用笔蘸墨,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这是?”刘和疑惑道   刘琦将那木犊递给刘和,道:“论及征战,大司马远非公孙瓒敌手,但若论政略之道,公孙瓒远不及大司马之一毛。”   刘和接过刘琦递给他的那根木犊,道:“伯瑜的意思是?”   “分化……从内部分化公孙瓒等一众军功将校,然后从其中选取将才为己用。”   “如何分化?”   刘琦微笑道:“其实幽州的一众军功武人,之所以肯附庸于公孙瓒,不过是因为大司马在幽州开了边贸互市,不给他们立功之机,大司马只要勤遣右北平之军出征,多立战功,并论功行赏,予以升迁,慢慢的自然会收右北平诸将之心,将一些人从公孙瓒那边挖过来为己用。”   刘和长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目下幽州与诸族边贸互市,较为安定,如何能擅起争端,去打那些游牧给他们立功?”   刘琦笑道:“游牧若反,那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要打!但鲜卑乌桓,若是因大司马之政而趋于安定,那我大汉自然也不能轻易对其动手……然他们不反,总是有别人在反么。”   刘和忙道:“什么意思?”   刘琦道:“现在青州黄巾和黑山黄巾日益坐大,席卷数百万众,危害颇深,大司马当派遣兵将,率兵平定各处贼乱,并收纳黄巾流民,填充幽州人口,一则可使那些军功将官建功,行赏以收其心,二则可充实本州人口,何乐而不为之?”   刘和皱眉道:“可是却不能再派公孙瓒去征讨了,未免使其功大!”   刘琦笑道:“当然不能用公孙瓒……我这不是给兄长写了几个名字么。”   刘和低头看向那支木犊,但见上面写的名字是:   刘备、关羽、张飞……赵云!   刘和颇是诧异的抬起头,道:“这是?”   “第一个是刘备,目下为公孙瓒军中的别部司马,此人与公孙瓒是同窗,当年与其一同受业于缑氏山,为卢公之门生……而且,他也应是咱们刘氏同宗,据说是中山靖王之后。”   “伯瑜如何知之?”   ”我师元节先生昔日曾与卢尚书书信言谈缑氏山诸子,因而所知。”刘琦直接把慌扯到了他同乡老师的身上。   说罢,刘琦又指了指刘备后面的‘关羽’‘张飞’那两个名字,道:“这两个人,是刘备的亲信,目下虽声名不显,但却都是通晓军略的人才,特别是那个关羽。”   刘和又将目光看向了后一个名字……   刘琦解释道:   “这个赵云,乃是常山国人,在本地应颇有声望,或许日后会率本郡义从吏兵去投靠公孙瓒……无论如何,大司马也要劫下此人……此人颇有些将才。”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又道:“若大司马和族兄信我,不妨试试提拔这几个人,以观其才,若是可用,不妨让这个赵云,监管刘,关,张三人,代大司马操练兵马,日后若有征战,大司马坐镇境内,掐住后方粮草,以赵云为主将,刘备、关羽、张飞为副将,集各家豪族之兵,应不会输给公孙瓒。”   对于赵云,刘琦眼下虽然有心,可惜无力,毕竟相隔甚远,倒不如先举荐到和自己一样的汉室宗亲刘虞麾下,让其助刘虞。   不过刘琦耍了个心眼,谏言刘和让赵云为主将,以上位之尊去管刘关张……   刘和疑惑道:“族弟这举荐之人……实令为兄疑惑,别的且不说,单说这刘备乃是公孙瓒在缑氏山的同窗,他如何能助大司马对阵公孙瓒?说不定还会转过头来,助公孙对付严君。”   刘琦闻言笑道:“此人是个有抱负的,可惜一直未展大志,他虽是中山靖王之后,但却是旁支末人,其宗亲之位恐无实证,大司马乃是天下公认的宗亲之,更兼曾在雒阳任宗正之职,掌管各州同姓宗族世谱……大司马若能肯定刘备的宗亲身份,那便是刘备天大的恩人,报恩还来不及,如何还会出手对付同宗恩人?只要是爱惜羽毛的人,便都不会这么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虞拉刘备   刘琦对于刘备,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他既没有想刻意想打压他,也不会刻意针对他。   刘琦之所以对刘和提出请刘虞任用刘备,单纯的就是因为他觉得目下刘虞需要刘备这样的人为臂膀。   刘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刘琦说不好。   但若是说他现在就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刘琦不信,毕竟,人的野心都是随着境遇一点一点的改变的。   屁股决定脑袋,就是这个道理。   让现在的刘备去辅佐刘虞,毫无疑问,会使自己的这位盟友壮大。   而在北方诸侯中,有威望聚拢北地人心与袁绍相庭抗礼的人,只有刘虞有这个名望。   在四世三公的巨大政治光环面前,像刘备或公孙瓒这样的军功武人,再有能力,也是白扯。   他们目下还没有能够聚拢一方士人归心的名望。   ……   至于让刘虞启用赵云,刘琦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他提出了这么一个人。   他能以其师张俭的名义,提出刘备这个名字……但却没有理由,能够说明他为何会认识赵云。   但以刘和的涵养,他自然也不会特意去逼问刘琦这件事了。   其实刘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他在历史上做了一件他并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亲自带兵去杀公孙瓒。   刘虞若是没有带兵这件蠢事,他和公孙瓒之间的斗争,谁胜谁负真是犹未可知。   刘虞是那种和刘表一样的人,他只适合坐镇后方,在家里搞经济,搞政治,搞杨民,搞学术……   至于对外征战的事,委派给麾下的战将,他只需仿效袁术使用孙坚的方法——在后方以粮草做钳制,便足够了。   ……   “还有渔阳人田豫,若有机缘,亦请大司马收之于麾下,日后或许有所臂助。”刘琦最后又向刘和举荐了一人。   刘和虽然不明白刘琦为何会对幽州人物这般了解,但也不方便多问,只是在心中逐个记下。   若是换成别人向他提出这些人,刘和根本就不会当回事,但是刘琦提出来的,他就感觉有些不同了。   荆州军北上这段时间,刘琦代表刘表进入司隶,其表现之出色,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他适才又陈恳的为刘和分析出了幽州的形势,并毫无私心的为刘虞父子认真的做出筹谋。   面对这样一个少年的真挚之言,刘和想不往心里去怕也是不行的。   二人又彻夜详谈一宿之后,次日,刘和遂拜辞离去。   ……   见过了刘琦之后,刘和转回了己方在司隶境内的大营。   此刻公孙瓒和刘虞分兵驻扎,公孙瓒尚在弘农境内,而刘虞的兵马已经转回了河南尹。   刘和见了刘虞,遂将自己与刘琦见面的事情与刘虞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虞因为公孙瓒胁迫自己出兵的事,心中颇感郁闷,又闻刘琦率兵撤往荆州,一时间感觉汉室江山前程未卜,故派刘和前往询问,想看看荆州方面,对护君之盟以及汉室天下,是个什么态度。   但哪曾想,刘和给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荆州人对汉室的态度,更是有关他幽州的大事。   当刘和将事情对刘虞说完之后,刘虞竟然是闭上了眼睛,捋着胡须坐在原处沉默不语。   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再加上地位尊崇,平时很少会有人用批评的语气指出他的不足。   特别还是刘琦这样一个少年后辈。   但刘虞这个人的性格非常平稳,虽然少了几分雄烈之气,但却胜在不骄不傲,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上,他都能够虚心纳谏。   他将刘和适才对他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琢磨透彻之后,方才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刘和,道:“吾儿……”   “父亲。”刘和急忙应诺。   “汝觉得刘伯瑜评价为父之言,可准确否?”   “这个……孩儿也说不清楚,父亲觉得呢?”刘和没有摸准刘虞话中之意,遂将球踢还给了刘虞。   刘虞闻言笑了,自己这儿子倒是老实,不敢当面驳斥自己。   “你且说说,为父平生,最喜读何书卷?”   刘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父亲平生,最晓《五经》。”   刘虞长叹口气,道:“是啊,为父平生最晓《五经》,唉,试问一个精研《尚书》《礼记》者,又如何能够统兵打仗,又如何能够慑服那些军功武人?刘伯瑜言老夫之短处……甚中其地。”   说罢,便见刘虞转头,看向那刘和,道:“刘伯瑜所言的那个刘备刘玄德,现在何处?”   刘和拱手道:“孩儿已经派人探得,那别部司马刘玄德奉公孙瓒之命,往来与两军阵前,每隔几日,便会从我方主营,向公孙瓒等处督运粮秣。”   刘虞闻言奇道:“这刘备乃是公孙瓒麾下的别部司马,又是其同窗,竟然主动承担起了押运粮草之责,若非大材小用,便是谦恭谨慎之人。”   顿了顿,刘虞又道:“他下次再来,派人请他往主帐一叙。”   “诺。”   ……   两日后,刘备按时来刘虞大寨调拨粮草,却被刘和暗中请进大帐,与刘虞见面。   刘备的相貌白皙,一双大耳,身高臂长,颇有雄姿。   “末将刘备,见过大司马。”刘备恭敬的对刘虞施礼。   刘虞见刘备相貌雄伟,颇为惊异,遂问道:“汝便是涿县刘玄德?”   “正是。”   “听说你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刘备没想到刘虞会问他这事,忙道:“正是。”   刘虞捋着胡须,慢悠悠地道:“且把你的籍贯,以及能回忆起的祖辈名字……皆报于我。”   刘备一时间没明白刘虞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大司马所言何意?”   刘虞捋着须子,淡淡道:“刘某在京中曾任宗正,这各郡皇族的名籍薄册,都曾归老夫掌管,你且将你的祖辈挨个给老夫捋捋,让老夫为你回忆回忆……你是否有祖先在京中皇族名薄之中。”   刘备愣了半晌之后,突然明白了刘虞之意,不由大喜过望。   整个大汉朝,从西汉王朝开始,传承数百年,刘氏诸王的血脉们开枝散叶,其后代早就是遍布了大汉十三州,庶出旁支的不计其数。   昔日在涿县,光是跟刘备一样的这支中山靖王之后,就不下几十号人。   若是再到中山国看,有中山靖王名头的刘氏宗亲,那更是数不过来。   像刘虞这种东海恭王之后,乃是东汉王爵之后,比之中山靖王,这种远在西汉孝武皇帝时期的诸侯王,分量要重了许多,也更容易查证了许多。   但西汉诸侯王的后代们,因为数百年的分支繁衍,枝叶太盛,再加上中间有王莽篡盗,宗谱传承记载有所遗失……所以西汉诸王的后代,如今记载在雒阳宗正府的,并不全面。   特别是刘备这种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就算是骨子里真有中山靖王的血脉,怕是也稀薄的都不够蚊子咬一口的。   刘虞就算是曾任宗正,他怎么可能会在雒阳看到自己的籍薄入档?   就算是看到了,又岂能记在脑袋里?   刘虞这话中之意很明显,他应该是有办法,可以替自己证身,让自己的名字进入到京师宗正府的皇族名籍薄中。   这是**裸的拉拢啊。   但虽然是拉拢,但刘备却有一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他仿佛感觉,自己的春天,似乎是要来临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吸收新鲜血液的护君盟   面对刘虞的询问,刘备毫无保留,遂将自己的家族,世居之地,祖父等辈的生平,但凡是他能想起来的,或是他知道的,都一一向刘虞做出了叙述。   刘虞并不答话,也不插嘴,只是认真的听着。   直到刘备说到其祖父刘雄乃是举孝廉出身的范县县令时……刘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甚好!汝果真如此,汝刘玄德所在的这一宗在宗正府必有备底,老夫回头派人暗中去长安,向宗正府查证后,便可助你扬名。”   刘备闻言面露奇色,疑惑道:“大司马如何这般确定?”   刘虞自信地道:“宗正府内的宗族籍贯档疏,虽多如牛毛,但老夫既知你世居之地,又知晓汝祖父皆出身于孝廉,那便可以此为引,在其中将你的名讳找出!”   其时,民间的汉室宗亲按照制度,被要求群居,这样也有利于朝廷在寻访登册信息时,便于管理。   刘虞继续道:“只要能在宗正府找出你那一支的籍档,那回头老夫便能亲自出面为你证身,并以族亲之遇待你,让你早日出头。”   这一番话说完,刘备顿时大喜过望。   他急忙冲着刘虞长作一揖,感激道:“大司马提携之恩,实如再生之德,备实是无以为报……谢大司马厚恩!”   刘虞哈哈一笑,遂从桌案上拿出一份缣帛,用笔沾墨在上面开始认真书写。   少时,刘虞写完,便将缣帛递给了刘备,道:“玄德,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备疑惑的接了过来,细细读了一遍之后,脸上的表情越欣喜。   这是刘虞写给朝中现任九卿宗正的手书,请他根据刘雄和刘弘举孝廉的引,翻查刘备的档案。   刘雄和刘弘既是曾举过孝廉,那除了宗正府之外,朝廷的对选部中也一定会有他们本族的底档记录,若是能以之为引,即便是宗正府的档籍多如牛毛,相对也极好查证。   而刘虞此番书信之人——乃是谥号“昭烈”的那位宗室名臣刘宽之子,现任的宗正的刘松。   按照汉律,九卿之一的宗正之位,只能有汉室宗亲担任,不可予以旁人。   继刘焉和刘虞之后,刘松成为了现任宗正。   同为宗亲名臣,刘虞与弘农华阴刘氏一族自然相熟,刘虞亲自出面,让宗正刘松帮他调取刘备的档案,这对于刘松来时,实乃小事一桩。   而且他绝不会不给同宗的刘虞面子,换成别人,想在宗正府调档,刘松怕是瞅都不会瞅他一眼。   刘备感激的将书信递还给了刘虞。   饶是刘备为人处世一向镇定自若,古井不波,但他的脸上肌肉,此刻还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略微颤抖,胡须轻轻摆动,只是幅度不大,若是仔细观察,却是看不出来的。   他再次冲着刘虞长长作揖。   刘虞却是伸伸手,让他勿要多礼,随后吩咐其坐下,道:“玄德勿谢老夫,若是要谢,可谢护君盟中之刘伯瑜,若非此子向我举荐,老夫还不知咱幽州军中,竟有一位宗室之雄。”   “刘伯瑜?”刘备不由惊诧:“莫不是荆州刘使君之子也?”   刘虞道:“正是此人,刘伯瑜书信与我,说是咱刘氏护君之盟,除了其父子与老夫父子外,还需广纳宗族英杰,当此汉室危难时节,邀诸宗亲共赴国难,不负社稷,以报君恩……而这广邀的宗族中,这选之人,便是你刘玄德了。”   刘备原先从没有与刘表和刘琦父子有过交情,如今听刘虞这么一说,心中在惊讶之余,竟也有了一丝感激之情。   那刘伯瑜如何会知晓我之声名?   在这种事情上,刘虞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刘备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刘虞开口道:“玄德,若能得当朝宗正确认你的身份,届时你我按资排辈,老夫或认你为弟,或认你为侄儿,告知天下,拉你入护君之盟,并奏疏于朝廷……表你为渔阳都尉,如何?”   刘虞的一番话,让刘备幸福的快要爆炸了。   护君盟中的刘氏宗亲,除了刘焉之外,都是扬名诸州,声望正隆。   刘备若是可以被刘焉拉入护君盟中,今后必然是声名大噪,当不下于各郡的望门名士。   而边郡都尉或属国都尉,更是秩比两千石的武职,有开府之权,能够建立府署自选随官,有些边关都尉甚至可兼理民政。   刘虞任刘备为渔阳都尉,其潜台词是想用他替自己操练兵将,总筹幽州武事。   当下,便见刘备不假思索,恭敬地对刘焉道:“承大司马如此器重,若蒙不弃,备愿效犬马之劳。”   “嗯,好,不必拘礼。”刘虞捋着自己的须子,微笑道:“你需明白,刘氏宗族,若入护君之盟,今后自当以汉室天下,盟中诸事为重,我等刘氏宗亲,在万不得已时,当秉大节,求大忠而舍小义,不可自污其名,以为天下所弃……你明白老夫话中之意么?”   刘备的心微微一跳。   他自然是知晓刘虞话中之意。   一旦刘虞将他拉入宗亲盟中,这恪守臣节的本分,便会如一顶巨大的斗笠,一生扣在他的头顶,风吹不跑,雨浇不破。   他若是因为与公孙瓒的私交,敢于背叛护君之盟……不需刘虞对付他,这天下士人和其他宗亲的口诛笔伐,也将让他刘备永无翻身之日。   只要他今日应承了刘虞,待就代表刘备算是彻底站队到了刘虞一边,从此彻底脱离了军功集团,跟同窗公孙瓒在政治立场上分道扬镳。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见刘备肯定地道:“备自当秉持大节操守,一切以汉室天下为重,一日入宗亲之盟,便永世为盟中人也。”   刘虞满意道:“善。”   ……   就在刘虞成功的将刘备吸入到宗亲之盟的时候,刘琦这边也迎来了另一位宗亲——左署议郎刘范。   “刘琦见过族叔。”刘琦对刘范执礼甚恭:“族叔远来辛苦,快请入营帐内休息,待小侄晚上为族叔设宴洗尘。”   刘范和刘瑁颇有不同,刘瑁颇有些酸儒文士之风,办事颇是迂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点愚。   但刘范和刘瑁有些不太一样。   刘范的身材高大魁梧,面有虬须,虽为士人,但看着竟有些武人之姿。   只是打眼一瞧,刘琦就觉得这不是个任人掌控的老实人。   仔细想想也是,此人历史上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与其弟刘诞为内应,联络马腾意图偷袭长安,除掉李郭二贼……结果是因做事不秘,被李傕残忍的干掉了。   虽然他没什么作为,但至少说明人家有胆量!   有胆量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安分。   刘范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被董卓送到这里来当人质的,此刻便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面对刘琦恭敬的执礼,刘范只是草草的向他拱了拱手,算作招呼,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向着营盘内走去。   看来,这算是认命了。   刘琦招呼过了张任,吩咐他道:“对这位益州长公子,需以礼相待,不要限制他的自由,他想去哪,就让他去哪,记住,不可派人明面上尾随监视……至少不能让他看出来有人监视。”   张任闻言奇道:“这是为何?他不是人质么?难道任凭其在营中走动?”   刘琦微笑道:“他确实是人质,但我们不能让他感觉到他是人质,要给他一些适当的自由,让他放下警惕之心,放松到他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才是最好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孤女东来 “伯瑜,伯瑜!” 帅帐之外,突然响起了张允的叫喊声,听其音调。似显得很急躁。 却是不知道他有何要事。 刘琦正在帐内原地做俯卧撑,锻炼自己的核心肌肉群。 张允进了帅帐内,看见了刘琦的姿势,不由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姿势啊? 这杜嫣才走了几日,怎将就把伯瑜给憋成了这样? 这怎么都开始怼大地了呢? 张允看着刘琦的姿势,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在考虑要不要在回返荆州的路上,再给刘琦搜罗一个贴身的女婢。 刘琦见张允来了,原地支撑起跳,站起身来,道:“兄长有何事?” 张允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忙道:“伯瑜,典韦派人来信,蔡中郎的几十车典藏,就快要抵达咱们军中了!” 刘琦闻言精神一振,乐道:“何时能够抵达?” 张允呵呵笑道:“如无意外,应是今日便可抵达……伯瑜!万事皆毕,咱们可以回襄阳了。” “襄阳,襄阳……” 刘琦喃喃地念叨道:“我都快忘了襄阳长的是什么样子了,甚好,兄长,你立刻传令诸司马军侯,着三军将士今日便开始收拾行囊,待蔡邕的典籍到后,咱们明日便起兵南下,直走南郡。” “诺!” …… 申时初,典韦等一众人马,押解着五十辆车,来到了刘琦的军营。 “典韦见过少君,韦幸不辱命,将蔡中郎的两万四千卷书籍,全都押运了回来,一卷未曾遗失,还请公子检验!” 刘琦仔细的打量着典韦,却见他一张凶悍的大脸上,此刻竟是颇有沧桑之感,似有疲惫之色。 很显然,这段时间典韦为了能让典藏平安返回军寨,也没有休息好。 刘琦伸手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道:“典君劳苦功高,甚是辛苦,此事当为典君记功一件,我回头必有所赏!” 典韦闻言,咧嘴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刘琦随即在那八十余辆承载书籍的牛车中来回转悠,看着那些车上一个又一个的大木箱,心中不由既惊且佩。 两万四千余卷典藏,其数量简直堪比京中兰台,蔡家人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才能积攒到这许多的典藏? 这可比积攒两万四千斤黄金还要困难多了……饶是刘琦是从后世来的,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承载了简牍的车,放眼望去好大一片,心中也不免异常兴奋。 “搬一箱下来与我看。”刘琦吩咐身后的两名侍卫道。 “诺!” 那两名侍卫随即上前,从一辆车上卸下了一箱简牍。 刘琦走上前,弯腰方要打开木箱的盖子,却听不远处,一个淡雅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还请刘公子信守前言,勿要拆阅。” 刘琦手上的动作停顿,目光中略显迟疑。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问道:“谁?” “蔡琰见过刘公子。”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旁边的一辆车旁徐徐走出。 刘琦抬眼望去,对上的是一双婉如新月的绣眉,和秋水为神的眸子。 那女子手中撑簦,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她一手小心的拾起及地的裙裾,向着刘琦微微施礼。 动作极其优雅,闲适中竟透出了一种难言的淡定。 刘琦略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道:“你适才说……你叫蔡琰?” 蔡琰露出了一个淡雅的笑容,道:“回公子话,小女子蔡琰,乃左中郎将蔡公之女,今奉家严之命,携族中两万四千七八二十一卷典藏,信守约定,前来会合公子同入荆州,供蔡氏典籍与君父子抄录,用为学宫治学。” 刘琦略一思索,若有所悟:“蔡中郎说的,会派一人随我入南郡,替他监管这两万四千卷书册……还要做我们荆州学宫的五业从事,这个人说的就是……蔡大家?” 蔡琰苦笑了一下,道:“让公子见笑了,不过大家这两个字,琰实在是当不起的。” 看着蔡琰略显羞涩,却不失气质风度的表情,刘琦言道:“小姐年轻,按常理来说,确实当不得大家二字……可日后若是入了荆楚学宫,小姐便要与宋仲子和广明先生等同作五业从事,授业与南郡学子,这大家之称怕是不得不当,毕竟蔡大家是严君亲任的五业从事。” 蔡琰长叹口气,道:“正如公子所言,蔡琰此来,却是给刘使君添了麻烦,但族中眼下并无旁人可当此重任,还请君父子能够多多体量才是。” 刘琦无奈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箱简牍,眼中闪出了渴望之情。 不过他心中知道,蔡琰在此,在己方彻底履行承诺之前,这些简牍蔡琰怕是不会让自己碰了。 蔡琰自然是能看出刘琦的用意,笑道:“这八十余箱简牍典籍,皆是日后借与荆州用以抄录治学的,只是在未曾入荆州见到刘使君之前,还不能借与公子观阅,请公子多多见谅才是。” 刘琦知道,蔡邕前番在自己面前,要求刘表立他派来的人为荆州学宫的五业从事,也就是眼前的这个蔡琰……在蔡琰还未当上五业从事前,这些典籍是不会借给自己看的。 但刘琦是真想看看这些书啊。 倒不是这些书一定就会有多好看,只是汉朝的娱乐活动是在太少,想找几本不重样的书翻翻都难。 刘氏族中的那些典籍,都快被刘琦翻烂了。 蔡琰似乎看出了刘琦对那些书卷简牍的渴望,劝道:“公子身为一方名士之后,亦属清流,该不会想言而无信,毁约与我一个弱质女流吧?” 刘琦闻言,不由啼笑皆非。 这小女人还挺有心眼的,知道拿话来激自己。 原来后世人们眼中鼎鼎有名的蔡氏大才女,不但文采出众,居然还颇显聪慧,是个聪明灵巧的女人。 “蔡大家放心,琦岂能是言而无信之人?我适才要打开箱子,也不过是向检验一下这些简牍的真伪而已,不过蔡中郎既然着蔡大家亲自押送典藏入荆楚,那这些典籍想来并无差错,便无需检验了。” 蔡琰微微一笑,行礼道:“公子不愧是名士之后,却是言而有信。” 刘琦摆了摆手,随意道:“区区小事而已,蔡大家远来辛苦,来人,为蔡大家准备营地,令蔡大家和其随侍安居。” “多谢公子厚待。” 蔡琰走后,一直没说话的张允急忙对刘琦道:“伯瑜!这蔡邕如何派了这般一个美人前来送书?” 刘琦嘴角一挑,道:“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河南尹和京兆尹的局面太乱,蔡邕恐其女留在北方会有危险,故而借机让其女随我等入荆州,这也是为了保全其女……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让我父亲给蔡大家一个五业从事去做?蔡邕这老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唉,我是真想碰碰那些书籍典藏啊。” 张允怒其不争地看了刘琦一眼。 你这小子,何时变得这般没有正事?如此一个贤淑的美女站在这你不想碰,却是想碰那些书藏典籍? 莫不是忘了你适才在帐内双手支撑,上下怼地的窘迫姿势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阻击战 蔡琰与刘琦匆匆一晤,彼此之间的见面很平常,很普通,并没有起什么大波澜,彼此之间也都没有给对方留下过多的深刻感觉。 蔡琰给刘琦的印象……一个美丽,有涵养,聪慧的士人之女,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倒是历史上的蔡琰给他的感触更多些……身世凄惨,命运坎坷,一生不幸。 就这些来说,刘琦很同情这个女子。 既然是机缘巧合下,蔡邕将蔡琰和他的典藏一并送入了荆州,那自己身为穿越者,不妨顺水推舟,挽救一下这个才女的悲惨命运。 也算是举手之劳的事。 次日,刘琦的全部兵马开始拔营启程,沿顺阳之地直奔汉水南下而行。 就在三军即将抵达均县之际,蒯越主动前来向刘琦献策了。 …… “谨防追兵偷袭……是么?” 夜深人静,刘琦还未曾睡下时,蒯越前来拜见,并向刘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不错,谨防追兵偷袭。”蒯越的面色肃整,说的郑重其事,不由刘琦不重视。 刘琦披着罩服,站起身,在帐内原地转了几圈后,脸上亦是露出了忧虑之色:“说实话,异度先生之所指,我先前也曾所感,故先派人将杜嫣送回了南郡,我就是害怕在排水驻扎时,会遭袁术的兵马偷袭,乱军之中恐其有伤。” 蒯越赞叹道:“原来公子早就对袁术有所防范,如此却是蒯某多心了。” 刘琦叹道:“袁术胸有大志,一心想压倒袁绍,前往我主动前往鲁阳,向其献策,请他打开南阳郡通路让我们过境,如今我们大事得偿所愿,临行前反倒是帮了袁绍一把,袁术除了恼恨袁绍外,必然也会迁怒与我……我不得不防。” 蒯越道:“不错,正如公子所言,袁术如今与袁绍对峙于缑氏山,双方声势颇隆,或有交兵之意,但关东群雄皆在,双方准备尚不充足,怕是不会轻易交手……一旦两方各自撤兵回各自地盘备战,吾怕袁术不会放过我荆州军,想来他会派遣精锐尾随袭击……还需谨慎才是。” 刘琦疑惑道:“先生之所指,我亦知晓,只是前番我们在排河屯兵,袁术的兵马迟迟不至,如今我军都已经快到均县了……袁术难道真的还会派兵继续追赶?” 蒯越肯定地道:“袁公路乃有仇必报之人,公子帮了袁绍这般大一个忙,等同于戏耍于他,他焉能干休?他必会派兵偷袭我军之后,不过袁术亦颇善战,麾下又有阎象和杨弘等智谋之士,” “我军静候在排水之时,他料定我军必有所准备,不敢轻易向前,如今我军回撤,彼料定我思乡心切,必然暗中派遣精锐追击,公子不可不谨慎对之。” 刘琦闻言,不由恍然而悟。 蒯越之言确实在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用兵之真谛,己方前番虽然撤退,但在排水河驻扎,尚有抵抗的余地,如今三军尽返南郡,将士们离乡半载,思乡心切,若是乘此时派兵追击,对袁术而言定是事半功倍。 想到这,刘琦遂拿起桌案上的油灯,走到皮图旁边,认真的琢磨着。 少时…… “看来,我等需在这均县附近的河道安排伏兵,静等袁术的追兵过来了,不然早晚都是祸患。”刘琦眯起了眼睛,冷冷出言。 蒯越笑道:“均县附近,河岸众多,若是运用得当,必可大胜于彼。” 刘琦重重点头。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己方和袁术早晚要有一场大战,既然如此,那便乘着这个机会,先与袁术军战上一场,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少战力。 …… 就在刘琦和蒯越商讨在均县附近安排伏击的数日之前…… 缑氏山附近的袁氏大营内,袁术正在大雷霆。 “混账,袁伯业这厮,当真是不为人子!” 袁绍将手中的一卷简牍,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那封简牍,乃是山阳郡守袁遗派人送给袁术的书信。 四世三公的袁门树大根深,在这天下并不是只有袁绍和袁术两人居于高位,尚有很多袁氏子弟颇为出息。 其中之一,便是袁绍和袁术的从兄袁遗,现为两千石的山阳郡守,亦是一方重镇。 袁遗派人给袁术送来书信,名义上是为他们二人调和,但信中之意多有偏帮袁绍说话,显然是已经站在了袁绍那边。 另有沛相袁忠,字正甫,现为秩俸两千石的沛相,亦写书信调和二袁,然其言语中多有扶袁绍,贬袁术之意。 如今,在整个袁氏家族中,除了袁术的从弟袁胤与袁术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之外,其余诸人皆站在袁绍一方。 “袁家诸人,居然都站在那贱婢所生的小儿一边,莫不是瞎了狗眼!”袁术重重的一拍桌案,怒声喝斥。 那声音中除了愤怒之外,隐隐之中,似还有不甘与悲凉之意。 孙坚在下方,斜眼看了一眼袁术,出班道:“眼下盟中的诸位府君皆站在袁绍一方,其势颇大,末将与袁公的兵马,怕不是其对手,眼下并非与袁绍交手之良机。” 袁术气道:“若是就这般撤走,我颜面何存?” 奏事掾史杨弘站出来,道:“将军,目下在司隶诸人,皆是袁绍的党羽心腹,若是在此与其硬拼,绝无好处,不如且归南阳郡,派人前往各地游说,招揽盟友为臂助,然后再与袁绍相争不迟。” 袁术长叹口气道:“何人可为我之臂助?” 杨弘转头看向孙坚,道:“文台当起兵前往豫州,除掉孔伷,占汝南、颍川与袁公东西联合,威压中原,另有徐州陶谦,属下愿意为使,前往说之,请其为盟……若能以南阳郡、豫州、徐州为基,兵峰直向中原,则兖州的张邈、桥瑁、袁遗、刘岱等辈尽皆可擒。” 孙坚一听杨弘让他去杀孔伷,夺豫州,不由脸色微变。 他心中又想起上一次刘琦对他说的那些话。 袁术闻言,眼神微微亮,道:“此事若成,则袁绍麾下诸小附逆,皆可一战而定。” 杨弘又道:“蓟侯公孙瓒,乃是枭雄人物,目下与刘虞不和,独立于右北平,其兵威甚强,不在文台之下,若能说其为盟,攻袁绍之后方,则可获全胜!到那时,还怕袁公出不了胸中这口恶气么?” 袁术冷然道:“说到出气,除了袁绍这贱婢之子外,刘家小儿却也当真可气,我以诚心待彼,他竟然反助袁绍,端的可恶……” 杨弘道:“刘琦竖子,不足为虑,待日后形势大定,再行征伐不迟。” 袁术点头道:“眼下,便先放他一遭……” 正说话间,却见袁术的一名亲卫匆匆入帐。 那亲卫走上前,在袁术的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还没等那亲卫说完,便见袁术的面色先是变的煞白,然后又转为红。 他双眸充血,牙齿来回摩擦,竟是隐隐出声响。 “南阳郡守……刘琦?哈哈,好!好一个南阳郡守!着实是好得很啊!疥癞小儿,我不灭你,你却是要骑在我的头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袁术军的隐患   袁术这一次是真的怒了。   从小到大,让他恼恨的人虽然不少,但能逼的他雷霆震怒到这般程度的人,至今只有袁绍一人而已。   但如今,刘琦却光荣的打破了这个记录,他继袁绍之后,成为了第二个差点没逼疯袁术的人。   他来回扫视着麾下诸将,道:“陈兰,纪灵,雷薄,李丰,汝四人各率本部,火南下,星夜追上刘家小儿!”   四人分别应命,遂转身而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主簿阎象出班谏言:“袁公,护君之盟诸人的声望颇隆,刘虞和刘表一南一北,已是隐有宗亲表率之望,此时若派兵追击刘琦,怕是会有损将军之声名。”   袁术抬起手,然后猛然撂下,其手掌重重的拍打在桌案上,震得那案上的羽觞和简牍都隐隐晃动……   足见其用力之大。   “事到如今,还管什么声名?朝廷已是下了诏书,敕封刘琦为南阳郡守!现在若不杀他,尔等让某日后如何?让宛城给他刘家小儿不成?”   阎象和杨弘等人闻言皆大惊。   他们万万是没有想到,董卓居然诡狠至此。   他敕封刘琦为南阳郡守,挑拨其与袁术的关系,逼袁术与刘琦开战。   虽为阳谋,但却无解。   阎象皱起了眉头,心中开始略略打鼓。   在汉代,上位者做大事,皆要讲究名正言顺。   袁术前番为何要指使孙坚杀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就是因为只有他们死了,袁术才能名正言顺的去占领荆州。   因此,董卓敕刘琦为南阳郡守之策,袁术即使知道是董卓的挑拨,也不得不主动进入这个圈套。   袁术知道董卓的敕封是挑拨,但南阳郡的士人们不知道,望族不知道,豪强不知道,百姓也不知道……   不杀刘琦,早晚都是祸胎。   眼下刘琦率兵南下,若是能赶在他没抵达南郡之前,将其诛杀于旷野,虽然会与刘表结仇,但对于现在的袁术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阎象长叹口气,不再谏言。   孙坚站了出来,对袁术谏言道:“袁公,荆州军前番和西凉兵交手,虽有折损,但目下却与益州的贾龙合兵一处,粗略算来,当也不下七八千军众,末将曾与荆州军同盟与西凉军交手,知晓荆州军中,颇有豪士,战力不俗,若只派纪灵,陈兰等人追击,恐未必能胜。”   孙坚对刘琦可谓多有了解……但袁术并不知晓荆州军的战力。   他也不信荆州军会像孙坚说的那么厉害。   南阳郡的张咨被杀,刺史王睿吞金自杀,南郡太守郭永因惊惧挂印而走,整个荆北的郡兵被袁术和孙坚收兵,弄的元气大伤,几至空悬。就算刘表和刘琦是天纵英才,难还能在这短短十个月的时间,将荆州的整体战力,提升到与己方一样的水平?   “文台过虑了。”袁术冷然道:“纵然荆益联军有近万兵将,又能如何?陈兰和雷薄四人,麾下各有三千精锐的建制,四人合兵之数在荆州军之上,且我南阳郡乃冶铁大郡,甲胄军械之坚,可谓诸郡之冠,刘琦急撤于南郡,荆州军士卒思乡心切,仓促而行,岂能是我军的敌手。”   孙坚心道那是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厉害。   “纵然如此,还是多派兵将,较为稳妥。”   袁术摇了摇头,道:“不必,眼下我军在缑氏山驻扎,虽不与那贱婢子交战,但那小妾之子心性狠毒,擅使诡计,我若分兵太多,恐袁绍会乘隙攻我,绝不可为。”   孙坚道:“若是少派兵将,还需有精锐将官以为中坚之力。”   袁术笑道:“这点你大可放心,纪灵,陈兰等人麾下的司马、军侯、屯将皆为我虎贲军猛士所任,三军齐心足可破敌。”   孙坚一听‘虎贲军将士’三字,不由长叹口气。   袁公当真是执棋者迷。   他以虎贲军为中坚之力?时间一长,必出问题。   不过这些虎贲军士皆是袁术的心腹,孙坚身为客将,却又不方便谏言……   汉代自孝武皇帝时,仿周制,取军中遗孤与各将官子孙统一为军,号为虎贲军,受天子一人节制。   但虎贲军随着时间的展,到了东汉时节,其结构已经有了变化。   虎贲军采取了父死子继的方式,并非是在各州郡招募猛士,到了这个时期,因为是代代继承制度,导致实际战力良莠不齐。   而孝灵皇帝时期,一部分虎贲军的编制还被卖给了雒阳本土豪户,许多司隶豪强暗中使钱,让自家后代到虎贲军中混前程。   袁术昔日在雒阳,曾任虎贲中郎将,当时在京中,袁术便是以这支兵马作为根基,协同政变。   董卓入京后,一千五百名虎贲军士,有部分投靠董卓,而有部分依旧是随同他们的老大袁术出走京师,前往南阳郡。   这些‘虎贲军士’的名头响亮,听着好听,但以他们为军中的中坚之力……   孙坚想想就觉得袁术军日后越扩大,问题怕是就会越多。   ……   均县附近,水泽颇多,四方往来之人,长路惯用之以舟,短路则行之以浮桥。   纪,陈,雷,李四名校尉的万余兵马开至均县时,经斥候打探,得知荆州军离开均县已有三日了。   四人随即商量进兵之策。   眼下若是要快追上刘琦之军,则必须要征调船只。   但不久前,荆州军行经此处时,已经将均县和其下属的乡、里之地,能征调的船都征调完毕。   袁术麾下四将的万余兵马,想要短时间内凑够足数的船只,绝不可能。   他们若想不因为水泽而阻碍进军,只能寻旁路绕过。   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四人随即向西,欲绕过这一片湖沼,行旱道追击。   但是,在绕路的过程中,到处都是连接各处小型水洼的浮桥。   这些浮桥的数量不少,但一个个却是又窄又难走,想要通过倒是可以,只是太费时间了。   纪灵骑着战马,在军队的后方巡视催促,   看着己方的兵马顺着一座又一座的浮桥,呈队列式的向西缓缓而走,纪灵心中甚感急躁。   他将长柄战刀向着地上重重一插,怒道:“进军如此缓慢,待出了均县地域,只怕那刘琦的兵马便都抵了南郡境了,咱还追他作甚?”   陈兰在一旁劝他道:“纪君勿要着恼,刘琦一军虽然比咱们先离开此地几日,但听均县人说是颇多辎重,咱们的将士轻装简行,便是耽搁两日,想要追上他也并非难事,况且越往西走,便越是临近咱南阳地界,届时派人联系地方县军封路,内外合击,想要拿下荆州军,却是不难。”   纪灵长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隐隐之中,突听西北方向,隐隐的传来喊杀与落水之声。   那声音犹如平地惊雷,骤起与野,令正在寻路而过的袁军将士纷纷侧目。   一时间,正在各个沼洼上一座一座浮桥行过的袁军士卒,开始出现了纷乱的势态。   纪灵见状不由大惊,他急忙转头望去,高声喝道:   “出了何事?为何会有喊杀之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琦为府君! 均县以西的湖沼之地,因旱地被湖沼分为数十块,因而极难行走,只能靠着百年来县中民夫在各个小沼和旱6之间搭建的浮桥往来行人走马,保证当地与南阳东边诸县的财货输送。 若是换成后世人的眼光,这遍地湖泽,处处芦苇湖泽之地,必为全家周末郊游游玩的世外桃源。 毕竟是山清水秀,有沼有地,有水有桥,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但是在战乱时节,这独特的地域若是被安插伏兵,那便是被埋伏之军的葬身绝境。 可谓险地中的险地。 那沼中的芦苇荡中,便是埋伏小船的天然场所,荆州军所征调的船只此时尽在其中。 随着袁氏四将的兵马深入沼群,行于浮桥,这些早就埋伏于其中的船只在为将领的指挥下,从各处芦苇当中纷纷快行驶而出。 那一列一列行走在浮桥上的袁军士卒,眼下便是那些乘坐在船只上的荆州军士们的活靶子。 数百艘小船,从各个小沼的芦苇当中,以不同的角度骤然冲出。 他们横船立定,遥望着小岛和浮桥上的袁军士卒,纷纷拉开了早就预备好的长弓,搭上了锋利的羽矢。 “放箭!” 各船阵中,负责指挥的军侯们纷纷下令。 便见沼泽地中,数不清的箭雨由沼中直向着那些浮桥上的袁军骤袭而落。 如白日间的索命之钩。 那些正行走在浮桥上的袁军士卒,此刻进不能进,后不能撤,又没有遮挡的掩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箭雨由上空呈弧线形的迅落下、落下……最终深深的扎入了自己体内,溅起一片腥浓的血雾。 “啊!” “快躲!” “闪啊,闪啊!” “闪不得?” “……” “作跳河!” 浮桥上的袁军士兵在无法躲避那些飞箭的情况下,为了寻求生机,只能纷纷从浮桥上向着沼中跳下去。 其实,就算是他们不想往沼泽中跳,纷乱的局势也会将他们强行逼入湖沼之中。 适才还是平静如镜面的湖沼水泽,此刻竟如同被蛟龙掀翻的江海,伴随着‘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大片的水花沸腾般的掀起,一浪连接一浪,竟犹如披荆斩棘的波澜巨鳄,将沉静的湖沼搅动的如煮沸的水锅。 沼泽池中,野鸭和水鸟被惊的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幽静的天空上,顷刻间竟被密密麻麻的禽鸟遮挡,犹似乌云压境。 “放箭!” “放箭!” “放箭!” “……” 箭雨不停,落水者依旧,而分布在湖沼中的荆州军船只,却从箭弩阵中另外行驶出了一半,向着那些落水的袁军疾行而去。 当中的两只船上……魏延和张任分别持环刀,冷眼观瞧着那些还在奋力扑腾的袁军士卒…… 魏延高举手中环刀,扬声喝道:“刘君有令!落水之寇——诛而不留!杀!” “杀!” “杀!” “杀!” 随着那一声声的响彻湖沼的巨大呐喊,便见船上的荆州军士卒们开始奋力挥刀,向着水中袁军士卒的面门和手脚上剁去! 扑腾在水中的士兵,身上穿着南阳郡精心为他们打造的甲胄……可那些本该是他们护身法宝的甲胄,此刻竟然是变成了他们求生的最大障碍。 那足可令人疯狂的重量,拽扯着袁军士兵卒,向沼湖中缓缓沉去。 有些善水的士卒,虽不至于被淹死,但面对行驶过来的船只,还有船上锋利的军械,也根本就腾不出手来阻挡。 他们只能一边哭嚎,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行驶过自己身边的小船上的持刀人,将刀刃狠狠的扎入自己的面门,亦或是划开他们的脖颈,或是劈开他们的天灵…… “噗!” “噗!” 随着一刀一刀的入肉顿响,那些袁军士卒的身体开始缓缓向着水底沉去…… 而水面则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大小的气泡,伴随着的,是一片一片的慑人腥红。 在浮桥正中的军士,被乘坐与舟上的魏延和张任射杀伏击于水,而过了前端浮桥的李丰和雷薄一众前军,面对的却是早已埋伏在正面的贾龙和黄忠两路精军。 贾龙,赵韪,严颜,黄忠,蔡勋,蒯越尽皆在此,其麾下兵卒枕戈待旦,只等诛敌建功。 在雷薄和李丰的军队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益州军和荆州军的将士们,便持军械迎上,与袁术军的前军厮杀在了一起。 而因为湖沼的特殊性,后方的纪灵和陈兰,根本没有办法去援助前方的两人。 就算是能去,他们此刻也是自顾不暇,没有余力能分兵去助雷薄和李丰了。 ……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在袁军的后阵,拨动着士卒们的心弦。 慌乱中的纪灵和陈兰,急忙驱兵转后,列阵御敌。 以文聘、李典、张允人为左中右的三千荆州锐士,从后面徐徐推向纪灵一众……他们的中军后阵——刘琦则是骑着的卢马,身披玄甲,随军亦向他们缓缓逼近。 纪灵看着向己方推进的荆州锐士,使劲的提了提手中的长刀,恼怒道:“今日之局,若不死战,怕是难以脱逃升天了!” 陈兰苦笑一声,转头吩咐身后的传令骑卒:“稍后待我和纪君下令,着三军务必争先,只有在彼军阵上打出个缺口,方有胜算……” 还没等陈兰吩咐完毕,却见纪灵恼怒对他道:“陈兄,你看那阵中的纛旗写的什么?” 陈兰扭头望去。 却见对面列阵已毕的荆州军阵中,一杆纛旗迎风而立,旗面随风烈烈而舞。 上面隐隐的绣着几个颇是晃眼的大字: 汉——南阳郡守——刘! “贼子好胆!” 军中,纪灵恼羞成怒,愤而怒喝道:“竟敢自称为南阳郡守?端的是不将袁公放在眼中!” 而此刻,刘琦身后,一排嗓门响亮的荆州军卒,按照刘琦事先教给他们的台词,冲着纪灵等人的军阵高声喝道: “宗室刘琦,受天子敕封,任荆楚大郡南阳郡太守,尔等宵小无知,不与为难,告知袁术,早献南阳郡户籍表册来投,以为交接,勿做执迷,否则王师到日,袁氏声隆,毁于旦夕。”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琦其实是不打算惹怒袁术的。 但袁术在京中有探,荆州刘氏自然也有线人。 袁术知晓了刘琦被任命为南阳郡守,刘琦也从己方的线人那里知道了详情。 当知道自己成了两千石南阳郡守的那一刻,刘琦就明白了,自己与袁术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 虽然他不想被董卓利用,但事实已是摆在眼前。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收起原先的谦谨,拿出两千石的郡级人物,该有的气魄和威严。 从此,他将与天下诸雄并列。 若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的地位,那这郡守还是不要继续做的好。 待身后的一队军卒,高声冲对面纪灵等一众喊完话后,李典打马来到了刘琦身边,问道:“公子,是不是应该……”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微笑着转头看他,提醒道:“曼成,叫错了。” 李典闻言一愣,顿时恍然。 他整肃面容,恭敬的向着刘琦拱手抱拳,执礼道:“府君,末将等人静等府君将令!” 刘琦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佩剑。 他骑在的卢马上,仰头看天……看天上那妖艳的日头。 烈阳当空,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为充足之时。 刘琦深吸口气,将佩剑缓缓的向着太阳指去,仿佛在与天沟通着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什么。 少时,便见他的佩剑随着他伸直的右臂,逐渐下落,剑尖在千余锐士之后,隔空直指纪灵和陈兰的军阵,似要将其一指而颇。 “三、军、开、战!”刘琦高声宣喝。 “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死相搏   刘琦的宽剑如同一道可以魅惑人心的神兵,其锋芒所指,三军尽皆向前,人潮汹涌,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向着袁军席卷而去。   纪灵和陈兰也不怯懦,两人亦是催动诸部向前,率军迎战。   两股军队犹如人潮组成的洪流一般,从两个方向直迎碰撞,席卷夹裹在了一起,出了惊天动地的撞击响声。   刘琦缓缓的将手中的寬剑垂落,仰头再次看向日头,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手中的长剑一举一挥之间,就可驱使万千人马为其效命疆场。   他一颦一言,就可令旁人反转筹谋,惴惴不安。   这种感觉很奇特。   不能称之为美妙。   但却可以让人感受到另外一片天地。   站在不同的视角,看到的世界也是不同的颜色。   地位的上升,没有改变刘琦目下的生存状态,但却转换了他的心境,自他的面前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子,使其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顾忌他人眼光,不需唯诺于人际交往,不需苟且旁从于他人之纷争。   刘琦将长剑横起,缓缓地抬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用一根食指在剑身上,由剑柄前到剑尖处,轻轻的横向擦拭着。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董卓,你敕我为南阳郡守,这行为确实是害了我,但你可知道,在心境上,你却是拉了我一把……我谢谢你老人家了……这份‘恩情’,翌日定寻机报答。”   自言自语罢,刘琦又将长剑竖起,立在自己的面前,仰头打量着剑身,喃喃道:“南阳郡,我势在必得!”   ……   纪灵和陈兰的部队,在战马的数量上也比较少,双方都是南方的军队,正面交锋若是要分胜负,非得仰仗戟士、刀盾兵等主力步卒不可。   这一场交锋可算是正面性的生死搏杀了。   双方自曲长已下,尽上前阵,三军将士手中的兵械不断的向着对手身上的要害击去。   随着一戈戈,一戟戟的生死缠斗,不断地有人或是哀嚎,或是一声不吭的跌倒在地上,鲜血铺洒于青绿色的草地上,分外惹眼,令人心寒心悸。   ……   典韦身披重甲,左手铁盾,右手持大戟,步行当先,率领一支雄壮的步卒奋勇向前。   在两方所有的将士中,他的甲胄是最厚的,铁戟是最沉的,盾牌是最厚的……这身精甲军械若是给了别人,上了战场还没等杀别人,自己就得先将自己累得趴下了。   但穿在典韦身上,却是如虎添翼。   他左手的盾牌可以非常有效的挡住敌卒的刀戟,右手的铁戟如同一只千钧重棒,在不断的横扫中,只要是被他打到的敌卒,基本都是一下,便立刻倒地。   打中头或是身子的,毫无疑问必然头碎骨折内脏碎裂,当场毙命。   被扫中了胳膊和腿的,也是骨断筋折,立时失去战力,倒地不起。   典韦如同一尊移动的坦克,在军阵中来回步行纵横,他走到哪里,哪里便被撕扯开一条血路,被他击中的步卒纷纷吐血倒地,惊恐的四散而逃。   而有一些从两侧冲上来,想偷袭他的袁军步卒,也被他身后跟随的荆州死士阻挡住,稍有迟疑,便会被典韦回手一击毙命。   再强的猛士,也许有亲军相随,独自一人,任凭谁都难以持久。   这巨汉率人在军阵中往来纵横,厮杀良久,折损于其手的袁军士卒不计其数。   凭典韦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左右战局,但他的凶悍,却可以带动随同他一起搏杀的那些兵士的斗志,继而一传十,十传百,让己方将士们的士气不断攀升,兵卒的战意不断变的浓烈。   猛士不能左右战局,却可以感染己方的士卒们战意与士气。   而拥有强战意的士卒,才是真正左右战局的关键。   ……   袁军的纪灵在阵中率兵厮杀,也是看到了凶悍的典韦。   刚开始看到典韦的时候,纪灵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全身甲胄的汉子乃是何人?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大?   但惊惧之感只是一个瞬间,纪灵下一秒脑海中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弄死这个步战的莽汉。   不杀他,不足矣振奋三军的士气!   想到这,纪灵随即纵马,率领几名麾下的精锐骑士,悄悄的绕杀至典韦的侧翼不远处,准备突袭……   典韦步行鏖战,亲自手刃数十人,而随他一同鏖战的那一支死士强军,在这期间也随他杀敌伤敌不计其数,他们跟在典韦的身旁或是身侧,一个个高声狂呼,战意浓烈。   仿佛只要是有典韦带领他们,他们就无所惧怕,足可杀尽场中所有敌人。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支柱。’   在旁人看来,精神支柱是不可战胜的,   但事实上,典韦现在也很疲惫。   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杀死这么多人的同时,他的体力其实也是在不断在消耗的。   而且他此刻左肩,腿部,包括腰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顿挫击打,虽然没有流血,但实则已是有了暗伤,每动一下,都牵扯的筋骨一场疼痛,全靠一股强大的毅力坚持着。   他的兜鍪中,其实已经是汗如雨下,只是身旁的人都看不到而已。   但典韦这个人天生就有一股倔性,即使受了暗伤,即使体力流逝不在巅峰,但他也绝不轻言后退。   他此刻依然显得是勇猛无敌,大戟和大盾来回挥舞着,在人群中熠熠生辉,顷刻间,便又连打死三人,杀人如同吃豆一般。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   纪灵率领几名精骑,突然从右侧直冲过来。   他的度极快,很快就将典韦身边的那些强卒撞开,在那队伍中冲开了一个缺口。   而纪灵本人的战马则是直冲典韦冲去。   典韦的反应极快,听到侧面有马蹄声响的时候,他便迅的向前一跃扑倒。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之际,纪灵的战马从他适才站位的地方飞通过,而纪灵手中的刀刃也划过了典韦适才兜鍪所在的半空。   若是典韦再晚上半分,他那颗硕大的头颅,怕是便会被纪灵一刀斩落。   “吁!”纪灵使劲的拉扯马缰,将马匹站定,然后再次调转马头,虎视眈眈的看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典韦。   “典君!”   “典君!您如何了?”   典韦狼狈的从草地上站起身,转头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鲜血,适才的一扑,他跌倒在地,牙齿伤了嘴唇,口中鲜血直流。   他斜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拉扯着战马,跃跃欲试的纪灵,突然吩咐左右的随行士卒道:“随我走!”   说罢,转身便向反方向逃走。   他随身的士卒纷纷紧随而去。   纪灵见典韦落跑,大喜过望,高举战刀,吩咐身边的骑士们道:“随我去斩杀了那厮!”   那些骑兵纷纷紧随纪灵纵马而上。   一名士卒跟在典韦身边,转头一看,见纪灵奔驰而来,吓得魂不附体,道:“典军,贼将追来了!”   典韦却只是闷头走,道:“贼军来二十步内换我!”   那士卒立刻道:“已是而二十步了!”   “十步再唤我!”   “典君,贼将骑马快,已是十步了……”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典韦突然转身,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从随身的腰带上,摘下了几支战前预备的小戟,大吼一声,冲着纪灵所在的方向用力掷去。   那些小戟乃是铁制,颇有重量,且头部很是锋利。   典韦力大,一瞬间就将那些小戟投掷的好远。   一支小戟正中纪灵马头,而另外一支,则是狠狠的击打在纪灵的前胸。   纪灵的战马抬起前蹄,厮鸣一声,轰然倒地,将纪灵整个人都掀翻在了草地上。   那些随行的骑士急忙勒马,高声大呼:“纪校尉!”   “救校尉!”   “快,扶将军上我战马!”   典韦大吼一声,高举手中战戟和大盾,呼啸着向着纪灵冲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凯旋而归 西面泽野,喊杀声震天,荆益联军与袁军互相厮杀,互不相让。 以贾龙,黄忠等为的豪将,在各方列阵,阻拦雷薄和李丰率军突围,意图将他们困死在此绝地。 雷薄和李丰的前军,虽然已经出了沼泽浮桥,没有受地势之困,但犹豫荆益两军事先已经做好了埋伏,因而袁军还是处于下风,目下也仅仅是在维持而已。 特别是他们部队的两翼,蒯越和蔡勋的兵马不断的用弓弩进行骚扰,他们准备充足,在开战前不久,就以弓箭射杀了不少袁军士卒,开战当时的箭雨铺天盖地,差点压的袁军喘不过气来。 雷薄和李丰皆是袁术麾下的校尉,属于重将,二人都是能够审时夺情之人,二人见战事不利于己方,遂驱兵向着西面突围,寻求一点式突破。 但是西面有一个人正率领五百士兵,等候着他们。 是益州军的军司马,严颜。 从战时开始到现在,严颜一直没有动作,他只是依照贾龙的军令,率五百兵士守住西面,谨防有人脱逃。 事实正面,这个安排确实是对了。 眼看着雷薄和李丰,在军阵中厮杀出了一条通路,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严颜长吸口气,一夹马腹,冲着身后的五百益州军士喊道:“随我上!” 雷薄和李丰正奔西而走,冷不丁的却突见一只劲军骤然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为的那员战将,年以四旬,在精锐骑卒的携裹下,正纵马全力向着己方冲刺。 雷薄和李丰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但严颜的出现,却令他们的心中有些寒。 李丰咬牙切齿,怒道:“当此时节,唯有拼死杀出,方有脱逃之机!” 雷薄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遂催促麾下之军,迎面向着严颜一众迎了上去。 双方的军队彼此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夺目的鲜血瞬时间侵染了每一寸土地,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响起,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可见,铁器交击的声音则是震颤着两军每一个人的耳膜。 严颜在精骑锐士的保护下,狂了一般的对着袁军一阵凶猛屠戮,他似乎是在泄着胸中的愤怒,他的双眸血红,手中的每一刀下去,都会见红,其豪勇程度,竟然是不下于在战场中的典韦和黄忠…… 就是这股浑厚的气势,促使他能够迅的杀到袁军校尉李丰的面前。 两人分别率兵,对马交手…… 一刀过后,李丰被严颜劈中左边胸膛,在一声痛苦的哀嚎中,跌落下了战马。 “风!” “风!” “风!” 严颜身后的士兵们,放声高呼!士气大振,欢呼之声直冲九霄。 …… 刘琦捧着自己的长剑,坐在战马上,遥望着远处的战事,并不时的接到麾下斥候不时向自己传来的军情。 “禀府君,文司马已经率军击溃陈兰部,陈兰弃军奔东而走!” 刘琦点点头:“好。” “禀府君,典君重伤敌将纪灵,纪灵被麾下拼死救走,典君因有伤在身,故未曾追击。” 刘琦依旧是道:“好,有伤便不必逞强,放他一马便是了。” “禀府君,贾公与黄司马等人击溃敌军前部,雷薄受伤遁逃,袁军校尉李丰为严司马斩杀。” “好,我当为严颜记功。”刘琦再度点头。 …… 沼泽之内,一场鏖战打下来,万余袁军士兵被困于泽内,为荆州军和益州军所歼灭者,约有一半以上成,余者随各部曲长,屯长向刘琦请降。 张允率众奔回到了刘琦的面前,道:“伯瑜,袁军中有不少困于泽中的士卒,皆欲归降……是纳降还是杀降?” 刘琦问道:“有多少人?” 张允回道:“一时间还点不清楚,但估计最少会有数千之众。” 刘琦闻言略有些吃惊:“怎会这么多?” 张允随即为刘琦解释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两军在旷野交战,败的一方的军卒溃败之后,即使不跟着主将撤退,也会四散而逃,留在阵中最后无奈之下投降敌方。 但今天的战局和平时多少有点不一样,也是因为这遍地浮桥之沼地的特殊地域性,使得在沼内战死和逃走的袁军数量并不是非常多,使得大部分却被困于当中,没法跟随主将逃走。 而他们最终只能选择投降。 待解释完后,张允遂向刘琦请示道:“降众略有些多,伯瑜……纳之否?” 这个时代,收降兵很是有些讲究,表面上听着是好事,但就实际来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先是粮秣要足够,这年头粮食的产量太低,多收一个降卒,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供养不起的。 其二是要看降服的士卒是否可用,因为很多兵卒的祖籍和乡人并不在他们投降之地,若是背井离乡的归顺过去,与乡人久隔,这在忠诚度上就会有一定的问题。 暗中潜逃回乡倒是还好,就怕日后在军中串通反水,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刘琦轻轻的用手中的马鞭子拍打自己的左手,皱着眉头,似在思索是否要受降这些袁术降卒。 认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刘琦终于下定了决心。 “准降!” 张允略是疑惑地道:“伯瑜,还需谨慎些才是,数千袁军士卒虽多,但若是哗变,恐为祸不小。” 刘琦自然也明白张允这是为了他好。 “兄长,我亦知晓此事,只是眼下这些降兵,我若不纳,恐有损声威,权且先留下吧。” “有损声威?”张允没太明白。 刘琦为他解释道:“我如今已是被朝廷敕封为了南阳郡守,虽然南阳郡眼下是在袁术的手上,但依正理,南阳郡的士族、豪强、黔都应是我的治下之民。” 张允猛然反应过来了。 “不错,袁术入了南阳,若是扩充其军,必从南阳郡本土招募壮丁,这些投降的军众,想来有很多是南阳郡本土人士。” “不错,他们既是我治下的黔齐民,我若不纳,恐失气度,若是纳降,回头消息传到南阳,定可扬显南阳新任的郡守声望。” 张允急忙道:“末将这便去办!” …… 均县外的泽沼一战,刘琦与贾龙埋伏了纪灵,雷薄,陈兰等人的万余兵马,尽败其众,纪灵重伤而走,李丰被黄忠斩杀,被困于沼内浮桥的四千余兵卒向刘琦纳降。 除了纳降其众外,荆州军和益州军,又在泽内搜寻袁术麾下遗留下来的军械和甲胄,清缴了不少铁器军需。 南阳郡乃是冶铁大郡,将士们所穿戴的甲胄以及兵刃,跟荆州军目下的装备相比,委实是强出不少的。 此一战对于荆、益联军来说,可谓收获颇丰。 …… 战后,刘琦下令,大飨士卒,犒劳三军。 自打从秭归出兵以来,荆益联军这半载的时间,委实是过的太过辛苦了。 将士们风餐露宿,辗转千里,纵然是在前番战胜了胡轸和吕布的强军,亦是没有得到丝毫放松。 但是直到今日,三军将士,终于是可以尽情的喧闹一场了。 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力,也是他们半年来奋战艰辛所应得的。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东州士的邀请 既是大飨,则必有赏。 今日借大破袁军之机,刘琦在均县附近大飨三军,赏赐荆益两军将士。 军中的粮秣已经所剩不多,若是大飨士卒,吃食分配到每个军卒手中的数量怕是有限,但比起平日里军中的两食来说,却是充裕太多了。 至少刘琦目下已经不再需要精打细算的省粮食了。 因为再过几日,这些兵卒就会随他返回襄阳,到了南郡,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秣供应到士卒们的手中。 到时候,军需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而是他老爹应该操心的事。 虽然这么说委实有点不孝顺,但论及收纳流民,养田蓄粮,打造安乐之土,刘琦觉得他父亲刘表在这个时代着实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历史上,荆州从刘表接手之后,十八年间一直在不停的吸取北方的外流人口,期间还接纳了张绣、刘备等北地的兵将,期间从来没有一次因缺粮而导致的危机。 这固然是和荆州本土的战乱很少有关系,但也不得不否认,这也离不开刘表的精心治理,擅施仁政。 论及搞内政养民,刘表当真是一把好手。 有这样一位好管家似的老爹替自己打理后方,刘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般……在前线撒欢似的耍。 没粮就问我爹伸手要。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今日的大飨,诸将官性质都非常高昂,一个个喝的微醺不算,且在酒至半酣处,还有人提议唱歌起舞。 刘琦遂命人取来击筑,命善乐者在帐内敲打。 众将一边拍着节奏,一边高声吟唱高祖所作的‘大风歌’。 汉代酒宴之中,若有一人吟唱,宴中的其他人若是不符合,那便是有不敬之意,所以在场的诸位将校,皆是一同响应着击筑声欢唱。 刘琦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一个喜欢玩喜欢乐的人,前世的时候,刘琦也酷爱歌曲,他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刘琦差不多都能唱出个大概。 但这大风歌,刘琦是真心不愿意唱。 主要是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词,委实没什么意思。 可黄忠,贾龙,魏延,蒯越,张任、蔡勋等人,却能一直就着这三句话唱了好几十遍。 而且每一遍好像还都是不同的调。 每当唱出一个高调,众人就高举酒爵欢饮高呼,也不知道他们欢乐的点是在什么地方。 随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唱,刘琦实在是有点坚持不住了。 可他又不能不唱,好像不给在场诸将面子一样。 他感觉自己有点要被折磨疯了。 但问题是,更让他烦心的一幕出现了。 却见蒯越突然起身,醉态可掬地来到帅帐中央,拿着空空的酒爵,甩着自己的袖子翩翩起舞。 在场中人,除了刘琦之外,纷纷拍手大声叫好。 紧接着,便见贾龙,蔡勋,张允……甚至是黄忠和文聘竟也站起身来,在帅帐中随着蒯越跳了起来。 汉时酒宴中,共舞是一种文化习俗,很普遍很常见…… 但他们跳舞的姿势委实是让刘琦接受不了。 穿越回了这个时代后,刘琦跟这个时代的人玩什么都行……但跳舞,那种甩大袖的姿势,他真心做不到。 刘琦急忙起身,借口如厕,偷跑出了帅帐。 走出帅帐,抬眼望去,遍地皆是篝火,三军将士欢声呼喝,朵颐而食。 望着那一个个兴奋与欢愉的面孔,刘琦的心中也颇感满足。 这或许就是成功的喜悦吧。 他感慨的叹了口气,又准备向别处去巡查。 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人正恭敬的站在他身边,低眉垂的很是规矩,并没有特意打断刘琦适才的遐想。 就是出现的有点太突然了。 刘琦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却是那位益州军司马,吴懿。 “是你?”刘琦皱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走道没声呢?” 吴懿歉意的向着刘琦拱手,歉意道:“懿本想与公子说话,只是看公子观望远处出身,故未敢打扰,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勿怪。” 刘琦摆了摆手道:“罢了,汝有何事?” 吴懿转头看了看刘琦的帅帐,隐隐间听到里面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声,遂苦笑道:“公子,其实……末将已经在此静的公子许久了。” 经过贾龙和刘瑁之乱,益州军中现以吴懿为的东州士诸将官,已经皆被贾龙送到刘琦的营中。 他们目下名义上在刘琦军中是属于益州的客将,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些东州士是为了能够让贾龙和赵韪快掌握益州军,而被变相的被软禁在荆州军营的。 不过刘琦为人还算是厚道,给了他们充分的权益……就算是今夜的大飨,军中酒食也有这些东州士的一份。 只不过这些东州士眼下已经没有资格在帅帐内饮酒欢宴了。 他们只能独自居于一帐,彼此陪伴,互敬苦酒。 “吴司马不在自己帐内饮酒,来这里等我作甚?”刘琦疑惑地道。 吴懿似是略有犹豫,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末将等得蒙公子关照,今日三军得胜而归,飨饮以宴,我等想请公子移步,去我等帐中,我等诸人想敬公子三爵水酒,以谢大恩。” “这样啊……”刘琦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了吴懿。 让自己移步到他们的帐内,这些东州士,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么? 身为荆州军的主帅,又是掌管这些东州士目下命运的人物,刘琦完全可以很随意的拒绝吴懿。 但是他心中确实好奇,吴懿究竟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刘琦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向帅帐旁的一名随侍道:“找典君过来。” “唯!” 少时,便见在帅帐内喝的满面通红的典韦,咧着大嘴笑呵呵地来到的刘琦的面前,满嘴酒气的冲刘琦道:“府君!如何还不回帐?诸公眼下都欢舞的紧呢!” 一听典韦提起帐内那帮妖魔鬼怪原地起舞,刘琦只能呵呵干笑。 “府君?”吴懿没明白典韦为何这般称呼刘琦。 刘琦对典韦道:“益州诸贤邀我去他们的帐中饮酒,你陪我一遭。” 典韦虽然憨直,但心中一直记得刘琦曾说过要以他做侍位军统领的话。 如今刘琦这般出言,典韦心中自然是明白他的真意。 府君这是怕出意外啊! 典韦打了个‘酒嗝’,抖擞精神,冲着刘琦一拱手,道:“诺!” 吴懿面色尴尬的看着典韦,心中不免有些虚。 他自然知道,刘琦是信不过自己,才领这名大汉一同去的。 只是这汉子的身型,委实有些太骇人了。 他适才光是走到自己的面前,吴懿便有些错觉……好像他脚下的地都有点颤。 “公子,请随我来!”吴懿伸手请刘琦随他一同过去。 …… 此时,东州士所待的帐内——吴班、雷遇、吴堀、吴兰等人,正垂头丧气的等待着吴懿的归来。 即使帐内有菖蒲酒和吃食,他们却也都没有什么心情碰。 阶下之囚,还哪有心思酒肉欢宴? 少时,却听吴兰幽幽开口:“你们说,稍后刘公子来了,我们一起跪求于他……他肯放我们回益州吗?” 雷遇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刘家小儿与贾龙为伍,垂涎我益州之地,焉能放我们回去?简直大谬!” 吴堀则是叹息道:“话虽如此,但该求我们还是要求他呀,这要是再往南走,我们便随他去了襄阳,一旦进了荆州地界,日后若要返蜀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雷遇咬紧牙关,道:“大不了,玉石俱焚!稍后他若是不应,我便挟持了他!威胁他立书应允!” 吴班闻言,吓了一跳:“雷司马勿要胡闹,这可是在荆州的军营!彼有万人,你便是挟持与他,又能如何?回头却是将我们都害死了!” 雷遇咬牙道:“那尔等便都甘心随他同入荆州了?” “嘘!”吴兰冲着他们竖起了一根手指,起身走到帐篷口,向外观望…… “回来了!” 众人纷纷原地起身,吴班拉了一把雷遇,道:“你可莫要做那寻死之事!稍后你若敢胡来,莫怪吾先与汝翻脸!” 雷遇随意的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我不过也是随意说说!那还能真做此等小儿之事?某又不是刺客。” 少时,便见吴懿当先走入帐内,刘琦则是紧随于他。 众人见了刘琦,方要见礼,突然间却都愣住了。 只见犹如巨熊成精的典韦,跟着刘琦闪身进了帐内, 他一双虎目如电般的来回扫视着帐内诸人,看到谁,谁便是不由一个冷颤。 那偌大的身形,让人看着就不免心中虚。 吴班似笑非笑的看向身边的雷遇。 却见雷遇的脸都有些白了。 雷遇感觉到了吴班的目光,气道:“刘公子都来了,你还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 说罢,便见他堆起笑脸,迎上刘琦道:“刘公子,着实是让我等候的好苦,公子快请入上座……这位壮士也请一同入座,快请,快请!” 第一百七十章 俘虏的请求   这些东州士们饮宴的帐篷不小,每人一案,竟也是足够宽敞,甚至还能腾挪出一放置余物和安置火盆之地。   刘琦身为掌握着东州士命脉的人物,此刻是坐北面南,安坐于主位之中,其余人等则是在下方坐于其两旁。   典韦虽然有些酒醉,但此刻还是毫不含糊的站在刘琦身后,抱着膀子犹如一尊铁塔一般,两只牛眼来回扫视着在场诸人。   不得不说,典韦这样的存在实在是令人感到窒息。   犹如一尊杀神,和这帐中的酒肉宴氛豪不搭调。   吴兰看着典韦硕大的身躯,心中忐忑,他小心翼翼的为刘琦的酒爵中斟满了菖蒲酒,然后便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并不想离典韦太近。   吴懿当先起身,举起酒爵道:“这第一爵酒,我等敬公子在司隶得胜还于荆州,公子此番不但是护君功成、保全了雒阳朝堂宗庙,且还得胜于吕布、胡轸等北地悍将,名扬诸州,振汉室之威。”   刘琦淡淡一笑:“多谢,满饮。”   诸人纷纷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吴懿又过去为刘琦敬酒,然后再次举起酒爵。   “二祝公子击溃袁术兵将,破敌建功,荆楚武功日后必为天下侧目!”   刘琦笑着举起了手,道:“多谢诸君。”   众人一同再饮一爵。   斟满酒后,吴懿再次举起手中的酒爵,但这一次,他似乎有些语塞了。   “三祝公子,嗯……”   完了,事情来得太过仓促,明显是准备不足,吴懿说到这的时候,明显有些语塞。   这第三……应该祝些什么?   刘琦无奈的叹了口气。   身为豪族,一天只顾着钻研族中之利,场面上的事却不用心,事前准备工作做得这般仓促,溜须拍马的水平跟张允和蒯越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差评!   “吴司马,在下在京中的线人呈信于我,说是相府的东曹已经拟定了了敕封,朝廷任我为南阳郡守……已是得准,目下正往南郡而走,估计差不多和我军同时抵达襄阳。”刘琦微笑着对他道。   其时,董卓入京之后,自封为相国,履丞相职,仿西汉相府制,设立从属的“十三曹”,将中枢大权全部收拢于相府的掌握中。   所谓的‘曹’,实际类似于后来的‘司’。   十三曹中,相府东曹目下主两千石长吏迁升,并包括军吏。   吴懿听了刘琦被任南阳郡守,先是愣神,随后急忙恍然大悟。   他忙举起酒盏,对刘琦道:“第三盏,恭贺公子得任南阳郡守……嗨!以双十之龄而得两千石高位者,实乃罕见,公子实乃国之柱石。”   便见帐内所有的东州士都起身举酒爵,齐声道:“为公子贺!”   刘琦微笑再度举爵。   双十年华得两千石,清平之世自然难见,但这乱世之中,什么稀奇事都有可能生的。   历史上的孙权,也是在十八岁的时候,领了两千石的会稽郡守。   刘琦主动提及自己被任命郡守的事,其实也不过是给吴懿等人找个台阶下,让他把这第三爵酒敬出去而已。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东州士真正之所求。   果然,三爵酒敬完之后,那些东州士突然都齐齐从原地站了起来。   典韦见到这些人同时起身,神情顿时变的有些紧张。   他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只酒爵,竟然是要打算用这铜器作为武器与对方动手。   但那些东州士并没有像典韦想象的一样,一起扑上来与己方为难。   这些人反倒是一同向刘琦跪倒。   所有人都是单膝跪地。   这架势把想对他们他们动手的典韦都弄楞了。   他酒醉反应慢,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算是什么拼杀姿势?   刘琦站起身,冲着几人道:“尔等这是作甚?快起来!”   吴懿单膝跪地,仰头抱拳道:“请公子放我等一条生路!”   刘琦抿起了嘴唇,一条眉毛微微扬起,道:“这是何意?”   吴兰哽咽道:“刘公子……哦,不!刘府君,我等族人家眷,前些年方才迁至益州,乃属益州外来人士,在益州之内本就根基不稳,如今我等随军出征,不得回,家眷在蜀中,岂不受人排挤?他们日后又当如何自处,一家老小前途未卜,还请公子开恩,让我等返回益州,与一家老小团聚!”   说罢,便见这汉子一低头,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一旁的吴班,雷遇,吴懿等人,见吴兰哭了,亦是纷纷跟他一起流泪。   “请府君开恩,放我等归去吧!”   “我等终身牢记府君的大恩大德。”   “府君,我等若是不归益州,恐家中老幼,日后性命难保。”   刘琦见几个人又哭又闹,不由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你们一个个都是从外州迁移至川蜀的,说实话都很不容易……唉,只是眼下,朝廷那边,已经设贾龙为讨寇校尉,兼领蜀郡郡守……刘焉谋反,已是铁一般的事实,难道我现在放你们回去,让你们都去跟刘焉当叛贼不成?”   叛贼这顶帽子太大了,这些东州士自然是不能接的。   吴懿哭泣:“公子放心,我兖州吴氏祖祖辈辈皆为汉家子民,如何能附庸刘君郎行那篡逆之事!我们兄弟若是回了益州,必弃官罢位,不再与刘君郎有任何的牵扯!还请公子开恩施德啊!”   说罢,便见几个人又开始哭泣,甚至还开始向刘琦磕头长拜。   这种行为,在礼数上而言,就有些过激了。   刘琦皱了皱眉,认真的寻思了片刻,终于是长叹口气。   “罢了,既然你们答应不与刘君郎为伍附逆,那便是放你们回去又能如何?”   五个人一听,不由愣住了。   真的假的?   他居然真的肯放我们回去?   少时……   “多谢府君大恩!”   “我等纵然一死,也不能相报!”   “府君实是仁人君子!”   刘琦笑着摆了摆手,道:“且不忙谢,你们五个先起来说话。”   五个人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来。   就在这个当口,刘琦突然轻描淡写的问他们道:“你们五人,分属三族,如今你们各自出了益州,这族中之事,却是由何人做主?”   吴懿下意识地回道:“我族中事,皆我兄弟二人做主,不曾托付与旁人。”   吴堀和吴兰兄弟则是道:“我兄弟二人亦是如此,族中诸事只能依赖我兄弟二人。”   雷遇下意识地道:“我有一弟雷铜,代我在益州打理族务。”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既然雷司马有一个弟弟在蜀中,那你就不需要回去了,还是留在南郡,别你们兄弟两人都在益州,万一出了事皆送了性命,断了后继之人,岂非对不住先祖?”   “啊?这……”雷遇闻言,面色顿变。   刘琦笑着看向吴班和吴懿、吴堀和吴兰两队兄弟,审度一番,最终指了指吴班和吴兰道:“汝二人可返回蜀中,替你们的兄长主持家业。”   说罢,他看向吴懿和吴堀,道:“至于二位,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随我回南郡吧,族中家人,既有人照顾,你们又何必多虑,安心待在荆州,闲来无事,多写书信与蜀中的家人,虽是千山万水,却也是情谊犹存。”   吴懿呆愣楞地看着刘琦,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凉意。   不对啊,明明是己方五人求刘琦放他们回蜀,与荆州人脱离干系……怎么事到如今,反倒是有一种反是要被他所用的感觉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痛骂的严颜   五名东州士将官,听了刘琦的话后,一个个心中皆忐忑不安起来。   五人之中,以吴懿的思绪最为敏锐。   他细细思考之后,现这位年轻的南阳郡守,似是比他想象中的要精明了许多。   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在蜀,虽掌族中权柄,却都非族主,而三家东州族的真正家公,却皆住于荆州。   如此一来,在蜀中的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其地位和处境就会显得相当尴尬。   一个弄不好,就很容易被刘焉猜忌。   吴懿急忙对刘琦拱手,求情道:“府君此举,怕是会将我三家置之于死地矣。”   刘琦微微一笑,道:“为何这么说呢?”   吴懿长叹道:“刘焉乃是深谋远虑者,他见我等三族之长皆在荆州,反倒是让族弟承担诸事,岂能对我等族中之人不疑?久后必是祸患。”   刘琦洒然笑道:“倒也未必,我觉得,刘焉虽会恼怒于你们三族之举,但眼下益州境内以任岐为的蜀中豪强已经起事,分裂益州与刘焉相抗”   “刘焉若要平定蜀中豪强叛乱,兵力上要依仗青羌,而内治上,则要依仗东州诸士,他就是心中对你们有所怀疑,也断然不会轻举妄动,他若是敢屠戮东州士的族人,岂不是将自己推到东州士的对立面?实乃自绝尔。”   吴懿等人闻言,脸上的肌肉皆是不停的抽动。   你既然能猜出刘焉会有这般的想法,还故意把我们扣押在这里,岂不是摆明了把我们当棋子使?   吴懿等人的不满,刘琦不需要看,也自然是能品的出来的。   他缓缓的站起身,道:“诸君,我留下你们的宗长,遣走余众,已经是仁至义尽,刘焉叛逆之贼,割据西南半壁,若不讨伐,久后必成大汉祸患,刘琦身为汉臣,自当以王室基业为先,我这般行事,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反贼划清界限……如此,便只能委屈你们了。”   说罢,他领着典韦向着帐外走去,来到了帐篷口,刘琦转头看向吴班和吴兰,道:“至于到了蜀中,应该怎么做……全凭你们自己决断,刘某不多赘一言。”   说罢,便见他转头走出了大帐。   典韦则是守护在帐篷口,冷眼观瞧着诸人的动作,待确认刘琦走出去之后,这大汉方才尾随其而去,中间竟是没有一丝疏漏。   待刘琦走出大帐片刻,雷遇猛然转身,一脚将帐内的一面桌案踢翻,怒道:“这刘家小儿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待我等?此举岂非将我们安置于刀刃之上?咱们三家族长在此,让兄弟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主公?”   吴懿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叫刘焉主公吗?”   雷遇皱起眉,道:“汝此言何意?”   吴懿苦涩地道:“刘伯瑜这是在逼我们表态呀……咱们三家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了。”   说罢,他看向雷遇,道:“你我三位族长在荆州,刘焉若是暴怒之下,屠戮你我三族,便是我等三人之死敌,我们却是不能不投效刘伯瑜。”   说罢,他忧虑的看向四人,道:“当然,刘焉乃是老谋深算之辈,必不会如此行事,他依然会用我等族中之人,不过却是既用且防,时间一久,我等三族与刘焉之间彼此有了间隙,你我三人在南郡,又岂能不投效刘伯瑜呢?”   吴班不甘心地道:“如此,我们的生路……便只有归降于他了。”   吴懿点了点头,叹道:“兄弟你且回益州,向刘焉虚表忠心……若有机会,能将族人迁出益州最好,若是不能,便隐忍退让……边走边看吧。”   吴兰在一旁苦笑道:“想不到贾龙和刘焉自相鏖斗,却是让我东州诸人落魄其间,左右为难。”   “时也,命也……又能如何?”   ……   飨宴结束之后,荆州军和益州军再次南下,沿汉水继续南行。   期间,刘琦一直暗中让人仔细盯梢刘范在军中的行动。   因为刘琦一直没有限制刘范的行动,允许他随意走动。所以,刘范的警觉性一开始虽然是挺高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在现荆州军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后,因而胆子开始逐渐变大了起来。   每天晚上,当荆州军歇军驻扎的时候,刘范便装作散步的样子,在营中四处走动,东瞧瞧西逛逛,漫无目的,显得非常随意。   但刘琦大概知道他找的是什么。   在即将抵达南郡境内前的最后一晚,刘琦派人通知贾龙,让他的益州军今夜与自己合兵驻营。   为了方便刘范的行动,刘琦故意让人将他的帐篷安置在靠近益州军诸将的地方。   这个刘范在历史上,于长安内勾结马腾,因做事不密最终为李傕所杀。   现在,即使是因为蝴蝶效应,让他没有去往长安走被李傕弄死的路,但事实证明他做事疏于周密的行事方式,却不会被改变。   ……   营帐内,严颜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刀具,却见帐外一名亲兵进来向他禀报道:   “严司马,帐外有一人,自称是阳城侯嫡子,要见司马。”   严颜闻言顿时一惊,手掌没有握紧,竟是差点没把战刀掉落在地上。   他皱起了眉头,沉默良久后,一咬牙道:“让他进来。”   那亲兵随即出去,少时引刘范进了帐内。   严颜原先不曾见过刘范,但他也知道刘范已经是到了荆州军中,今夜荆、益两军合兵驻扎,这来见自己的人,必然不会是冒充的。   严颜站起身,刚要见礼,却听刘范劈头盖脸直接对他痛斥道:   “汝便是严颜?”   严颜一愣:“正是!”   刘范冷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可是让我找到你了!吾父对汝严家兄弟不薄,汝为何背信弃义,反叛吾父,还害死我三弟,让他抛尸异土,简直禽兽不如……”   严颜想插嘴,却是根本插不上,只能任凭刘范当着他的面,将他一顿指责损贬。   换成别人这么说他,严颜早就急了,但对于刘家父子,他心中确实有愧。   说实在的,他现在跟随着贾龙,完全是情非得已。   他严家前番虽然已经是效忠了刘焉,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属于巴郡本地人,是和赵韪一样的巴中豪族。   就立场而言,他应该是与贾龙,赵韪,任岐等人是同一阵营的。   但他兄长严镛前番为了家族前程,特意让严颜前往绵竹向刘焉表忠心,得到了一个出蜀立功,取代贾龙的机会……但结果事情不但没成,还折损了刘瑁。   严颜知道,他现在即使返回蜀中,就凭刘瑁已死这件事,刘焉就不会再信他了。   而且这件事而言,他确实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刘焉。   但他本心其实也不想随贾龙造刘焉的反。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被刘范一顿痛骂,他的心情不知为何,竟然还好受了一些。   他没有回话,没有反驳,只是站在那里,低眉顺目的任凭刘范对他痛斥宣泄。   而严颜帐外的不远处,刘琦、贾龙二人并排站立,听着帐内刘范的高声呼喝。   贾龙长叹口气,道:“此事,确是我对严颜不住,害的他落入这般境地,如今任凭刘家竖子痛骂,却不能还嘴。”   刘琦微笑道:“贾公,别说什么刘家竖子,我听着颇是别扭。”   贾龙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是贾某疏忽……是刘范那竖子。”   刘琦转头看向贾龙,道:“贾公,严司马引刘瑁被杀一事,一直对你颇有芥蒂,他如今在你帐下,完全是迫不得已,此绝非长久之计,今夜你必须放低姿态,负荆请罪……夺取房陵,上庸诸县进军汉中,非得有严颜相助不可,不然你不是刘焉的对手。”   贾龙收起笑容,正色道:“一切全遵府君之命。”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负荆请罪   刘琦和贾龙守在严颜帐外的不远处,等待刘范出来。   看起来,刘范这个人做事有些磨蹭,他在帐中痛骂了严颜似有些骂上了瘾,半天也不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   贾龙在蜀中时,其身份地位颇为尊崇,平时里都是别人候着他,很少有他等别人的时候,这时间一长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但刘琦并不着急。   前世加上今生的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成功的一半是雄心,而雄心的一半是耐心。   他悠然的在营地内四处走动着,借着营内各处火把的亮光,观赏着旷野之景。   阳春三月,夜间天气已暖,水土丰润,春意盎然。   刘琦来到一棵乔木树旁,看着上面已经是花柱弯曲,荚果肉质的白朵,露出了些许思索之色。   回家之后,或许可自养些花草绿植,聊以**。   ……   而此时严颜的帐内,刘范终于是训斥完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叙述他此来的真正目地。   “严司马,某适才之所言……你认是不认?”   严颜被刘范一番痛斥,饶是他平日里性格坚定,颇有胸襟,此刻也是十分的尴尬,以至于其表情有些僵硬:“大公子所言甚是,三公子之死,虽非严某亲为,但却是我疏忽所致,公子之言……是也。”   其实刘瑁之死乃自取起祸,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范感慨道:“还算是你有些良心……罢了,往事已矣,咱们且言正事。”   刘范适才的一番痛斥,实是为了喧宾夺主,抢下这次谈话中的主动权。   他语重心长的道:“严颜,贾龙率兵反叛我父,勾连董卓污蔑我父造反,实乃天怒人怨,你率兵从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严颜闻言沉默不语。   贾龙反叛刘焉这事,确实是铁一般的事实,但若说他是污蔑刘焉,未免有些武断。   刘焉在蜀中暗中制造违制乘舆的事情,蜀中豪强多多少少的大概都多少知道一点。   他如此行径,刘范若说他是清白的,却未免有些好笑了。   严颜拱手道:“末将也是身不由己。”   刘范叹道:“好一个身不由己……严君,我且问你,当下之事,你想如何?”   严颜闻言一声感慨。   他眼下就是出于迷茫的状态,若是他能知道该如何做,也就不至落到这般田地了。   “还请大公子赐教。”   刘范眯起了眼睛,认真地盯了严颜一会,将他看的有些毛。   “公既是益州豪雄,又是严君麾下的重将,当以忠孝为先,恪守臣子之道,报效严君,有始有终……我意,严司马且假意屈从于贾龙,为其驱使,你我寻机起事,诛杀此獠,还益州之地安定。”   顿了顿,刘范又道:“此事若成,严君与某必不会亏待与严司马,日后定以司马为蜀中重镇,取代贾龙以振益州武功,不知严司马觉得如何?”   刘范的话,其实严颜倒是想过,但这中间的风险实在太大,严颜不敢妄下决断。   而且不知为何,严颜总觉得刘范的话里话外,总是缺少了点什么能真正解除他迷茫的东西。   但具体缺少什么,他也有些说不太清楚。   刘范又劝了严颜一会,严颜既没有答应,也不曾拒绝,只是顺其自然的应着,最后他答复了一句:“容某细思之。”   刘范见劝不动严颜,也心知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他把话递给了严颜之后,随即告辞离去。   刘范走后,严颜便开始如同老虎圈笼子一般的在帐内来回走,他的神情焦虑,颇显心躁。   刘范适才的话,不但没有起到指点他的作用,反倒是将他的心绪弄的越混乱了。   就在严颜苦思冥想而不得之时,却听帐外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严司马,这么晚了怎还未曾安睡?”   严颜正沉侵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这道声音给拽回了现实。   他猛一转头,看到却是刘琦和贾龙,并肩走入了自己的帐篷。   严颜心中不由一阵狂跳。   刘范这才走了多久,这两个人怎么就齐齐来了自己这里……   若说这是碰巧,严颜肯定是不信的。   刘范那个愚夫,他适才不是和自己说,他眼下可在荆益营中随意走动,并无人监管吗?   这怎么一下子就让人给盯上了!   而且盯他的人,还是荆,益两军的主帅!   严颜在潜意识里,对刘范的能力瞬息间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严颜正不知应如何是好,却见贾龙突然‘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环刀。   严颜见状大惊,他面露警惕之色,手亦是摸到了腰间的刀柄,沉声道:“汝想做甚?”   却见贾龙突然单膝跪地,将环刀向上举起,对严颜道:“请严公杀我!”   “啊?”严颜没想到贾龙竟然会做出这般行径,一时间不由愣在了当场。   却见贾龙低着头,面色颇为沉痛,叹息道:“龙手刃刘瑁,率军反了刘焉,以至严君有家难回,有族难顾,反而随我漂泊在外,不知当归于何处,贾某此举虽是为了蜀中公义,但害了严公前程乃是实情……”   说到这,却见贾龙抬头,将环刀举起,重重插在严颜的脚旁的土中。   “严君,你我同为蜀中豪族,相识多年,当年也曾并肩在蜀中平乱,某耽误了你的前程,深以为憾……你拿了某这颗项上人头,去蜀中向刘焉请功吧。”   严颜面上的肌肉有些抽动。   他非愚鲁之辈,自然明白贾龙此举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若是他真砍了贾龙的头颅,那只怕过不了半盏茶的时间,自己就会被贾龙的手下给剁成肉醢。   然,贾龙此举虽只是个样子,但严颜的心中却也感顺心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颜此刻其实是被掌握在贾龙手里的,他的生死其实都在贾龙的一念之间,按道理,要巴结,也是严颜巴结贾龙才对。   只是他心中一直顺不过这口气。   事到如今,贾龙已经将姿态放的这么低,来向自己请罪,严颜虽然知道他此举有做作之嫌,但心中那口恶气,还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消散了不少。   一军主将,能做到这种程度,委实不容易了。   特备是刘范刚才一进来,对自己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相比于刘范,贾龙的态度明显是要诚恳了许多,也让严颜心中舒服了许多。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贾公请起,唉……你我相识多年,有些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咱们皆是蜀中豪族出身,可切莫让外人瞧了笑话。”   刘琦听了,在旁边啼笑皆非地道:“严公所说的外人,莫非是指我吗?要不我先回避回避?”   严颜一听刘琦的话,不由反应过来,急忙道:“刘府君误会了,严某并非是此意,实乃是……实乃是一时情急,口误而已。”   刘琦微笑着走上前,来到严颜的面前,道:“贾公今日负荆请罪,严公打算如何处置……放心,你若是要是他,我绝不阻拦,毕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与我这外人无关。”   严颜无奈道:“府君这是说的哪里话。”   言罢,便见他转身从地上扶起了贾龙,道:“贾公切莫如此,往昔恩怨,何必再提?严某对天立誓,杀刘瑁之事,从今往后某绝不再提,如若不然,让我如刘瑁一般死于贾公刀下!”   “严公如何立这般誓言?”贾龙急忙道:“切不可妄言。”   见贾龙今日的负荆请罪似是达到了一定的效果,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道:“严司马既然不再怨贾公适才之言,那咱们便一同坐下,商量关乎严司马以及其族的存亡大事,贾公,你觉得如何?”   贾龙道:“如此甚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刘表的诺言   三人在帐内坐下后,刘琦看向严颜,笑着对他道:“严司马前番诛杀了袁军校尉李丰,在均县一战立下了功,然受赏之日,却闷闷不乐,如我猜测不错,严司马心中是有几件忧虑之事吧?”   严颜呵呵干笑,却没好意思回答。   刘琦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严司马当下迷茫,不外乎三件事而已,一是局势,二是前程,三是家族……且待我为严司马一一分析之后,严司马必有所决。”   严颜闻言,不由凝神精听……   若是蒯越站在严颜的立场上,断然不会让刘琦替他分析。   刘琦的分析那根本就不算是分析,纯粹的洗脑而已。   问题是,严颜对此并不清楚。   却见刘琦缓缓言道:“先说第一件事,就是局势的问题,严司马现在心中忧虑的,其实不是刘焉到底是不是反贼的问题,而是以贾公和任府君为的益州诸将与刘焉对立,究竟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严颜闻言沉默不语。   刘琦微微笑道:“且不说哪一方的胜算更大,我只问严公,刘焉今年多少岁数了?”   严颜不晓得刘焉的具体年齿,只是知道个大概:“应该是年过六旬了吧。”   刘琦继续道:“年过六旬者,还能活几年?”   “这……”严颜闻言顿时语塞。   这话他不太方便直说,但以刘焉的年纪来说,在这个时代六十多岁的人,可谓之高寿。   就算是说刘焉明年就会死,严颜也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刘琦微笑,道:“那就算我打个实际点的比方,假如刘焉明天就死了……”   严颜闻言,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动……   明天就死是么?   “他明天死了,可继其州牧之位者,当为何人?”   刘琦微微一笑,道:“刘范在我军中,刘诞被董卓扣在雒阳……就算是幼子刘璋能够顺利继承刘焉之位,严司马觉得,以朝廷现在的立场,可是会授予他州牧之位吗?”   这一句话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严颜顿时清醒了。   自己这段时间,只是将刘焉和贾龙作为两方的主要人物进行比对,而实际上却忘记了,刘焉已是一个垂垂老者,他们若是能够快分出胜负还好,若是迁延日久,还不用贾龙攻克益州,刘焉自然就已经是命归黄泉了。   而刘焉的三子分别在荆州,长安,益州三地,幼子刘璋若要继承州牧之职,一无朝廷正式敕封,二则其两位长兄皆在人世,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届时,胜负几何,着实是两难之说。   除非刘焉眼下能够快的平定叛乱。   但刘琦的下一番话,却直接打消了严颜的这个想法。   “贾公回荆州整备一番之后,便将西向攻取汉中郡的房陵、上庸诸县,在汉中东部落脚,徐图汉中诸县与蜀中的任府君南北夹攻蜀地……依照严司马之见,贾任二将与刘焉之间的胜负,又该如何?”   严颜是深通军略之人,他一听刘琦的话,自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依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若是任岐在犍为郡,贾龙在汉中东部,再有荆州的刘琦遥相呼应,另还有刘焉长子刘范在他们手中为人质……这场仗刘焉还真就是没有获胜的可能……至少按照这种事态去展,这场战争没有几年功夫怕是打不完的。   迁延日久!   而正如刘琦适才所说的,时间拖延的越久,刘焉的胜算就越低。   严颜沉思之时,刘琦又缓缓的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件事,严司马自然是在意自己的前程,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刘焉在朝廷中已经被董卓列为悖逆之贼,就算董卓如同虎狼,但他毕竟是拥戴天子者,他抛出的旨意还是占据了天下大义,眼下他已经代表朝廷,认定了刘焉是反贼……而护君盟中,我荆州一方和刘虞亦是视刘焉为叛逆,请问严司马,你跟随一个被朝廷和宗亲都认定为是叛逆的垂垂老者,前程何在?”   严颜的脑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轰然炸裂。   刘琦又慢悠悠地说道:“至于第三件事,就是严公的家人,我闻公之族人皆在巴郡,而巴郡虽属刘焉管制,但其地临近于江关,又临近于犍为郡,令兄严镛现为两千石江关都尉,而犍为郡的任岐正在秣马厉兵,对巴郡呈夹裹之势,刘焉若是想保全巴郡,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就绝不会轻易对巴郡豪族动手……而这段时间,你再以书信与令兄,让他迁族人至犍为,家族则可保全,不知我言下之意,严公可听明白了?”   这最后第三点,重重的击打着严颜心中的软肋。   他沉吟片刻,问刘琦道:“此事,当真可成吗?迁族中人出巴郡至犍为,怕是没那么容易,恐为刘焉所觉。”   刘琦微笑道:“简单,只要将刘焉的目光转移开就行了……眼下刘范在我手中,我派人前往绵竹,以刘范为饵,和刘焉进行谈判,刘焉顾忌其嫡长子,定会珍惜这个谈判机会的,在这谈判期间,刘焉的注意力不会放到巴郡,严司马可写书信,让族中人乘着这个时期,移出巴地便是,犍为郡那边有自有任岐安排接应。”   相比与刘范的那种“不忠不义,恪守臣节”的大义说辞,刘琦眼下说的这三件事,才算是真正的替严颜拨开了迷雾……让他真正的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身为食物链的顶端者,要彻底收服一个豪强武人的心,不是看你跟他谈了多少忠孝仁义(当然这些也会起一定作用,但肯定不是绝对),而是你能帮他解决多少问题。   这天底下没有人是纯粹的傻缺……你跟人家谈完大仁大义,却不帮人家解决前程、家族等实际问题,却要人家死心塌地的跟随你,哪个豪族出身的人是脑有病?   纳头便拜这种事,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刘范适才跟严颜的交涉中,所差的那一点点就是这个。   ……   三日之后,荆州军和益州军,终于抵达了南郡境内,直抵襄阳城。   时隔半载,当刘琦再次看到襄阳城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太认识这个地方了。   眼下的襄阳城跟刘琦离开的时候相比,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四个字来形容。   变化着实太大了!   为了确认襄阳城现在的形貌,刘琦在进入襄阳之前,先登上了附近的岘山对其俯视。   去年的襄阳,虽然也是荆北重镇,但城墙只是中等,工事一般,往来民众稀松,与北方的大县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格局。   最多只能算是个大县。   但是今日今日……   襄水之北,汉水之南,群山之侧,汉水滔滔,襄阳与樊城如两枚翠玉一般坐落在襄水的两岸。   天高江阔,云淡风清,草木苍翠,竹林如海,雄关之姿已初具规模。   远观云梦泽,浩荡万倾,不见边际,鱼梁洲上,有农人划船渡水,收割稻田,农户屋舍和开垦之田竟然是多了一倍有余。   原本低矮的襄阳城墙,现已经被建成了高为三丈的厚土大墙,且还正在继续加固,城墙的外围,则是再修建瓮城。   城池之外,那些刘琦离开前的荒芜土地,还在被6续开垦,房屋民舍的土地被圈,亦似有规划——那座后世时,被人口脍炙人口的南方的铁打要塞,已经开始初见规模。   刘琦愣愣的看着那座正在被逐渐修葺扩大的城池,脑中想起了自己在离开之前,与刘表的一次对话。   那次对话中,刘表曾风轻云淡的对他说过一句话,一句非常随意的话。   “吾儿,你信是不信,给为父十年时间,为父定能将这不曾闻名于世的襄阳,修筑城汉江以南的最大雄关!” 第一百七十四章 父子再相见 襄阳城外,州牧以下的各级属官,尽皆出城,夹道相迎刘琦等人的军队。 在刘琦回返的三日前,长安朝廷的使者就已经持天子诏来到了襄阳——正式拜刘表为镇南将军、敕封为荆州牧,成武侯,假节。 至此,刘表终于成为可执掌一州军政大权的一方诸侯,与刘焉和刘虞看齐,成为了汉末天下“刘室三牧”之一。 襄阳城的北阙下,州牧府下的一众从属佐官并排侍立在城外,踮脚远望,静候刘琦以及他麾下的军队。 就迎接的场面来说,刘表给予一众归返将士们的待遇可谓是极高的。 州属官随都是在刘表的职权范围内可以随意任命,但毕竟都是他的亲随,可以说今日在场迎接的人,无一不是刘表赖以为信的秘书亲信。 迎接的诸官吏中,伊籍因当初促成了‘宗亲联盟’之大功,而被刘表征辟为文学从事,引之为亲信。 而这些人里,也以他和刘琦最为相熟。 不多时,便见远处旌旗蔽日,万余大军在荆益将官的率领下来到了襄阳阙前。 早有襄阳城内的使者飞马而去,迎接刘琦,其他下令着麾下司马级以下的军校,率诸部曲前往早就准备好的营盘暂事驻扎,稍后襄阳县内自有人来安排飨食,慰劳三军。 别部司马以上的军校则可随刘琦一同入城。 安排好了万余将士之后,刘琦便引着众人来见刘表的一众属官。 大家互相见礼后,却听伊籍赞道:“我等代使君,恭贺府君得胜而归,彰显汉威,扬我荆州声名,就任大郡牧守……上雒一行,我荆州名震四方,引得四方志士来投,府君居功至伟,我等在此迎接府君,以为相贺。” 其余韩嵩,邓羲等人亦是纷纷道贺。 刘琦向一众属官致谢,大家彼此谦虚礼让一方,便一同往襄阳阙内而行。 “机伯先生,时隔半载,襄阳的变化似是很大啊。”刘琦通过城阙之前,便已经在山顶看过襄阳城貌,如今离近了看,更是能够感觉变化巨大,比之原先扩建和繁华了不少。 入城之后,感觉人流似乎也比自己离开前要多很多。 伊籍捋着胡须笑道:“襄阳修葺城廓,开垦边地,繁荣昌盛,进展颇,皆有赖刘使君与府君内外之功。” “内外之功?”刘琦好奇道:“何意?” 一旁的从事中郎韩嵩言道:“刘使君在襄阳,勤修职贡,修筑学宫,广开荒芜,爱民养士,劝穑务农,以田以渔,利民之政已初见成效,此为刘使君之内功。”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好马屁! 伊籍笑道:“眼下北方之地,战乱频频,黄巾为祸,前番关东郡守与董卓之争,更致河南民众豪族大举南迁,今北地各州,南迁之士选荆州,皆赖公子在上雒之行中,大展我荆楚仁道望名!这半年来,仅是从河南尹和南阳迁入南郡之民,便已是多达二十余万口。” “这么多?”刘琦闻言挑了挑眉。 伊籍叹道:“董卓离开雒阳,虽未迁民,且烧田毁地,尽清仓禀,致使河南尹境内残破无所资,司隶境内不分贵贱,已有数十万户人大举南下……”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雒阳被保留了下来,所以本土原户大部分没有被迁民,但董卓破坏河南尹的行动,刘琦事先也有所知晓,只是着实没想到连锁效果居然会这么大。 虽然他知道,汉末自初平年间开始,二十年中便会不断的有北方的士人,豪族,黔向南方转移,但实际上他们转移的目标并不应只有荆楚一地。 包括益州,扬州,乃至于交州……其实都是北迁人士的移居所选之地。 但是通过伊籍适才所透露的数据,刘琦感觉南迁人士的数量,向荆州侧重的比例实在是有些过高。 其实当初刘琦设计留下雒阳,保留其民,在一定层面上,也是希望荆州日后又机会,可以吸纳一部分来着司隶境内的人口劳力。 但是没想到却是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看起来,护君之盟所赚取的声望,已经开始逐渐转化为了实际收益,向荆楚的内地一点一点的输送而来。 刘琦感慨一叹,随后又向众人请问道:“烦问诸君,当下由北地迁来荆楚士人,都有哪些高名之士?” 护君联盟功成,山阳刘氏父子名声大躁,按照刘琦的推断,必然会有大批的望族士人前来荆州依附,其中定是不乏望门。 韩嵩苦笑道:“数不胜数。” “可否试举一二?” 韩嵩遂给刘琦列举了几人…… 南迁到襄阳的士人,包括南阳名士刘望,目下亦被刘表征辟为从事。 南阳人韩暨,其先祖乃是西汉诸侯王韩王韩信之后(不是汉初三杰的那个),祖父韩术为河东郡守,其父韩纯曾是南郡郡守,是南阳郡正宗的两千石高门。 汝南和洽、颍川杜袭、赵俨、繁钦。 陈国的经学大家颍容,带领一千多途众避乱荆楚…… 其余的,从豫州和南阳来此的士人,还有不少,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多,刘琦也不可能全都记住。 但听伊籍等人的话中之意,除了刘望被任为从事之外,其余的外来士人,似乎大部分只是处于被刘表礼遇的阶段。 其实这点是刘琦不希望看见的。 …… 到了襄阳牧署,进了正厅,刘表和以蔡瑁、蒯良等为的郡中高官皆在此等候。 时隔半年不见,刘表瞅着似乎是老了一些,可能是北方迁民的数量让人压力有些大,他的白似乎比刘琦离开时多了,脸颊似乎也瘦了一些。 但他的精神依旧抖擞,看见刘琦后,也很是激动。 刘表迈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刘琦的手,下颚的呼吸随着他脸颊上的肌肉一同微微抖动,竟是略显的有些激动。 “好!吾儿壮了……也长高了……”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哪曾想跟亲爹见面的第一句话,他居然会蹦出这么一句。 刘琦苦笑道:“父亲,我都快二十了。” 二十三蹿一蹿,二十五鼓一鼓的,毕竟是少数。 刘表呵呵笑着,道:“无论是总角,或是耄耋,你不都是吾的儿?” 这一点,刘琦无话可说。 不过他觉得这跟他二十长不长个,似没有什么关系。 刘表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道:“此些豪士,你离开襄阳之前,为父从未见过,不知诸君是……?” 刘琦遂将贾龙,赵韪,严颜等人逐一介绍给了刘表。 贾龙等一众在雒阳上疏刘焉有谋反之志,足可称为是震惊天下的大事,这件事刘表自然是知晓的。 如今这些人随刘琦一同来了荆州,刘表当然也明白他们此来是要干什么的。 不过眼下却并非谈论这些的时候。 当下,刘表先是与众人闲叙了一番,然后便即请众人在州署内沐浴更衣,并卓人安排酒席,为刘琦等一众接风。 今日的酒宴中,立下大功而回的刘琦,自然是成为了宴会中的主角。 给刘琦敬酒的人犹如排队一般,诸人一人接一个人的举爵祝功,为其颂功。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刘表今日也是放开了的豪饮,但他毕竟年纪大了,酒一喝多了便明显有着体力不支。 五十的老头了,经不起酒醉。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要外出如厕,有侍从要过来扶他,却被刘表挥手挡了回去。 他冲着刘琦招招手。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用意,于是便向宴内诸人告假,陪着刘表一起走了出去。 刘表此刻走道已经略有些轻浮,恍惚间似要跌倒,不由得刘琦不赶紧上前扶住他。 “父亲,今日纵然高兴,但不可过饮,易伤身体啊。”刘琦劝道。 刘表呵呵笑着,摆了摆手,道:“怕什么!为父今日高兴!为父那三爵之雅还未端出来了,一会回去,须得是用上一用……你回来了,咱一家人便算是齐了,稍后宴罢,你早些回家,去见见你那弟弟妹妹,你出征之时,为父已将他们从高平尽皆接来了南郡。” 刘琦笑道:“此事父亲前番已经书信言明,儿一会谢酒完毕,就随父亲回家与弟妹相聚。”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为父今日甚感爽利,你可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你功成而归,还有那蔡昭姬带着两万四千卷的典藏,亦是来了襄阳,不想此事竟然真的能够办成,为父深感欣慰,这事你办的好……看来,我襄阳学宫大兴之日为时不远矣。” 刘琦前番埋伏袁术军,留蔡琰等一行人于军颇多不便,便先派精锐护持蔡家的辎车队伍先走一步,去往襄阳,他的主力军则是在均县埋伏袁术。 眼下听刘表提起了这件事,刘琦遂问道:“父亲可见过那蔡昭姬了?”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茅厕边,刘表一边进去脱裤放水,一边回应刘琦道:“见过了,嘿嘿,蔡邕那老儿,倒是颇多心思,把女儿借机送到咱南郡来,还要老夫给她个五业从事的学官,却是将凭白将自己的身份拔高了许多。” 刘琦站在茅厕外面,听着茅厕里‘哗哗’之音,奇道:“孩儿不甚了然,那蔡邕送女儿来的目地,一则不过是为了看管他那两万余卷典藏家私,二则也不过是为了让其女脱离北地险境……可为何非要强迫父亲给他女儿一个五业从事的学官之位,这当中难道是有什么门道?” 刘表放完水后,感觉有些头晕,扶着茅厕之墙站了一会,方才道:“身为一方名士,蔡邕所思之事,自然不会这般浅薄,且待为父给你详释一番。”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刘琦的名士之路   刘表今天明显是有些喝上头了。   他从茅厕中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已是越的轻飘,甚至开始走‘之’字形路线。   可即使是喝成了这幅样子,刘表在走茅厕出来之后,依旧是把衣裤捋顺的整整齐齐,不带一丝褶皱。   他晃晃悠悠的用手在茅厕旁的木桶中沾了沾水,整理了一下头和胡须,转过头问刘琦道:“为父姿容如何,冠衣着凌乱否?”   刘琦真是很敬佩刘表骨子里这股清高自律的精神。   都喝什么逼样了,还美呢?   刘琦认真的打量了他一会,方道:“父亲的姿容甚是雄伟,就是二旬少年在此,也比不得父亲俊逸的……万分之一。”   “休要胡言!”   刘表白了刘琦一眼,嗔了他一句,但其嘴角勾起的笑容,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中的真实情感。   这老头对自己的外貌还是颇为在意,一听别人说他俊,心中就乐的不行。   那表情分明是美滋的,骚气的很。   父子两人也不着急回酒席了,刘表拉着刘琦在院中的亭内寻塌而坐,开始谈心。   “吾儿,依蔡中郎和为父这般的年纪,早就过了锐气之年,我等生平所学亦是有所传承,眼见去日苦多,这心中所剩的最深之愿,吾儿你可知为何?”   刘琦低头细思。   斯坦福大学的教授欧文·亚隆曾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或是终将到来死亡的人,克服对死亡恐惧的方式一般有三种,其中一种就是在世间留下可以代表其存在过的东西。   刘琦遂对刘表道:“父亲与元节先生并列八及,蔡中郎亦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对您们而言,这心中所剩的最深之愿……应是留下旷世之典,为后人瞻仰传颂?”   刘表满意的点点头,道:“不想吾儿年纪轻轻,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面上,了不起!我年轻时,可没你这般老成……唉,其实老夫让宋仲子撰写《五经章句》,何尝不是想为后世留下些经世典藏,然后人代代传颂,记为父之功德。”   刘琦举一反三,道:“那蔡中郎让其女在我荆州做五经从事,想来是也是为了借用我荆州之力,编纂个什么经典,也好在百年之后,了却胸中遗憾吧?”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儿,你悟对了……前几日为父与那蔡昭姬详谈得知,她此番带来的两万余典籍中,有当年蔡伯喈、卢子干、马日磾,杨文先等人于东观补撰的《汉记》副本,如今董卓已经迁都,西凉军犹如虎狼,兰台中的《汉记》原本是否能完全迁移之长安,真是犹未可知……说不定在荆州的这套《汉记》副本,就是当世间撰录汉史最全的了。”   刘琦若有所悟地道:“我记得,蔡中郎和卢尚书等人撰写的汉记,只是记到了先帝执政而已……他是想让蔡昭姬在荆州继续补录《东观汉记》?”   “不错,东观的汉记补录十篇乃是蔡伯喈等人平生得意之作,可谓耗尽其心血,以他的为人,自然是想让汉记续写,以传后世,也好留名青史的。”   刘琦问道:“那父亲打算答应蔡昭姬么?”   刘表笑道:“老夫当然要答应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老夫不会凭白为蔡伯喈做陪衬,这汉记既然要在吾荆州续撰,那今后便不能叫东观汉记了……需得叫做……”   “需得叫襄阳学宫汉记,亦或是荆州官学汉记,是吗?”刘琦微笑:“父亲是想借续写汉记之事,在蔡中郎那也分上一份旷世文名?”   “什么叫老夫分他的文名。”刘表的脸微微沉,有些不太高兴:“这往后的汉记,本就不是他蔡伯喈续写的,乃是咱刘氏之功,若无咱刘氏,他这套汉记日后能不能传世,还在两说之间……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琦没想到,刘表居然也会有这么活土匪的一面。   唉,还以为他真是个清流呢……这么多年看走眼了。   “是、是孩儿胡乱说话的。”刘琦急忙笑着告罪。   刘表继续辩解道:“再说了,老夫在士林中已有八及之名,声名已显,如今又要派人主撰《五经章句》,还用得着攀他姓蔡的光?这名声,可是老夫替你筹谋出来!”   “替我筹谋的?”刘琦闻言不由一愣:“我要这名声做什么?”   刘表笑道:“你不知一直想和为父一样,做个为天下知闻的清流名士么?如今时机已至……你若是能主持续写东观汉记,哦不!是荆州汉记,单凭此一件事,以你的年纪,便足可扬名于诸州士人才俊之中,为俊秀一代士族的文中翘楚,这份文治之功可谓泼天了!”   刘琦无奈一笑:“父亲,孩儿并无心于名士郡望之道。”   当初刘琦刚入太学的时候,确实是有心做个名士,扬名于士族门阀之中的,毕竟这个年头,在士人集团中被标榜扬名者还是非常吃香的。   曹操年轻的时候,就凭借着桥玄“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何颙的一句:“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许绍的一句:“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这三大名士的三句评价,知名纵横于东汉政坛。   足见在这个时代,能够为名士所标榜,或是互相标榜后成为名士,会带来多么巨大的政治利益。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多,刘琦这颗成为名士的心也开始逐渐淡薄了下来。   他觉得,经学世家垄断政治资源的时代,已经阻碍了这个时代的文明继续向前更近一步了。   士人们通过孝廉,垄断了所有的进仕之路,他们的互相标榜,造就了一个壁垒分明的门第社会,用这套车轱辘似乎的用人方式,来维持这个巨大国家的社会运转。   但是这种运转方式,已是尽显弊端,让这个社会千疮百孔。   刘琦觉得,这套制度,应该已经算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了。   客观的说,刘琦不认为察举制度不好,相反的,察觉制度在汉朝,为中国以后朝代的用人机制,做了一个先进改革,至少将通过在各郡选举孝廉,将社会政权的端口,开展到了全国各地,即使是经济和文化落后的地区,也有人可以举孝廉入京,至少各地域的人都有机会进入中央,相比于之前的朝代,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汉代初立察举制的时候,其本意也并非是想塑造出今天的局面,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类社会机构逐步完善,各种更高级别的矛盾产生,促使察举制已经落伍,需要改革。   这世界上没有会永远会一直合理的制度,只有随着社会展不断完善的制度才最合理。   汉朝的制度出了毛病……唐朝立国自然就会换一套符合当时社会国情的制度,到了宋代又换一套,明代、清代亦如此。   刘琦不会去否认察举制确实曾在历史上的某一个时期,起到了这个制度所需承担的历史责任……只是到了现在,他个人认为这套制度已经到了该被淘汰的时候了。   总有人得站出来的。   ……   刘表见刘琦居然否了他的提议,酒顿时醒了三分。   他猛然起身,紧紧地盯着刘琦,道:“小子,你适才所言何意?什么叫无心郡望之道?你想走什么路?”   刘琦闻言顿时一醒。   虽然他觉得有些东西,是必然要顺应历史而被淘汰的,但眼下可绝对不能外泄自己的想法。   坚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刘表。   不然他死八百遍都不够。   “孩儿的意思是,眼下局势未定,荆南尚未安定,北方又有袁术霸占南阳郡为患,在这节骨眼上,孩儿如何又如何能去著书立说,想着当什么名士,还是替父亲分忧才是紧要。”   刘表一听这话,不由露出了笑容。   “痴儿,这点小事,有何难哉?为父让人编纂《五经章句》,难道还要为父每日自己去编撰吗?还不是宋仲子他们替为父操持的,如今有一个蔡昭姬在荆州,就让她替你主持续写汉史之事,又有何难哉?”   刘琦无奈笑道:“可我名义上已经是南阳郡守,又如何能插手襄阳学宫诸事?”   刘表又笑了。   那笑容颇显高深莫测。   “老夫何时说,让蔡昭姬当襄阳学宫的五业从事了?老夫要在这荆州各地立的学宫……多了!难道老夫还真会把他一个小女娃留在襄阳学宫和宋仲子、广明先生等为伍?呵呵,就算是老夫想,只怕那两位先生自持身份,亦是不肯!”   刘琦呆愣楞的看着刘表。   别看老爹喝醉了,这脑子转的还是真快。   你说你要是能把你在弄学宫的这股劲头,多往军略上使一使……日后是不是就没曹操他们事了!   ……   宴厅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厅诸公都有些喝高了。   众人觥筹交错,彼此互敬,高举酒爵,气氛空前热烈。   但是有一张食案旁,坐在那张长案后的两人,彼此之间的气氛却是让人感觉冷……   蔡瑁冷眼瞧着身边的蔡勋,满面阴沉。   蔡勋则是低着头,一脸的恐惧丧气。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瑁冷冷出言。   蔡勋忙道:“大兄,弟所言属实啊!我如何敢骗兄长?那封呈递给董卓的奏疏,确实是由我和蒯越亲自撰写的,替大兄求南郡郡守之事,弟如何敢忘?”   “是吗?”蔡瑁眯起眼睛,道:“可问题是,三日前,董相国送来的奏疏中只是拜刘使君为荆州牧,刘伯瑜为南郡太守,还有他那从兄为长沙郡守,其余诸人,一字未提!这事……弟弟,何以教我?”   蔡勋苦涩言:“大兄,朝中诸事……董卓还有他下属的十三曹是怎么拟定这诏书的,我也不晓得啊。”   蔡瑁仔细的盯着蔡勋的表情,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但却看不出任何作假之色。   少时,却见蔡瑁长叹口气,端起桌案上的酒爵喝了一口。   “你和蒯子柔……该不会让姓刘的小子耍了吧?”蔡瑁徐徐出言道。   蔡勋急忙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那份拟好的请爵奏疏,自打由蒯子柔写完后,就一直不曾交付于旁人……我亲眼看见是子柔先生,将那份奏疏交到李傕手中的,刘公子再是狡猾,也不可能从子柔先生手中将那名册调换……再说,见李傕的当天早上,我和子柔先生还特意对那奏疏确认了一番!”   蔡瑁闻言,捋着须子,缓缓道:“那就是说……不敕封咱们蔡蒯两族,只敕封他刘氏三人……是董卓自己的主意?”   蔡勋点了点头,道:“定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呢?”蔡瑁不解地摇头道:“我等与董卓从不相识,也从无间隙,他为了要将奏疏中蔡蒯两族的人名尽皆划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刘表失态   其实别说是蔡瑁想不通,就算是蒯良和蒯越这对聪慧的兄弟,眼下也想不通这当中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   蒯良郁闷的泯着爵中的菖蒲,一脸的阙青颜色,神情亦是不佳。   “这算是什么事……咱蒯氏一族,又是出钱、又是出粮、又是出兵,到头来某这个族长在朝中却是连个六百石的官爵都未能得天子明诏……呵呵,这可真是空忙一场,空忙一场啊。”   蒯越在旁边,亦是苦笑。   蒯良毕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蒯氏一族实际出力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他。   跟着刘琦北上南下,辗转半年,蒯越也是遭了不少的罪,谁想最后闹出这般一个结果。   他长叹口气:“不过好歹刘使君已是受可荆州牧……如今董卓迁都长安,天下纷乱,朝廷权威已远不复当初……咱们荆州的实权之位,今后仅凭刘使君一人,便可言决,咱蒯氏一族的爵禄,只能仰仗刘使君了。”   蒯良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这样做的效果,多少还是差了一些的。   毕竟由刘表任命的两千石官,和由朝廷直接任免的两千石相比,虽然看似效果一样,但终归是有些名不正言是顺的感觉。   和苏代那种自领的长沙郡守,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虽有其实,却无其名。   但此刻,蒯良却也没什么好方法了。   “异度。”蒯良突然开口问道:“依汝之见,此事会不会是公子……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也难蒯良会有此心思,毕竟从打刘琦潜入宜城,谋诛苏代,贝羽等人开始,蒯氏兄弟就看出了这年轻人的与众不同。   蒯越道:“兄长放心,此事绝无可能,那奏疏乃我自撰,并且在议和当日,由弟亲手交付给了李傕,中间并无假手于他人,难道刘伯瑜还是能鬼神不成,暗中施法换了那奏疏不成?”   “这样啊。”蒯越长叹口气,道“如此说来,此事便是董卓之所为了,嗨!其实以董卓的立场,若是能在地方重用我等宗族,对于中枢来说,无异可起到分化之势,他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奇也怪哉。”   蒯越淡淡道:“边郡武夫,寡于学术之辈,又岂能指望他有多少远见?实在是我等南郡宗族前番太过高看于那些凉州愚夫了。”   二人正议论间,却见刘表和刘琦如厕归来。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刘表坐下后,挥手请诸人坐下。   他环视众人,笑道:“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上雒之军回返襄阳,扬我汉室之威,在北地布吾荆楚之武,值此欢喜之时,老夫有三件喜事,想告知于诸公,还请静听。”   适才哄闹的厅堂,骤然间变得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说罢,便见刘表转头看向刘琦,道:“一是山阳刘氏与襄阳蔡氏,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也。”   刘表与蔡氏联姻,乃是整个襄阳县人都知晓的大事。   在刘琦出征期间,两族已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皆毕,请期之日也定于辛末年八月二八。   细细算来,应还有半载光景。   厅中之人,皆是纷纷向刘表,刘琦,蔡瑁等人祝贺。   受完众人的致礼,刘琦向蔡瑁举爵,笑道:“德珪,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刘琦年轻,日后但有行事不当之处,还请德珪多多包容提点才是。”   蔡瑁闻言,不知为何,浑身不舒服。   自己年长于刘琦,原先见面,刘琦或称其为蔡君,或称为德珪公,或称为蔡将军……但直呼表字,似尚为次。   但于礼数而言,这却无不妥。   蔡瑁站起身,举起手中酒爵,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姐丈……真是客气了。”   听了蔡瑁这一声姐丈,刘琦浑身犹如被打通了奇经八脉……舒坦的紧。   刘表捋着须子,笑道:“第二件事,是蔡中郎已经借老夫两万四千卷书册典籍,着其女送至襄阳借与老夫抄录,蔡昭姬与老夫言,蔡中郎想请老夫代为在荆州学宫,募博学文盛之人续撰《汉记》,诸公以为此事如何?”   从事韩嵩道:“两万四千卷典藏,实乃旷世之珍,用之于襄阳诸学,定可使荆楚学派大兴于世,若我南郡能再续撰《汉记》,无异于为汉江学典之中再添辉业,着实是可喜可贺。”   刘表笑道:“不过襄阳学宫五业从事之,某已定为仲子公与广明公二人,蔡昭姬乃一介女流,若与两位大家同宫治典,恐不相称,当另筑学宫行以诸事……只是这学宫当以何人为监,目下却是难定,老夫本人已是监于襄阳学宫,怕是力有不逮。”   治中邓羲站了出来,道:“属下愿为使君分忧。”   刘表认真的想了一会,方道:“子孝之才,足可承担此任……只是,君目下主管州内人事选用,事务繁忙责任重大,老夫恐你身兼二职,伤神劳身啊。”   此言一出,有擅长揣摩刘表心思者,就晓得他是想做什么了。   刘望站了出来,谏言道:“以在下度之,满厅诸人,能为使君分忧者,非长公子不可……此番上雒,长公子武功极盛,尽显雄才,更兼公子出于使君门下,更是元节弟子,文治方面也定是深得使君教传,由长公子主掌抄录与续撰汉书事宜,必可成就大事。”   刘表闻言笑了。   这才是他想听的话。   他心中的属意人选,自然是他自家之人。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刘表自持身份,是不方便自己说出来的。   这种事,必须要有一个外人替刘表说出来,施行起来方才是顺理成章。   即使看起来很假也无所谓,这是必要的流程。   刘表捋着胡须,沉思良久,道:“伯瑜是老夫嫡子,虽也是自幼涉猎经学大义,但毕竟还是年轻了一些吧……他合适吗?”   这纯粹是自嫌。   伊籍暗自笑了笑,站出来道:“公子虽少,却有俊逸之才,单就是一篇《美女》便已成传世之作,由公子执掌必无差错。”   刘琦眉头微皱。   《美女词》是怎么流出去的?   蔡觅……   刘表似做犹豫了一会,方才道:“既然如此,那便依诸公所言,让伯瑜先总管编修《汉史》和抄经之事,若是做不好,再行换人。”   明明就是一件非要扣在自己脑袋顶上的帽子,非偏偏要弄的好像除了自己,没有旁人能做一样……   这就是士人政治中最基本的场面关系与交道。   刘琦站起身来,向着刘表长作一揖,道:“孩儿定当恪尽职守,不辜负父亲厚望。”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宣布第三件事道:“此番伯瑜上雒,因护君之功,令我刘氏中人一为州牧,二为郡守,可谓喜事,然在座诸公,亦在护君盟中多有功勋,老夫细细思量,不能不重赏于诸位,故而想常置州治中郎将,替老夫掌管郡国之兵,用为臂助,共扶汉室。”   说罢,却见刘表转头看向蔡瑁、蒯良、蒯越三人道:“德珪,子柔,异度皆乃是老夫得力臂助,此番亦是出力颇多,不可不赏,老夫当表奏朝廷,拜三位为州治中郎将,助老夫统领荆楚诸军。”   汉末,由于将军非战时不置,因而平日里的统兵之人,所获得的最高官职皆为中郎将,秩俸两千石。   虽然三人并非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中郎将,然有刘表代为许诺表奏,就算是没有朝廷的奏疏,日后其三人在荆州军中的地位,亦是无人可以撼动。   不过也仅仅只是对此三人有这般殊荣,其余的蒯,蔡子弟,想要占南阳的其他要务,怕是就要再静等良机了。   蔡瑁和蒯良,蒯越三人遂起身相谢。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刘表的一名亲随急匆匆的进了厅内,来到刘表的身边,俯身对他耳语了一番。   便见刘表的脸色骤白,手掌一松,手中的酒爵瞬息间便掉落在了地上,爵中的酒水洒了一地。   在场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刘表当众失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死的很不是时机   刘表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言自己有些头疼,需先行回府。   然后,便见他冲着刘琦招了招手,。   刘琦知道刘表的意思,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便急忙起身。   他草草的向诸君拜别之后,紧随着刘表离去。   而守护在厅外的典韦,亦是同行。   ……   蒯越看着刘氏父子离去的身影,颇为不解地道:“兄长,最近南郡诸县可有异常之事?”   蒯良摇了摇头,道:“无事,甚是安定,官民富足,远甚往昔。”   “这就奇怪了。”蒯越扬了扬眉,疑惑道:“既是荆楚的形势安定,上雒之师亦满载而归,却又有何事能令刘使君这般急躁?怪哉?”   蒯良道:“难不成……是南阳的袁术?”   “嗯,也只有袁术之威胁能令使君这般失态了。”   ……   另外一边,刘表和刘琦出了宴厅后,匆匆上刘表的施轓车。   刘表命那适才对他耳语的侍从道:“行之!”   四名骑吏保护着刘表的车撵,奔大路而行。   刘琦在施轓车上,见刘表一脸愁容惨淡,看那样子酒似乎也是醒了大半,不由好奇道:“父亲,何事竟令您这般急躁?”   刘表苦笑一声:“张方死了。”   “什么?”刘琦闻言面色顿变。   “怎么死的?”   “突疾整。”刘表愁苦道:“眼下咱们就是去往拘禁张方的居舍,老夫要去亲自查看。”   “停车!停车!”刘琦急忙掀开施轓车的车帘,对着外面的驾车随侍喊道。   那随侍被刘琦这一嗓子吓到了,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吁、吁”的拉住了施轓前的驮马。   “吾儿,这是何意?”刘表惊诧道。   刘琦作揖,低声道:“父亲,咱们眼下不能去张方那里……您适才对诸公言欲回府,那咱们就得回府去。”   ……   张方,与苏代,贝羽,蒯越,蔡瑁曾并列的南郡五大宗族之长。   十个月前,刘琦和刘磐暗中潜伏到了荆州,联合蔡、蒯设下宴席,尽诛以苏、张、贝三家为的五十五家宗贼,并收其族产,缴其私士。   苏代和贝羽连人带族被灭个干净,但刘琦却独独留下了张方的性命,不为其他,只因他族弟是现如今的桂阳郡守——张羡。   张羡并非张方亲弟,只属同族。   张方想当张羡的亲兄长却还不够资格。   张羡出自于南阳郡的经学世家,乃郡望出身,而张方的祖父辈乃是南阳郡张氏的庶出,属于偏支,后全族移居与南郡,成了南郡五大豪强宗族之一。   张方一支在南郡宗族中看似威风,但充其量不过是有钱有势有私兵的‘寒门’,而身为南阳张氏本家的张羡,是属于根正苗红的经学世家,拥有举孝廉走仕途的上升通路。   然张方即使只是寒门偏支,却也与张羡是同祖同宗,是他的血亲。   南阳张羡自打就任零陵郡守之后,后又迁任桂阳郡守,在荆州两郡都就任过两千石高职,名震荆南。   据闻刘磐在去往长沙郡前,张羡还一直在朝中暗使关系,想要再迁任去长沙郡守任两千石,若不是被刘磐先入为主,他很有可能就得手了。   张羡出身于南阳郡的经学世家,本身在荆北就有一定的威望,又历经荆南两任两千石郡守之职,又在荆南扎下了根基,其在荆州的实际声威,远在刘表之上。   刘磐目下在长沙郡只是小心的稳定局面,不敢轻易触碰他的眉头。   去年,刘琦将张方交给刘表后,刘表也不敢轻易动他。   他只是抄没了张方一族在南郡的产业和私士,并命人将张方和其家眷分开软禁于襄阳城郊,并派族中的亲兵看管,不许外人接触。   然名为囚禁,实则也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刘表几经沉浮,颇明政道,他知张羡在荆南的根基深厚,不想惹他,因而在囚禁了张方之后,便修书派人送与张羡,例数张方的六条不赦之罪,但最后却言明张羡若想要人,那刘氏自会将张方送往桂阳郡,交由张羡处置。   刘表来荆州之前,张羡在桂阳郡利用他在南阳郡的家族势力(南阳郡是冶铁大郡)与张方私铸军械,几乎包揽了整个荆南郡**的兵械武装,此事刘表捉了张羡后,想要查出来并不是太难。   但刘表的信中特意没提此事,反是颇顾忌张羡的面子。   刘表上任荆州时任的是监察刺史,本职工作就是专门监察这些两千石的郡守之行,他若是想阴张羡,便只需将张方的口供呈递给雒阳……   虽然不能断了张羡的仕途,但绝对不会让张羡舒服。   但刘表并没有这么做,他反倒是友好张羡。   张羡心里也明白,为了自家偏支的一个寒门族长,犯不上得罪刘表,遂书信与刘表,表明了服从之意,另言明自己已是知晓了张方之罪,不需刘表交张方给他。   他只是请刘表看在张方也是南阳郡张氏一族中人的面上,留其一命。   如此,刘、张二人便算是暂时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谁能想到,这还不到一年时间,张方竟然突疾病,死在了襄阳。   在这种节骨眼上,张方的死就很容易闹出激变。   他虽然是张氏的寒门偏支,但他毕竟姓张,是南阳张氏中人。   张方犯了法,张羡可以容忍刘表抄没其产业,并软禁于他……但以他的立场而言,却绝不会容忍刘表杀了他!   虽然刘表实际上并没有杀张方,但张方死前并无顽疾缠身,乃是突急症而亡……这事传到荆南,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就算是能说的清楚,但张羡会承认这件事么?   经过十个月的刺探,刘表早就看出了张羡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从他连调两郡郡守的履历来看,就能猜出他是胸藏大志之人。   这年头,宗法社会的价值观使得替族人报仇成为了一种扬名的手段,很是受人追捧。   报仇虽不被汉律所允许,但却可为士人称赞。   更何况张羡乃是一方郡守,什么罪责又能随意加于其身?   他若是看准时机,以报仇的借口起兵,就大事不妙了。   刘琦回兵的时候,刚刚跟南阳郡的袁术打过一场,这点刘表知道。   但刘氏父子不怕,因为袁绍目下与荆州的关系要好。   若是二袁在中原展开大战,刘表一方便会支持袁绍与袁术鏖战,或许还能借机夺回南阳郡也说不定。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张羡若是借口为张方报仇起兵于荆南,那后果对于刘表来说,就不堪设想了。   以刘磐目下在长沙的那点刚刚攒聚的实力,根本就挡不住张羡的雷霆一击。   别看张羡只是桂阳郡守,但他这些年来一直和张方暗地里垄断着荆南郡国兵的军械……桂阳郡各县武库中暗藏的兵甲,足可武装荆南四郡的所有郡兵。   且张羡在当桂阳郡守之前,还曾当过零陵郡守,威望甚高,反观刘表对零陵郡根本就没有实际的掌控力。   两郡若反,只怕荆南旦夕便不为刘表所有。   若后方不稳,荆州自顾不暇,还拿什么与南阳郡的袁术去斗?   若南阳郡和荆南同时起兵,则刘表有灭门之祸。   ……   “张方这贼,好死不死的,偏赶上这个时候死了。”刘琦狠狠地一锤腿。   刘表皱着眉头道:“吾儿,为何让侍从停车?”   “父亲,在襄阳郊外看管张方的人,可都是咱们族中的兵壮心腹么?”   刘表道:“是。”   刘琦眯了了眼睛,细思片刻,便一掀车帘,招呼那名赶车的侍从进了施轓车。   “适才是汝向严君禀报张方死事?”刘琦低声道。   “正是卑下。”   “除了你之外,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十二名看管张方的山阳兵壮知晓。”   刘琦点了点头,对那侍从道:“你不用赶车了,现在火去张方的居所,让那十二人原地待命,不可妄动,我随后便去……不许他们跟任何外人接触,若有一个人把消息走漏了……”   刘琦扬了扬头,对那侍从示意了一下:“你们十三个全死。”   那随侍急忙道:“我等忠于使君,自不会妄言取祸。”   “去吧……记住,暗中去,不要让人看见你。”   “诺!”   ……   那侍从走后,刘琦遂对刘表低声道:“父亲且先回府,你我二人,不可前往张方居所,不然唯恐消息走漏,眼下需先瞒住张方之事。”   刘表略略一寻思,叹息道:“还是吾儿心细,老夫此刻确实不能去那,以免为人所觉。”   “回邸!”   那赶车的侍从走了,刘琦便让典韦代为驾车,一行人转道返回了刘氏府邸。   ……   父子二人的施轓车抵达府邸时,刘琦的弟妹已是睡下了——刘琦今夜没有与他们见上面。   到了夜深,子时之后,城中万籁寂静,州牧府的后门才缓缓打开。   刘琦悄悄的潜伏出来,他带着典韦,按照刘表亲信的指引,暗中去往襄阳郊外。   ……   为防止意外,张方是被刘表单独软禁在襄阳郊外,除了这一处房舍,旁边并无一屋,而张氏族中的家眷则是被安排在别处,以防他们有所勾连。   张方每日能够接触的人,只有那些负责看护他的山阳侍卫。   张方的尸体此刻还在舍中的床榻上。   他的尸体此刻已是僵硬,其右手呈现弯曲形态,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左胸。   其双眸圆睁,眼眶塌陷,嘴巴半开,已经是合不上了,面无血色,脖颈上已经开始浮现尸斑。   “这是……心梗吧?”   刘琦也不太确定张方的死因,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心脏方面的急病。   至于是心梗还是冠心病突,那刘琦就说不清楚了,反正是要命的病。   一名侍卫道:“不知是何疾,还未等卑下去找医者,人就已经不行了……我等只能先去知会使君的随侍,请使君定夺。”   刘琦点点头,道:“除了你们十二个和严君的一名随侍,还有其他的人知晓此事吗?”   “卑下等不曾告知他人。”   那名随侍亦是急忙附和:“卑下亦不曾。”   刘琦在张方的床榻边缓缓站起身,说道:“你们说的最好是真话……我知道,你们的家眷也已经从山阳迁来了南郡……别因自己的口舌之快,而使亲眷蒙难,会有愧于先祖的。”   那十三个人急忙齐齐跪倒,道:“卑下等谨记!”   刘琦转头看了一眼张方的尸体,道:“乘着夜深,拖出去在院中埋了吧……从明天开始,你们十二人依旧是守在这里,每日送大食小食,像原先一样轮岗看守,就好像人没死时那样,我的意思,尔等明白?”   “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刘家人   东方的日头逐渐升起,阳光好似从黑夜中冲出的精灵,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院中,如遮辉褥,清晨的空气中有一种安详之味,让人感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若是换成往先,刘琦一定会早早起床,身着劲装持长弓佩剑出门晨练,绝不虚度这样一个清爽的清晨。   但今天的他实在是没有心情。   督促着那些侍从将张方的尸体埋入院落的深坑中,看着他们向坑中扔入了最后一铲土并铺平实后,刘琦的心方这才安定了下来。   他招呼过那十二名负责看守张方的侍从,言道:“尔等一如往常,每日送饭轮岗,勿让外人察觉……也不要使人接近了此地。”   “诺。”十二人齐齐而应。   又吩咐了他们一些细节中事,刘琦转头又看了下埋着张方尸体之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要不要在这上面种一棵树,留个纪念呢?   但随后,刘琦还是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打消。   怕是那树活不了。   刘表的那名随侍按照刘琦的要求在舍内搜查,完事后出来向他禀报:   “府君,舍内有张方笔墨的缣帛和简牍不多,只有七份,照府君吩咐,已经全都包好,供府君回去验看。”   刘琦用左手掐了掐自己的晴明穴,疲惫道:“好,诸事已毕,那就回去吧。”   他迈步走出了软禁张方的院舍,带着典韦和刘表的那名随侍,乘辎车返回襄阳县中。   一路上,刘琦一直在回想着今日之事。   虽然将张方死亡的事情暂时压住了,但这种方法其实并不稳妥。   凭白没了一个囚徒,特别还是南阳张氏中人,如何能隐瞒的久?这事早晚必有疏漏。   似此,该如之奈何?   刘琦靠在辎车的车壁上,身体随着辎车来回颠簸晃悠。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认真的揣摩着眼下的局势。   上雒功成,刘氏父子声望甚隆,董卓坚壁清野,河南尹的难民大举南下……南郡人户激增……襄阳大城筑建……袁术和袁绍各自拉拢各地郡守刺史,意图互搏……   此消彼长,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袁术短期内应是不敢随意向南郡兵的。   毕竟袁绍和兖州四小龙目下对他虎视眈眈(桥瑁,刘岱,鲍信,张邈),再加上王匡、曹操、王邑皆为其臂助,二袁之战随时可能爆,袁术现在应是在四处派人连纵说和,寻找盟友支持他对付袁绍。   既然袁术暂时不会来荆州……那何不乘着这个空档,去荆南巩固己方势力,稳定局面呢?   当然,想要快的除掉张羡,还是很难的。   历史上刘表在全盛时期,平定荆南四郡的叛乱也花费了数载,而且还是在张羡病死之后,才能够克竟全功。   张羡若是不死,不知刘表还要和他僵持到几时。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刘表在全盛时期与张羡作战,那其实也正是张羡势力的全盛时期。   建安三年时的张羡,已经是历任零陵、桂阳、长沙三郡两千石高官,正是他势力最大,威望最隆的时期。   按刘琦估计,张羡真正的崛起时间应是在他任长沙郡守之后。   长沙郡与荆南另外三郡相比,民富殷实——拥有十三县城,二十五万五千户,一百零五万口,为荆南之最。   最重要的是桂阳和零陵两郡若要通往荆北,就必须要经过长沙境,张羡若是坐镇于长沙,便可以截断荆南四郡所有通路与税赋。   所以说,乘着张羡还未将势力过多的渗透到长沙,抢先下手,对荆州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又该如何去遏制他呢?   刘琦环抱双臂,在辎车上细思。   ……   “公子,到了。”   车外的典韦唤了他一声,将刘琦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刘琦睁开眼,下了辎车,看了看也是颇为疲惫的典韦,道:“典君,我已令人在驿舍内为你备了歇脚处,稍后着人引你去休息,你且在驿舍安居,来日我请明严君,为你在襄阳置办宅居。”   典韦似有些犹豫地道:“公子不需某家在此护持?”   刘琦被典韦真挚的表情弄笑了:“这是严君宅邸,是我的家……我在此绝无险事,典君就勿要多虑了。”   刘琦这么说,典韦便放下了心,他遂按照刘琦的吩咐,跟着牧府中的随侍去驿舍歇息了。   刘琦则是打着哈欠,迈步走入了牧府院落。   一夜未睡,刘琦现在虽很想补个觉,但他不能。   他必须要先找刘表商量荆州诸事。   眼下的荆州,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估计今日白天是睡不成了。   就在这时,突听东南角向,两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大兄!”   刘琦转过头,看见两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拼着抢步跑到他面前,向他环抱式的拱手作揖。   “见过大兄!”   见了这两个少年郎,刘琦疲惫的脸上立时便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仲璜,叔攸!”刘琦迈步上前,伸出两只手,分别拽住了他的二弟和三弟,来回打量着他们二人:“哎,为兄仓促而归,一入襄阳便往署中叙宴,昨晚归家,你俩却都睡了……好久不见了,你们好似又长高了不少。”   刘修今年十四了,但育甚好,瞧着却是比刘琮都要高些。   他笑嘻嘻地道:“我与仲兄适才还去房门外等大兄你,可就是不见你出来,仲兄非说大兄昨夜劳累,因而晚起,可我说大兄在家中之时,便日日勤勉,怎会睡懒觉?他还非要与我立下赌约,弄的我跟他傻呆呆的站了小半个时辰……仲兄,你我赌约还作数不?”   相比于性格开朗的刘修,十六岁的刘琮显然是要腼腆一些,也更稳重一些。   他面色一红,道:“好了,算我输了,不过是‘曰若稽古’的批释而已,回头送于你便是。”   刘修用力的一拍手掌,道:“如此甚妙!仲兄可切莫反悔,我喜爱仲兄的那套书简,可不少一日两日了。”   刘琮淡淡道:“我不反悔……不过你需自己去我房中搬,不可找人帮忙,也不可一次性拿走,如此方能予你。”   刘修闻言,表情顿时一僵。   汉朝官学,共有五经十四博士,其中《易》分四家,《书》《诗》各分三家,《仪礼》分两家,《公羊春秋》分两家,共计十四。   若是要熟读十四经卷,倒也不是特别困难,但汉朝经学,繁杂就繁杂在各州各郡的今古学派对十四经的注解加释实在太多。   有些经书的注解加释甚至达到了一人就能编纂出百余万字,直跟后世的网络小说有一拼之力。   问题是网络小说的数百万字是用电脑打出来的。   然为经学注释者,那真是一笔一划,在简牍缣帛上用隶书一字字的写出来的。   何等的大毅力!   换成后世人,有几个敢试试手写网络小说一天更万字的!   而刘琮手中所珍藏的‘曰若稽古’注释,是秦延君用三万字对其进行的解释批注。   用三万字去解释四个字,类似的解释批注在各家学派中层出不穷,又经过百年积累……可想而知,很多汉代的经学士子,幼年学经,往往是学白了头,可能才会勉强说经而已。   三万字批注的简牍,那至少也是一大箩筐了……刘琮让刘修自己去搬,还要一次性的,分明是摆明了不想给。   刘修急了,气道:“仲兄如何这般无赖?端的无信!”   刘琮面色不变:“你我事先并未言明,算不得我耍赖。”   “大兄,你管管他!”刘修转头求刘琦。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二人之事,我可做不得主,你俩若是不忿,大可找个幽静的地方,比武单挑,以定胜负。”   刘修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大兄此言是也!仲兄,咱嘴上也见不得真章,且按大兄说的,寻一幽静之所比比手腕才是。”   刘琮显然在武技方面远不及刘修,闻言直接往旁边站了两步,居然是想往刘琦的身后躲。   刘琮低声道:“经学门中,儒林之士,焉可妄动拳脚?”   刘修嘿嘿笑道:“不动手也行,仲兄需得将简牍予我!”   刘琮面露犹豫之色,求救似的看向刘琦。   刘琦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仲璜,人生在世,要拿得起放得下,你得愿赌服输。”   见刘琦替刘修出言,刘琮这才同意让刘修去他那取经卷。   见刘琮一脸不愉之色,刘琦安慰道:“你二人也不必着急,为兄马上要替父亲主持抄录蔡邕的两万四千余部典藏,届时你们兄弟随为兄一起去瞧瞧,若有相中的典藏,便着人再多抄录一份便是了。”   刘琮和刘修闻言,尽皆大喜过望。   “多谢大兄!”   “果然还是大兄疼我们!”   “……”   兄弟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刘琦遂去了书房见刘表。   刘表早就起来了,此刻正在书房中批阅南阳政务。   “见过父亲。”刘琦向刘表作揖施礼。   刘表抬头望向他,却见刘琦面色苍白,眼眶黑,眼白中隐隐间似有些血丝。   刘表皱起了眉头:“如何这般憔悴?昨夜是一宿没睡?”   刘琦心道我现在才回府,自然是一宿没睡的……再说那边也没法睡。   自己还能搂着张方的尸体睡一宿?想想都浑身难受。   “是,孩儿昨夜一宿未免,方才回府……孩儿有要事,想向父亲禀明。”   刘表却是摆了摆手,道:“为父且不听。”   说罢,便见他一指旁边的床榻,道:“你躺上去,休息一会再说。”   刘琦闻言一惊:“那是父亲的床榻,孩儿如何睡得?”   刘表淡淡道:“为父之榻,汝如何便坐卧不得了?听话,去眯一会吧。”   “谢……父亲。”   刘琦按照刘表之言,来到他书房的软塌前,脱履侧卧,面冲南墙。   身后,是刘表坐在桌案前,时不时翻阅竹牍的‘哗啦’声响……   宁静而又祥和的感觉。   一夜未眠的刘琦,听着身后刘表翻阅竹简的清脆声,仿佛是在厅催眠曲一般,不知不觉间,其眼皮闭合,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刘表放下了手中简牍。   他转头看了刘琦片刻,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慈祥,很从容,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毫不吝啬。   老头慢慢的站起身,寻了一卷薄褥,来到榻前小心的为刘琦盖在身上。   上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了书房……   父晨读,儿卧寐。   书房中竟是一副暖人心脾的温馨画面。   对刘表而言,今日书房中的景象,此刻,似让他颇有些天伦之乐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父子论政   刘琦这一觉,整整睡了两个多时辰。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时近正午了。   刘琦揉了揉有些昏的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整袜穿履,起身来到了刘表的书案前。   刘表此刻依旧埋于简牍政务之中,听到了声响,方才转头看向刘琦。   “醒了?”   “是。”   刘表微微一笑,用双耳壶为刘琦倒了一羽觞水,道:“口干了吧?坐下润润嗓子。”   刘琦盘腿坐在了刘表的长案之侧,伸手接过了那羽觞水,一边喝一边道:“父亲的政务,怎这么多?”   刘表放下手中的简牍,叹道:“最近这一个月,每日最少也要有十斤的木牍要看……多时,怕是要有数十斤。”   刘琦的眉头微皱:“多是为了安置北方迁来的人户吧?”   刘表长叹口气,苦涩道:“董卓在河南尹烧田地清仓禀,闹的遍地灾民……流迁于南郡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当中不只是黔,还有士人豪强,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怕是会酿成激变,为父不得不慎。”   刘琦知道,刘表所说的激变,只是单纯的针对北方来的那些士人而已。   果然,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顾忌着自己在那些士人心中的风评。   可刘琦不想理会眼下这些迁移民众的人员构成,刘表在意那些事,他不在意。   那些矫情的士人爱死不死。   他关注的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就业率是否足够。   没有就业率,光有人收不上税,那不扯淡么!   “南郡可能容纳的下这么多流民么?”刘琦问道。   刘表认真地道:“当下倒是还没大事,但若是再过几年,怕是就不行了,需得向江夏郡迁移一部分民才是。”   刘琦摇头道:“若要广纳北地流迁移之人,要解决的事情,便是土地,南郡和江夏虽繁荣,但毕竟土地有限,且多为豪强所占,迁民无田可耕,往哪迁都是不行的,父亲若想长治久安,还需开拓荆南之土。”   荆州南部四郡,地域极广,又非似中原那般的经济中心,士族郡望不多,最多不过就是那些当地的豪强武装为祸,不过若要对付他们,刘琦早在来南郡之前,就已经积攒了丰富的经验。   若是能有效开荆南土地,迁民开荒,一则可以增加荆州粮产,二则可安置流民,增加就业收取赋税,三则也能够增加土地空间,使荆州拥有更的人口吞吐力。   但想要在政治战略上纵深荆南,有两个难点。   第一个自然就是张羡。   而第二个……   “荆南多蛮夷,又属边塞,恐士人不往。”刘表叹息言道。   汉朝的士人自视颇高,在他们的眼中,‘人’这个词只能用在士人的身上,其余的黔齐民,在士人眼中不值一哂。   甚至连被看作‘人’的资格都够不上,让他们去荆南蛮地,只怕他们不肯。   但刘琦还真就是不想让太多的士人去荆南。   天下难得有个相对干净淳朴些的地方,为何要让他们再去糟蹋?   “父亲,北方迁来的士人若是不想南迁,让他们留在南郡便是,毕竟这里是荆州治所,又临近南阳郡龙兴之地,又有南阳学宫,让他们留在这可为父亲所用……”   “至于那些北方黔和流民,孩儿想向父亲请缨,带他们往荆南开垦屯田,并勘察境内矿产,作为南郡后方……眼下南郡的土地,大多为本土宗族所占,北方大批流民黔来此,哪有那么多的荒田予以其耕种?不妨迁入荆南蛮地开垦屯田……荆南虽多蛮族,但无主的荒土甚多,我大汉田地制度一向为私有,正所谓耕着有其地,只要这些流民肯开垦荒田,那便划无主之地予耕者,如此既可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又可充实荆州仓禀。”   “你要去荆南屯田只为一吧?”刘表苦笑,道:“张方死了,你因而心念张羡?”   刘琦点头道:“张方的尸身以被孩儿处理,短时应不会为人所觉,但若是迁延日久,只怕会有疏失,孩儿想请令前往荆州,乘着张羡势力未曾扩充到长沙,袁术还在与袁绍对峙之时,助兄长稳固长沙,谋定武陵,充实南境以为己用。”   顿了顿,刘琦又道:“当然,若是能够收拾了张羡那便再好不过,但恐怕很难。”   刘表沉吟半晌,方才道:“那补撰《汉记》和抄录经学书籍之事呢?”   刘琦笑道:“父亲不是说蔡昭姬乃是女流,不可在襄阳学宫与宋仲子同列吗?那不如就在长沙设学宫,并在荆南编撰《汉记》,父亲以为如何?”   “在长沙设立学宫。”刘表只是略作细想,便想明白了个中关键:“张羡身为南阳郡望,又在荆南历任两郡太守,威望甚隆,老夫若在荆南设学宫扬学术,也算是彰显我刘氏名望的手段……”   “父亲英明。”刘表这种一点就透的政治思维,实是令刘琦倍感钦佩。   “不过,吾儿,你有一点漏算了。”刘表捋着须子,笑道:“你适才曾言,以‘耕者有其地’带北境流民去南方屯田开垦,此法虽然可使流民南迁,却吸引不得那些儒门士子,你要在长沙抄录书卷、编《汉记》,没有文人为臂膀,又如何成事?”   “这个……”刘琦皱起了眉。   这倒确实是他疏忽了。   刘表笑道:“为父倒是有一法。”   “愿闻父亲高见。”   “为父想奏疏于长安,请朝中正式下旨予吾荆州编撰《汉记》之责,以天子旨意在荆南立学宫撰《汉记》……若天子旨意一下,则荆楚士人必争相前往,届时吾儿可在当中选取想用之人,随你同往荆南。”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了。   谁言吾父座谈客尔?   座谈客怎么了?   座谈之中便能解决问题!又有什么不妥?瞎了那些人的狗眼!   当年朝廷下旨,要刻熹平石经、编纂《东观汉记》时,天下士人无不为之侧目。   以蔡邕,卢植,马日磾,韩说,杨彪等各家今古的经学流派大家纷纷请缨,主动承担重任,一时间惹的儒林之中风起云涌。   这些海内大儒主动要求承担这两项任务,扬名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这些大儒想要在石经和《汉记》上,传下他们所代表流派的印记,以免为旁人所乘。   如熹平石经和《东观汉记》这种被官方认定的传世经作单独被某一古今流派的经学士人编撰,那变等同于宣高天下士人,编撰者的流派和其派的文学范本乃为天下正宗楷模,其余的统统要靠边站。   毕竟这可是被朝廷官方认定的版本……相当于后世的人教版教材。   眼下刘表父子要补录的《汉记》,亦是如此。   别说刘琦是要在荆南补录《汉记》,他就是跑到无人岛上,这些今古流派的士子也都会死命相随。   “父亲高明。”刘琦诚恳的赞道。   刘表笑道:“不是为父高明,实在是当年朝廷下诏立石经,补《汉记》之时,老夫和你师父元节公亦是为之侧目,我等虽为阉宦所迫不得回京,可当时却也直想奔回雒阳,哪怕是丢了性命不要,也想证此旷世之举……唉,那种心情,哪里是常人会理解的。”   刘琦心道:我确实是理解不了你们这帮神经病。   “只是父亲的奏疏,董卓会同意吗?”   刘表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   “他一定会同意的,董卓废了太学,就是想断了天下士人之进路,我上谏此奏疏,他恐朝中士人以之为柄,要他在长安补录《汉记》,呵呵,到那时候,天下名儒为各家流派立宗,必不畏死,皆纷纷去了长安,岂不是将长安又变成了又一个雒阳?”   刘琦一下子想起上雒之时,那各家士人为了报复董卓,以保存雒阳为借口,拼命上谏的情形了……怕是董卓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如此,那孩儿就去准备南下之事了,若能了结内患,使荆南富庶,成我襄阳后方的府库仓禀,那就是再好不过。”   刘表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荆南之地,自来田产量少,你迁民屯田,未必会有大成。”   刘琦笑道:“这个只怕就未必了,以孩儿之见,南地湿热,粮产不高,不过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稻种,若能有合适的稻种,则荆南田地产量,未必少于南郡。” 第一百八十章 又见阿姐   自尧舜伊始至秦汉,中土的经济与人口重心便都是以黄河为中心,中原人在黄河的上下游南北两岸繁衍生息,展华夏文明,而荆南和交州因为距离中原较远,远离中枢是为边郡,所以不论是经济还是技术,所以生产力一直较为低下。   但这却并不代表南方的可挖掘性不大。   相反的,在刘琦看来,荆南边郡的潜力极为雄厚。   论及气候,荆南是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这种气候的特点就是温和、四季分明,、量充足、降水集中,再加上战祸少,植被没有遭到破坏,自然环境养生条件优越,极有利农作物生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能够适合荆南的农作物。   明代中后期,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除了因当时两湖的农耕技术已很先进,且有一个很根本的原因,就是有了优良的双季稻种代替了原本的单季稻种。   占城稻。   而占城稻的源地,相传是由占城国引进的中土,占城国址应在越南境内,现在则是位于中南半岛的林邑国。   刘琦觉得可以试着到南方与林邑国进行一下沟通。   不过这事怕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先占城稻的原出产地,到底是不是在林邑国,刘琦也说不好。   毕竟宋朝从占城国引进稻种是在近八百年后,占城稻的起源到底是不是在林邑国,刘琦也不敢肯定。   万一占城稻是在这八百年间,从中南半岛的其他地域引进到林邑国的呢?   而且林邑国目下和东汉政府的关系,其实很是尴尬。   就实际来讲,林邑国属于东汉政府的耻辱,是一群叛贼。   五十四年前,日南郡象林县功曹之子区连杀了象林县令,率领当地的占人起事,建立了林邑国,将这片土地从汉朝的统治下独立了出来。   由于林邑国距离汉朝中枢实在太远,可谓是边郡中的海角之地,再加上沿途道路南行,多有瘟障,因而汉朝政府也一直没有对其地再进行收复。   在汉廷中枢眼中,那就是一块不毛之地而已。   但不收复,却不代表着东汉政府会承认林邑国。   再荒蛮,你也是大汉的叛贼无疑!   ……   虽然有着诸多的困难,但弄占城稻种的事情,刘琦不会放弃。   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就要去做。   失败了就算了,但万一成功了呢?   “田地,田地。”   刘表仰头看着屋顶的房梁,默默念道:“老夫身为一方之牧,现如今方知府署中若无田可操持,于治政是何等之艰难,唉!难啊。”   刘琦淡淡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流民日益增多,南郡却没有足够的田地,好田都已经有主,且大多为宗族把持,咱们不难谁难?   但这种事情,就得一点一点的去改变了,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然容易酿成激变。   适才刘琦对刘表说的在荆南开垦荒田,令耕着有其田……这个所谓的有,也不过是令耕者有可以耕种的土地而已。   刘琦并不想给他们。   这些慌地的所有权,一定还是要掌握在牧府亦或是郡府手中,说白了就是不承认这些荒地会被私有,而是由牧府和郡府统一施行‘租庸调’。   税率完全可以下调,汉代各州郡基本都是三十税一,荆南四十税一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土地私有,才会出现土地兼并,兼并的年头长了,就出现了有实力和地方政府抗衡的豪强。   但若想打破这种困局,却不能一簇而就。   这个过程很有可能会持续几代人,最少也要有上百年的时间。   全面禁止私人买卖田地,结果就是死!而且死的会和王莽一样惨烈。   针对这种僵局,刘琦觉得应该借鉴他穿越前那个时代的方法。   后世解决双轨式的制度时,有一种方案叫做: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制度,中人逐步过渡。”   刘琦能够预见到未来的各州各郡,军阀间彼此会征战不休,   而战乱将会导致空置的土地大幅度激增荒芜。   在一定程度上,这些田地就是无主之地……而收拢流民,重新开垦那些无主荒地,就是身为他这个脑所要做的事情了。   可即使重新开垦,这些无主荒地却不能在归于开垦者私有,哪怕是降低税赋,也不能这些荒地的买卖权力再次予以齐民黔。   荒地给了黔,那早就晚会被并入豪强和世族手中。   那些原本属于世家和豪强的土地,身为政府代表方的刘琦不会去碰,那依旧是你们私有的,想买想卖,你们随意。   但通过从战争回收于政府空置荒田入手,不好意思,是我的,说白了也就是州署和郡署的,官署要如何去“租庸调”这些无主荒地,不好意思,那都是官方的事。   咱老田老办法,新田新规矩。   这个左右互搏的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至少有了打破了眼下僵局的希望。   所以说,这就是不破不立,若是和平年代,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荒芜土地进行回收。   战争的本质,就是权益、阶层、资源的重新匹配。   人与人,势力与势力,政府与各级阶层之间因为抢占资源而需重新洗牌,这才导致了战争。   大汉的毒疖子已经通过战争逐步展示了出来。   就看人是怎么去把它给挤出来了。   ……   刘氏父子俩整整谈了两个时辰,关于荆南,荆北,屯田,荒田归属等事仔细的探讨了一遍。   有些事,父子两人还比较合拍,但有些事,两个人却是各执己见。   政治不同于过家家,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随意定下来的,涉及的层面太多,即使是父子之间,有所争执亦在所难免。   在政治立场上,只要不动刀子,那大伙怎么样吵怎么闹还都是好伙伴。   眼瞅着已至申时,刘琦见和刘表也谈的差不多了,遂起身告辞。   出了书房,有府中伴当手持一份缣帛匆匆赶至刘琦面前。   “少君,这是蔡府派人送来给你的信。”   “蔡府?”刘琦挑了挑眉,疑惑地接了过去。   蔡瑁给自己写书信干什么?   刘琦想错了。   打开那缣帛,当中隐隐的还似有些胭粉香气,   再看那一手入眼的字体,刘琦的嘴角挂起了微笑。   原来不是蔡瑁给自己送来的。   是自家的那位媚姐姐。   ……   襄阳南郊,蔡觅的居所。   “昨日就回来了,如何现在才来看我?少郎君的心中怕是没有妾身了。”   蔡觅见了刘琦,心中实是非常欢喜的,但此刻却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对他娇嗔。   岁数多大的女人,都得适当哄哄,这是真理。   刘琦笑着走上前,从背后扶住蔡觅的双肩,将嘴唇放于其耳畔,安慰道:“阿姐误会了,昨日到了襄阳,我便先要应付县内诸君,今日又与严君细谈了一日的政务,却是一刻都没闲着啊。”   蔡觅杏眼微挑,转身看向刘琦,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胸膛,道:“那少郎君昨夜如何不来?难道谈论政务……连晚上也要谈么?”   刘琦心中暗道你当我不想来吗?   我昨夜埋死人来的你知道么。   刘琦叹息道:“主要我以为阿姐人在云梦泽,哪里晓得你就在襄阳,要不昨夜我焉能不来见阿姐?”   说罢,刘琦笑着单手拦过蔡觅如水蛇般的腰肢,沉声道:“我都想死你这可人儿了。”   蔡觅被刘琦抱着,掩嘴‘咯咯’笑道:“是吗?不见得吧,少郎君在司隶寻回的那位杜妹妹,妾身可是亲眼见着了……唉,真是美丽的紧,年齿还小,却是比你阿姐可人多了。”   刘琦道:“听阿姐言下之意,是嫉妒了?”   蔡觅轻叹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姐姐心中也知晓,少郎君不足双十就已是两千石之官,今后定是要成大事的……这后宅之中,又焉能少了女眷?别说是你,便是那些寒门的分支子弟,哪个出了远门,不带个把妾室回乡,便显不出风采……”   说罢,她用素手握拳,一锤刘琦的胸口,嗲道:“妾身若是妒忌?日后不给自己气死才怪。”   刘琦伸手攥住了蔡觅的手,低声道:“府中女眷再多……但姐姐,可是只有一个的。”   蔡觅闻言‘噗嗤’一乐,嗔道:“巧言哄我是吗?”   “哪里是哄,是真心话。”   蔡觅也知刘琦是哄她,但还是开心,笑道:“罢了,其实少郎君说的没错……在阿姐眼里,你既是我的夫,也是我的弟,弟弟为家中添了眷口,当姐姐的,也应该乐!”   刘琦闻言深感欣慰:“阿姐这么疼我,我得好好奖励你一下才是。”   说罢,便见他突然一伸手,拦住蔡觅的臀腿,用力向上一抬,将她整个横向的抱于怀中,迈步走向内室。   蔡觅被刘琦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给惊着了,她搂着刘琦的脖子,脸红嗔道:“属狗的!天还没黑呢!”   刘琦微笑道:“不曾试过白日宣淫,今日就和阿姐尝个新鲜。”   蔡觅既羞且恼,道:“大白天的,让人知晓了不好……快放阿姐下来。”   刘琦只是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那便够了,管它什么好不好……难道你不想我?”   “哪个会想你这小浪子……”   “不想?那得罚你……你怎么给人家当姐姐的?”   ……   蔡觅的婢女端着蜜桔,走到房门口,方要将果品送入……   谁曾想,房间的内室中,却隐隐传来了旖旎之声。   那婢女一惊,手中的果品差点就落在地上。   她满面羞红的从房门口退开,向后走。   但走了几步,那婢女又停下,扭头羞怯的向着蔡觅的门前望去。   她犹豫了下,遂又转身回去,羞臊的轻轻将门缝带上,方才小步撤开了。   刘琦和蔡觅下午入了内室,这一进去便是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见起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如何收拾那一王三牧?   蔡觅闺房中。   刘琦正赤膊趴在床榻上,眼皮微磕,而蔡觅则是骑在他后背,葱玉般的手指将他后腰的皮肉捏起,从后背一点一点的向上擀揪着,待捏到后颈处时,再稍微用力,向上一揪,就出一声细微的皮肉回弹之声。   “嗯嗯……”刘琦舒服的哼哼了一声,很是惬意。   蔡觅又重新开始从下往上为他背部擀皮,笑道:“不想少郎君居然颇喜这般揉捏。”   刘琦感慨道:“阿姐的手法却是好,待我从长沙回来,授你松骨推拿之道,以后在家中,便不怕劳累困乏了。”   蔡觅替刘琦擀皮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她秀眉微挑,向前俯身,语气颇显急躁:“少郎君还要走?”   “是的,我要去荆南总监长沙学宫,并移南郡之民在荆南屯田……估计得在那边待上几个月。”   蔡觅的语气变的很是失落:“少郎君这才回南郡多久,便又要去荆南,却是让姐姐独自一个人守这空房……还有你新纳的那位杜妹妹,又被你扔在这了,没名没分的,让我们两个女人如何自处?”   刘琦回手拍了拍蔡觅白皙的大腿,让她从自己背上下来。   随后,他翻身坐了起来,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想走,只是眼下诸州时局将乱,我此番上雒得罪了袁术,若是不去荆州稳固后方,翌日与袁术战端一起,南郡腹背受敌,岂不危险?”   “腹背受敌?”   蔡觅平日接触的政事较少,想不清楚荆南为什么也会出现了刘表的敌人。   但既然刘琦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一定有他的道理。   蔡觅咬着嘴唇,思虑良久突然道:“妾身陪少郎君一起去。”   “啊?”刘琦闻言一愣:“阿姐陪我去?”   蔡觅伸出光滑白皙的胳膊,环住了刘琦的脖颈,嗲道:“少郎君不想带妾身一同前往?”   刘琦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阿姐与我没名没分的,你就这么跟着我走了,德珪那边岂不见怪?”   蔡觅笑着用手指摸了摸刘琦的鼻梁子,道:“你当他现在就不见怪吗?天下哪有能一直瞒住的事?你昨日进了我的别舍闺房,一夜不出去,你当刘使君和德珪他们都不知道生了何事吗?”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此番去荆南,却是有些危险的事要做,姐姐跟着我,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蔡觅突然一用力,将刘琦推倒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刘琦的脸,一脸媚笑,双颊略微泛起了晕红。   “你不答应,姐姐今日便让你出不得这个门!”   刘琦被蔡觅居高临下的审度着,苦笑道:“姐姐放心,其实这事你昨夜就已经做到了,我两条腿现在还软呢……不过除了腿外,其余勉强还有余力!”   说罢,便见他猛一翻身,将蔡觅掀于榻上,惹的她一阵惊呼。   刘琦遂而扑食。   ……   下午,两人一同出了蔡觅的居舍,同乘车撵,去了襄阳另外一处别居。   那里是刘琦为杜嫣安排的地方。   杜嫣已是知晓刘琦到了襄阳,但她不似蔡觅那般有可以使唤的婢女去牧府传信。   她只能在自己的居舍,焦急的等待刘琦来看她。   “公子!……姐姐?”杜嫣见了刘琦,大喜过望,但看到蔡觅后又是一愣。   但她还是迅的反应了过来,匆忙向蔡觅见礼。   蔡觅拉着杜嫣,娇笑道:“妹妹无需如此,今后都是一家人了,怎还这般客气。”   杜嫣轻轻的‘嗯’了一声。   却见蔡觅又命跟随的侍婢递过了一个精致的木匣,送给杜嫣:“妹妹,这里面有三支银燕钗,乃是姐姐新近令人置办,共计六根,今送与妹妹三支,你可莫要嫌弃了才是。”   燕钗始于汉代,因钗被做成形似飞燕因而得名,士庶家女常用银钗,普通女子多用铜、骨之类的。   对于杜嫣来说,三支银钗自是非常珍贵。   她颇有些受宠若惊:“姐姐这般重礼,让小妹如何好受……自打到了襄阳,姐姐这都是第七次赠贵重之物予以小妹了。”   “不重不重。”蔡觅一脸关爱之色:“你我姐妹之情,方为这世间最重之事,几根钗子算的什么?”   说罢,却见蔡觅的杏眼轻瞥了刘琦一眼,道:“妹妹还不快进去换钗与公子瞧瞧?”   杜嫣羞臊地看了刘琦一眼:“公子,妾身去戴上与你看?”   刘琦笑道:“去吧。”   杜嫣遂转身进屋舍去了。   杜嫣进屋,刘琦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蔡觅:“阿姐这是七次送重礼与灵伊?太破费了吧。”   蔡觅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下刘琦的脸颊,口吐幽兰:“你阿姐再过几年便是三十大女了……若不想办法栓柱你的这些小妹妹,又如何能拴住你这小弟?是不是这个道理?……少、郎、君?”   这少郎君三个字,她又像是往常一样,咬的极重,听的刘琦浑身麻酥酥的。   自家的这个阿姐,着实不是省油的灯。   少时,却见杜嫣戴着银钗走了出来。   她此刻却与往昔不同,戴上飞燕钗,竟颇有些雍容气。   蔡觅拉着杜嫣来到刘琦面前,问道:“少郎君,快来看看嫣儿妹妹,可是更美丽了?”   刘琦点头赞道:“自然是好看。”   蔡觅拉着杜嫣,笑道:“妹妹,回头阿姐再予你两匹蜀锦,你可织套好看的裙服,咱俩陪公子一块上路。”   杜嫣疑惑道:“上路?去哪?”   “荆南啊,他这次一走数个月,你舍得吗?反正姐姐我是舍不得。”   “……”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乐了。   蔡觅这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她自己一个人要和自己去荆南还不成,怎还又要拽上一个杜嫣?   还真是不够她忙活的了。   ……   南下的事情已经定了,刘表便不耽搁,他立刻派人向长安送上了奏疏,请朝廷下诏书,在荆州继续补撰《汉记》。   荆州使者持刘表诏书,火奔往长安请奏。   长安,相国府。   “刘表的奏疏,诸君都看过了吧?”身穿素衣的董卓,手中甩着刘表的奏疏,笑道:“这老儿想在荆楚立学宫,补《汉记》!哈哈哈哈,终归还是一介儒生,当了州牧却也不做正事,值此时节,刘景升不好好休整武备,储存军械,却偏要做这些无用之功,着实可笑。”   下方的李傕,郭汜,范畴等人闻言不由尽皆大笑,唯独李儒一脸肃然,脸上竟隐隐有些向往的神色。   李儒在董卓进京之前,亦是博士,对经学史记,在心中也是隐藏着一层向往与渴望。   李儒其实也是希望刘表能继续编成《汉记》的,他理解这是身为士人的一份执着。   董卓废了太学,此番迁都前便尽逐太学生,设立相府十三曹,将全国的官职升迁以及任命之权,尽皆收于相府,彻底的打乱了延续百年的东汉孝廉举仕之道,从今往后,朝廷中枢,文治之事相比于前些年,只怕会一落千丈。   ……   “文优,你如何看待此事?”董卓突然出言问李儒道。   李儒被董卓一唤,回过了神,他忙对董卓道:“刘表设学宫,补《汉记》,不过是座谈客之行,可任其去做!相国只抓天下之实,在雍凉招募兵将,整军布武,东向以争天下,任凭刘表去折腾就是了,何必管他?”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文优之言,与老夫所思相同,罢了,不是是区区《汉记》而已,让他编撰就是,老夫也犯不上因为这点闲事得罪他。”   “诺。”李儒冲着董卓长施一礼,又道:“只是相国,卑职有一事不明。”   “何事?”   “自《汉记》补录十篇之后,这大汉天下,最全的记史全篇便应是放置于雒阳兰台的那一部了……按道理来说,这套《汉纪》应未外流,前番迁都,亦也损毁……如何刘景升的手中,却还有一部完整的《汉记》可以续写,此事着是使人疑惑。”   李儒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董卓自然是能听明白的。   他这是暗指蔡邕通刘。   董卓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此事日后自由老夫细查,文优不必多虑了,只需将心思多往天下大事上想想。”   “诺,属下谨记相国之言。”   董卓放下了刘表的奏疏,又从桌案上拿起了另外一份简牍,道:“这是前线我女婿在前线送来的探报……袁绍在河北,抢在公孙瓒之前夺了韩馥的冀州,眼下公孙瓒似受了袁术拉拢,欲与袁绍争夺冀州,当此时节,老夫有意在关东搅一搅这趟浑水,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李儒捋着须子,嘲讽道:“韩馥此人,虽为名士,却无审时度势之才!他自认为乃是颍川名士,便滥用辛评、郭图等颍川士人,妄图以颍川系士人助其掌控冀州,反倒是把冀州本土的名门审配、田丰、沮授等人都得罪了……汝南袁氏在豫州之声威远胜韩馥,袁绍在冀州振臂一呼,辛、郭等颍川系士人哪个敢不应?冀州本土豪士亦因他滥用颍川系士人而转投袁绍,这等结局实乃是意料之中,韩馥此人自寻死路,真蠢钝之徒。”   顿了顿,李儒又道:“只是没有想到,公孙瓒居然可以不受刘虞节制,擅自从右北平去取冀州,如今还与袁绍相争,此事倒是有趣。”   董卓点了点头,道:“前几日,还有东面的军报传来,说刘岱以粮草为由,突袭桥瑁军营诛杀了桥瑁……”   李儒嘿然道:“刘岱任兖州刺史不过一年,在此之前,桥瑁便历任兖州刺史和东郡郡守等要职,其人在兖州势大……若不除他,刘岱如何能在兖州安心治政?”   董卓一边敲打桌案,一边道:“老夫避于长安,这些关东郡守抓不住老夫的影,便自顾自的在关东彼此征伐……呵呵,却是有些意思,老夫若是让人紧守函谷关与青泥隘口数载,文友觉得这些关东郡守,会互相打成什么样子?”   李儒笑道:“二袁还未正式相争,这些贼子便已经安耐不住的闹将起来,依在下估计,相国只需在雒阳静待五年,关东诸贼必因互攻而疲惫,届时相国亲领西凉雄师,东向以定天下,必是无往不利!”   董卓沉吟了片刻,又突然道:“那刘焉,刘表,刘虞,刘宠这一王三牧,又该如何收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寻死路尔   李儒听董卓提起了刘氏的一王三牧,遂认真的揣摩了一会,方道:“一王三牧,说着好听,然不过却是四个老朽,一个个都已老迈,能成多大气候?相国无需多虑。”   董卓摇头道:“不然,这四个刘家老叟虽年迈,却不昏聩,且其等身份尊崇,一个被诸郡守议成了储君,三个是大州牧守……若是各自为政倒是还好,偏偏还有个联盟在当中为引,若任其展,早晚都是祸患。”   李儒认真地道:“那相国对这些刘氏宗族,想作何打算的?”   董卓缓缓的站起身来,在厅堂中央来回的踱着步子……   “眼下诸郡牧守为扩充势力,皆彼此相杀,可这些刘氏宗族,却似置身于事外,此实非老夫所愿。”   李儒眯起了眼睛,道:“相国是想将宗亲联盟中人,亦拉入二袁争斗?”   “不错,只有让宗亲之盟与诸侯之盟彼此内斗,互相消耗,老夫在关中坐观成败,方为上策。”   李儒奇道:“相国有何法,可拉护君之盟下水?”   董卓猛然停住脚步,缓缓出言道:“老夫心中倒是有个筹谋,只是未得周全,今日便与文优商议一番,且看行得还是行不得。”   说罢,便见董卓对着李傕,郭汜等凉州诸豪挥了挥手,道:“尔等且先退下。”   那些一直插不上话,犹如木头般坐于两旁的西凉诸将,闻言纷纷起身,拱手告辞离去。   出了相府正厅,郭汜拉住李傕,不满地道:“那李儒方才跟了相国多长时间,便这般受宠?你我随相国东西征战,立功无数,如今要议秘事,却是连个边都搭不上,委实令人心寒。”   李傕四下瞅了一圈,低声道:“阿多慎言,别让人听了去。”   “有甚怕的,某又不是没理!难道还不让某说了?”   李傕苦笑道:“如今的相国可是不比原先,他这麾下之人,也不仅仅是咱西凉一众,需防小人进谗,你没看到那李儒适才还在相国面前进谗构陷蔡中郎么?若非相国明理,怕是蔡中郎稍后便人头不保。”   “怕他作甚?某又不是蔡邕那等腐儒之辈?姓李的敢构陷于某,某砍了他便是!”   李傕苦笑着摇头,只是一边安慰郭汜,一边拽着他向远处走去。   却也不怪郭汜心中不平衡,没来雒阳之前,西凉诸豪中,以他和李傕,张济等人,最受董卓器重。   但自打入京,董卓先是重用吕布,又收买郎中令李儒,并敬重蔡邕、荀爽等人……以他和李傕等为的西凉诸将,表面上反倒是逐渐淡出了董卓的心腹范畴。   倒也不是董卓有意疏远他们的。   若是论战场厮杀,董卓自然会依仗他们这些惯于征战的西凉诸豪……   但自打来了长安,三辅之内暂无大战,董卓每日所研究之事,皆是与朝政息息相关。   董卓倒是想跟郭汜等人商议朝事,问题是这些政治菜鸡张口说的都是外行话,董卓实在是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   如此,这关系在表面上看,反倒是显得有些疏远了。   西凉众将走后,厅堂之内,董卓与李儒仔细的商量了一番,最终敲定了计策。   他的想法在李儒看来确实可行。   ……   次日朝会后,董卓专门派人叫住了宗正刘松,让他前往相府议事。   刘松乃是汉高祖十六世孙,其祖父为司徒刘崎,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海内‘通儒’刘宽。   身为在宗正府有确实记录的高祖世孙,刘松亦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论血统可能比刘虞还纯一些。   刘松在朝中,行事谨小慎微,从无疏漏,如今被董卓突然召至相府,颇令其心惊胆颤。   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没犯什么忌讳吧?除了上一次帮刘虞暗查刘备籍档的事……但那也不过是暗地操作并未宣扬,纯属小事一件。   应该还犯不上被董卓盯上吧?   刘松忐忑不安的来到了董卓面前,作揖道:“拜见相国。”   “逯乡侯无需多礼,坐吧。”   “谢相国。”   刘松遂坐于一旁的软塌上。   看着主位上淡定自若的董卓,刘松心中不免有些跌宕惊惧。   他到底向做甚?   董卓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酒爵,仰头倾饮,斜眼看了看刘松,突然长叹口气,询问道:   “刘君任九卿,可足三载否?”   刘松忙拱手言道:“自大司马去往幽州,松便继任宗正,过了今年六月,正满三载。”   董卓摸着自己的虎须,点了点头,道:“既已近三载,那这两千石的九卿之职,刘君也就无需续任了。”   刘松闻言不由一惊。   董卓这是什么意思?   要罢了我的官不成?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老贼你凭什么?   眼见刘松的脸色忽红忽白,身体微微颤抖,董卓爽朗笑道:“刘君勿要惊疑,老夫并无恶意,公乃昭烈之后,高祖世孙,值此危难时节,不思居于匡扶天下之位,反倒是每日沉侵于宗正府的那些世族谱卷之中,岂不可惜?今关东纷乱,各郡守不思安邦治民,反倒是彼此攻伐,以至社稷颠覆、民不聊生……”   刘松在心中哼了哼,   你这边塞贼子,也好意思说出‘社稷颠覆’四字?   董卓继续道:“老夫迁都与长安,坐镇朝中,于中原之事实乃是有心而无力,老夫细思,此非常时节,大汉诸郡若要得安定,非得善用宗室不可……前番老夫已是奏疏于陛下,拜刘景升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其子与其侄分别为南阳郡守和长沙郡守,用其父子三人以安南境,如今看来,老夫的决策确实无错……当今天下,可替朝廷牧守一方者,非刘氏宗亲不可。”   刘松听了这话,终于是琢磨过味了。   “相国是想让下官就任外郡牧守?”   董卓点了点头,道:“不仅是宗正一人,若有其他的贤能宗亲,老夫亦当多多善用!宗正主管宗亲谱籍三载,对这刘氏宗亲中人,自多熟悉,应推荐几个贤能之士与老夫,让老夫一同委以重任,安郡抚民才是。”   刘松闻言,心下暗喜。   这长安乃虎狼之窝,不好久留,可惜他身为九卿,却无理由可以走出。   此番若是能够就任于地方州郡,远离朝堂的这群西凉犬狼,再与刘虞、刘表等宗亲盟中之人联合举事……   翌日诛除董贼,驱逐西凉群蛮,挽社稷于水火,救陛下于危难,岂非是青史留名之举?   董卓要多任宗亲于外藩,真乃自寻死路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汉书   襄阳驿舍内,刘琦专门来见了一次蔡琰。   两人在驿舍的院落亭中分塌而坐,蔡琰一边与刘琦攀谈,一边在旁边为他煮茶。   蔡琰和以媚艳的蔡觅完全相反,与杜嫣那种纯长相美丽身材婀娜的女人亦是不同。   她给刘琦的感觉,才是刘琦心目中的古典女人才应有的感觉。   温婉大方,动作和谈吐都很得体,似乎每一句话都在顾忌着旁人的感受,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刘琦知道,要做到这点,却是不仅仅只有高情商才能做得到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教养。   “上次在军营,与蔡大家匆匆一晤,未曾深谈,琦今日特来拜会。”   蔡琰轻笑道:“琰前番与公子初会,却当众止公子之行,实在惭愧,今日蒙公子亲至,琰当向公子告罪。”   刘琦摆手道:“蔡大家不必这般客气,本就是蔡中郎借书与我荆州,琦在未予以蔡中郎和蔡大家的要求以回复前,却欲妄动书册,确实颇失礼数,蔡大家制止的对。”   蔡琰用长勺为刘琦盛了茶汤,递送到了刘琦面前,道:“公子不必如此,幸有君父子二人愿在荆楚立学宫,抄经录、撰《汉史》,方使天下士人得有一方净土治学,我父女既为儒林之家,亦当支持责无旁贷。”   刘琦看着蔡琰递送到自己面前的茶汤,显得颇有些犹豫。   汉朝的茶汤都是煮的,里面放油放盐,那味道是说不出的怪异……   对于刘琦而言,喝汉朝的茶汤便犹如喝中药无异。   但蔡琰既然已经递了茶汤给自己,若是不喝,多少有些失礼,怎么地也要喝上一点。   刘琦端起羽觞,小心翼翼的泯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刘琦不由一愣。   没有那些油烟的异味,虽然是煮茶,但隐隐中却能品出一些后世的那种泡茶的原味。   至少喝在口中的是草木之气,而不是那种油盐调味了。   看见刘琦端着羽觞,略有出神,蔡琰不由奇道:“公子食不惯吧?”   刘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只是这味道……与寻常的茶汤有异。”   蔡琰淡然一笑,解释道:“琰煮茶,不喜调味,口味偏淡,旁人却是食不惯的,严君便从不食我煮的茶汤。”   “好吃。”   刘琦冲着那羽觞吹了吹,一饮而尽,然后将羽觞递给蔡琰,道:“再食一觞。”   蔡琰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她做的寡淡茶汤这般捧场,不由一愣。   看刘琦的表情,不似作伪,却是自内心的喜欢饮自己煮的‘淡茶’。   她一边给刘琦盛茶汤,一边问道:“公子居也喜食这般的煮茶?在蔡琰印象中,男子似都口味偏重,严君平日就颇喜烈酒与盐油熏烤之肉食。”   刘琦接过蔡琰递过来的羽觞,道了声谢,道:“我也爱吃酒肉,但饮茶却不同与饮酒,饮酒在乎于酣畅,饮茶则宜乎淡雅,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叶源于天地自然,得灵气而生,用心饮之,可使人清醒宁静,相比与酒之浓烈,茶当以其淡方可使人荡心涤肺、洗脱尘俗……茶中加入诸多食料,以俗味掩其出尘之香,那茶便不再是茶了,食之又有何味?”   蔡琰闻言暗自感慨。   她不喜煮茶调味,只喜清煮,但最多不过是口味而已,却是从未细思的刘琦这般深刻。   想不到在口味方面,与自己相通之人,居然会是一个男子。   蔡琰端起羽觞,饮了一口,闭目细品一会,遂道:“倒是真如公子所言,确是有那么些许意境了。”   刘琦放下了羽觞:“蜀人多饮茶,天下上品荈诧多出西南,然在荆楚之地,亦有一地遍生苦茶,蔡大家可知?”   蔡琰闻言笑了:“公子所言的,莫非便是长沙的茶陵县?槚荼茗荈,多有所出,琰甚慕之,可惜一直无缘得往。”   刘琦笑道:“这么说也不尽然……其实蔡大家很快就有机会前往长沙了。”   蔡琰奇道:“公子何出此言?”   刘琦又饮了一口淡茶,遂将刘表意在长沙建立荆南学宫,并在荆南撰写《汉记》的事情,向蔡琰说了一遍。   按照刘琦的想法,他本以为蔡琰对去荆南会有抵触,毕竟以大汉的国情来说,过了湘江后越往南走,便越是经济和人文展落后的地域,蔡琰出生于陈留。正是天下经济与文化的盛兴之地,她又怎么会愿意前往偏僻的荆南呢?   但是蔡琰的表现却出了刘琦的想象。   她没有任何犹豫,反而欣然应诺。   她轻点螓,道:“其实,琰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襄阳久居,毕竟襄阳学宫中的五业从事是仲子公与广明公,琰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又如何能与二君同宫授学?若能去往荆南,正得其便。”   刘琦试探地问她:“荆州远离繁华,乃偏僻之地,不少地方甚至还是荒蛮之所,蔡大家去那里编撰《汉记》,难道不觉的委屈吗?”   蔡琰摇了摇头,认真道:“家严与刘使君同为名士,却深陷朝中,不能如使君般治学一方设立教化,实乃生平憾事,琰身为蔡家之女,自当秉承严君之志,岂可因地域偏狭而怯?能在荆南之地推行文治,制礼作乐,典籍娱心,育人为务,使南境政治安稳,风俗淳美,文教粲然……却正是蔡琰之志。”   刘琦没想到蔡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了赞赏之情。   他冲着蔡琰拱手道:“能与蔡大家这样的女中英杰同往荆南,一展抱负,实乃刘琦平生之幸。”   蔡琰问道:“公子也要去荆南?”   刘琦一边喝茶,一边笑道:“若是刘琦不往,仅凭蔡大家一人,又如何能操持的起长沙官学?”   蔡琰细细思之,暗道确是此理。   自己虽然受了刘表五业从事的任命,但却无权调动地方资金与人夫来修筑学宫,更无能力召集士人编撰《汉记》。   有此能力者,也唯有刘表和刘琦二人而已。   但刘表身为荆州牧,自然需要坐镇襄阳总揽全局,而刘琦虽为南阳郡守,但因为宛城在袁术之手,刘琦反倒是变成了没有实务,可随意走动之人。   放在后世,蔡琰就是一个女教授。   刘琦才是执掌学校运筹的董事会成员兼校长。   “既如此,敢问公子,咱们当何时往长沙?”   刘琦微笑道:“且待严君奏往长安的奏疏得应而后,便可成行。”   ……   不久之后,长安方面的诏书下达,着令荆州牧刘表,负责总筹补录《汉记》之事。   消息6续传往各州,引得诸州的经学士子纷纷侧目。   在荆楚补录的《汉记》,自是得用上诸家学派的经史高人,而《汉记》中所记录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就等于大汉朝廷承认的官方史卷,而能够编撰之人所代表的的经学派系,则在无形之中,也会被社会承认为正统经门。   诸多经学名人不由皆纷纷跃跃欲试,渴望参与到这件大工程中来。   刘表本身就是八及名士,他既然承担了补录汉记的职责,那便不能仅仅只能是拾人牙慧只是补录汉纪那么简单,对他而言,那只不过是追随前人的脚步而已。   针对此事,刘琦曾对刘表提了一个中肯的意见,深得刘表赞同。   荆楚在召诸派经学英才编撰《汉记》的同时,可作延伸,继《汉记》之外,再做一套更为精准,更为庞杂,内容更为全面的纪传体断代史。   前有班固编撰《汉书》……   荆州可以在《东观汉记》和《汉书》的基础上,延伸出一部集《列传》《纪》《郡国志》等等涵盖更加多样化的《后汉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荆楚庞、黄   朝廷下诏,让刘表代表朝廷补撰《汉记》,而刘表又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刘琦,那刘琦便等同于这个国家级文学项目的总策划人。   继上雒之后武功有所盛后,刘琦在荆楚的文治之名,亦是因此事开始在儒林中逐渐传播。   自古以来,一旦有官方人士被受命去承担某种重大的项目,那他先且必然要面对的,就是数不尽的走后门者。   先行事的自然就是蔡家和蒯家。   蔡瑁身为南郡武臣之,直接就去找刘表谏言,请命派蔡蒯两家的经学子弟随刘琦去荆南一同建学宫、编《汉记》。   但问题在刘表眼中,蔡、蒯两家人中,论及经史大家,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来。   比之蔡讽那一辈,蔡家的学术造诣在这一代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可惜了当年蔡讽为他们打下的文风基础。   对于治学这事,刘表是真心不想让那些没能耐的人在里面跟着乱搅和。   但蔡瑁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有好处,他就拼命的往上凑,不论是文的还是武的,一概统统不放过。   刘表也不好意思直接驳斥了蔡瑁的面子,就让他去找刘琦,言此事皆由刘琦负责,自己不好随意插手。   他让蔡瑁去找自己的姐丈。   你们俩也算是亲戚了,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但蔡瑁跟刘琦还真是说不开。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派人写书信给刘琦,打算探探口风。   ……   自打长安的诏书下来了以后,每日想要拜访刘琦的名刺,就如雪片一样铺天盖地的涌向牧府,惹的刘琦不得不高悬回避牌。   但即使如此,自荐之书亦是络绎不绝的呈递而来,刘琦每日士人自荐简牍,每日最少也要有数十斤。   不得已,他只能让李典随同他一起整理这些自荐的士人简牍材料。   “和洽、杜袭、赵俨、繁钦、韩暨……这些从北方来的名士,皆希望可以随伯瑜一同去往荆南,供职于长沙学宫。”李典翻阅着手中的请荐简牍,一边看一边念叨。   刘琦淡淡一笑,道:“这些北土士人初来荆州,受了严君的礼遇,却宁为白身也不走南郡仕途,如今听说我刘氏得了诏书可以治典,反倒是都纷纷蹿出来想蹭些名声……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李典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方士人来了荆楚,刘使君能予以的要职者不多,毕竟南郡眼下的主要事务,都要仰仗于蔡蒯等宗族,若是滥用北地士人,恐会惹出激变,毕竟现在荆州的旁边就有一个袁术……那冀州的韩馥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刘使君是不想走了韩馥的老路。”   刘琦笑道:“这倒也好,此些北地士子在南郡为宗族排挤,那我便带他们去荆南治学,再寻有能力者提拔善用,一则可以助其扬名,二则也尽用其才,三则他们在荆南没有根基,我也不怕他们像是南郡诸族一样掣肘于我父子。”   李典笑道:“仅仅只带北地士子怕是不行……你不想带蔡蒯中人去荆南,可蔡瑁已经是找上门来好几次了,这荐书也呈了一箩筐,非要向你推荐他族中的那些学经后辈,还有蒯良亦是如此……你好歹也是蔡瑁姐丈,总不能真撇了他的面子吧?”   刘琦仰头看了看房梁,慢悠悠地道:“我那已去的岳丈蔡讽倒是经学豪儒,可过了他那一辈,蔡家的这一辈人在文才上却远不及先辈,蔡蒯两家现下虽也有些读经之士,但水平委实不到家……让他们干些抄录典籍的事情倒是可以,但这治书的大事,哪里是他们能做的?我这小舅子居然也好意思长的张嘴。”   李典道:“要不来日,我帮你回绝了他们?”   “还是罢了,蔡瑁推荐了族中的谁人,就带着那些人一同去,反正到了荆南,隔着数百里地,我用他们抄书还是治学,蔡蒯也不知道,知道也管不着,正好也借此事让蔡瑁欠我个人情……我也好让他替我办件事。”   “办何事还需卖他人情?”   刘琦叹息道:“在荆南治学用人,我虽想尽用北地士子,但也需顾忌一下本土学派士子之心……多少还是要用些荆州的名士坐镇才是。”   李典诧然道:“伯瑜所说的,是蔡蒯两家中人?”   刘琦失笑道:“蔡蒯算什么,我说的是另外几人……几个需要蔡瑁帮我牵线搭桥,才好联系上的人。”   “哪几人?”李典不解道。   刘琦微微一笑,道:“择日你随我一同拜会一趟,便知晓了。”   ……   襄阳西南二里,乃是岘山,素有城南胜景之,道场西来此尽为龙、山多亭榭的美誉。   岘山之南下,有一片草庐居舍,旁边一片桑园,供草庐中人采桑补贴日常的衣食用度。   那草庐中所居之人,就是襄阳的大名士庞德公。   庞德公在荆北名士界的影响很大,若说蔡蒯两家现在为南郡诸族领袖,那庞德公便算是荆楚名士之。   最近,颍川的司马徽亦是因躲避中原战乱,迁居至了襄阳,因司马徽昔日与庞德公是旧识,且以兄事之,故来了襄阳后,便一直借居于庞德公的草庐。   而今日,庞德公的草庐又迎来了另外一位贵客,便是沔阳名士黄承彦。   黄承彦今日来,是因为收到了蔡瑁的书信,其代表蔡瑁,来与庞德公说和的。   这就是刘琦卖蔡瑁人情,让他帮忙办的事。   ……   “刘伯瑜……嗯?原先倒是不曾听过。”   庞德公带着斗笠,身着粗布服饰,手持簸箕,在桑园中一边以叶采桑,一边喃喃地念叨着刘琦的名字。   他此刻的样子和装束,完全不像是一位名士,反倒是如同常年奔于田陌中的老农一般。   黄承彦在一旁苦笑道:“谁说不是呢?黄某昔年亦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谁想只是一年时间,此子先潜入南郡,又北上护君,保住雒阳不算,还招降了贾龙等益州之军安置于樊城,双十不足而任两千石郡守,今番又代表刘景升往荆州立学宫修汉记,还负责督促抄手笔录蔡伯喈的典藏,这一年来,文治武功,声望官位……却是让他一个人都占了。”   一直在旁边持担休息,亦如老农打扮的司马徽笑道:“少说了一样!他还占了蔡家的一女,当了你黄公的连桥,嘿嘿,稍后他若是来了,怕是这小娃得叫黄公一声姐夫吧?”   黄承彦的脸色顿时红了。   论年纪,他差不多大了刘琦快二十载了,足足差了一代人。   这一嗓子姐夫喊出来,岂不是令庞德公和司马徽笑掉大牙。   蔡瑁真是能给他找事!   庞德公一边继续采桑,一边继续问道:“且不管他是谁的连桥,他来此寻你我,却是所谓何事?”   黄承彦捋着须子,叹道:“蔡德珪写书信与某,言此子闻我与兄长之名,颇是仰慕,故借德珪之引荐,专程来拜会我等。”   司马徽笑道:“只是拜会?怕非这般简单吧?听闻那刘伯瑜即将前往长沙,临行前来见你二人,应是与其在荆南治典有些关系。”   黄承彦道:“某亦这般作想,估计他是看中了兄长在儒林之名,想借之以用。”   说罢,便见黄承彦转头看向了庞德公,似做征询。   庞德公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抬手擦了一把汗,他转身走到司马徽身边,拿起土皿咕嘟咕嘟的了喝了一口。   喝完,便见他摘下斗笠,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道:“老夫隐居在此多年了,少问世事,对这刘伯瑜之行,不甚知晓……贤弟不妨将他这一年所作所为,与老夫说上一说。”   黄承彦见庞德公询问,也不隐瞒,便见这个中诸事说于他。   庞德公归隐山林,以采桑采药为生,乃是大隐之士,但黄承彦却不是,他操持族中产业,与蔡瑁多有联动,因此颇晓襄阳诸人。   庞德公听完了黄承彦的叙述,皱了皱眉头。   他缓缓的坐向了桑园中的一处木墩上,若有所思地道:“贤弟如此叙说,此子似是颇重权谋,行事多于诡诈,少于堂皇正大。”   黄承彦道:“依照目前来看,似是如此。”   庞德公眯起了眼睛,突然道:“既如此……那此人老夫不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刘府君吃了闭门羹   岘山南境,原本皆是旷野草木,并无厚田,虽有些许乡农与柴夫在附近居住,然户仅只三十。   汉代制度,十里一乡,兼设亭驿,乡主民生,亭驿主治安、防盗、邮驿,且有指路之责。周制一里为七十二户,汉制以百户或百户以上为基,乡亭制度延用数百载,到了这个时期,大多的民户基本已经归于里内管制,各州各郡少有散户零居者。   但世上并无绝对之事,有些地方因人口不稠,或是以祖族为聚居单位的,亦或是因遭了瘟疫荒灾死了不少人,故户不足百,针对这样的地方,便只能续用乡里往下,更加基层的单位进行管制——什主十家,伍主五户,什伍之长各尽其责,若有大事则再向邻尽的乡老请教。   岘山附近户仅三十,与相近之里地域较远份不同属,如此便定然是以伍什基而进行管理,那附近肯定是没有亭驿管制。   既无亭驿,那就说明刘琦前来拜访庞德公,就没有可以歇脚的或是问事的亭卒可寻。   想想也是,这样的聚居规模,放在后世,估计也就是2o世纪的大杂院一样的性质,连一个封闭式小区都比不上,如此还寻什么亭卒。   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吧。   刘琦接纳了蔡瑁所提供的那些南郡宗室经学子弟,允许他们随自己去长沙郡,作为交换,他请蔡瑁通过黄承彦的关系,把自己引荐给庞德公。   如今的南郡,蔡氏兴盛,蔡瑁亲自置书与黄承彦,黄承彦自然不会落了大舅哥的面子,当即回书与他,约定时日,他便亲往岘山的庞氏草庐,为刘琦做引。   有了黄承彦亲往做引,刘琦去见庞德公便算有了荐人,算不得突兀。   到了约定的时日,刘琦仿效孔子拜会老子时的那一套礼节,持一对大雁为礼前往。   拜访庞德公这般的名士,按照规矩一定要挚礼有节,方显虔诚,而根据身份的不同,礼物也有差别。   士人之间彼此拜访,冬季用雉,夏季用干雉,下大夫用雁,上大夫用羔,但上下大夫之礼乃是延续古礼,到了汉末,士人之间彼此交往,倒也不需特意恪守。   对于庞德公这样的人,刘琦觉得持雁礼他,比带鸡更有诚意。   以雁为礼有三寓意,一是雁为候鸟,秋天往南飞,春天北归,来去有时,从不失节,常喻信守不渝者。   二是雁为随阳之物,行止有序,迁徙飞行时成行成列,飞行的头雁是强壮之雁,幼弱之雁随其后,从不逾越,常喻遵循守礼,不僭越者。   三是雁雌雄一配而终,从未有离异或者乱弃的现象,所以也被常用喻为忠贞之人。   庞德公深染道家风味,以大雁为礼,倒也是合适。   于是乎,刘琦便带着黄叙,李典,典韦三人一同前往。   哪曾想,四人来了岘山之南,还到至庞德公的草庐,便见有人专程在来路上等候着他们。   是黄承彦。   “君可是南阳刘府君?”   “正是,阁下是?”   “沔阳黄姓者是也。”   “啊?是姐夫?”   黄承彦:“……”   黄承彦和刘琦,这对连桥今日是第一次相见。   黄承彦四十上下的年纪,面色红润,头和胡须都极显黑,并无参染一丝异色,看起来神采奕奕,显然是颇有养生之道。   刘琦翻身下马,与黄承彦相互执礼问名后,笑道:“本以为姐丈会在庞公之处,不想却在这里等我,实让刘琦惭愧,刘琦去年到了襄阳,本就有意想与姐丈见面相叙,不想却得宗亲之盟成立,刘琦不得不率军北上,今日回返,方才与姐丈在此相见……未曾登门拜访,倍感惭愧。”   黄承彦被刘琦这少年一声声的‘姐丈’叫着,或多或少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南境名士,行事颇有章法,他捋着黑须,一脸自然地道:“伯瑜无需这般客气,你身为大郡开府之君,身系一方,与黄某这等闲散之人,如何能相提并论?唉……其实反倒是黄某对你不住。”   刘琦闻言一愣,道:“姐丈如何对不住我了?”   黄承彦尴尬地道:“伯瑜……你回去吧,尚长此刻不在家中,你去了也是白走一遭,眼下长沙的学宫修筑在即,若是耽误了正事,反为不美。”   尚长,是庞德公的表字。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略略一思,就品出了黄承彦的话中之意。   庞德公这是不想见自己啊。   刘琦略作沉吟之后,却没有回头,而是对典韦等人道:“继续走。”   说罢,他便回转身,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往庞德公的草庐行进。   黄承彦见状一惊,忙上前道“尚长不在家中,伯瑜为何还执意要去?”   刘琦笑道:“我既已递上名刺,承许今日前来,答应了就自然是要去的,不论庞公在也不在……不然,岂非毁约?”   黄承彦闻言不由苦笑:“你这行事风格倒也是颇与常人不同,不过却是略显迂腐。”   “迂腐也总比失信要强。”   刘琦冲着黄承彦点头致意,随后便率人打马直奔庞德公的草庐。   至其草庐之前,刘琦命黄叙敲门求拜,有庞德公的妻子出门相待,言庞德公外出云游去了。   刘琦问其妻道:“不知庞公几时方得回?”   庞妻言不知,或是三五天,或是十余日,哪怕两三个月,都不好说。   言罢,庞妻遂请刘琦入院饮水,刘琦婉拒。   刘琦请庞妻的收下自己的礼雁,庞妻不肯,刘琦却执意让典韦将大雁留下,然后自己则带领他们仨人转道去往附近的寻找民舍休息。   黄承彦骑着驴子,一直尾随在刘琦等人身后,见他们四个人置礼于庞德公草庐门前,却不回襄阳,不由大惊,急忙赶上去询问。   “伯瑜既已拜会而未见庞公,为何不回?”   刘琦笑道:“承蒙姐丈关心,但我已是决定,若不能见到庞公,便不回襄阳,我们几个人带的钱货足够,权且在这附近寻一农舍暂居,等庞公云游回来就是了。”   “这……只怕是久侯无益。”   刘琦坚定地道:“我意已决,姐丈便不需再劝了。”   黄承彦见劝不动刘琦,无奈道:“既如此,你且随我回家中暂居。”   刘琦疑道:“姐丈的家,也在附近?我听德珪说,姐丈的家似是临近于水畔的?”   黄承彦解释道:“沔水中有鱼梁洲,老夫与尚长,昔日皆居于彼,欢情自接,泛舟水泽,率尔休畅,后尚长移居与岘南,老夫便也置别舍于此。”   刘琦闻言恍然。   姓黄的果然还有些财货的,想在拿买房便在哪里买房。   住在自己的连桥家中,总必比去叨扰旁人要强许多,刘琦遂带着黄叙,典韦,李典等三人去往黄承彦的居舍。   刘琦等人的马上携有各色野猎之物,几个人当晚蒸烤而食,算作是答谢黄承彦的招待。   黄承彦用过小食,言有事,匆匆离去,只是留下刘琦等四人继续吃食。   这一次上雒回来,黄忠、文聘、张允等人因功皆迁校尉,典韦和李典则被拜为别部司马,魏延和张任被拜曲军侯,各有升迁。   黄叙这次没有随同刘琦出征,心中颇感遗憾,见到典韦后,他老毛病又犯了……   他见猎心喜,嚷着要与其比试。   可惜这一次,却不像是当初战刘磐那样的轻松了。   黄叙与典韦的比试,过程很惨烈,不多赘述。   结果则很简单,就是黄叙顶着半边浮肿的脸颊,还有偌大的五指手印,牙唇流血犹如破相一般的拜服了典韦……   此刻,典韦捧着一只烤熟的雉鸡,张开嘴用力一咬,几乎将那小鸡撕咬下了一半,看的李典在一旁直皱眉头。   黄叙则是笑呵呵的将手中那只还未动过的小雉放于碗中,推到了典韦面前:“典君若是不够,可食某这份。”   典韦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冲着黄叙咧嘴开心而笑。   小伙子真上道。   友谊,有的时候便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可以建立起来。   李典转头看向刘琦,道:“伯瑜,那庞德公当真是出去远游的吗?”   刘琦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想见我们而已,故意托大。”   李典皱了皱眉,道:“你敢肯定?”   刘琦撕咬了一口肉,道:“我临行时,严君曾对我提起过,他数次有意请庞尚长出山,而庞尚长均谢绝不仕,依严君之见,此老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经学士人,而且是深染道家风味。”   李典长叹口气,道:“若是有争功名之心的经学世人倒好,怕就是崇尚黄老的淡薄名利之人,不好请呀。”   典韦在一旁,皱眉道:“听府君与曼成之意,那庞老头就在草庐之中,可就偏偏故意晾着我等,不予接见是吗?”   刘琦不着痕迹的扫了典韦一样,叹道:“怕是他九成便在家中,就是推诿不见……唉,罢了,我等便以诚意打动,长居于此,每隔几日,便上门求请一次便是,希望他能够被我们的诚意所打动。”   典韦闻言,眯起了眼睛,一只在桌案下的手紧握,隐隐中似是青筋暴露。   “某吃饱了!”典韦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只烤雉鸡往盘子中一扔,站起身来,走往院中,在院寻一大石墩子,用力举起,一下一下的做挺举式。   黄叙一脸羡慕地看着典韦在院中举石,感慨叹道:“典君真是天生神力!”   李典不解地道:“这汉子往日食量皆大,怎么今日竟吃的这般少了?”   刘琦一边吃着肉,一边看着在院落中举石泄的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谁知道了,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燃烧的草庐与少年凤雏   黄承彦对刘琦等人言明有事后,便匆匆外出。   其实他并没有往别处,而是径直去了庞德公的草庐。   来到了草庐门前,黄承彦便起手拍门,高呼:“开门!尚长,是黄某来了!”   很快,便见院门被打开,一名个头不高,相貌颇显丑陋的少年疑惑的看向门外。   可他一见黄承彦,便立刻眉开眼笑。   “我当是谁呢,拍门拍的这般响,原来是黄公啊。”   那少年只有十岁上下,但却没有一个孩童应有的稚嫩可爱。   他外貌颇不中看,小小年纪便生的吊眼龅牙,鼻梁塌陷但却偏偏有个硕大的鼻头,再加上面有菜色,身材短小,不知为何瞅着竟有几分滑稽。   黄承彦一见这丑孩子,不由一愣:“阿统,你何时来的?”   “申时末到的。”大鼻头丑孩一咧嘴,忙将院门敞开:“黄公是要见我大伯吧,快请入内。”   黄承彦也不客气,快步走进了院中。   入院之后,却现庞德公和司马徽二人正在院子中,一起盯着地上那对刘琦遗留下的大雁,颇显为难之色。   见黄承彦进了院,庞德公遂问道:“人走了吗?”   黄承彦摇头道:“我亦是没有想到,此子竟是颇有恒心,不曾离开,他言要在此处常住,还说要每过几天,便来一问究竟。”   庞德公捋着须子,转头看向司马徽,道:“德操,你觉得如何?”   司马徽淡淡一下,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大雁,道:“刘伯瑜眼下,颇似此雁。”   “哦?”   “他被黄公当道阻拦,却依旧至于草庐外信诺拜会方得离去,犹如飞雁,来去有时,信守承诺……如今不见于尚长便不去,一如那飞雁般历年南北横飞,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黄承彦亦道:“尚长,前番你言此子多用诡诈而不可取……如今看来,此言却是片面,大丈夫处世自当用之以堂皇,然乱世之中,却无绝对,逢事而不用急智者恐难成事,只怕此子也是无可奈何的。”   庞德公皱起了眉,道:“过几日再说吧,容老夫细思之。”   ……   深夜,子时。   黄承彦的别舍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悄悄从院门口闪出,他四下观望了一圈后,见左右无人,便一纵身,直奔着岘南的方向而去。   那身形虽是魁梧如罴,但行动却迅如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黄承彦的居舍中,东面偏舍的一间草庐——窗户被人缓缓的向上推开了。   刘琦的身影出现在了窗户前,他的目光穿过低矮的篱笆,借着月光看向典韦身影逐渐消失的方向,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床榻边,躺了上去,但却并未睡去。   一会,怕是会有事要忙了。   自己于典韦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的人,特别是有张邈和赵宠等作为比较……以陈留豪侠而著称的典韦,现在对自己可谓是心怀万分的感激。   汉朝的豪侠,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   哪怕是为此杀人犯罪亦无所惧。   眼看着自己被庞德公拒之于门外,备受冷遇,以典韦的心性,自然是忍不了的。   不过自己此来之前,也曾跟典韦说起过庞德公的声望,以及他对自己的重要性……再说也不过就是个不见客而已,刘琦断定典韦绝不会去杀他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如无意外,典韦只是想略略的惩治庞德公一番。   至于他会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庞德公……   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月黑杀人夜不能用的话……那就只能是风高放火天了。”   ……   少时,便见南面不远处,隐隐间有火光涌起,   那火势并不是很大,但在这黑暗之中,却也是若隐若现,隐隐的照亮了夜空,显得格外清晰。   刘琦挑了挑眉,迅的翻身起来。   他走出屋外,眯眼观察了一下,遂在院中高声喊道:“都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他又迅走到院子的角落,拿起一段木柴,寻了一个煮食的青铜鼎,动力的敲打着,出‘咣咣咣’的声响。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一下子,先是屋舍内的李典和黄叙,再加上黄承彦,而其别居附近屋舍的民夫亦是纷纷跑出了屋舍。   黄承彦睡眼孟松的向着起火的方向看了看,浑身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是、是长尚的草庐!那是长尚的草庐起火了!快、快!诸位快拿上水器随我去救!”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一旦起火,想要扑灭却是非常费劲的,因为没有消防栓,也没有自来水管,救火灭火全靠用器皿在附近寻找水源,亦或是用沙土等扑救。   一行人与附近的农夫、柴夫纷纷赶到了庞德公的草庐,所幸火势不大,只是燃烧了庞德公草庐后面一间小舍,那小屋与庞德公的主舍并不相连,因此并没有什么大事。   刘琦打眼一瞅,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   典韦这个陈留大豪侠不愧是专职替人报仇放火杀人的主,经验很是老道丰富,   他知道在什么地方放火,放多大的火而不会引起大灾闹出人命,却还偏偏能令你不得安生。   同样是放火,但典韦放的这把火,却极为专业,着实是个奇才。   庞德公,庞妻,司马徽等人,被呛的连连咳嗽,跌跌撞撞的奔出院来,正逢黄承彦等一众乡人来到屋舍外。   黄承彦快步走到庞德公面前,道;“尚长,无恙乎?”   庞德公身着亵衣亵裤,一边咳嗽,一边对司马徽道:“快!快灭火,救人……阿统还在那小屋里面!”   刘琦在旁边闻言一楞。   “阿统?”   黄承彦也慌了手脚,急忙对众人高呼:“快取水灭火!舍内尚有我贤侄儿在内!”   一众农夫柴夫闻听里面有人,立刻开始行动。   大家在附近的井内和溪中,用器皿取水,然后飞奔着向那烧着的小屋泼洒去,还有很多人则是乘着空隙,去旁边铲沙土扬沙,用以辅助。   庞德公与其妻在一旁焦急的跺脚,脸上尽是忧色。   司马徽也是使劲的拽着须子,急的都要低出泪来。   刘琦快步走到庞德公身边,问道:“舍内之人是谁?”   庞德公也不曾见过刘琦,不知他的身份,只是急道:“是吾侄庞统,昨日方至于此,那小屋乃是客居,平日里从来都不住人的……谁想居然出了这般祸事!回头却是让我如何与吾弟交待……”   话音落时,却见刘琦拿了随身的缣帛,在水桶中沾了水,系住口鼻,让李典和黄叙将身上的罩服褪下给自己披上,然后他便躬身扎入了那间小屋之内。   刘琦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犯险,他一般办的都是有把握的事。   这小屋的火势其实并不太大,根本烧不死人,想来只是烟气过重,堵住了通风口,让睡梦中的人缺氧因而憋在了里面。   依照刘琦的估计,这样的小火势,随意找个体力充沛的人做些防护措施,只要不被呛烟,就绝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只是古人多惧火灾,而在场的农夫柴夫又没什么经验,本就畏惧,再加上屋中的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因而根本就不会去救,而庞德公年老,腿脚颇为不便。   刘琦便权当是与人为善了,毕竟火势不大,在他这种从后世来,且还有有过消防演习经验的人来说,算是举手之劳。   再说,这也是他手下人犯的错,虽非刘琦授意,但他也没有出手阻止,说白了,他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在内。   他原本寻思,其实不过是静等典韦放火后,自己再领人前来救火。   如此这般,回头便是庞德公还不见他,那自己也能得到一个‘南郡郡守刘伯瑜救荆楚名士于水火危难的美名而已。’   他并无恶意。   不多时,便见刘琦披着罩服,迅的从屋舍内冲了出来,而他的怀中,尚夹裹着一名大概十岁左右的少年。   那少年眼下因为缺氧,而已经昏死过去了。   庞德公见状不由大惊,他焦急的上前,一把抢下少年庞统,仔细的看。   却见庞统一脸黑青,毫无反应,了无生气,就真如死了一样。   庞德公见状大惊。   他哆嗦着拍打着庞统的脸颊,将他搂在怀中,哭喊道:“阿统,阿统!你这是怎么了?阿统!你醒醒,可莫要吓伯父啊!”   说罢,却见庞统公向着四周看了一圈,喊道:“谁来救救我家阿统?他、他这是死了吗?还请诸位相救!”   “闪开!”   刘琦此刻亦是将两件罩服脱掉,然后一把将脸上的缣布扯下,上前拉开了庞德公。   “他现在已是缺氧,你还捂这么紧,是怕他死的不够快?”   “这……我……”庞德公呆呆愣楞的看着刘琦,颇是不知所措。   刘琦将庞统从他怀中夺了过去,平置于地上,一边安放一边道:“可叹常年言世人皆遗之以危,今自独遗之以安者,事到临头,竟是连自家后辈都不知如何去救……安从何来?”   “你……”庞德公闻言,面色顿时一红。   原来,刘表当年招募庞德公时,曾对其言:“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   庞德公则是回答:“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   他说世人贪慕权权,实际是把危险留给了子孙,但他漂身世外,却可以留给子孙以平安。   但可是今日的突事件,却在无形之中,给了庞德公重重一击。   你自认为脱离了这个社会的纷争,独居于世外便是遗留于子嗣安全。   但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安全,在恐怖的自然面前,一个自诩高洁,脱离社会的人,还谈什么给以子孙后代以安全?   一个无权无势无人保护者,除了面对火灾,还要面对豺狼虎豹盗贼等诸多种种……   若无人相助,你连一个被熏晕了的从子都救不得,还想枉自脱?   一边说,刘琦一边用力的去挤压庞统的胸口,并时不时的对着他的嘴中吹上一吹。   同时,他吩咐李典和黄叙,让围在旁边的人纷纷散开,给庞统一个宽敞的空气流通环境。   不多时,终听一声咳嗽,少年庞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师门   少年庞统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见有人堵着他的嘴部使劲的向着里面吹气,他的神志虽然还有些不清,但依稀间还是能够看清那个跟自己嘴对嘴吹气之人的外貌。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人似乎是个……男的!   “呜~呜……呜!”庞统的头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却奋起余力,用手拍打着刘琦的肩膀。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简单。   滚开!   刘琦挪开了身体,长吁口气。   而庞德公与庞妻,看见庞统醒了,大喜过望,急忙颤巍巍的上前去护住庞统。   庞德公抱起了庞统,一边垂泪,一边对他嘘寒问暖。   而四周围观的农夫与柴夫们,见刘琦适才俯身于庞统身上,嘴对嘴的一通吹气就将看着已经死去的人弄活了,不由皆大感吃惊,私底下议论纷纷。   倒不是说刘琦的方法有多么神奇,只是这套救人方法,又是按胸,又是对嘴吹气的,着实是从没见过。   东汉时期,张机所撰的《金匮要略》,倒是切实记载了‘吹气疗法’这一救人措施,不过《金匮要略》中所记载的吹气疗法,并不是嘴对嘴的吹,而是……吹耳朵。   原文为:若已僵,但渐渐强屈之,并按其腹,如此一炊顷,气从口出,呼吸眼开,而犹引、按莫置……兼令两人各以管吹其两耳,弥好此最善,无不活者,并皆疗之。   即使是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中,亦记载的是“凡救自缢死者,极须按定其心……以氍毹覆口鼻,两人吹其两耳。”   直到明朝朱橚所撰的《普济方》中,才有了记载缢死救人时,向咽中吹气的案例。   倒也不能说是古人就不知道吹气于口鼻的急救方式,然或许是因为礼教,也有可能是因为不雅,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反正他们就是不用。   刘琦在李典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适才一直跪在地上,整个腿都有些酸麻肿胀了,膝盖也生疼。   黄叙走上前来,用手帮刘琦扑打着身上的尘土,道:“府君为了这小儿,也未免过于屈尊了吧?”   刘琦淡淡一笑,道:“虽然有些过分,但若能将这件事迹传播出去,想来也是一桩美谈佳话。”   “府君所言的美谈为何?”   “刘府君火中救小士,岂非旷世美谈?”   李典尴尬的笑了笑。   他把头靠向刘琦的耳边:“问题是,府君用嘴亲了一丑君,这事若是传将出去,只怕未必便是美谈了。”   刘琦闻言愣了愣,转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庞统。   适才事急,再加上天黑,刘琦只顾着救人,却并没有认真的去瞧他。   现在借着火光,刘琦方才有空认真的去打量庞统……   上宽下窄的小歪脸,塌鼻梁大厚嘴唇,蒜鼻头。   唉,那样貌委实是不敢恭维啊。   刘琦只感觉一股反胃的感觉从小腹中涌起,酸水直奔口中走。   “呕……”   刘琦轻轻的打了个小嗝,立刻扭过头去。   黄叙见刘琦样子有异,关切道:“府君,您这是?”   刘琦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些恶心,一会就好了。”   ……   庞德公家宅的火扑灭了,众人忙活了一夜之后方才匆匆散去,   刘琦等人回到了黄承彦的居舍,典韦尚在自己的屋舍中酣睡,刚才那闹哄哄的声音丝毫没有吵到他。   那睡相着实是要多死有多死。   刘琦等人也没搭理他,只是分别返回各自的居舍中补觉。   不得不承认,典韦实在是一个犯罪高手,他这一趟来回奔驰,又是潜伏又是放火,竟然没有让人察觉。   这年头没什么名侦探,抓不住证据就是抓不住证据。   再说庞统所居住的屋舍乃是草庐本就易燃,但凡是稍稍有些火种就容易燃着,故而谁也不会特意往”有人放火”这个方向上琢磨。   就算是有人往这方面想又能如何?   刘琦自打昨日来见庞德公,便一直表现的执礼甚恭。   再加上他适才奋不顾身抢救丑男的行径,哪个正常思维的人会把放火的事往他身上联想?   黄承彦留在了庞德公那边帮忙打理,只是刘琦等一行人返回,一夜无话。   第二日午时,黄承彦返回了居舍,告知刘琦说是庞德公请他前往相见。   刘琦等人当即前往。   四人并没有随黄承彦去往庞德公的居舍,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池碧潭之边。   碧潭在山脚下,山潭的交界处修建了一个草亭,依山傍水,显得格外清幽。   庞德公与另外一位长者此刻皆在草亭中。   “学生刘琦,见过庞公……”说到这的时候,刘琦又转头看向了那名长者。   那人站起身来,自我介绍道:“老夫颍川司马徽。”   “原来是司马先生,幸会幸会。”   庞德公迈步上前,竟是对着刘琦长作一揖。   刘琦知道,庞德公此举乃是谢他昨夜相救于庞统的事,急忙闪身让过。   长者之礼不可受。   “先生不可如此,刘琦乃是后辈,承受不得。”   庞德公叹息道:“老夫这一揖,一代从子相谢府君昨夜相救之情,二谢府君昨夜斥诉之言,若无昨夜之事,老夫恐尚未警醒。”   司马徽在旁边道:“人无完人,尚长无需这般自责了。”   庞德公苦笑道:“可叹老夫常言鸿鹊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结果事到临头,终反倒需依靠旁人也,先前的大言,皆为笑谈。”   刘琦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其实庞公所言之至理并无差错,只是凡事做尽,缘分势必早尽,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无谓对错。”   庞德公点了点头:“你此番前来找老夫,所谓何事?”   “北有郑公,已创其学,开宗立派,门徒遍天下,弟子逾万,南方经学与之相比,全无可比,如今荆楚学派得逞天时可望大兴,刘琦来此,请庞公出山,往荆南做五经从事,以振荆南四郡学风。”   庞德公捋着须子,静静细思。   依照他原先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应承刘琦的邀请,别说是他,刘表来了也不会动其心分毫   但经过昨夜一事,庞德公也似乎意识到了,若是在清平盛世,天下太平之时,行淡薄名利之道,或可立身,但在这乱世,豺狼虎豹遍地,四方贼寇扰攘……确如刘琦昨夜之言,恐难保自身。   庞德公问道:“刘伯瑜,听闻尊师乃是元节公?”   刘琦道:“是也。”   “既是元节门徒,那入我门便无差错了……伯瑜,你可愿意再尊老夫为师?助老夫立荆楚学派?”   “尊您为师?”   刘琦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庞德公的意图。   庞德公冲着自己昨的恩情,若不出山相助,却为不美,   但他毕竟隐世多年,若是让他常年出去露面,行与荆楚儒林之中与人打交道,也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他只想做个挂名的五业从事而已。   与其做一些他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反倒是不如将这件事委托于旁人。   刘氏想借用的,不过是他庞尚长的荆楚儒林名士之的名望。   自己要的是淡泊与世,保全自身。   刘琦若能入其门下,便可算是庞氏经门的代言人,在荆楚儒林中,自然也可打着他庞德公的名头行事。   也省的庞德公自己出去处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这年头,一个经学士子可以拜不同的门长为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大儒郑玄也先后拜第五元先、张恭祖、马融等人为师。   就算是刘琦有一个和他父亲刘表同列八及的挂名老师张俭,但也不耽误他再入庞德公之门。   当下,便见刘琦对庞德公道:“承蒙尚长先生不弃,弟子愿以师事之。”   庞德公笑道:“甚好。”   庞德公身后,一直躲躲闪闪的庞统突然从木柱后面跑了出来。   他来到庞德公的面前,问道:“伯父,若他入了伯父门下,那我当叫他一声师兄还是师弟?”   庞德公笑呵呵地道:“阿统,过来见过,从今往后,汝便当呼伯瑜为一声师兄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宗亲之盟前途可期 儒门的拜师礼相对复杂,特别是拜入庞德公这样的巨儒门下,更需守礼制。 古人云:礼仪之始,在于正体容,齐颜色,顺辞令。 因刘琦身为南阳郡守,公务繁忙,故而拜师择期的过程应需从简,但其他的步骤却不能少。 当日下午,刘琦在黄承彦的家中沐浴更衣,梳洗完毕,然后带领着李典,黄叙,典韦三人步行前往庞德公的草庐。 他身上的服饰被收拾的很整齐,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典韦这厮也是脸皮厚,他昨夜暗中烧了人家的房子,今日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竟大刺刺的陪同刘琦来了庞德公的草庐,毫无愧疚之色,脸上连红都不红一下。 烧房子的事,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留大豪侠,气度果然非凡。 古人讲究尊师重教,入门之前先拜圣师,庞德公乃当世大儒,家中自会预备孔圣人泥像,这是儒林大士的历来传统。 这套流程,当年入元节公门下时,刘琦也曾走过,因此轻车熟路。 他双膝跪地,对圣人相行就叩,然后再拜庞德公。 其后当赠老师束脩。 这年代的束脩一般是肉干十条。 刘琦初来时只是想请庞德公出山帮他坐镇学宫,倒是没想过会给他预备肉干,起初还有些为难,只想派黄叙连夜回襄阳去取。 不想典韦事前却说他有办法。 在得到刘琦的同意后,这莽汉便匆匆离去,一个多时辰后即回,并携带了充足的肉条。 拜师之后,还有剩余。 刘琦有理由表示怀疑……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典韦在附近某家豪族那里敲诈来的。 其后刘琦又按照庞德公的要求净手,洗法是反正各一次,去杂存精,心无旁骛。 完后,庞德公又在刘琦额前一点朱砂,遂又击鼓,以为明智,最后再加以训诫,以为师训。 礼成之后,刘琦遂呼庞德公:“老师。” 庞德公满意地道:“德操以兄事吾,虽为颍川人系,却无立派,可呼之为师叔。” 刘琦又执礼司马徽:“师叔。” 庞德公又指了下黄承彦,方要说话,又似想到了什么, 他遂改口:“这个该叫姐夫还是叫姐夫吧。” 黄承彦闻言一脸不悦。 最后,却见庞德公将庞统推到了刘琦面前,道:“此乃吾从子庞统,归我庞氏本门,入门虽早,却未加冠,当为汝师弟也。” 这个庞德公适才已经介绍过了。 刘琦对着丑小孩笑了笑,道:“师弟。” 庞统亦回礼:“师兄。” 庞德公见师兄弟二人互认,少有的也开了句玩笑:“你们师兄弟日后当互相扶持,不可独木而行,毕竟这天下间,彼此有了唇齿之亲的兄弟,也是不多的。” “呕~!” “额……” 这一番话说出来,却见刘琦和庞统的脸色都有些白,竟是彼此不约而同的一起恶心了一声。 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等人皆是暗暗好笑。 但他们身为名士,为了不失身份,自然不好意思乐出声来。 李典和黄叙身为刘琦手下,也不能嘲笑自家府君。 唯有典韦心大,他站在门栏下,见刘琦和庞统两人窘迫的样子,大嘴一咧,直接‘嘿嘿嘿’的傻笑出声。 刘琦缓缓转头,目光如电的狠狠瞪了他一下, 典韦的笑容立马消失, 他站直身体,抱起膀子,大马金刀的守在草庐外面,气势浑厚,犹如门神一般,且面无表情,很是严肃。 庞德公继续道:“伯瑜,你此番南下建立学宫,可用为师之名招募荆楚诸学士随你治学,老夫在这边收拾一阵后,便和德操同往荆南,不过老夫要先说一点,我二人去了荆南,只留五业从事之名,不务其实,办学之事,还需你自家用功。” 刘琦知道,庞德公只是想借着五业从事的学官之名,让自己在刘氏的大树根下遮雨乘凉,但却不会真的为他们卖命,不过这对他而言就也足够了。 “老师放心,学宫修葺好了之后,我在长沙为老师和水镜先生寻山清水秀之地建造庄园,并为你们驱除险恶,保让老师安居于世外之源。” 司马徽在旁边致谢:“勿太破费。” “不破费,小事尔。” 庞德公又将庞统向着刘琦面前一推,道:“你这个师弟,少有异才,通古今时势,不但尽学族中的遗传经学,尚有治政与军略相授与他,日后定成大器,你可带之入学宫一并培养,日后或可成为臂助。” 庞统没想到伯父居然会将自己推入学宫,还要让刘琦安排自己的前程,委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庞德公乃族中之长,又是伯父,他去年还在诸族高士面前,为自己冠号为‘凤雏’,他既让自己跟随刘琦,那庞统自然是无法拒绝。 “还请师兄多多指点提携。”小庞统向着刘琦拜道。 刘琦道:“师弟无需如此,我既入了庞门,那今后你我便如同亲生兄弟一样,既是恩师所荐,必无差错,师弟日后在荆州,必是前程无量。” 刘琦这一句话,便算是给庞统的前程打了包票。 庞德公自然是喜不自胜。 …… 从岘山回来之后,刘琦遂向刘表汇报了自己此行的收货,言自已是以师礼相侍与庞德公,请刘表授予其五业从事之职。 刘琦带回来的消息,不但是震了刘表一把,还震撼了襄阳城内所有的士人与豪族。 庞德公在荆州儒林之中的名气太大,历任刺史郡守,从王睿到南郡郡守郭永,在到现如今的荆州牧刘表,没有一个人能招募的动他。 谁曾想刘琦一出马,不但是请动了庞德公,还能入其门下为弟子,借用其名头,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但其实这是他们的路子走窄了,事情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一把火而已,但刘琦不能告诉他们。 庞德公乃是刘表一直难以请动的大儒,如今被刘琦以入门之道搬入了荆州的治学集团,刘表自然喜不自胜。 别说是任他为五业从事,便是再加万金以聘,刘表也绝不吝啬。 他当下便任庞德公和司马徽为荆楚学宫的五业从事,并有资格在各郡官学中治学,待遇和治学权限极厚。 ……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刘琦便带领一众学官和文士,并当初与刘表谈妥的北地流民,南下长沙去建学宫,搞屯田。 表面上是搞内政,实际却是谋张羡。 为了不使桂阳的张羡起疑,刘琦此番南行的队伍是以治学文士为主,随行兵将只有五百人。 但兵士虽少,可隐匿于其军中的战将,他却带了不少。 黄忠和文聘两名校尉重将,被留在襄阳防备袁术,成为了刘表的左膀右臂不可轻动。 贾龙,严颜等益州军系被安排在樊城,与襄阳的刘表互为策应。 张允,典韦,李典,黄叙,魏延,张任六名战将则随行刘琦。 他们六个眼下名气都不高,却在关键时刻可堪大用。 剩余的都是治学文士和屯田之民,便无需赘述。 …… 刘琦的队伍走后不久,刘表接到了三份缣书,都是分别从雒阳,长安,渔阳郡送过来的。 第一封乃是雒阳的陈王刘宠的,此老前番已经从陈国率兵抵达了雒阳,替天子牧守雒阳。 但是对于这位六十岁的储君来说,眼下司隶的局势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 董卓迁都后,随未如同历史上那样的大肆焚烧司隶之境,但却坚壁清野,烧田地毁仓禀,弄的河南尹出现了大批的饥民流民,各县因粮食短缺而纷纷暴乱,形势告急,甚至有大批的流民东向或是北上加入黄巾。 况且雒阳西有董卓,北有王匡袁绍,东有兖州诸小强,南有袁术…… 说实话,刘宠眼下觉得日子过得并不舒服。 为了能够缓解压力、得到外援,刘宠置书于刘表,恳请加入宗亲之盟。 眼下刘焉已经被归于反贼的范畴,宗亲之盟中只余刘表和刘虞二人,一南一北虽遥相呼应,但却颇有些势单力孤。 如今若能有刘宠加入,便可算是弥补上了刘焉的空缺,扩大宗亲盟军的实力。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而除了刘宠肯加入宗亲之盟,还有几件令刘表意想不到的喜事。 先是‘高祖的第十六世孙’‘通儒’刘宽之子,刘松,被任命为豫州刺史,即日走马上任。 而由刘松向董卓另外举荐的几名汉室宗亲,亦被提拔。 东海王刘袛之子刘琬,被拜为丹阳郡守。 兖州刺史刘岱之地刘繇被拜为吴郡郡守。 阜陵王刘延之后刘晔,被破格拜为庐江郡守……等等。 一时间,宗亲刘氏在各地为两千石郡守者,人数大幅度的增加,这让身为宗亲的刘表和刘虞喜出望外。 刘氏二牧所兴奋者——若是能收纳这些两千石,则宗亲之盟必将势力大增! 振兴汉室有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见刘磐   刘琦等一行人跨过湘江,直奔长沙郡而走,前去会和刘磐。   长沙郡执辖十三县,户口殷实,人口稠密,连接三郡,在荆南四郡中是为府之地。   旬日后,一行人马抵达了长沙,身为郡守的刘磐得到消息后,竟是亲自出迎。   如今的刘磐,可不再是当初那个陪同刘琦一同潜伏到南郡的那个刘氏后辈了,   他现在是受朝廷正式敕封的两千石高官,名声言顺的大郡太守。   “伯瑜!”   长沙县外,刘磐激动的一把攥住了刘琦的手,上下摇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想死我也!”   刘琦好久不见刘磐,也很开心,他认真的打量着刘磐,现他变化不小。   大半年不见,刘磐似乎比起原先显更壮实了,皮肤也更加的黝黑,显然是风吹日晒,受了不少的苦楚。   他年纪轻轻,眼角旁竟是已经出现了鱼尾纹,神态中亦是颇显沧桑。   虽然只是初见,但刘琦能够感觉出,比起半年前,刘磐身上的稚嫩之感褪去了不少,他比起原先更加的成熟了。   看起来,刘琦上雒的这半年时间,刘磐似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得稍后问他了。   “兄长且往这边走,我为兄长介绍一下我的家眷。”   “你还领家眷来了?”刘磐微有些诧然,紧随着刘琦来到他身后的三架辎车之边。   也正逢着那三辆辎车上的人下了车,却是三名各有姿色风情不同的女子。   刘磐见了三女一愣,接着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刘琦,眼眸中的意味极深。   “兄长,这是蔡觅,亦蔡将军之姐,与弟有六礼之约。”   刘磐冲着蔡觅一拱手,爽朗道:“弟妹!”   蔡觅见刘磐这般爽实,不由掩嘴咯咯直乐。   她声如银铃,道:“久闻兄长之名,乃山阳刘氏最善武略之人,少郎君长长跟妾身提起兄长,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兄长果有雄将之姿。”   刘磐急忙摆摆手,称‘不敢,不敢’,   刘琦又对刘磐道:“这是杜嫣。”   刘磐亦道:“弟妹!”   杜嫣急忙盈盈施礼:“妾身见过伯伯。”   蔡琰此刻也是刚从辎车上下来,   刘磐见蔡觅姿色风韵媚娆,杜嫣天姿国色,如今又去看蔡琰,却见她装扮得体,气质柔雅,很是令人侧目,不由哈哈一笑,亦拱手道:“弟妹!”   蔡琰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莞尔。   她开玩笑似的缓解了这份尴尬:“承蒙刘府君吉言,蔡琰甚是神往,可惜命薄却无这福分,府君还是莫要惊煞了小女子。”   刘磐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别瞎称呼……”   说罢,刘琦正式介绍道:“这位乃是蔡中郎之女,现为长沙学宫的五业从事,总责补录《汉记》的,兄长可莫乱叫。”   刘磐恍然的‘哦’了一声,忙道:“得罪,得罪!”   蔡琰并无尴尬,她微笑着向刘磐回礼,道:“府君慧眼,如何能看不出蔡琰身份?想来适才也不过是玩笑之言,蔡琰心中有数的。”   她不留痕迹的替刘磐遮掩了尴尬,显得很是落落大方。   刘磐心中暗赞,不愧是为名士之女。   他又抬头望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刘琦身后的队伍,问道:“伯瑜,怎么只有这些人?你从南郡带来的那些学士还有屯田之民呢?”   刘琦淡淡道:“大部队都在后方,尚未抵至,想来明后天便可抵达,我先带先头部队和女眷来此,还请兄长代为安排。”   刘磐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这个好说,长沙的驿舍,已经全部清空了,专门安置你带来的人……我自打到了长沙,便为你安排了宅邸!你尽管放心安住,想住多久的都成,这里日后便是你的家。”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一暖。   他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道:“走!咱们进城!”   “进城!为兄已是在郡署中安排了宴席,长沙郡内大小官吏皆在,只等为兄弟接风洗尘,你我兄弟今夜不醉不归!”   却见刘琦摇了摇头,道:“郡署不去,我直接回居舍安歇了,兄长帮我辞了那些人……待天色晚些,劳烦兄长亲自来我舍中,你我兄弟单独详谈。”   刘磐没想到刘琦一到长沙,就做出了这等异于常人之事。   “伯瑜,长沙大小官吏,自为兄起,郡丞、长史、功曹等具要为你接风,如今人都在郡署,你一句不去就不去了?”   刘琦闻言笑了。   “我就是不想去见他们……当然,我不见他们也是有缘由的,稍后兄长到我居所时,我自当会对兄长明言,眼下人多,我也不方便说的太多,还请兄长多多帮衬。”   刘磐对刘琦,很久以前便是信服的紧。   他前番接到了刘琦的书信,也大概知道刘琦来长沙是要做什么的……名为建学宫,广屯田,实则乃是谋人也!   想来他不见长沙郡内官员,是有他的理由。   “行!我自安排人送伯瑜去宅邸休息,那宴席不办也罢!今晚为兄单独去你府上,你我兄弟届时详谈。”   刘琦感激道:“多谢兄长了。”   一行人遂在刘磐和其手下的指引下,开始向县内而去。   而刘琦的身后,蔡觅却一直在仔细的打量着身旁的蔡琰,若有所思。   从襄阳城离开到进入长沙这一路上,蔡觅就已经注意到了蔡琰,   她经过打听,知晓了这气质不俗的女子乃是蔡邕之女,随后便上了心。   蔡觅一路上虽未与蔡琰说上话,实则却一直在暗中的关注着她。   此刻,待一众人即将入城,蔡觅终于抓住这个机会与蔡琰交谈,   她走到了蔡琰的辎车旁,唤道:“昭姬妹妹。”   蔡琰的身形一滞,   她转过身来,见是蔡觅,遂拽裙施礼,文静言道:“蔡琰见过夫人。”   蔡觅侧身,让过蔡琰这一礼,笑道:“蔡觅久闻陈留采蔡大家之名,这路上一直想寻个机会跟妹妹畅谈一番,只可惜一直没什么空档,如今到了长沙,终于是得了闲暇,可以和昭姬妹妹相叙了。”   蔡琰闻言忙道:“夫人这般说,确实让蔡琰惶恐了。”   蔡觅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乃蔡中郎之女,乃是中原有名的才女,不知蔡觅这等庸人,可入得妹妹眼么?”   “夫人如何这般客气?能得夫人这般相待,却是蔡琰的福气。”   蔡觅媚笑道:“什么福不福的,我又不是什么郡署官吏,不讲究这些虚的,昭姬若不嫌弃,你我便以姐妹相称……走,妹妹上我车,这一路上只有我和嫣儿两人,稍嫌有些闷了,如今多了昭姬妹妹,这在长沙的日子便不难过了。”   说罢,也不管蔡琰答应不答应,愣是拉她去坐自己的辎车。   ……   刘琦到了长沙后,直去其舍,不去长沙郡署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郡署。   刘磐下令着署中大小官吏不必再等,各归本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长沙郡的那些在编官吏得到了消息后,各个气闷。   这南郡来的刘伯瑜,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这人方才到的长沙郡,就摆这般大的架子。   这多么郡官皆在署中候着他,他居然连面都不露一下,就直接回府休息去了?   懂不懂什么是礼数!   “这刘伯瑜欺人太甚!”   出了郡署的门,贼曹掾史霍嵩便拉住了郡丞邹珂,对他道:“邹公,那刘伯瑜如何这般大的架子?州牧之子有甚狂的?便可这般作态了?我等今日在郡署设宴,侯了他近两个时辰,他到了长沙竟连个面都不露便自顾自的回去歇息了?如此不知礼数,也敢自称为名士之后?端的可笑!”   郡丞邹珂乃是长沙县中目下处刘磐外,权柄最厚者。   汉朝各郡,尊三户法以外郡户籍任本郡太守,但自太守之下的佐官,却基本都是郡中本地之人。   他们大部分都是当地具有一定势力的士门亦或是豪强。   郡丞邹珂捋着须子,环顾着围绕着他的那些本土的兵曹掾史,尉曹掾史,户曹掾史,奏事掾史等一众太守佐官,很是无奈的叹气。   “你们啊,眼光着实是太浅了,想不到实际地方,刘伯瑜乃是名门之后,使君之子,如何能连这点微末之礼都不懂得?他这是摆明了要……唉,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   说罢,便见邹珂转身欲走,   那些人哪里肯,纷纷上前拦住他。   “邹公,尚未尽言?如何便走?”   “是啊,邹公!”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皱珂使劲地摆着手,道:“不可言不可言,若是尽言,回头事情传了出去,某这郡丞可就保不住了!老夫全家还指着我这六百石的郡丞吃饭,岂能因为你们便坏了前程?都闪开,闪开!”   金曹掾史韩羟一把拽住邹珂,笑道:“邹君勿要玩笑,这长沙郡内谁人不知,邹君乃是承阳大族,家资锯亿奴役众多,哪还会差这一年六百石的秩俸?邹君今日若是不明言,我等便不让你走!”   “对,不让!”   “邹君,咱们皆长沙本土名族,一荣俱荣,你便是说了,在场的哪个又能出卖于你?”   “那刘伯瑜到底想怎地?”   邹珂被这些人磨叽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叹息道:“早晚就让你等坑害死我……罢了,我且问诸位,那刘伯瑜当年潜入南郡,是如何平定南郡,立威以迎刘使君入襄阳的?”   听了这话,一时间众人竟然是出奇的皆不吭声了。   大家心中都因为邹珂这一句话,而开始打鼓。   少时,却听少府使赖旬喃喃开口嘀咕了一句:“他半杀南郡宗族领……”   郡丞邹珂一指赖旬,道:“那,这可是你说的!你们都听见了?日后出了事,休往我身上扯!” 第一百九十章 伯瑜,我对你有信心 桂阳郡,郴县郡署。 张羡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桌案上放着一张展开的皮图,上面标志着荆南四郡所有的郡县,仓廪,武库,厚田,谷道……描绘的很是详细。 在汉末,将半州数十县城的广阔地域记载的这般详细的皮图,委实不多, 能够拥有这样的一张皮图,对于上位者来讲就等于拥有了图上地域的一半。 “刘表老儿,倒是有一双好子侄啊。”张羡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一边琢磨一边叹息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谁?”张羡抬起头,皱眉看向门外。 他瞧见的,乃是其子张怿。 “父亲,这么晚了如何还不睡?”张怿迈步走了进来,对张羡言道。 张羡冲着他招招手,让他进来。 “怿儿,长沙那边有了情报,言刘表之子刘伯瑜已入长沙。” 张怿不屑笑道:“是他?我听说过此人,刘伯瑜不过一弱冠竖子,依仗其父入了护君之盟,扬名于司隶,有甚可惧?据闻他此来荆南,不过是修筑学宫,迁民屯田而已……难道还能对父亲有威胁不成?” 张羡摇了摇头,道:“威胁自然是有的,为父历任两郡郡守,得荆南诸士支持,乃是凭借咱张氏乃南阳经学世家,刘伯瑜若是在荆南立了学宫,翌日若有所成,其父子之名在荆南儒林必将凌驾与某,到时四郡士人望风向刘,你我父子在桂阳郡,又当以何人为辅?” 张怿皱了皱眉,道:“可父亲毕竟于荆南经营多年,与四郡诸士大多交好,难道他们便都是墙头草,会因为设立学宫的事而旦夕倒向刘氏?” 张羡叹息道:“短期内自然是不会,但若是长此以往,就不好说了。况且刘伯瑜在荆南屯田,一旦有所成,使荆南粮草丰腴,成南郡后方仓禀,借时刘磐在长沙凭粮秣广招士卒,吾等在桂阳又岂有出头之日?” 张怿笑道:“父亲未免有些多虑吧?我觉得那刘伯瑜此来纯粹就是为了兴学,并非特意针对父亲。” 张羡摇了摇头,叹道:“不可不防,难道你忘了你伯父是如何被活捉的了?” 张怿皱眉道:“哪个伯父?” 张羡道:“便是南郡的那位……” “他啊!” 张怿闻言不屑一笑。 在他心中,张方这等南阳张氏的庶子偏支中人,根本就不配当他的伯长。 好歹也是南郡的一方豪强,实力强横,与目下的南郡蔡、蒯两族并列,结果旦夕之间,却被一个弱冠小儿设计收拾了,简直就是南阳郡张氏之耻。 “父亲勿虑,那刘琦能够设宴平定南郡宗族,不过是仗着隐匿身份,巧言诓骗而已,他能使宴诓杀南郡宗族一次,难道这天下之人都是傻子,还能再中其谋?父亲无需担心……就凭我们这些年在零陵和桂阳招募的三万强卒,任凭那刘琦如何行事,皆是无用之功而已……他奈何父亲不得的。” 张羡长叹口气,道:“话虽如此,然为父还是不放心,不可让此子在长沙待的太久,以免惹出祸患……还需想办法让他早回襄阳才是。” 张怿心中暗道自己的这个父亲还真是生性多疑,区区一个弱冠小子,有甚惧哉? 还至于担心成这样? 但毕竟张羡是自己的父亲,张怿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敢问父亲,咱们眼下应当如何?” 张羡沉思了片刻,道:“先,要确保咱们张家在荆南立于不败之地,怿儿可代吾先置于书于荆南经学之门的家公与诸位望族族主,许以厚利,暗中结盟,不可让刘琦小儿钻了空隙。” 张怿又问道:“父亲所言的士族豪士,当以何人为先?” 张羡为他大致列举一些选: “零陵刘巴,其父其祖皆为郡守,乃两世两千石之高门,” “赖恭,赖叔颍国君第七十三代孙,乃是大豪。” “经门蒋氏,族中子弟亦多不凡,” “桂阳赵氏,鲍氏,必须要引为臂助。” “另有长沙吴巨、桓氏、罗侯后人这些,统统都要想办法联络停当,不可错落一个,还有那长沙的郡丞邹珂,汝当暗中派人与之密切接触,静观刘琦举动……剩下的诸族,可顺而排后。” “诺。” …… 刘磐在郡署处理公务完毕,便去刘琦的居舍寻他, 两人在舍内置酒布食,互诉这半年时间两人各自的际遇。 对于刘琦在上雒期间的经历,刘磐听了是既羡且佩, 当他听到刘琦陈述到了精彩之处,特别是与孙坚联合活捉胡轸之后,竟不由连连拍手叫好,高呼痛快! 但反观刘琦听了刘磐的经历后,就没有那么的开心了。 “三千人?”刘琦惊诧的看着刘磐,惊道:“你在长沙郡所能够执掌的兵卒,只有三千人?” 刘磐黝黑的肤色有些红,他嘀咕道:“不少了,三千人马,若是皆训练成精卒,也足可称之为边郡强军!” “问题是……”刘琦哭笑不得的看着刘磐:“你离开南郡的时候,严君可是给了你两千人作为班底的……你这半年时间,就只招募了一千兵壮吗?” “钱不够啊!” 刘磐恼羞地道:“你不知道,这荆南的蛮族到底有多少,又有多难对付,而且反叛的次数实在太多,每月几乎都有蛮族反叛侵略各县的消息,光凭郡**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我只能依照各县的豪族平叛!但若是依仗他们,那便要许以他们方便厚利,但若是如此,我就没法彻查人户收算赋,没有足赋,郡国库府便没有盈余,没有盈余那还谈何养军?不能养军,那就……” “就没法平叛,是么?”刘琦淡淡的接口道:“所以说,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了?” 刘磐点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了。” 刘磐所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在各州各郡各县各乡之中都有存在,而且这算是历史上各朝各代都普片存在的现象,历代皇帝都为了能够解决税收的问题,而在终身奋斗着。 豪强进行土地兼并,造成了许多黔失去田地,不得已而卖身于大族,成为其附户, 而这些附户便被大族用作‘隐匿人口’的遮掩,但即使隐匿了,在郡府和县府的户薄上,依旧存在着这些户数,但存在归存在,却因为对方是大户而收不上口赋,如此地方县府就得将赋钱嫁接到别的普通黔齐民身上,却因此让那些普通民夫不得不为了维持生计而去贩卖土地,最终也成为了大族的附户,在一定程度上又成了隐匿人口。 这在各朝各代,都是普遍存在问题,每朝每代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不遗余力的改革各种政策,力求不再依赖户册,只靠田地征收。 免役法、一条鞭、地丁摊粮永不增赋等等,反反复复朝令夕改,都不过是当权者力求国家的土地能够与政府产生直接的关系。 在刘琦和刘磐所居住的山阳郡,地方豪族在一定程度上,也不会跟政府做的太绝,大家彼此能够做到各让一步,中原豪族在地方政府的软硬兼施下,会一定程度的按照所拥有的附户比例上缴口钱,助地方县长完成一部分上计的考核,甚至有时候还会帮他们的附户承担一部分的免戍钱(汉代戍边制因为一开始只是卫戍郡国的边境,距离较短,所以总期限只为三天,到了后期却展到要去边郡卫戍,已经不切实际,但政令不改,因此便可用三百钱免戍) 但是在荆南,特别是目下的长沙军,以刘磐为的郡国政府很明显因为实力与地方不对等,对郡国的掌控力极弱,所以不能让地方豪族进行妥协让步,再加上荆南常有蛮夷作乱,竟使户口百万的长沙郡的税赋达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钱都不够用,就更别说招兵了。 刘琦一脸无奈地看着刘磐,问出了一个略微让自己有些心寒的问题。 “张羡目下有多少兵马?” 刘磐唏嘘道:“张羡在荆南布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目下仅是在桂阳和零陵,他能够调动的军卒就不下三万。” “三万对三千?兄长你觉得咱们胜算大吗?”刘琦长吁口气,无奈道。 刘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本来胜算是不大的,但不知为何,伯瑜一来长沙,我就感觉手中最少有了十万精兵……伯瑜,我对你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郡守与豪强矛盾的开始   刘磐的话,并没有给刘琦足够的信心,他也不会相信刘磐对他的吹捧之言。   都是自己前世用过的套路,刘磐这刚多少水平,根本忽悠不了他。   自己若是真能顶上十万大军,那刘琦现在二话不说,直接单枪匹马就杀奔零陵,冲进张羡的郡署……一刀斩其狗头,遂扬长而去,岂不快哉?   但实际上,这个操作未免太难搞了,他穿越的人是刘琦,不是孙悟空。   ……   “兄长,你做人不如原先实诚了,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吹捧之言?”刘琦毫不客气的指正了刘磐的虚伪处。   刘磐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这实是某真心之言。”   刘琦没接他的话茬。   他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细思道:“张羡再厉害,也不占大义,况且整个荆南不过是凭借他一人威望,张羡一倒,余者皆不足虑……所有的事情,咱们兄弟一件一件的捋顺,过一两日受任于长沙学宫内的文士们便会抵达,修葺学宫的事情不可拖延,兄长可选好建官学之址?”   刘磐忙道:“此等大事,我怎敢疏怠?修葺学宫之地便在县北,我已经开始征役民夫着手修葺,伯瑜尽管放心。”   “那屯田的事呢?荆北的流民往长沙迁来屯田,足可以数万户计,你怎么打算的?”刘琦又问道。   一说到这件事,刘磐的脸上便露出了无奈。   “长沙周围荒田是有的,三年前区星在此地叛乱,聚众万人围攻城邑,时有一年,牵连甚大,另有周朝、郭石亦随其乱,祸及三郡,区星乃是变民魁,一向与荆南诸豪交恶,他那一年叛乱,死伤的荆南诸豪破家灭门者人数甚多,四郡之中,亦因此多出了不少无主荒田。”   见刘磐一脸苦涩之相,刘琦不由乐了。   “既是有荒田可屯,那你还犯愁个什么劲?”   刘磐长叹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近些年,这些无主之田大部皆为长沙本土的豪强占据,若要从其手中讨回,怕是颇费周折。”   “强占?”刘琦的嘴角勾了起来。   看似虽为讥笑,但隐隐中却已是有了些许愠怒。   豪强兼并土地,买田卖田,虽然不利于当权者统治,但毕竟合理合法,旁人管不着,   可强占无主之田,算怎么回事?   这是谁给予他们的权力?   迎着刘琦质疑的目光,刘磐无奈道:“其实他们也并不算是完全强占,只是自孙坚灭区星后北上,苏代便自领了长沙郡守,他为收本土豪强以为己用,便默认了他们强占无主之田的行径,立了约定……而为兄为平各县山蛮,手中的兵将实在不够,亦是需要他们相助……”   刘磐无奈道:“这当中牵扯的豪族中人,有长沙的郡丞和我麾下的少府史,还有诸曹掾史,若是强行收田,这郡中大小诸事,又该如何运作?”   “我知晓了。”刘琦伸手挡住了刘磐的话头,道:“不碍事,兄长不用顾忌,这些事由我去处理……明日一早烦劳兄长拿长沙的土地计薄于我,不需管那些豪强,咱们统计无主之田,直接开垦。”   刘磐闻言一惊,道:“直接开垦?都不与那些本土豪族商议一下吗?”   “无需商议,咱们直接划拨田地,行使屯田。”   刘磐皱眉道:“若如此行之,只怕是会引起激变。”   “我要的,就是激变。”刘琦的声音隐隐中,已经是有了寒意。   ……   几日后,被刘琦招募至长沙的诸位士人学者以及督促流民的兵马也6续抵达了长沙。   长沙国内,浩大的兴学和兴农工程开始了,   先是刘磐在长沙征召劳役修葺学宫,随后便是郡署的诸曹吏开始统计并划分荒田,安置那些从荆北来的流民,按照编制成组,进行耕种。   至于耕种用的种子,耕牛和农具,全部由南郡那边提供。   刘氏兄弟的动作很快,因为眼下已经春深,正是要播种的季节,所以实施屯田的度一定要抓紧,才能赶上下一波的收成。   就在刘琦和刘磐亲自安排丈量荒地,并分于黔屯田之时,长沙内部的矛盾终于一触即!   ……   “府君,府君!”   刘琦和刘磐正在城南丈量一片荒地时,却见一名郡吏匆匆跑来,慌张地对刘磐喊道:“府君,出了大事了!”   “何事?”   “府君昨日在西郊外丈量划分的田地,现有本县的霍氏、赖氏、韩氏等豪族的家士,持械去驱赶那些耕种土地的黔,有些黔不肯退让,已经与三族的私士动起手来,北境黔已有伤者!”   刘磐闻言急了,忙道:“那三家豪强有多少?”   “三家加起来不下千人!”   “嗨!”刘磐使劲的一拍手,道:“这可闹大了!”   他一转头,看向刘琦:“伯瑜,你且在此,我去西郊安顿局面,少时便回!”   说罢,便见刘磐要走,但却被刘琦伸手拦住。   刘琦皱眉道:“这边的丈量事宜还未完事,没有你这个郡守在此坐镇,我如何好随意行事?”   刘磐急了:“西郊已是暴乱!有伤亡啊,你却还要我在这里丈量田亩?如何这般心大?”   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兄长,你好歹也是两千石的大郡郡守,执掌十三县事务,下辖百万人丁,难道什么事都要事必亲为?”   刘磐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琦转头喊道:“典君,绪正,你们过来。”   话音落时,却见典韦和黄叙同时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在!”   “带三百人,去南郊看看生了什么事,能处理的便好好处理,不要让我与兄长分心,我们这边有大事要做,知道么?”   “唯!”   二人同时应命。   应完之后,黄叙略有些迟疑地问道:“还请府君给末将划下个道道。”   “你想要什么道?”刘琦一扬眉。   “敢问府君,对那些敢于违背郡中政令,恣意挑事者……当如何处置?界限何在?”   刘琦将脸贴近黄叙的面颊,低声道:“黄兄,我若是没记错,汉升公曾言,你昔日轻狂之时,不是惯于废人手脚的么?”   黄叙被刘琦提及旧事,脸色有些红,低声道:“都是昔年的旧事了,那时候末将还小呢,不懂事。”   “那你这次可以再不懂事一把,我要你废他们的命。”刘琦低声将下话说完。   ……   黄叙和典韦带领三百人马,奔往长沙西郊。   行至闹事之地,却见那些荒田内,豪族的私士们已经将耕地的黔驱逐于荒田外,   近千的私士立于田地正中,一边轰赶田内的北方黔,一边在田中持械巡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黄叙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向荒田。   那些围绕在耕田边不敢近前的黔见郡**士到了,纷纷闪开一条通路。   黄叙来到田间,来回扫视了一圈附近的豪强私士,扬声道:“哪个是领头的?滚出来与我说话!”   田垄之中,不多时,便有三名壮汉在一大群手持利器的私士们的拥护下,来到了黄叙的面前。   “汝是何人?安敢在此大呼小叫?”当中那个为的豪强私士冷然问黄叙。   黄叙上下打量了那私士几眼,回道:“某乃南郡别部司马黄叙,奉使君之命,辅南阳刘府君于长沙屯荒田养民,这些荒地已有郡署统筹,租调与这些黔耕种,尔等何人?竟敢前来滋扰!”   那私士冷笑一声,道:“南郡的别部司马又如何?这里是长沙!由不得他郡之人管治……再说了,谁言这田乃是无主之地?此乃临湘韩氏之田,没有家公允许,哪个敢来擅动?”   黄叙冷笑道:“临湘韩氏土地?郡中土地计薄,为何无有记载?韩氏族主可在县署有此田地归属的签押备案?若无备案,那可有田契买卖的签押为佐证?”   那韩家私士道:“汝说的那些某一概不知,某只知道,这地是我家公的!没有家公话,谁也碰不得!”   黄叙‘哦’了一声,恍然的点了点头,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这是承认你是寻衅滋事,扰乱荆州屯田治政的大事了……”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典韦不耐烦的走上前来,   他一拳击出,如同撞钟之桩,正中那韩家私士的面门!   那沙钵大的拳头打在那私士的面门上,便听‘咔嚓’一声骨裂声响,却是那人的鼻梁骨连带颧骨碎裂,他整个人的五官都被典韦一拳打凹变形。   鲜血从鼻孔和眼眶中流出,顺着面颊留到了他的衣襟上,形象极为骇人。   那韩家私士连叫都没来得及惨叫上一声,便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如同一摊拦你,瞬息间便没了声息。   典韦甩了甩沾染血迹的拳头,看向旁边一脸目瞪口呆的黄叙,道:“多余跟他说那许多,一拳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多做呱噪?”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腥镇压   黄叙见典韦这般直接的出手,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不是觉得不能动手,只是觉得……典韦动手动的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自领人马前来独当一面,本想学着刘琦一样,在这些豪强的私士面前多装一会逼,可哪曾想,他的装逼之言尚未说完,典韦就直接出手,一拳就将那豪强私士击杀。   顿时,便见场间的那些豪强私士犹如炸了锅一样,瞬间沸腾。   “尔等居然敢擅杀?”   “跟他们拼了!”   “狗贼安敢行凶!”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典韦一把抽出环刀,对着旁边的另外一名豪强私士之一刀挥去。   那人正在痛斥着典韦,却见寒光一闪,他脖颈处顿有一阵凉意,便见一股鲜血从脖颈中喷涌而出,鲜血瞬时间溅洒于当空。   典韦的左手不停,又是一巴掌挥出,将赖家的私士领打倒……   那人挨了典韦一巴掌,半边脸都被打肿,脖颈骨亦是骨折,倒在地上,手脚来回抽动着,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瞬息之间,典韦凭一己之力诛杀了三名豪族私士之,技惊当场,令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特别是那三名为的私士,一个个死的可谓凄惨,那副样子落在旁边的豪强私士眼中,直令他们心惊胆裂。   这是什么魍魉妖魔?   “杀人啦!”   附近的那些黔见典韦动手,便纷纷向两旁闪去,他们都是北方的流民,在司隶和中原之地见过了太多的血腥和战祸,最是明白在这种时刻,一定要远离战争中心,不被牵连进去,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黄叙的心中有些恼。   风头却是典韦全都抢走了!   黄叙也拔出环刀,冲着身后的士兵们呼道:“这些贼人,冒充长沙大族之士,意坏我荆州屯田之政,实在可恨,兄弟们,随我尽诛这些贼子!”   话音落时,便见黄叙身后的那三百士兵们纷纷拔出了随身的环刀,如狼似虎一样的向着那三家豪强的私士们冲了过去。   那三家豪强的私士虽然数量远多于黄叙一众,但黄叙麾下的这三百兵将都是经过黄忠调教过的精锐,当初在司隶与胡轸和吕布麾下的精军交过手,更兼在撤回到南阳的途中与袁术军交过手,战斗实力远远的强过这些豪族所豢养的私士。   当下,便见在田陌之中,以典韦和黄叙为的一众精悍之卒,如狼似虎的杀入了那些豪强私士之中。   那些豪族私士万万没有想到,黄叙等一众人居然说动手便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杀!   那些私士们也都是携带了兵器,但与黄叙所带领的郡**的兵刃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等级,一时间被杀的人仰马翻。   典韦手持环刀,左右横劈,大杀四方,他的动作非常的简单,其手中的环刀砍杀的姿势非常的纯粹直接,就是单纯性的用力挥动。   但胜在力大,力大到让人指。   那些豪族私士中没有持弓弩者,若想阻挡典韦就必须要正面与之相抗。   可没有人敢。   但典韦的刀,其力大到足矣碎石,只要是被那柄刀碰到,不是头身分家,就是骨断筋折,不消片刻,典韦所冲过的田陌之间,便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血腥之气遍洒于田地之间,让人闻之欲呕。   典韦武力的恐怖让在场中人皆胆颤心惊,这犹如杀神一样存在的汉子,不但让敌人感到恐惧,就连自己人也不由的感到恐怖莫名。   黄叙在另外的一边,一边手起刀落的杀人,一边观察远处的典韦,   越看典韦,黄叙便越是心惊,暗道这等恐惧的杀神,府君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便是熊虎豹狼,只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战力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   典韦和黄叙在城西大杀特杀,刘磐则是和刘琦在南郊丈量土地。   刘琦很是认真的丈量着土地,仿佛丝毫不为外界所扰,但刘磐却是心不在焉,神思不属,总是时不时的往西方去看。   刘琦丈量土地累了,站起身来,随意的扑了扑手,转头看向刘磐:“兄长,想什么呢?”   刘磐显得很是担心:“伯瑜,你派黄叙去西郊处理那些豪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琦微笑道:“兄长放心,黄叙麾下那三百人都是善战猛卒,此去必不会吃亏,兄长放心便是。”   刘磐闻言苦涩道:“我也不是完全担心黄叙……”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郡吏连滚带爬的奔来,他的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仓皇的跑到了刘磐面前,颤声对刘磐道:“府君,大事不好!出了大事了!”   刘磐见状,心中一哆嗦,忙道:“出了什么事?”   那郡吏哆哆嗦嗦地道:“府君,死了,都死了!”   “死了?”刘磐一哆嗦:“谁死了?是黄叙?还是北方的黔?”   郡吏使劲地摇头道:“不是!不是黄司马他们,是诸大族派去的私士,尽为黄司马等人所诛!”   “什么?”刘磐一听这话,浑身不住的颤抖。   他呆愣在原地半晌,突然转头奔到刘琦的面前,怒道:“伯瑜,是不是你指使的?”   刘琦叹息着道:   “兄长这话如何说的,明明是他们自己来找咱们的麻烦,如何又变成了我指使的?黄叙与他们火拼,这当中的细节到底如何谁也不晓得,怎么看兄长的意思,却好似我指使一般?”   刘磐沉默良久突然道:“旁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事定是你指使的!”   多么不讲理的话语,多么准确的眼光。   不愧是自己的从兄。   “好吧,是我做的。”   刘琦坦然承认道。   刘磐使劲的甩了甩头,道:“伯瑜,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般做?”   “我知道长沙的这些佐官,本就无一人是由兄长亲自任命,他们当初都是受苏代任命,受恩于苏代,早晚必成大患,这些人不同与蔡蒯,是一群喂不熟的狼,必须除之,我之所以来长沙时不见他们,就是因为这些人早就已经在我要除掉的名单之中,我又有什么必要去赴他们的宴?” 第一百九十三章 郡署之争   各州各郡,能够被地方政府所重视的潜在势力,大概可分为二种,   第一种是出自经学之门的士人团体,而士人之家,若有几代人能够连续受任朝中要职,政治势力和影响力愈大,便会成为人们口中所言的世家门阀。   第二种就是地方豪强,靠着兼并土地起家的土皇帝,他们有土地有私士有资金,属于地方性武装,但因不是经学之门出身,缺少可以走往高处的仕途门路,亦因此被归类于寒门范畴,这些豪强若想参政,一般只能与地方郡守达成妥协,在本土被征辟为郡守的佐官。   当然,也有许多士人家族不但可以用经学家族的身份取得政治门路,同时族中也占有大量的土地田产,圈养私士,属于士族和豪强的结合体,这种是绝不能轻易去动的,后果会很严重。   刘琦这次让黄叙和典韦诛杀的这些豪强私士,是属于第二种类型的的豪强所圈养的私士。   刘琦不是随随便便就动手的人,如果他真要动手了,那就是他一定考虑分析过当下的形势,认真的做出了筹划,绝不是随意为之。   现任长沙郡的这些豪强佐官,虽是由苏代在任时一手委任的,但刘琦不是不能用他们为辅,问题是他需要这些人的站队服从。   如果不服从,不好意思,那就只能跟你说白白了。   丈量土地收荒田屯田,其实附带着试探的意味,刘琦就是想看看长沙这些豪强佐官中,到底有没有看不出眉眼高低,不识抬举的。   试探的结果还算好,直接试出了三家不安分敢直接跟郡府叫板的。   这个数量实在是出了刘琦的预期,他本以为最少要有十家八家的。   只有三家豪强站出来跟郡署对着干,难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小了许多。   若是来个十家八家,便不能行以过激手段,但只有三家的话……   就杀鸡儆猴吧。   豪强终归是寒门,与政府生利益冲突的点永远都是土地、税赋、隐匿人口这些烂事,但不论豪强如何阳奉阴违的跟政府对着干,关于土地赋税人口的问题,地方郡署永远都有官方性的借口和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你。   单一的豪强再强大,也不过是地方的家族性武装势力,各自为了家族的利益为政,遇到拼命的事,很难有效的统一,   只要他们不统一起来,就不足为惧。   但有一种势力却可以整合地方豪强的力量,将其统一推翻郡府。   那就是有官方背景的士族,特别是那些世代为官的士族——世家门阀。   有官方背景的门阀,可以给予豪强起事所缺少的政治理由。   历史上的曹操初占兖州时,为了安抚招降的百万青州黄巾,大量的掠夺兖州的粮草物资,严重的损害了兖州豪强的根本利益。   可那些豪强吃了哑巴亏,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直到曹操擅杀了兖州名士边让,激怒了兖州的士大夫集团,以张邈和陈宫为的士大夫阶层出面纠合兖州地方豪强对曹操动手,成功的整合了兖州的全部力量,动摇了曹操在兖州根基,将曹操一百多个县的八郡之地兼并到只剩三个县。   因此,没有士大夫阶层带队的豪强群体,刘琦不怕,说句张狂些的话,只要他态度够坚决拳头够硬,长沙反对他的寒门豪强他想怎么杀怎么杀。   可又如何保证长沙的士族阶层不会与地方豪强联合对付自己呢?   刘琦这次来荆南,带了一个荆南士族一定都会给面子的人——庞德公!   ……   西县的田亩中,到处都是那三家豪族私士的尸体,而郡国之兵,战后清点竟无一人身亡。只是有一些将士们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并无大碍。   这就是正规军队与散户私奴在战力上的绝对差距。   典韦坐在田陌之中,随手从一名死去的豪强私士尸体上拽下了一块粗布,擦拭着自己手中沾满了血迹的环刀,而黄叙则是命人招呼附近的黔齐民,将这些尸体从田间运送出去。   黄叙走到典韦面前,对他道:“典君当真是手段高绝!令人折服,典君初来荆州之时,我亦与君过招,那时竟是还未见典君身手全貌,今日与典君共战于野,方知典君竟勇力卓绝至此,实是让人佩服!”   典韦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一边笑呵呵地道:“绪正过赞了,某家在入府君麾下之前,行走于兖州诸地,常替人报仇,因这杀的人多了,手段也就多了些……很正常的事,没甚大不了的,唯手熟尔!”   黄叙闻言咧了咧嘴……好一个唯手熟尔。   就在二人攀谈的时候,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魏延驱马直奔着典韦和黄叙而来。   其匹马直入田间,来到二人近前方才下马。   魏延四下观望了一会,方才对典韦和黄叙道:“你二人真是做的好大事!”   黄叙和魏延年龄相仿,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彼此颇是熟稔。   他调笑道:“下回再有这立功之事,我必推辞不受,让府君选文长来办就是了。”   魏延翻了翻白眼:“某要立功,机会有的是,不用你让。”   黄叙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其实若真让我让,我也是舍不得丢了这些立功之机……对了。文长此来所谓何事?”   魏延正色道:“府君有令,让典君赶回郡署,与府君会和,黄兄则是随我一同领三百锐士,饶县城而行,巡查各处荒地,看是否还有人敢来驱赶屯田黔。”   “绕城巡视?”   黄叙皱了皱眉,道:“眼下这局面,哪个还敢派人来占田?当这千八百人是白杀的么?还有甚要巡视的?”   魏延摇了摇头,道:“不知,府君只是下令,黄司马问我,我却又去问谁?”   黄叙对刘琦很了解,知道他不是愿意做无用功的人,   他迈步上前,低声问魏延道:“我都能想的事,府君一定也能想到,你且告诉我,府君到底所思何事?却休瞒我!”   魏延故意卖关子道:“想不到吧?嘿嘿,可惜府君授意,却是不能立刻言明,我需得一会行事之时,方能告知于黄兄。”   黄兄皱眉道:“我是别部司马,你是曲军侯,如何瞒我?”   “府君有令,不可不尊也,与军职高低无关,黄兄别说旁的了,快随我走便是。”   ……   典韦按照魏延传来的命令,直奔郡署而去,而黄叙和魏延,则是率领那三百锐士,在长沙县四周的各处荒田巡哨。   而刘琦和刘磐也放下了丈量土地的事务,返回长沙城内。   因为他们知道,杀死千余豪族私士的事,很快便会被三家族长知晓。   只怕不多时,那些身兼郡守佐官的豪族中人,便会集体找上门讨要说法。   还是做好迎接他们的准备吧。   果然,消息传回各家之后,那霍、韩、赖三族的家主闻之勃然大怒。   他们立刻行动,三人相约直奔郡署而走,要去寻刘磐理论。   长沙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其余的郡佐官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以六百石郡丞和长史为,功曹史、五官掾、督邮以及郡内的二十三位掾史,两位贼曹纷纷都前往郡署。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刘琦和刘磐早就已经回来了。   听说了郡内诸佐官皆至,刘磐遂在郡署正堂会见了他们。   一见刘磐,便见已是气的哆嗦的金曹掾史韩羟当先出来,高声道:“刘府君,今日城西出了天大的祸事,府君可知否?”   刘磐斜眼看了一眼旁边毫不在乎刘琦,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何祸事?”   韩羟毫不退让,直接道:“末吏府中三百伴当,在西郊被人尽杀,三百良善之民一个都不曾留下性命!此等大事,若不严查,我大汉的国法何在,国体何存?”   贼曹掾史霍嵩亦是站出来道:“禀府君,还有末吏家中的三百伴当,亦在西郊我自己田亩中为人所杀,不知何人竟下这等狠手?”   少府史赖旬亦道:“府君,末吏也有三百余伴当同样惨遭毒手,还请府君详查此事,还我等一个公道!”   “请府君详查!”   “请府君彻查此事,给这千条人命一个说法!”   “此乃惊天大案,为祸之人,断不可恕!”   面对着在场中人一起轮番式的轰炸问责,刘磐有些顶不住了。   当此时节,却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他转头看向刘琦,希望他能够出面帮自己解围,   却见刘琦已经从原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刘琦微笑着环顾了一圈义愤填膺的诸位豪佐,淡淡道:“诸公所言之事,刘琦怎不曾听说?千余良民被杀?不对不对,绝无此事!”   韩羟气道:“众目睽睽,西郊无数黔皆看到了这场血腥屠杀,如何能说没有?这岂非掩耳盗铃?”   刘琦皱起了眉,道:“是吗?千余良民被杀,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在长沙西郊,有千余的无户山贼,妄图坏我荆州定下的屯田之政,恶意阻挠,如今已经被我麾下的锐士尽皆毙命,除贼乃护国保民之举……至于死了千余良民,又是从哪蹦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们就是叛逆   刘琦的话,在厅堂之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些豪强们听刘琦这般说话,特别是此番被刘琦诛杀了族中私士的三名族长,更是义愤填膺。   金曹掾史韩羟怒道:“刘府君这说的是哪里话,城西的荒田乃是我等三族私产,府君却要强行从我等手中划拨出去屯田,我族中家奴伴当皆良善之辈,为保私产前去与郡军理论,刘府君不但让人杀了他们,如今还诬陷他们是贼寇?这是何道理!”   贼曹掾史霍嵩亦是高声喝道:“末吏主持郡内盗贼之事,怎就不知道那些被郡军杀害的良人乃是山贼了?府君出此言,可有证据?”   少府使赖旬亦道:“宗亲盟中之人,便可肆意妄为了吗?”   郡丞邹珂急忙出来打圆场:“诸公勿怒,诸公勿怒,这当中或有误会也说不定,主公切勿与府君面前,失了礼数。”   “我伴当都死了,还讲他什么礼数?”   邹珂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刘琦,道:“刘府君,末吏身为郡丞,身份虽远不及府君,但今日却也要向府君秉公直言……府君麾下郡兵之行,确是大失人心,某以为不杀郡军为之人,不足矣平众愤,还请府君妥善处置此事,切勿再行虚言。”   刘琦笑着冲邹珂点点头,道:“邹郡丞良谏,刘琦谨记在心。”   说罢,他又看向霍嵩、韩羟、赖旬三人道:“三位的意思,今日在城西,那被我麾下郡兵诛杀之人,不是贼寇,而是诸位族中的附户……的你们家奴伴当?”   霍嵩喝道:“不错!那千人皆我三族中人,现在我等就想问问刘府君,这千条人命,应如何处置?他们的家眷亦是附于我等,他们一死,这数千人的安置善后,又该如何?刘府君是否当给我等一个说法!”   “哦,这样,死了一千人,又连带出了数千的家眷?呵呵,有意思。”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对着外面的人喊道:“把郡内税计薄册取来。”   郡丞邹珂闻言顿时一愣。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安之感。   那三名豪强领此刻却全无旁思,只是恼怒的瞪视着刘琦。   少时,却有数名郡吏用大托盘抬着郡内的税计薄牍,6续走上厅来,将那些巨大的托盘放置在正堂之中。   刘琦紧紧的盯着那三人,嘴角挑起了微笑,一字一顿地道:“尔等以户籍为凭,给某查一下霍掾史、赖少府使、金掾史之三族,去年总共纳了多少人丁的口赋和算赋。”   “唯!”   言罢,便见在场的这些计税之吏,便当着满厅诸掾史的面,开始‘哗啦’‘哗啦’的翻阅简牍,一简一简的查询核对起来。   郡丞邹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此刻心中大概明白刘琦要用什么套路了。   只怕是要糟!   少时,却见那些郡吏统计完后,对刘琦禀报道:“禀府君,霍氏去年所缴口赋七十四丁,算赋十二,赖氏缴口六十九丁,算赋十九,韩氏一族缴……”   刘琦掰手指头,默默的给他们计算着,而三人的脸色却也是变的越来越不好看。   少时,待郡吏禀报完后,却见刘琦一脸疑惑地看向三名族长。   刘琦此刻的表情,要多萌有多萌。   “我刚才大致给你们加了一下,你们三族所纳的人头税,加起来满打满算大概能有二百多?可是这适才在城西,光是被斩杀的伴当和家奴,还不算你们自己本家人,就有一千多个,而且好像还牵扯出来了他们数千的家眷,都是你们自己说的……嚯!这可是真不少,敢问三君,你们族中这多出来的数千不纳税不服役的人,都是如何变出来的?都是今年刚生出来的吗?”   汉末因为土地兼并,很多无土之人便会携家依附于地方豪强,成为了他们的附户,而豪强在收纳私士的时候,往往都会与郡县府署沟通,将附庸于他们的这些庞大的人口隐匿,虚瞒不报,因此便有了隐匿人口。   而各郡郡守与豪强之间互惠互利,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大家彼此心中都有一杆秤,豪强适度的隐匿人口,而郡守则将这些隐匿的口赋和算赋,分摊到其他的黔亲民身上。   所以说,即使汉朝一直秉持轻徭薄赋的政策,但实施起来却完全走了样,身上担子最重的,依旧是底层的黔农户。   藏匿人口……这是官绅之间平日不拿到台面上谈的东西,但却非常普遍。   但刘琦现在就是要把事情拿出来说道说道。   “三位,你们既然不承认这死去的一千人是贼寇……好,那我就把他算作是你们的附户!刘某请问三位,这千余隐匿之人和他们的数千家眷,在计薄中并无着墨,你们隐匿了这么多的人,想做什么?”   韩羟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搐,牙齿磨得直响。   但当着刘琦的质问,他自知无论怎么解释都是理亏,遂道:“羟知错,韩羟愿将所差的算赋,经郡署核实之后补交……”   刘琦打断了他的话:“补交?韩掾史,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吧,刘某身负重任前来长沙,你觉得我此来是像乡中啬夫一般,来挨家挨户的催收田赋么?”   说罢,刘琦突然喊:“典君!”   “在!”   随着一声大吼,却见身材硕大如同熊罴的典韦迈步走进了厅堂,   他向着刘琦的身旁站定,虎目来回扫视着厅中诸人,气势十足。   这些长沙豪强,哪个被典韦瞪到,哪个便不由自主的浑身一个激灵。   韩,赖,霍三族领被典韦的恐怖身形与气势震慑,面色煞白,喉头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回滚动着。   “典君,将你今日在西郊所见之是,和盘托出,不可遗留一字。”   “唯!”   典韦大吼一声,震得满厅中人的耳膜皆嗡嗡作响。   如此,气势上更是弱了几分。   随后,典韦便将他今日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听罢,刘琦又看向那三名族长:“城西荒地,皆因当初区星造反,率众攻打城邑,多有人死,因而留下了无主之田,你们三家一无备署,二无契约,三无买卖,凭什么就敢强行占田?谁给你们的胆子?”   赖旬被刘琦逼问的急了,口不择言道:“那是去年苏府君许诺于我等的,怎么就不算我等之田?”   郡丞邹珂在一旁,听到赖旬喊出了苏代的名字……   心下一紧,暗道:完了!   这三个人算是彻底入套了!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遂看向厅堂角落中一名不为人所关注的小书吏,道:“都记下来吗?”   那小书吏正是前几天,刚刚随伯父抵达长沙的小庞统。   庞统站起身来,对着刘琦点头道:“师兄放心,都记好了,一句不差,一字不偏。”   刘琦点了点头,一指庞统,对诸人道:“这是吾师襄阳庞尚长从子,今日专门随我来此,也是想替吾师做个见证。”   庞德公的从子做见证?   庞德公乃是荆楚第一名士,他的话在荆州诸士中极有分量!   众人心中开始打起了鼓点,这刘琦想干什么?   刘琦又转头看向刘磐:“请兄长出示被敕封长沙郡守的诏书与佩绶!”   刘磐拿起桌案上盖有长安相府东曹印的任书与天子的敕封诏书,并举起能够代表他两千石身份的青绶,那青绶三采,青白红,淳青圭,此刻仿佛都能散出光辉,晃瞎这些豪之目。   “看清楚了吗?”刘琦的声音逐渐变冷:“这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两千石大郡太守,苏代算什么东西?自领长沙的叛逆之贼,如今已是被挫骨扬灰,诛门灭族!你们三个遵他的号令占田?……呵呵,看来必是苏代反贼的附庸无疑了!”   “什么?”霍嵩闻言大怒:“你,你胡说!”   “我胡说?”刘琦眯起了眼睛道:“你们三个领苏代叛贼之命,强占无主之田积粮,又暗中藏匿数千余人丁,练兵置马,用以为军,还阻碍屯田意图不轨,反叛之心昭然若揭,这证据目下已经是桩桩件件具在,还有何可抵赖的对?”   “你、你!”韩嵩身为贼曹掾史,其实平日里也暗中办过不少冤枉人为盗贼之事,但像是刘琦这么明目张胆,信口雌黄的污蔑他人是反贼的……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   刘琦又看向庞统,道:“都记下来么?”   庞统言道:“都记下了。”   “好,回头便将今日郡署的笔录交付于老师,抄录百份,请老师出面传信于荆南四郡的士族,让南方诸士也都看看,今日在这长沙,是如何捉出的这三个叛汉之贼的。”   “诺。”   刘琦又转头看向邹珂:“邹郡丞,你觉得刘某今日所查之事,对是不对?”   邹珂的额头早已冒汗。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奋笔疾书的庞统……   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将被录于那简牍上,并以荆楚第一名士庞德公做谏,送往各郡的门阀士人手中。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一句话说不好,就完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府君之言,甚是有理!此三人行为甚是可疑,当予以拘禁,严加审讯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眼力的郡丞(第三更)   在长沙的这二十三名郡掾史之中,以邹珂年纪最大,家族田亩最多,麾下私士最多,也最是会见风使舵。   韩嵩、赖旬等人,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但邹珂没有必要为他们搭上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前程。   他今日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南阳郡守刘琦可不比刘磐,他此来长沙,根本就没有要和当地豪强商量的意味,他是要帮助刘磐完全掌控长沙军政,不再受任何人的钳制。   有庞德公这荆楚第一名士的声名作为后盾,荆南的士族即使不亲近刘琦,也绝不会与他为难。   没有士族支持的豪强,在强势多谋的刘琦面前,完全就是个屁,根本不值一哂。   所以说,邹珂看明白了,自打刘琦抵达长沙之后,他们这些长沙本地的豪强,想要继续在大郡占据主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被解决掉是早晚的事。   在这种情况相下,若是继续与刘氏硬碰硬的干,下场怕是和苏代、贝羽、张方等人一样凄惨。   当下,便见邹珂突然转头,看向霍嵩,赖旬等三人道:“你们三个叛逆,想不到我长沙居然会出了尔等这般贪狡之徒!我真是羞与尔等同堂为僚!”   赖旬气的浑身哆嗦,他指着邹珂道:“你、你何出此言,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了……”   “哪个需要你对得起!”邹珂大吼一声,道:“来人,将他们三人拿下!”   紧接着便见,厅堂外走出几名郡吏,手持绳索,上来就要绑那三人。   霍嵩见状急了。   他心中清楚邹珂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三人来换取刘琦的信任,不由惊怒交加:“老贼,汝好歹毒的心肠……我,我跟你拼了!”   说罢,便见霍嵩大吼一声,双眸赤红的向着邹珂冲了过去。   却见旁边闪出了典韦,一伸手揪住了霍嵩的衣襟,轻描淡写的略一用力,就将他从原地提溜了起来。   霍嵩满面憋的青紫,在半空中使劲的去抓典韦的手,想要掰开他,但完全是无用功。   在典韦面前,他的那点力气就犹如春风拂过,丝毫没有伤害性可言。   典韦嘿嘿一笑,嘀咕道:“去吧!”   说罢,随意一甩胳膊,将霍嵩从半空中直接扔了出去,竟然是扔出了丈余远的距离,   随着‘啪’的一声,霍嵩重重的落于地上,摔的他浑身酸疼,骨头犹如折断了一样,半晌都站不起身来。   赖、韩二人见了典韦的手段,胆颤心惊,根本不敢动手,只能任凭那些郡吏上前,将他们三人尽皆擒下。   “押下去,仔细看管,待我禀明严君之后,再行落。”刘琦吩咐道。   “唯!”   三名直接与刘琦正面对抗的三名豪强,就在这郡署正厅中,被刘琦以反贼之名,名声言顺的给拿下了。   那三人被押下之后,却见邹珂急忙对刘琦道:“府君乃承父威,数日之内便查出了长沙的奸佞之人,保长沙不为叛贼所乱,我等真心感谢刘府君之德,愿倾心相报,助府君完成学宫与屯田之策。”   剩余的郡内豪强佐官也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瞧出刘琦的厉害。   他们全都收起了平日里的傲然,纷纷作揖拜服:“我等愿倾心竭力,以助府君!”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乃南阳郡守,不需尔等来助。”   邹珂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明白过来。   他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便见所有人都是齐齐再向刘磐作揖,道:“愿助府君,共保长沙!”   刘磐长出口气,道:“都是为国尽忠,诸位不必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允从外面匆匆的走进堂内,对刘琦拱手道:“府君,黄司马与魏文长已经率领占了郡少府与金仓,特派人向府君禀报。”   刘琦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先在那里守着吧,回头我自然会派人前去接手。”   “唯。”   在场的诸掾史佐官听到了,都不曾言语,但心中甚惊。   他们对刘琦下手之快之狠,既感恐惧,又感佩服。   从在西郊杀了韩,赖,霍三家的私士起,这刘伯瑜就没打算让这三个人活着回去。   不然,他不会让黄叙和魏延假意在县外巡逻荒田,实则却在诸豪强佐官一入郡署,就立刻转向取夺取了郡少府的官署和金仓。   刘琦这次用作典型的金曹掾史韩羟和少府史赖旬,所掌管的是长沙的两个要害部门。   金曹掾史顾名思义,就是替郡内掌管郡内财政,属于京城中大司农一样的存在。   而郡少府使之于郡守,便和京中的九卿少府之于皇帝一样,是替郡守掌管内府用度的官吏,   只不过是京城的九卿少府是替皇帝管小金库,而郡少府使是替太守管理小金库。   这两个人在长沙,替太守一管郡国财政,一管郡守内府财货,可以说是把持了长沙内最主要的财政命脉。   既然打定主意要拿下他们二人,那就一地要防患于未然,在没有合适的人接手之前,先用自己人把长沙的内外财政全都牢牢地把控在手中,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刘琦委派魏延和黄叙暗中去做的事。   既然已经树立了典型,且以郡丞邹珂为的长沙豪强佐官,也都看明白了时势,纷纷表示愿意重新站队,那刘琦来荆南的第一件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他便和刘磐好好安慰了那些豪强佐官一番,表示愿意与他们共同进退,同管长沙。   最后,刘琦又表示,在长沙的荒田丈量完毕后,他会在郡署设宴,宴请诸公,大家一起吃顿饭,彼此增进一下感情。   听了刘琦的话,这些长沙的豪强佐官不由都暗自感慨,好一个反客为主的刘伯瑜。   刘琦刚入长沙的时候,诸豪强佐官在郡署摆宴,等刘琦赴宴,可刘琦偏偏不来。   那时候的刘琦是客,他们是主。   但打从今日起,长沙的政治格局就生了改变,刘琦和刘磐成了这长沙郡署的真正主人,他们反倒成了客人,这回变成了刘琦在郡署摆酒宴,邀请他们来赴宴了。   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刘琦一开始来长沙的时候,不与他们相见。   众人又向刘琦和刘磐表示了一番忠心之后,便各自回各自的府邸去了,而刘琦和刘磐,则是在郡署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但令刘琦没有想到的是,他和刘磐商量了不到半个时辰,郡丞邹珂居然去而复返,又返回来求见刘琦刘磐两兄弟。   郡丞折返求见,自然是有大事,刘磐遂让他进了偏室。   邹珂见了刘氏兄弟,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以头杵地,道:“末吏邹珂,特来向二位府君请死。”   “请死?”刘磐闻言大惊:“郡丞为何如此?”   邹珂不知为何,身体开始抽搐,抬头之时,一张老脸也是挂满了泪痕。   “末吏此来,是特意向二位府君进呈一份东西,请二位府君过目!待看过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末吏绝无半句怨言!”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缣帛,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   刘琦站起身,走到邹珂身边,拿起那份缣帛打开一看。   “这是,张羡写给你的?”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邹郡丞,看起来,你在张羡的心中,似颇有些位置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时间不等人   刘琦的话,表面上听着有些挤兑人的意思,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相反,若是细品,却能感觉出他话中的善意反倒是多一些。   邹珂老谋深算,立刻就听出了他话中深层的味道——刘琦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因为自己的主动投诚,而颇有感高兴。   邹珂是个擅长顺杆爬的老江湖,他既试出了刘琦的态度,便立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谄媚表忠。   “府君,桂阳张府君历任过荆南两郡太守,声望素于,他去年初便置书于末吏,主动示好于我,言其有意有从桂阳迁与长沙大郡为太守,招揽末吏为辅……末吏之族在本郡虽有些势力,但族中祖辈并无高宦,又非经学之门,如何敢忤逆张府君之意?我便顺水推舟应了张府君之请,现偶时递送一些有关长沙的政要吏事与他,但却从未有谋害过刘府君之心啊,这一点天地可鉴!”   刘琦在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问道:“去年初的时候……怕是孙坚还未曾离开长沙吧?”   邹珂忙道:“对,也就是在孙破虏上雒前的月余,张府君派人招揽的末吏。”   “这么早就做了布局,孙坚在长沙的时候就敢搞动作,南阳张氏中人还真是不怕死,果然是非等闲可比。”刘琦笑着嘀咕,然后身手虚扶道:“郡丞且起。”   邹珂直起身,转头看了看刘磐。   刘磐道:“吾弟让你起来,那你便起来吧。”   邹珂听了这话才从地上站起身,刘琦又安排他在静室旁的软榻上坐下。   “邹君今日肯将张羡与你的信笺示我,足见诚意,日后我山阳刘氏在长沙不论是治政还是治军,都将以邹氏为左膀右臂,绝不反复!”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刘磐,笑道:“兄长觉得如何?”   刘磐使劲的点头道:“伯瑜之言是也!”   有刘琦和刘磐的这番话,邹珂心中便有了些底,他双手环抱与面前,对刘磐欠身施礼,认真言道:“珂必竭力辅佐府君!使长沙军民富足,不负君之重托。”   刘琦亲自用羽觞斟了一盏水,递于邹珂:“以郡丞之见,如今在荆南诸长中……张羡的实力若何?”   在刘琦看来,邹珂年过五旬,等于是在长沙活了一辈子,又几经变乱,至今却能依然活跃于郡署坐六百石郡丞,必然是有他的能耐和独到。   刘琦想在荆南打破僵局,就必须要有本土之人做为臂助。   邹珂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他明白身为人臣,若想为上位者所重,他本人就必须要有可用之处。   这个可用,既是指其族中的资源,亦是指其胸中对本土之事的经验。   邹珂料定他今日来向刘琦和刘磐投诚,必会受此一问,因此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二位府君,依在下度之,张府君在荆南四郡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远非旁人可比,他看似仅是坐守于桂阳一郡,然零陵亦是为其所掌,两地下辖一百五十万口,声势颇隆,且南阳张氏乃是南阳知名的兴望士族,四郡士子对其都颇敬重,更兼其麾下有三万精卒,地方豪士谁都不敢惹……”   刘琦不动声色地道:“按照你的说法,张羡在荆南是既得士人之心,又为豪族所惧,百姓尽皆归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没有人可与之抗衡了?”   邹珂的表情略微凝重:“张羡在荆南若是不得人心,末吏身为长沙郡丞,又何必特意依附于远在桂阳的他……”   说到这,邹珂小心地看了刘磐一眼,又补充道:“若非刘府君早来长沙上任,怕是张羡去年便会进驻长沙,他朝中亦有门路,要长沙实职想来亦不难……不得不说,刘使君派府君先入长沙的这一步确实高明。”   刘琦赞同的点了点头。   派刘磐来长沙上任,就等于将张羡在荆南的势力打掉了一半,不然若真等他进驻了长沙,那荆南四郡怕是皆落于其手。   “邹郡丞,家严刚刚受任为镇南将军,领荆州牧,替朝廷牧守南境,已非去年任刺史时可比……邹君可晓我话中之意?”   刘琦的话,邹珂心中自然跟明镜似的。   刘表先前乃是荆州刺史,其本职乃是监察,主要是以监察诸郡郡守并荆楚豪右为主职,   可如今他当了州牧,便是位列于诸郡守之上,荆州七郡的军政民生,皆由其统一调度……再加上被拜为镇南将军。   在汉朝,将军非战时不置,刘表被拜为镇南将军意义重大,这说明朝廷在官方的角度承认了荆州南境是有边患的,因此授予刘表假节之权,   如此,他就拥有可随调配、裁撤、封赏、委任荆州七郡的所有官吏的权限。   郡守也不例外,裁了就裁了,名正言顺。   ……   邹珂道:“刘荆州得朝廷委任,总摄南境诸务,自然不能再任凭七郡各自为政,荆楚之地,必要牢牢的掌控于使君之手……张府君独霸零陵和桂阳二郡,不可容之。”   刘琦对邹珂的态度很是感到满意。   “郡丞对此可有高见?”   邹珂道:“刘荆州被拜为镇南将军,有假节之权,本就占据大义,地方刘府君身为庞尚长门生,又有兼立学宫的大任,眼下大义皆在与君父子一方,荆南四郡的士族就算是不依附于府君,也断然不敢倾向张羡!”   刘琦眯起了眼睛:“然后呢?”   邹珂顿了顿,犹豫道:“长沙学宫立的越久,屯田之策越久,君父子在荆南的声名便愈隆,士族便愈加归附,如今与张羡所差的唯兵力尔……三万对三千,未免太悬殊了。”   “郡丞是说我们缺人?”   “是。”   “若我不从南郡调兵,仅凭荆南,想补足这个短板,需要多久?”   邹珂伸出了一根手指,道:“府君若是不从南郡调兵,要想在荆南募得与张羡相同数量的兵将,并操演成熟,最少一年。”   刘琦暗叹口气。   北方的形势变化剧烈,可谓瞬息万变,他绝不能在荆南耽搁的太久。   别说一年了,三个月他都嫌多。   “就没有短期提升实力的方法了?一年的话,我怕是等不了。”刘琦问的很是直接。   邹珂闻言苦笑。   他适才说一年时间,都是打了个对折。   刘琦若是不想依靠荆北添兵,仅靠在长沙招募训练一支可与张羡对抗的队伍,依邹珂来看怕是三年都不止。   毕竟双方下辖的人口相当,刘琦刘磐在招募兵将之时,张羡的势力也是在不断展的。   就算是邹珂替刘琦招抚长沙各县诸豪强,用豪强的私士为辅……但张羡的辖境内也有豪强,那些豪强们手中也有私士,你会用的招数,难道张羡不会?   邹珂长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恕末愚鲁,胸中未有良策……况这荆南不比北方,诸县屡有变民起事,每年为讨平他们,耗费的钱粮甚巨!募兵绝不会快。”   “变民……”刘琦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   少时,邹珂走了。   静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刘磐便对刘琦道:“伯瑜,就眼下想要在短期招募足够的兵将与张羡抗衡,怕是很难,就算是咱们能招募数万兵士,但若要操练精熟也需时日……要平张羡,却是急不得的,你我还是好好屯田建学宫吧。”   刘琦并没有言语,他只是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刘磐又劝道:“其实依照我的分析,叔父身为镇南将军,有名正言顺的假节之权,如今又有襄阳庞德公坐镇学宫,荆南士族哪个也不好与咱刘氏作对,没了士族支持,咱们熬的年头越长张羡便越是独木难支,数年之后,长沙屯田大成,豪族尽附,兵将也招募操演得当,届时出兵南下,打下张羡便如迅风而扫秋叶!”   刘琦闻言,颇是诧异的抬头看向刘磐,道:“真是想不到,兄长的战略眼光居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比起半年前却是强了太多。”   刘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毕竟也当了半年郡守了不是?只是有时候办不把握的事还是肝颤,生怕做不好丢了咱刘氏的面皮……跟你比还是差太远。”   刘琦鼓励道:“人都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兄长才多大年岁?况且你来荆州之前从未离家,我比起兄长,好歹也多了个进京当补郎的经历……听兄长适才之言,目光很是精准……不错,若是照此展下去,不出三四年,我们在荆南的势力便会过张羡,到那是平定他却非难事,只是……”   刘琦长叹口气,道:“只是我们能想到的,张羡怕是也能想到,就怕他会提前反了。”   刘磐摇头道:“伯瑜,这点你尽管放心,张羡是南阳望族出身,又是大郡太守,若无正当名义,他绝不会轻易起兵,叔父是荆州牧,大义在我们这边,他没有理由可以造反。”   “也不一定……”刘琦将头凑到刘磐面前,低声道:“大义是没有,不过小义却也堵天下众口……如今张方死了,替族弟报仇的这个理由,你说够是不够?”   刘磐闻言一惊:“张方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一直瞒着不让这件事透露出去,但怕也瞒不过多久。”   刘磐皱起眉,喃喃道:“若真是这样,那张羡会不会反,还真就是不好说了……特别是袁术目下还在北方为患。”   刘琦话锋一转,道:“对了,兄长,适才那邹珂曾说,荆南诸多变民,屡有造反骚扰诸县,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荆州蛮族   变民这个词,在荆南其实是一个特指。   汉代的北方边郡,一向都是汉人和胡人杂居生活的,   并州有匈奴,幽州有鲜卑和乌桓,凉州和益州北部是汉羌混居。   至于荆州南部和益州南部,则是多有非汉族的蛮人与汉人们混居生活。   荆州南部四郡遍多荆蛮,皆是本土未曾开化的土著。   即使归附了东汉政府百余年,但荆蛮在某些传统上,一直是与汉人格格不入的,   比如荆蛮皆‘好五色’‘以斑斓布为饰’,喜着以楮木皮制成的衣裳,其身上窄袖短衣、蔽膝短裤皆是用汉人精细布料缝制而成,并染以草实,令衣服色彩鲜艳。   光是穿着,就与汉人迥异,更别说是其他的习惯和民俗了。   正是因为如此,便算是从来没有来过荆南的人,走在街道上,也可以一眼就将荆蛮给识别出来,   想认不出来也不行,因为他们的打扮就是东汉版的非主流。   当初刘磐初来长沙的时候,刘琦曾在刘表的书房中,给刘表留下了‘五溪蛮’三字,让他仿效刘焉和刘虞的办法,教刘磐在荆南以招募荆蛮青壮为臂助的方法来对付张羡。   其实当初刘琦写五溪蛮三字,是对荆蛮不了解,在荆州四郡,五溪蛮只不过是诸多荆蛮中的一支而已。   邹珂口中所言的变民,便是汉人对荆蛮反叛中人的统称。   刘磐来了长沙半年,对荆蛮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他告诉刘琦,荆州四郡的荆蛮实在太多,而且大多不计入郡县的户口,特别是在武陵郡,蛮族的数量实际上是远远的过汉人的。   武陵郡的户籍人口仅为二十五万,但实际上,这二十多万的汉族人口只是分布于索县、临沅、孱陵三县,剩余的十个县城所生活的大部分皆为没有户籍的荆蛮。   几十万的黑户啊!   刘磐当初来长沙时,刘琦想让他从荆蛮中组织兵壮,就如刘焉在益州组织青羌军作为班底一般……但通过刘磐的叙述,刘琦方才知道这事似乎并不那么容易。   自光武中兴之后,荆蛮在南部四郡,便一直与地方政府摩擦不断,变民不断的涌现,在荆南四郡不断的攻打骚扰诸县,地方汉朝郡府每年都使用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对变民进行镇压,极大的消耗了郡县的实际力量,造成了巨大的财政空虚。   仅是《后汉书·南蛮传》中记载的荆南大规模反叛,就多达十一次。   实可谓是三月一小叛,两年一大反。   刘磐到了荆南之后,别说结好当地的荆蛮招募兵壮了,光是平叛,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刘琦听完之后,遂沉默不语。   刘磐叹息道:“荆南诸地,汉人与荆蛮的纷争历来不断,况且荆蛮民情彪悍成风,蛮多士少,就好比咱长沙便是‘其半蛮夷’,武陵那边就更别说了,五溪蛮是屡屡反叛,平了反,反了平的,反反复复极是恼人,我哪里还能招募的了他们为兵?”   刘琦沉默了一会,方道:“劳烦兄长派人将近年来,关于荆蛮反叛的记薄,还有长沙郡内针对荆蛮所制定的各项政令送到长沙学宫去,我今晚视察完学宫后,便在那边仔细的审阅一下。”   刘磐见刘琦还是不死心,长叹口气,答应了。   ……   当天晚上,刘琦在学宫工地中的一间半修葺完的房间中,翻看关于长沙郡近些年来针对荆蛮的政略与反叛记录……   由于长沙郡的屯田和学宫是同时进行的,刘琦连续几日一直都是白天在长沙城外丈量要分配的荒田,晚上则是去往正在修建中的学宫,检查学宫当日的修建进度,   刘琦会将自己的意见形成笔墨文书,留在这件已是半修葺好的学宫书房内,待负责督建的学宫建设的张允第二日早上来书房内取走,秉令而行。   今夜,在检查完学宫的建设情况后,刘琦并没回府,而是就在书房内开始翻阅起了关于蛮族的资料,   家中人多,又嘈杂,杜嫣还算是懂点事,蔡觅年纪最大却最不规矩,总是时不时的去撩拨他,弄的刘琦在家中一点办正事的心都没有,整个一个荒淫无道。   今天的事很重要,容不得耽误,刘琦便在尚未修葺好的学宫中审阅关于蛮族的事情,不回家了。   这一看之下,便是没时没晌,一转眼天色竟是已经黑了。   刘琦翻看着简牍,依旧是聚精会神,却没感觉到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谁?”   刘琦听到声音不由一惊,急忙转头看向门外。   黑灯瞎火的,没修完的工地中,房门突然被推开,着实是挺瘆得慌!   特别是他已经叮嘱过典韦,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这个房间了。   黑暗之中,来人手持一盏油灯,正疑惑的向着房间里张望。   “刘府君……是你在这?”   刘琦长舒了口气:“蔡大家?”   来者正是手持一盏灯火的蔡琰。   这女人真是,大半夜的来着作甚?得亏她穿的是一身水绿色的深衣长裙,若是穿一身红,刘琦保不齐都得拿剑砍她。   蔡琰在门口对着刘琦盈盈施礼,道:“不知府君在此,蔡琰便私自擅入,打扰了府君,还请府君恕罪。”   “嗯……不妨事,这么晚了,蔡大家还来学宫?所为何事?”   蔡琰见刘琦桌案上的灯似乎是有些暗了,随持着自己的灯盏来到了刘琦的桌案旁,将灯盏放于其案上。   一瞬间,刘琦桌案上的光比之适才亮多了。   “多谢蔡大家了。”刘琦感激道。   蔡琰微笑道:“小事而已,府君何必如此,其实琰每晚都会来学宫视察一会,一是看学宫修葺进度,二则也是想多做熟悉,毕竟……”   说到这,蔡琰顿了顿,似有些感慨地道:“毕竟从今往后,这里便将是琰长居之地了。”   刘琦道:“蔡大家后悔了?”   蔡琰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能行扬学大事,琰此生无悔。”   她说话的时候,甚是坚定,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的她煞是好看。   刘琦心中不由暗自唏嘘。   “府君今日在此做什么?”   刘琦笑了笑,道:“无甚大事,只是略略研习一下关于荆蛮诸事。”   蔡琰似略有恍然的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刘琦桌案上的那些简牍上。   刘琦今夜研究荆蛮反叛诸事,颇有些心得,眼下也是无人可诉说,便随即跟蔡琰闲谈了起来。   ……   房间外不远处,典韦一脸凝重的盯着那房间的门,粗豪的脸上尽是凝重表情。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典韦喃喃的念叨道。   张允在旁边哈哈笑道:“能出什么事?若不是我今夜正巧有事来找伯瑜,拦下了你这莽夫,伯瑜的好事,怕是都让你这憨子给搅了!”   典韦不满地道:“府君事前已经吩咐于某,不让任何人进房内打扰,你却非把我拉到角落,不让某阻拦那蔡家女子,稍后府君若是斥责于某,某非得将你供出来不可!”   张允不耐烦的摆着手,道:“好好好,随你随你,你愿意怎么供我都成,但我现在就可告诉你,回头你不但是不能遭到斥责,说不得还会被府君称赞,典君信也不信?”   典韦不满的瞪视着张允,道:“我怎么感觉,在张君口中,府君就似个好色之徒一般?”   张允笑了笑,道:“什么好色?人之常情而已。”   典韦将头一扭,不屑道:“胡说!府君才不是那样的人!”   张允暗叹口气,心道这你还真就是看走眼了。   他就是那样的人。   ……   房间内,刘琦将自己捋顺了一宿的思路,大致给蔡琰进行了一番赘述。   虽然刘琦说的事情,并不是蔡琰所关心的,但她依旧是不一言,只是坐在刘琦的对面,认真的听他倾诉心得。   少时,待刘琦说完后,蔡琰方才是若有所悟地道:“听夫君言下之意,自元初二年和永和元年荆蛮两次大反被镇压后,四郡之地的小股反叛便一直不绝,纠其原因,盖不过是因为徭役失衡,郡署县府增其租赋?”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大致捋顺了一下这数十年来关于荆蛮在长沙的反叛记录,这数十年来,地方郡守遵照上令,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为由,一直想要为四郡的诸蛮登录造册,同编户籍,改襟同化,将之与汉人同管……但荆州诸蛮对此却一直持反抗态度。”   顿了顿,刘琦无奈道:“将蛮族编户,让他们归于我大汉王化,同于我大汉子民一般受朝廷管制,这是国家常理,但地方荆蛮却不愿意,屡屡顽抗,真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令人头疼啊。”   蔡琰认真的倾听完刘琦说完最后一个字,见他不在继续说了,方才表自己的见解。   “府君,琰乃一介女流,不通政道,不过适才听府君所言,大汉数十年来一直想要荆南诸蛮登记造册,同编户籍,改襟同化,如果这真的是好事,那为何荆蛮会一直屡屡反抗,数十年来反叛不断……府君有没有想过,这事对他们而言,却是好在哪里?同化荆蛮,到底是对荆蛮诸族好,还是对我大汉朝好,恕琰不甚了了。”   刘琦听了蔡琰的话,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君担簦,我跨马   蔡琰的话,让刘琦在惊诧之中,竟然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刘琦穿越到汉朝太多年了,自己的思维最近似乎是受到了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士族官绅的影响,逐渐愈的‘东汉化’,看事情有点脱离了前世的习惯,有时会下意识的忘记从多角度去看,而是主观的从东汉王朝的角度去瞧。   换位思考这个概念,最近有点被他遗忘了。   不错,以东汉政府的角度来看,将荆蛮的所有人口统一编制户册,既有利于统一管理,又能够增加财政收支,若是能将口赋和算赋落在每一个蛮人的头上,则会大大增长荆南每年的赋税额度,对政府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荆蛮中人,能忍受的了这个吗?他们能够忍受这种赋税制度么?   成年人每年出一百二十个口钱,看似很轻,但这几十年来,东汉物价在不断的攀升,而且地方豪强屡有土地兼并,黔齐民的土地若被兼并,又靠什么去上税纳粮?   荆蛮人的脑袋一根筋,玩心眼岂能玩过汉人中的官绅豪强?   可以想象,他们最终的结局,基本上就是失去土地,卖身给士族或豪强,成为他们的奴婢。   再加上一旦编制户籍,就要服全民兵役和力役,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剥削了他们的自由。   这些情况,对于汉民来说是已经有百年历史,算是常事,见怪不怪。   但对生活相对自由,以族落为单位生活荆蛮,怕是不能容忍的。   刘琦估计被四郡的郡署县府登记造册的荆蛮,在这数十年间,一定有不少人已经卖身为奴,所以才令各地的蛮族对郡署的户籍政策不断排斥,因而不断的起义,不断的反叛。   刘琦沉默了半晌后,抬头看向蔡琰,却现她正娴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不多言不多语。   刘琦实在没有想到,厉害上赫赫有名的才女居然这般聪慧。   “多谢蔡大家提醒,蔡大家说的对,为荆蛮登户造籍,于朝廷和郡署是好事,但对于荆蛮诸族而言,无异于天大的祸端,若我为荆蛮亦是反了。”   蔡琰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府君能想通这点,实乃南境之福,其实以琰看来,若在清平盛世,为荆蛮造籍尚为难事,何况如今四方扰攘?”   刘琦哈哈笑道:“蔡大家所言甚是,今夜得蔡大家提醒,令刘琦顿开茅塞,刘琦感激不尽。”   蔡琰客气道:“刘府君客气了,蔡琰只是略略感慨,又未曾教府君应怎么做事,府君能够想通个中关节,皆赖君善于纳谏自思,与蔡琰又有何关系。”   说到这,蔡琰似做恍然的转头看向屋外,道:“天色不早了,府君也勿要太过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军政之事自可来日处理。”   刘琦亦是起身,道:“蔡大家也当早点回驿舍休息。”   二人同时起身,来到了屋外。   来了屋外,却现不知何时,天上已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刘琦见状一愣,不由道:“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蔡琰叹息道:“南方多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比之北地却是大不相同。”   刘琦转头,冲着远处招呼道:“典君、典君何在?”   刘琦的话音方落,便见典韦手持一柄小簦,从远处的阴影间闪到了刘琦和蔡琰的面前。   蔡琰见了典韦,心中略是吃惊。   她适才来工地视察的时候,可是并未看见这名壮汉,想来他一直是躲在暗处的。   典韦奔到刘琦的面前,还未等刘琦开口,便直接开口说道:“府君,末将找遍了附近的所有民宅,大部分宅邸已关,只是寻到了这一柄小簦,多余的却没有找到……”   饶是蔡琰出身名门,一向有淑女风范,听着典韦这般直白的‘工作汇报’,也不由掩嘴而笑。   刘琦被典韦气的脸色微有些白。   这粗汉撒谎的功力实在是太过拙劣,自己和蔡琰都不是傻子,自然是一下子便能看出他的那些弯弯绕绕。   自己还没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他就说他在附近搜的一簦,这不是摆明了欲盖弥彰么?   刘琦深吸口气,问典韦道:“张将军是不是在附近?”   “咳咳!”典韦一惊,吓得咳嗽了两声,然后使劲摇头道:“不知。”   蔡琰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在旁劝刘琦道:“既是这位将军只找到了这一簦,府君也别难为了典君,府君撑簦回府便是,蔡琰自回驿舍便是,这雨也并不是很大。”   刘琦摇头道:“那如何使得?蔡大家乃刘琦敬重之人,岂可让你顶雨而返?”   说罢,便见刘琦冲着典韦一伸手,道:“将簦于我。”   典韦急忙将雨簦交付于他。   刘琦接过那柄簦后,随即转手交给了蔡琰,道:“蔡大家执此簦回去休息吧。”   蔡琰闻言,似有些犹豫:“蔡琰所居的驿舍,便在学宫近旁,百步之内便至,府君住的较远,这簦还是府君自用吧。”   “蔡大家不要客气了,拿着!”刘琦将那雨簦硬塞进蔡琰手中,匆忙之下,两人的手不小心之间有了碰撞。   蔡琰被刘琦碰到了手,不由微微一颤,急忙缩回了自己白皙的素手,俏脸微微有些红。   “多谢府君了,那琰就不推辞了。”   刘琦道:“天色不早了,蔡大家还是快回去吧,我着典君护送你如何?”   蔡琰笑道:“有劳刘府君了,蔡琰路近,不劳猛士相送。”   蔡琰不用人送,也是在刘琦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强迫,只是目送蔡琰撑簦离去。   蔡琰撑着小簦,走至雨中,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一转头,微笑着问刘琦道:“刘府君,可曾听说过一南地的歌谣?”   刘琦闻言一愣:“什么歌谣?”   蔡琰站在雨中,微笑着吟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吟罢,却见蔡琰的脸上略略有些红,她柔和的冲着刘琦一笑,道:“拜别府君。”   “蔡大家走好。”   待蔡琰走后,典韦颇兴奋的道:“府君,这蔡大家适才可是赠了一词与你,看她的吟词的样子,似是对府君颇为意动啊,嘿嘿……”   “哪里意动了?”刘琦哭笑不得地看着典韦:“人家那词的意思,是表示不忘朋友情谊,这摆明了就提醒我,她跟我只是君子之交。”   典韦萌萌地看着刘琦,完全不明所以。   刘琦无奈地叹道:“蔡昭姬是日后我荆楚学宫大兴的关键人物,我与她乃是学宫同僚,以神交者,你们俩却偏在这胡搅和,给我丢人……出来!”   ‘出来’两个字一喊出来,却见对面未建好的学宫房内,张允顶着雨水冲到了刘琦和典韦所在的屋檐下,一脸尴尬的笑着。   “就知道是你!”刘琦怒其不争地道。   张允嘿嘿干笑,道:“末将本意,是想让府君和蔡大家同打一伞,送其回府,哪曾想这好事却让典君给搅和了……”   典韦不服气地道:“与某何干?”   张允哼道:“若非你适才的表现太过仓惶直率,让人一眼便看出了破绽,我计焉能不成?”   典韦的鼻孔来回长大缩小,一股恶气涌上心中,拳头攥紧,指关节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他大有一巴掌拍死张允之意。   张允见有些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道:“汝想做甚?”   一旁,刘琦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突然道:“你们两个,当我死的不成?”   典韦和张允闻言不由一愣,接着急忙共同转身,齐齐向刘琦请罪道:“我等无礼,还请府君恕罪!”   刘琦淡淡的看着二人,声音虽然不大,但声调却能让二人听出明显的不满。   “以后僭越之事,少做……张君,特别是你!”   “诺!末将知罪了!”张允的额头上有点冒汗,他心中明白,刘琦这是又有对自己不满的意思了,最近一段还需收敛。   刘琦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看向夜空中那越下越大的雨,道:“你们俩手中,当真只有那一簦吗?”   张允颇是尴尬地道:“是……只有一簦。”   刘琦长叹口气,随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很是无奈:   “罢了,碰着你们二人,当真是某今日之不幸,咱们三今晚便在这傻站一宿等雨停吧!”   ……   第二日,刘琦去郡署找到刘磐,与他商量关于整治长沙荆蛮之策。   “什么?停止编户?”刘磐闻言惊道:“为何?给四郡荆蛮编户,可是朝廷一直以来的既定之策,如今无朝廷明确的诏令,就擅停编户,这未免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刘琦淡淡道:“自大汉中兴,宋均、马援等人南征荆蛮伊始,大汉就一直想彻底给荆蛮编户,但不过是激起底层荆蛮的不断反叛,所造好的户册在叛乱后皆成无用之功,耗费人力财力,如今天下形势已显纷乱,再对荆蛮用强已是不合时宜,眼下务虚回复到光武前的对蛮之政,当以安抚为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賨布政策   刘琦经过细思,找刘磐商量,决定在长沙停止为荆蛮建户制度,改回西汉时期对待蛮族的政策。   西汉时期的汉王朝对待荆蛮不同于东汉,在四郡地区推行的是一种羁縻政策,故而使民族矛盾相对缓和。   眼下,刘琦便打算回复西汉时期政府用以安定荆州诸蛮的策略,即“賨布政策”。   刘琦淡淡地对刘磐说道:“对待荆蛮,可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两丈,对诸蛮领,有邑君长,皆赐印绶。”   刘磐皱眉细思了一会,道:“如此轻微之徭役,且还不干涉诸族内部事务,时间一长,会不会令荆蛮在逐渐坐大,各成一势?”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荆蛮一定会逐渐坐大,他们的势力在荆南,会越强横。”   刘磐有些急了:“可一个张羡,便已经让我们头疼了,若是荆蛮诸族再日益坐大,这荆州四郡的县城,咱山阳刘氏还能控制多少?”   “这就要看我们的手段了。”刘琦淡淡道:“山阳刘氏,张羡,荆蛮……三方若成鼎足,那便是天大的坏事!眼下我们急需先除掉一个失利,当先施以羁縻,以蛮人的猛卒为辅干掉张羡,待三足变为两足后,再以别的手段慑服诸蛮,。”   刘磐咬了咬牙,道:“罢了,论及智计和政略,我远不及你,你且言之,咱们当下该如何做?”   刘琦言道:“眼下长沙和武陵两郡中,较为知名的荆蛮部族,都有哪些?”   刘磐一边想一边道:“大小诸县,皆有蛮夷屯住,其中最为知名的自当是武陵郡的沅陵蛮和五溪蛮了,另有澧中蛮,溇中蛮,沅南蛮,长沙郡的益阳蛮,娄底蛮,临湘蛮……可是太多了!”   “兄长现在就派人前往长沙郡和武陵郡诸县,寻那几家最大的荆蛮族部,派人请其领前往益阳附近与你我会晤,就说要与诸蛮领计定两郡对蛮税政。”   刘磐闻言一愣,道:“这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我们又不是在益阳城内与他们会晤,而是在湘江之边寻一空旷处安营,又非谋害他们……再说兄长可以派人在邀请诸蛮领之时,对其等言要在两郡施行賨布之政,这事关两郡荆蛮部族的生死存亡,他们必不会不至。”   刘磐又道:“若只是会晤长沙郡的荆蛮领,倒是还好说,只是武陵郡并非我管辖。”   刘琦笑道:“武陵郡太守曹寅,当初在严君初入荆州之时,便上书表示归附,后家严组织了护君联盟,又拜镇南将军,他必然是更加顺从,我亲自置书信给他,让他引武陵郡兵前往益阳与我们会和……他为表忠心,不会不到。”   “行!那就这么办!我就再随你赌上一次!便如咱们当初双骑入宜城一般。”   刘琦微笑道:“你我兄弟齐心,必当无往而不利。”   ……   刘磐在长沙,以郡守的名义在益阳旁的安置了议政大帐,并派人前往长沙和武陵两郡,邀请两郡有名望的荆蛮领前往议帐,共商两郡治蛮之政。   这在刘琦来长沙前,可谓绝无仅有。   汉人政府要如何管制荆蛮,何时还征询过诸蛮的意见?   如今两郡的诸蛮领和本郡的郡署关系并不和睦,很多蛮族为了抵抗编户,都是在极力反抗,两郡诸县几乎每个月都会因编户的事而生流血事件,严重的甚至还会引起地方动乱。   以这种恶劣的关系作为前提,对长沙郡守刘磐和武陵郡守曹寅的召集,诸蛮领本不欲理会,   但问题是刘磐派人递送给诸蛮族长的信中,却提及了想要在两郡试行‘賨布政策’。   这件事,关乎荆蛮诸的命运与前途,由不得荆蛮诸族不重视。   最终,大部分的蛮族领还是冒险前来赴约,当然,他们也带了足够的族中勇士,用以为护卫。   ……   益阳的议帐之内,南阳郡守刘琦、长沙郡守刘磐、武陵郡守曹寅,三名两千石的郡守在益阳外接见了这些蛮族领。   这些蛮族领大多身材魁梧,而且服饰极为怪异。   虽然他们的穿着不尽相同,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互通之处的。   这些诸蛮领大多是穿五色服饰,花里胡哨的,且裁制皆有尾形,一个个的分外鲜艳,不过有的人服饰并未裹体完全,尚有部分胸、臂之处裸露于外,   有些人身上还包裹搭配着兽皮,更显粗豪之气。   蛮人的行礼方式与汉人不同,语言也让刘琦等人听不懂。   “泯咯喇内磊磕因吧。”一众蛮族领向刘琦等人行之以问候。   刘琦皱了皱眉,怎么听着有点类似于缅语的强调。   他先前一直以为荆蛮可能是苗族的前身,但现在看来,自己或许是搞错了,   这些荆蛮似乎是缅系的前身,亦或是濮僚共同体。   刘琦低声问刘磐道:“他们不会汉文么?”   “自然是会的,不过荆蛮头次见生人,第一句问候皆用本族语,这是惯例,下一句便好了。”   说罢,却见刘磐挥手对那些荆蛮领招了招手,道:“诸位不用客气,请坐!”   “谢府君!”   这些人的汉语虽然带些地方性口音,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好歹还是能听懂的,可以沟通。   众人落座之后,刘琦看向诸蛮领,突然举起双手拍了拍。   便见帐外走进一众刘府伴当,各个手持一个托盘,上面放置着特制的印绶。   那些伴当分别走到一名荆蛮领的面前,将手中的印绶递到他们的面前。   那些荆蛮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敢接。   刘琦起身,高声道:“诸位,高祖建国,令将黔中郡改为武陵郡,并敕令对待诸族各君长,皆赐以印绶,同于我大汉郡内邑长,替郡署管辖诸族,诸族内务,郡署县府皆不干涉,可是后因国情而改之,今镇南将军坐镇荆州,刘府君和曹府君统帅荆南两郡,常思高祖之策,实乃上邦之略,今两位府君议计,将在武陵和长沙恢复旧制,不再插手诸族事务,只委派诸长替郡府代管各部族之民。”   说到这,刘琦来回扫视着那些一脸震惊的各部族长,道:“不知诸长可愿受此大任?”   这番话说的在场诸长一个个心下意动,很是开心。   这是赤裸裸的在用官方的名义,给他们放权呢!   不愿的人是傻子!   溇中蛮领羊孤当先接下了那印绶,感激道:“多谢三位府君厚意,某代族中诸民感激三位府君!这印,旁人不接便不接,我羊孤可先行收下了!”   有一个人当了急先锋,其余的领们便不再犹豫,纷纷伸手接过印绶。   “谁说我不接的!”   “不错,我就是不好意思接那般快!”   “你接得,我为何便接不得?”   “……”   刘琦见众人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肯接印者,便依旧为我汉邦子民,往日恩怨,可一概不究,我代刘、曹二位府君在此承诺,诸部从今往后,皆恢复賨布古政,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两丈!”   说罢,他看向刘磐和曹寅:“二位府君,表个态吧?”   刘磐立刻扬声道:“某在此保证,除去岁賨布之外,郡府对于诸部的口钱,多余一改不纳!”   武陵郡守曹寅略作犹豫地看了刘磐一眼,又看向刘琦,现刘琦正笑眯眯的紧盯着他。   曹寅心中一惊,亦是赶紧附和刘磐:“武陵郡亦如此,多余口钱一概不纳,只按岁入賨布即可。”   一时间,以武陵蛮领陈豹、五溪蛮领沙摩呲、澧中蛮领崇逑嚄、沅陵蛮蛮领相单盖、临湘蛮领詹隆等人纷纷起身,一同向刘磐和曹寅称谢,并豪言壮语的誓愿意效忠两位郡守,永不再反等云云。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然若要在两郡履行賨布之政,却还需一个额外的附属条件,需要诸宗长答应我,并按期履行。”   阴山蛮领汤幸问道:“不知府君所言为何?”   “如今长沙之地,正在大兴屯田,开垦荒地,刘荆州意在荆南大兴农事,只是眼下人力颇有不足,我想请诸位族长,每族每年出两千族中精壮充劳役,以四个月为期,助我等在长沙施行军屯……不用多,只要三年便可,待长沙田地开垦趋于正轨之后,便撤去此劳役,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诸蛮族领闻言都不说话了,似是都有些犹豫。   派族中的精壮白给郡署干小半年活,那各部落的人吃什么?   却听刘琦继续言道:“这三年之中,军屯所得粮秣,各部族可按开垦比例,秋收后可拿一半回去,我这边只留一半充实郡署仓禀,咱们互惠互利,谁也不亏欠谁的,如何?”   一听到这,那些领都激动了!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每年相助两千蛮族精壮,助刘琦屯田四个月。   只有三年期限,且每年都会分去所屯之田的一半收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刘琦见诸蛮长答应,又笑着补充道:“不过,荆南盗贼横生,遍地灾祸,屯田之时,难免会被贼寇或是小人觊觎,诸长需向我保证,你们每年指派给我的这两千劳役,一旦在屯田期间临逢战事,需得化耕民为猛卒,供我驱驰,这一点不知可能做到吗?” 第二百章 两万四千南蛮众   能当荆蛮诸部族领的人,就一定程度上来讲,智谋和计略方面,就比一般人要强,但想来强度也是有限的。   倒不是说他们智商不够,而是说他们不能像是汉人的高阶层人士一样,去接受良好的教育。   没有良好的教育为前提,再加上荆蛮诸族崇尚武力,民风剽悍,在环境上就限制这些蛮人的思维和眼光,使他们想的便不够深不够远。   就目下的情况来说,刘琦问他们借人屯田这件事上,算是糊弄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益阳蛮族长潘燒站起身,肯定道:“既是借人于府君,那所借我部青壮,便将任由府君差遣,或兵或民,全凭君意。”   刘琦满意的点头道:“如此最好了,既然今后两郡诸部落皆由诸长代为管制,那为使诸族能够人丁兴旺,岁有盈余,某想先在益阳开设试点,以郡署为导,开放专们针对诸部族的市集,以公价卖盐、铁、漆器、玉、丝、耕具、锦缎等物与诸族,助各族振兴。”   其时,荆蛮之民虽已是被汉政府统筹,但因为民族之间的差异较大,再加上南北贸易的道路不甚通畅,荆南汉人商贾在卖蛮民的各种物资时,皆会故意哄抬物价,以高额出售。   有点糊弄傻子的性质。   荆蛮诸族本就是自给自足,虽然他们对汉人的各种奇巧物资也非常的感兴趣,但由于汉商狡诈,故数十年来,两族在商贸一直处于一个非常低端的水平。   但若是由地方郡署做引,以官方的名义在益阳开市,并制定合理的价格,这种交易对蛮人来说确实是大大的好事。   诸蛮领纷纷起身对刘琦表示感谢。   双方此番会谈,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刘磐和刘琦在益阳城外的议帐内,宴请诸蛮领,并在酒宴上商定了一些益阳官办互市和诸族派劳役来长沙屯田的具体细节。   刘琦这面对诸蛮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各族派来的两千屯田劳役,必须要由刘琦派人去选。   至于原因,刘琦给出的解释是,屯田乃是荆州重要政策,服劳役者必须是清白身的良民,郡署官方必须派人仔细核查挑选,方可用。   对于重视名声的汉人政府来说,这要求虽略显繁琐,却也在情理之中,诸蛮族自然都答应了。   另,五溪蛮的领沙摩呲专门向刘琦请命,言五溪附近河水环绕,水患为灾,请刘琦、刘磐、曹寅等人能够派治水的专吏,前往五溪协助治水。   刘琦遂应了沙摩呲之请。   ……   宴席散后,刘琦和刘磐返回益阳的驿舍休息,   刘磐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借着酒劲非要与刘琦同睡。   刘琦非常反感汉朝人的这个习惯,动不动就两三个大老爷们,吵着要同寝同食,抵足而眠的。   难道非要睡在一张床榻上,才能证明咱们哥几个关系好?   刘磐今日喝的醉醺醺,满嘴酒气。   他往刘琦的身边一躺,笑呵呵的盯着他看。   刘琦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道:“兄长看什么?”   刘磐没什么睡意,他用单臂支撑着头颅,将上半身抬起,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蜷缩着腿的膝盖上,犹如侧卧的佛陀一样。   “伯瑜,你今日之举,为兄能够明白当中的几分深意,不过有些细节之处却未曾尽解,想请伯瑜为我解释一二。”   刘琦将被子向着胸前盖了盖,看着房梁道:“兄长有什么想问的?说吧,早说完早休息。”   “伯瑜,不得不承认,你重施賨布之政确实高明,如今武陵和长沙诸蛮尽皆归心,你还向他们借用族中精锐屯田……今日前来与我等会盟的蛮族共计十二部,若每个部族每年借我们两千精壮为民,那便是两万四千余人,再加上我手中的三千郡国之军,足可和张羡相抗了!”   刘琦微笑道:“兄长终于是开窍了。”   “可是,在诸蛮部中挑选蛮兵,你为何要咱们自己的人去监管选人?”   刘琦‘扑哧’的笑了一下:“兄长且仔细想想,认真想。”   “怎让我自己想?你说于我不就完了?”   刘琦紧闭着嘴摇头,他就是想让刘磐在不断的思索中,逐渐进步。   刘磐比之半年前进步不少,刘琦相信他的政治潜力还能挖掘。   毕竟他才二十多岁而已,潜力无限。   刘磐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脑海中隐隐有了些苗头。   “你压根……就没想将两万四千的精壮还给他们吧?说什么屯田三年,每年四月,压根就是幌子?人若是到了,你就不会放他们回去的!”   刘琦的嘴角略微挑起:“兄长,你已经能够深层次的揣摩出我的想法了,这说明你学坏了。”   刘磐幽幽叹息:“跟着你,不学坏不成啊,再过几年,若是让你卖了我怕亦是不知,多长点心眼好。”   刘琦吸了吸鼻子……算了,就权且是当赞美的话听。   “咱们自己的手下人去荆蛮各自监督征劳役,我也不过是想尽量去挑选那些在诸蛮中没有家眷牵绊,独身一人者……要么是父母早逝,要么是无妻无女,或是蛮族中的底层奴隶也行,这样的蛮人无牵无挂,比较容易收编。”   “无牵无挂的……怕是不好找吧?”   刘琦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光武中兴,五溪蛮夷酋田强第一次率兵反叛大汉,其麾下之众便有五万……还仅仅只是五溪蛮一个部落,田强百多年前就能纠结出五万兵壮叛汉,就算是现在五溪蛮的人数不比当年了,但我就是砍掉一半,按一兵能带四口算,兄长就想想这人口基数会有多么庞大?况且眼下前来附庸我们的荆蛮可不止五溪蛮一部,而是足足有十二个部落。”   说到这,刘琦显得有些兴奋:“诸蛮近百年来屡屡叛汉,永和、永寿、建康……数十年来但凡更了年号,都会有蛮族在郡中大规模的反叛,这各种叛乱中,死的人可不光是我们汉人,他们蛮族中人亦是如此。”   刘磐似若有所悟:“正因为数十年来战火不断,蛮族中人死者遗孤也定然极多,故无牵无羁的蛮民,想来亦是不少?”   刘琦笑道:“蛮民无正典之法,各部落又无系统官署,以强为尊以弱为奴,部落中的上层人物欺压底层蛮民更重……如此,若是能多多招揽那些底层蛮民,我有自信将他们全部留下。”   能挖蛮族的墙脚挖到这种程度,刘磐心中着实是又敬又佩。   不过他话中的‘更重’却又是针对谁?   不过说来也是,两万多的剽悍的蛮族兵壮……自成一军!   而且若不定日后还会逐渐壮大!   想到这,刘磐就感到兴奋。   “伯瑜,那在益阳设立官营互市,五溪蛮酋向你请治水之吏,你尽皆应允,可谓处处皆为荆蛮着想,这又是为何?”   刘琦言道:“一则为安其心,二则是为了尽可能的向蛮人输入我化……想要彻底的收服兼并蛮人,仅靠强制性的制定户册和兵马镇压是不行的,一定要兼用融合,才有希望。”   在刘琦的印象里,荆南地区在两汉前,一直属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再加上其独立的文化特色,与化有隔阂性。   直到唐宋之后,荆南地区才才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是因为中央集权制度展愈成熟,行政区域划分越来越明显,将四郡改为八郡,二是因八王之乱后,人口大规模的南迁,大批人士衣冠南渡,带来了大量的化,将荆南地区的文化逐步融合进了明。   历史上的刘表政权虽然也接收了不少的北方战乱人士,但因为刘表的主要势力还是以团结蔡蒯与南阳士族为,因此少有开荆南,大部分南迁人士普遍依旧在荆北安居。   这也与历史上的刘表收荆南四郡的时间有关,历史上的刘表平定四郡之时,已经是在九年之后了,那时候的蔡、蒯诸族已是非常的强大了,荆州的经济和展重心在那时已不是刘表说改就可以随便改掉的。   但如今情况已是大有不同,刘琦已经下定决心,就这九年的时间差给抢回来!   刘氏父子到荆州不足一年,蔡、蒯亦是未像历史上那般坐大,还有庞德公和蔡琰的两万余经卷在荆南。   刘琦相信,他一定可以在荆南掀起一波文化融合的狂潮。 第二百零一章 沙摩柯,五蛮将 一个月后,新建成长沙学宫正式建成, 以庞德公,司马徽,蔡琰,王谦,韩暨,和洽,杜袭,赵俨,繁钦等一众五经从事入驻学宫,并分别开始在长沙郡内的各县各乡招募文字抄手,开始正式抄录蔡邕送来荆楚的那两万四千卷的典藏。 而所有的五业从事,在平日里除了教授学经的学子们正常的课业外,并也开始着手编纂《汉记》,并拟定《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肃然不负责这当中的具体事务,但他目下却是长沙学宫的主监,也就相当于是挂名的校长。 而刘表在襄阳学宫亦是一样。 山阳刘氏定下规矩,从今往后,凡入荆楚学宫之人,在名义上,皆属刘氏学子。 如此一来,今后凡是在荆州境内入官方学宫之人,便都算是山阳刘氏的门生了。 若是在清平盛世,门阀士人对此肯定是不屑一顾。 依照目下的情况,荆州诸郡县的士人学子们若是不入襄阳学宫,又能去哪里呢? 长安太学已毁,入朝为官的制度源头被破坏了,经学士子们得出路何在? 观荆州学宫,不但有庞德公,宋忠,綦毋闿,司马微等名师的名头坐镇,更兼刘表目下却有假节之权,七郡大小官吏长皆由其任命。 以常理推论,学子们若是不入荆州官学,做那山阳刘氏的门生,在荆楚之地,只怕便无法出仕。 为了官宦前途,这是荆楚士人们入仕的唯一出路。 …… 长沙学宫开后,四郡士子纷纷前往求学。 一时间,整个长沙郡学风大盛,礼乐重修,设教导化,叙经立志。 襄阳和长沙学宫的建立只是开始,依刘琦对刘表的了解,若是不把‘山阳刘氏技术职业学院’的分校开办到荆州的每一个县城,刘表是绝对不会干休的。 他会一往无前的继续前进者,为他‘校长王’的理想而终生奋斗。 官学开办的同时,屯田事宜亦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有了上一次三家豪强被刘琦打掉的先例,长沙郡的豪强们不敢再与郡署对抗, 在郡丞邹珂的串引下,长沙的豪强们主动退让示好,向刘跑上缴他们手中现有的无主荒田供郡署用以搞军屯民屯之用。 屯田,治学两项政策顺利的进行,而荆蛮那边,十二族的南蛮族长各自派遣了两千名南蛮精壮抵达了长沙郡。 刘磐事先已经派遣长沙郡吏前往各县,按照刘琦事先吩咐好的要求,让十二蛮族酋各提供两千名蛮族劳役。 果然如刘琦所想,符合他征召条件的荆蛮人很多,在各地分别招两千蛮士并不困难。 招募劳役完毕,那些荆蛮酋没有直接让这两千蛮族役夫自行前来长沙报道,每族都派遣了一名诸部的蛮将,带领这些蛮人役夫前来。 两万四千名蛮人齐至长沙,声势浩大,震慑了整个长沙郡,官民皆惊, 同时,消息亦是不胫而走。 这两万多荆蛮被刘磐安排在南郊已经搭建好的营盘。 十二名领的蛮将同时进入了长沙,拜见刘琦和刘磐二人。 刘琦与那十二蛮将客气了一番之后,遂对他们道:“我和刘府君已经在境内划拨了无主之地,足够两万四千役夫耕种,并为他们准备了耕具和稻种,派有经验的农者专门指引两万四千名壮士耕种,诸位将人留下大可放心,尽管回去复命便是。” 那十二名蛮族领头人应命,但能够看出来,他们都还有些犹豫之色。 刘琦来回看着十二人,然后拍了拍手。 却有长沙郡署的侍从们两两入厅,各自搬着二十四个大木箱子入内。 二十四个箱子中,装的皆是宝玉,金箔,名器,名贵漆器。 “几位都是诸族的重要将领,身有要事,两万四千名劳役已抵长沙,诸位可算功成……这些礼品乃是刘某赠送给各族族长之礼,烦劳诸位将礼品带回,并行转告,待四个月后,我自会通知诸位族长,请诸部派人来接各族的劳役回去,而秋收之后,那许诺的一半粮秣亦将送往诸族,请诸族长尽管放心。” 那些蛮将见了汉朝的名贵物品,甚感新鲜, 这可是他们平时可望而不及的宝贝呀。 这位刘府君,当真是甚有诚意! 于是,诸蛮将纷纷领命拜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刘磐问刘琦:“伯瑜,用这些名贵物品,就能打他们回部落去吗?”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十二人不是劳役,只是领各族族长之命,监押劳役的蛮将,其实他们也不愿意来,只是碍于各族诸长之令,我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也便顺水推舟的回去了……这些蛮将若是留在这,对我收服那两万四千蛮族劳役并无好处,蛮兵是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反倒是不如将他们一并驱回原籍,省得在这既碍事又碍眼。” 刘磐深然其言。 …… 一夜过后,刘琦又派人前去打探,得知监管劳役来长沙的十二名蛮将,有七人携带刘琦的赠送给他们的珍宝踏上了归途。 但是还是有五个蛮将不肯走,竟然是坚决的留了下来。 看来这五个蛮将是要和他们本族的那两千劳役一同坚持到底了。 “走了七个,还剩五个。”刘琦听说之后,感慨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荆蛮……身为荒蛮中人,见了汉族财货异宝而不动心的,想来应不是等闲之辈,这五个蛮将,似颇不好应付。” 刘磐皱眉道:“真是不识好歹,伯瑜,我派人哄他们回去如何?” “算了吧。”刘琦认真的考虑了一会,摇头道:“眼下这个时节,若是强行将荆蛮派来的监督人赶走,回头恐会有损我们刚刚竖立的威信,毕竟賨布政策刚下,我们和诸蛮彼此关系融洽,别因为一些小事惹出不快。” 随后,刘琦便吩咐郡署中人将那五名没有走的蛮将召了过来。 半个多时辰后,那五个人便来到了郡署的厅堂中,再度向刘琦和刘磐见礼,与他们二次会面。 刘琦来回认真的打量着四个人,将他们的样貌记在心中:“敢问五位尊姓大名?” 五名蛮族高层遂自荐道: “益阳的羊栈岑狼。” “湘人张汤。” “沅陵的相单疆。” “沅南的百里浠。” “五溪的沙摩柯。” 刘琦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不由愣了楞。 沙摩柯? 这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人物。 他看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五溪蛮人。 那自称是沙摩柯的人身材高大,满面刚须,皮肤黝黑显结实,一双牛眼如同铜铃一般,瞪的浑圆。 他的脸上没有褶皱,看不出大概是多少岁,但刘琦估计,最多也就是和刘磐一般大,是个很年轻的蛮将。 少时,刘琦收回了在沙摩柯身上的目光:“你们五位,拿了刘某的礼品,不回各部转交于你们的酋,反倒是留在这里不走,所为何事?” 其余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却见沙摩柯当先站出来,冲着刘琦高声回答:“回禀刘府君,我等各自领族长之令,率两千役夫来助府君屯田,在没得到自家族长之令前,是不能够回族部去的。” 他声音很是洪亮,震得刘琦耳膜直响。 刘琦抬手抠了抠耳朵,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你们五位是奉你们各家族长之命留在此处,作为我的臂膀,帮我管理本族役夫的?” 沙摩柯闻言一愣, 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成了他的属下了? 他皱起眉,仔细的寻思了一下,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若是留在此处管理本族役夫,那按照约定,好像还真就是他的下属! 沙摩柯性情耿直,也不矫情,想通后便认真道:“府君这般说,也是没错的,族长派我们在此管理本族役夫,但所有的役夫在这四个月皆为府君总掌,那我等自也是归府君总管的。” 湘蛮的蛮将张汤突然插嘴道:“我们五个人,奉命前来,名为监管役夫,实则却不过是族长派来相助府君管理诸蛮,毕竟府君应从未与蛮人打过交道,有我等居中调停,应可规避一下不必生的事宜。” 刘琦闻言一愣,惊讶的转头看向了那个说话之人…… 荆蛮一般是不会自称自己是蛮人的。 而且,这个说话的口音,明显不是蛮族那种古怪的声调,很是流离,而且刘琦隐隐之中,竟然还听出了一些北方的口音。 难道,眼前的这个蛮将,是个汉人? 第二百零二章 蛮王与护蛮校尉   安抚了一下那五名蛮将,刘琦便让他们各自回驿舍休息,随时听候调用。   那五名蛮将去后,大概隔了一个时辰,刘琦又派人,暗中将湘蛮的蛮将张汤招呼了过来。   这个人虽然和西汉时期的酷吏名字相同,但行事作风显然不太一样。   似乎是属于比较知进退的那种。   张汤对自己的去而复返,似乎是早有所料,他见到刘琦和刘磐之后,遂拱手见礼道:“东海张汤,拜见二位府君。”   “徐州东海人?”刘琦颇是诧异地看着张汤道:“你既是东海士人,为何反倒是来了荆南,还在湘蛮的部落中?”   张汤长叹口气,为刘琦解释:“不瞒府君,家严曾受党锢牵连,为免遭宦难,严君带家眷远走荆南,避居于荆蛮族中,我父子两世皆为湘蛮酋长所重用,我所取之妻室亦为蛮中贵女,三代人中自家严伊始便安居在此。”   刘琦若有所思的道:“党锢之事早就解了,君怎么还滞留在蛮地?为何不回返故土。”   张汤长叹口气,道:“当初先君南下之时,尽卖家业,族中旁支眼下也各立门户,几十年来少有往来,我这一支在湘中居住多年,在徐州的户籍怕是早被销了,如今若是回返东海故土,只怕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与其回乡受人白眼,倒不如安心在荆南安居。”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张汤的父亲这是当初做的太绝了,抱着压根没打算撤回中原故居的心,将自家这一支在族中的根都彻底拔出来安在荆南了。   看情形,他那曾受党锢之祸的父亲,如今怕是早就已经不再人世。   可惜他爹却把他坑的够呛。   他父亲以为给后代留下了安全,殊不知张汤身为汉人,自知当年其家门也是地方的经学之门,如今却因为其父辈的一步之错,而从大汉朝的士人族中除名,   如此反倒是成为了与蛮人为伍的底层人士就算是他现在于蛮族中再受酋蛮之长器重又能如何?   对于汉人而言,他也不过是底层人士,上不得台面的那种。”   刘琦眯起眼睛,用食指的关节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问张汤道:“张君有回汉之思否?”   张汤恭敬的用汉礼向刘琦作揖,道:“若无回汉之意,汤适才在厅堂上,又岂会故意用北地口音引起府君的注意?”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这倒是,你适才若不开口,我还真把你也当成了蛮人了……不过你在湘蛮中目下已是有了地位,且看你也过了而立之年,这个岁数,为何心中还有这般的执着?”   张汤很是认真地道:“汤自幼随父入蛮,这辈子一直都在与蛮人打交道,日后便是重入了汉籍,怕也是蹉跎一生,然我有四子一女,汤实在是不想让他们这辈子和我一样,身为汉人却终身居于蛮族之中。”   顿了顿,却见张汤坚决地道:“我东海张氏一门,本为经学之家,却无端沦落至此,子孙何其不幸?”   换位思考,刘琦很是能够理解张汤的心情。   本事泱泱大国的子民,因为父亲太过胆小怕事,愣生生的被打成了低端阶级,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好几代人。   同样是党锢者的后人,刘琦现在当上了两千石的郡守,张汤却只能在荒芜之地给荆蛮打零工,你说他心里能平衡么?   也就是汉朝人以孝治天下,不然张汤肯定抽他的爹!   “你是想让我帮你?”刘琦挑挑眉,问张汤道。   张汤急忙起身,对刘琦作揖:“汤自幼便来了蛮荒之地,多年来亦算深习汉蛮两族文化,并尽心辅佐湘蛮族长,为湘蛮族长所重,在汉人之中,若论对荆蛮之了解,汤自认为第二,怕是这大汉便无人敢认第一,”   “凭着这点能耐,和几十年来在诸蛮中打下的关系,汤自认为可以成为府君之臂,助府君或平或讨,以定诸蛮。”   刘琦转头看了看刘磐,道:“兄长觉得怎样?”   刘磐肯定的言道:“我们眼下对诸族之事了解有限,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刘琦再次看向张汤:“我兄长说不错,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对诸蛮有所了解同时在蛮族中有威望声名的‘自己人’……但汝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我现在还说不好。”   张汤似乎早有预料,忙道:“府君若是想考验在下,不妨直言。”   “好,够爽快,果然是既有汉人的仔细,又有蛮人的豪迈……我且问你,我目下若想将这两万四千蛮人全部收为己用为军,当施以何策?”   张汤闻言一惊:“府君召这么多劳役,不是用来屯田的?”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全都在我……但我主要还是想用蛮人为军,组建一支可以为我所用的南蛮营,若能够不断的补充蛮族兵役,用以匡扶汉室。”   张汤沉思片刻,道:“原来如此,难怪府君派往湘蛮的使者在招选劳役时,只征召蛮族中的底层孤寡,原来是为了断其归路。”   刘琦道:“我本想将你们十二位监督蛮兵的蛮将,统统打回各族了事,谁想走了七个,你们五个却留下来给我添堵。”   张汤正色道:“府君以为我们五人留下是掣肘,其实不然,以张汤思之,我们五人反倒是可以成为府君收服荆蛮诸族的臂助。”   “此言何意?”   张汤言:“府君,适才某已言之,若论对各自熟悉的情况,天下汉人无人可与我相比,蛮人虽不纳税服役,但诸族不过是以山林为生,各族也不善农耕,诸部以强为尊,除了与汉人作战时齐心,诸蛮平日里经常会因为一些琐事相攻互杀,如今府君已经实行賨布之政,想来诸蛮暂时不会对郡署县府有敌意,那他们愈是展,彼此之间便是越不和睦,府君若能施之以利,再居中调停,则府君想要之物,势可源源不绝。”   刘琦仰头望天,道:“可施何利,能使诸蛮各族不睦?”   “春秋之时,有诸侯为掌天下权柄而竟相称霸,今诸蛮各自为政,立户制度被废兼賨布之策重施,久后各部势力必将愈大,而势力愈大,则各部野心定也会不断增长……我闻五溪蛮酋沙摩呲和沅陵蛮酋相里盖,早些年间便有了称王之心。”   “称王?当蛮王?”刘琦闻言笑了:“这野心一个个真都不小,一堆荆蛮荒部,各自为政,就想在这边郡之地称王是么?”   张汤言道:“府君瞧不上所谓的蛮王称谓,但这称谓在诸蛮眼中,便如咱大汉男儿的两千石之位,是为毕生之愿。”   刘琦点了点头,暗道这倒也是,人和人的生长环境有所不同,在蛮人的眼中,这蛮王的称谓可能就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了。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依照张君之见,我等眼下当如何以这蛮王之名为饵?”   张汤迈步上前,对刘琦低声耳语了一番。   ……   次日,刘琦和刘磐又再次召见了五名蛮将,对他们道:   “我们昨日得到了消息,四郡之地,有人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欲犯上作乱,其势颇凶,态势甚急,当下若从荆北调兵,路途遥远周转非为正道,现欲调诸族两万四千的劳役为卒,实操实练,以为急用,特此告知诸公!”   益阳蛮将羊栈岑浪闻言,颇有些不满:“府君,此事未免太急了吧?我们这些人刚到长沙数日,屯田之事未有任何进展,如何就要转民为军?哪怕是我等族长应了我等应为府君所驱驰,但府君如此行事,是不是未免太过?”   刘琦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想与诸位说清。”   他来回看着诸蛮,道:“诸位皆知,家严刘荆州,奉旨为镇南将军,假节于荆州七郡,现为巩固荆南,让诸部落与我汉人交好,除了施行賨布之策外,还打算向朝廷请旨,请在荆南设立一位蛮王,并设护蛮校尉,以领诸族。”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那五名蛮将都愣住了。   蛮将百里浠沉默了一会,道:“府君此言当真。”   刘琦淡淡道:“眼下长沙和武陵郡,对待诸族已不再编户编籍,诸位族长皆被委以邑长,形同一县之君,但又有谁能够替陛下管理诸为族,治理诸族,唯有在诸族长中,选出一位‘蛮王’,以两年为一任期,总摄诸族要务,此事势在必行,严君已经上表去了长安,只等相府东曹与选部拟定食邑之后,便可行之。”   这话纯粹就是扯淡糊弄傻子的,刘表好端端的,如何会向长安上表去立什么蛮王。   就算是上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而且长安朝中的官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这些朴实的蛮人,第一反应却都是信了! 第二百零三章 张羡起兵攻长沙!   刘琦当厅抛出了要立蛮王和护蛮校尉的事情,立刻震慑了当场五蛮。   那五名蛮将的听了这话,心立刻便开始活了。   听刘琦这意思,如今两郡不为各族建立户籍了,而是采用蛮王管理各族邑长的方式,对各族施以控制。   那就这种情况来看,这个蛮王落在哪个酋的身上,那这个部族未来两年的展就突飞猛进,位列于其他蛮族之上。   这可是一个极度关键的位置啊!   可如何才能会被刘表向朝廷请旨敕封为蛮王呢?   五名蛮将心中大致一思索,便想通了个中关键。   既然必须要通过镇南将军刘表来向汉室朝廷提出这个议案,那封谁当蛮王,自然就是由山阳刘氏说了算。   说白了,诸蛮眼下当需先伺候舒服了刘氏,以其为尊供其驱使,方可得此蛮王的正名。   当下,却见湘蛮领张汤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道:“刘荆州为了我荆南诸族,如此殚精竭虑,某等湘族心实感激,府君放心,君若想以我等湘族之士为民为军,张汤绝无二话,我这便派人回返湘临,知会族长,改劳役为军,供府君驱驰,府君若是对我族中人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辈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罢,却见张汤还盛气凌人的来回扫视了一圈其余的四名蛮将。   那四名蛮将见张汤代表湘蛮向刘琦示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是赤裸裸的要向刘琦示好,为自家酋求那蛮王之位啊!   你奸,我等却也不傻。   便见五溪蛮将沙摩柯亦是站了出来,高声许诺:“府君要以我诸族壮士为军,又有何难?沙摩柯虽是愚鲁之辈,却也自信有些身手,某亦愿入府君麾下,为府君荡平荆南叛逆!”   相单疆,百里浠,羊栈岑狼见状,也不能不表态了,   事关重大,甚至重大到他们没有时间派人回去向自家的族长请明,就纷纷表示向刘琦效忠。   刘琦见诸蛮都表示愿意效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他转头喊道:“典君、绪正、曼成、文长!”   “在!”   “南蛮营,就交给你们四个人了,要用最快的度加以操练,务使延误!”   “唯!”   ……   桂阳郡的张羡府邸中。   张羡手中拿着从长沙那边,由邹珂暗中传递给他的密信,握着简牍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张羡做梦都想不到,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整个荆南以长沙郡为中心,在政治风向上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长沙学宫建好之后,刘琦不但开始召集人手补录《汉记》,还做出了撰写《后汉书》的项目,并以庞德公门徒的身份,在荆南笼络士族人心。   这段时间,荆南著名的士人家族,以刘氏,赖氏等名门皆派遣子弟前往长沙学宫,入官学读经,使族中子弟成为了山阳刘氏的门人,一时间整个荆南的知名士族,竟然是都有了倒向刘氏之势。   特别是张羡平日里最为看重的零陵经门蒋氏,也将其族中的下一辈子侄送往了长沙郡,这件事令张羡备受打击。   还有一件事令张羡难以接受,那就是刘琦自己在武陵郡和长沙郡施行賨布政策也就算了,他还派遣使者前往零陵郡和桂阳郡下辖的那些荆蛮大族,向他们传递刘表欲在荆南整个实施賨布政策的消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长沙和武陵两地的荆蛮诸族眼下轻徭役,少赋税,日子过得是愈红火,而桂阳和零陵两郡却还没有施行賨布,桂、零两郡的荆蛮自然是不服气的,   数日之内,零陵郡和桂阳郡两郡的荆蛮诸族便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对地方郡署动了反抗,极力抵制编户制度,反抗力度空前强大。   流血事件和起事的频率大幅度增多了,令张羡感到焦头烂额。   刘琦这一手先下手为强瞬间就让张羡感觉被动了。   他现在不实行賨布之策只怕是不行了,   大势所趋,若不赶紧停止为荆蛮建户,回头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动效应。   但若是就这样施行賨布,怕是那些荆蛮一点也不会感激张羡,   因刘琦事先已经派遣过使者知会两郡诸族,眼下就算改了政令,零陵和桂阳两郡荆蛮也只会觉得张羡是迫于形势,不会感激他,反而会感激山阳刘氏。   更让张羡感到惊惧的是,刘琦眼下借屯田之名,在长沙大肆练兵,   如今长沙的兵将竟已近三万之数,其兵势已是接近了张羡的兵力总和,在数量上几乎与他持平。   要知道,张羡能有数万将士,是因为他在荆南经营了数年之久,才有了今天威震荆南的局面。   但刘琦只是在长沙待了两月,就已经在政治上压倒了他,并得士人倾心,蛮族效忠。   张羡又岂能忍耐?   “刺啦,刺啦……啪!”   张羡将邹珂写给他的简牍扯碎,然后用力的扔在了地上,出‘啪’的一声脆响。   “刘家小儿,安敢如此!”张羡咬牙切齿地嘶吼道。   张怿急忙拱手道:“父亲,刘琦小儿建学屯田也就罢了,如今还直接越过我们,派人在桂阳和零陵荆蛮中扬言要施行賨布,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张氏!如今长沙郡已经是聚集了两万余的蛮兵,若再任凭其展下去,不消半年,刘琦就会凑足攻克桂阳的兵力和粮秣,到那时父亲就危险了!”   张羡站起身,来回的在厅中踱着步子,如同老虎圈笼子一般。   “不错,以刘氏目下在长沙的展势头,形势确对我等不利,若迁延数载,则我张氏在荆南恐无力与刘表抗衡……”   说到这,却见张羡猛然停下了步子,道:“我意已决……起兵!夺取长沙,驱逐刘氏出荆南,此乃刻不容缓之事!”   张怿闻言大喜过望:“父亲英明!孩儿这便去通知诸部,整备兵马,北上攻取长沙!”   “且慢。”   张羡抬手拦住了张怿,犹豫道:“眼下之局,虽不得不起兵,但刘表毕竟是名正言顺的荆州牧,镇南将军,我当以何名义起兵?若是仓惶起事,恐名不正言不顺。”   张怿闻言犹豫了一下,道:“父亲,眼下其实倒是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张怿道:“孩儿在襄阳的探子回报,说是我那被刘表囚禁的族叔张方,实已病死,只是刘表故意隐瞒,秘而不,也不曾知会我等,还装作若无其事……如此卑劣之行,若是公布各郡县,父亲再举以为族兄复仇的名义,北上夺取长沙,言讨刘表之罪行,或可成事。”   张羡闻言一惊,皱眉看向张怿,道:“我儿,你这消息可真?”   “应无虚假!”   张羡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坐下,沉思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但若仅仅只言为族兄复仇,却是只有私仇,并无大义……不妨对外散播流言,就说刘表在襄阳,暗藏祸心,纠结兵将,并让刘琦在长沙废除对蛮立户的政令,擅自集结蛮兵意欲造反,张方在襄阳现了刘表的僭越意图,为其所害,吾儿你看如何?”   张怿闻言大喜:“父亲如此篡改,却是高明……只不过如此言之,世人能信吗?”   张羡冷冷道:“这天下本无真言假言,假言传的广,说的人多了,那便是真话!就按此策行事,言刘表和刘琦纠结蛮族叛反,布告于天下,我起兵讨之!” 第二百零四章 典韦立威(二合一章节)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刘琦报以极大希望的一个兵营。   曹操在兖州起家的时候,也是靠受降了百万青州黄巾后,从中选其精锐数万,组建了威震天下,且具有相对独立性的青州兵。   越是这种生存在边缘的底层民众,若将其凝聚起来,其战力之高,甚至可以是远郡国之军。   而在刘琦看来,眼下的荆州诸蛮在人口上,大部分都属于是隐匿人口,四郡没有被记录于汉朝户册的蛮族人按照刘琦估计没有一百万,也得有七八十万。   光是五溪蛮一地蛮族就可在本族凑出数万蛮兵,基数可想而知。   刘琦现在收服南蛮卒建立南蛮营,和曹操收服青州黄巾建立青州兵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南蛮营无疑是刘琦寄予厚望的一支力量,不但因为这支兵既然由自己组建,那他从今以后,便会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一支专属于他刘琦的力量。   南蛮营目下由典韦,魏延,黄叙,李典四人共同主持操练。   荆蛮的蛮卒和汉朝郡国兵一样,闲时为民,战时为军,但不同于汉人的是,南蛮之卒不服兵役,上了战场,不凭军容阵型与敌交战,只是单纯性的对凭借自身的蛮勇与敌人厮杀。   但如今蛮人进入了汉军的军营,那一切自当就应该按照汉军的制度来。   先这最基本的鼓进金退,以及角声旗语,自然是每一个士卒都必须遵守的最基本的素养。   为了能够将南蛮营稳妥的掌握在手中,军中的曲军侯、屯长、队率、什、伍等军职,是由刘琦从荆北带来的那三百名锐士担任的,这样就等于是在中层方面将这些蛮人给控制住了。   当然,刚刚归附的南蛮营毕竟不是汉人,与那些担任长官的汉人可能会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蛮人以强者为尊,在他们心中,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   因而在操练的时候,多数人有懈怠之感,松散之极。   “停、停!”典韦的怒吼声传到了众人的耳膜中,便见在校场中操练的南蛮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典韦来回看着众人,喊声如同雷霆:“尔等如今已是刘荆州麾下锐士,干的是打仗的活,做的是杀人的事,可你看看你们,操练之时一个个懒懒散散,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成何体统!”   那些南蛮营士卒皆不言语。   典韦来回看着那些人,喝道:“今日的行军止令,若是不练精熟,谁也别想吃饭!”   这一声中气十,显得威风凛凛。   但那些南蛮兵,只是七零八碎的回应道:“听清楚了……”   典韦气的有些牙疼。   世人皆言荆蛮之人民风剽悍,可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荆蛮怎么一个个丁点精气神都没有,跟要死一样?   张汤咳嗽了一声,走到典韦面前,低声道:“荆蛮重武,看重猛士,司马以军威压制他们,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服气你的。”   典韦闻言愣了楞神,随即转头看向李典,奇道:“他此言何意?”   李典道:“自然是让你以勇武震慑诸人,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如此方可振奋士气!”   典韦恍然的点了点头,转头高声喝道:“尔等对某,可是不服?”   那些蛮族兵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突见一个人站了出来,对典韦高声道:“我等祖祖辈辈皆为猛士,若论拼杀,当在汉人之上!你有何本事,竟可以操练于我等?”   典韦冷然一笑,道:“问我凭什么操练尔等南蛮之众?”   典韦转过身,走到校场边的空地胖,执起操练的鼓槌,对着大鼓重重的抡了起来。   “咚!”   “咚!”   “咚!”   那鼓出的闷响,在校场之中显得格外响亮,震慑在每一个荆蛮士卒的心中。   一通鼓罢,却见典韦将鼓槌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将身上的战甲脱掉,露出了那一身如同钢铁般的的肌肉,他整个胸膛上面都是浓密的护胸毛,让人看着不由心惊,亦不由暗暗咂舌。   典韦来回扫视着那些惊讶的南蛮兵,喝道:“尔等觉得某不配操练你们,好,那今日某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某家的军铠和佩剑在此!你们谁觉得自己有能耐,便来与某交手,谁能胜吾,这南蛮营主将之职便给谁来做!”   说罢,却见典韦环视一圈众人,怒道:“谁敢来?!”   那些适才还免得既懒散又没精神头的士兵,在听到了典韦的怒吼之后,竟然一下子都显得精神抖擞,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有一名蛮兵从队伍中站出来,对着典韦高声喝道:“将军此言当真?”   “某家绝无虚言。”   说罢,典韦转头看向了沙摩柯等五位蛮将,道:“尔等不需阻拦,就让这些人来我面前!谁能赢我,典某自去府君面前,力保让他上位!”   话音落时,却见一名人高马大的山蛮猛然从队伍中站出,对典韦高声道:“愿向典君讨教!”   “放马过来!”   随着典韦的话音声落,却见那名荆蛮便大步流星的冲着典韦奔了过去,他手中还持着适才训练时的长戟,竟是毫不留情的对着典韦扎去!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荆蛮的遗孤,即使是在蛮族也是最低端的存在,在饱受白眼和压迫的情况下,却也养成了一身的戾气,即使是对于上官,也不会存在着‘客气’这两个字。   那长戟冲着典韦一出,却被典韦转身一闪躲过,伸手抓住戟头,用力一撅,竟然是将那长戟折断。   然后便见典韦一脚踹出,踢在了那蛮兵的侧面跨骨上,直接将他踢飞,那蛮兵在地上疼的直打滚,竟然是被这一脚踢翻之后,半晌没站起来。   所有的蛮兵都看楞了。   “下一个!”典韦高声怒吼道。   面对典韦这般的勇力,那些蛮兵居然没有丝毫退缩,一个个竟然还有些兴奋。   却见另外一名蛮兵亦是从队伍中冲出,持着长戟亦是向典韦冲去。   典韦站在原地,任凭他来到面前,两人同时挥动手中的持器。   那士兵挥动的一根长戟,典韦则是半根。   典韦挥动长戟的度极快,一柄打偏了对方的长戟,然后又迅的反向击出,直接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抽的昏厥。   若**韦手下留情,眼下这人怕是就死过去了。   典韦不屑的看向那些蛮兵,讥讽道:“都说荆蛮民风剽悍,跨山越水如履平地,犹如凶蛮,如今看来,呵呵,不过尔尔!”   话音落有,又有第三名荆蛮冲向了典韦,   又被打到,   第四名,被踢飞,   第五名,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典韦几乎都没有离开原地的那个圈,但面对着那些向他冲来的蛮兵,基本都是一招打倒,当然也不外乎有些特别厉害的荆蛮能够和他多僵持一会,但毕竟也是少数。   荆蛮的兵卒也非常有意思,面对这样的熊虎悍将,不但不是没有被其做震慑,反倒是一个一个的争先恐后的扑将上来,与典韦相抗。   随着人数的逐渐增多,典韦也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在不断的增大,他也逐渐的失去了从容,一点一点的开始有些吃力,但情绪上他却也开始变得越的亢奋!   而看着那些被打倒的荆蛮,那些还在队伍中观看的荆蛮也一个个的非常兴奋,比起训练时的无精打采,此刻都是一个个的兴奋异常,各个口中高呼口号。   “哦!哦!哦!哦!”   也不知这些蛮兵是在为那些一个接着一个上去挑战典韦的人加油,还是为典韦的勇武呐喊。   典韦那两只沙钵大的拳头,和他两条如钢似铁的腿,眼下在诸荆蛮眼中,就如同有万钧之重的神兵利器,既让他们惊惧,又让他们向往。   黄叙和魏延等人在旁边看着,一个个则是赞叹不已。   典韦的勇力,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直到第五十个荆蛮被打倒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从旁边站了出来。   却是五溪的蛮将沙摩柯。   沙摩柯走到了校场间,看着那一地呲牙咧嘴,在沙地上来回滚动的荆蛮兵士,不由动容。   典韦喘息着看向沙摩柯,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怎么?你也想上来与某比划比划?”   沙摩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支长戟。   典韦深吸口气,谨慎的盯着对方。   跟普通的蛮兵相比,沙摩柯的身手可绝非等闲,典韦虽然不曾与他交过手,但只是通过他举手投足间的状态,就能感受的出来。   饶是典韦悍勇过人,对待这样的凶猛悍将,也不敢过分托大。   他能够看出来,沙摩柯,是有和自己一拼的。   当然,他虽然最终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任何的突事件,都会改变两个人交手的形势,这一点很是关键。   典韦不敢不慎重的面对沙摩柯。   却见沙摩柯拿起那支长戟之后,并没有向典韦动进攻。   他静静的盯着典韦,高声道:“能够打赢五十个强汉的人物,勇不可当!沙摩柯愿以君为先!”   说罢,他重重的用手中的长戟一下一下的敲打地面,出‘咚咚’的响声。   而校场之上,以百里浠,张汤等为的所有荆蛮士卒,所有的人都用兵械开始敲击地面,出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响声。   “咚咚!”   “咚咚!”   而那些蛮族的士兵口中,则都是出了:‘哦!哦!哦!’的高呼。   虽然听不懂他们是想表达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表情却能够看出,这些蛮兵此刻是被典韦的勇力所真心震慑,但他们却没有恐惧,   表现出的却是自内心的佩服之情!   这就是蛮兵与汉兵的区别,虽然行事古板,但却没有过多的花花肠子,   都是厚道人!   ……   校场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郡守府,刘磐立刻去往襄阳学宫,去见刘琦。   而此时此刻,刘琦正在学宫中,给新近的荆南士人学子做会议,讲政治口号。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董事会校长,但毕竟不是常年授课的教师,就算是这些学子名义上都属于山阳刘氏门下,但刘琦若是长时间的不露脸,却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打定主意,今后就算是自己在忙,也要时不时的巡游各处学宫,露露脸,开开会,总结一下当下局势和形势,给荆州的士人学子灌输一些‘正能量’,替他们把一把政治风向的关。   宣讲结束,刘磐便来了学宫,将今日典韦在校场的表现告诉了刘琦。   刘琦听完之后,乐了。   “看不出典韦这个大豪侠,居然能在南蛮营中做出这般的成就,看起来,这南蛮营,今后就要让他统领了。”   刘磐低声道:“伯瑜,我多少有些担心。”   “兄长担心什么?”   刘磐低声道:“伯瑜你打算将南蛮营建设成咱刘氏之精军,但典韦在军中的威望这般之高,日后若有变故,咱们又凭什么能拿的住南蛮营?”   刘琦微笑道:“只能凭借典韦来拿住南蛮营了。”   见刘磐微有些不解,刘琦道:“兄长担心的事情,是历朝历代一方之主与下属将领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这种事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只要有人,就会存在君将之间彼此制衡,我们还是很多大事要做,不能和典韦一样天天扎在南蛮营中抢军心,只能依靠制度来平衡了。”   刘琦说的话弯弯绕绕,刘磐可没有想的他那么深,他目下想的是如何能够控制住南蛮军。   “伯瑜,要不要……让咱山阳族中人入南蛮营,协助典韦掌兵?”   这是汉朝当权者一惯的套路,使用宗族中的人协助掌兵,在他们看来,同宗的人才是最亲近的人,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他们信任和依赖的。   但同宗同族的人,就真的值得信任吗?   不见得吧?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再议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信还是可以掌控典韦的,若是让同宗掺和进来,只怕是反而不美……再说了,将管兵,兵管将,典韦能管的住荆蛮,我自认为也能管的住他。”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刘磐麾下的一名郡吏,匆匆的跑到了刘磐的面前,对他耳语数句,并为其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刘磐疑惑的接过那东西,看了片刻,心中陡然一凉。   “伯瑜……”   刘琦微微一挑眉,道:“怎么了?”   “张羡反了。”   “什么?”   刘琦急忙接过刘磐手中的简牍,那上面所写的,却是张羡所撰写的讨伐檄文。   刘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张羡这个人,果然是有些政治头脑,本以为他就是要反,也只是会用替张方报仇的名义,谁曾想这老贼居然会用张方的死因来做文章,污蔑严君叛汉造反……呵呵,果然是有些手段!”   刘磐气道:“张方这厮,居然敢这般污蔑叔父!他有何凭据,就敢如此妄言?”   刘琦叹息道:“这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凭据,想当初关东群雄联盟之际,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董卓之罪,这天下之人不也是看不出个真假么?有些假话说多了,便是真的。”   刘磐一拍手,道:“真个气人!”   刘琦在学宫的外面来回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思索:“眼下不是顾忌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羡的檄文既然已经出,那他想必应该是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不出数日,张羡必入寇于长沙,咱们还需早做布防才是。”   刘磐沉声道:“既然如此,我立刻下令,着所有兵将南迁,在长沙南境布防!”   “不。”刘琦摇了摇头,道:“就在长沙县内部布防,让张羡深入我境。”   刘磐诧异道:“为何?”   刘琦言道:“依我看来,长沙郡除了主城之外,各城的基本都没有高墙深沟,难用以为掩体,若是在南面的县城驻扎,恐难以久守,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入寇长沙,在沿途占领各县城时,能够分散兵力镇守,咱们稳固长沙主城,以守代攻,寻机破敌。”   刘磐犹豫道:“长沙我治理半年,诸县的情况方才有些好转,若是被张羡攻下来,致使县城残破,岂不是白费了我这段时间的用功?”   刘琦微笑道:“这点你尽管放心,张羡来夺长沙,是想用长沙他日后在荆南立足的根本,因而我断定他不会破坏长沙,相反的,他还会分兵安抚朱诸县。”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未免还是有些危险吧?”   “若不冒些风险,又怎能快的打掉张羡?只有将各县让与张羡,才能让他分兵,减弱他的兵马主力。”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   ……   荆州,襄阳。   荆南屯田、蛮政、学宫的事情,一样一样的传到了荆州牧刘表的耳中。   刘琦在荆南大刀阔斧的作为,令刘表很是满意,也令南郡诸官为之钦佩,便是一向看这个姐夫不是很顺眼的蔡瑁,这一次也是自内心的感到佩服。   但是针对刘琦这样大刀阔斧的政治动作,刘表也略微有些担心。   那便是怕会引起桂阳郡张羡的反叛。   但是未曾想到,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张羡那边的檄文很快的便传至了襄阳。   消息抵达的第一日,刘表便立刻召集诸人,在牧府召南郡诸官,与他们共同商议此事。   “张羡布檄文,举众入长沙,荆南变乱,当此时节,我欲派兵入荆南,协助伯瑜,诸公以为如何?”   蒯良言道:“刘府君现麾下有数万蛮兵,虽未必言胜,却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以在下度之,主公当派兵入驻武陵,南攻零陵,攻张羡根本,引他回兵去救,如此方能可竟全功。”   刘表认真的思虑了一会,道:“谁可担当此重任?”   蔡瑁当先站了出来:“末将愿往!” 第二百零五章 宗亲联盟的巨大变故   蔡瑁主动站出来想要去往荆南协助刘琦,倒是令刘表颇感惊讶。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刘表本来是属意让黄忠或是文聘领兵前往的,毕竟经过上雒一役,这两个人在军中的名气也已经在荆州传播开来,   身为山阳刘氏的左膀右臂,刘表拥有了这两名大将为统军主力,已是在南郡的军事上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隐隐有压制宗族之势。   蔡瑁估计也是想立些军功,让宗族在南郡增加一些军事上的话语权。   眼下南郡有这么好的局面,刘表并不太想让蔡瑁立功勋。   但蔡瑁已经主动请缨,若是当面驳斥,却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蔡瑁身为中郎将,目下乃是襄阳军中军阶最高之人,由中郎将统兵南下,实乃是名正言顺。   刘表捋着胡须,最终决定先让一步。   “既然是德珪请令,那便由德珪为主将,领南郡之兵,南下往武陵郡……”   话还没等说哇,却见蒯越一脸焦急的进了厅中,对刘表长作一揖:“越来迟了,请使君恕罪!”   刘表微笑道:“异度为人,一向守时,今日如何来迟了?”   蒯越虽然未被责备,却也是一脸的愁容惨淡。   “越接了使君之令,本当来,只是北方有紧急军情,越处理完此事之后,方才赶过来,因为慢了一些……府君,咱们眼下怕是不能从南郡向荆州用兵了。”   刘表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袁术有南侵之意?”   蒯越摇了摇头,道:“不是袁术,而是护君盟中事。”   “盟中事?”   蒯越言道:“前线来报,豫州刺史刘松、丹阳郡守刘琬二人被杀!”   “什么?”刘表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宗正刘松被董卓任命为豫州刺史,接替刚刚暴毙而亡的孔伷,同时又任宗室刘琬、刘繇、刘晔等人为郡守,大大的扩充了汉室宗亲在中原的实力。   刘表和刘虞对于此事,自然是欣喜的紧,继将雒阳的陈王刘宠和新任的渔阳都尉刘备被拉入宗亲联盟之后,二刘便顺势将此四人亦是拉入了宗亲盟中。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被任命的四名宗亲中,被破格提拔的庐江郡守刘晔,却称病拒绝上任。   虽然少了一名郡守比较可惜,但却不耽误宗亲联盟的势力飞壮大。   另外三人上任后,刘表便火派人将他们拉入联盟之中,并布告海内。   如此一来,宗亲联盟的势力大大增强:一王一刺史、两牧两郡守、外带一名郡都尉,总计七小强!   刘焉则是因为身败名裂,被残忍的踢出包间,已经没有资格上联盟的饭桌了。   本以为联盟势力大增,一切可顺风顺水,汉室可兴,但不想立刻就挂了两个。   七个葫芦娃,还没等救出爷爷,就被弄死了两个!   豫州刺史孔伷,突然暴毙本就离奇,如今刘松上任之后,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又是在汝南视察诸县军政时,被山贼击杀而亡!   而同时,袁术麾下的大将陈兰和雷薄立刻率兵进驻豫州。   而袁绍则是派遣自己的附庸,原九江郡守周昂,亦率兵进入了豫州,二袁在豫州之地开始相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刘松的死和陈兰,雷薄,周昂等绝对脱不开关系。   就是不知道刘松是死于他么两方谁人之手。   但这也不重要了。   而袁术的附庸大将孙坚,则是率领可纵横天下的孙氏军队,跨豫州之境,直抵九江郡,扬州刺史陈温见孙坚势大,不敢与之相抗,弃城而走,不知所踪。   而上任于丹阳郡的刘琬更惨,前往丹阳郡后,竟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郡三守局面!   丹阳郡守原本乃是周昕,此人乃三君陈蕃之徒,亦是周昂之兄,同时也是袁绍的铁杆。   而丹阳自古出强兵,袁术也极度眼馋此地,他上奏表吴景为丹阳郡守,让他领兵前往丹阳郡。   周昕本不欲与吴景相争,但袁绍却是暗中派人送与其书信,让他务必不能将丹阳郡让与他人,并告知他,其弟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和雷薄对峙。   周昕无奈之下,只得霸主丹阳郡,与前来接领的刘琬和吴景直接开打。   吴景身为孙坚的小舅子,手下自有强军,此来丹阳本就是要强占的,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开打,同时还将刘琬给卷入其中。   这三名丹阳郡守,若论身份,刘琬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但论及军势,他却是最弱的。   周昂手中有他在本地招募的丹阳精兵,吴景手中有他姐夫孙坚赞助的孙氏强军。   周昂和吴景势均力敌,刘琬则是直接被乱军所杀,被淘汰出局。   ……   听蒯越说完之后,刘表气的双手直哆嗦。   “好啊,这就已经开始不顾天子之意,各自随意任命刺史郡守了?还敢擅杀我宗亲联盟中人!”   蒯越言道:“当初公子率兵上雒之时,宗亲联盟有大义,董袁双方皆不愿落对方于口实,因而不敢对联盟动手,如今董卓已经西撤,河南伊饥民遍地,雒中残破,汉家威势愈低,二袁没有了董卓掣肘,已是肆无忌惮,不将联盟放在眼中了。”   蒯良站起身,道:“明公昔日予以袁绍为臂助,以对付袁术,可如今联盟中的宗亲被袁家人害死……使君,咱们还当如何与袁绍为伍?”   刘表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宗亲联盟的成员死了,荆州方面自然不能再跟凶手为伍,如若不然,宗亲联盟的本质就变了。   若是荆州方面还继续与袁绍进行联合,那只怕这个联盟早晚就会解散。   “必须要声讨二袁!”刘表略显无奈地道。   蒯越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声讨一出,则联盟方面恐不能置身于二袁之争外……”   蒯越的意思刘表明白。   袁绍一系,袁术一系,宗亲联盟一系……三方中原大战。   刘表长叹口气,对蔡瑁道:“眼下的局势,却是不能向南面增兵了,德珪,你在襄阳好生练兵,声讨二袁的文书一,怕是便会得到二袁的报复。”   蔡瑁恭敬地道:“唯。”   刘表又看向蒯良道:“子柔,派人前往荆南,告知伯瑜,南边之事我,只能由他自行处理了……让他尽快处理完张羡之事,回襄阳。”   “唯。”   刘表吩咐完后,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有些着急了,却是中了董卓的计。 第二百零六章 孙坚欲独立 九江郡,寿春。 孙坚坐在正堂,看着桌上的托盘中,代表着六百石的扬州刺史身份的印绶,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去年,袁术向朝廷表孙坚为豫州刺史,想让孙坚替他杀掉孔伷,以谋取豫州。 孙坚对此本来没什么想法,但在阳人县的时候,他却得到了刘琦的提醒,因而开始反思。 他当初替袁术连续干掉了张咨和王睿,在南阳郡把自己的声名弄的极臭,反倒是袁术捡了现成,霸占了南阳郡,凭白受利。 这次袁术故技重施,但孙坚却已经清醒了,他决定放弃这次机会。 孙坚向袁术谏言,改陈兰和雷薄前往豫州,自己则是率兵前往扬州,助袁术夺取九江郡和庐江郡,将袁术南阳和豫州的势力连成一片。 孙坚主动提出帮袁术谋取扬州,袁术自然是乐意的,荆豫扬三州之地全部霸占,本就是袁术的战略意图,此事若成,他便是南天王,放眼天下,除了董卓之外,便无人会是其对手。 袁术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孙坚,让他出兵九江郡。 孙坚与扬州刺史陈温曾相识,关系也算不错,故而在他出兵扬州前,便置书与陈温,细数当中的厉害,言自己是奉袁术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请陈温出躲九江郡,不要被袁术谋害。 扬州刺史陈温是个温和的人,心中对自己的能力也有数,他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和能力,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遂弃官出走。 九江郡守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等人相争,扬州刺史再一出逃,九江郡便等于是没有领导者。 孙坚兵不血刃的入驻了寿春。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断了在豫州的周昂之后路。 寿春已得,自己在袁术那里也算是有了交待,孙坚下一步便打算借机做件大事。 他要脱离袁术,展自己的势力。 …… “父亲!” 一个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孙坚的思路,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丰神俊秀一脸英气的少年。 “伯符。” 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坚看到了长子,久违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孙坚北上,其家眷便一直被安置在寿春,时至今日他终于再次与家人相见。 相比于其他人,孙坚最惦念的就是他的长子孙策。 这孩子身上,承载着他孙氏一门的希望! 孙策对着孙坚长施一礼:“父亲离家两载,今终返回,孩儿在此恭迎父亲!祝贺父亲在北地大破贼众,得胜而归!” “哈哈哈!好,说得好!” 孙坚满意的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孙策几眼,道:“两年不见,策儿又长高了不少!平日里功课如何?武艺和兵法可曾落下了?” 孙策仰起头,正色道:“自是不曾落下!敬等父亲考教!” 孙坚迈步走到孙策面前,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对着孙策使了个眼色。 “比比劲!” 孙策会意,遂也举起一只手,与孙坚的手掌相击,两人就这样在空中不依靠旁物的掰起了手腕。 孙坚一开始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在他看来,孙策这两年纵然是成长再多,跟自己也还是会有差距,不论是武艺还是力气,他这个父亲都不会输给儿子的。 但事实证明,孙坚好像有点把他这个儿子想的有些简单了。 孙坚在与孙策掰手腕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一股巨力沿着自家儿子的手掌传到自己的手臂之上,力气大到似可立即把自己的手腕掰倒。 孙坚大吃一惊,急忙鼓足精神骤然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与孙策相持平。 两个人的手背上都是青筋暴露,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在空中来回摇摆着,微微颤抖。 办柱香后…… 终于,却见孙策紧咬牙关,使劲一用力,将他父亲的手腕向侧边搬倒。 他赢了! 孙坚诧然的看着孙策,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好小子,两年不见,力气居然变的这般大……咱孙氏兵将中,便是德谋和公覆力气也不如我,你才多大年纪,居然就能在气力上胜过为父……了不起!” 说到这,却见孙坚长叹口气,无奈道:“唉,看看你,再想想在阳人县中见的那个刘伯瑜……为父自觉是真的老了。” 孙策呵呵一笑,向孙坚拱手道:“父亲过赞了!分明是父亲让着孩儿,以父亲之雄伟,孩子再练上十年,也不及父亲之万一。” 孙坚突然道:“伯符,回头你入军吧,跟在为父身边,这孙氏兵将,早晚你要从为父手中接过去的。” 孙策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诺!” 顿了顿,孙策又问道:“父亲,您适才说的那个刘伯瑜,可是护君联盟中代表刘表上雒的那个刘氏公子?现被朝廷敕封为南阳郡守的那个?” 孙坚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年纪与你差不多大,他虽年轻,然在为父看来,却是你这一辈人中的翘楚,日后若是遇到,吾儿若与其为友倒好,但若是与其为敌,却当多加小心,此人智计太深,与他为敌一个不好,便容易折损于其手。” 孙策道:“父亲未免夸大了他吧?这刘伯瑜武艺如何?” 孙坚摇了摇头,很中肯的评价道:“武艺倒是不见得有多了得,不过他射的一手好弓术。” 孙策恍然的点了点头。 孙坚也不继续说刘琦,续道:“吾儿,为父如今已替袁术拿下了九江郡,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咱父子不在此多留……你回头带上你的母亲和弟弟,咱们全军撤回吴郡,在家乡寻机立业。” 孙策闻言大喜,精神为之一震。 “回吴郡……立业?父亲此言当真?” 孙坚点了点头,道:“如今天下纷争,董卓虎踞关中东望,二袁在中原彼此拉拢盟友争夺各州郡县,大有裂土自立之心……刘松和刘琬身死,怕是护君联盟也要被拉下水了,这天下大乱在即,值此时节,咱们孙氏当也要徐徐自立门户,不可长居于袁术之下。” 孙策恍然道:“父亲想回吴郡展?以为根基。” 孙坚道:“吴郡乃是咱孙氏家乡,为父率兵回吴郡,先拿下新任的吴郡郡守刘繇,坐稳一郡之地后,再徐图江东,以求割据扬州。” 孙策露出了兴奋之色:“父亲此计甚妙……只是袁术肯放父亲去吗?” 孙坚冷笑道:“换成原先,他自然是不肯的,只是眼下他与袁绍大战在即,自然是想尽量的去扩充势力,如今我已经替他拿下了九江郡,算是增长了袁术之势,我若再言替他去取扬州诸郡,想来袁术必不疑我!” 孙策颇是不解地道:“寿春乃是扬州县,又被陈使君悉心治理多年,可谓富庶之地,父亲既然夺了此处,何不以九江郡为基,自成霸业,为什么要将这里交给袁术,咱们反倒要远去吴郡?” 孙坚认真地道:“寿春虽为扬州府,但距离汝南实在太近,袁氏在汝南的名声太响,我在此恐难成事,一个不好就容易被袁术钳制,反不如躲远一些,去吴郡老家来的畅快些。” 孙策闻言恍然,拱手道:“父亲果然是高瞻远瞩……只是那吴郡郡守刘繇亦是宗亲,咱们若是去攻打他,岂不是得罪了护君联盟?” 孙坚哈哈笑道:“傻孩子,你忘了,为父现在是袁术的附庸,领兵去打吴郡,也是奉了袁术的命,护君联盟若要报仇,自去找袁术便是,与我何干?” 孙策这才恍然而悟。 …… 长沙主城。 “呜呜呜!” 猛烈的号角声响彻了天空,刘琦在长沙南面低矮的城墙工事上皱眉寻声望去。 却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步兵。 张羡的兵马在一路收服了七个县城之后,终于来到了长沙郡的主城。 “咚咚咚!” 随着号角声,鼓噪声也一同响了起来。 围绕着长沙的张刘鏖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零七章 长沙之战   张羡的兵马抵达了长沙,但没有立刻攻城,   他的军队在进入长沙县的范围之后,只是令手下的兵将击鼓吹角,做足了声威阵势,但却是干打雷不不下雨。   长沙县中的兵将,严阵以待,谨慎布防,静候张羡前来攻打。   但张羡在做足了恐吓的威慑之后,便随即撤军了,他在长沙县主城的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并派人在四处砍伐树木,编制绳索,大量的囤积攻城器械,准备进攻长沙。   长沙县的主城,并没有全部都被城墙所包围,只是会在最中心的地域,用一些低矮的土墙包围,同时在一些不能建墙的地方,以街道和民宅为基础,建立防御措施与土墙相辅相成。   这工事不能说好,但也绝对不能说差,长沙两万七千余兵将在城内,对阵张羡三万多的兵将,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可刘琦终归是守城的一方,就地利而言,多少还是会占据些优势。   不过己方的劣势也非常明显。   南蛮营刚刚组建,操练的时间不长,远达不到兵尊将,将知兵的境界。   这些蛮兵甚至连最基本的操练阵型,还没有完全精熟。   好在诸蛮目下被典韦所慑服,尚能够做到服从,这倒是让刘琦省了心。   不然的话,怕是根本就没个打了。   ……   张羡在长沙外驻扎的当晚,负责刺探情报的张允来向刘琦做禀报。   “府君,末将已派人探听了张羡的军情。”   “敌势如何?”   张允沉声道:“张羡麾下的兵将,实际是有三万八千之数,在来长沙的路上因夺取了军内数个县城,已是分了四千人在诸县镇守安民,而剩余的三万四千人其中零陵郡军占两万之数,桂阳军占一万四千人,两郡郡**中,有八千人常年与荆蛮作战,战力极强。”   刘琦又问道:“张羡麾下有多少骑兵?”   “不足五百。”   刘琦听到这,长舒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己方在长沙的骑兵不多,也不过是二百骑,张羡这些年虽然积攒出了不少的兵将,但就实际情况来看,他也没有门路在荆南组建大规模的骑兵营。   “没有大规模骑兵,这仗就好打了些。”刘琦感慨而言。   张允颇感奇怪:“伯瑜,我们乃是守城的一方,张羡纵然有骑兵,又能如何,难道我们在县城中还怕他的骑兵阵不成?”   刘琦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长案上的长沙地形图,言道:“守城之时,我自然是不需要考虑张羡的骑兵,但若是要在城外野战,就必须得考虑到这一点。”   “城外野战?”张允闻言一惊:“伯瑜,咱们有城池为壁垒,为何反倒是要弃守县城,转为野战?”   “我军虽能防守于城内,但若不主动出击,便无法击溃张羡所部,最多不过是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张允闻言略有些不解:“不胜不败之局,难道不好么?”   刘琦心下暗叹,若是换成平常,守城的一方能够使攻城的一方撤退,维持个不胜不败自然是好事。   但眼下,他的目地并不是逼张羡撤退,而是要消灭他!   刘表从南郡送来了书信,告知刘琦目下南郡方面不能派兵来支援他平张羡,只能由他自己应付长沙的战事。   刘松和刘琬之死的消息也已经传来荆南,   在听到这两人因二袁死去的一刻,刘琦就知道,宗亲联盟这一次,怕是别想从二袁之争中独善其身了。   他们不能依附与袁绍,而是必须要站出来,替被杀害的宗亲向二袁讨个说法。   这是董卓**裸的阳谋,却偏偏无法可解。   自己好不容易抱住了袁绍的大腿,偏偏让董卓一朝破解。   确实厉害!   目下的局势是刘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但他也没有办法,既然生了,那就得认。   但是若要与张羡进行野战,并最终获胜,那前提就是要在守城战中先打退张羡,稳住长沙的局势,再想办法引诱彼军,在一处有利于己方的地形中作战,进而一举歼敌。   ……   次日,张羡果然是开始行动了。   他麾下的三万余兵马,在长沙县城南列阵,攻击城门的冲车与云梯,以及作为掩护的盾牌兵列于阵前,杀气升腾,大有将长沙整个平吞之势。   “咚、咚、咚、咚!”   进军的鼓声在张羡军中响了起来,震天彻地,让人动容。   紧接着,张羡的步卒,以盾兵为先驱,敢死军为合后,云梯和冲车被那些士兵们夹在其中,向着长沙县的城门缓缓的挪步而去。   刘磐麾下的三千长沙锐士,手中皆执强劲弓弩,陈列于城墙上,静观逐渐从远处向己方压来的两郡之兵。   汗珠顺着刘磐的脸颊,缓缓的向着地上低落。   他举起右手,对着身后的那些兵卒高声下令道:“准备!”   所有的弓弩手都弯弓搭箭,紧紧的瞄准了城下的敌军。   “放!”   随着下令,便见城上数千的箭雨穿透空气,直奔着张羡的前军士卒射杀而去!   有一部分箭雨射空了,有一部分的箭雨被盾牌挡住了,但有一部分箭雨已经是穿透了人群,射在了那些士卒们的身上,在敌军中射出了诸多的空缺,但很快又被后方的士兵们补位,队伍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向着城墙进逼。   刘磐看到张羡的军队居然如此整齐,心中很是惊诧:“不想张羡的军队,素质居然这般的高,己方初练的南蛮军营与对方相比,怕是要差上不少。”   就在刘磐感到紧张的时候,却见一只手从后面伸出,重重的拍落于他的肩膀上。   刘磐转头看去……刘琦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兄长无需担心,挺过这段日子,打败张羡,你就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荆南霸主!”   “从今往后,荆南四郡,将再无张羡这个名字,只有长沙郡守刘磐!替严君牧守边南,名传千古!这是你成为咱荆楚名将的第一步!”   听了刘琦的鼓励,刘磐适才略显跌宕的心情很快便沉静了下来。   不错,张羡名震荆南四郡,若是能够打败他,刘磐的名字便可传遍南地,为世人所知!   刘磐的梦想,是成为当世的名将,   可若是连区区一个张羡都无法打赢,日后还如何面对北方的一众英雄人物?还是乘早回山阳老家算了。   刘磐点了点头,认真道:“伯瑜放心,且看为兄如何收拾张羡!”   ……   此时城下,负责指挥张羡军头部兵将的,乃是他麾下的大将赵昱,在他的指挥下,士兵们持着盾牌,扛着云梯迅的城墙下快行径而去。   “架梯!”   在赵昱的呼喝声中,千名士兵在两名曲军侯的指挥下,一路狂吼风驰电掣一般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蜂拥而上。   城楼上的守城士卒皆是蛮兵,他们并不熟悉汉军的指挥方略,阵型和行动度比起张羡军滞后了很多,   但他们的优势则在蛮兵嗜武,一旦与人交手,便奋勇不退,血拼到死。   李典随同张汤,在城墙上来回奔跑,指挥蛮兵们推到云梯,扔石落木。   城墙边缘,滚石擂木如雨般的向着城下横飞,蛮兵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犹如比赛竞技一样,将那些石木用尽力气,狠狠的向着城下砸去。   张羡军中的一名曲军侯为了振奋士气冲在最前面,攀登于云梯,   他‘噔噔噔’爬至一半,迎面便是一个巨木袭来,   那曲军侯则是身手矫健的躲闪在了云梯之后,   可刚刚让过一根呼啸而下的擂木后,可转眼又有数颗大石迎面而来。   曲军侯急忙举起手中盾,任凭巨石砸在手中的铁盾上,   虽然没有被直接砸中,但巨大的重力势能依旧让他感觉头晕脑涨,差一点立足不住翻下云梯。   但那名曲军侯依旧是坚持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龇牙咧嘴地高声吼叫着拼命的往城墙上攀爬。   城墙上密集的长箭近距离地射到他的盾牌上,巨大地“咚咚”声直冲耳鼓骇人心魄,但这名张羡军的曲军侯依旧是毫不退缩,奋勇向前。   他浴血拼杀的精神,带动了周围的张羡军兵卒,引的众人争先恐后的仿效他,拼命的向着城楼上拥挤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出在城墙边上,一双牛眼向下冷厉的看着那名勇武过人的曲军侯。   是沙摩柯!   “把石头给我!”沙摩柯冲着旁边的蛮卒大声吼道。   一名蛮卒将一块足有二十余斤的大石递给他。   沙摩柯高举那块石头,冲着城下的曲军侯高声喝道:“你去死吧!”   这一声吼叫声如巨雷,震的城上城下附近的士卒尽皆侧目。   一块大石凌空砸下!   “轰”的一声圆盾碎裂!   沙摩柯紧接着又扔下一块巨石!   那曲军侯被石块击中头部,身体向后倾斜,直接从云梯上掉落了下去。   沙摩柯的表现全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   虽然只是扔了两块石头,但很显然,这名年轻蛮将所展现出来的勇力远常人。   以刘琦估计,沙摩柯的气力,目下在军中,怕是仅在典韦之下。   南蛮兵布防的阵容虽然不整,但胜在善战敢拼,凭借着他们的勇武,竟然是硬生生的将张羡的攻势给挡在了城南之下。 第二百零八章 兄弟分兵   长沙城南,张刘两方,共计数万将士正在城上城下拼命的厮杀,以城南为中心,两方兵将彼此进行胶着的拉锯战。   箭雨呼啸着掠过天空,流失遍布于场,有一些射在城下的盾牌上,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有一些没有扎在盾牌上箭矢而是扎入人的肉,溅起大片的血花。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这表示着正午已经来临,但张羡军攻城的势头还是没有减弱,而且蔓延开的兵峰,已经从城墙向着周边逐渐四散。   土墙终究是有尽头的,而土墙的尽头,便是凭借民居和沟壕、锯鹿角等组成的防御性工事。   张羡的兵马已经准备向着这些地方攻击渗入。   坐镇于中军的张羡,一直在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他眼见城门久攻不下,遂吩咐传令兵道:“到前阵,知会赵昱,让他领兵西向去薄弱处强攻,城墙这边,某亲自指挥!”   “唯!”   ……   攻城已经持续了许久,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土墙,不仅仅是张羡军的,还有那些蛮族士兵的。   毕竟长沙的土墙不是很高,很多荆蛮士兵在城头也能被下方张羡的精锐弓弩手射翻,且适才已经有好几拨的张羡军卒冲上了城墙,亦曾一度险些控制了城防,但因刘磐的妥善指挥,再加上李典,张汤,沙摩柯,百里浠等人的奋勇厮杀,才能够将登上城头的张羡军再次击退,南蛮因又能重新抢回城防。   但张羡军的攻势依旧在继续,且后阵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而上,而敌军前阵的兵马,则是在敌将赵昱的带领下,缓缓的向西面迁移而去。   他们的动作,却瞒骗不过刘磐的双眸。   “伯瑜!敌军要去攻西面了。”   刘琦在一旁轻轻的点头,道:“我看见了。”   刘磐有些着急,道:“西面没有高墙,只有依靠民居所建的矮墙工事,虽有黄叙在彼镇守,但恐怕还是防备不足,万一有疏失,后果恐不堪设想!”   刘琦微微一笑,鼓励道:“兄长,这城门之地,便交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   “我带着典韦去西面支援黄叙。”   刘磐闻言一惊,道:“伯瑜,你……”   “兄长,我不在此地,此处兵将全凭你一人指挥,若是能防住张羡,那便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与我毫无关系!”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继续认真道:“兄长,今日便是靠你自己的力量打败张羡,扬名立万的时候!”   刘磐闻言,眼眶略略有些湿润,握着剑柄的手也微有些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感慨言道:   “其实打从张羡一开始攻城,此处的兵将也都是我一个人在指挥的,本就和你毫无关系。”   刘琦:“……”   好吧,从兄长大了,都知道跟自己犟嘴了。   刘琦笑着伸出一只手,道:“兄长保重!”   刘磐亦是伸出一只手,重重的与刘琦击掌:“伯瑜珍重,你我今夜在郡署置酒为彼此庆功!”   说罢,便见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随后就见刘琦转身下了城墙。   刘琦的背影消失在了刘磐的眼帘,却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颜是一脸的肃容。   他拔出佩剑,对身边的亲卫道:“随我到城头,某要亲自在城头督战!”   “唯!”   ……   城南的战事依旧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刘琦则是带领着典韦直奔长沙西面的空缺之地。   长沙之南的土墙至西,因中间有一道山体,因而无法造城围裹,但若是绕过那段山体,便可通过一条阴径小路之入城西,而在那阴径小路的出口处,两旁则是有成片的民居,如今已经被郡署征调作为防御工事,而同时在小路的正前方,则是以沟堑注水,再搭配上锯鹿角等物作为基本的防御工事,后方有黄叙率领的一众汉人弓弩手和蛮族的近战兵士稳稳的把守着。   此处虽然狭窄易守,但一但被攻破,张羡的兵将便可长驱直入进入长沙城内,届时便是一不可收拾的局面。   城南的喊杀声响了大半天,黄叙听在耳中,心中既感慨又担心,同时却还隐隐有些小期盼。   他渴望敌军能够分兵至此,让自己也立下一功……   他当初没有陪刘琦上雒,心中一直引之为遗憾。   “黄司马,您看那边!”   随着身边一名队率的喊声,黄叙遂转头望去,   却见小径深处,隐隐之中沙尘漫天,更兼有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人的高声呼喝。   ……   不多时,就以张羡手下的大将赵昱为的一众军卒,直奔着黄叙等人之所在冲了过来。   “来得好!”   黄叙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脸的兴奋。   他拔出环刀,冲着一众汉人弓弩手喝道:“准备……放箭!”   赵昱等一众兵马没有停歇,也没有布阵,而是直奔着黄叙等人冲杀了过去,   双方士卒的耳中皆被箭雨声和喊杀声灌满,赵昱麾下的士卒们在冲过重重的箭雨之后,前部士兵引领着一众人,将手中的长梯全都扔在了沟堑上,紧接着,便有一众张羡军的猛士手持利刃怒吼着,踏着那些云梯搭建的浮桥,冲向了对面的黄叙等人。   “杀!给我反杀过去!”   黄叙呼喝一声,用环刀直指那些冲上了云梯搭建的梯桥。   这沟本为防守之用,但现在黄叙渴望立功,却打断反冲过去。   南蛮军的精悍勇士尊守军令冲上了梯桥,双方的兵卒不能展开地毯式的对阵,只能是对垒于梯桥上,在水面上彼此互相砍杀。   梯桥上的战斗太过激烈,很多人在对砍时都落在了水中,   到处都是横流的鲜血,不多时,那沟堑中便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水中流血的尸体逐渐增多,不仅是完整的尸体漂浮在水面,还有残肢碎肉,有头颅尸身。   到处都是红的,自己人是红的,敌人是红的,战于浮桥上的人是红的,倒下的也是红的……   黄叙站在浮桥后方,眼见双方胶着与梯桥上,互不相让,心中不由焦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身旁一名亲卫的手中接过了一面铁盾,率领一众亲卫突然冲向了一座梯桥。   “都闪开!二三子,随某先登!”   黄叙在挤开了前面的那些蛮族兵后,紧随着上了浮桥,待前面的南蛮兵都被打落于水中后,黄叙便冲上第一阵与对方的士卒展开大战。   黄叙出手,自然是勇不可当,直将一众挡在面前的敌卒纷纷击落于水中,他带领着一众亲卫军和南蛮军众,迅的在那梯桥上向前推进。   很快,便见黄叙转守为攻方,带领手下跨过了沟堑,直逼敌军主力。   赵昱在中军观察,随即招呼过随行的兵将,取过自己的两石之弓,弯弓搭箭慢慢的瞄准了黄叙。   “合该今日你死!”赵昱默默地念叨道。 第二百零九章 神弓手刘琦   黄叙太着急了,以他的立场而言,其实眼下应还是以固守为主,主动出击的话,则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反扑。   黄叙在打通了自己的梯桥之后,又率领一众亲卫军,步行冲向旁边的那些平铺的梯桥,相助南蛮营的士卒们驱散敌军在对面的防守,不多时,竟是引得大部分的南蛮军冲过了浮梯。   黄叙在一众兵将们的保卫下,一马当先,直奔着李昱所在的中军杀了过去。   “杀啊!”   “杀!杀死这群恶贼!将他们打回桂阳!”   “兄弟们为了保护长沙,冲啊!”   在黄叙的率领下,汉军夹杂着南蛮军,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反观作为进攻一方的桂阳系军,此刻竟然是显得颇为被动,适才还是勇猛无匹的桂阳系兵卒,此刻被黄叙与南蛮军的誓死拼杀所震慑,一个个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军阵竟然被南蛮军逐步向后压缩着,   锋利的长戟、长矛在壕沟的一侧,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长矛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   南蛮人的凶猛攻击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桂阳军几乎是寸步难行。随着前阵士兵不断的阵亡倒下,阵形的优势便越来越薄弱,随时有可能被黄叙冲破中阵,直取中军主将。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支利箭穿透了空气,直奔着黄叙射来!   是对方的主将赵昱在静静的瞄准了许久之后,终于动手了。   正在指挥众人猛攻的黄叙一个没注意,措不及防被那支利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啊~!”   剧痛之下的黄叙单膝跪地,幸得随行的侍卫们为其架起一面面盾牌,才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箭支与敌军前卒的突然强袭。   “黄司马!您怎么样?”那些护卫在挡住了一波桂阳军的进攻后,一名护卫急忙询问他。   黄叙咬牙切齿,他用环刀撑地,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拔出了肩上的箭矢,箭上有钩,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块血肉,剧痛之下,黄叙忍不住痛哼出声。   但黄叙此刻虽然受伤,呲眉瞪目,但并无退却之意。   他将带着他血肉的箭掷于一旁,手举环刀,对着身边的兵卒们大喝:“敌军无能,只会使偷袭的卑劣手段,我军豪勇,必克贼众也!”   喊完,却见黄叙再次出,率众直奔着赵昱的中军而去。   赵昱亦是桂阳临武的强人,平时里也以勇武著称。   他见黄叙这般豪勇,不由的见猎心喜,他将手中的长弓向着旁边的侍卫手中一扔,伸手接过一名侍卫递过来的马槊,将手一挥,喝道:“随我冲锋,拿下那敌将级!”   赵昱生性勇猛,跟随他的部众也多是悍不畏死之徒,   而黄叙亦是一样,带伤向前冲锋。   南蛮军将士们见他如此勇猛,士气大振,有不少的南蛮兵自的跟随在其身后。   双方之间的交锋,也因此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而与此同时,刘琦和典韦一众也来到了城西的防御工事前。   来到了城西,刘琦见到了场间的形势,不由顿时一愣。   他急令人招呼过一名南蛮卒,问道:“那壕沟乃是防御工事,如何我军反杀到对面去了?”   一名在后方的士兵见少君抵达,不敢怠慢,急忙大致将情况与刘琦解释了一遍。   刘琦眯起眼睛,神情略显的有些阴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极度不满。   少时,却见刘琦转头对典韦道:“典君,传令三军,将附近藏在屋舍内建壕沟时的长坂全部拿出来堆累为浮桥,三军快过去,支援黄叙!”   “唯!”   挖掘战壕的时候,长沙施工民众所用的搭建之物,皆囤积在附近被征用的民舍中,此刻重新取出搭建于壕沟上,度极快。   不多时,那些被士卒们取出的木板,便被士兵们将那极宽的壕沟填平。   紧接着,便见典韦一马当先,带着着一众士兵们如同猛虎出笼般的跨过了那注满水的壕沟,直奔着桂阳郡一系兵将冲杀了过去。   刘琦亦是紧随着典韦等一众跨壕而过,紧随其后。   典韦手持盾牌和长戟,身手矫健的在对方的阵营中往来冲杀,对面不停射来的箭支都被他用盾牌和长戟打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了黄叙身边,对其喝道:“汝退下!”   黄叙好不容易杀至于此,他就是奔着立功来的,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他高喝一声:“我还行!”   说罢,黄叙依旧是带伤作战,随同典韦在场间厮杀。   典韦见黄叙不停,遂也不管他了,   他率领着一众精锐的蛮兵,凭借其勇武,如同一辆重型坦克车一样向着敌军的重重碾压而去。   前面,三柄长戟直奔着典韦的面门而来,却被典韦一盾荡开,挥长戟直砍,将那三人扫翻在地。   中军的桂阳系士兵们见典韦这般豪勇,不由心生怯意,只是手持长械与典韦对峙。   他们不敢向前冲,典韦却是相反,他敢向前硬拼!   典韦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迈步,大开大阖的劈开波澜,硬生生的在桂阳郡的阵势中扯开了一个缺口。   典韦的勇猛实在是令人恐惧,他身后的南蛮军跟着他深切地感觉到在战场上闲庭信步是什么样子的。   典韦的长戟和盾牌一攻一守所向披靡,半丈方圆内根本无人可以近身,数十名敌人被他一戟一个的任意斩杀,他身后的侍卫们很难找到什么可以厮杀的对手,对方的士兵只要一看到浑身血迹,勇不可当的典韦,立即就一哄而散根本没有人敢其去战他。   典韦的勇猛,自然是引起了赵昱的注意力,他放弃了原本的目标黄叙,而是转马直奔着典韦杀了过来。   “蛮子着槊!”赵昱携带着一众轻骑,从中军中匹马奔驰至典韦的面前。   他并不打算与典韦单挑,   在赵昱冲锋的时候,其身旁亦是有两名骑兵配合他一同将马槊刺出,三马三槊如同闪电般的向典韦捅来。   典韦急忙向侧面猛跳,越过了三匹骑兵的战圈,他转过身,反手一戟,扫在一名骑将的马腿上,直接将马腿削断。   那名骑兵直接被战马掀飞,直扑出去,扎入了人群之中,被旁边围绕上来的那些蛮兵用手中的战刀砍成了肉泥。   赵昱实际的拉扯住战马,调转马头,看向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贼将授!”突听一声大吼,却见黄叙突然从侧面凌空而起,手持环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赵昱砍了过去!   赵昱身旁的另外一名骑将急忙上前护持,用手中的长槊去挡黄叙的环刀。   但他的度终归是太慢了些……   黄叙由上至下,刀锋力大,直接破开了对方武器的防守范围,一刀竖劈,将那骑将从兜鍪上方直砍向下颚,整张脸从天灵盖,至鼻梁子,到嘴唇,竟然是被划开了成了两半。   赵昱见身边最亲近的两名骑将都被斩杀了,不由大惊。   他心中生出了惊惧之情,在行动上自然便会慢了半拍,但也就是这半拍的时间,典韦已经步行奔至其面前,用力一挥长戟,那长戟的小枝扎在赵昱的马眼上。   战马吃痛,厮鸣着扬起前蹄,将赵昱摔在地上。   黄叙奔了上来,想要杀他,不想赵昱身边的亲卫兵已经冲了上来,拼死挡住黄叙和典韦。   有两名侍卫将摔的生疼的赵昱从地上拽了起来,掩护着他向后方撤去。   赵昱一边扶正自己的兜鍪,一边随着两名侍卫向后面走,边走边冷笑道:“不想这长沙守军居然这般勇猛?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来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接扎在了他的脑门处。   此一箭深入头骨。   适才还是满面消息的赵昱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的双眸瞳孔骤然散,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的是百步之外,一名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甲胄的年轻人,正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一面漠然的遥望着他。   那年轻人的嘴角此刻正挂着讥讽的笑容。   是刘琦!   “将军!”   “赵公!”   “赵君中箭了!快!快叫医官!”   “救将军啊!” 第二百一十章 害我兄长者,刘伯瑜   刘琦一记冷箭射杀了赵昱,令桂阳郡军们的士气大跌,很多前阵的士卒见己方的主将被射杀,遂不敢再战,纷纷向着后方撤去。   主将被杀,进攻西城的桂阳系军自然是不敢再战的,撤退才是当务之急。   刘琦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冷静的吩咐手下的将领道:“传令前阵的典韦和黄叙,不许追击,着将士们撤回壕沟后面,稳守西县!”   “唯!”   不一会,便有黄叙和典韦遵守军令撤了回来,二人皆是向刘琦见礼。   黄叙流血过多,再加上带伤征战,此刻一脸的惨白,有些摇摇欲坠。   刘琦看了看黄叙肩膀上的伤,沉默了下,方道:“且先扶绪正下去养伤。”   两名侍卫随即引着黄叙去往旁边的屋舍,   刘琦对典韦道:“典君,你代我在此处镇守西面,我自引军回返城南,去援助兄长。”   “诺!”典韦肃然的回道。   刘琦又看打量了一圈西面的林荫之路,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后,又补充道:“典君,你镇守于此,不可再率兵随意出击,万事皆以防守为主,不可随意出县,此乃军令,如若有违,休怪某回头以军法重责!知否?”   “诺!府君放心,韦自以固守为主。”   “我先走了。”   “府君多加小心!”   ……   被刘琦击败的赵昱军,一众残兵败将眼下正直奔县南的张羡主军而去,   在撤返的路上,却是碰到了张羡派来支援赵昱的兵马。   带领这支兵马的人,乃是桂阳郡的别驾,在桂阳郡内颇有名望的赵氏一族的赵范。   他也是赵昱的亲弟弟。   “大兄?大兄!”赵范看到赵昱的尸体后,慌忙从战马上翻身下来,奔跑到赵昱的身边,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体,似是想将他摇醒。   但赵昱的身体却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兄!大兄!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大兄!”   泪水顺着赵范的脸颊流于其前襟,他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躯和手臂,但却并得不到任何回应。   赵昱的身体已经开始硬,逐渐僵直,脖颈上阴阴出现尸斑。   赵范身后,桂阳郡的县尉陈应上前,对他道:“别驾节哀,赵将军已经去了,眼下战局未定,还需以大局为重,三军将士此刻都在这看着呢。”   赵范抬起头,流着泪的双眸充血,他咬牙切齿的嘶声喊道:“是哪个贼人害了我兄长?我必将其手刃!某与其不共戴天……”   陈应遂问那些护送赵昱的侍卫们道:“尔等可看清了,是何人暗箭害死了赵将军?”   赵昱身边的侍卫们羞愧无地,道:“乱军之中,我等皆没看清楚是何人射杀了赵君。”   赵范的嘴唇直哆嗦,眼神在赵昱苍白的脸上转移到了那支插在其额头的箭支上。   顺着那支箭,赵范看到了那箭支上面刻着两个字。   那上面刻着‘伯瑜’二字。   赵范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一把将赵昱额头上的箭支拔了出来,在手中紧紧地握住,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害我兄长者……是刘伯瑜!   ……   城南方向,刘磐等一众和张羡的主力军的城防交战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羡亲自上场指挥,桂阳和零陵军系为了在主将的面前表现,争先恐后的登上云梯,拼了命的向着长沙南城上攀登。   刘磐亲临前城,身先士卒以壮三军士气,但却依旧显得很是吃力,长沙城头显得岌岌可危。   特别是守城所用的石块、木桩等物已经快要用尽了。   为了让城头稳固,刘磐随派遣李典去撤下前线,去调集民夫往城头增添守城之物。   李典急忙下了城墙,去后方派人调遣民夫。   然时间紧迫,李典也不知道这征调城内的百姓和民夫前来援城需要多久……   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乎他的预料。   当李典走下城墙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看愣了。   一大群的士人学子,带领着城中的百姓,手持石块,沙袋,木桩等物,已经来到了长沙南城之下。   人群中有长沙学宫中的小庞统,王谦,王粲,韩暨,和洽,杜袭等人。   而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身着普通粗衣的蔡琰。   平日里的蔡琰都是身着浅衣襦裙,面拭浅装,显得既文雅又美丽。   但今日的蔡琰,一身粗衣,不着粉黛,丝尽盘于头顶,犹如一个准备下地干活的村妇一般。   李典经验的望着这些人,奇道:“诸位这是……?”   蔡琰走上前,对李典道:“长沙城中既有兵戈之难,我等学宫中从事和学子身为刘使君治下之民,为助使君保境护土,守一方平安,自也要尽上一份绵薄之力的。”   李典惊诧道:“如何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蔡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一大片的人,又对李典道:“我等学宫之人,刚才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拍门,细说厉害,鼓动城内的百姓皆来阵前,为保护城池皆献上一份力量,保长沙一方净土。”   “不错!”   “我等齐民黔,愿助府君守城!”   “刘府君与民以安,我等誓死相随。”   “将军,有何事要求我等?尽管吩咐。”   “……”   看着这些长沙学宫中人还有城内的百信纷纷主动前来相助,李典心中大是感动。   刘氏得人望,刘氏得人心!   便见李典伸手冲着在场的人挥了挥,感激道:“多谢学宫的诸位从事,多谢诸位学子,多谢诸位百姓……李典在此,替刘使君父子向诸位作揖相谢!”   说罢,长作一揖。   蔡琰侧耳倾听着城外的喊杀声,急道:“李将军还是不要客套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还请吩咐。”   李典也知道情况危急,也不在耽搁,随即请所有人分为两队,   一队向城上运送守城器械,诸如原木滚石等,   一部各自去取沙袋,前往城南的门前堆集守护城门。   眼下长沙城南的大门,也被对方的冲车轰击的差不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支离破碎,   眼下的情况,必须要不断的向城门后面堆集沙土沙袋,这样在城门被冲破之后,还能有门后的土山作为掩体,阻挡敌军向城内动进攻。   当下,所有前来援助的学子和百姓们依照李典的吩咐分成两队,各自行事……   “蔡大家,你这是作甚?”   李典惊讶的看着平日里气质文和,清丽可人的蔡琰,此时竟犹如一个村妇一样挽起袖子,从远处提溜着一个沙袋,满头大汗亦步亦趋的向着城门走来。   蔡琰的气力薄弱,但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将那装满土的沙袋和别人一样扔在城门前,   她抬起脏兮兮的手擦了下额头,笑道:“琰亦是长沙学宫中的五经从事,更兼身负刘使君之重托,此刻长沙有危难,我又岂能独自置身于事外?”   李典略显虚弱地道:“可是……你是陈留才女啊!干这些粗汉才干的事情,且不跌了身份?”   蔡琰用手扑了扑手,她的俏脸因为适才的摩擦,竟然是被划出一大片污黑,   但蔡琰浑不在意,转身又随同众人去取沙袋,还笑道:“陈留才女?那是你们说的,我却从未自诩过的。”   李典:“……”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擒一猛将   城南的战事依旧在继续,但因为长沙学宫的学子们和城内百姓们的援助,城门方面的压力顿减,而城头上所缺少的守城军械,也被城内的百姓们不间断的输送到了城楼上。   甚至有些城中的身材魁梧体力充足的黔,自愿留在城头相助,协助郡兵共抗敌众。   有了这方面的支持,长沙城头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刘磐的心也开始越镇静了下来,   他稳定住了心神,开始对各部传令,安定城头的军心,并号令三江军擂鼓,鼓舞士气,让城头上的南蛮兵和郡国兵,全力对张羡军进行反攻。   而此刻张羡军的冲车已经攻破了城南的大门,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城门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开阔的地界,而是巨大的土堆,犹如一座被平地里拔出的高山一样,让人惊讶,让人惊恐,让人无从下手。   而城楼之上,荆州军也开始进行有秩序的反攻,适才已经停下的滚石和擂木继续向城下轰击,将那些后续想要攀爬城墙的张羡军的攻势阻挡住,而城墙上,以魏延和张任为的精军,持短兵械,在城墙上不断清理着那些已经攻上城头的张羡军兵卒。   张任挥舞着刀刃,一个一个的斩杀城墙上的那些精卒,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都是他斩杀的敌人的,但此刻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   不多时,他就在城头遇到了一名身着厚甲的高大莽汉。   只是打眼一瞅,张任就断定,对方是敌军此番攻城战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说不定还是对方的主。   他深吸口气,鼓足气力,然后将手中的环刀缓缓举起,遥遥的指向那人,喝道:“敌将通名!某张任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率兵攀上城头的南将冷冷一笑,道:“说出吾名,必惊骇于汝!汝可知某零陵邢道荣?”   张任哼了哼,道:“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在此狂言?”   说罢,张任便直奔邢道荣而去,   邢道荣也不惧他,两人遂率领兵将,各自持兵械在城头交锋,   邢道荣身高体大,气力十足,一与张任交手,竟压的他连连后退,他每一刀劈下,竟然都打的张任向后方迈步撤去,看样子似根本就招架不住。   张任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的死死硬撑。   邢道荣见状,不由升起了轻敌之心。   他看张任的样子,本以为对方是个勇力卓绝之人,哪曾想居然这般的不经打,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本以为汝亦是一个豪杰之士,哪曾想居然这般不济事?这点本事也敢来某面前呱噪?当真愚蠢至极!看某今日取你命来!”   说罢,便见邢道荣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反观张任退的是越的快了。   又是数刀之后,邢道荣因为推进的度太快,竟然是被张任引诱到有些远离他亲兵的地方,而张任的侍从也乘着邢道荣得意忘形之际,冲过去挡住要来援助他的兵将,将他与那些士卒分隔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任开始雄起了!   只见他猛然一刀,荡开邢道荣手中的战刀,然后突然蹲下了身体,一记扫堂腿踢出,正中在邢道荣的膝盖上,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邢道荣没有想到张任适才这般羸弱,如今摇身一变,身手一下子又高强了不少,措不及防之下,居然是失了先机,被对方所算。   他在摔倒在地的同时,脑袋不小心又撞击在城墙的垛子上,只把自己撞的眼冒金星,双眸前星星点点,头上的兜鍪整个都斜歪了下去,把眼睛都给遮挡住了。   邢道荣迷迷糊糊的想去伸手扶兜鍪,却见张任一脚踩踏过去,直接踹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起身,手中的环刀一击其兜鍪,将他刚刚掀起的兜鍪又敲打了下去。   刀身撞击兜鍪的声音震得邢道荣脑袋嗡嗡作响。   “莫杀我,莫杀我!”邢道荣吓得哆哆嗦嗦的道。   张任用刀身将蒙住他眼睛的兜鍪敲打了下去,看着对方那一张憋的通红的脸,哈哈大笑,对身后的士卒们道:“给我绑了!”   ……   城外的远处,张羡仰头看天色已经逐渐黑暗,又听说前线连连失利,连赵昱也被射杀了,心中很是苦恼。   天色已经渐黑,不适合继续大举攻城,张羡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暂时撤退。   ……   而在张羡军撤退不久,刘琦则是领兵赶回到了城南之下。   眼见学宫中人和城中百姓都来到了城南相助,刘琦心中很是惊讶。   他看到庞统正帮忙收拾着大石头,一步一步的向着城墙边上走去,遂翻身下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怎么连你都来了?”刘琦诧异的看着庞统道。   庞统扭过头,看见是刘琦,小丑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师兄来了?除了年老者坐镇学宫,咱学宫的从事和学子们都来了城南,相助刘府君守备,以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刘琦抬头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众人,还有城门处被堆积的如小山般的沙尘堆,苦笑道:“你们这份绵薄之力,几都可以移山填海了,不想荆楚的男儿学子,一个个居然都这般忠义,委实让人惊讶。”   小庞统将石头放在地上,道:“师兄说的片面了些,不只是学宫的男儿,便是女人也来了。”   “女人?”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你是说蔡大家?”   庞统使劲的点了点头。   “蔡大家人在何处?”   庞统抬手一指。   顺着庞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刘琦差点没看傻了眼睛。   只见蔡琰正和其他人一样,用木桶提着水,往来穿梭于人群中间,给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军士们饮用,擦拭伤口等等。   蔡琰将一桶水放在地上,招呼从城头撤下来的兵士们饮用,方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刘琦。   蔡琰见了刘琦先是一愣,脸微微有些红,道:“见过府君。”   刘琦微微一笑,道:“谁曾想,名称响彻陈留的蔡中郎之女,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是让刘琦敬佩……”   说话时,有侍从为刘琦递上了一块沾染过水的方巾。   刘琦将方巾递给蔡琰,道:“擦擦脸吧。”   蔡琰闻言一愣,接着明白了刘琦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脸上都是汗渍,再加上用手擦汗时沾染的灰黑,一定是极脏。   一想到自己这般窘态居然落在旁人的眼中,蔡琰心中亦是不由有些羞怯。   “让府君见笑了。”蔡琰略是尴尬的接过了刘琦的方巾。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蔡大家不必客气,也不必羞怯,在刘琦眼中,眼下的蔡大家当胜过天下所的美娇娘……安得成军如娘子,直气端能捷秦初。如今的蔡大家,才着实让刘某人佩服的紧。”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请君诈降   蔡琰得到了刘琦的赞誉,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的有些异样之感。   女为悦己者容,但同时也会为知己者死,人活在世上,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被别人承认,渴望自己能够被人认可。   蔡琰初来助郡兵守城的时候,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只是自内心的希望能够为守护长沙尽上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虽然没有私心,但此时此刻,听了刘琦夸赞,心中不由还是升起了一丝小小的自豪与满足。   她感激的冲着刘琦施礼道:“多谢府君这般夸赞,太厚赞了。”   “蔡大家又何必客气呢?”   蔡琰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眼角四处偷瞄着,被刘琦夸赞的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未防尴尬,遂伸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水桶,对刘琦道:“很多将士们还没饮用到水,我去替他们再打些水来。”   说罢,便要拎桶离开。   刘琦道:“蔡大家辛苦,我替你拎吧。”   说罢,伸手去接蔡琰手中的水桶,蔡琰急忙往后躲闪,低声道:“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两人争木桶之间,刘琦一不小心的又碰到了蔡琰的芊芊素手,蔡琰如同触了电一样,急忙将手后缩,手中的木桶却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刘琦忙致歉道:“蔡大家,对不住。”   蔡琰小心翼翼地看了刘琦一眼,低声道:“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刘琦有点没反应过来。   蔡琰的意思是,加上上一次刘琦执意塞给自己雨簦的那一次,这是刘琦第二次碰她的手了。   也不知道这刘府君是不是故意的。   蔡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木桶,轻瞥了刘琦一眼,贝齿紧咬嘴唇,半晌方才蹦出了三个字……“登徒子。”   “啊?”刘琦没想到蔡琰居然会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愣在了当场。   蔡琰脸色羞红,也不说话,提着水桶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刘琦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微一挑眉。   “说谁臭流氓呢……”刘琦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任押解着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府君,任适才于城头,生擒了敌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特押解前来交给府君处置!”   “邢道荣?”刘琦皱起眉,默默地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吩咐道:“押他过来。”   不多时,却见两名士卒押解着壮汉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邢道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刘琦一眼,遂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汝便是张羡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刘琦淡淡问道。   “正是。”   “汝随张羡造反,侵扰州郡,迫害百姓,罪恶弥天,我山阳刘氏,身为宗亲联盟中的一势,是为天子王师,天下皆知,尔等宵小之辈,岂是对手?”   邢道荣无奈地叹气,道:“公此言甚是,然此事与末将并无关系,末将只是零陵郡一别部司马,只是遵守郡守军令,率兵前来助府君,其余之事一概不知,还请恕罪。”   刘琦上下打量了邢道荣几眼,道:“我观你也是勇武之士,今招降你投吾军中,戴罪立功,汝可愿意?”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得蒙府君相召,末将深感荣幸。”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人啊,松绑。”   “唯!”   两名侍卫随即给邢道荣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刘琦在张任和侍卫们的保护下,与邢道荣来到附近寻一处攀谈。   小庞统亦步亦趋的跟着。   “邢将军是零陵郡本地人?”   “是!”   “家中尚有何人?”   “末将家中,有一妻二子,并老母并族中诸同辈数十人。”   “哦?原来是零陵郡豪族出身,敢问将军,既来投我,那下一步可有何打算?”   邢道荣认真地道:“末将无甚打算,只愿以府君为先,以将功赎罪,全凭府君驱使!”   刘琦笑道:“此番战退张羡之后,我打算在三年之内,反攻桂阳和零陵二郡,平定荆南四郡,邢将军以为如何?”   邢道荣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乃是败亡之将,得蒙府君不弃,肯准许归降。又岂敢掺和郡政?只要府君肯饶过我,某一切自当以府君为尊。”   听了邢道荣的话,刘琦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丝精光,但也不过是一闪即逝。   “邢将军既肯诚心归改,那刘某岂能有慢待之礼?我依旧着你为别部司马,在军中听候调用。”   邢道荣闻言不由大喜过望,急忙拜道:“末将多谢府君!”   “且不忙谢。”刘琦淡淡言道:“我眼下还有一件事交给将军去做,你若是能做成,我当表奏严君,着你任郡都尉之职。”   邢道荣忙道:“还请府君吩咐。”   刘琦慢悠悠地道:“眼下张羡率兵,不能得长沙,我意请将军返回张羡军中,予以诈降,引他来攻长沙县城,你我里应外合,某在县城内设好局,只等张羡入瓮,便可一举擒之。”   邢道荣闻言一愣,他沉思半晌后,方才犹豫道:“邢某被府君麾下的将军生擒,很多人都曾看见了,此刻若是就这般回去,岂不是被张羡所怀疑?”   刘琦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道:“你说的颇为有理,那就这样吧,将军且回去跟张羡说,你假意投降于我,使计中计,可在长沙开城引他入城。”   “这,这能行吗?”邢道荣诧异道。   “行不行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干,不过若就是这般放你回去,恐张羡亦不会太信,且让我与你使些苦肉计。”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喊道:“来人啊,将邢道荣带下去,重鞭三十。”   “啊?”邢道荣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鞭?这,这就不必了吧?”   刘琦笑道:“自然是要得,你若无伤,便不足矣显示我之薄待狠厉,也变无法让张羡尽信你的反降之策。”   说罢,刘琦挥了挥手,便有几名士兵将邢道荣拖了下去,准备施以鞭刑。   张任在旁边不解的看着刘琦,疑惑道:“府君,你让邢道荣去反间张羡,却是为何?此人是否可信,怕是无法确定。”   刘琦笑呵呵地道:“我适才试验了他几次,此人的家眷宗族都在零陵,却绝口不谈让我早取张羡之事,摆明了就是假降,就试试用他去张羡那里卧底一次,看看能不能引张羡领兵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阴符术的庞统   看着刘琦对邢道荣施以鞭刑,又听了刘琦和张任的对话,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小庞统似乎若有所思。   他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的白云,观望其流动变化,眼神朦胧,似若有所思状。   刘磐安排张任去协同刘磐处理城南的善后事宜后,一转身,便看到了庞统的这幅样子,顿时笑了。   看起来,这位少年凤雏似乎是从自己的话中领悟出了什么。   自己一直也没有与这位亲过嘴的小师弟沟通过,如今正好无事,不妨探探他的底。   看看这小孩到底有没有那所谓的‘凤雏’之姿。   他走到庞统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庞统的肩膀,道:“师弟,你适才一直在旁边听的出身,可是听出了什么门道?”   庞统闻言一醒,腼腆的笑了。   “确是多少有些领悟,但尚不完全,不敢献丑……”   其实他的相貌已经够丑的了,献不献倒是真无所谓。   刘琦领着庞统,在附近寻了一处台阶坐下,笑道:“今日的战事已经结束,眼下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你我都算是尚长公的门生,乘着这机会,不妨交流一些心得,倒也不必过多谦虚?”   庞统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头道:“统尚不过是学宫一学生,如何好与南阳郡的府君交流心得?”   “现在的你非学生,我亦非南阳府君,你我的身份乃是尚长公门下之徒,兄弟交流,有何不可?”   刘琦的语气颇为真挚,让庞统听着,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激动。   不想自己这么一个年方十岁出头的少年郎,居然也能这般受一郡府君看重,而且还被引以为兄弟。   就算他是庞德公的侄儿,可以刘琦的身份,肯主动承认他这个师弟,并与之交流,着实是非常难得……   此刻庞统的心中还是感觉很受用的……再说他对刘琦本来就有好感。   谁让这个师兄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当初还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呢。   庞统拱手言道:“既然是师兄问,那统便试言一二了。”   刘琦笑道:“师弟但讲无妨。”   “统觉得,适才师兄之所言,颇通阴符之术。”   “如何通阴符之术?”   庞统认真地想道:“其实以长沙县目前的状况,师兄在城池中安插多少伏兵,都不足矣立败张羡,毕竟长沙城廓小,且还没有瓮城,不适合伏兵,不管张羡能不能识破师兄的计谋,他若是来攻城,师兄仅凭长沙地利,都不足矣擒拿张羡,最多只能将其击败。”   刘琦见庞统说的颇是有理有据,颇感有趣,道:“那依师弟的意思,我这是在做无用功了?”   庞统摇了摇头,道:“非也,适才弟已经说了,师兄今日之谋,颇合阴符之术,实是师兄打从一开始,就未曾打算与张羡在长沙县决战,而是想在野战中,一举击溃张羡。”   刘琦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颤。   他倒不是因为庞统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而惊诧……换成蒯越,蒯良,甚至是刘表,都差不多能把自己的想法猜个**不离十。   问题是庞统现在才只有十一岁啊。   这就是所谓的早熟吗?   庞统没有看清刘琦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邢道荣若是真心归降府君,则必可引张羡的兵马前来决战,师兄届时便可以与张羡一战,邢道荣若是诈降,则张羡必然会将计就计,来反击长沙县,也是一战……不但论如何,张羡身为一军主帅,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刘琦长叹口气。   这孩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错,邢道荣诈降与否,并不足以左右这一仗的胜负,关键是怎么打。   “那依师弟之见,接下来为兄该怎么办?”   庞统认真的道:“师兄麾下的南蛮营,虽各个豪勇精壮,但操练时间尚短,若是在野外排兵布阵与之交锋,恐不会占到便宜。”   刘琦并没有否认,庞统说的话,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庞统认真道:“荆蛮久居山林,常跋涉社会,走险行林……正所谓观鸟兽之时,察万物之变,南蛮营的优势,便是在山林泥泞、坎坷南行之处。”   刘琦静静的盯着庞统,半晌无言。   庞统被刘琦盯的有些虚,奇道:“师兄为何这般看我?”   刘琦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一点庞统的额头,道:“小小年纪,竟常研习这阴符之谋,老师可知此事?”   庞统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俏皮的一吐舌头:“伯父亦是常训斥我多习经学,少研符谋,然弟觉得,两者皆对人有好处,天下诸学必有其存在之理,为何不全都学了,非要执拗于一道?”   这孩子真能吹牛逼……还都学?   德智体美劳全面展吗?不懂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么?   刘琦呵呵笑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怕是老师不乐意听……罢了,关于阴符这方面的事情,你以后多与我沟通就是,便不要去找老师的烦了,他老人家不喜欢这一套。”   庞统嘿嘿的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那笑容表面上看似真诚,但实则内在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狡黠。   ……   数日之后,被打法往张羡军中诈降的邢道荣,返回了长沙,向刘琦谏言,说是张羡不肯来攻长沙。   刘琦没想到回得到这样的答复,颇感诧异:“那张羡想怎么样?”   邢道荣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对张羡言之,此番乃是诈降于府君,府君让我来说降与他,他自然不肯,于是末将便约他来攻长沙,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他入城……谁想张羡居然不应!真是气人!”   刘琦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宽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兔虽未死,但这大笨狗也着实没甚用处,不如……炖了吃吧?”   邢道荣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   “府君莫要杀吾!”邢道荣有些急了。   刘琦疑惑地看着他,奇道:“某适才言的是走狗烹……谁说你了。”   邢道荣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府君也莫要杀狗,某虽没有说的张羡出兵,却随机应变,另外想出了一条妙计,可助府君成事!”   “啪!”刘琦将手中的寬柄剑重重的摔在桌案上,出了一声巨响。   “那你还不快说,再这磨磨唧唧的绕来绕去,找死吗?”   “不、不找死!”邢道荣吓了一条,嘴皮子也瞬时间顺溜了许多:“末将如今已经得到了张羡的信任,我若是在其营中为内应,府君率兵夜袭相攻,则必克张羡!张羡恶贼则一战可定。”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这是张羡不想来攻长沙,而是想让自己出城,因此才让邢道荣反来蒙骗自己。   刘琦笑呵呵地道:“那将军今日,又是以何理由出了张羡的大营呢?”   邢道荣早有预料,遂道:“我对张羡言之,府君眼下相信邢某,某若不回,恐惹府君见疑也。”   刘琦沉思片刻,道:“好,那就依照将军之计,择日我当整顿兵马,前往张羡军中偷袭,届时还请将军代为帮忙为内应,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邢道荣急忙道:“那就今日夜间如何?”   刘琦摇了摇了头,道:“前番攻城,我兵马尚未准备好,不可随意出战,我意还是等三日之后,等我整理好兵将,再夜袭不迟。”   邢道荣随即应命。   在他心中,刘琦今夜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和三日后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刘琦来说,这当中的区别却非常大。   襄阳学宫中,有司马徽常年务农善于天文推演之术,刘琦前几日与其详谈,得知近两日会有暴雨。   南方雨量大,多潮湿,一旦下了暴雨,土地上的水坑泥泞连续几日都不会干。   荆蛮常年行走生活于山林之中,最熟悉的就是恶劣的环境。   待磅礴大雨之后,刘琦的山蛮营在野外,便等于是抓住了地势。   他打赢张羡的概率自然是又多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平南终战 刘琦早就将长沙附近的地势给探听清楚了。 大雨后的长沙附近,野外到处都是水泡泥泞,走在当中深一脚浅一脚,别说是打仗了,就是正常突然助跑起奔上几步,都很容易滑倒在地。 但荆蛮的人却不一样,特别是这些底层的荆蛮人,他们因务农技术较低,常年行走与山林水草之中,一双脚板早就练的如同钢铁一般。 这完全属于先天上的优势了,无法改变。 在刘琦看来,在这样的行军条件下,南蛮营的士兵的优势再加上自己的妥善谋划,硬推也将张羡军推平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三日之后,刘琦按照约定,乘夜派兵去偷袭张羡的大帐。 他要用这一仗彻底的击溃张羡。 以张允和魏延率领两部兵马为左右两部,长沙军乘夜向着张羡大营之所在潜伏而去。 古人夜袭战是胜算最大的一种战法,但同时也是风险极高的一种战法,夜袭的优势在于可以起到让敌军产生慌乱,不分敌我的作用,遭到夜袭没有准备的兵将,其战斗力和防御力基本都处于最低水平。 但夜袭对于进攻军一方来说,要求也相当的高,先要有熟悉的路线,其次要有适当的光亮,三是部队的执行力,四是一定要做到隐蔽。 就这四点来说,其实南蛮营的将士都不太合格。 但所幸张允和魏延二人今夜袭击敌军的主要目标不是破敌,而是引诱。 来到了敌营外数里之后,张允并没有立刻派兵冲锋,他只是让部队远远静候指令,并派人去往张羡的大营周边视察。 斥候部队随即按照张允的命令前去大营周边探查。 不多时,分派出去的那些斥候纷纷来向张允禀报,言并未在大寨四周找到敌人的埋伏。 魏延在旁边听着,然后问张允道:“将军,敌军大寨周边并无动静,会不会是我们想的过多了?其实张羡并没有设下什么伏兵,邢道荣当真是愿意为我军做内应的?” 张允捋着自己那三缕长须,笑呵呵地道:“文长,念你乃是府君亲信将领,本将今日便教你一些道理,保你终身受用不尽。” 这话说的很大,很狂,很满,让魏延听了心中颇感不屑。 但张允的身份毕竟高过他,又是刘琦的表兄,魏延纵然不服他,但也不好流之于表面,随道:“愿闻其详。” 张允笑呵呵地道:“府君今夜之令,便是言张羡其营中有伏兵,让我们将他的兵马引出去,那我们便要遵守将令,将他的兵马引出去,其他的一概不管,懂吗?” 魏延皱了皱眉,道:“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张羡营中果无埋伏,那我们若是不乘机偷袭,反倒是静等对方准备好了追出来,岂不错失战机?” 张允呵呵笑道:“错失了便错失了,至少我们没有违背主意……至于你说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呵呵,那是泛指独领一方之重镇大将,例如公子与刘使君眼下,一在襄阳,一在长沙,远水不解近渴,若是遇到大事,公子不及通传于襄阳,自能擅作主张……至于你我目下的身份,尚在府君麾下听用之人,还谈什么将在不在外,岂不可笑?” 魏延对张允的这一套说辞嗤之以鼻,但却也不凡直接反驳,遂道:“多谢张将军指点,末将明白了。” 张允何等样人,魏延面服心不服的状态,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暗自摇了摇头,无限的摇了摇头。 “有些事你看不明白,也不怪你……不过你可以想想黄叙,前番为了抢攻,擅出西县受伤,若非府君相救,恐怕早就没命了,怕是府君日后早晚要与他说道此事。” 魏延没吱声。 张允摇了摇头。 好话听不进去,他亦无可奈何。 “来人啊,点火把!” 这是长沙军与邢道荣事先越好的信号,只要他们到了张羡的大营外,用火把予以知会对方,待得到对方的确实信号之后,再行进攻。 张允麾下的士兵将火把在夜空中来回晃动了几圈之后,却见对方的营中,也凉气了火把,来回转着圈,似在与自己这边来回呼应。 一点闪耀的火焰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上去分外的诡异。 张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扬手,道:“进攻!” “冲啊!” 喊杀声突然响起在夜空中,紧接着,便见以张允和魏延为的长沙郡,呼啸着向着张羡的大营推进而去! 按道理来说,夜袭前期是以隐匿为主,可一旦确定了要进攻之后,那便要迅整备兵将突击,并高声喧叫,若是有鼓角和牛角,亦是要纷纷鼓噪起来。 这主要是在夜袭中,由于光线过暗,己方即使攻入敌军的阵营,杀伤能力和效率也是极为有限,士兵们不可能挨个进入敌军的帐篷进行屠杀,而且有时候反倒是容易将己方的进攻一方的士兵陷进去。 因此在夜袭的时候,进攻方会采取一些手段,比如放火或是故意放出进攻时的喊杀声,这样可以有效地让对方产生混乱,并让对方的士兵们在准备不完全的情况下冲出帐篷,给己方在黑夜中确定目标,达到快杀敌的目地。 很快,张允的士兵们便搬开了锯鹿角,冲开了寨门,一众将士们杀入营中。 “杀啊……”张允纵声高吼,蛮兵们亦是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营寨。 但此时此刻,营寨中并无正常受到夜袭时的那般杂乱。 “果然。”张允暗自嘀咕道:“伯瑜的战略是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敌军的营寨中,火把纷纷点起,早就埋伏在寨内的张羡军从四面八方向着张允等一众冲杀而来。 邢道荣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一柄大斧,直奔着张允冲来,一边喝道:“长沙贼子,你阿翁岂是任凭尔等呼来喝去的吗?今日让你等尽成我斧下亡魂!” “杀啊!”随后,还有桂阳的赵范等人冲出。 “杀……”张羡麾下的战将,鲍隆和陈应等人亦是纷纷冲出,喊杀声如炸雷般的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中计了!” 张允显得有些‘惊慌’,遂高声呼喝道:“撤退,撤!中计了!撤!” 一瞬间,南蛮营的士兵们纷纷转头,又向营寨外冲去。 大寨的栅栏,因为南蛮军的拥挤,甚至被推翻了一大片。 张羡麾下的诸将见状都急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如何能让他们走脱了? 邢道荣纵马紧追张允等一众之后:“休要让贼将走脱了!杀尽这些贼兵,折其羽翼,则长沙一举可破!” “杀啊!” “追!” …… 刮耳泽,一边是泥泞的洼地,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一面是茂密的半山,地势并不险峻,但胜在雾气重,沼气多,遍地泥泞湿润,即使是走在大路上,也是一脚深一角浅的。 更何况如今刚刚经过大雨的洗礼,更是成了一处天然的沼地。 刮耳泽旁边的山林中,刘琦等一众的伏兵尽皆藏匿与中。 这一场仗,在刘琦看来是绝佳的机会,是一战搞定张羡,平定荆南的机会, 若是能在此一仗中击毙张羡,则南部四郡便等同于平定,从此山阳刘氏将迎来春暖花开的全盛时期。 四郡之地,将成为南郡和江夏前线的兵源,粮秣的储备大仓,荆州的势力必将为天下所侧目。 就是因为极度重视此战,刘琦此刻已经派出十几批斥候,去张羡的营地进行侦查。 “回禀府君,某等在三里之外,未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五里外,未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十里外,未现敌军踪迹。” 一批批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沉重的打击着刘琦。 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怎么可能? 难道张羡真是个老谋深算者,或是他干脆就是缩头乌龟,不敢清楚出来交锋? 不可能啊,他若真是这样的人,他也绝不可能集中兵力,强攻长沙! 就在刘琦略感犹豫的时候,却见一名斥候匆匆赶到,对他言道:“府君,二十里外!张将军引着敌军的兵马赶来了!” 刘琦长长的松了口气,道:“终于是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尽诛南将(二合一章节,一会还有一更)   张羡的兵马既然敢来,那对于刘琦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刘琦适才一直悬着心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既然你的兵马敢来,那就留下你麾下所有的兵马做你的陪葬吧。   刘琦随即下令,让手下的各部战将传令给诸屯曲,谨慎以待,只等敌军的到来。   “府君您听,好像是有声音传过来了。”刘琦身边,沙摩柯低声对他言道。   刘琦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   他疑惑地看向沙摩柯,道:“该不是你听错了吧?”   沙摩柯摇了摇头,沉声道:“末将常年行走于山林之中,常听飞鸟走兽之音,耳力与常人颇有些不同,府君放心,末将绝对不会听错的。”   刘琦沉思了一下,遂转头吩咐道:“卓令诸部将士,准备迎敌!”   果然如沙摩柯所说的,不多时,就见一众兵马匆匆的向着己方的方向行进而来。   那支兵最前方的士兵们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火把,似乎是在向刘琦这边传递着什么暗号。   刘琦知道,那是他事先跟张允和魏延制定的暗号,这是在提醒埋伏己在山骊间的人,他们是自己人,千万不要盲目的与他们动手。   “放他们过去!”刘琦吩咐身后负责传令的兵卒道。   少时,张允和黄叙等一众匆匆冲过了刮耳泽,向着泽道的另一个方向快遁去。   待他们的兵马遁走后,刘琦遂让己方的士兵将山骊上早就准备好的原木推下,挡住了前方出泽道的去路。   不多时,隐隐的又有一阵巨大的杂乱声响传了过来。   这一次,别说是沙摩柯,便是刘琦都能听的清楚了。   “杀啊!”   “冲!”   “赶上那些长沙军,杀尽他们,为赵将军报仇。”   张羡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在刘琦以及埋伏在侧面山骊上的南蛮军的注视下,一鼓作气的冲到了刮耳泽之中。   刮耳泽的极为泥泞,张羡军在进入之后,因为难以行进,度骤然慢了许多。   为的邢道荣、陈应、鲍隆等人一边驱前部兵将走,一边招呼着后方的将士们赶快跟上,勿要掉队。   “他娘的,这是什么破道!到处都是腐泥,简直就像是泡过池子一样!”邢道荣骂骂咧咧地道。   就在他嘀咕痛骂之时,张羡军的先头部队的士卒却纷纷停滞不前了。   “吁~!吁!”   行进至刮耳泽正中的邢道荣拉了拉手中战马的缰绳,让战马停下,然后恼羞成怒的向前方看去,喊道:“前军在作甚?为何停下了!”   不多时,却见前方一名士卒一脚深一脚浅从泥泞中向中军走来,对最前方的邢道荣喊道:“邢司马,大事不好!”   邢道荣一愣:“怎么了?”   “前方的泥泞之道上,从侧面的山骊上滚下了许多木桩,将道路给封上了!”   “什么?”邢道荣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如何会有木桩从山上滚下来?难不成是前日下雨冲垮了山骊上的树?”   赵范在一旁,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淌落。   “不对,就算是雨水冲垮了山骊,落下的也应该是树和岩石,如何会出现树桩。”   他转头看向了泽道旁边的山骊,   那山骊上皆是密林。   此刻密林中的树正在黑暗中迎着微风来回摆动着,   在黑夜的衬托下,山骊上的树木犹如平地中生长出的一片恶魔的手臂,正向张羡军的士卒们招手示意着。   赵范的右眼皮跳了一跳。   那山骊分明代表着死亡和陷阱。   “邢将军,大事不好了!”赵范顿时一惊,他对着邢道荣高呼道:“此处有伏兵,不可久留!”   “什么?”邢道荣诧异的看向赵范:“有伏兵?真的假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乱树枝之间,突然间爆射出无数黑色的闪电!   刹那间,好象空气也被撕裂!   “嗾!嗾!嗾!”   离山骊最近的那些张羡军的士兵,连反应都不及,就被这些犹如电光的箭支射中,一边痛苦的喊叫,一边瘫软着向着地上倒去。   那山骊林中的弓手,皆是刘磐麾下最擅射者,他们手中的长弓,大多为两石强弓,   这一支支强箭射杀出去,不说是可以穿金碎石,但穿透坚硬的铠甲,却是绝无问题的。   很多人还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身体,就已经是鲜血横流,殒命于野。   而紧随着那一阵箭雨的洗刷之后,山骊上的林间,数不清的身影一个个从中蹿出,一边高声呼喝,一边直冲着张羡的兵将冲了过去。   “杀啊!”   “斩尽桂阳叛贼!”   “府君神机妙算,叛贼这回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   刘琦亦是站起身,吩咐道:“曼成,率兵往来路的泽道,守住敌军退路,不要让那敌贼跑了,其余诸军,随我斩贼!”   “杀啊~!”   一时之间,整个侧面山骊中不知冲出多少南蛮军,喊声震天,让泽道上的张羡军呈现出一片混乱景象。   与此同时,一**的箭支开始向杀下射着,有些钉在烂泥地上,有些射在人身上,措不及防的张羡军开始混乱起来。   陈应和鲍隆等人想组织兵马对南蛮营的士兵们进行有效的反击,但很可惜,眼下的地形并不能让他们如愿。   刮耳泽到处都是泥泞,不但湿滑难走,而且有很多水泡,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不好不说,且还很容易滑到。   光是进入这泥泞之地,就已经费了不少的时间了,而且三军将士们的脚和鞋上,都已经满是污泥,弄的整个下半身都是脏兮兮的,难受异常,极为影响行动。   但反观那些蛮兵,却并不以这湿泽之地为难,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蛮兵一个个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因为泥泞湿润的地表而受到阻碍,各个都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呼啸着杀入了张羡的军阵中。   只是一波冲击下来,张羡军就被南蛮营的士卒们冲倒了一大片,南蛮营士兵们手中的刀纷纷砍在那些士卒们身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嘶吼着倒在了地上。   一名侍卫高声对陈应道:“陈校尉,长沙军在此有埋伏,还请校尉撤,咱们快逃吧!”   那侍卫说罢,便见周围一群士卒亦是乱哄哄的围了上来,要拥簇着陈应逃走。   陈应大怒,抬手对着那名劝他的侍卫抬手就是几个耳刮:“混账!区区几个长沙小贼,就吓破了你们的胆子不成?这点埋伏算什么?都给我上!但凡是哪个想逃跑,定斩不饶!”   就在这个时候,张任率领一众南蛮军士,呼啸着冲破了敌军,向着陈应等人杀来。   他手中的长矛一抖,如同鬼魅之影,逢刺必然见血,在接连刺死了好几名张羡军的兵卒后,他身后的南蛮军兵士亦是大开大阖的奋勇厮杀,将陈应身边的人砍倒了好大一片。   而张任则是乘着陈应吃惊的空档,纵马一跃,战马竟跳至了陈应的面前。   他胯下的战马因为湿地太滑而有些蹡踉,这一跃之下,栽栽歪歪的差点没跌倒,但张任并无所谓,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是不需要战马了。   他已经由自己的战马上扑向了陈应!   张任一个猛虎扑食,将陈应从战马上扑到了地上,两个人在泥泞的湿地上翻滚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给予对方痛击,一边嘶声怒骂:   “贼将纳命来!”   “呸!今日合该你死!”   两人相拥着,在地上来回扑滚了好几次,双方的侍卫亦是彼此对峙着,不能抽空去救,只能任凭他们两个犹如破皮无赖一般的在地上翻滚着厮杀。   终于,却见张任在和陈应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张任还是压在了陈应的身上!   张任死死的压住陈应,而陈应也不服气,双手伸出,掐住张任的喉咙,几乎要将他掐的窒息。   张任一别憋屈,一边用一只手摁住陈应,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抽出了随身的短刃,高高举起。   两人的兵器适才都是掉落在了一边,此刻陈应见张任居然还有后手,不由慌了。   “匹夫!你、你敢……”   话还没等说哇,便见张任对准陈应的脖颈咽喉,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划了下去——   鲜血顺着陈应的喉咙,向外喷涌而出,陈应如同杀猪般的嚎叫了一声,随即便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张任也被掐的够呛,他向后一跌,大口喘息着粗气,任凭新鲜空气,顺着他那几乎被掐断的气管进入肺部,一声一声的粗重唏嘘。   “好家伙、却、却是有些手段。”   ……   而另外一边,鲍隆亦是被李典拦住,经过一番血战,其亦是被李典所杀。   陈应和鲍隆两名主要战将阵亡,导致所有前来追击的张羡军,此刻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邢道荣见身边的人6续被南蛮军营的人杀死,连陈应和鲍隆都完了,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既惊且骇。   虽然己方的将士们此刻依旧在奋力抵挡长沙军的进攻,但跟南蛮营相比,己方的士卒实在是适应不了此处的地势与环境,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与对方周旋,   那一脚一脚的泥泞之道,此刻是他们最大的障碍,比南蛮营的勇士还要恐怖。   邢道荣额头流汗,也不硬拼了,他调转马头,直奔着来时的通路奔跑了回去,想要乘乱脱离刮耳泽,   但很可惜,早有一名荆蛮的大将正在此处等着他。   沙摩柯!   眼见邢道荣向着自己之所在冲过来,沙摩柯薄细的嘴唇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二、三……”   三个数念罢,便见沙摩柯猛然举起手,用力挥动,而旁边,有长沙士卒将事先埋藏好的三跟绊马索齐齐拉直……   邢道荣的战马马失前蹄,措不及防之下,被绊了个趔趄!   而战马背上的邢道荣则是被向前甩飞了出去,   他身体呈现一个大字型……重重的,重重的向前趴在了沙摩柯的脚边,整个脸部都埋入了泥土之中。   邢道荣的兜鍪整个压了下去,再次将眼睛遮上,他的嘴啃在泥土中,弄了一嘴的泥巴。   “咳、咳!”他一边咳嗦,一边支撑起身体抬起头,伸手一只手去扶挡住了眼睛的兜鍪,   还没等手碰到兜鍪,其后脑勺上,却感觉到有一个人踩踏在了上面。   那只脚一用力,将邢道荣的脸又踩回了湿泥之中。   “呜呜呜!”邢道荣一边使劲的挥舞着双手,一边想要将头从湿泥中抬起来。   沙摩柯一脚踏在邢道荣的兜鍪之上,看着邢道荣如同猪狗一般的在自己的脚下挣扎,很是快慰。   他手中的刀刃缓缓伸出,指向了他的脖颈,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死吧!”沙摩柯慢慢道。   或许是这一计声音让邢道荣振奋了,他鼓足全身力气,竟然是将头从泥土中抬了起来。   虽然沙摩柯的大脚丫子依旧踩在邢道荣的兜鍪上。   邢道荣一脸污泥,满嘴亦是污泥,他‘呸呸’了几声之后,显然是感觉到了脖颈处利刃的锋芒和寒意,浑身不由一颤,高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诈降到张羡营中去的……是自己人!”   沙摩柯闻言一愣:“自己人?”   “自己人,真的是自己人,某乃刘府君亲自敕封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奉府君命引诱张羡的兵马来此,助府君歼之,还请将军不要滥杀无辜!带我去见府君,一切自有定论!”   沙摩柯嘿嘿的冷笑一声,道:“某信你才有鬼!”   说罢,举刀欲砍。   邢道荣一看沙摩柯举刀,吓得魂不附体,口不择言的哭喊道:“大王饶命啊!”   沙摩柯的刀在半空中一下子顿住了。   “大王?”   嗯?听着挺舒坦,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副能当蛮王的面相?   这小子若是就这般杀了,有些可惜。   沙摩柯缓缓地将手中刀落下,吩咐身后的蛮兵道:“绑了!”   邢道荣见状,顿时如释重负,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沙摩柯喜滋滋的,殊不知邢道荣口中‘此大王’非‘彼大王’,他口中所言者,实际上指的乃是山贼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有用心的赵范 此番歼灭在场的敌众,刘琦不但是尽派手下的兵将出动,而且连他本人亦是亲自出马了。 刘琦知道,他不能永远的躲避在己方的后阵,他早晚亦是要亲自临阵,在经历血战之后,方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 在这个乱世中混,不可能永远都处于安全之中的。 今日的这个情况,乃是顺风局,很适合自己临阵御敌。 刘琦身着白色的坚固甲胄,胯下的卢马,手持一柄长槊,在侍从们的护卫下,亦是来到了战场上,与敌军正面交锋。 这段时间以来,他多受黄忠、典韦、魏延、张任等人的悉心指导,再加上刻苦的努力训练,身体素质和武艺都有了较大程度的提升,如今差的就是更多的临阵经验。 他目前的弓术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下一步就是要在扩充麾下人才和兵马数量的同时,增强自己的武技,提高自己的作战能力。 不求能达到什么悍将级别,只求能在关键的时候,在战场上保全自身,对他而言那就足够了。 人,什么事,多多少少的都要懂上一点。 略懂、略懂。 打顺风局,安全系数自然是要高了很多,适合用来锻炼自身增长经验, 如今死在刘琦手下的敌军人数,已不下二十余个…… 虽然杀人是一件让人作呕的事情,但从后世穿越来的人,若是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就一定要去习惯于杀人,习惯于鲜血,千万不能怕血,更不能怕杀生…… 而克服这两件事的最好办法,无疑于上阵杀人。 刘琦一抬长槊,再次刺死了一名冲着他扑上来的南军士兵,随后,便见他长长的喘息了口气。 他抬起头,正看见不远处,一名敌将率领着一支兵马,正矗马直立于己方的不远处,仔细的观望他。 那名敌将的身材并不高大,看着似乎也相对偏瘦弱,似乎并不难对付。 刘琦提了提手中的长槊,然后拍了拍的卢的头,然后一挥手,示意麾下的侍卫们做好准备。 便见刘琦身边的那些精锐护卫,持弓的持弓,持长戟的持长戟,还有八名骑卒位列于刘琦身后,谨慎的拱卫着他。 刘琦自己亦是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敌将。 今日,便让他也试试亲自斩杀一名敌将,是何等的爽利。 当下,便见刘琦扬起手中的长槊,遥遥向着对面的那名敌将指去。 “诸君听令,随我上,擒杀此獠……”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对面的那名敌将突然翻身下马了。 紧接着,便见他扔掉了随身的军械,迈步向刘琦走了过来。 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卒,也和他一样,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军械,向着刘琦迈步而来。 刘琦身边持盾的护卫军,纷纷架盾持矛,挡在了刘琦的面前。 那敌将迈步来到了刘琦面前不远处后站住, 他单膝跪地,冲着刘琦高声道:“桂阳郡别驾赵范,拜见刘府君,范今日特来向府君请降。”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请降? 赵范? 他上下打量了赵范一会,然后再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士卒,道:“赵范,你既是桂阳郡别驾,那在桂阳郡中,除张羡之外,论身份当以你为尊,如今为何反降于我?” 赵范义正言辞地道:“张羡以下犯上,图谋不愧,妄图割据,陷荆南四郡于水火,刘荆州身为州牧,更是拜镇南将军,假节一方,乃天子亲敕,赵范岂能助纣为虐?帮张羡对抗刘荆州?只是因惧张羡之威,不敢降矣,今府君率天兵破张羡之众,范若不倒戈来向,岂非自绝生路?今愿拜服,还请刘府君赦赵范前番之罪。” 刘琦淡淡道:“你既肯归降,那便去场中,代我招降诸部兵将,让他们放下军械,不要再负隅顽抗,以表诚意。” “唯!” 赵范按照刘琦的吩咐,当即转身回了战场,亲自率人在场间奔驰,传令诸部不要赋予顽抗,放下兵械,投降刘琦。 …… 由于这支被刘琦包围的精军的主将不是战死,便是被活捉,此刻乃是蛇无头之状,目下三军之中,职位最高之人,便是赵范。 赵范既然是当众出来喊众人献降,那在这种必败无疑的情况下,桂阳郡诸军卒为求得一线生机,也自然是纷纷应诺。 如此一来,刮耳泽的战事便算是结束了。 所有的兵卒纷纷交出手中的军械投降,刘琦派兵看押降军,而赵范则是领着军中诸司马,曲军侯,屯长等人当面再次来向刘琦请降。 刘琦安抚了他们,言众人既已归降,那原先之事,便既往不咎,待擒杀了张羡之后,众人自然便可官复原职。 众人纷纷表示感谢。 刘琦随后又看向赵范,问他道:“赵别驾劝降诸军士有功,来日我写书禀明父亲,自当委别驾以重职,以彰君功。” 赵范急忙拜道:“范别无他想,只有一事相求,恳请府君能够答应。” “何事?” 赵范感慨道:“范久仰刘荆州与府君父子二人之贤名,如雷贯耳,恨不能随之于左右,今番受降,范不想于地方受任,只想追随府君入护君之盟,征战四方,荡平天下,救陛下于水火,救苍生于倒悬,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这个……”刘琦似乎有些犹豫。 却见赵范当即跪下,对刘琦道:“恳请府君接纳赵范吧。” 刘琦点点头,道:“这事回头再说,且待我平了张羡之后,你我再细谈此事。” 说罢,便见刘琦吩咐道:“吩咐三军将士,转攻张羡大寨!” “诺!” 此时的张羡之军,除了以赵范,邢道荣等人为的大部人马去追张允,中了刘琦的埋伏……剩余的兵将中,大部分的兵将都随同张羡去抢攻长沙,而守护大寨的只有其子张怿以及其麾下的两千人马。 刘琦的大军抵达之后,立刻便攻陷了张羡的大寨,那守寨的两千士卒非死即降,张怿不敢抵挡,带领数名亲信,仓惶奔桂阳而去。 而剩下的,便只有张羡本人的军队了。 但刘琦知道,张羡本人的状态此刻也强不到哪去…… 他派邢道荣等人尾随追击张允,以为牵制住了长沙郡的主力军,自己随又率领一半人马去偷袭长沙,并派人置书于郡丞邹珂,让他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可殊不知那里正有刘磐和典韦在等着他! …… 长沙城下。 张羡抵达了长沙之后,邹珂便假意打开了城门引他入城,不想在城中埋伏的刘磐和典韦的人马,将张羡之兵大杀特杀, 张羡之军被一击而溃。 而张允和魏延的兵马亦是从后而来,和刘磐夹击张羡之兵。 一场鏖战之后,张羡的兵马死的死,败的败,散的散,降的降,而张羡本人亦是被困在阵中,不能脱逃。 大势尽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斩草要除根   长沙城下,典韦挥舞着他的那支大铁戟,并率领着一众南蛮军,在敌军阵中往来纵横,硕大的身躯几乎是在平推敌军,走到哪都是披荆斩棘之势。   而南蛮军的将士们则是紧随典韦之后,一个个斗志昂扬,群情激荡,下手亦不手软,比起平日里,其勇猛和战力更是多了几分。   典韦这段时间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深深的得到了崇尚武力的南蛮军士们的认可,越来越多的南蛮营士兵在心中愈的尊敬武力群的典韦,   有典韦在战场上,南蛮营中人的战意和士气便会愈的旺盛,跟随着典韦,诸蛮军士卒只感觉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就是威望!   “兄弟们,跟某家杀!”典韦又劈杀了两名步卒之后,高举长戟,震天高呼:“此一战当屠尽叛逆,还荆南太平!”   他的身后,南蛮营的士卒们亦是轰然应和,犹如潮扑向礁石一般,声音炸裂于夜空之中:“杀啊!”   被城内和城外的两支兵马包围的张羡,此刻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在黑夜中前后来回观瞧,心中既惊恐又绝望。   截断他退路的那支兵马,很明显就是适才前去其寨中偷袭的那支敌军,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邢道荣呢?陈应鲍隆呢?赵范呢?他们不是奉命歼灭这支敌军的吗?   想到这,张羡如坠冰窖,心下寒凉。   眼下的情形,他兵败已属必然!   而且现在的情形,他可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按照目下的形势来看,张羡估计自己连冲出敌阵,逃出升天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随着敌军包围圈逐渐缩小,张羡一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放眼环顾,四处皆是南蛮营的兵将和长沙郡军,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处生机的存在。   敌军震天的呐喊声在周围越响越高,而己方士兵的声势则是在逐渐减小,   到处都是敌军士卒的呼喝: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受降!”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受降!”   “……”   张羡听着四面八方的喧叫声,再看看身边那些慌乱不已、无所适从的士卒,慢慢的将眼睛闭上,彻底的死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孤注一掷的起兵计划,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张羡无怎么都想不通,身为南阳张氏族人的他,在荆南筹谋了多年,论及名望和实力,都远胜于山阳刘氏,可为何那刘琦在来了荆南之后,在短短数个月内,就可以收服四郡人心,扩充实力远远达到凌驾于自己的地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   事到如今,张羡都没有和刘琦正式的见上一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等待他的只是黑暗与死亡。   可叹山阳刘氏中人,对付自己竟是连刘表都没有亲自出马,只凭两个黄口孺子就收拾了他,   说句实在话,张羡很不服气。   但事到如今,不服气又能如何呢?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皆随一死化为虚无。   当下,便见张羡拔出佩剑,愣愣的盯着那寬柄剑许久,然后向着自己的脖颈上横放,感慨言道:“天意如此,莫可强求!”   说罢,一剑切下,鲜血溅射于当空。   他的眼睛圆睁,身体逐渐向后靠倒,重重的落在湿地之上。   而那些喊杀之声,则是逐渐远离他的耳膜,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张羡去了。   ……   荆南之争,随着张羡的自裁而结束了,   长沙方面,刘琦和刘磐在降将赵范等人的协助下,将张羡剩余的兵将全部招降。   击溃张羡之后,刘琦当机立断,命张允和典韦率领一万南蛮营南下,先收复桂阳郡,再收取零陵郡。   两郡的精锐兵将,都已经被张羡带出来攻击长沙郡了,可这些兵将如今不是被刘琦打散消灭,就是被他受降,眼下零陵郡和桂阳郡,地域虽大县城虽多,但留守的都不过是老弱之辈,   派张允和典韦领一万兵卒前往收服,不过是旦夕而定之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可错过。   其实张羡已死,桂阳郡和零陵郡诸县,只需传檄而定,并不需要特意出兵,但刘琦让张允和典韦领兵前往,其实是有一个特殊的理由。   有一件事需要他们代办。   ……   “张羡如今已经授,张怿仓惶南逃奔回桂阳郡,但眼下桂阳郡并没有精锐兵将镇守,几乎等同于空城,你们此番南下,破桂阳必矣,但破城之后,你们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刘琦问二人道。   张允和典韦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皆有些没太琢磨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   张允沉思了半晌,方才对刘琦拱手言道:“抚境安民,勿使郡内诸县生乱?”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   “清点武库,收缴粮草?”   “亦是一个方面。”   “彻查张羡旧部,重新任免两郡官吏?”   “那是回头我要做的事,与你们无关。”   典韦受不了刘琦和张允打哑谜似的猜谜,急道:“府君,你到底是要典某与张将军所做何事,还请府君尽管吩咐!不要在卖关子了,急煞死个人。”   刘琦微微一笑,赞赏的看了典韦一样,暗道自己终归还是少了几分典韦的直率。   “此番攻克桂阳郡后,张羡的家眷族人,当如何处置?”刘琦来回看向两人道。   张允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紧。   他心中开始仔细掂量了起来。   少时,却听张允犹豫地道:“末将常闻,以德治世者,不绝人之理,以孝治世者,不绝人子嗣,这个张羡虽然可恨,但想来还不至于要绝人之后吧?”   刘琦默默的瞪视着张允,道:“张羡在荆南广布伪书,谎称严君谋反,如今又命丧于我手,南阳张氏和襄阳刘氏两家已成世仇,当此时节,我捉了他的家眷而不杀,难道留着他们日后为张羡报仇么?”   张允闻言依旧是略有些犹豫:“府君,张羡毕竟是南阳张氏中人,尽诛其家眷,恐于府君在南阳郡的名望不利……您毕竟是南阳郡守,日后咱们还得去夺取南阳郡呢。”   典韦豪气地道:“既是府君想要斩草除根,那此事便交给某家去办!这事某家当年在中原常做,别说是张羡一门中人,便是屠戮张羡满门,又有何难?”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张允,道:“兄长,你真的是让我深感失望。”   张允苦笑道:“南阳郡乃是光武龙兴之地,门阀林立,望族彼此相守,若尽屠张羡门中人,日后府君若要入驻南阳郡,恐不会为世家所容。”   “不妨事,张羡与我刘氏已是死仇了,况且张羡本人已死在我手里,我此刻若是连灭他族人的手段都没有,日后即使进驻了南阳郡,怕也是难立声势,凭白让人欺负。”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道:“兄长只言此事你办的还是办不得,若是办不得,那我只派遣典韦一人前去便是了。”   张允一听这话,浑身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拜道:“府君放心,末将当谨遵府君之意,此事尽管交给末将,末将定然将此事办的妥帖!”   南阳张氏毕竟属于望族,而张羡本人亦属当地名士,若非万不得已,张允实在是不想给刘琦当这把屠戮望族的手中刀,   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刘琦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   若是张允不去,刘琦便会让典韦独自一个人领兵前往。   若是这样的话,张允估计自己今后在刘琦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完了。   所以眼下,别说是杀南阳张氏一门上下,便是诛除整个南阳郡所有的门阀,张允也得干。   事关他的前程与未来,他不能不去做。   刘琦前世的时候,也读过一些书,知道一些什么君子不害人之亲的典故和名言,   但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刘琦才现做事若是不斩草除根,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隐患。   在这个宗法社会,以家族利益为团体的社会,刘琦杀了张羡之后,若是不将张羡的家族中的宗族全部铲平,那他日所带来后果,绝对是他无法预知的。   不是刘琦心狠,而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天真和幼稚。   做人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快速收心的策略是大度   张允和典韦领了刘琦之令,便率一万兵将前往桂阳郡了,   为了能够让他们能够迅的拿下两郡之地,刘琦还让桂阳郡的别驾赵范作为向导,引领两人的兵马奔南而行。   同时,刘琦派人将张羡的尸身送往襄阳,并派人在整个荆南,以护君盟宗亲的名义,言‘张羡暗藏祸心,意图自立,割据称王,大逆不道,合该诛除九族云云。’   这个年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张羡败了,那便自然会得到这世间的口诛笔伐,以刘氏父子目下的立场,张羡纵然是活着的,在‘名正言顺’这个角度而言,也很难与刘氏父子相抗衡,更不要说他此刻已经死了。   回到了长沙之后,刘琦遂将张羡军中那些已经投靠了他的别部司马,曲军侯等军中重要人员召集到议事厅,并当着他们的面,让沙摩柯将邢道荣押了上来。   邢道荣浑身污渍,血迹斑斑,一脸狼狈之相的被沙摩柯押解上了正厅。   在见到刘琦的一刹那,邢道荣的两只牛眼中瞬时便涌起了泪花,大滴大滴的泪珠流淌在他粗狂的面颊上,   ‘噗通’一声,便见他对着刘琦双膝着地的跪了下去,将头向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力道极大,声音传到刘琦的耳中,让他听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邢道荣那一下用力极大,刘琦甚至都害怕邢道荣这一头过于用力,再把自己给磕死了。   少时,却见邢道荣抬起头,冲着刘琦喊道道:“府君,末将冤枉啊!末将为府君立下大功,府君为何还要派人绑缚末将?”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邢司马,刘某从出仕一来,历经兖州,荆州,司隶数州之地,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说罢,刘琦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假意诈降于我,回去之后与张羡密谋,引我的兵马前往其营,然后让张羡在营中埋伏于我,意图折损我军的兵力,再乘长沙空虚,谏言张羡派兵抢城……若非我早有判断,今日在这堂下被绑缚者,只怕便是刘某人了,对不对?”   邢道荣听了这话,依旧死犟:“府君误会末将了,末将请府君去攻张羡营寨,为的便是能让府君分其众,为府君创造消灭张羡的良机啊……”   厅堂的两旁,张羡军中那些投降的司马、曲军侯等人见邢道荣这般无耻狡辩,脸上尽皆露出了鄙夷之色。   却见一名曲军侯迈步而出,对刘琦道:“禀府君,末将在张羡军中时,曾听邢将军向其进言,言可引府君兵马前往张羡中军,设伏灭之,当时不仅是末将,在场诸将中,多人亦是在场。”   邢道荣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气道:“区彭!你,你竟敢陷害我?”   另外一名曲军侯亦是出班,道:“不只是他,末将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   “某也听见邢道荣向张羡进言,可谋府君麾下之军,此事千真万确。”   “末将敢用性命担保此事!”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邢道荣气的浑身抖,他恼羞成怒的来回看着在场诸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们这些、些落井下石之人!你、你们安敢如此?无耻小人!你、你们不会有好、好下场的!”   刘琦笑呵呵地看着邢道荣,道:“邢司马,看来你的人缘,委实不怎么好啊?”   刘琦那充满笑意的脸庞,不知为何,此刻在邢道荣的眼中,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杀机。   他犹如瘫痪一样,向着旁边一歪,几乎都要瘫倒在了地上。   他心中明白,这一下可是真的玩完了。   “来人啊。”刘琦对着门口的两名护卫喝斥道。   “在。”   “给邢将军松绑。”   邢道荣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静待刘琦下令将他处斩,   听了刘琦张口呼唤侍卫,他的心中更加是一阵绝望。   大概过了两秒钟之后,邢道荣猛然睁开了眼睛,诧异的看向刘琦。   他刚才说的是——松绑?   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吧?   事实证明,邢道荣确实是没有听错,   站在厅堂口的两名侍卫来到了邢道荣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去掉。   邢道荣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道:“府君,您这是?”   刘琦站起身,正色道:“邢司马,虽然前番你骗了我,但想来是因为你的宗族家眷尽在零陵郡,全族都在张羡的势力范围,你为保家族安全,不得不如此做,虽然可恨,但终究是情有可原……我这次便放你一马。”   邢道荣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诧然的看着刘琦,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胸襟之人?   刘琦慢悠悠地道:“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允许你背叛,也是最后一次,如今张羡已经覆灭,桂阳和零陵郡收复在即,从今往后,你的宗族家眷,便在我刘氏境内,你已经没有了再叛我的理由,若是你以后再敢有一次叛变,便休怪我无情了……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希望你能够牢记。”   邢道荣单膝跪倒,朗声喊道:“府君大恩,邢某无以为报,愿舍此性命,以报府君,从今往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喊声,不但是声音大,而且很明显比之先前的几次表忠时多了许多的诚意,   看来邢道荣这次确实是被刘琦感动了。   刘磐不解的看向刘琦。   邢道荣很明显,是一个胆小怕事,朝秦暮楚的小人,可伯瑜为何要这般的纵容他?   难道是因为他的才干?   可此人虽然外表颇有些名将之姿,但本领实则稀松,并不是可堪大用之人……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事也并没有那么难猜,   刘琦之所以纵容邢道荣,并不是因为邢道荣有什么能力,也不是因为刘琦喜欢这个人……相反的,刘琦对于邢道荣这幅嘴脸的人,打心眼里讨厌的不得了。   但张羡死了,剩下了一众兵将,还有一众文武,甚至还有远在桂阳郡和零陵郡支持他的一众郡县官吏。   这些兵将目下都是初降,定然是摸不准刘琦的脉络,他们各个心中忐忑不安,皆处于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   如今北方事急,刘琦不能在灭掉张羡之后,还在这里花费过多的时间安抚人心,   他需要尽快的将荆南的事情敲定后返回襄阳,与刘表一同想办法,应对在北方由二袁挑起的中原大战。   至于想快的安定这些降将的心,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展现自己的胸襟,让他们看出自己是一个胸襟宽广之人。   而当众赦免背叛过自己一次的邢道荣,无疑是目下展现自己宽广胸襟的最佳选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响在背后的温柔声音   邢道荣被刘琦释放了,并重新被刘琦委任以别部司马的军职,受任于军中。   数百年前,刘邦最痛恨的人是雍齿,但刘邦却在成大事之后,重重赏赐了雍齿,用以安定躁动的人心。   为人主者,贵在于稳,敕封自己的仇人,无疑于可令诸人见识到自己的大度,抓住人心,稳定局势。   包括四百多年后李世民重用仇人魏徽,这当中都蕴含着身为人主者变化无常的制衡手段。   ……   刘琦释放邢道荣,安定张羡的降兵之心,而另外一面,张允和典韦的大军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南境,拿下了桂阳郡的治所郴县,   随后,张允派人向桂阳周边的县城布檄文,令诸县县令早日纳印来降,当可依旧职留用。   桂阳郡目下本就没有兵将镇守,犹如空郡,对于张允和典韦而言,想要攻下这样的一片疆土,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毫无难度。   打下桂阳郡不难,可难就难在执行刘琦的那项诛灭张羡满门的任务上。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张允的心中对此依旧是有些犹豫的。   杀人张允不怕,问题是他杀人杀的比较稳妥,总得看人脸色的杀。   说来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唉,你刘伯瑜身处高位,敢跟南阳的门阀掰腕子,但为兄我是何等的身份……唉!我不过是襄阳以校尉而已。”   张允心中最担心的,就是怕万一将来刘琦进了南阳郡,当真跟本地的门阀闹出什么事情,他若是抵挡不住门阀的威胁,将自己给卖出去顶罪怎么办?   为人主者,好像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就在张允想东想西,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他麾下的一名兵卒急急忙忙的冲到了他面前,拱手道:“禀校尉!出大事了。”   “什么事?讲。”   “典君率领南蛮军百人,手持兵械,去往张氏的府邸,不知所为何事。”   “什么?”   张允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失色,身体一栽歪,差点没从马上栽倒下来。   他本想率兵前往县府,然后再细细筹谋如何去诛灭张羡府中满门,   但没曾想到典韦这蛮子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是自顾自的就去张府屠人了。   他当这是杀猪屠狗吗?玩呢!   那可是屠戮望族啊!   典韦的举动,完全没有给张允任何筹谋的时间,此刻他别无选择了。   张允所有的筹谋和想法,通通不成立,他只能率兵紧随典韦之后,赶紧去张羡的府中屠杀。   若是典韦先将张羡一门屠戮殆尽,而自己没有参与,那刘琦必然深忌于他。   张允眼睛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   一个刘琦,一个典韦,这俩人着实是他的克星啊!   此时此刻,张允只求典韦千万不要下手太快太利落,将张羡满门杀干净了,   一定得剩下几个人给自己砍砍,不然回头让刘琦知道了恐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张允活了二十大多,想不到事到临头,居然会让典韦一个莽夫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憋屈。   ……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一个末尾,   跟着典韦在张府中屠戮了最后几个人,张允算是勉强吃上口剩饭,算是让刘琦挑不出毛病了。   杀人之后,典韦遂让手下人将张羡府中的那些尸体抬出去处理,   他则是笑呵呵的看向张允,道:“张将军如何这么快就来了?这里有典某一人处理便可,将军事务繁忙,何必特意赶来?你自去郡署处理别的事情便是了。”   “呵。”   张允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若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张允一定一刀剁死这莽汉!   自己这一次真是让典韦给坑惨了。   典韦靠近张允,笑呵呵地道:“张将军,如何耷着脸颊,莫不是怪典某擅自行事,不曾顾及同僚之谊?”   张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他现在看见典韦就闹心。   不多时,却见张府的大门口处,赵范领人匆匆走了进来,   行至府内园中,待赵范看到那些被典韦派人运送出府邸的尸体之后,浑身不由一阵哆嗦。   赵范的脸色瞬时间变的有些阴晴不定,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惧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令他感到恐惧异常。   他喉头轻轻一滚,咽了口吐沫。   “赵别驾来了?”张允在里面招呼道。   赵范深吸口气,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惧意,面色肃然的走到了张允和典韦的面前,冲他们二人拱手施礼。   “二位将军,赵某已是召集了桂阳郡内的所有官吏,在郡署恭候二位,还请二位将军移步,去郡署见诸官,以定桂阳郡之大事。”   张允一正面孔,露出了傲然之相,都:“赵别驾且先去郡署,待某将此间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说。”   全郡官吏皆在郡署恭候,张允却让他们在那边空等,足见其傲气之甚,   赵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些从张羡府中往外抬出的尸体,奇道:“张将军,这些人为何死了……”   张允随口道:“某来此处,代表府君招张氏族人去郡署问话,不想张氏族人拒不悔改,不尊吾令不说,还持利器相攻,着实可恶,故而杀之。”   赵范小心翼翼地道:“张氏族中,亦有老幼之辈,难道他们也会持利器来谋害将军?”   张允慢慢的扭过头,一脸深沉的看向赵范,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怎么,莫非赵别驾不信我,认为张某是在说谎喽?”   赵范浑身一凛,忙道:“不敢,不敢!”   张允冷冷地看了赵范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张府,昂挺胸,显得气势十足,要多霸气便有多霸气,   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刘琦面前低眉顺目的模样,完全是一副跋扈之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典韦走到赵范身边,对他道:“赵别驾为刘府君立下大功,日后定然是前程无量,典某当年,不过是张邈帐下一下卒,却得府君重用,乃有今日风光,府君是个识才之人,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典韦伸手拍了拍赵范的肩膀,亦是紧随张允之后走出了府邸。   只是留下赵范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   ……   当天夜里,赵范回到自己的府中,喝了很多的酒,将自己喝的大醉。   他家中的内室中,摆放着其兄长赵昱的牌位。   赵氏乃是桂阳士族,虽为经学门第世家,但传到了赵范这一辈,却是人丁单薄,只剩下他兄弟两人主持家业。   他兄弟二人时逢乱世,更兼家道中落,前几辈积攒的入仕人脉和门路经过几番洗牌,基本被清了,在桂阳郡中根本没有举孝廉的可能。   直到张羡到了桂阳郡后,为拉拢当地经学士人,征辟二人为左膀右臂,以为亲信,方使二人出头。   赵昱和赵范兄弟本以为终于是熬到了出头之日,可谁曾想还未风光几年,张羡便被刘琦一手给灭了,   连其兄长赵昱也被刘琦一箭射杀。   然赵昱是被何人射死的事,赵范一直没有对外名言,   那支射死赵昱的利箭,被拔出来之后,一直被赵范暗藏,不曾于外人知道,并无宣扬。   至今,赵昱的死,也一直是被归属于乱军中的流矢,无人问津,再加上荆南大乱,事件因而逐渐淡了。   赵范没有丧,只是派人送兄长的尸身回了桂阳郡,草草埋入祖坟,并不曾大操白事。   并不是赵范不想这么做,而实在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若想报仇,就必须委屈隐忍。   喝的迷迷糊糊后,赵范走到赵昱的牌位前,打着酒嗝,身形晃悠道:“兄长,你九泉之下,可是怨弟未曾给你大办白事?非弟不想,实在是弟不敢啊,弟弟好不容易得了刘伯瑜的信任,可以找机会随侍与其身边,若是因为兄长的事情暴露了……翌日,又如何为兄长报仇雪恨?”   说着说着,却见赵范蹲下了身躯,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兄长,弟弟目下不能为你报仇,又不能为你治丧,着实是恼恨之极,今日在张府君府内,弟亲眼看见府君家眷被张允和典韦尽屠,却不敢言语一声,弟弟对你不住啊,你九泉之下,一定是恨死我这兄弟了吧?呜呜呜~!兄长啊!”   赵范正哭泣间,突听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二弟,天色已晚,二弟切勿这般伤感,恐哭坏了身子。” 第二百二十章 叫你一声嫂嫂   赵范止住了哭声,回头望去。   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姑娘。   “是你?”赵范打着酒嗝嘀咕了一声,随后不屑的将眼神向旁一瞥,道:“你来作甚,我伤感与否与你何干?”   那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为与说话瞅着却颇稳重,   她长叹口气,对赵范道:“二弟,夫君已经去了,今后这赵氏门庭还需你一人顶门立柱,切不可伤心过度,弄坏了身子,如此岂不辜负了死去的夫君?”   赵范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你不过是我兄长未过门的妻室,破败之门尔,依附我赵氏讨饭吃的,有何资格在此劝我!”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红,眼泪不由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我纵还未过你赵氏之门,但你兄长已与我纳彩问名,按道理而言,我便是你的嫂子,如何唤不得你为二弟?”   赵范站起身,一脸哂笑地看着那女子,打着酒嗝道:“不错,你樊氏昔日亦属桂阳经学之门,与我赵氏算是对户,可惜那都是往昔之事了,如今你樊家遭难破家,族中只余你一个孤寡女子,纵是给我大哥为奴为婢,却也不配!何况为妻乎?”   那女子好意来劝,却被找份这般当面羞辱,又羞又怒,气的浑身哆嗦。   但她忒的好涵养,深吸口气,叹道:“我樊氏因荆蛮之乱而遭族难,我也自知身为微薄配不上令兄,但令兄顾念当年严君提携恩情,执意与我行六礼,议成亲,非是我主动攀附于他的……我今日观你醉酒,本是好意相询,你纵然瞧我不起,不应便是,又何必这般相轻?”   说罢,却见这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我本就配不上令兄,如今令兄亦已身死,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空自遭人白眼,我来日离开便是了。”   说罢,却见这女子向着赵范施了一礼,转身自去。   赵范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还有那丰腴的臀部,打了一下酒嗝,一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站住!”赵范冲着她大吼了一声。   那女子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不卑不亢地言道:“赵君还是何事指教?”   赵范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   却见这个还未过门的嫂子虽然年仅十六七岁,但却生的异常美丽,可谓俏颜比春红,皎洁如霜月,一双眸子如那盈盈秋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更兼她育极好,其胸口处山峦高耸,后臀部处曲线分明,端的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赵范心中略有所动,他眼珠子转了三圈,突然膝下一软,向着樊氏女子单膝跪倒,眼眸中泪水喷涌而出,高声哭喊了一声:   “嫂嫂!”   这一句‘嫂嫂’喊出来,只把樊氏给喊懵了。   她惊诧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赵范,惊讶道:“赵君这是为何?”   赵范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哭道:“我不是人,我适才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啊!猪狗不如啊!求嫂嫂谅解!”   樊氏呆愣楞地看着赵范,诧异道:“赵君你这是……?”   “嫂嫂还是称呼我为二弟吧!二弟不应该……适才那般对待嫂嫂,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心话,只是、只是我这心里憋屈啊!弟弟我这心里苦闷啊!”   说罢,他低下头,用手捂着脸,”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樊氏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女子,见赵范这个样子,心中亦是不忍。   她急忙迈步上前,对赵范道:“二弟无需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于嫂嫂说来,夫君虽然不在了,但咱们却还是一家人。”   赵范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转身去往室内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黑匣子,递送到了樊氏的面前。   樊氏大感不解地看着黑匣子,那当中之一支翎羽箭。   “这是……”   赵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是取大兄性命的那支利箭!”   “啊?”樊氏一听这话,不由浑身一颤,   她急忙低下身,伸手从那黑匣中将那支翎羽箭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中仔细地看着。   “这箭,是何人的?”樊氏低声问赵范道。   赵范深吸口气,对樊氏言道:“嫂嫂请看,这箭支上面,不就是有杀人者的表字么。”   樊氏仔细的看去……   “伯瑜?”   “嫂嫂,且让我为你解释。”   赵范遂将个中之事为樊氏说了一个大概。   樊氏闻言,不由沉默不语。   “嫂嫂,大哥何等英雄,如今一朝折损在小人手中,我身为他的兄弟,若是不能为兄长报仇,枉为人也。”   樊氏沉默不语,半晌方才道:“你兄弟随张羡反叛,主动去打人家的城池,反被击败,乃至有此祸患,如今夫君去了,你若是再做执迷,岂非将赵氏一门都陷了进去,这绝非正道,眼下之事,二弟你当吸取教训,辅佐名正言顺的汉家宗亲,借此机会广大赵氏门庭,才是正经大事……”   话还没说完,便听赵范粗暴地打断她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兄长合该死吗?”   樊氏摇了摇头,道:“不是该死,只是你兄弟随张羡谋反,攻打朝廷委任的假节宗亲,确实是做错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如今好不容易弃暗投明,二弟不可……”   “够了!嫂嫂,你说出这般话,难道是不记得我大哥对你的恩情?”   樊氏闻言一愣,   说句实在话,赵昱对她委实不算是有什么恩情。   她樊氏的族人当初虽遭罹难,但家业颇丰,私田甚多,反观他赵氏兄弟,乃是破落士族,虽家有经学文卷,但并无产业支撑。   赵昱非要娶自己的理由,其实樊氏多少也明白一些。   是为了樊氏的家私。   但不论如何,自己族中男长尽覆,自己一个女人如何持家?若非赵昱帮衬,恐怕也难。   这,便也算是恩情吧。   樊氏叹道:“恩情……自然是记得的!”   “你樊氏一门惨遭荆蛮灭户,若非我兄长念及旧情收留于你,依你一女子,早被旁人吞并了产业,哪还有今日这有吃有穿的日子?我兄不嫌弃你卑贱,欲纳你为妻,你不心存感恩,反倒是责备于他,是何道理?”   樊氏被赵范这一顿‘义正言辞’的大道理说的有些无奈。   半晌之后……   “你说的对,是我胡言乱语了。”樊氏长叹口气。   赵范紧紧地盯着她,道:“我兄长既对你有恩,他如今遇害,这仇,你该不该帮他报?”   “我?”樊氏惊诧地看向赵范,道:“为何是我?”   “就凭我叫你一声嫂嫂,就凭我赵家对你有恩情!”   ……   长沙郡,长沙县。   自招降了邢道荣之后,张羡的降军在情绪上就变的安稳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南部降军,此刻都变的安分守己,任凭刘琦将他们逐渐吸收兼并。   在将张羡麾下的兵将逐渐吸纳之后,刘琦遂又写了一疏,派人送往襄阳,请刘表定夺。   那疏中,是刘琦针对荆南四郡,请示的一个重要改革,希望刘表能够同意。   那就是将荆南四郡分为七郡之地:   将武陵郡中的迁陵、舞阳、沅陵中上游地区的县城分出来,成立沅陵郡。   将桂阳郡南境的曲江、阳山等地分离出来,成立始兴郡。   在零陵郡的北部置邵陵郡。   再加上刘磐统领的长沙郡,刘琦请令,将荆南由四郡之地,划为七郡。 第二百二十一章建立荆南七郡的目地所在   刘琦将四郡之地化为七郡之地的主要原因,是要对荆南进行精细化的开。   一则在荆南建立七个郡,便可以将原先的四个郡守增至七个,而七个郡署对官员的数量要求,比之原先也自然是有了提高。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故意增添岗位的手段。   北方战乱,南方士人与豪强寒门不断南下,南郡又有蔡蒯为辅,江夏郡亦是要依靠大族黄祖替刘表进行掌控,因而想要在荆北两郡,安插这些从北方流动至荆州的士族和豪强是很难的,   可如今张羡的势力覆灭,荆南所有的官吏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全部洗牌,这是一个在荆州安插山阳刘氏宗族和北方士子豪强的大好良机。   重新设立七郡,清楚张羡的势力,重新在七郡安插自己的人,刘琦估算,七个郡守外加其麾下的属官,包括各县的县令、县尉全部乘着战乱重新洗牌……数得上号的最少可以安插二三百个人。   这二三百人,山阳刘氏的宗族占一部分,荆北遗留往荆南的士子和豪强占一部分,另外从荆楚学宫中,再选一批刘氏门生,亦占一部分。   如此一来,整个荆州就形成了以南郡蔡蒯为主力的一方,以江夏的黄氏为主要势力的一方,以及荆南七郡刘氏并其门生,以及北方人士掌权的鼎足式政治结构。   在每一个势力之中,派系势力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存在结党营私,拉帮结伙,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公司,尽皆如此……这是刘琦两世总结出来的经验。   消灭结党不可能,那就只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想办法多竖立党派,并让他们的实力尽量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为人主者于中制衡,将最大的权益和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另外,分设七郡之地,在一定程度来讲,还可以更好的控制住荆蛮各部。   设立蛮王的消息已经传达下去了,荆蛮各部的领皆蠢蠢欲动,而刘琦还打算做的更绝一点。   这个蛮王,他打算以郡为管辖区域设立蛮王的位置,来控制诸蛮部落,   当然,并不是每一届的蛮王都需要满编满员的,   今年根据需求设立一个,第二年在根据需求从另外一个郡在设立一个,当需要全面平衡的时候,就根据郡的管辖,持续赠设,最多设立七个。   荆蛮的资源不足,蛮王一旦上位,必然会凭借新晋的地位大幅度的掠夺其他部落的资源,如此一来诸部落之间就会生战争,   而一旦生战争,荆蛮诸部就会需要汉室政府更多的支持。   荆州南部的开,是一项精细活,时间越长,开的越深,对于刘琦来说,便越是有利。   荆南七郡,对于山阳刘氏来说,是一片资源广阔的土地,其所带来的效益,每一年都会日新月异。   其实在前几日,以五溪蛮的沙摩呲和沅南蛮的百里玄,就已经派人来给刘琦示好,并有意再派数千蛮兵入长沙郡,供刘琦趋势。   这是武陵梦和沅南蛮在向刘琦表忠,希望能够得到刘琦的支持,让他们能够成功的选上蛮王之位。   荆蛮的生产力低下,人口过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负担,特别是那些咱蛮族中处于底层的劳人口,虽然得到的是最少的食物,但在荆蛮的上层人物中,这些人丁也是负担。   若是能把他们送到刘琦那边,而赚取蛮王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荆蛮的领认为这是好事,刘琦自然也认为这是好事。   暗中向自己示好,递送族中的各种资源,以求能够谋求荆州官方的支持,这就是刘琦想要的效果。   如今只是一个五溪蛮和沅南蛮,但随着时间越长,刘琦自信会有更多的蛮族为了谋求这个位置,而来向自己谗言献媚。   自己只要站在金字塔顶端就是了,至于下面的蛮族中,谁占据金字塔第二层或是第三层的位置,对刘琦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蛮族把他像祖宗一样的供着,就足够了。   当然,将荆南增至七郡以及平衡荆蛮的策略,只是刘琦整治荆南战略中的一步,   荆南对于刘琦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用以作为后方的仓禀。   而要作为仓禀,先便是要达到富足的程度。   不说富甲一方,但至少要五谷丰登才是。   ……   “兄长,我走之后,荆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零陵、武陵、桂阳三郡,我已经禀明父亲,将三郡皆一分为二,只有你的长沙郡依旧不动,依旧是作为荆南最大的郡,这是让你作为荆南最强大的一部势力,钳制诸郡以防万一,咱们此番在荆南受降的汉人兵士,我都给你留下……但南蛮营,我要带往北方,诸蛮后续送来的屯田士与蛮族兵,你代我操练掌管……日后我在北方需要补充士卒时,找你要人,你可别说没有。”   刘磐心中明白,他名义上虽是长沙郡守,但实际上,等同于节制整个荆南七郡。   他知道事关重大,遂慎重道:“伯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坐镇此处,你和叔父尽管去北方拓展便是。”   刘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兄长,还有四件事,你要仔细斟酌去办。”   “何事?”   “第一,便是屯田之事不可落下,这是充实荆南仓禀目下的最佳手段,要中的要。”   “伯瑜放心!”   “第二,便是荆楚学宫的事,如今大战初过,各郡百废待兴,本土士族的号召力大幅减弱,眼下正是在荆南诸郡任命外来人士为官的大好时机,同时荆南官吏的任免政策,也多少要有些改动。”   刘磐言道:“这事我知道,如今雒阳太学已废,天下士子再难入京当补郎,而没有补郎补吏,则各郡孝廉恐无法如同原先一般举荐,叔父前番书信于我,雒阳太学无士,则可在长沙学宫的学子中,择以士人而任以诸县官吏,以治军民。”   刘琦笑着道:“学宫中的士子,目下皆算是咱刘氏门人,任之为官并无不可,但不可轻易任之。”   刘磐疑惑道:“伯瑜之意为何?”   “设考,择优者选录。”   “设考?”刘磐闻言诧然道:“这,能行吗?”   刘琦笑道:“怎么不行?雒阳太学生毕业之时,大多也要经过科甲之考,方能为补郎。”   刘磐皱着眉头道:“可问题是,太学生的毕业考试只是为了选补郎,且大多人皆使门路,咱们这可是选官啊。”   刘琦笑道:“我又不是不让他们使钱?若是有人凭关系托你考试作弊,你只管应允就是了。”   “啊?”刘磐满面惊诧的看着刘琦,面上都是不解:“伯瑜,你这是为何?若是允许作弊使钱,那又如何能选出真正的人才?”   “人才不人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从学宫出来任官之前需经考评这个规矩定下来……只要大题的规矩确定了,别的事情,以后都好说。”   刘磐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刘琦笑着为他解释道:“若是清平无事之时,地方州郡如此行事,势必会与当地士族产生巨大的摩擦,但眼下荆南叛乱除定,诸族因张羡之事闹的人心惶惶,更兼我们要在荆南重用北地士人,正是不破不立之时,此等时节正是改规矩的最好良机,不可错过。”   刘磐沉思着,缓缓的点了点头。   少时,却听刘琦继续道:“第三件事,是派人结交士燮,这事我在南郡做不来,还需靠兄长在此常与之沟通。”   刘磐恍然的道:“伯瑜是还惦记着你上次与我说的那……占城稻,是么?”   刘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刘磐长叹口气,暗自摇了摇头。   一年几熟的稻种,说实在的,刘磐委实觉得是有些开玩笑。   不过既然伯瑜想要,那自己不妨就随他去了。   反正目下荆南的稻种虽不像是刘琦说的那般神奇,但也足够能支撑起荆南的屯田量,而且刘磐还在派人四处寻找新的稻种,那所谓的占城稻种,就看己方的运气吧。   刘琦又对刘磐道:“还有第四件事……你回头帮我查一查赵范这个人的底。” 第二百二十二章 蔡觅的忧愁 刘磐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未免有些诧异。 在刘磐的印象里,赵范那个人,似乎不错啊。 在招降张羡麾下众人时,他可是个急先锋! 怎么伯瑜不信任他? “伯瑜,为何让为兄去调查那个赵范?” 刘琦笑道:“赵范这个人,虽然有些能力,但本质上却是朝秦暮楚的小人,我一想当初他投降我的情形,总感觉多少有些怪异别扭,我总觉得这当中应有隐情,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且我也需要用他帮我收服桂阳军,故没有去查他,如今大事皆定,差不多也该查查这姓赵的底了。” 刘磐虽然觉得刘琦此举完全没有必要,但他还是答应道:“既然伯瑜觉得此人不可靠,那我便派人去查,只是从何查起?” 刘琦眯起眼睛:“就查一些最基本的事就可以,比如他家族,宗室,亲眷,出仕时间等等,只要事情属实就可以。” 其实刘琦眼下也说不清赵范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他知道赵范历史上在投入刘备麾下时,就曾搞出过一些龌龊的小动作,属于那种不安分守己的异端份子。 倒是不能说他对自己一定就不忠心,但防备着一点,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就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 与刘磐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刘琦遂返回家中。 自打到了荆南之后,刘琦便一直在忙于荆南的各种事务,包括屯田,南蛮,平叛,学宫等事,一项事又一项事,忙的他焦头烂额,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回家。 而家中的蔡觅和杜嫣也知道刘琦来荆南是办理大事的,也不打扰他,只是在长沙县的府中,替刘琦操持后方的家事。 张羡派兵攻城的那天,蔡觅和杜嫣也去帮忙了,不过她们不是像蔡琰一样去城南帮着挑水担土,而是领着府内的人在城中,相劝城中的百姓前往城南,相助刘琦守城。 蔡觅对此颇有手段,她并不是以大义和大理去鼓动黔齐民前往相助守城,而是以她自己的家私许诺做了报酬。 蔡觅许诺以利益,自然是鼓动了很多黔齐民甘心前往相助守城,可以说那一日在南城守城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蔡觅使钱财使之前往的。 但做了这件事之后,蔡觅却并没有向刘琦提及,但刘琦心中也知道,他很感激蔡觅。 当天晚上回到了家中,刘琦与二女一同用过小食后,对二女表示感激,并与她们互诉衷肠,详谈许久。 不过出乎刘琦意料之外的是,与二女共度的这个夜晚,一向善于言辞的蔡觅不知为何,反倒是沉默寡言,说话甚少, 反倒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杜嫣,成为了今夜与刘琦说话的主要人物,而蔡觅只是偶尔在旁边应上一句,显得心不在焉。 刘琦心中纳闷。 如今大事已定,自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跟她们相聚,阿姐怎么这般心事重重? 她这是怎么了? 时值夜深,刘琦本想留宿于蔡觅那里,但蔡觅却言自己有些不舒服,请刘琦体量一下去杜嫣那边。 刘琦见蔡觅的神情确实有些恍惚,也不强迫,遂留宿于杜嫣房中。 今夜的杜嫣不负人望,给刘琦露了一手绝活。 她让刘琦先进房中等待,自己则是亲自下厨,好像是去为刘琦做什么东西。 刘琦心中暗道我刚吃完饭,又不饿,你如何还要下厨? 但他拗不过杜嫣,只能任凭其去。 …… 少时,门开了,却见杜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香气扑鼻的汤食。 “公子,尝尝味道如何?这是妾身亲自挑选食材熬烹的。”杜嫣一脸笑意的用勺子盛出一勺汤,送到了刘琦的嘴边:“尝尝看?” 刘琦闻了闻,那汤中却有浓浓的肉香,引得人食指大动。 却是好久没让杜嫣喂自己吃东西了。 刘琦笑着张嘴含住汤勺,吃了一口。 “滋味如何?”杜嫣的眼眸温柔的看着刘琦,似有期盼。 “灵伊做的汤,自然是好吃的。” 杜嫣闻言笑了,遂一勺一勺的将汤吹凉,喂向刘琦的口中。 被美女伺候着吃东西,这感觉当真是无比快慰,哪怕是偶尔洒出了一点点,杜嫣也会马上用方巾替刘琦擦干净,伺候的很是周到。 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其实也不错。 “灵伊,我看阿姐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问她什么,反应好像都慢了半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嫣略略的犹豫了一下,摇头笑道:“哪有,公子真是多心了,觅姐姐只是这几日月事来了,故身体劳累,方至神思不属,哪里会有什么事?” 刘琦又张口吃了一口汤,道:“你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瞒着我吧?” 杜嫣轻柔地笑道:“怎么会?如今荆南诸事皆定,比起咱们刚来时安定了不少,正是兴旺之时,公子得志,妾身和觅姐姐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公子真是多心?” “是吗?”刘琦摇了摇头,笑道:“不见得吧?我看人看事一向是很准的,你们可休要瞒我?” “怎么会呢……” 吃过一碗汤后,杜嫣随即脱履上榻,跪坐在刘琦的身后,伸手将坐在床榻边的刘琦向后躺下,头部正好枕在杜嫣的大腿上, 他用一双白皙葱玉的手,轻轻的为刘琦揉捏太阳穴以及头部的诸多穴位,让他放松。 刘琦的双脚放在床榻下,枕着杜嫣温暖厚实的大腿,享受着杜嫣的头部按摩,时不时的还被她胸前的山峦触碰到额头,很是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才叫生活。 “公子,妾身有一件事想跟你商议。” “什么事?”刘琦半瞌着眼睛道。 “公子,妾身和蔡姐姐,想暂时住在长沙,先不随公子回襄阳了?可行吗?” 刘琦闻言没有说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们俩,肯定是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何不愿说?” 杜嫣急忙道:“真的没有……只是觅姐姐说,北方即将大乱,南郡那边怕是不会太平,公子回了襄阳,怕也是要随刘荆州去打仗的,我们回去了,反而容易置身于战火中,惹公子分心,反不如让我们姐妹待在长沙安全之地,也好让公子安心征战。” 刘琦睁开眼,仔细的看了看面容上方的杜嫣,认真揣摩了她一会,突然笑道:“也罢,既然你们想留在这里,那便留在长沙也好,毕竟襄阳那边……也确实是不太安全。” “多谢公子!”杜嫣闻言一喜,然后弯下身,捧着刘琦的脸,轻轻的蹭了一下。 刘琦被杜嫣亲昵,不知为何,竟是感到浑身燥热,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之情。 而此刻杜嫣美艳的俏脸,在他的眼中,不知不觉竟是显得格外的诱人。 刘琦的口中生津,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液,喉头一滚,低声道:“嫣儿,适才你给我喂的汤,是什么汤?” 杜嫣闻言,美丽的脸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回公子话……那是补汤。” 刘琦看着杜嫣的娇羞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荡漾, “补什么的?” 杜嫣轻轻的俯下身,在刘琦的耳边轻轻的低语了数句…… 而她的身体,在她对刘琦耳语的时候,也一直在来回擦拭着刘琦的面颊。 刘琦深吸口气,猛然从杜嫣的腿上坐了起来, 他转身一把拉过杜嫣,嘴角一挑,一脸轻邪笑容地看着杜嫣道:“好呀,跟阿姐待了几个月,她竟是将你给带坏了……竟敢给你家公子使手段?” 杜嫣抿着嘴,羞道:“只许公子欺负妾身,便不许妾身给公子煮汤补补身子么?” 刘琦呵呵一笑,低声道:“今日便要再好好的欺负欺负你,让你知晓,你家公子,可不是那般随意就可以让人滋补的。” …… 大概过了几炷香的时辰,却见房门突然打开,杜嫣一脸羞红的捂着自己的小嘴,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去寻漱口之地。 而不远处的凉亭内,蔡觅一直静静的坐在里面,看着杜嫣房中的方向,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了几分苦恼与无奈。 “长沙,那个人一定就在长沙。”蔡觅慢悠悠的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说什么也得找到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家级项目开始   也不知是太久没有放松了,还是杜嫣煮的补汤确实有极强的效果,刘琦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跟杜嫣在房间内一直折腾着,折腾着……   次日清晨,日上三竿,杜嫣依旧是在房间内熟睡未醒,刘琦却已经是穿着整齐的起身。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旁边浑身如羊脂玉一般全身**的杜嫣,深吸口气,不知为何,身体竟然又有些冲动。   他赶忙转过身,直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是什么补汤,居然这般大力……跟吃药儿有甚区别?”   少时,刘琦出了房间,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人影在房门前的院中一闪,似乎是想藏起来,但还是被刘琦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刘琦快步走过去,来到花园中,在一处高大的绿植后面找到了那个躲藏的人。   “阿姐,你躲着我干什么?”一见是蔡觅,刘琦不由苦笑。   蔡觅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与平日里在刘琦面前的落落大方颇是不同。   “没躲啊?姐姐早食吃的多了些,在花园散散步而已,有何可躲的?”   “散步?”刘琦伸手将蔡觅拉到自己的面前,笑道:“散步散的,一看见我从屋中出来就往暗处躲么?是不是因为我昨夜没去阿姐那,在生我气?”   蔡觅娇媚一笑,假意啐道:“乖弟弟美的紧呢,你阿姐才不会生你这种闲气,生这气怕是早就气死了,你这属狗的昨夜若是真来了姐姐这……”   说到这,蔡觅的美眸轻轻一扫杜嫣的房门,叹道:“怕是今日起不来的人,就是你阿姐我了。”   刘琦尴尬的笑了笑,暗道这事可委实不怨我。   实在是杜嫣的汤补的有些太浓太狠了些。   “阿姐,灵伊昨夜与我说,你和她要留在长沙,不随我回襄阳了?”   蔡觅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刘琦的面颊,宠溺道:“不回去了,姐姐是女流之辈,襄阳那边要起战乱,我和灵伊妹妹回去,怕是会给你添乱子,如今长沙好不容易太平了,我就和嫣儿妹妹就留在这里,也别让你分心。”   刘琦用手握住了蔡觅柔腻的手掌,道:“昨夜与嫣儿谈话,我总觉得你们似是有什么事情在瞒我。”   蔡觅笑着道:“你呀,真是一天算计别人算计多了,却是连姐姐我也被你想的坏了,姐姐人都是你的,还会有什么事瞒你?”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一趟学宫……阿姐若是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无需隐瞒。”   蔡觅宠溺的道:“知道弟弟疼惜姐,放心吧,真无旁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二人道过别后,刘琦遂往府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却突听蔡觅喊住刘琦,道:“弟弟,你今日去学宫中是为了何事?”   刘琦转身道:“去与庞老师,司马先生,蔡大家等人商议一下《后汉书》卷册纲要。”   “蔡大家……”   蔡觅轻轻的念叨了一声,遂笑道:“弟弟早去早回,阿姐今日亲自下厨庖小食于你尝。”   “姐姐放心,某去去便回。”   待刘琦走后,蔡觅方才收起适才那副妩媚的笑容,露出了一脸的忧愁之色。   她转身走到杜嫣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好一会之后,方才见杜嫣打着哈欠,披着一身薄衣打开了房门。   “觅姐姐?”   蔡觅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内,道:“累了吧?让他折腾了一宿?”   杜嫣满面绯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适才问我咱们留在长沙的事……你昨夜与他说时,他可有什么反应?”   杜嫣略做沉思,道:“起初公子倒是颇有些质疑,但后来只是答应了,却也没在多说了。”   蔡觅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他身上公务繁多,切不可因这些小事,让他再多增忧虑了,有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便自己处理好。”   顿了顿,却听蔡觅颇有些歉意的对杜嫣道:“只是这都是姐姐自己之事,却得委屈你也要陪我一起待在长沙。”   杜嫣摇头道:“觅姐姐这说的哪里话?自打到了荆州,觅姐姐便待我如亲姐妹一样,如今姐姐有事了,嫣儿又岂能不在姐姐身边照应……”   说到这,却听杜嫣说道:“再说,先前为觅姐姐把脉的那几个庸医说的也未必准确,待咱们找到了那张机之后,姐姐一定可以痊愈。”   蔡觅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道:“希望如此。”   ……   刘琦抵达了长沙学宫,与蔡琰,庞德公,司马徽,王谦,韩暨,和洽等主要学宫中人物,一同商议关于《后汉书》纲领与章节篇目。   目下由庞德公和蔡琰等人一同主持的《荆州汉记》在朝廷的授意下,已经开始进行了补录。   自孝灵皇帝之后的列传篇幅,开始由诸多名士文豪共同补录撰写。   但《荆州汉记》毕竟是补录《东观汉记》,虽为天下士人侧目,但终归属于补修式的工程,未必能流芳百世。   但刘琦在长沙学宫所立下的第二个项目,是要集《史记》《汉书》《汉记》等三史,再立一部比之前三部更加全面宏伟详细的著作《后汉书》,这事若成,足矣流传千年不止。   既然是要立重要的项,那这个新项目就不能草草编撰,在编撰之前,一定要拟定好篇幅和大纲,即使对于长沙学宫当中的这些大儒们来说,这也未必是容易的事,毕竟工程颇大。   万事开头难么。   这《后汉书》当以何种形式开题,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刘琦抵达学宫时,以庞德公为的一众学宫从事具在。   “见过府君。”诸学宫从事皆向刘琦行礼。   “诸位师者不必客气,学宫之外,刘琦乃是地方郡长,可受诸长一礼,但在这学宫之内,乃是以学识而定贤者,刘琦的学识跟诸位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哂,在学宫之内,当列于微末,岂敢当诸君大礼?”   说罢,刘琦看向庞德公,深施一礼,道:“长沙学宫之长,自当以老师为先,学生先拜老师。”   庞德公笑着摆了摆手,道:“伯瑜不必这般客气,今日来此,乃是为了敲定《后汉书》的纲领之要,咱们大家便勿要互相吹捧了,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大伙一边谈话,一边在大厅内坐下,刘琦和庞德公居坐于上的位置。   庞德公捋着白须,对刘琦道:“学宫中内的诸位从事,连日来冥思苦想,罗列出了关于这《后汉书》的一篇纲,伯瑜你今日来了,且看看这纲要是否能用,若是能用,这《后汉书》便可以开编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听庞德公的言下之意,似是编纂出了《后汉书》的大略纲要,忙道:“想不到诸位大贤居然已经编纂出了我需要的纲领,那劳烦老师与我过目一下。” 庞德公遂对一旁的五业从事和洽点头示意一下。 和洽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卷缣帛,上前递给了刘琦。 刘琦接过了那卷缣帛,展开仔细的观看了一会,但见上面为书籍所列的大体纲要为本纪、志、表、列传等一百多个篇幅,各个篇幅林林种种都明细。 不得不说,学宫中的诸位从事都用了心,每一篇本纪和列传,显然都是经过认真的揣摩和研究的,涵盖的确实非常全面。 只可惜,这和刘琦预想中的还是有所不同。 半晌之后,却见刘琦将手中的缣帛缓缓合上,对他们道:“这份大纲,恕我不能通过,还需改正。”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满厅众人皆是吃惊,他们没有想到,苦心研究的大纲,居然就这么被刘琦轻描淡写的直接驳斥了。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已经是众人所能够编纂出的最好最完善的纲要了。 庞德公皱起了眉头,问刘琦道:“伯瑜,你可是真的看仔细了?” 刘琦微微一笑,道:“回老实话,诸公花费心血,辛苦研究之物,刘琦怎么敢不看仔细,只是这纲领却有不善之处,还需改进。” 庞德公闻言不由诧然,旁边的司马徽亦是颇为惊异。 这份书卷总纲,光是他们两人就已经审核了不下三遍,自认为已无疏漏,可刘琦居然还言又不善之处? 这小子……未免有些太狂妄了吧? 他难懂不知道,这在场的诸人,随随便便揪一个出来,都足可称之为大能贤士么? 但毕竟是自己亲命的弟子,当众驳斥他的话,自己的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待回头私下里再好好的说一说他。 庞德公给刘琦留着面子,但有一个人却笑盈盈的站了出来。 是蔡琰。 在座的所有五业从事,或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质疑刘琦的想法,但蔡琰却没什么顾忌。 在一定的程度上而言,蔡琰所代表的蔡家并不是依附于山阳刘氏,其实更属于一种合作性质的关系。 因而,有些别人不方便办的事,不方便说的话,她敢说。 但蔡琰毕竟是聪慧之女,且自幼受蔡邕悉心教导,自然是懂的与人为善的道理,她虽然觉得刘琦直接否定了诸从事颇为不妥,但说话时还是颇有分寸。 蔡琰起身,冲着刘琦盈盈施礼,柔声道:“府君之训,我等学宫从事自当谨从,只是这份纲领乃是诸位从事与庞公,司马公连日昼夜苦思,几番斟酌方才敲定下来的,不敢说涵盖诸史,但想来亦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当然,若是有疏弊之处,还请府君多多指正。” 刘琦听了这话笑了。 蔡琰这话说的很是客气,但个中之意却还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说来也是自己的过失,人家一群学子,苦心商讨拟定了好几日的东西,自己这个当权者过来看了一遍,一句话就给人家全否了,你让人家心中怎么服气? 其实刘琦也并不是真的想否定人家的劳动成果,只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显得那么没有水平,他只是想先告诉大家这份纲要需要改正,至于具体改哪里,回头他自然会和庞德公细聊。 不过这些学宫中的士人也真是够矫情的,自己也没有完全的否定他们,只是说适当的需要调整,他们就不高兴了? 难道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就必须是没有瑕疵,无可挑剔的吗? 刘琦微微一笑,对蔡琰道:“蔡大家之言,甚是有理,刘某随意评说诸君辛劳之作,却是有些不该了。” 蔡琰急忙道:“我等不敢这般作想……其实,诸君并无此意,只是蔡琰一人想听听府君的高见而已。” 司马徽在一旁捋着须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暗赞好个聪慧良善之女。 面对南阳郡守的质疑,她当面站了出来与之对立,却偏偏又不拉在场任何一个人下水,将旁人全部置之于事外,说话又知礼懂进退。 想不到蔡中郎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实属不易。 刘琦转头看向庞德公,道:“老师,那我就说了?” 庞德公点点头:“但说无妨。” 刘琦举起了手中的缣帛,道:“这套《后汉书》,我的意思是从光武帝皇帝时起,集中汉书,史记,汉记等诸部大作,合做此一部史料之策,诸君在当中所列的史事列传,我适才看了一下,内容上倒是无问题,但唯独有一点……” 说到这,刘琦长叹口气,道:“诸君不觉得,这当中的本纪,列传是不是有些依旧在走《东观汉记》和《汉书》的老路?却是没有延伸拓展,没有所谓的创新,在形式上,依旧是与《汉书》相同……我大概看了一遍,却是没有能够越先贤之作的特点。”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汉书》《史记》《东观汉记》等著作既然能够被称之为经典,那就说明这些典籍很难被越,记载历史的著作,说来说去不过是就是大事记而已,又不能凭空捏造出什么花样,哪里是那么容易越先贤的? 在场诸五业从事闻言,不由各个在心中对刘琦嗤之以鼻。 这小子仗着自己年轻,身居高位,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蔡琰听了刘琦的话,心中也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刘琦当众驳斥,会提出什么高论,没想到却也是些夸夸其谈之语,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干货。 刘琦见众人不信,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来学宫之前,也大概林列了一些后汉书应有的纲目,这当中有一些与诸公所列重合,有一些却也属于我自己所思,请诸公多多指点。” 说罢,便见刘琦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縑帛。 蔡琰转头看了看庞德公,却见庞德公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蔡琰明白了,随即主动上前,接过了刘琦手中縑帛。 蔡琰接过之后,展开来看,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党锢传与列女传 相比与长沙学宫的诸位从事所撰列的《后汉书》纲领,刘琦所写的那些纲目列传,在细枝末节上显得非常之粗糙,远远不及诸位从事们所林列的列传严谨全面,他的这份纲领,论起细节,在场任何一个从事的水平都可以他三条街。 但令蔡琰惊奇的是,在编撰纲领细节的方面,刘琦的水平虽然很一般,但他这份缣帛之上,确实有些内容可以称得上是越先贤的。 按照刘琦自己的话来说,他确实是达到了创新的目地。 其他的汉书和汉记中,个人列传一般是囊括汉朝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宗室王侯,重要将领等等, 这些人对大汉朝的展贡献巨大,为他们单独列传自然是无可厚非。 但是刘琦所列的纲目中,除了这些重要人物的传记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列传……《党锢传》《宦者传》《文苑传》《独行传》《方术传》《逸民传》《列女传》! 相比与前书,这确实算的上是极大的亮点。 不过这些别出心裁的列传,在蔡琰看来,当中却也有些容易引起争议的地方。 《文苑传》主叙大汉文化圈中的大能贤士,《逸民传》中记录的是那些不愿为官的隐居名士,这些列传自然是会受到诸位学官们的肯定。 《方术传》……方术之道在汉朝也是备受推崇的门术,特别是谶纬之术一向为世人所深敬深畏,自可独列一传。 《独行传》则是讲了那些高绝之人所办的惊世骇俗之事,列之为传当之可也。 但这《党锢传》《宦者传》《列女传》……就容易引起非议了。 蔡琰的眼眸中流光闪动,她此刻看向刘琦的眼神与往昔相比明显有了一些区别。 她莲步轻移,将那卷缣帛递给了庞德公,轻声道:“尚长公,刘府君所撰的《后汉书》纲领,当中确实是有独到之处,不过也有些东西似不合时宜,还请尚长公审阅。” 庞德公伸手接过了蔡琰递过来的那卷缣帛,缓缓地打开观看…… 不多时,却见庞德公一直处于微磕状态的双眸猛然间增大了。 刘琦仔细观察,现庞德公的脸色竟是有了几番变化。 他先是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接着似又有些欣喜之相,但随后又微皱眉头,似有犹豫。 琢磨了半晌之后,庞德公遂将那卷缣帛交给了司马徽……司马徽看后亦是喜惊参半。 然后又是韩暨,和洽,杜袭等人……众人看过刘琦写的纲领之后,表情各异,有的惊有的喜有的则显得很疑惑。 从事彼此低声交谈,暗中议论纷纷。 但不论众人持何样的表情,刘琦都能够感觉的出来,这些人适才看向自己时,眼神深处的那份轻蔑之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们就好像刚刚认识自己一样。 虽然这些人对刘琦所撰的这份纲领的部分内容依旧有些质疑,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很佩服刘琦的。 这些五业从事都是名士出身,不说学究天人,也是足可称之为才冠一州,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夸夸其谈之辈他们绝不会服气,但对能拿出真材实料干货的人,他们也绝不会故意打压。 士人亦有士人的底线和行为标准。 从事赵俨第一个站了出来,道:“尚长公,刘府君所列的这份纲领,虽然在细则上确实有需要改进之处,但俨承认,府君所列之纲领确实是做到了推陈出新,若以此为细则进行深撰,则这部《后汉书》……” 说到这,赵俨略作沉吟,斟酌了片刻,方才缓缓言道:“若是撰写的精准得当,确实有望可成越先史之著!” 庞德公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诸公都有什么意见,大可提出来,今日伯瑜来此,其身份乃是某徒,并非南阳郡,诸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无需顾忌。” 从事王谦笑道:“谦与府君,少有往来,我虽知刘荆州虽有名士之才,然于刘府君之能,却一直不甚了然,可今日方知虎父无犬子,刘府君年纪轻轻,于著书之道却有这般领悟,当真是令人惊叹……王谦佩服!” 刘琦急忙道:“王君过赞,刘琦不敢当。” 杜袭道:“府君无需过谦,这在座之人,哪个不是一方名士?岂会因为府君的身份而故意吹捧?实在是府君年纪轻轻,确有真才实学!方能令我等出此肺腑之言。” “不错,府君有逸才。” “我是佩服了。” “哈,说句实话,刚才府君批我等纲领之时,我心里是真的不服气,但看了府君的纲领,方知人外有人!” “府君若是不为一方之长,坐镇学宫,久后亦当是荆楚学宫中人之,日后可为天下名士。” “真乃一州之才也。” 庞德公听了众人的话,也是乐呵呵的,表情显得非常高兴。 自家的徒儿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他这个当老师的面上自然也有面子。 庞德公当初因刘琦一语而被点醒,遂入了荆楚学宫,并收刘琦为徒……但对于刘琦的学业,庞德公其实并未抱太大的期望。 在他看来,刘琦在学术上的成就再高,也不可能高的过刘表。 可现在的情况看来,庞德公知道自己是看错了刘琦。 说不定,他今后在士林中的名望,或可越自己。 司马徽在一旁道:“伯瑜所撰纲领,确有可取之处,然正如昭姬所言,当中还是有一些东西,似不合时宜,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繁钦言道:“水镜先生之言是也,依在下观之,府君所列的纲领中,有一些并不适合单独列传。” 刘琦道:“愿闻其详。” 繁钦拱手道:“先便是这《党锢传》和《宦者传》,以钦夺之,这两卷就不宜单列成传传于后世……毕竟党锢之祸曾令贤臣枉死,若将党锢者列传,恐有抨击先帝治政之嫌!至于为阉宦之人列传……恕我直言,他们不配!” 刘琦转头看了看庞德公,问道:“老师也是此意吗?” 庞德公淡淡道:“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刘琦站起身,向着在场诸人做了一礼后,随即义正言辞地道:“适才繁君所言,确实有道理,党锢之时,多有贤臣被害,或死或逃,有的终身不能为官,严君亦是当中一人,但也正是因当年党锢,使多少名臣同僚含冤而亡,阴恨而终,如今党锢虽解,但死去的人确确实实的是死去了,而我们士人立书,讲的是实事求是,遵守史实,在座的诸位皆是学宫中的学士,却并非朝臣官僚,又何须多有顾忌?” 说罢,却见刘琦的声调突然提高,道:“若是不为党锢中的义士单独列传,我等这些学经之人,死后下了九泉,又有何脸面去见那些在冤屈而亡的先贤?”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看刘琦,心中陡然之间竟然是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们此刻,竟然隐隐有一种感觉……身为经学士族出身的刘琦,此刻并没有站位到刘氏宗亲的一边,反倒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这些经学士人考虑。 而对于刘琦而言,《后汉书》中的任何一卷列传删去,都不可以删掉《党锢传》。 党锢之事,并不能说是宦官与士人的较量,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桓灵二帝利用宦官与士人较量的延伸结果。 刘琦现在的举动,是有些拆先帝台的意外……而且他还是宗亲 但即使这样做会有抨击皇室的嫌疑……自己扇自己耳刮子,但这对刘琦来说并不重要。 桓、灵已经死了,但士人们还活着,刘琦不怕死人,但他要提防活人。 长安的小天子刘协,还是他那些已经死去的父辈,虽然跟刘琦是同宗,但眼下这皇室一脉已经毫无威信可言……自己著书,就算是抨击了桓灵,又能怎么样? 损贬了他们,但换来的,却是天下士子对山阳刘氏的一致认可,这个耳刮子,在刘琦看来是抽的值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司马徽问道:“那《宦者传》呢?伯瑜亦是士林中人,应知阉宦昔年乃是士林中人最大之敌,为这些人单独列传,真的可取?” 刘琦正色道:“正是因为这些宦者是党锢中事的行刑者,他们妄自参与朝政,屠戮士人,为祸甚深,所以当更应该给这些宦者列传,传于后世,以为警醒。” 司马徽恍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然纵观古今,为女子单独列传的,似是没有。” 刘琦拱手道:“原先没有,那不代表我们不可以为之,天下女子亦多英雄者,班昭博学,乐羊子妻断机劝夫求学,桓少君择夫轻富贵重品行,哪一位不足矣流名于后世?为什么不能为女子们列传” 说到这,刘琦又转头看向了蔡琰,道:“便是携父两万余卷简牍孤身入荆州,以振天下学风的蔡昭姬,亦是士人中的豪杰,也当攥录于此传记中!” 蔡琰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提议将她也写入列女传中,愣在了当场。 她的心不知为何,竟开始砰砰的跳了起来。 适才刘琦那不拘于常理,力数历代知名的贤德女子要为她们列传的话,此刻在蔡琰的脑海中不断的盘旋着,给了她极大的触动。 不知为何,此刻的蔡琰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刘琦,这种感觉可是她原先从未有过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可以脱离宗族掌控的刘表   蔡琰虽然是个聪慧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但在她那平易近人的漂亮外貌下,隐藏着的,是一颗高傲的心。   活了这么大,蔡琰却是还从未真正的对哪个男子动过心。   不是她不愿,而是她才华横溢,又善解人意,但真正能懂的她心中所想的人却非常少。   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一个真理……那就是越聪明懂事的人,内心其实是越孤单的。   他们可以感性的去理解别的,却不能被人理解。   蔡琰这辈子一直在懂别人,理解别人,可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懂她,又能走进她的心中呢?   看着义正言辞的要为汉朝女子们列传的刘琦,蔡琰娇俏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竟然是隐隐有些泛红了。   刘琦一番言语之后,在场的诸位学官都开始纷纷表自己的见解,他们有的人赞成刘琦的意见,有的人不赞成刘琦的意见,众所纷谈,各抒己见。   在意见不相符的情况下,所有人最终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庞德公的身上。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威信,能够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庞德公沉思了好一会,终于缓缓的开口言道:“这些列传,当留之以撰。”   这一句话说出,算是将《后汉书》的事情敲定了。   ……   在学宫中的事情解决了,刘琦随即告辞,准备离开学宫去郡署找刘磐商量一些其他的要务。   刚走到学宫门口,却突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刘府君。”   刘琦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去,却见是蔡琰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蔡大家?”刘琦颇有些惊异地问道:“有事么?”   蔡琰低着头,冲着刘琦盈盈施礼,道:“琰来此,是专程向府君致歉的。”   “蔡大家何出此言?”   蔡琰叹息道:“适才于厅内,蔡琰出言冒犯,对府君多有质疑,如今看来,实是琰自己才疏学浅,空自惹人笑柄了。”   刘琦摇头道:“蔡大家这是说的哪里话,学术之事,自当有一说一,据理力争,又岂能胡乱称之为惹人笑柄?再说蔡大家适才也不过是为同僚鸣不平尔,何错之有?”   蔡琰的脸微微红,缓缓点头道:“府君所言,蔡琰不敢当。”   刘琦感觉今天的蔡琰多少有些怪异,比之平日里似乎少了一些淡然和自信,反倒是多了点扭捏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又道:“蔡大家,刘琦即将赶回襄阳,这立书的事情,就全权委托给老师和你了。”   蔡琰闻言一愣,道:“府君要走?”   “是啊,南郡那边事急,我得赶紧回去才是。”   “那府君何时还回荆南来?”   “这个……”刘琦皱了皱眉头,道:“等北方的战事安定之后,我自然便会回来的。”   蔡琰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说来也是,她初听刘琦要离开长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闻其说不久后还会回来,突然间似乎又感觉到有些安慰。   这心中忽起忽落的感觉还真是奇特。   蔡琰平复了情绪,柔声道:“府君尽管回襄阳去做大事,这边有什么需要蔡琰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刘琦沉思了一会,突然道:“我的两名家眷此番不与我一同回襄阳,她们留在这里虽有兄长代为照顾,但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情怕是兄长也不方便问的。”   蔡琰何等聪慧,略略一思索,便知道刘琦之意。   她也明白,刘琦这是打算让她和蔡觅和杜嫣在荆南彼此互相照顾。   想到这,蔡琰的心中不由有了一些暖意。   让自己和她的家眷接触,刘府君这显然是将自己当自己人了。   “府君放心,蔡琰知晓了,两位夫人那边,蔡琰自然会经常去走动的。”   “有劳蔡大家了。”   ……   荆南该落实的事情都落实了,剩下该如何具体的去展诸郡诸县,那便是刘磐和荆南官员们的事情了,与刘琦没有了关系。   太细的事情他管不了太多,毕竟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身为替刘表四处奔波巩固荆州势力的小工具人,刘琦也只能抓个大略方针,剩下的事情就要靠荆南劳动人民自己的作用了。   张汤被任命为护蛮校尉,留下来辅助刘磐治理诸蛮族,而沙摩柯,相单疆,羊栈岑狼等蛮将,则是为了本族利益,加入到了南蛮营中,成为了刘琦的直属蛮将。   两万多的南蛮军,由刘琦亲自率领,随他一同返回襄阳。   ……   刘琦回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阳,平定荆南的大功令他的声势达到了顶峰。   抵达襄阳的当日,身为镇南将军的刘表竟然亲自出城迎接。   州牧亲自出城相迎,这对于刘琦来说,可谓莫大殊荣,就算是他亲爹也一样。   蔡瑁和蒯良等荆州主要人物,亦是随同刘表前来迎接刘琦。   慢慢的,地平线的远处,出现了一支人数约有万余人的队伍,越行越近,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支兵马此刻已经用桂阳郡张羡武库中的军甲兵械武装了自己,再加上蛮人天生的野性与浑厚气势,离襄阳越来越近,带给人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   蔡瑁轻轻的咽了口吐沫,低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刘表捋着须子,笑呵呵地道:“这便是伯瑜所言的南蛮营了,据说此营目下不过两万余人,但兵士的数量会逐年增长,荆南蛮族将不断遣送猛士入我军中,以充此营实力。”   蔡瑁听的目瞪口呆,心中竟然是开始不安起来。   他断然没有想到,刘琦只领了几百人去荆南,几乎等同于空手而去,却能够做出这样的成就。   不但是剿灭了张羡,连荆蛮诸族都肯为其所用!   蔡瑁紧张,因为他骤然现,南郡宗族与刘表之间的实力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平衡的状态。   刚刚进入荆州的刘表,是需要依靠南郡诸宗族来整治荆州,南郡宗族需要刘表的权力,而刘表则是需要南郡宗族的实力来作为辅佐,用以掌控荆州。   双方一直处于一种彼此平衡,互相掣肘的安稳状态。   对于南郡宗族来说,这种状态真的是非常舒服。   但目下的情况变化了。   夺取了荆南的山阳刘氏,借着战争的时机,肃清了张羡在荆南的所有势力,并降四郡分割成了七郡,用以刘磐为的山阳刘氏族中人和北方流往荆州没有根基的士人,将荆南七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怕是过不了多久,荆南便等同于刘表的个人私产了。   不知不觉,刘表好像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来脱离南郡宗族的掌控与制衡了。   这对蔡瑁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扭头看向蒯良,现蒯良也正紧张的望着他。   很显然,这两个人的想法碰撞到一块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征讨二袁,以警天下! 南蛮营的将士们在距离襄阳城外二百步左右的地方站定。 其中军阵缓缓打开,刘琦带领一众主要将领翻身下马,从打开的通路向着刘表等人步行而来。 刘表等人亦是下马,站在原地等待着刘琦。 少时,就见刘琦来到了刘表的面前,向着刘表长长作揖,道:“琦见过父亲。” 刘表伸手将刘琦虚扶起来,上下打量着刘琦,骤然现这个南北征战,常年行走于军旅之中的长子,竟是变的愈壮硕英伟了起来。 遥想来荆州前,刘琦还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但如今因久临战阵,常于习武,他的身形似逐渐挺拔,面颊的轮廓也变的刚毅。 刘表印象中自家儿子那股特有阴柔气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阳刚之气。 “不错,吾儿越有英雄之气了!”刘表满意的赞叹道。 “父亲谬赞,孩儿愧不敢当。” 刘表转头,看了看刘琦身后的那些南蛮营军士,略显苍老的面颊上露出了些许感慨之情。 “这些便是伯瑜信中提起的南蛮营将士?” “正是,孩儿特意从荆南带回,请父亲检阅。” “真乃雄列之卒也。” 话音落时,便见刘琦转身,吩咐典韦道:“还不让他们见过刘荆州?” “唯!” 典韦回头做了一个手势。 却见南蛮营的士兵们皆高举手中的军械,齐声呼喝: “见过使君!” “见过使君!” “见过使君!” “……” 只是短短四个字的齐声问候,却震天彻地,声威甚隆,传到了襄阳一众人的耳膜中,直震的诸位官吏头脑聩,心下颇有惊忌之情。 刘表满意的来回打着这支强军,满意的赞叹道:“好,甚好!果然是威武之师!” 刘琦笑道:“南蛮营的士卒都是常年行走于山林之间的彪悍之民,个人的战力虽强,但却不熟悉汉人的军规阵型,需要再认真操练,仔细打磨才可成强军。” 刘表满意道:“难得你成就了此等功业,还能不骄不懈,极是难得。” 说罢,却见转身道:“伯瑜,随为父进城。” 刘琦领命,随即跟随刘表向襄阳城内而去。 蔡瑁在旁边问刘琦道:“姐丈,我二姐呢?” 刘琦言道:“她要留在长沙,暂时不回襄阳了。” “留在长沙?”蔡瑁闻言不由皱眉,道:“这眼瞅着就是大婚之期,怎还这般使性?回头且待某书信催促她。” 刘表却是不咸不淡地言道:“德珪勿急,眼下这个时局,咱们怕是也没有时间主持大婚了,且待战事得定之后,再招人回来成婚不迟。” 蔡瑁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半晌之后,方道:“使君,可是婚期不等人啊?” “婚期往后延一延就是了。”刘表不咸不淡的道。 蔡瑁的表情一窒,站在原地望着刘表的背影,惊诧的张大嘴了嘴巴。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似是有些怒意。 蒯良却是不着痕迹的拉了他的袖子一下,蔡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低头,紧随着刘表等人入城。 往城中而去时,刘琦问刘表道:“父亲,眼下北方的局势如何?” 刘表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悲苦之色:“依旧不甚好,陈王到了雒阳,虽安定了局势,但流民还是不少,依旧有大批人丁向荆州涌入,而关中那边,董卓征调民夫建造郿邬,三辅之地齐民黔亦是水深火热,不断有难民通过武关向咱荆州而来。” 刘琦笑道:“换成原先,荆南未定,光凭南郡的吞吐量确实不够,但如今荆南已下,南方广阔之地皆可大兴屯田,来多少人父亲都可使之往南迁移,既有助于开荆南,有可收纳黔以为己用。” 刘表笑了笑,道:“除了长沙郡外,荆南其余六郡的郡守,为父已经拟定好了人选,派往上任,武陵郡守为汝三叔公家之子刘诞、桂阳郡守乃是汝堂伯刘炜,沅陵郡是吾堂弟刘侈……” 刘琦微笑道:“都是咱自家人是么?不跟旁人商量商量?” 刘表淡淡道:“有甚可商量的?老夫在荆州待了一年,因为各族掣肘,每每任官之时,皆要与蔡蒯商议之后方可行事,如今荆南七郡皆入我瓮,数百万黔皆为老夫私民,为父这一次还真就要独断专行了。” 此刻的刘表,终于是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开始露出了他深藏在骨子里的獠牙,再不是那个慈祥和善的长者,而完全是一副唯我独尊的霸主之气。 他确实是隐忍的太久了。 此刻蔡瑁和蒯良等人都是跟在刘氏父子身后较远的地方,因此刘表的这些话,他们没有听到。 但刘琦觉得,没听到不代表他们感觉不到。 就像刚才在城外,刘表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自己和蔡觅的婚期延后,毫无转圜余地……就算他这般做是因为眼下时局险恶,但在刘琦看来,刘表也是故意没有给蔡瑁留面子。 不过就刘琦而言,他对刘表此举并不反对。 山阳刘氏本就应该是荆州之主,为何事事要以蔡、蒯等南郡诸族为先? 这种不健康的政治环境,越早改变自然是越好。 “父亲威武,孩儿在此为父亲贺!”刘琦低声道。 刘表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为父能有今日之局势,还不都是仰仗了你?呵呵,你可真是我山阳刘氏的麒麟儿啊。” 刘琦急忙谦虚的推辞。 “对了,除去关中和司隶之外,关东诸郡,目下形势如何?” 刘表沉吟半晌后,只是说出了一个字: “乱!” “怎么个乱法?” 刘表一边走,一边道:“桥瑁死后,王肱暂代东郡郡守之职,却不能胜任,黑山黄巾兵东郡,时势渐乱,袁绍派曹操入驻东郡,以镇时局,而青州黄巾亦是大举入侵青、徐、兖州诸郡,除泰山郡守应邵与黄巾交锋数次而得胜,其余诸郡战事皆颇为不利,而公孙瓒如今在右北平大破另外一支黄巾兵,迫使其南渡,声望正隆。” 说到这,刘虞顿了顿,道:“如今袁绍麾下的周昂,周昕与袁术麾下之人相争于豫州和丹阳郡,而宗亲联盟中的两位汉室宗亲亦亡,我等虽几番声讨二袁,但在兵势上却无动作,如今二袁见我等宗亲之盟不敢与之相争,竟是越猖獗,袁术竞派孙坚渡江东向,只取吴郡,却是要将咱联盟中的吴郡郡守刘繇连根拔起。” 顿了顿,刘表道:“所以我几番书信召你回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宗亲联盟只怕就要被二袁的兵势迫散了。” “宗亲联盟决不可散!”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如今荆南已定,兵甲粮秣尽皆富足,孩儿决定率军北上,征讨二袁,为先前死去的几位宗亲成员报仇雪恨,以警示于天下。”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为父之意亦是如此。” “还请父亲坐镇后方,为孩儿筹备粮草辎重,孩儿率领南蛮营的将士,讨伐诸路不尊朝廷之令的叛逆,另外还请父亲置书于陈王,请他领兵从雒阳南下,与我军同伐二袁!” 刘表点了点头,道:“此言正是,联盟之中,唯陈王与等我荆州可成夹击之势,且其部兵强马壮,若能合兵,则可与二袁一战,只是……” 刘表说到这,顿了顿,道:“只是刘正礼目下被孙坚所攻,又该如何?他身为我宗室盟友,却远在吴郡,我等对其……恐难施以援手。” 刘正礼,指的便是刘繇。 刘琦一边走,一边略做沉思。 己方与刘繇虽然从未见过,但彼既然已经是护君联盟中的一员,那便不可见死不救。 但吴郡之地,己方着实是鞭长莫及。 “事到如今,父亲若想救刘正礼,那只有置书信与他,让他放弃吴郡,不要与孙坚对抗,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拯救我们的盟友刘繇 刘琦的话似乎引起了刘表思绪中的共鸣, 他开始低头细细的沉思了起来。 但刘琦得胜而归,按规矩要安排他一场宴席,而这些事情,则需要在宴席之后再谈。 当晚,刘表在牧府召开庆功之筵,把酒言欢,为刘琦庆功。 刘琦携两万余南蛮营锐士返回了襄阳,声威盖世,在宴席之中,被刘表当场敲定任命为讨逆中郎将。 蔡瑁和蒯良等人听到此信,心中极不舒服。 在整个荆楚中,能够被任为中郎将的只有蔡瑁,蒯良和蒯越,可如今刘琦也被授置此军职,在加上他两千石南阳郡守的身份……如今可以说,整个荆州此刘表往下,排第二的已经成了他刘琦了。 蔡瑁和蒯良则是通通靠后。 很显然,荆南的平定令刘表对自己的势力信心大涨,他已经不会再去特意顾忌蔡蒯的意见。 这对蔡蒯而言,着实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返府邸,刘表和刘琦父子亦是回了牧府。 父子二人今夜都特意控制了酒量,没有喝的太多,因为他们心中都惦记着北方的大事。 返回了府邸,刘表带着刘琦来到静室中,父子俩相对而坐,针对讨伐二袁之事继续详谈。 “吾儿今日言,要让刘繇放弃吴郡,可具体又该如何去做?又该让刘繇何去何从?” 刘琦言道:“刘繇乃是护君联盟中的一员,是我们的盟友,如今刘琬和刘松已经死了,不可再让刘繇有所闪失,不然护君联盟脸面何存?” “你是说,要让刘繇前来荆州依附于某?” 刘琦点了点头,道:“先请刘繇到荆州,然后……让其前往豫章郡,请他在长沙以东立足,作为我荆南的屏障,替我们坐镇扬州。” 刘表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桌案上的双儿壶,似是有些出神。 他沉思了好一会方道:“可刘繇是吴郡郡守,若是坐守于豫章郡,恐是于理不合吧?” 刘琦轻声道:“于理不合,那我们就让他变成合理,父亲若能接刘繇回荆州,就派人去往长安,表奏刘繇为扬州刺史,如此他坐镇豫章郡中便算是名正言顺了。” 刘表似乎有些醒悟了,道:“此言不错,如今的扬州刺史陈温已经被孙坚驱出了寿春,此举与挂印弃官无异,陈温若是再占着扬州刺史的位置,怕是却无道理,倒不如由朝廷敕于他人,只是如今我们护君联盟对董卓没了威胁,怕他未必肯应。” 刘琦笑道:“孩儿估计,咱们若是表奏刘繇为扬州刺史,以董卓老贼的诡诈,十有**会应允的。” “吾儿为何这般说?” 刘琦耐心的为刘表分析道:“父亲且想,董卓当初任命刘松,刘琬,刘繇等人为刺史或郡守,其目地何在?不就是为了挑宗亲之盟与二袁之间的争斗,他坐守关中以渔利么?” 刘表听了这话,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老夫也确实是中了他的计了。” “这事也怨不得父亲,董卓把持朝政,挟天子而号令天下,他占了大义之名,所出的阳谋天下无人能解,我们目下在政治上,注定会是董卓的棋子,这种事避无可避……不过眼下二袁已经除掉了刘松和刘琬,为了豫州和丹阳郡而彼此争斗,反倒是宗亲联盟盛极而衰,如今袁术已得九江郡,孙坚又杀入了吴郡,董卓若是再不有所动作,难道任凭袁术和孙坚蚕食了扬州全境?父亲知道,孙坚可是董卓心中最忌惮的人!” 刘表恍然而悟:“所以吾儿觉得,董卓未防孙坚坐大,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表奏,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是么?” 刘琦淡淡笑道:“这就要看董卓的机变了,反正他现在若是不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回头等孙坚自领扬州之时,却要看他这位大汉相国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嘴脸?” 刘表笑呵呵地道:“吾儿此言甚是……但吴郡距离江夏郡,中间隔着袁术,我等若是要接刘繇入荆州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刘琦认真的道:“从吴郡往荆州来,最近的路程莫过于走丹阳郡,过庐江郡而入江夏郡。” 刘表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过两郡之地而入荆州,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还有孙坚的追兵和九江郡的袁氏守军。” 刘琦言道:“适才宴会之时,孩儿其实就一直在仔细思量此事,其实也救刘繇回荆州,只要筹谋得当,也不是太难。” “吾儿且细名言之?” “二袁杀宗亲联盟中人,狼子野心,图谋大汉州郡,此乃天怒人怨之举,父亲当联合陈王和大司马图之,此举势在必行,父亲可置书于大司马和陈王,让他们分别出兵,陈王率兵南下奔南阳郡,与我军会师共抗袁术,大司马则是派兵袭袁绍之后,至于我荆州,则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南阳郡去与陈王会和进取南阳,一路去往江夏,会和黄府君北上取汝南。” 刘表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提议两路分兵:“然后呢?” “孩儿愿领南蛮营,前往江夏郡,假意攻取汝南郡,袁术见吾军袭取汝南,必调九江郡之兵前往会和陈兰和雷薄,与我相抗,届时九江郡就不会有多余的兵马东顾去阻拦刘繇入楚,至于孙坚那边,我自写一封书信,请他放过刘繇一马便是。” “你写书信劝孙坚?” 刘表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孙坚何等样人,岂会因你一封书信而不杀刘繇?吾儿未免托大。” “别人我或许说不得,但对于孙坚,孩儿确又把握能够令其罢兵。” 刘表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刘琦,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是一个吹嘘之人,做事很有章法,且深思熟虑的令人感到害怕。 他既然敢自称能够说动孙坚……那或许还真就是能。 “然后呢?”刘表继续道。 “然后就是庐江郡守6康,刘正礼若要去江夏,需走庐江郡,此人目下尚属于中立人物,孩儿对这个人不甚了解,因而不敢妄言。” 刘表慢悠悠地道:“前番董卓任刘松为豫州刺史,刘琬为丹阳郡守,刘晔为庐江郡守,刘松和刘琬皆前往上任,唯有那刘晔不曾上任庐江郡守,你可知为何?”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想来,应是那刘晔乃是高绝之士,看出了董卓的计谋,恐为二袁所害,因而不敢上任庐江?” 刘表摇了摇头,道:“这或是其一,然其二便是6康在庐江的声望过高,即使刘晔乃是淮中名士,亦不敢去接替其郡守之位。” “6康居然有这般声望?” “当然了,我儿需知,那6康乃茂才出身。” 刘琦闻言恍然而悟。 在大汉朝,茂才也是察举制的一种常科,相比于刘琦这种被郡中每年会一举出的孝廉相比,茂才在士人中的含金量更高,孝廉是郡举,而茂才则是州举,且被举者,都是在职官吏,相比于孝廉人数要稀少的多。 能够在士人官吏中被举为茂才者,要么是在士林中名气极大,要么就是对朝廷有过特殊贡献,绝非随随便便就可以任之。 而经过刘表一番叙述,刘琦知道了,6康除了有早年被举茂才的政治履历,更兼在庐江镇压了黄穰之乱,守备庐江诸县不为兵戈祸乱,至今已是有十年之久。 如今的6康,更因不惧兵戈之乱而连年朝贡,而被加封为忠义将军。 如今的他已有六十五岁高龄,却依旧是兢兢业业的治理着庐江郡,不论是士人,豪强,还是黔齐民,皆对其深以为赖。 此等人物,若是不主动交印,刘晔又如何能去接替其位? 刘琦听了刘表的叙述,心中大致明白了6康的情况。 “若是依照父亲这般说,这6康似是忠义之臣,应不会与我们为难吧?”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尽然,6康乃是吴中士人,与袁家昔年亦有来往,若是就立场来看……此人目下,只怕依旧还是较亲于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南郡诸族决定逼宫 刘表的话说的没错,以眼下的时局而言,6康身为吴中士人的典型代表,年轻时又被举为茂才,在政治立场上还是比较近亲袁氏的,毕竟汉时选士‘论族姓阀阅’,同为有影响力的士族群体,袁氏和6氏的立场和目标基本一致。 宗亲联盟虽占据大义,但刘表和刘虞等这些人代表的是皇室宗亲,他们的利益和世家门阀的利益在根本上还是有些区别的。 所以刘繇到底能不能成功的从庐江郡过境至江夏郡,却是谁也说不好的……要看6康到底是有什么想法。 刘琦认真的想了一会,方道:“不论6康是如何的态度,但我们都要试试去做,毕竟眼下时局已是这般紧张,刘繇之生死,只怕就是攥在咱父子手中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刘表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听你之意,似有意亲自前往江夏郡去迎救刘繇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孩儿率兵入江夏郡,北上兵指汝南,直奔袁氏老巢,声东击西,再寻机联络6康,想办法接刘繇入荆州来。” 刘表点点头,道:“老夫在襄阳,替你筹备粮草军械诸事,后方之事你无需担心……不过你若是去江夏郡一面,那这进兵南阳郡的重任,又当交付于谁来?” 刘琦半晌没有说话。 刘表见他不言语,道:“如何沉默了?” 刘琦笑道:“整个南郡之中,目下军阶最高者,除孩儿之外尚有蔡瑁、蒯氏兄弟,父亲若要分兵,孩儿往江夏,能够领军奔南阳郡者,也无外乎是蔡蒯中人。” 刘表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南阳郡乃是荆楚府之地,可算是刘表和刘琦梦寐以求之地,那里人口稠密、冶铁技术高、农耕技术强、库府仓廪充盈,而且自古便盛产铜器。 拿回南阳郡,会令荆州的势力展到一个顶峰,刘氏父子一直在对这件事做准备。 但事到临头,刘琦竟然有意将夺取南阳郡的事,交给蔡瑁和蒯氏,这不是把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那些南郡宗族的势力再次引入南阳郡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凭白让他们坐大? 在感情上而言,这事刘表是很难接受的。 刘表缓缓的站起了身,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道:“如今咱山阳刘氏全据了荆南,无论是在声威还是军势上,都已是压过了南郡诸族,眼下正是大展宏图之际……若是让南郡宗族的势力渗透到了南阳郡,则我们两方又成彼此制衡之势,此非为父之所愿。”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话中之意。 他站起身,道:“父亲不想让南郡诸族入驻南阳郡的心情我理解,但以孩儿度之,他们我父子在荆楚的势力强横,已经令他们大感不安,出征南阳一战是他们翻盘的重要手段,他们绝不会放弃,只怕会拧成一股绳,执意邀请以诸族为主要战力出征南阳,甚至是以死相谏。” 刘表怒道:“难道他们不肯放弃,老夫就要顺从?……老夫才是荆州之主!” 刘琦忙道:“父亲勿怒,孩儿只是在想,当先出兵南阳郡与袁术征战,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南阳郡可与荆南不同的,南阳郡乃光武龙兴之地,遍地门阀,个中之利怕是颇为复杂。” “那又如何?” “父亲试想,若是我刘氏父子率兵进驻南阳郡,联合当地士族,以怀柔手段联合当地世家门阀,以为根本立足于南阳,对于南阳郡的那些门阀来说,才是正理……可南郡诸族率兵进入南阳郡,算怎么回事?” “哦?” 刘表沉默了半晌,心中似是有数了。 刘琦继续道:“荆南乃是边塞之地,本土门阀势力不强,但南阳郡可是遍地的龙虎,当地门阀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岂能容忍外来士族前来夺食?” 顿了顿,刘琦露出一丝笑容,幽幽道:“龙虎斗啊。” “吾儿此言有理,此事且待老夫细思之。” …… 刘氏父子秘议的当天晚上,蔡瑁亦是请蒯氏兄弟以及附庸他们的一部分重要的南郡族长来到其府上,商议大事。 蔡府的厅堂中坐着十几号人,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能言善辩的豪迈之辈,但此刻却尽是沉默寡言,皱眉不语。 “刘荆州平定荆南七郡,收服张羡,大兴屯田于南,开办官学,受荆楚士人为门生,实乃旷世英主,我荆楚之地能得刘荆州执掌军政,实乃是天大的幸事。”蔡瑁先开了口,在众人面前说起了赞捧之言,夸赞刘表。 蒯良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然我荆楚之地,这一年多来得刘荆州治理,已有大兴之势,但也正因荆楚大兴,所以北地士子、黔流民则不断涌进,如今荆南七郡的郡署要职,除了山阳刘氏子弟任之,大部分官吏皆被刘使君委任以北地人士,可我南郡诸族中人,却无一人可插手于荆南事务、” 说到这,却见蒯良长叹口气,道:“刘荆州这是有意打压我等南郡诸族,恐我等过于势盛……然实则我南郡诸人,实并无异心。” 在场众人闻言,各个唏嘘不已。 蔡瑁四下来回看着众人,眯起眼道:“眼下刘荆州不以我等为重,为诸族计,今日冒与子柔公特请诸位来此商议大事……似这般展下去,我等该如何是好?” 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各自低声议论纷纷。 少时,却见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这位年轻的家主,名为马玄,字伯常,乃是宜县之人,与蒯越和蒯良是同乡,他最近刚刚继承家公之位,成为了宜城马氏的家主。 马玄虽然年轻,然很有才华,备受蒯良、蒯越等人的敬重。 “伯珪公勿急,以在下度之,荆南之事,表面上看是刘荆州励精图治,大兴学宫,广开屯田,收纳北地士人流民,因而成就了今日之局面,但依在下观之,其实不然……刘荆州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势,一切皆是立足于战。” “立足于战?”蔡瑁低声嘀咕道。 马玄道:“不错,正是因为有长公子有惊世之才,替刘荆州南征北战,先上雒成功后又打下了张羡,携大胜之余威,重新划定荆南之局,方才有了今日刘荆州之全盛之势。” 蒯良赞同道:“不错,正所谓不破不立,如今的世道已经和过去不同了,若要立政立威……必先战!” 马玄言道:“如今刘琬与刘松被杀,护君之盟讨伐二袁在即,若玄所料不错,刘荆州下一步必将挥师北上,借讨伐二袁之机去取南阳郡,当此关键时节,我等诸族应请令北上,抢夺进驻南阳郡的良机。” 一直没有开口的蒯越开口道:“伯常之言甚是有理。荆南之战,我等诸族未曾筹谋得当,不曾参战,故而无法将族中人安插于七郡之内,南阳郡乃是荆楚之要,此番北上攻打南郡,我等诸族若再无动作,只怕……” 说到这,蒯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言语。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荆南已经成为了刘表的私有领地,若是南阳郡再被他如法炮制,以后南郡诸族将彻底不再有话语权,要圆要扁,都仅凭刘表一句话而已。 他们自然不甘心! 宜城向家族长向征道:“刘荆州若要出兵,我等诸族这一次也要拥德珪为北伐主将,务必请德珪率领我等诸族进驻南阳郡。” “不错,若是我等能够入驻南阳郡,则我南郡诸族的声望必可重铸,刘荆州对待我等也自当以重视。”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表示赞同。 马玄又道:“来日州议之时,我等各家若是不能合力以死相谏,恐刘荆州未必会应允我等,出兵南阳郡干系重大,我等诸族此番定要齐心,无论如何也要争下进军南阳郡的机会。” 蒯良点头道:“此言甚善,诸公以为如何?” “我等皆愿力谏,拥戴德珪公为北伐主将。” 蔡瑁感慨的点了点头,道:“有劳诸位了,今日来此秘议的诸位家主只有在场的这十几位,并没全部,在下次州议之前,还得请诸位尽快分别通知我们的人,届时大家一同谏言,也好让主公无法拒绝此事。” 众人纷纷应诺。 蔡瑁又道:“为防走露风声,还请子柔公居中筹谋,为各家族分配州议事宜。” 蒯良沉稳的点头,道:“德珪放心,此事保管在蒯良身上。” …… 数日之后,便是南郡每半月一次的州议之会,襄阳城中的大小官吏,各署的主要人物纷纷参会,向刘表禀报各部的重要军政大事,以及南郡接下来的执政方针。 这一次,南郡诸官吏事先已经得到了蔡蒯的授意,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蔡瑁推上北伐主将的位置上。 第二百三十章 唱白脸与唱黑脸的父子   州议当日,南郡文武诸官已经尽皆落座在牧府正堂的两旁。   刘表的牧府乃是其担任镇南将军之后重新修葺的,因为镇南将军的名号一般是战时方置,按照东汉的规矩,无战时是不常置的,因此不方便命以‘镇南将军府’,只能冠之以州牧名署。   刘表和刘琦父子抵达院中之时,整个襄阳的主要属官百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父子两人走进院子中的时候,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着前面的厅堂中仔细的望了望,然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味道。   刘表转头看他,疑道:“吾儿,怎么了?”   刘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笑道:“回父亲话,孩儿……似乎是闻到了一股逼宫的味道。”   “休得胡言!”刘表低声斥责道:“此等悖逆之词,如何能往为父身上乱用?”   “父亲恕罪……不过,看来咱们前天晚上所议之事,是对的,咱南郡的诸位族长,今日已是有准备了,怕是他们皆准备与父亲据理力争,以死相谏。”   刘表轻蔑一笑,道:“早知道他们会有此手段……可惜,你我父子早知道他们要作甚,看来你我父子,今日真是要好好与他们对上一对了。”   刘琦点点头,喃喃道:“今日就让我父子唱一出大戏与你们听听……可为什么父亲你演好人,那恶人非要我来做?”   刘表笑呵呵的低声说了一句话,直接让刘琦无所辩驳。   “因为我是你爹!”   多么义正言辞的答复,足可秒杀刘琦的一切反驳。   ……   父子二人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厅堂中。   落座之后,却见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今日州议,请诸掾、属官将各县的政事呈禀,并详之以报,若有为难,在场诸公可同议而决。”   众人齐声回道:“唯。”   这就是每一次州议的大致章程,需要将南郡各县以及众人手头中所负责的具体事项逐一向刘表进行禀报。   而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后,便会由刘表与众人商议而决。   今日的州议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和往常一样,大家一件事一件事的磋商,各抒己见,商议完后最终由刘表拍板解决。   刘琦去年上雒,今年平南,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荆州的政事了,对南郡目下的具体治政和治军方针他不甚了解,因此也插不上话,故而只是旁听。   这听的时间长了,他就感觉有些百无聊赖,随即开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对面的那些南郡诸族官吏此刻虽然都是在与刘表商谈着政事,但刘琦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眼中光芒一个个都略有闪烁,显的有些不安且思虑重重。   他们有些人在与刘琦有意无意间对视上的时候,赶紧都转移开目光,不愿瞧这位长公子。   刘琦的目光落在蒯越身上时,却见这位当初与自己行事颇有默契的蒯氏家族的二把手,也是悄无声息的将目光转移开去,似乎是在故意漠视着他。   刘琦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   他知道,蒯越在目下这个阶段,已经不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的了。   即使当初他受到自己的鼓动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蒯越必然还是会重新站回到他的家族中去,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这是常理,刘琦非常能够理解。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人伦。   但刘琦相信,等刘氏父子彻底压制了南郡诸族,成功站位到荆楚权力顶端的最高点时,蒯越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放眼天下的梦想,还是会重新成为自己的盟友的。   到那个时候,刘琦依旧会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队。   即使在同一个阵营中,也不会存在永远的朋友,更不会存在永远的敌人。   时敌时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终于,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后,州议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商讨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刘表将话题拉到了他一直想说的正题上。   “诸位皆知,老夫身为护君盟的起人,一直以拯救黎民苍生,救汉室天下为己任,宗亲盟中,除刘焉心怀叵测被除名于盟,其余宗亲皆是立志匡扶寰宇的忠臣志士,“”可前番豫州刺史和丹阳郡守为二袁所害,如今更有吴郡郡守刘正礼被孙坚攻打甚急,二袁如此暴行,已是天怒人怨,老夫身为宗亲联盟的起之人,不可不率兵讨之,今老夫已经置书于陈王和大司马,请他们响应老夫,出兵征讨二袁,为逝去的忠志之臣讨一个公道,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话音落时,却见马玄站出来道:“明公此言甚善,二袁所行,枉有四世三公之名,若不讨之,则护君之盟必为天下笑柄,恳请明公出兵,征伐二袁,一则为两位宗亲报仇雪恨,二则也可乘此良机夺回南阳郡,全我荆楚疆土,驱袁术出我荆楚之境,还我荆州完整之土!”   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公等可皆是此意么?”   “我等皆是此意。”在场众人纷纷开口响应。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何人敢接统兵大任,北上南阳郡先讨袁术,再伐袁绍?”   话音落时,却见刘琦站起身,朗声道:“孩儿愿为父亲分忧。”   刘表几乎是不加犹豫地道:“好,吾儿骁勇,可当此任,为父就着你为大都护……”   “且慢!且慢!”   另外一边,从事刘望急忙站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打断了刘表。   他起身的同时,还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暗道刘表父子当真是奸诈……一个快问一个快答,差点就没稀里糊涂的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这岂非玩笑?   便见刘望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对刘表道:“明公,长公子虽然文武兼备,屡建功勋,但公子毕竟才刚刚刚从荆南回师,舟车劳顿尚未恢复,不宜再使之征伐,莫如另派上将率兵征讨南阳郡,还请明公三思。”   刘表略显犹豫的看着刘望,道:“荆楚诸人,除吾儿可统兵为帅,余者皆佐官之才,怕无旁人可当此任。”   蔡瑁闻言气的直咬牙。   荆楚中人,唯有刘伯瑜一人可为帅?余者为佐官之才?   岂不是视我等如无物?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襄阳名士杨统,站出来道:“明公此言差矣,荆楚人才济济,诚可谓将帅如云,猛将如雨,怎能说除公子外便无人可用?依末吏度之,襄阳诸人中,以蔡将军文武双全,可为大将之才,末吏愿保举蔡将军为北伐都护,率军平定南阳郡,定可功成。”   蔡瑁闻言笑了。   他正了正衣襟,站起身来,对刘表道:“末将蔡瑁,愿为明公分忧。”   不想,一旁的刘琦突然开口道:“蔡将军乃是襄阳第一大将,不可轻动,孩儿近年来久经战阵,未曾歇马,还是请父亲让孩儿去吧!”   蔡瑁皱了皱眉,满面阴霾地看向刘琦,道:“长公子,为何相争?”   刘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蔡将军,先应者乃是刘琦,与刘琦相争者,好像是将军你才是吧?”   蔡瑁眯起了眼睛,道:“蔡某先任都尉,后为中郎将,一直为刘府君在襄阳统兵,熟悉南阳郡前线之务,由某前去,最是妥当。”   “是吗?”刘琦微微一笑,道:“可我毕竟是南阳郡守,若由某去收服南阳郡,才最是名正言顺。”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以蒯良,蒯越,蔡释,庞季,马玄,向征,刘望,韩嵩,刘先,邓羲等数十人居然一同起身,共同向着刘表长长作揖,齐声高喝:   “我等愿保蔡将军为都护,率兵北上,攻取南阳!”   大厅中一半以上的人全部起身,全部保举蔡瑁,声势自然不同寻常。   一瞬间,就见刘表有些懵了。   而刘琦的脸色也有些气的白。   却见蔡瑁得意的看了刘琦一眼,那眼神中似有挑衅。   刘伯瑜,如何?天底下的事,不全是你一个人能够左右摆布,想怎么样便在怎么样的!先前的账咱今日一起算,蔡某今日说什么也要在你手中扳回一局! 第二百三十一章 姐夫与小舅子的战争   厅堂之内,一大半的南郡士人皆站出来为蔡瑁站堂,一时间,声势极强。   刘琦在一旁暗暗咂舌,心道这就是现实版的逼宫了是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刘琦深吸口气,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日这戏,说什么还得做的再像一些才是。   不然不足矣让这些王八入瓮。   便见刘琦抬起手,略显颤抖的挨个指着满厅众人人,怒斥道:“尔等何意?想造反不成!”   他这一嗓子中所蕴含的怒意满满,当中充斥的感情极为丰富,嗓音中隐隐都显得有些嘶哑了。   坐于上堂的刘表看到了刘琦的表现,心中不由微微一紧。   喜怒不形于色,自非等闲中人所能比,但喜怒皆形于色,也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   这小子,简直就仿佛是千人千面……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知为何,刘表仿佛都有点弄不清这小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这些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蔡瑁见刘琦暴怒,心中不由大喜过望,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能够看到刘琦居然能被自己弄的手足无措,蔡瑁心中的成就感不知为何,“蹭蹭蹭”的犹如坐火箭一般的往上蹿。   就算刘琦是要娶他二姐,当他姐夫的人,但这个便宜姐夫却总是三番四次的落他的面子,屡屡压于其头顶之上。   在这个人面前,蔡瑁总觉得自己有劲使不出来,有理说不清楚!   这算是什么狗屁姐丈?   此时,便见掾史马玄站了出来,对刘琦道:“大公子此言差异,我等诸人身为明公羽翼之臣,自当事事为明公尽心,处处为荆州着想,公子平南归来,舟车劳顿,当养精蓄锐此为其一,二则公子身为南阳郡守,更兼身为明公嫡子,岂能屡次轻身犯险?若当真有什么闪失,却是置刘荆州于何地?又置荆楚黔齐民于何地?万万不可取也。”   刘琦冷眼看了一下马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后世鼎鼎大名的马氏五常中的老大哥……马伯常。   眼下族中尚有二弟马康马仲常为其臂助,其余三个人因为年纪太小尚未出仕。   刘琦冷然道:“马掾史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我身为刘荆州之子,就更应该替汉室分忧,替父亲解难,如此方不负为刘氏之后。”   “府君此言差矣。”另外一边,则是襄阳名士杨统站起身来,对刘琦施礼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府君若要为父分忧,方法甚多,何苦拘泥于征战一道?以命博功名者,未免落了下乘。”   刘琦眯起眼睛看了看杨统。   他是襄阳名士,为南郡士人所尊崇,他的长子杨虑现下不过五岁,却因为杨统的教育和推波助澜,目下已经有了”沔南少子冠冕”的称号。   区区一个小儿竟能被冠之荣,足见这些士族为了荣誉什么惹人笑柄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想他历史上的另外一个儿子杨仪的那副牧竖小之德行,此人心胸便亦可知。   “不以命博功名,那又以什么博?太学吗?举孝廉?还是力求两千石之官位?不好意思,我全都考过了。”   却见其余的南郡诸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苦口婆心”的向刘琦和刘表谏言。   各种义正言辞的大道理层出不穷,听的刘琦耳膜嗡嗡作响。   饶是他善于言辞,但面对这么多人的诸多意见也根本无法反驳。   面对南郡诸族如此强力的反扑,刘表算是被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凭刘氏目下的势力,是完全可以压制这些宗族的,但就目下看来,情况似乎跟自己想的很不一样。   军事姑且不算,但在政治力量上,他们一旦齐心,还是非常恐怖的。   刘表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把事情想简单了。   看来要彻底让他们拜服,似乎并不容易……绝非朝夕之事。   刘表捋着胡须,缓缓出言道:“既如此,那就让德珪去南阳郡吧……”   话音落时,突见刘琦问在场诸人道:“诸公说了这么半天,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皆属空谈,我想请问诸位,打仗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蒯良站起身,道:“重中之重自然是……打胜仗了。”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道:“有劳子柔公,有公此一言,那事情便好说了。”   蔡瑁在一旁说道:“听姐丈之言,似是觉得瑁打不下南阳郡?“   刘琦微笑道:“正是。”   蔡瑁闻言不由恼火:”我打不赢,而独独你能打赢?”   “是。”刘琦微笑着点头。   “何以为凭?”蔡瑁气道。   刘琦一字一顿地言道:“愿立军令状。”   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顿时满堂皆静。   刘琦认真的看着刘表,道:“父亲,此番攻取南阳郡,乃是我荆州的要大事,更是事关护君之盟的威严,若不能胜,父亲威名堕地,何人担待的起?孩儿愿立下军令状,以死取下南阳!”   一直不曾吭声的黄忠站起身,应道:“南阳郡乃是袁术重镇,若无舍生忘死之心,却难攻克。”   文聘亦是道:“汝南袁氏,岂非等闲?不抱死志,恐难胜矣。”   刘琦道:“父亲,孩儿愿率两万精锐,北上攻打南阳郡,如若不胜,情愿自裁于北,绝不反回襄阳。”   这一番话,说的南郡诸族长勃然变色,他们心中忐忑,不知应如何是好。   他们万万没想到,刘琦居然会釜底抽薪,来了这么一招。   他这是要把事情做绝!   却见刘琦已经转头喊道:“来人,送笔墨縑帛来。”   少时,便有牧府的侍者用托盘将刘琦需要的东西呈递了上来,放置在了刘表面前的桌案上。   刘琦信手捻来,将笔攥在手中,然后沾了沾墨水,就准备向縑帛上落。   在落笔之前,他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蔡瑁,那个中的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大舅子,你完了,到底又是我在表演了!你敢不敢接招?   蔡瑁似乎是读懂了刘琦眼眸中的意思,藏在袖中的双手开始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就在刘琦即将落笔沾上縑帛的时候,突见一直犹豫不决的蔡瑁猛然开口,冲刘琦喊道:“姐丈且住!”   刘琦的嘴角快闪过一抹笑意,但随即又变的正经了起来。   “蔡将军,又有何事?当此时节,你如何还想与我争?”   却见蔡瑁冲着刘表拱手道:“明公,瑁亦能立军令状!还请明公将北伐南阳郡之事委任于蔡瑁。”   而那些南郡诸族的领见蔡瑁与刘琦争立军令状,此刻一个个心中也不由慌了神,但又不想蔡瑁竞争大都护失败,因而颇显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谏言。   若是蔡瑁也去立军令状,那便是将蔡瑁的后路给断了。   但只要是稍稍有些政治头脑的人,例如蒯越和蒯良,马玄,杨统等人都知道,这军令状不论是刘琦还是蔡瑁立了,就算是失败了,刘表都不会杀他们。   哪个他都杀不起。   但问题是,不杀归不杀,军令状一旦立了,北伐一旦失败,那这份军令状就会变成一个把柄,从此被刘表牢牢的抓在手中,用来钳制立军令状者。   而以刘琦嫡长子的身份,刘表自然是没有用这份军令状威胁他的必要。   那这份军令状是用来对付谁的呢?   蒯越长长的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上当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蔡瑁索要副将 在满厅众人中,蒯越的智谋和机变毫无疑问可排第一,虽然刘琦的戏演的很像,但还是被蒯越看出了一些破绽。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蒯越也没法出言提醒蔡瑁了,就算是他能够提醒,蔡瑁能不能应也是两回事, 毕竟当着所有襄阳官吏的面,蔡瑁若是在刘琦的面前退缩了,那回头他这个中郎将在南郡军中将不会有任何威信。 眼下的蔡瑁是赶鸭子上架! 这军令状今日是签也要签,不签也得签。 眼看刘琦和蔡瑁两个人都要立军令状,刘表的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捋着胡须,将眼睛闭了起来,任凭两人在下方不断的请缨,也不管那些拥护蔡瑁的人不断的向自己谏言。 他只是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是一言不吭。 若非他捋着胡须的手还在动,以及他上下起伏的胸口,旁人或许都得觉得刘表是坐化了也说不定。 众人嚷了好一会,却见刘表只是坐在那里,谁的问话也不回答……却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厅堂中的声音,也因为刘表的表现,而变得越来越小了。 直到好一会后,方见刘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道:“既是你二人执意都要立下军令状北上,也罢,老夫适才也琢磨了,那你二人便分领一军便是。” “你二人分别领军,一人去南阳郡夺宛城,一人前往江夏郡与承先会和兵汝南袭取袁氏本家,谁若败了,便以军法处置,如何?” “孩儿(瑁)愿往。” 刘表见二人皆应,遂道:“既如此,你二人谁愿意去南阳郡?” 蔡瑁这一次却是长了记性,忙抢道:“末将愿往!” 刘琦亦道:“孩儿愿往。” 刘表来回看了看二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蔡瑁的身上。 “终归是德珪先应,那这南阳郡,便由德珪去吧,伯瑜你率兵往江夏郡,与承先去攻汝南。” “诺!” 随后,二人在众人的见证下,皆是立下了军令状。 …… 离开了州牧府之后,蔡瑁与蒯氏兄弟一同乘坐辎车回返其府邸。 路上,蒯越长吁短叹的对蔡瑁道:“德珪公,你……不!不是你!是咱们诸族中人,这次却是都中计了。” “中计?”蔡瑁皱起眉,颇为不解地道:“中什么计了?” “那军令状就是计策,刘使君父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与咱们争南阳郡,我料他父子二人必然是算定我们会抢此番北上之功,索性设下计谋,故作此态,引我们入瓮……厉害啊!” 蔡瑁听的晕头涨脑,奇道:“什么意思?” 蒯越遂将他的理解大致为蔡瑁解释了一遍:“刘荆州父子料定我们会聚诸族立谏让伯珪公为都护北上,因而方才故意让刘府君与德珪相争,引诱德珪签下那份军令状。” 蔡瑁闻言,脸色一下子白了:“异度此言,是刘荆州有杀我之意?” 蒯越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咱们南郡诸族一直尽各家之力辅佐刘荆州,可谓忠心耿耿,将军目下与刘荆州又有姻亲之好,刘荆州非嗜杀之人,不会有害你之心的,况且有这么多南郡族长保着你,刘荆州岂敢违背众意?那军令状最终不过是废卷一份而已。” “那刘荆州此举又是为何?” 蒯越长叹口气,道:“德珪,你想没想过,万一你败了,而刘荆州又借军令状之事饶了你一命,从今往后,你在他面前该如何抬头?一则你是败军之将,从此在军中威信全无,二则刘荆州饶你一命,从此你亦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岂能不知恩图报?三则你身上从此亦是有了一个天大的污点,数年之内皆为人所制!” 这话说出来之后,只把蔡瑁说的浑身颤栗,双拳紧握不停的哆嗦。 他摇了摇头,咬牙道:“不想刘荆州父子居然这般诡狡,居然设计坑害于某!” 一直认真聆听二人对话的蒯良突然出言道:“异度,为兄有一事不明。” “大兄且讲。” 蒯良皱眉疑惑道:“刘荆州虽然让德珪立下了军令状,但前提是需得要德珪打不下南阳,只是他又凭什么认为德珪一定会输?” 蒯越叹息道:“如今荆南之兵,皆在刘氏掌握之中,南蛮营亦是为刘琦统领,江夏之军尽在黄祖手中,南郡兵马,一般在我蔡蒯等族手中,另外一半在黄忠,文聘等刘氏亲将手中掌管,如今刘琦欲带两万南蛮营走江夏打汝南,怕是刘荆州也不会多予德珪兵马,最多不过是将军与我兄弟统管的这两万郡兵。” 蔡瑁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两万人马亦属重兵,北上攻袁有何难哉?” 蒯越低低的嘿了一声,道:“问题是袁术近年来在南阳郡和汝南军广招兵将,此两郡乃是天下排名数一数二的大郡,人口稠密冠绝当世,如今九江郡亦为其所得,袁术麾下兵马数量大增……以我度之,袁术眼下麾下最少有兵马七八万人,只是还未操练精熟罢了。” 蔡瑁闻言顿时一惊。 “就算是他需要分兵在汝南与刘伯瑜和袁绍相争,但留守南阳郡的人马绝不会少,而且以刘荆州的心性,恐南郡的资源和兵力,大多会往东援助刘伯瑜……而后方粮草亦是由刘荆州统一调配,是多是少皆由其一言而决,粮草是否供应的上,也事关前线征战,想要你打南阳郡不下,方法着实太多了。” 蔡瑁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暗暗攥拳。 “原来如此……不过区区小事却也难不倒蔡某,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打下南阳郡,刘荆州予我的兵少,那我就请南郡诸族出私士助我,他若少予我粮秣,我就让各家出资出粮!” 说罢,却见蔡瑁抬头望向二蒯,道:“这一次攻打南阳郡,事关南郡诸族日后在荆楚的地位,事关重大,当此时节诸族不可藏私,还请子柔公和异度公帮我与诸族沟通,务必倾各族资源助我北上,待事成之后,瑁绝不相负!” 蒯良长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德珪放心,此事我一定好生相劝诸族,各族有人出人,有钱粮出钱粮,绝不藏私。” “多谢!” 蒯越突然开口道:“其实,某还有一法,可在关键时刻应付主公之计。” 蔡瑁忙请教道:“还请异度先生坦言相告。” “蔡将军此番北上,可问主公要一个人为副将!有此人在,将军纵然就是打不赢,亦则无忧矣。” “哦?何人? …… 州牧府,静室之内。 “吾儿,为父这一次的戏,演的可真?”刘表和刘琦回到了静室后,刘表笑呵呵的问他。 刘琦微笑道:“父亲果然善藏……只是以蒯异度,马伯常等人之智谋,定能思虑的出那军令状的深层涵义,他们会以为父亲和我是打算故意不让蔡瑁取胜,届时诸族怕是会全力支持蔡瑁北上……殊不知,孩儿也万分希望蔡德珪能够夺下宛城!” “不错,袁术才是我们的大敌,打赢了他,夺下南阳郡才是正经大事,若是你领兵去南阳郡,想让诸族予以资源相援,恐难上加难,如今蔡瑁亲自领兵,怕是南郡诸族得下血本了!”刘表笑呵呵地道。 “其实,我还真就是有点害怕蔡瑁不是南阳郡袁军的对手。”刘琦略有些担忧地道:“万一蔡瑁真的打不赢怎么办?” 刘表沉思了片刻,方才慢悠悠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蔡瑁当真打不赢,届时老夫便亲自领兵北上。” 就在父子二人商议的时候,却听静室外响起了刘表亲卫的声音。 “主公,蔡将军派人将出征的随将名册给主公送来了,想请主公恩允。” 刘表闻言奇道:“这么快?这刚离开多久的功夫,就派人送名册来了?” 刘琦笑道:“这说明蔡德珪对于这次北上之事,早就做好了准备。” “将名册送进来。” 侍从随将名册送入静室,遂又缓缓退了出去。 刘表将名册慢慢地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笑了。 “好个蔡瑁,居然也懂的跟老夫耍小心思了,这定是蒯氏兄弟给他出的主意。” 说罢,却见刘表将手中的名册缓缓合上,转头问刘琦道:“我儿,蔡瑁这份随军名单中,跟为父要了一个并不归属他统管的人为副将,你可能猜出是谁?” 刘琦抱着膀子,摸着下巴,认真的想到:“莫不是黄忠或是文聘?” 刘表摇了摇头道:“非也。” “那是?” “是为父那外甥……张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派张允去当内奸   刘琦身为南阳郡守,已是有了开府之权,更兼他早就已经已冠礼,故刘表在当上州牧之后,已是在襄阳城内为他设立了属于其自己的府宅。   一个两千石的郡守,若是连一间属于他自己的像样府邸都没有,也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刘琦再与刘表一番密探之后,刘琦遂告辞刘表,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一路上,刘琦都在考虑着蔡瑁索要张允为副将的真实用意。   按照刘表的想法,蔡瑁是想借机拉拢张允,是打算收其心,以为己用。   但刘琦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可蔡瑁具体要干什么,刘琦也说不上来。   历史上的蔡瑁和张允是一对奸佞小搭档。   俩人是怎么搭扯上线的刘琦不清楚,但是这两个人确实是串联在了一起,一同蚕食刘表在荆北的军权。   按道理,他们一个代表荆州本土望族,一个代表宗室皇权,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东汉末期的主要政治斗争就是世家望族与皇权的斗争,其余清流,宦官,外戚,寒门豪强不过是围绕这两大主要阶级矛盾体的斗争而产生的周边性势力)   所以代表不同阵营的蔡瑁和张允能够联合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张允彻底的背叛了刘表。   通过适才的对话,刘琦知道刘表为顾全大局,还是会让张允随同蔡瑁去的。   如今的情况已经与历史大有不同了,但即使如此,刘琦对张允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谁让这位他山阳刘氏的外戚大将为人实在是有些太不靠谱呢。   ……   回了自己的府邸,天色已经黑了,刘琦用过小食后取出了一些縑帛经卷,仔细的读了一会,直到深夜之后方才去歇息。   可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感觉难以入眠。   在荆南的日子时,除了在军中和郡署,其余的时间只要是回到家中,刘琦身边总会有美人相伴,他已经习惯了在家时身边有人陪他一同入眠。   蔡觅和杜嫣……   刘琦转头看了看空空的床榻,脑海中来回闪过两名女子的身影,不由长叹口气。   想女人了……有点憋。   ……   既然刘表已经在会议上确定了出兵的方略,那下一步就是整备兵马,准备出征。   刘琦这一面将率领两万四千余的南蛮营兵士西向入江夏郡,会合黄祖强攻汝南郡。   可实际上,他的真正目地是去迎救刘繇。   而刘琦此番率领的诸位战将,依旧是典韦,魏延,张任,李典,沙摩柯,百里浠,相单疆,羊栈岑狼等人,然却偏偏却没有黄叙。   黄叙听说了,自然不答应,主动来到刘琦的府上询问。   刘琦却拒不见客。   黄叙只能是悻悻而归。   刘琦故意雪藏黄叙,也是为了他好,毕竟上一次在长沙的守城战中,黄叙不尊将令,反守为攻,主动出战于赵昱,险为对方所伤。   他的锐气太盛了,比和他同一年龄段的魏延和张任多了许多锋芒,若是带着这样的性格,日后岂不容易吃亏的?   会出大乱子的。   相比于北方的世家门阀和军功武将,张羡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过微末了,毫不入流。跟这样的人物交手,若是还因为争强好胜而使自己陷于危难,那日后面对北方群雄之时,黄叙又如何能够活的长久?   让他先留在南郡,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   ……   两日后,一直与典韦忙于整备南蛮营的张允前来拜见刘琦。   “末将张允,见过府君。”   回了襄阳之后,张允的名气也是水涨船高,在荆州诸将中已是颇有名气,毕竟是由他主率兵马打下了桂阳郡和零陵郡,即使当时的情况两郡已属于空城,但攻取两郡的功劳毕竟实打实的在那摆着,整个荆州目下除了刘琦之外,没有人的军功可以盖过张允。   “兄长请坐。”刘琦伸手让张允坐下:“兄长这几日辛苦了,整顿南蛮军营诸事不易,这刚刚回来,兄又马上要随蔡将军北上南阳,着实是劳苦之极。”   张允笑呵呵地道:“此乃末将本分,有何劳苦可言?再说我那些微末之功,还不是兄弟你送于为兄的。”   “只是我送了你军功,把你捧上了位,现在却有人惦记起你来了。”刘琦无奈的摇头叹息。   张允闻言愣住了。   刘琦命人端上甜水,着侍从给张允斟满后,二人一边喝一边闲话家常:“兄长,蔡瑁这一次找你去南阳郡为他的副将,你可能猜测出他的真意?”   张允端着羽觞的手不知不觉间竟然是略微颤抖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刘琦一眼,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他。   张允乃是一个心思灵巧的人,蔡瑁召他为其佐将的原因,张允虽然不甚了然,但却也知道这当中必有深意。   一个搞不好,就容易将自己卷入到山阳刘氏与南郡诸族的斗争漩涡之中。   “蔡德珪召我去其军中……估计是想施行收买,让末将为其羽翼?”   刘琦点头道:“兄长猜的不错,依我看来,此番之战,你与典韦连克桂阳和零陵二郡,可算大功,兄长又是严君外甥,乃是我刘氏亲将,不同于典韦,日后必会被严君委以重任,若是能将你招于蔡氏一方,对南郡诸族可谓大有裨益。”   张允急忙表忠心:“伯瑜放心,蔡瑁不过是痴心妄想,为兄再糊涂,难道还能丢弃自家亲戚,与蔡氏同流?那为兄岂不成了愚鲁之徒?不分亲疏了吗?”   刘琦呵呵一笑。   你以为你不是这种人吗?没有我看着你,你八成就是!   刘琦微笑道:“兄长能有这般觉悟,那就足够了,其实南阳郡中,目下还缺一个都尉与我并列,这个人我左思右想,非兄长莫属,待攻下南阳郡后,我便奏疏往长安,为兄长在南阳郡开府授爵!”   张允闻之不由大喜过望。   这个南阳郡都尉的职务,还真就是刘琦有资格许诺给他,蔡瑁自己都未曾受朝廷名诏,根本没资格!   在这点上,护君联盟中人完全可碾压地方普通士族。   张允当即道:“伯瑜放心,不论蔡瑁以何等重利招揽于我,某都拒辞不受!”   刘琦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依我度之,蔡瑁若是许诺以财货之利,那兄长便不妨受之,送上门的肉,岂有不食之礼?”   张允闻言,吃惊的长大了嘴,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刘琦在财货方面居然可以如此纵容于他。   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啊?   张允的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急忙连说“不敢不敢。”   张允虽然口称不敢,但刘琦心中明白,以他的秉性,既然是得到了自己的默许,那他对蔡瑁绝对就不会心慈手软。   其实允许张允受贿,也是一种手段,这种事情刘琦想要阻拦根本拦不住,况且阻拦多了,反倒是容易将张允给逼到蔡瑁那边去了。   反不如郑重其事的允许张允受蔡瑁之礼,如此蔡瑁赠予张允的好处,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就不是蔡瑁一个人送于张允的好处了,这当中自也有他刘琦一份人情在。   刘琦耐心地嘱咐他:“兄长到了蔡瑁麾下,要虚以为蛇,一切以蔡瑁为尊,用尽全力助他夺下南阳郡,切勿有所保留,若有重大事宜,暗中派人知会我便是了。”   张允颇为不解地道:“伯瑜甘心让蔡瑁取下南阳郡?”   刘琦很是镇定地点头:“南阳郡乃是我荆州府之地,我跟南阳郡诸多县城又没有仇?为何不取?你只管放手去做,无需顾忌,若有为难之事,暗中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诺!伯瑜放心,为兄必尽全力辅佐蔡瑁,一定替弟弟拿下宛城。”   “有劳兄长了。”   说到这,却见张允顿了顿,突然又捋起了他的那三缕长须,双眸微微一眯,露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神色。   刘琦见状,心不由的一沉。   张允每回摆出这幅跟关羽一样的表情之时,就证明他是要搞事情了。   至于他要搞什么事情……刘琦敢用生命打赌,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伯瑜,你还记得那个赵范吗?”张允笑着问道。   刘琦挑了挑眉,道:“自然是记得,咱们能够顺利收服零陵郡和桂阳郡,赵范可居功,毕竟他是桂阳郡的别驾,没有他的指引,一切却未必这般顺利。”   “不错,赵范屡番请命,准许伯瑜你征辟他前来南郡军前效力,只是一直没有得到你的准信,唉!此人对你也是忠心耿耿,且又立下大功,你为何却不应了他呢?”   刘琦从桌案上拿起了双耳壶,向着自己的羽觞中倒水,一边轻泯一边道:“我已经是准备让他在长沙任职了,可他却拒不受任,听说还跑到了南郡……如今又托了兄长的关系,想来在桂阳郡时,兄长受了赵范不少的好处吧?”   张允捋着长须的动作顿时僵硬了,他急忙道:“伯瑜这话如何说的?我只是见赵范此人颇有才干,又为之事立下大功,唯恐埋没了人才……毕竟他当初在桂阳郡好歹也是别驾,如今助你成事后,官职不升反降,反倒是不如原先,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日后天下清流,哪个还敢前来我南阳郡归顺?”   刘琦淡淡一笑,目光犀利的看向张允。   张允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低头道:“伯瑜,我错了……”   “兄长说的有道理!”   张允适才还有些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好家伙,刘伯瑜说话当真是大喘气啊!   吓死吾也。   张允适才还真就是怕刘琦追着他受没受赵范的好处这事不放……毕竟他确实是拿了赵范的好处,若刘琦真要较真,张允着实是经不住查的。   “赵范现在人可在襄阳?”刘琦漫不经心地道。   张允忙道:“伯瑜你不话,我岂敢随意领他来襄阳,目下我将赵范安置在宜县,他言想在宜城宴请伯瑜,特让我先来询问一下,不知你是否赏光?”   刘琦笑道:“既然赵范如此厚意,那这宴我可是必须要赴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淮汝的超级豪强   张允和典韦攻打下了桂阳郡和零陵郡之后,赵范在桂阳派人请命于刘琦,希望刘琦能够征辟他为掾史,随刘琦北还襄阳,留在其身边效力。   赵范当时给刘琦写的信中态度极为谦恭,在刘琦看来几乎都要到了跪舔的地步,但越跪舔,刘琦就越觉得不对劲。   赵范这个人在历史上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属于那种朝秦暮楚且想法较多的小人。   他对刘琦过度的殷勤,引起了刘琦的警觉,于是在长沙的时候,刘琦就请刘磐暗中调查了他一下。   经过查探,刘琦大概将赵范的家族摸透了,他知道了赵范有一个兄长赵昱,前番在长沙攻防战中死于流矢。   死于流矢……呵呵!   刘琦只是略作联想,就大概猜度到了自己在长沙西城援助黄叙的时候,曾射死了一个对方的敌将……   虽然当时他未曾跟对方通过姓名,但刘琦通过当时张羡军的兵马数量和对方的排兵布阵以及麾下士卒战力就大概能够猜到,对方领军将领的身份颇为不俗,应是张羡手下的重要人物。   而赵氏兄弟在张羡麾下就颇受重用。   有基于此,刘琦多少能够想通个中的情况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赵范的哥哥,而赵范放弃了自己给他在长沙安排的优厚待遇,非要死皮赖脸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大概是想……寻机弄死自己报仇吧?   刘琦猜透了真相后,却也没有管赵范,任凭他去折腾,他只是安心一件件处理自己的事情。   长沙委任的官职赵范不要,刘琦也不勉强他,赵范死皮赖脸的随张允回了南郡,刘琦也不闻不问。   他就想看看赵范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没有想到赵范倒是颇出乎他的预料,对方见刘琦晾着自己不给答复,干脆主动贩卖家私,以重金贿赂张允,请他向刘琦再度引荐自己,恳请刘琦让他入幕。   赵范当初曾作为向导将张允和典韦引入了桂阳郡,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张允相处的也颇为相熟,如今赵范又送给张允重礼……   张允乃是贪婪之人,自然是抗拒不了这个诱惑的。   不过虽然惊诧赵范的举动,但张允的表现却也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张允若是义正言辞的不受礼,刘琦肯定会给他上一柱高香,叫他一声好哥哥。   ……   次日,刘琦便与张允率领一众人前往宜县去见赵范。   宜县对于刘琦来说,是他入驻荆州的第一站,也是他梦开始的地方,是他参与乱世的起源之地。   这里对刘琦而言,有极为特殊的感情。   来到宜县之后,宜县县令李铮亲自来迎接刘琦。   李铮昔日虽投靠了刘琦,却毕竟是叛臣,本是没有希望再担任县令之职,但刘琦顾念其诱杀张虎和陈生的功绩,故而向刘表谏言,请刘表继续让李铮担任宜县县令。   刘表答应了刘琦的举荐,将李铮官复原职。   “末吏李铮,见过府君!”李铮见到刘琦之后,作揖见礼,态度极为谦恭。   “无需如此。”刘琦微笑着虚手扶起他,笑道:“前几日,我特意问过牧府诸曹,宜县今年的政绩上佳,足可称之为南郡之冠,李君真是不负吾望!”   李铮长长作揖,道:“若非府君当初一力将某扶为县令,又哪有李某的今日,府君厚德之恩,李某永生不忘。”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有今日,皆是你自己的功劳,又何须谢我?对了,李公的儿子几岁了?”   “回府君话,已经七岁了。”   “已经七岁了呀。”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也到年纪了,今年就可以送到襄阳学宫进修学经了。”   李铮一听刘琦这么说,急忙道:“如此年纪也可入襄阳学宫吗?”   “自然可以,早培养早毕业,也好早日参加入仕的科考,若是你家的孩子有异才,也可早点出仕为官,咱荆州当官不讲究那些无谓的周转流程,只要能考过,再经培训,刘荆州一律予以重用。”   李铮犹豫了一下,道:“若我儿考不中,又该如何?”   刘琦笑着用胳膊追怼了怼他的小臂,道:“有我在此,又怎么会考不中呢?”   李铮自然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这是摆明了让走后门啊。   他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刘琦。   依照刘琦的设想,要想将科考为官的制度在学宫予以施行,目前必须要给当地的士族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对考试产生误解,觉得科考只是一种形式主义,他们的孩子即使考不中,也一样可以为官。   如若不然,学宫毕业科考为官一定会得到士族空前的抵制,让出一些制度利益,这是施行科考不可避免的前期步骤。   但随着考试的制度经年累月的施行下来,当这项制度已经成为全民心中所默认的一种惯性规则时,那就是皇室集团在人事制度上反戈一击的最佳时机。   当然,这都是后话。   李铮陪伴着刘琦向宜城内走,边走边道:“听闻刘荆州已经下了军令,请刘府君率兵前往江夏郡,和黄府君一同北上强攻汝南?”   “正是如此。”   李铮犹豫了一下,突然道:“李某想同府君一同前往江夏郡,不知可行否?”   “你?”刘琦疑惑地道:“你身为宜县县令,坐守一县之地,去那边作甚?”   李铮对刘琦道:“不瞒府君,李某乃是江夏平春县人,李家在平春亦属强族,家中数代之中,亦是出了几位六百石的县君,虽算不得门阀,却也是良善之家,然到了我这一辈,整个家族却改了门路,除我一人尚还在走入仕之途,其余大部分人皆随我那族弟,去做那筑邬堡,练族兵之事了。”   刘琦知道李铮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东汉末年,许多由士人家族演变成的世家门阀,以及兼并了大片土地的地方豪强中,有许多势力展到一定程度的家族会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巨大的庄园,   由于他们占地数以千顷,私人领土太过广阔,因而这些庄园也会随之建筑的越庞大……   逐渐的,庄园因为扩建过巨,就展成了邬堡,犹如在自己私有的土地上建了一座小小的城邦。   再加上被兼并土地的黔流民不得不依附于这些强族,逐步变成了强族的私兵,他们农闲时便会进行武装训练,保卫领地,犹如一种‘改头换面的分封制’。   荆州本土虽然有很多这样的望族豪强,但在数量和实力上尚且能够在刘氏父子的接受范围内。   能够对刘表和刘琦产生威胁的,也不过是蔡氏、蒯氏等族,其余的苏代、贝羽、张方和荆南的那些拥护展张羡的强族,已经被刘氏父子借叛逆的理由给消灭吸收掉了。   但刘琦毕竟也在汉朝待了几年,他知道,这种“强大的分封式门阀”在荆州只是少数,真正拥有巨大威胁的,其实是集中在长江以北及黄河两岸的河南河北等经济达地区。   刘琦问李铮道:“你说的那个族弟,目下在何处?”   李铮谏言道:“我那族弟乃是家公从子,自幼好武喜斗,少年时便以游侠闻名江汝之地,数年前,他年少气盛,竟说服族中众人随他迁至淮汝,并起兵于朗陵县……据闻他与另外两人同时起兵,借着消灭黄巾贼的借口,建筑邬堡,聚众数千徒户,势力极强,目下已是淮汝一霸……公子要攻打汝南,若想招吾族弟相助公子,必大有裨益。”   刘琦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这弟弟叫什么名字?”   “我那族弟叫做李通,字文达。”   刘琦闻言方才恍然,但同时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若说在汉末中原境内诸多聚众的豪强中,在刘琦印象里名声颇响亮的应该有三家。   一家便是以李进、李乾、李典等人为代表的兖州李氏家族,其家业之庞大令人咂舌,从乘氏至离狐以东的地域,几乎都是李氏家族的土地,其麾下圈养了宗族部曲三千余家,若有急时,便可调动足有万人的军队,足可称为中原第一豪强。   其二便是谯郡许褚,亦是圈养了千户之口,在自家土地上建立了邬堡,自成一势,许褚手下的宗族之兵最多时能凑出数千人,远不及兖州的李氏家族,但由于许褚本人实在是太过勇猛,以武成名,更兼归顺曹操后,威名更著,因而反倒是扬名立万,被后人所熟知。   第三就是这汝南朗陵的李通了。   李通在朗陵势力最强大的时候,也圈养了两千多户人,并称霸了淮汝之地长达七八年之久。   论及他所拥有的户口人数,几乎能与兖州李氏家族相庭抗礼。   厉害上,李通在建安元年主动投效了曹操后,立刻便被曹操任命为振威中郎将,屯驻汝南郡西界,在没有尺寸之功的情况下成为了封疆大吏。   而袁绍和刘表也在官渡之战时期同时派人去拉拢李通,希望他能够倒戈相向。   一个靠着修建邬堡,聚众割据一方的豪强游侠,居然能够惹得天下三大诸侯皆拼命拉拢向其示好,可想李通在淮汝全盛之时,势力强到了何等地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赵范献嫂   刘琦与李铮攀谈了一会,队伍已经行至了宜城的馆驿门前,李铮随即请刘琦下马,几个人一同向馆驿中走去。   馆驿之外,赵范早就已经侍立在此,静等着刘琦大驾光临。   眼见刘琦终至,赵范急忙快步上前,对刘琦长长作揖,道:“末吏赵范,见过刘府君。””赵君不必多礼,今日那是饮宴,又不是在郡署,咱们只论私谊。”刘琦笑着虚扶起了赵范,众人便一同向着内厅走去。   赵范陪同在刘琦身边,笑道:“末吏借宜县馆驿之厅,略备薄酒宴请府君,承蒙府君赏脸亲临,范着实是不胜荣幸。”   刘琦走在最前面,看着宜城驿馆内的事物,似感怀似回忆地道:“一年半前,我曾在此设宴诛除了五十五家南郡宗贼,当时我身边的人不过三百,可用之人不过黄忠,刘磐,黄叙三人……然那些足可调动万千私士的宗族却皆为我所诛,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说到这,刘琦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赵范,轻声道:“当时我的势力弱,而宗贼的势力强,可我最终还是赢了,赵君可知为何?”   赵范听起刘琦说起了这段往事,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陪笑道:“末吏愚钝,实不知也。”   刘琦转头笑看着李铮,道:“李公可知为何?”   李铮感慨道:“末吏那时尚堕于泥道,颇知晓府君的手段,府君沉稳精干,不露锋芒,一朝雷霆而定乾坤,着实高明之极。”   刘琦笑着拍了拍赵范的肩膀,道:“听见了吧?李君其实说的挺委婉的,为什么我能以弱胜强?因为这弱者啊,他总是藏着,让人防不胜防。”   说罢,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赵范也是陪同着一起笑,只是笑的特别勉强。   刘琦转头,看向身后的最后一人:“典君,若那日你也在,休道五十五家总贼,便是百家贼,咱亦不是惧,是吗?”   一直跟随在众人最后的典韦朗声道:“正是!休道百家奸佞宵小,便是千万人敢与府君作对,某亦能挨个用铁戟戳之!”   其声大如雷,只把赵范震慑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本就是藏着小心思,意图不轨,如今听刘琦说起这些事,虽然知道跟他无关,但还是越听越紧张,心中有些忐忑。   “府君,请入内!”赵范赔笑道。   ……   少时,众人进了厅堂,分别入座,赵范命人摆上菜肴,宴请刘琦,张允,李铮等人。   这些食材都是他在荆南购置的特产,连日派人快马加鞭运往宜城烹制。   赵范本想邀请典韦也一同入席,但典韦却执意不肯,这巨汉只是抱着膀子,犹如铁塔一般的站在刘琦身旁护持,一双牛眼来回扫视着在场诸人。   众人频频举爵,高呼畅饮,大家以刘琦为中,一边敬酒,一边递送着吹捧之词。   刘琦今日也不藏着,逢敬必饮,来者不拒,喝的颇是尽兴。   他今日来此就是专门来放松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整个宜城都是他的地盘,别说是馆驿,就是整个县城的内外赵范也不可能藏的下一个杀手,在自家主场的刘琦根本就不怕赵范反水。   他就是想看看赵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范随即又向刘琦提出了他的请求。   “末吏久慕府君大名,如雷贯耳,今诚恳府君,能够让赵范跟随左右,范愿为府君鞠躬尽瘁,以命相随!”   刘琦听了赵范的话,并没有任何表示。   他轻轻的打了个酒嗝,道:“赵君的忠心,刘琦深以为然,只是君毕竟久居荆南,熟悉桂阳郡诸事,眼下荆南七郡重立,百事待兴,真的是缺少赵君这样的能人志士,君这般的人才,跟随我未免屈才了……赵君还是留在荆南,待你在地方干出些政绩后,我保证向父亲谏言,任赵君为一郡之长。”   这样的许诺,在别人听来,或许会很让人兴奋,但就赵范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根本不稀罕。   因为他眼下需要的不是当那两千石的郡守,他需要的是能够去刘琦的身边蛰伏,寻机报杀兄之仇。   但前提是他必须得跟在刘琦的身边。   见刘琦不答应,赵范竟是“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顺着双眸流了下来,竟是哭了。   他哽咽着对刘琦道:“范家中只有范与大兄,赵氏这一辈中,全赖我与兄长争功奋进,才有机会能为赵氏光耀门楣,可如今兄长早亡,只有范一人苦苦支撑着赵家,范自认为本领平平,才疏学浅,若在地方,恐难出头,唯有跟在府君身边做大事,才能有扬名立万之机,就恳请府君应了赵范吧。”   刘琦却只是道:“再议,再议。”   张允在旁边帮腔道:“府君,念赵君一片赤诚之心,您就答应了他……”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适才还是略显醉醺的双眸中精光闪烁,突然狠狠的剜了张允一眼。   张允浑身一机灵,不敢再劝了。   原来他没喝醉呀……   赵范见刘琦只是不从,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只有使出那最后一计了。   当下,赵范也不再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又开始频频的向刘琦劝酒。   这一顿酒下来,刘琦因左右开弓,不断的受诸多人的敬酒,宴席后却有些醉意。   从酒宴上撤下来后,李铮便在驿馆旁边为刘琦安排了独院的房间供其休息。   而典韦则是尽忠职守,守护在院落外面,似乎没有睡意。   刘琦躺下没有多久,张允便和赵范领着一个女子来到了刘琦的房门外。   典韦见张允和赵范领来了女人,先是一愣,接着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看向张允。   “张将军,您这是?”   “那个……呵呵,典君,府君今夜饮酒过量,似是醉了,他房中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帮忙照看一下,你我这些大老粗在府君身边照顾的也不周到,莫如让此女进去服侍,你看如何?”   典韦转头打量了一会那女子,心中颇感惊艳。   张允这厮又从哪里找到这般美艳的女子!怎么这样的娘们,我典韦在外面却是寻不到?   不过那女子美丽归美丽,典韦还是要搞清楚这女子的身世,毕竟府君身份尊崇,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女人都可以送他屋中去的。   “这是谁家女子?”典韦开始对她进行身份盘问。   在一旁的赵范急忙对典韦道:“典君放心,此女身世绝对清白,她乃是家兄遗孀,亦是范之嫂也。”   典韦听到这顿时愣住了。   张允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斜眼看了一眼赵范,目光中颇有些轻蔑之色。   少时,方见典韦摇了摇头他那硕大的脑袋,憨声憨气地道:“你倒是真能豁的出来。”   赵范的脸一下子有些红了。   ……   刘琦其实并没有喝醉。   或许是灵魂穿越过来的时候,将他在后世的酒量也一并兼并了过来,故而使得刘琦来到东汉后并没有醉过一次。   这年头酒的度数跟后世的酒比,还是差了太多。   但毕竟今日他一个人受到了诸多人的敬酒捧赞,可谓以一敌众,颇有些吃亏,即使没有醉酒,但刘琦还是感觉头晕难受,故而躺在床榻上后,便酣睡了过去。   就在熟睡之间,刘琦只感觉脸上有一股清凉之意,而一股略带有脂粉的体香之气,亦是被他嗅到了。   刘琦缓缓的睁开眼睛。   却见面前有一个身着水蓝色缎裙的女子,正在用一块湿巾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而那女子的葱玉素手在擦汗时,不经意的会碰触到刘琦的面颊。   她的手柔软而冰凉,那股轻盈的触感顺着面颊上的皮肤神经传抵大脑中枢,令刘琦倍感舒适。   刘琦眯起眼睛打量那个女子。   那女子的长相柔美,虽不及杜嫣那般惊艳,但胜在双眸明媚,   肤色虽不是特别白皙,却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肤色,眉目之间隐隐有些南境的异域风采,与中土女人之美大不相同。   刘琦在荆南待过,知晓荆南诸郡与交州境内外人,民间与南郡诸国人士通婚,再加上一些荆南豪族会从汉境南国买一些异域胡姬过来为妾,经过几代人的繁衍后,生出的后代便看似和纯正的中土人不太一样。   眼前的这个美女,似乎就多少带一点越南的血统。   “你是谁?”刘琦坐起身,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问道。   那女子急忙从床榻边起身,略有些忐忑的对着刘琦说道:“妾身奉张君和赵君之命,特来服侍刘府君。”   刘琦眯起了眼睛,只是淡淡道:“我问你是谁?”   “妾身乃是赵范之嫂……樊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劳嫂夫人(一会还有更新) 眼前的这个场景,刘琦似乎感觉很熟悉,应该是在哪听到过。 哦,对了! 要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赵范在赵云取代了桂阳郡守之位后,便曾有意将他那位国色天香的嫂嫂樊氏嫁给赵云,但却被赵云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 妇人改嫁在东汉乃是常事,并不算什么耻辱,赵云不娶樊氏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立场。 因为赵范初降,赵云对这个新降之人本来就有防备,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证明,赵云的眼光很毒,他并没有看错赵范,赵范确实对刘备怀有异心。 后来,赵范在谋逆的事情败露后便逃离桂阳郡不知所踪。 以这个结果看,赵云没有碰赵范的嫂嫂是对的。 但刘琦这种情况跟赵云可完全不一样了。 赵云不去碰赵范的嫂嫂,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他不知赵范对刘备是否忠心,唯恐耽误了刘备的大事,且一旦他和赵范沾染了这方面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惹来刘备的猜忌。 但刘琦不需要担心这些。 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赵范对他确实有异心,而且刘琦并不需要去顾忌谁会对他有所猜忌。 他只需要不违背自己本心的走就可以了。 刘琦斜靠在床榻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刻。 此时此刻的他,多少有些享受眼下的这种感觉。 随着身份的逐步提高,刘琦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和人的掌控力越来越强,欲望也在逐渐增强,而他个人的欲望因为他的身份,也可以得到有效的满足。 前世的时候,他生活在普通人群中,搞业绩,做创业,每日的努力都是为了肩膀上的责任,同时也是为了能够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虽然辛苦,但他甘心为之付出,他那时也很幸福满足。 但人归根结底是一种生物,生物的基因里,打从诞生就标刻着欲望两个字。 欲望是生物的核心本能,包括食欲,物欲,精神欲,色欲等等。 在后世,因为已经展成熟的文明社会有社会道德和法律底线约束着人们,致使大多数人都在压制自己的欲望天性。 但压制却并不代表没有。 以男人为例,大多数的男人在看到特别性感美丽的女性时,不论表面上表现的如何绅士如何正襟危坐,或是不屑一顾,但他们的潜意识里,一定或多或少会对这个女人有点臆想,任何男人都不例外,这是天性。 但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当场去拿下这女人。这是道德。 但有一种男人在人类社会中可以不用去特意禁锢自己的欲望,甚至可以打破道德的枷锁。 那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那些被普通人追捧为偶像的女神,或许只会因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便可自荐于枕席,干出一些比芸芸众生想象中还要羞羞的事情。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种情况都普遍常见。 刘琦听说过这个道理,但他前世时理解不到这个层面上。 直到他在东汉末,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后,他才逐步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东汉末年的社会,是个世家望族站在食物链顶端后,不需遮掩就可以任意挥洒欲望的社会。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门阀士子外出游历,每到一个新地方,若是不纳个当地的美妾回去,在家乡的士族圈都抬不起头做人。 像刘琦这样,跟蔡觅和杜嫣玩浪漫,打感情牌的大族子弟,诚可谓是凤毛麟角了。 大部分的世家子就犹如牲口一般的四处撒欢,犹如活驴一样的繁衍生息以求振兴家族。 但是今天,刘琦有些累了,他不想跟樊氏打感情牌了。 因为他觉得樊钕和蔡觅,杜嫣不同。 眼前的美人是敌人当成计谋送到自己面前的礼物,是一柄包含着诡计的宝剑,刘琦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代表诡计的女人还得去施以浪漫。 浪漫和手段是对自己人的,对待身负诡计权谋的女人,刘琦的应对手段只有“啪啪”。 他重新躺回到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不咸不淡的吩咐道:“赵君请嫂夫人来服侍是吗?好,那有劳烦嫂夫人去嘱咐人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休息。” “是。”樊钕低低的应了一声,按照刘琦的吩咐,遂去安排烧水了。 馆驿屋舍内有大浴桶,樊钕让人烧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后,遂请刘琦前去沐浴。 典韦一直守在屋外,看着馆驿的侍从一桶桶的热水往屋里送,暗暗嘀咕: “府君和这妇人,倒是弄的颇有些韵味。” 水烧好后,刘琦打着酒嗝,迷迷糊糊的来到了浴室内,伸开双臂,大袖和长裙尽展露在樊钕的面前。 “劳烦嫂嫂替我更衣。” 樊钕闻言先是略一犹豫,但还是迈步走了过来,咬着嘴唇,似不甘似无奈的一件一件替刘琦脱去衣物。 少时,刘琦的衣物全部褪去,只是剩下一条白色的亵裤,他坚实的胸膛和挺拔的身躯全部裸露在樊钕的面前。 樊钕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去看。 刘琦迈步走入热乎乎的浴桶中,向下一坐,长长的舒了口气。 感觉酒一下子就醒了。 樊钕想要退出浴室,却见刘琦闭着眼睛靠在木桶内,轻声道:“劳烦嫂夫人过来替我搓下背。” 樊钕虽然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刘琦的身边。 她拿出一块方巾,撸起水蓝的长袖,开始替刘琦搓背。 刘琦闭着眼睛,感受着樊钕的手在他的后背游走着…… 说实话,两世为人,刘琦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给搓澡。 真是飞一样的感觉。 “嫂夫人。” “妾身在。” “嫂夫人被赵范送到这来这侍奉刘琦,想来是夫君已经故去了吧?” “是。” 刘琦半瞌睡的眼睛缓缓睁开,问道:“令夫是如何亡故的?” “拙夫死于战祸。” “嫂夫人可知他亡于何人之手?” “妾身不知。”樊钕很平静的道。 刘琦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在多说什么。 “刘府君,妾身已经替您搓好背了。” 刘琦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身来,随意道:“劳烦嫂夫人将前面也搓下。” 樊钕:“……” …… 沐浴完后,刘琦穿好干净的亵衣裤,回到了房间。 嗯,洗完澡果然干净,舒服的很。 樊钕亦是从浴室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双手揪着衣角,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显得左右为难。 刘琦微笑着看着樊钕,突然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 “嫂夫人,夜已经深了,有劳嫂夫人陪我一同入眠。” 樊钕惊讶的抬头看着刘琦,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这个相貌儒雅的年轻郡守,或许会拘于腼腆或是礼节,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看眼下的情形,她似乎是想错了。 若是换成原先,刘琦或许不会这样做,但赵范为了算计自己,主送将自己的“嫂嫂”献上,刘琦觉得若是不好好“啪啪”一下他嫂子,着实是对不住赵范的一番盛情算计。 对敌人送来的女人,还装什么绅士,玩什么深沉? 良久之后…… 却见樊钕缓缓伸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水蓝色罩服,然后又一件一件的褪去了自己的内衫…… 少时,便见只有亵衣亵裤的樊钕,迈着犹豫的步伐,走到了刘琦面前。 刘琦坐在床榻边,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仰头看着她微笑道:“今夜,便有劳嫂夫人照顾了。” 樊钕闭着眼睛,略有些哆嗦地道:“实不敢当府君这般盛情……” 话还没等说完,樊钕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刘琦扔到了床榻上…… 其后,便是一夜旖旎。 …… 次日一大早,刘琦穿戴好衣物,急匆匆的打开了房门,招呼道:“典君?典君何在?” 典韦起来的早,适才正在馆驿的院子中举大石锻炼,听到刘琦的呼喊声吓了一跳,以为刘琦出了什么事情,遂将手中的石块向着地上一扔,急匆匆的奔着刘琦跑来。 “府君,出什么事了?”典韦来到刘琦的房间前,急切道。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来回四下观瞧了一圈,方才低声问道:“典君,昨日进我房中的女子,可确定是赵范之嫂?” 典韦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末将盘问的仔细,便是赵范也亲口承认了,说那是他的寡嫂……府君,那妇人滋味如何?” “什么妇人!”刘琦使劲摇了摇头:“我昨天第一下就感觉不太对劲,今早起来一瞧更有问题……你可见过谁家的嫂子做那事完还带落红的?” 典韦沉默了半晌,方才有些愧疚地道:“府君着实是高看了末将,落不落红事小,主要典某活到这般年纪,着实是对谁家的嫂子……也不曾做过这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到底是谁利用谁(一会还有一更) 典韦的话说的很诚恳,但刘琦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话不是很顺耳。 什么叫没跟别人家的嫂子办过这事?你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办过这种事是吗? 感觉好像被形容成了臭流氓。 就在这个当口,却有人前来禀报,说是赵范特来求见。 刘琦心下冷笑,但还是在驿馆的前厅接见了他。 “赵君,你此举太过了。”刘琦坐在正堂上,一脸不满的看着赵范,斥责道:“某昨夜酒醉,你竟然让一个女子进了我的房间,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一夜过后我方才知晓,那女子居然是你的寡嫂,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有损我的名望?这算是怎么回事。” 赵范忙道:“府君误会了,那樊氏女子家道中落,其人曾受我赵族恩惠,后为我兄长看中,本欲迎娶,怎奈还未过门,家兄就亡故了……故此女对我赵氏而言,虽有嫂嫂之名,却无嫂之实,府君昨夜绝无有损名望之举,况且让她伺候府君,乃是她的福气,怕是她自己还偷着乐呢。” 刘琦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之后,却见他笑了。 “罢了,左右都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我又如何好怪罪于你?你那位嫂夫人,我看也是个贤惠女子,就让她留下吧。” 赵范长出口气,心下暗喜。 赵某果然是没有看错,这刘伯瑜虽然厉害,但终归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痴迷于女色,看来我此番计成矣。 却听刘琦继续道:“赵君,我马上就要西向出兵前往江夏郡征伐二袁,你既然有留在我身边的意愿,那就不妨就随我一同出阵去讨伐二袁,且待翌日建功,我便在严君面前,禀明你的功绩,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 赵范大喜过望,急忙冲着刘琦长长作揖:“多谢府君厚恩!范此番随军,必定恪尽职守,奋力建功,不负府君之厚望!” 刘琦伸手让赵范起身,随后又叮嘱了赵范一些随军事项,便让他回去做出征的准备了。 赵范走后,刘琦又命人将宜城县令李铮召到了驿舍。 见到李铮后,刘琦遂对他道:“李君,这宜城县的军政,你暂时交给县丞以及县尉打理,君自准备随同我前往江夏郡征讨二袁,届时还需你去帮我联合令弟李通,以为臂助。” 李铮忙道:“府君放心,铮必竭尽所能,助府君成就大事!” 刘琦对他态度很是满意:“如此,便有劳了李君了……且此番出征,除去军旅之事外,你还需在军中帮我盯紧一个人,若有异变,需随时报我。” 李铮见刘琦说的郑重,不敢怠慢,忙问道:“敢问府君让末吏盯紧谁?” “赵范。”刘琦一字一顿地道。 李铮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说出这个名字。 这不是昨日还敷赵范的宴来的么? 他不解的问道:“府君,为何如此?” 刘琦略作捋顺,随后便将有关于赵范的事情对李铮大致叙述了一遍, 李铮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府君何以敢肯定您那日在长沙射死的敌将,便是赵昱?” 刘琦认真地回答:“起初我也想不透彻,但后来突然回忆起来,那日在长沙射杀敌将之时,我那壶翎羽的箭杆上,其实都是刻着我的表字的……只因前番与兄长在长沙城南射猎,他自持武艺比我高,偏要耍赖指我的猎物乃是他所射,我回去一时气闷,便将一壶的箭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以便于日后再与他射猎用为佐证……不想却惹出了这么个事端。” 李铮闻言方才恍然:“时也命也,不过战场之上,两军搏杀各为其主,府君本已经予他桂阳赵氏了一份大好的前程,可赵范何苦这般没有胸襟?非要与府君作对?这端的是自取绝路。” 刘琦摇头道:“不是我们自己的亲人被杀,我们自然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他既然打算做吾之敌,那吾便绝不会手软,你此番和赵范同为我征东军的幕僚,还需和他多多亲近,帮我密切监察于他。” “诺!”李铮郑重其事的接了刘琦之令。 但随后,他依旧不解道:“府君,末吏不甚明白,府君既然已经认定赵范悖逆,为何又要留他性命,还要带他东征江夏?直接杀了不好么?” 刘琦摇了摇头。 “赵范欲反我,不过是我个人的猜度,我收荆南时他毕竟有大功,眼下并无切实证据,我若杀他恐惹非议,至于某带他去往江夏郡的原因……” 说到这,却见刘琦顿了顿,给李铮设了个哑谜:“李县君,你也是学经之人,你觉得,若是你处于赵范的立场,你想如何对我报仇?” 李铮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方才道:“赵范非是以命搏命之人,更兼其家眷尚在桂阳郡,他若是想自己动手,或是用他那个所谓的嫂子对府君动手,结果必然是置全族惨遭屠戮,士人出身者一般行豪侠之事,对待仇人都是假借他人之手,保全自身。” 刘琦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士人报仇的普遍特点……惜身。” 李铮继续道:“赵范之所以要留在府君身边,只怕是有意做内应,借外敌之手,谋害府君!”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琦肯定的点了点头:“赵范若是随我东征,他最佳的选择便是勾结二袁,里应外合取我性命!” 李铮听到这,终于明白过来了。 “府君是打算用他反过来去图谋二袁?” 刘琦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如何?” 李铮长叹口气,拱手道:“比之当年在宜县,府君的手段更显高明了。”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盯好赵范,我才能够成事,知道么?” “府君放心,末吏一定慎办此事。” …… 对李铮进行了一番叮嘱,刘琦又返回了自己的卧房,却见樊钕正在床榻上试着起身。 她的身体有些虚弱,双腿想要下地,但却显得有些吃力。 看来还是有些疼。 刘琦走到床榻边坐下,道:“嫂夫人,先别着急起来,躺着歇歇吧,对不住,某昨夜却是有些过于用力……我着实不曾想到嫂夫人居然是个姑娘。” 樊钕听了这话,不知为何,一股委屈之情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双眸一红,眼泪顺着脸颊‘滴答滴答’往下落。 刘琦没有吭声,只是任凭着她哭完后,遂从袖中将一帕方巾拿出来递给了她。 待樊钕将脸颊上的泪珠擦干净之后,刘琦遂问她道:“我适才问过了赵范,嫂夫人是他兄长未过门的妻子,既然尚未过门,又何须遵从赵范的要求,跑到这里?在家族中再寻个好门户嫁了,岂不好些?” 樊钕将眼泪擦干,轻声道:“妾身也并不想,只是我樊家因蛮乱而落败,妾身一介女子不晓事,误以为赵氏兄弟乃是好人,受其相助,不想反被他们侵吞了祖产,如今妾身无依无靠,若是不尊赵范之命,便没有依身之所,而且他兄长当年对我族中也确实有些恩惠,妾身就权且当是报恩了。” 刘琦不置可否,又突然道:“嫂夫人到底知不知道赵昱是怎么死的?我要听实话!” 他的语气骤然间变得严厉,直击樊钕心头。 樊钕沉默了。 少时,却见她长叹口气,轻声恳求:“请府君杀了妾身。” 刘琦微微一笑,道:“果然,看来嫂夫人确实是知道赵昱是死于我手的,不过就冲嫂夫人适才这句话,还有你那姑娘的身子,我就能感觉的出嫂夫人对赵昱并无多少憧憬之情……嫂夫人不妨将你樊家和赵氏兄弟的事情大致给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嫂夫人指点一二。” 樊钕没有了家族依靠,又被赵氏兄弟侵吞了族业,如今又被赵范当做妓一般的赠送,心中早就是万念俱灰, 她不做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的家中男丁是如何遭荆蛮之乱而亡,赵氏兄弟又如何借着关照其家的名义逐步侵吞了她樊氏的产业,她又如何不得不依靠于赵氏,赵昱又是如何瞧上了她的美貌欲迎娶她,而赵范又是如何瞧不起她而利用她来巴结刘琦的事,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言罢,却见樊钕叹道:“赵范将妾身送于府君,为的只是要在府君这里谋求近身之资,妾身如今已经没了亲人,昨夜之举也算是报了赵昱之恩,可算是了无牵挂,只请府君赐妾身一死。” 刘琦也算是颇识人,他认真的看着樊钕的眼眸,现她的眼神空洞,确实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不似说谎。 刘琦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我倒是有个提议,或许可以让嫂夫人重振樊家,也能让嫂夫人重新找回些活着的乐趣,不过却还需你自己选择,嫂夫人若是真想死,我倒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樊钕面带疑惑地看向刘琦,轻声道:“府君何意?” “听你适才的叙述,你樊家在桂阳郡虽是豪族,不过昔年却是以商贾起家的?是吗?” “是。” “好,其实刘某一直也想做些商贾之业,只是一直没有物色到一个合适的家族为我操持……如今我看你樊家倒是颇合适,不如就由你替我操持如何?” “我?”樊钕闻言不由惊诧:“妾身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够代表府君行商?” 刘琦竖起了两跟手指,道:“让你来当,对我有两点好处,一则是替我经商的这个人,必然不能是普通黔齐民,一定是要有底蕴门路的豪强,二则是一定要与我亲近,且对我言听计从,一般的豪强我信不过,反倒是嫂夫人一个女子,目下又无依靠……且与我还有肌肤之亲,算是比一般人的关系都近了。” 说罢,刘琦放下了手,道:“你若是答应了,回头等我诛灭了赵范,便还你樊氏祖业,而你今后在荆州做任何生意,我都会大开方便之门,但你必须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办,你经商所得的牟利必须有八成予我……我让你卖盐就卖盐,我让你卖马就卖马,一切事宜以我为尊,你只是负责操持,至于这当中你不能办到的事情,拿不到的资源,自由我全权替你处置,嫂夫人不妨考虑一下……若是你执意还要去死,那我便顺了嫂夫人的意,绝不强求。”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刘繇派太史慈前来(四更) 刘琦留下了樊钕一个人在房间内思考,自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其实找一个人替自己经营一家商号,是刘琦一直以来早就有的想法。 经营商号的好处很多,可以在暗地里帮助刘琦获取许多经济资源与民间资源,而且很多不方便由政府官方去做的事,商号却完全可以做到。 而且成立商号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帮助山阳刘氏限制荆州诸族,不让他们展过猛。 但这件事刘琦一直没办法落实。 他身为郡守,被所有的人盯着,自然不方便在民间去过多的经手贸易资源。 他只能够在荆州找一个豪强之族代替他做这件事情。 但普通的豪族刘琦信不过,他怕展到一定程度时,双方会因为一言不合而分道扬镳,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刘琦想得找一个他能够抓住的人。 而樊钕这位嫂夫人似乎倒是个可以一用。 先他族中遭难,只剩下她一人,方便于刘琦掌控她。 而她家族的人虽没了,可那些由他们家族当年在荆南经营的渠道可是还在,只要将樊钕的产业还给她,再帮她重新在荆州立住脚跟,助她重塑声势,想来她家族昔年所建立的那些商贾渠道因为利益,一定会重新找上门来。 这年头,家族的名头就是后世的商业品牌,既然是品牌,就不怕一时不振,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新竖立起来,就一定会借着品牌效应重新立世。 横看竖看,这位嫂夫人都实在是合适不过。 且除此之外,刘琦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臆想。 樊钕的姑娘身子虽然给了刘琦,但她昔日毕竟曾跟赵家有过牵连,在刘琦看来,这样的女人他不能娶,即使是纳妾也不行。 但若是将她培养成自己在荆州商业的代言人,那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樊钕与刘琦在某种程度上,就属于是官/商勾结的小伙伴。 商业女老板给高层官宦当个外宅情妇之类的,好像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少时,刘琦来到了驿舍的书房,命人端上笔墨,他展开两卷干净的简牍,开始在上面认真的书写了起来。 刘表出征的军令已经下达了,兵马亦是整备完毕,粮草也即将到位,马上就到了刘琦率兵出征二袁的时候了。 问题是,他此番前往江夏,明着是出征二袁,实在是为了接应刘繇入荆楚。 但这件事还只是刘表和刘琦私下商议,父子二人还并未知会刘繇。 他得先给刘繇以及孙坚各写一封书信,用以做为试探,看看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办成。 …… 刘琦的两封书信写好之后,便有信使飞前往吴郡,以最快的度将信送往正在吴郡对阵的刘繇和孙坚两方主将之手。 孙坚与刘琦乃是老相识了,二人算是上是一对忘年之交。 在收到了刘琦的书信之后,孙坚起初先是有些诧异的,但他知道刘琦这个人深谋远虑,心思缜密不可小觑,他要么不轻易找自己,若是找自己,一定便是语出惊人。 于是,孙坚便召集众将都来帅帐,当众打开了刘琦的信笺。 在细细看过简牍中的内容后,孙坚不由哈哈大笑,遂将信笺交付给在场的诸位将领们挨个过目。 孙策看过信后,不由嗤之以鼻。 他谏言道:“父亲,刘琦何等身份,居然请父亲放刘繇出吴郡去他荆州?如今我大军围困吴郡两月,刘繇已属强弩之末,不出月余,孩儿定可让刘繇授,在这个时节若是放走了他,岂非前功尽弃?父亲万万不可受刘琦小儿梭摆!还是抓紧攻城才是。”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其余众人,道:“诸公以为刘琦之言若何?” 孙坚站了出来,对孙坚道:“兄长,弟以为刘琦之言,颇为有理。” “哦?”孙坚一挑眉,道:“幼台且试言之。” 孙静道:“刘琦当初在阳人县,曾劝兄长不要去豫州杀孔伷,此时想来,此确实为金石之言,毕竟无缘无故擅杀名士,以兄长的声望还有我军目下实力,还是承受不起……而如今吴郡的刘繇,也与孔伷一般为青州名士,且还是宗亲中人,若是杀了他,恐惹怒青州士族,更易招护君之盟报复,如今二袁在淮汝和南阳彼此争锋,而护君联盟也定将出兵讨伐二袁,三家大战在即,当此时节,正是兄长安心在吴郡展势力之时,何苦要去惹那宗亲之盟呢?” 程普在一旁道:“幼台公此言甚是有理,我们的目标是拿下吴郡为根基,至于刘繇死与不死,对明公而言并无所谓,只要他离开吴郡,一切都好商量。” 孙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幼台和德谋之言甚善!当下时局正乱,正为我吴郡孙氏坐山观虎斗时,确实不需惹恼刘氏宗亲……伯符,你虽勇烈,但毕竟年纪尚轻,于这权谋之道上钻研颇浅,今后还需多跟你几位叔父学习才是。” 孙策拱手言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孙坚转头看向孙静,道:“幼台,替我回书与刘琦一封,就说……某已知晓。” 孙静闻言道:“就回‘某已知晓’四字?” 孙坚点头道:“不错,就回四个字……跟那刘郎多说无异,某若是回的多了,反倒是容易惹他猜疑,就回这四个字足矣!” “唯!” …… 孙坚在收到了刘琦的信时,在吴郡中驻守的刘繇,也同时收到了刘琦的书信。 这封书信的内容,对于刘繇来说可是非同小可,几令他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眼下吴郡被攻打甚急,刘繇一方郡兵,基本上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吴郡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眼下刘琦代表刘表,向刘繇抛出橄榄枝,并邀请他入荆州,这对于刘繇来说,确实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若是就这么放弃吴郡,好不容易得来的一郡之守从此怕是就再难复得了。 说实话,刘繇舍不得这个两千石的吴郡郡守。 如此左右为难,辗转反侧了两日,刘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派人前往荆州,迎刘琦军救他。 毕竟比起郡守之位,还是命更重要些。 但是派谁突围去迎接刘琦比较合适呢? 刘繇左思右想,最终想到了一个人选。 这个人就是他的同乡,先前曾在辽东避难,后在刘繇升任郡守之后,被他以书相召而来东莱郡知名人物,太史慈。 以胆略而言,刘繇的部下中,也确实以太史慈做这件事最为合适不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鬼心眼多的太史慈   太史慈这个人成名甚早,早在刘繇任吴郡郡守四年前,太史慈在东莱郡就已经颇为知名。   太史慈扬名于青州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既胆大心眼子又贼。   说起太史慈,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一名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忠义慷慨之士,   但殊不知太史慈这个人的花花肠子其实也蛮多的,颇为狡诈多谋。   为什么说太史慈狡诈呢?得先从刺史和郡守之间的关系谈起。   东汉末年,官吏的晋升途径基本都被士族门阀所垄断,使得皇权被逐步削弱,为了应付防止士族官吏彼此勾连持续坐大,皇室采用了‘三互法’‘刺史监察郡守’‘任用宦官’等政策,其中以‘六百石刺史’监察‘两千石郡守’的制衡政策历史颇为悠久。   按道理来说,刺史的权力和管辖职能远不及郡守,但因刺史监察职能中有《六条问事》政策,使得刺史的权力涵盖范围扩大了许多,包括临时组织军队,选人用人,以刺史府为单位管理地区各项工作等,这使得原本仅有监察权力的刺史成为了半个州政府。   但也正是因为权力的重叠,使得地方刺史与郡守之间的很僵,甚至是彼此仇视。   一旦刺史和郡守之间在政事上有了针锋相对的矛盾,互不相让需要朝廷主持公道时,东汉中央政府却是采取了一个让双方恨不能骂娘的解决方式。   “以先闻者为善。”这就是中央政府解决刺史与郡守矛盾的方式。   刺史和郡守,谁先把谁的状告上京,谁就比较容易赢。   听起来很扯,但却是事实。   太史慈就是在这件事上出的名。   四年前,太史慈年方二十一岁,任东莱郡奏曹史,他所侍奉的东莱郡守和时任的青州刺史间产生了政治冲突,于是双方都派人前往雒阳有司处,呈递弹劾对方的奏疏。   两方的使者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奔着雒阳跑,因为朝廷的态度很明确谁先告状谁有理。   当时代表东莱郡守去送奏疏的使者就是太史慈,当他到了雒阳公车门前时,正好看见州刺史的使者也来送告状的奏疏。   太史慈这个时候就开始耍起了他的鬼心眼。   他故意向州使者借阅奏疏,然后乘其不备将奏疏给损毁了。   毁了对方的奏疏后,太史慈还信誓旦旦的跟对方耍起了嘴皮子,意思就是说:“其实我并不是代表东莱郡守来告状的,只是奉府君之命,来看看刺史是否派人来送告状的奏疏,如今奏疏已经损坏了,我毁坏奏疏虽有罪,但你看管奏疏不利也要受罚,既然咱俩都要受罚,还不如一起跑路如何?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结果就是太史慈到底给对方忽悠了,两个人一起跑路。   可太史慈这个鬼心眼子甚多的熊玩意,居然中途偷偷摸摸的又跑回了雒阳公车门前,将东莱郡守状告青州刺史的奏疏递交了上去……   就因为这事,青州刺史被东莱郡守给告倒了。   那位青州刺史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也不由长声叹:不怪己方不成事,只怪敌人实在太狡猾了。   但能当上一州刺史的,不用多说,必然是有一定的势力,且麾下也一定有可用之兵。   这口气青州刺史自然咽不下。   太史慈因为玩鬼心眼,因而驰名于青州,但换来的,却是那位青州刺史以及他身后的家族门阀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   无奈之下,太史慈便奔往辽东避祸。   这一避就是四年了。   按照历史的进程,本当是在两年后,北海相孔融在得知太史慈的事迹之后,赠礼于其母以为致意,使得太史慈从辽东返回青州,但如今因为历史的车轮生了改变,避居淮浦的刘繇提前三年出仕,他派人前往辽东召太史慈。   太史慈避难于边郡之地,本就待的苦闷,见刘繇相召,自是欣然应允。   而如今,这位当年替东莱郡守送奏疏于雒阳的英雄人物,又承担起了替刘繇引刘琦援军的重要使命了。   毕竟就履历而言,这种跑腿的活可算是太史慈的专业特长了。   刘繇将刘琦的书信给太史慈看过,问他:“子义,你觉得刘琦此言如何?”   太史慈身高七尺七寸,有一副和张允相似的美髯,他身材挺拔,臂展宽长,相貌刚毅威武,以古人的审美来讲,诚可谓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太史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遂道:“刘府君,此事大有可为。”   刘繇问道:“如何可为,子义且细说之?”   太史慈正色道:“孙坚军之强悍天下皆闻,便是西凉军与其交手,也不能占上风,府君麾下的郡兵,皆为近年在吴郡招募的新卒,凭借城廓之利与孙坚抗衡至今以是不易,若是再继续待下去,恐有性命之祸。”   刘繇叹息道:“此言是也。”   “那刘景升父子乃是宗亲联盟的起之人,府君若往投之,必为所重,君不见那益州的贾龙领兵投靠,如今也是独自领兵驻于樊城?以末将度之,府君若往相投,以刘氏父子的秉性为人,必不会让府君空坐守于襄阳,他们必然会请府君独镇一方,府君届时可借荆州之力,再谋基业,岂不胜于困守吴郡待死?”   太史慈的话,可谓是说到了刘繇的心坎里,他再无疑虑。   “子义之言甚善,只是我若想要成功去往荆州,必须得猛士先行突围,奔往荆楚,引刘琦之兵东向,否则单凭我吴郡之军,若想去往荆襄,恐无胜机。”   太史慈忙道:“慈愿担此重任。”   “好,好。”刘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子义若往,必可成事,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太史慈道:“慈别无所求,只需三十骑随我同往足矣。”   刘繇本以为太史慈会索要很多的兵力,没想到他居然只要三十人,心下很是惊异。   “子义只要三十骑便够了?”   “三十骑足矣,多了反是累赘。”   “好,那某便予你三十骑。”   ……   当天夜晚,太史慈便领三十骑兵悄悄的从吴县城西门而走,意欲突围。   刘琦给刘繇送信的信使入城,并没有受到孙坚兵马的阻拦,并不是因为孙坚的兵马故意放过他,而是在战前孙坚亦曾有令,围取吴县的宗旨,是只放人进,不放人出。   因此相比于来送信的信使,太史慈这三十一骑的处境还是较为危险的。   当下,便见太史慈吩咐身后的那些人道:“稍后奔西而走,诸君与我,只是一路奔,中间切勿停留,若能冲出二十里处,便算是安全了。”   “唯!”众人一同响应。   “走!出城!”   说罢,便见太史慈用手中的长弓一敲马臀,当先纵马而出,直奔着西方奔驰而去。   那三十名骑兵紧随其后,竟是没有半点退缩之心。   一路疾驰,太史慈的脑海里也盘旋着诸多的念头,他当然不是傻子,也绝非一时托大才盲目的率领三十骑出奔,而是经过仔细的筹谋。   孙坚的兵马虽然善战,但因为对方出身南军,麾下的战马应不是特别多,即使有,想来也不过都是南马。   而己方这三十骑所乘的战驹,却是当初刘繇上任时,从青州带来的北地战驹,虽然比不得幽州和塞外之马,但论及耐力,太史慈自认为应是在孙坚军的战驹之上。   因此,太史慈估计,只要能够冲出二十里外,孙坚军应就无力继续追赶了。   一众人马奔西而行,走出大概三里之外,却见路途之中略有起伏,在翻过一座小丘之后,却见一大群的孙氏步兵正严阵以待,目光炯炯的瞪视着太史慈等一众来者。   太史慈见状不由心下一沉。   怎么看这架势,对方似是早就知道自己会率兵突围一样?   “往南改道!”   太史慈高声呼喝,当先调转了马头。   而那支孙氏军队的领军者正是黄盖。   只见他举起一只手,然后迅一落,冲着身后一整列的弓弩手道:“放箭!”   便见黄盖身后,约有百名弓弩手弯弓搭箭,对着太史慈等一众兵将施放箭雨。   太史慈等一众人都是随身携带了盾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急忙抽盾,去挡住身后那些弓弩手的箭雨追击。   由于马匹的度太快,只是一轮箭雨之后,太史慈等一众便脱离了对方的箭雨范围。   但即使只是一波箭雨,还是有七八名骑士因为战马被射中,而被留在了原地,剩余的人以太史慈为却也顾及不了他们,只能是继续的快马奔驰。   但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后方,隐隐的传来马蹄声响,却是孙氏兵马的骑兵从侧面尾随上来,紧追于太史慈等一众人之后。   天色已是昏暗,太史慈等人在平原上奔驰,而后方的骑兵队伍中,也已经燃烧起了火把,喊杀声亦是随着马蹄声紧随其后……   “贼子休走!”   “下马受降!”   “再不停下,便放箭了!”   在那一片喊声中,却见太史慈已经从箭壶中抽出了一支利箭,展开双臂,回转过身,准备向着后方去射。   此刻他的后方漆黑一片,即使对方的队伍中有火把,也根本看不清人。   但太史慈并无所谓,即使后面看不清人,但他依旧有自信,可以凭借马蹄的声响,和人的喊叫声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射声! 第二百四十章 刘琦东征 太史慈此刻虽然看不清身后的敌人具体在什么位置,又距离自己多远,但却可以凭借对方的些许声音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昔日雒阳北军五营中的”射声营”,便是以擅长弓弩之士而组成的精锐营盘,而为其命名的”射声”二字便是代表了这个时代使用弓弩者的最高境界。 能够不用眼观,仅觅声而射者,是为射声。 而善于用弓弩的太史慈,眼下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响,并耳闻那些追击的骑兵喊杀呼喝声,太史慈屏住呼吸,端稳弓身,用心掌握着坐骑颠簸的规律,然后在一刹那间,他松开弓弦,羽箭尖叫着便飞射了出去。 只听身后数十步外一声闷响,接着便似有人掉落在地上声音传来…… 竟然是一箭命中! 便听后边那些喊杀的声音似乎顿了一顿,那些追击骑兵们的叫声在一瞬间好似全都消失了一样。 但紧接着,他们更大的呼喊声便随之传来。 “贼子居然敢放暗箭!” ”射杀他们!” “大家也放箭!比比谁的箭多!” 于是乎,孙氏一方的骑兵队伍开始向着前方奔走的太史慈一众放箭雨。 但很可惜,那些骑兵的弓术并没有达到太史慈一样的境界。 别说是他们,便是昔日雒阳城中射声营中的兵卒,能够达到觅声而射的锐士,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哪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那些箭支射在黑暗中,基本是箭箭落空,一个人也没有射到。 而跟随太史慈一同奔驰的骑士,也仿效太史慈向后方射击,只是很可惜,他们依旧也是什么都没有射到。 可叹在黑夜中驰骋的两支骑兵,除了太史慈之外,其余之人几乎都跟睁眼瞎一样,射箭全凭瞎蒙……蒙中了就算。 太史慈眼见对方的追军中并没有射箭高手,心中大定,他再次仔细倾听,然后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口中大喝一声:“着!” 随着弓弦的声音响起,再次听见后方有一人应声落马。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方的追兵阵中一声弓弦响起,紧接着太史慈便感觉到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呼啸之声直奔其后脑而来。 身为武人的第六感促使他急忙俯下身躯,躲避后方的危机。 他的身体刚刚俯下去,便有一支利箭顺着他适才兜鍪所在的位置迅划过。 太史慈后背的内衫都被冷汗浸湿。 好险! 后方追击的人中居然亦是有弓术强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凝神以对。 却是好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了! 但太史慈此刻若是知道对方的弓术好手是谁,只怕就不会这般作想了…… 后方的骑兵队中,孙坚放下了手中的黑弓,脸色阴沉,如老鹰般的双眸隐隐似微微亮,显然也是见猎心喜,兴奋至极。 江东猛虎亦善射也! 孙坚放下了弓箭,突然对着前方高声喊道:“前方善射之士,咱们今日英雄对英雄,君可敢与某以箭术一赌?汝若赢了,我便放汝自去!汝若输了,便下马受缚,某绝不杀你,如何?” 孙坚在喊这话的同时,左手已经拿起了随身的铁盾,准备防止对方觅声而来的箭,怕还没等比试,就让人家一箭将自己拿下了。 前方隐隐传来太史慈的回呼:“汝打算如何比法?” 孙坚见对方予以回应,不由大喜过望,他高声道:“你我一人一箭,觅声而射,先射中对方者为赢家,如何?我若中箭,但凡不死,必守承诺!” 这叫什么混账话?那你要是死了,这赌约难道便白立了不成? 但太史慈乃是聪慧狡诈的人物,昔日的青州刺史一系都被他玩的团团转,今日之事,他又岂会任凭孙坚宰割? 一条诡诈伎俩浮上了他的心头。 半晌之后,孙坚隐约听到了太史慈的回呼声:”叫汝手下禁声!” 孙坚随即命令手下兵卒不可高声呼叫, 如此一来,场间便只剩下两队骑兵走马时的马蹄之声,而此刻因为双方互射的赌约,两支骑兵也并不着急强行进兵了,马匹的度似乎都是慢了不少,只是彼此在控制度的情况下,保持着一段距离。 孙坚耳听前方的太史慈高声呼道:“某家在此,敬等阁下的第一箭来!” 在只有马蹄声的影响下,太史慈的呼叫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孙坚听了声音后,立刻弯弓搭箭,迅的一箭射出,同时赞道:“好胆识!” 他这一箭如同流星一般的向着太史慈声音所在的位置冲去…… 射完之后,孙坚便眯起了眼睛,侧耳倾听,却是不知射中对方与否。 半晌,突听太史慈的声音传来:“此箭可惜,请阁下受我一箭!” 孙坚惋惜的叹了口气,接着直起身躯,冲着前方的骑兵队高声喝道:“孙某在此!” 话音落时,孙坚便感觉自己身体的右侧方向,一箭划破空气呼啸而来,几乎是在自己刚刚说完话的时候,那支利箭便已经射了过来。 对方出手的度实在是太快了。 但那支箭来的虽快,但孙坚躲的也不慢,只见他向着左侧大幅度的倾斜,任凭那支利箭从自己身体适才所在的右侧位置飞而过。 但就在孙坚以为躲过了对方这一箭攻击的时候,异变突生! 另外一支利箭冲着孙坚之所在飞的射了过来! 孙坚听到了前方箭支划破空气的呼啸,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惊道:“左右开弓?!” 慌张之下,他急忙又感激将身体快的移回了原先的位置。 但由于这两个动作是连续的,且移动度过快,幅度过大,导致他在战马上的重心不稳,竟然是向着后方栽歪下去,险险的居然是要从战马上跌落。 不过孙坚也并不是完全的向斜后方掉落,他还是紧紧的抓着马缰,一边被战马拖着,一边使劲的喊道“吁~!吁!” 离孙坚不远的那些骑兵们急了。 “君侯要落马了!” “别追了!” “都驻马,小心踩踏到君侯!” “都快停!” 一声声的高呼,那些追击太史慈的孙家骑士们纷纷驻马,生怕一个不小心,踩踏到了落马的孙坚, 他们停留在原地,勒住马匹,尽量不让战马有多余的动作,然后呼问孙坚的状况。 然孙坚也并非常人,他在失去平衡之后,紧抓缰绳,在快要被战马掀落下去的一瞬间,勒紧了缰绳,又一边死死的掐住马臀,却是凭借蛮力和骑术重新将身体翻转到了马上。 乘着孙坚军出现慌乱的这个空隙,太史慈遂催促麾下的骑兵们,快的向着远方奔驰离去。 “父亲!” 在骑兵队中最后方的孙策急忙打马来到了孙坚的身边,惊道:“父亲,您没事吧?” 孙坚摇了摇头,道:“不打紧……嘿嘿,谁曾想到对方那个擅长弓术的小贼居然这般狡诈,而且竟然精于左右开弓之道,险些让为父上了他的当。” 孙策惊诧道:“左右开弓?难怪父亲竟会为其所算!” 太史慈适才只是射了两箭……若是换成在正常的情况下,他就是连射十箭,孙坚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不会因为躲避箭支失去平衡而摔下马。 关键是太史慈适才的两箭,乃是用了‘左右开弓’的手法,分别从两个角度进行了箭射! 正常的人射箭,一般主要都是练一种动作,要么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进行射箭的,要么是用右手持弓,左手拉弦。 这就好像是人写字一样,大部分人通常是用右手写字,但你若是让他用左手写,虽然也能写的出来,但大部分人都写的是歪歪扭扭的很难看。 除非确实下过苦功,经过系统的锻炼。 在马上扭转身体用左手持弓时,射手一般的射程范围基本都是在其身体的左面,再往右面瞄准,就扭过不动腰了。 孙坚适才躲避第一箭时,已经让身体尽量侧移到了对方在战马上扭转身体时射箭的盲区,但谁想对方居然会立刻换手持弓拉弦,向自己躲避的地方又补了一箭,才导致自己的手忙脚乱,仓促回身,险些落马。 左右开弓虽然难以学精,但对于久居于汉朝西州和北方边郡的人来说却不是难事,因为当地的骑手要常年要跟胡人和羌人打交道,久而久之,边郡的人大多便精通此技。 董卓就是精通左右开弓的能人! 太史慈在辽东避难四年,这左右开弓的技巧,便是在这四年中练习打磨的。 孙策气的直咬牙,道:“贼厮好生卑鄙,居然敢暗算父亲!父亲,咱们追上去诛灭此贼。” 孙坚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对方虽然使诈,但确实是技高一筹,再说为父此番追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别忘了,咱们本来就是打算是要放他们走的。” 说罢,便见孙坚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调转马头,奔着后方而撤。 孙策不甘心的向着太史慈等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无奈的随孙坚离去。 …… 宜县,驿舍之内。 樊钕经过了一番考虑,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刘琦的房中,表示愿意听从刘琦的安排,替他在荆州操持商号。 但是要建立这个商号,还需要很多的细节需要进行敲定,做买卖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中的关键点,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的明白的。 于是乎,樊家的嫂夫人便在刘琦的房中住了下来,这样两人可以随时研究做生意的具体事项,而且在床躺着上探讨,比在桌案边坐着探讨要来的更加有效率,而且也可以加快两和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不至于显的那么生份。 刘琦告诉樊钕,他的商号要逐步涉足的,得是荆州官营的盐、铁、漆器、马匹、军械等最主要的资源性生意。 因为这些生意是荆州的命脉。 而这些生意,在多少年来,一直是由荆州的宗族们在把持着,这点对于刘琦而言是不能容忍的。 大概替樊钕捋顺了一些思路之后,刘琦先给予了嫂夫人一些起步资金,让她不要去襄阳,而是在宜城先草创商号,慢慢的先将商号不温不火的经营着,至于其他事情,待他东征归来后,再想办法逐步涉足。 待敲定了这件事情后,刘琦终于返回了襄阳,带领南蛮营,东向前往江夏郡去讨伐二袁!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中原大战 襄阳城的两路兵马分别直奔南阳郡和江夏郡而去,荆州北上的兵马以蔡瑁为大都护,总督北伐军直取南阳郡。 而刘琦则是率领两万余的南蛮营士兵前往江夏郡,会和黄祖兵汝南郡。 刘琦兵江夏郡之前,曾派使者分别前往襄阳和樊城,让贾龙按照当初的计划出兵,同时请刘表在供给己方和蔡瑁粮草的同时,同时也贾龙供应粮草,助其进兵汉中。 按照刘琦的想法,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是贾龙出兵占领汉中东部的大好时机。 虽然贾龙的兵力有所不足,但刘琦和刘表已经有所筹谋,他们为贾龙寻到了一位实力强大的盟友,可以助其成事。 刘琦信使抵达了樊城,向贾龙陈述刘琦之意, 贾龙则是当机立断,立刻便点齐兵将,带领严颜和赵韪出兵,领三千蜀军直奔房陵县而去。 荆州以襄阳为后方的战区指挥部,分三路出兵,开始对各路诸侯郡守展开了强而有力的攻势。 …… 于此同时,幽州的刘虞则是派遣刘备出兵渔阳郡,并派赵云为中侯监军,令刘、关、张引渔阳之兵列阵于界桥,与荆州刘表呈南北呼应之势。 而袁绍在拿下了冀州之后,亦是势力大增,他联合东郡郡守曹操、兖州刺史刘岱、济南相鲍信、河内郡守王匡、河东郡守王邑等人,向袁术和护君联盟起了挑战。 袁术一方则是联合了新任的兖州刺史金尚、徐州刺史陶谦,乌程侯孙坚,青州刺史焦和等人。 袁术本人在南阳郡、汝南郡、九江郡等地屯集麾下所有的兵将与袁绍和护君联盟相抗。 为了增大胜算,袁术还派遣了使者前往右北平,邀请那位幽州骑兵天王、蓟侯公孙瓒加入他的联盟,意图利用公孙瓒在北方钳制袁绍的主力兵将。 刘虞在幽州施行的政策,早就断了公孙瓒等一众军功武将的晋升途径,公孙瓒对刘虞早有不满,而自打同门师弟刘备被刘虞拉到了其阵营之后,公孙瓒对刘琦更是怨恨在心,早就想自立门户,不再受刘虞节制。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公孙瓒果断的响应了袁术的号召,与其联盟! 为了表示诚意,公孙瓒派遣族弟公孙越,率领最精锐的幽州骑兵千余,南下青州过徐州境,为袁术助阵。 而刘虞在知道了公孙瓒与袁术联合后,勃然大怒! 他立刻派使者前往右北平斥责公孙瓒,命令公孙瓒立刻召南下的公孙越返回幽州,着右北平军在原地驻守,没有他的军令不许擅动。 但此时的公孙瓒已经下定了争霸河北决心,根本就不尿刘虞这一壶。 他不但派遣了公孙越去支援袁术,甚至还亲自率兵进驻往界桥,意图染指冀州。 刘虞见公孙瓒居然敢不尊自己的命令,便立刻派人催促刘备,让他寻找时机,讨伐掉逆贼公孙瓒。 此事着实也是难为死了刘备。 与此同时,袁绍为了拉拢公孙瓒,也将自己昔日任渤海郡守的印绶,交给了在冀州当官的辽西公孙氏一族的公孙范,并期望公孙范能够劝服其从兄公孙瓒弃袁术而转投自己,助自己成就大事。 但问题是,袁绍有些小瞧了公孙瓒的志气。 和袁术同盟只是因这个同盟可以满足公孙瓒当下的利益需求,并不代表公孙瓒就是真的服气袁术。 公孙瓒想的,仅仅是借袁术四世三公的名头与政治能量,将黄河以北的地界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中。 以这个目地为基础,公孙瓒答应袁术的邀请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而袁绍和刘虞对公孙瓒而言都是障碍。 故而任凭袁绍使出什么花样,公孙瓒都不可能与他联手,除非袁绍肯甘愿居于公孙瓒之下! 面对拿了袁绍的好处,来帮他说服自己的从弟公孙范,公孙瓒嗤之以鼻。 他反问了公孙范一个问题:对于辽西公孙氏而言,是区区一个渤海郡重要,还是整个冀州幽州重要? 辽西公孙氏身为幽州望族……难道公孙氏的子弟,就甘愿在河北屈从于刘虞和袁绍之下? 值此时节,凭借公孙氏在幽州的底蕴,为何不能自己做一番大事,偏偏要附庸于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或是汉室宗亲? 最终,代表袁绍来劝说公孙瓒的公孙范,反倒是被自己的从兄给劝服了,反过头来加入到了公孙瓒的阵营,帮助其从兄与袁绍对抗。 袁绍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见与公孙瓒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调和,便也不再对其抱有幻想。 袁绍以麾下的颜良和文丑为大将,集冀州和河北之兵,兵广安,与公孙瓒和刘虞两家对峙。 于是乎,河北战场以界桥为中心主战场,汇聚了以袁绍,公孙瓒,刘虞三家为主要成员的鼎足之势。 …… 南面战场的情况似乎更加复杂。 蔡瑁和张允率领荆州军北上,直奔宛城而走,意图夺取袁术的老巢南阳郡。 袁术得知蔡瑁出兵来讨伐自己勃然大怒, 他以刚刚投奔其麾下的沛国建平长刘勋为大将,纪灵为先锋,在宛城集结重兵与蔡瑁交锋。 蔡瑁此番出征,本来是信心满满,因为他知道袁术的兵马虽多,但却分出去不少在汝南郡和丹阳郡与袁绍的附庸周昂和周昕对峙,连最能征惯战的孙坚军也已经被派往了吴郡, 在蔡瑁看来,此刻的宛城应属空虚,若是正面对战,他定能攻破。 但蔡瑁显然是小瞧了袁术的能力。 沛建长刘勋和大将纪灵,暗中从淮南调集了三部重兵支援宛城战场,在蔡瑁军北上入南阳郡境后,他们便立刻主动出战,凭借地形与军械之利,与蔡瑁在宛城以南的穰县与蔡瑁军接连交战了两阵。 这两阵厮杀,蔡瑁军皆是处于劣势,被袁术军死死压制。 打的蔡瑁的信心都有些动摇了。 接下来,袁术本想毕其功于一役,用南阳郡全部的战力彻底将蔡瑁打回襄阳,却不曾想到袁绍麾下的第一号小弟——东郡郡守曹操此刻竟率军奔着南阳郡杀了过来。 先前,因兖州刺史刘岱参加了讨董联盟,故而董卓改换门庭,用天子旨意,任命京兆人,有‘三休’之名的金尚在京兆本土招募人手,前往兖州代替刘岱为刺史。 金尚声名素著,与汝南袁氏亦颇相善,多有交集,袁术得知其被任命为刺史后,便派人去联合了金尚,表示愿意派兵支持他在兖州替刘岱上位。 袁术的意图是以金尚为刀斧,对付袁绍的在兖州的那几位小弟。 但很可惜,金尚虽然是京兆名士,又有家族背景作为支撑,但其军事水平委实不济, 他前往兖州后,还没等站稳脚跟,便被从东郡南下出兵的曹操杀了个人仰马翻,一战便击溃其众,其本人亦是差点丢了性命。 无奈之下,金尚只能是率领自己的残部,南下直奔南阳郡而走,去依附于袁术。 听闻金尚将曹操的兵马引到了南阳郡,袁术不敢大意,他不再对蔡瑁的军队过分用强,而是采取保守态度,将兵马分为两部,一部对峙蔡瑁,一部与率兵进入南阳郡境的曹操进行对峙。 如此在南阳郡境内,以袁术、曹操、蔡瑁三人的军队为竞争对手,开始了争城夺地的大战。 而就在袁术和曹操等人围绕着宛城彼此交锋时,樊城的贾龙也集合手下的川蜀旧部,以严颜为先驱,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襄阳直奔房陵县杀去。 房陵县作为汉中和荆州的缓冲地带,一直以来驻军就不多,贾龙出兵之后,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夺下了房陵县。 而这半年以来,刘焉因为长子刘范在荆州,二子刘诞在长安,受制于人,身体愈不佳,一直亚健康状态, 而犍为郡守任岐则是乘机在川蜀集合本地的豪族进行反叛,与刘焉麾下的东州士军和青羌兵几番交手,可惜却一直处于劣势。 现刘焉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本想集结力量消灭任岐安定后方,谁曾想贾龙却突然出兵房陵,兵峰直指汉中。 汉中地域广大,人户殷实,且又是川蜀门户,贾龙若是拿下了汉中,与任岐里应外合,则益州必危。 刘焉不敢怠慢,他不再集中兵力去强攻任岐,而是派遣了天师教与五斗米的张鲁和张修,同时率领麾下的教众,集合兵马北上去取汉中太守苏固,让他们务必迅拿下汉中,固守城池,千万不能让贾龙抢先了一步。 贾龙当初带出益州的那些蜀军,如今已是仅剩三千人,若是仅凭这些兵马去与汉中郡守苏固以及蜀中二教的教主交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在事先,刘琦已经请刘表置书给一人,让他南下会和贾龙,帮他在汉中的东面诸县站稳脚跟。 这个人,就是目下坐镇于雒阳的六旬储君——陈王刘宠。 刘宠麾下有数万兵将,且大多为弓兵,极是善射,放眼天下少有能与之比肩的弓弩营。 刘焉谋反的罪证目下已经由朝廷坐实,刘宠身为诸侯王,又为储君,在这场中原大战中出兵助贾龙伐汉中,也在情理之中,并不会惹人非议, 而陈王这个人也有些小心思……他与其到南阳郡与汝南袁氏正面相抗,倒是不如相助贾龙夺取汉中来的省力, 于是刘宠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刘表之所请。 于是,在汉中的东西部诸县,爆了以贾龙,刘宠,张鲁,张绣,汉中太守苏固等人的多方混战。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琦见太史慈 除去河北,汉中,南阳郡等各处战场外,另外一处被开辟的战场,就是目下由袁术军的陈兰和雷薄与袁绍附庸的周昂交锋的汝南郡。 本来陈兰和雷薄在与周昂的交锋中已经占据了上方,但兖州方面,刘岱、鲍信等人已经聚集了麾下的兵马,从兖州境直扑豫州。 如此一来,双方的战力彻底开始向周昂一方生了倾斜。 刘岱便也算了,但济北相鲍信麾下的士卒战力非凡,与袁术的兵马交手,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够占据主动,屡次将陈兰和雷薄击败。 眼见陈兰和雷薄要被赶出豫州,九江郡内的寿春城中,刚刚投靠袁术的那些淮南系将领出兵增援了。 淮南系将领中,以本地知名豪将张勋,桥蕤等战将为,率兵直扑汝南郡。 如此一来,战斗胜利的天平又开始向着袁术军一方倾斜,汝南郡中双方的战事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中。 而与此同时,刘琦的兵马也已经抵达了江夏郡。 虽然只是身处在中原大战中的一处战场,但是各处的战况,也是由荆州的斥候不断的向刘琦进行禀报。 如今众诸侯郡守纷纷参战,仅靠刘琦这一面战场胜利完全没有作用,必须得是各处战场均取得胜利才算是成功。 所以他要不断的知道讯息。 刘琦的兵马抵达至西陵县后,黄祖已经将江夏郡的郡兵集合完毕。 黄祖乃是名臣黄香之后,属名家出身,其家族昔年亦是与山阳刘氏有通家之好,故刘表去年入荆州之时,便先往江夏,请黄祖协助收拢西陵诸豪,帮他收服江夏诸豪。 故而就两家的关系而言,刘琦也得叫黄祖一声叔父。 “小侄刘琦,见过叔父。” 黄祖急忙道:“贤侄儿不必如此,你我两家份属本家,且此番你还是奉命总领东征之军,论及身份,也当是黄某敬你才是。” 刘琦笑道:“叔父乃我长辈,致礼也是当然,上次襄阳城匆匆一晤,不曾向叔父多多讨教,刘琦深感遗憾,今日复得再见,刘琦甚感安慰。” 刘琦的话很是令黄祖受用,他在城外帮刘琦安排兵将们驻扎在营地,然后邀请刘琦进了西陵城。 进了西陵城郡守府,刘琦遂向黄祖询问汝南战场诸事。 黄祖将他麾下斥候在汝南的情报大致给刘琦诉说了一遍之后,遂问道:“贤侄,依你之见,咱们目下应该如何,是进驻汝南郡与袁术军和袁绍军交战,还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然后再见机行事?”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权且按兵不动,等待吴郡那边的人与我回信,在做定论。” 黄祖闻言奇道:“为何要等吴郡那边的消息?” 刘琦遂将自己和刘表想要召刘繇入荆州的事情向黄祖大概诉说了一遍。 黄祖听完后,开始细细沉思。 在黄祖心中,这件事实在是有点扯,且不说刘繇愿不愿意来荆州,单说孙坚那面,哪可能轻易放刘繇来此呢? 但事实却令黄祖打脸了。 数日之后,从吴郡赶来的太史慈,要求面见刘琦,说是代表刘繇求见。 刘琦和黄祖率领一众麾下诸将在正厅接见了太史慈。 太史慈风尘仆仆,一脸沧桑之色,挂着黑眼圈,眼白中充斥着血丝,看样子似乎是有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 刘琦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史慈挺直了腰部,向着刘琦拱手言道:“禀府君,末将乃是正礼公麾下军司马太史慈,奉府君之命,特来向府君求援,恳请府君念在同盟之谊,想办法接应正礼公入荆州。” 刘琦听了太史慈自报家门,心下微微一惊。 “你叫太史慈?” 太史慈拱手道:“正是。”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你从吴郡冲出重围来此,带了多少人马?” 太史慈朗声言道:“连末将在内,共计三十一骑从吴县突围,但中间被孙坚军伏击,折损了十人,目下共计二十一人来了西陵城。”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皆惊。 三十一人从孙坚的包围圈中冲突……竟然还能剩下二十一个? 这厮定是在吹嘘吧! 黄祖在旁边哼了一哼,道:“伯瑜,此人所言未免夸大,我看定是细作无疑。” 太史慈忙道:“我有刘府君亲笔縑书,上面亦有其印,如何要说我是细作?” 黄祖冷冷道:“孙坚军乃是天下强军,能征惯战,你不过是一无名下将,如何能轻易突围?这当中定然有诈!至于刘正礼的手书,只要有心,想要模仿亦是不难。” 太史慈正色道:“府君不曾见过我的本领,如何能说我是无名下将?” 刘琦微笑着道:“也难怪诸人不信,你且将你是如何从孙坚军中脱逃出来的,细细讲于我们听。” 太史慈深吸口气,遂将自己是如何从孙坚的包围圈中脱逃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着刘琦叙述了一遍。 待说完之后,众人纷纷互相交头接耳,暗自议论。 黄祖不屑道:“这等拙劣谎言,却也好拿出来糊弄我等?孙坚军何等强军,岂会只派一队骑兵尾随追赶?简直可笑。” 刘琦却是道:“你适才说你会左右开弓?” “是” “好,那你给我演练一番,若是果有此技,我便信你的话。” 太史慈义正言辞地道:“愿意一试。” 说罢,他转过身,当先向着厅外走去。 刘琦亦是站起身来,带领麾下诸将尾随太史慈出厅。 黄祖急忙起身,走到了刘琦身边对他道:“伯瑜,你当真相信此人?” 刘琦微笑道:“我相信此人说的是真的。” 黄祖惊诧道:“此人所言皆是漏洞,如何能信?” 刘琦微笑道:“我若是说,我跟孙坚有交情,叔父信吗?” 黄祖闻言一奇。 刘琦随即将自己也曾给孙坚写过信的事情对黄祖叙述了一遍。 “而且孙坚已经派人给我暗中回信了,其言在包围吴郡的过程中会暗中放送信人出来,确实是与太史慈之言暗和,翌日我若要接刘繇入荆州,他亦是不会阻拦。” 黄祖闻言奇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看那太史慈的左右开弓?” 刘琦转头看向门厅处,暗暗道:“其实,我是真想看看这个太史慈,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本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宗亲中的名士   刘琦当然相信太史慈说的是真话。   因为别人不清楚,他确是最清楚不过,以孙坚的角度而言,他当初在阳人城既然听从了自己的劝解没有去杀孔伷,那其现在也绝对不会去杀刘繇。   毕竟当年在南阳郡杀张咨的时候,孙坚已经吃过了这方面的大亏,他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琦算定孙坚一定会顺水推舟的答应自己迎接刘繇的请求,不然若是真等他打进吴县的那一天,事情还真就是不好解决了,像是刘繇那种癞皮狗,他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既然这种事对孙坚而言属于左右为难之事,那莫不如放走了省心。   有基于此,刘琦认为这才是太史慈能够冲出吴郡的包围圈来到自己面前的最主要原因。   至于其他的过程,都是扯淡。   但这话刘琦可不能对太史慈去说。   ……   黄祖命手下郡卒在郡守府最外面的院落中设置了两面箭靶,分别在院落的两个角落,距离的间隔很大,若是按正常情况来说,用单一的手法持弓去射,若是在不转动身体朝向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同时完成射击的。   只见太史慈当着众人的面,来到距离那两面箭靶的五十步外,   他自信的接过江夏郡守府中人递上的短弓,用手上下抬举了几下,试了试重量,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遂后,却见太史慈先用左手持弓,从箭壶中取出了一支雕翎箭,捻箭羽拉硬弦,瞄准左面五十步外的那面箭靶,眯起了眼睛,凝神屏息,心中暗暗默数了三个数。   一、二、三!   接着便见太史慈的手指一松,那支雕翎箭如风雷般的射向了院落左面的靶子。   射完之后,太史慈看都不看那面箭靶,直接换了右手持弓,调转方向对着右面的箭靶子又是一箭射出,换手持弓的度一气呵成。   待众人都转头去观看时,却见距离太史慈五十步外的箭靶上,两支利箭都已经是射中了箭靶正心,并无一箭走空落靶。   在场众人,以典韦,张任,魏延等为的诸将官,见了太史慈的箭术,都大为惊叹,便是黄祖手下的一众将校,亦是称赞不已。   而太史慈显然是对自己的箭术极为自信,他在射完了那两支利箭之后,居然看也不看那两面箭靶,直接转身回到厅堂前的台阶下来拜见刘琦。   很显然,在太史慈的概念里,自己射出去的箭,压根就不存在射不中这一说法。   黄祖适才主观的就猜疑太史慈乃是袁军细作,对其本领也颇为质疑,听了刘琦的解释后,才知晓了其中的门道,如今见太史慈果然能够左右开弓,本领非凡,心下甚是欣赏。   他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上前对太史慈言道:“不想君之手段竟这般高绝,果然是有猛士之姿,适才是黄某人出言孟浪了,请君勿怪。”   刘琦在一旁听的微微一愣。   接着他情不自禁的乐了。   好嘛,咱家这位黄叔父竟然也是见猎心喜,竟是打起了太史慈的主意。   当着穿越者的面挖猛士的墙角,这是不是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不过我感觉够呛能成功。   刘琦转头去打量太史慈,现他的面色很是平静,面对黄祖的示好和招揽,这位刘繇的军司马竟然显得丝毫不为其所动。   他只是淡淡的回了四个字:“府君过赞。”   其实以正常情况分析,刘繇马上就要丢掉吴郡的地盘了,其最好的结果就是落魄奔入荆州,从此受制于人,最不好的结果就是身死殒命,   但不论刘繇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太史慈跟随他都不会有特别好的前途。   若是换成一般人,面对江夏黄氏家主、名臣黄香之后黄祖的招揽,不敢说当即纳头便拜,但也一定是极为意动的。   谁不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但太史慈显然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势利眼,他只是不咸不淡的简单回复了黄祖的招揽,语气平淡清冷,当中似有些拒绝的意味。   太史慈的表现显然是有些出乎了黄祖的预料之外。   便见这位性格耿直火爆的黄府君,面上闪出了几分不愉。   他不在说话,转头就向着厅内迈步而去。   黄府君很傲娇,见太史慈不接自己的茬,有点生气了。   刘琦在一旁冷眼观看,他大致明白了太史慈的想法。   通过适才太史慈对自己如何逃出吴郡的描述,刘琦能够感觉出他是一个聪明人,甚至是有些狡猾。   聪明人在应付这种人事关系的时候,自然与旁人表现的不太一样。   聪明人很少直来直往。   在与你交心之前,多有试探之举。   在太史慈展露本领之前,黄祖曾几番对他来江夏郡的动机表现出了质疑,虽然他这么做并没有错,但由于其态度浮于表面过于恶劣,想来是令太史慈对他这个人的性格和胸怀产生了些许质疑,   故而太史慈在展示了其本领之后,面对黄祖的招揽,便有意展现出了一些漠视的态度。   想来,太史慈也是有意想试探一下黄祖的胸襟到底适不适合为人主。   但黄祖的表现,显然是令太史慈很失望。   见黄祖自顾自的返回了正厅,太史慈心下不由暗自叹息。   江夏黄香之后,原来亦是不过尔尔么。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走到了太史慈身边,对他道:“太史君箭术高,左右开弓的本领着实炫目,令人惊羡,我等适才对太史君此来的目地多有质疑,实在不该,但也不过是因为时局紧张,故行事较多谨慎,太史君可勿要往心里去才是。”   打从刘琦听到了太史慈的名字起,对待他的态度就一直较为温和,与颇显威严的黄祖相比,还是刘琦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   如今的刘琦声名鹊起,可谓是整个大汉朝百多名郡守中,最年轻的的一位两千石了,   太史慈自然也是知道他名号的。   见刘琦这般客气,太史慈忙道:“刘府君如此说,却是令慈惶恐,万不敢当。”   刘琦笑着对着太史慈道:“咱们且一起进厅,好生磋商如何营救正礼公……太史君放心,正礼公乃我同宗,我必然不会对他见死不救,说什么也要将他从虎口迎至荆州来。”   刘琦的话虽然是场面话,但在太史慈听来却非常的舒服。   太史慈能够看的出来,刘琦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刘繇的。   虽然他跟刘繇从没见过面,但仅凭宗亲之谊,就能做到这般地步……放眼整个大汉朝的士族群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委实不多。   重情重义的上位者,在某种层面上而言,是更容易得到下方人心的。   众人返回了厅堂,再度商议关于如何解救刘繇的事情,但比之适才审讯太史慈的状况而言,眼下的气氛就显的较为和睦了。   刘琦看向太史慈,道:“从吴郡前往江夏郡,则必经丹阳郡和庐江郡,如今淮南方面,二袁的势力都集中在汝南附近,九江郡的寿春则颇空虚,我们若是能够将兵马开进庐江郡,装作要攻打寿春的架势,威逼袁术军的后方,汝南和丹阳郡的袁术军必然驰兵前往寿春救援,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去关注于东方……则正礼公要脱困于吴中而至庐江,便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黄祖摇了摇头,道:“问题是庐江郡守6康,乃是高门之士,且深得庐江民心,吴中6氏与汝南袁氏亦多有旧,他如何能相助我们,让我们在他的地盘迎刘正礼来江夏?”   太史慈亦是有些犹豫,道:“末吏闻6季宁有义烈之名,若是对其用强,怕是也颇为不妥。”   刘琦点了点头,道:“当下这时节,我们宗亲之盟自然是要广竖盟友,少立敌人,庐江的6府君德高望重,咱们对他自然不能用强,需要请能言善辩之士说服于他才是。”   黄叙抱着膀子,认真的琢磨道:“咱们荆楚之内,可使谁人前往游说于6康?”   刘琦摇头道:“咱们荆楚之人是不行的,6康既然在庐江郡经营了多年,根深蒂固,那咱们自然就要派两淮之地的名士前往游说他,才会显得有说服力。”   黄祖奇道:“贤侄心中莫不是已有了人选?”   刘琦眯起了眼睛,淡淡道:“确实有一个。”   “谁?”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董卓当初设计,着宗亲中的刘松为豫州刺史,刘琬为丹阳郡守,刘晔为庐江郡守……可如今刘松和刘琬皆死,唯有那刘晔不足双十年华声名卓著,且未曾年少轻狂去替6康受任,可算是高瞻远瞩,他与我同为宗亲,若是请他帮忙,或许能够说服6康助我联军一臂之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忧愁的刘备 想当初,董卓假意敕封了几名汉室宗亲为郡守刺史,用以挑起在关东代表世家门阀利益的袁氏和宗亲之盟间的战争,以达到他渔翁得利的目地。 事实证明,董卓的计划成功了三分之二,因为被他任命为庐江郡守的阜陵王刘延之后的刘晔,并没有上任,而是称病不出。 自古以来,能在关键时刻装病的人,一般都是拥有高情商的政治高手。 这个真理一般是不会错的。 刘晔跟刘琦差不多大,都属于宗亲中的青年俊秀,但他和刘琦走的路子不一样。 刘晔因为出身以及自己高的情商与胆略,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宗族名士,其声明之远播,甚至为当时的大宗正刘松所知,因而将其推荐于董卓。 刘琦和刘晔属于同龄人,但刘琦自认为在经营名士方面的本领远逊于刘晔,毕竟据刘琦所知,刘晔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借遵守母亲遗愿之名,而去手刃父亲身边的近侍,而且还能将这件事解释的通顺,借此扬名…… 刘琦自认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刘琦一方的人跟6康并不熟悉,想来想去,若是要说服6康跟己方联盟,也只有去找这位在淮地的宗亲名士帮忙了。 刘琦来回观望着在场众人,道:“我知晓刘晔祖籍在九江成德,今当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其地,邀请其前来相助,不知哪位愿往?” 诸将之中,李典站了出来,对刘琦道:“末将愿乔庄改扮,前往成德,说刘晔前来相助。” 刘琦问李典道:“曼成想用何说辞劝动刘晔?” 李典走到刘琦身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在其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叙述了一遍。 刘琦一边听,一边点头,笑道:“还真就是只有兄弟你最为适合。” 李典领命而去后,黄祖遂问刘琦道:“贤侄,咱们两军目下该当如何行事?还是按兵不动吗?” 刘琦摇了摇头,道:“眼下若是按兵不动,恐惹在汝南征战的二袁起疑,我想和叔父率领麾下兵将出西陵,前往安6屯扎,做出要攻入汝南郡架势,用以疑惑汝南郡的二袁之众,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强攻豫州,迷惑其众。” 黄祖这个人虽然性格暴躁,脾气不是很好,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劝,只要旁人说的有理,他就会一律采纳。 当然,前提也得是这个人拥有能够让黄祖瞧的上的出身才行。 耳听刘琦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黄祖自然也不会反驳,更何况刘表事前已经送来书信多番嘱咐,黄祖自然也不会驳了这个世交侄儿的面子。 “好,就听贤侄的!黄某立刻派人点齐兵将,整备粮秣辎重,咱们择日就前往汝南郡边屯扎,以为疑兵之计!” 刘琦拱手赞道:“叔父果然是从善如流。” “哈哈哈,你这娃儿,可休要拿好听的吹捧于某,你叔父我非是昏聩之人。” 话虽然是说的漂亮,但看黄祖的表情,刘琦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这位世交叔父就是这样一个有性情的耿直之人。 刘琦又转头看向了太史慈,道:“太史君,你与我们同往汝南如何?” 太史慈急忙道:“末吏自当遵命。” …… 刘琦和黄祖一同在西陵城点齐兵将,北上安6做出直逼汝南郡的势态,而李典则是乔庄改扮,暗中前往九江郡的成德县,作为刘琦的代表使者去见刘晔。 而河北战场上,公孙瓒,袁绍,刘备三家的兵马正以磐河的界桥为基本点,彼此互相制衡着, 三方的兵马分别屯驻在三个方向,只等着另外两方先行动手,以便于使己方获取渔翁之利。 刘虞不懂军事,因此只是在后方总督粮秣和军械、增补兵源等,而前方的一切战事他都委托给了渔阳都尉刘备。 眼下的刘备,不再是当初那个以县级资历到处给人帮衬的打工仔了,他成了替刘虞在幽州主持军事的大将,更兼被其一手带入了宗亲之盟,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 中山靖王之后刘备的名声,如今也算是响彻边郡了。 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刘备的身份和统兵数量上来了,但同时,他对手的级别也明显增强了需多。 袁绍和公孙瓒…… 帅帐之内,刘备背负着双手,看着挂在屏风上的皮图,一脸的忧愁之色。 眼下这仗,应该怎么打呢? 袁绍虽然初占冀州,兵马操练不精,但胜在治下人户众多,又是仓禀丰盈,各地望族和士族对他的支持亦可连绵不绝,后续之力极强。 至于公孙瓒,刘备心中更是清楚的很,他麾下的兵马常年征战,骑兵数量极多,更兼大多数人是边功之将,全靠在刀口子上拼仕途,其战力之强足矣令人咋舌。 袁绍和公孙瓒……这两个人,一个兵马强,一个资源广,哪一个都是这天下的顶尖之人。 反观己方这边,好像什么都能靠上一点边,但实则又偏偏是什么都不靠不上。 论粮草,刘虞在治理幽州的这些年,虽然是广收流民,开垦边境,又压低了米粮之价,但若论仓禀之丰盈,委实还比不得袁绍。 毕竟开垦土地的数量,幽州和冀冀二州原本的底子在那摆着呢。 人口么……幽州这些年是收拢了不少流民,能从军者不少,但也是达不到源源不绝的地步。 至于兵马的质量方面…… 刘虞目下让自己带领的兵马,大多是幽州本土豪族所贡献的私士,这些兵将虽然经过自己一段时间的操练,已经是有了些战力,但就骨子里而言,和公孙瓒麾下的骑步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毕竟刘备曾在公孙瓒那里待过,深知公孙瓒麾下将士的厉害……特别是那白马义从。 若是单凭幽州军目下的战力去跟白马义从硬碰硬…… 别看己方人虽然多,但估计跟公孙瓒交手都不需要第二场,就会被完全蹂躏。 “唉,该当如何呢。”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个时候,帅帐的帘子被拉扯开了,一个精壮的汉子一脸肃然的走进了刘备的帅帐。 “刘都督,可还是在为如何与彼作战而忧愁?” 刘琦转头看向那面貌颇显俊朗刚毅的精壮汉子,拱手笑道:“有劳赵君关心……唉,实不相瞒,备眼下因战事前途不明,确是甚是甚感烦心,但偏偏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唉!” 那精壮汉子,正是被刘虞招募为亲信的赵云,眼下在军中担任监军,行比中候。 赵云对刘备道:“我亦是知此战艰苦,不过听说从荆州方面,已经是来了使者去见大司马,据说是有战策转告我军,却是不知是否可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刘伯瑜的使者劝刘备 赵云的话令刘备感到颇有感触,其心中也泛起了些许疑惑。 从荆州来幽州的使者,向大司马进献战策…… 荆州与幽州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里之地? 从荆州派人来向幽州的人指手画脚,这刘景升的手也着实是伸的够长的。 刘备略作试探性的问赵云道:“敢问子龙可知晓那荆州的刘景升所派的使者乃是何人也?” 赵云摇摇头,竟是露出了一脸的不解。 “我亦是不知……不过,据说来者并非素有名望之人,只是一名普通的传话使者,另听闻来者并非是奉了刘景升之命,而是尊其子刘伯瑜之令来咱北地献策。” “是他?”刘备闻言不由一惊,面露惊诧之色。 赵云见刘备变了脸色,似有玄机,奇道:“玄德为何如此,莫非你与那刘伯瑜相识?” 刘备的脸上露出些惊异之色,道:“这个刘伯瑜,着实是让人揣摩不透,若果真是他派来的人,或许还真就该好好听一下其到底有何高见了。” 赵云被刘焉征辟之后,以监军行中侯事监管刘备,对他的秉性颇为了解, 他知道刘备此人性格豪爽且又沉稳,平日里行事极有章法,若非遇到了大事,他绝不是能轻易露怯之人。 只是为何听了刘伯瑜的名字,他就做出了这般状态? 却见赵云拱了拱手,问刘备道:“玄德为何这般推崇这个刘伯瑜?此人虽然有名,可毕竟还是太过年轻,未必会成什么气候。” 刘备对赵云伸了伸手,请其在帅帐侧面坐下,苦笑道:“子龙有所不知,你我之所以今天能够坐到这个帅帐之内,凭的全是那刘伯瑜对大司马的举荐。” “啊?”赵云闻言顿时一惊。 他当初是被常山郡中举荐而出作为当地领兵之人,小有名气,但也不曾想到居然会被声名赫赫的大司马刘虞看重,以重礼征辟至了幽州。 从被征辟至今,赵云一直都以为自己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刘虞知人善任,爱惜人才,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隐情。 刘伯瑜……举荐我? 刘备也不隐瞒,当即便将自己当初被刘虞从公孙瓒那里挖墙脚时,曾经从刘虞那里得知的消息,大致对赵云诉说了一遍。 说罢,却见刘备长叹口气,道:“备昔日平黄巾时虽薄有微功,但还绝不至声名大到能为远在荆楚之人所重,但偏偏这个刘伯瑜就极为推崇于我,其行事实在是颇出人意料……而且其请大司马征辟赵君为监军行中侯事,更是让刘某人对他心中颇有些向往。” 赵云诧然道:“玄德这话是如何说来?” 刘备正色道:“备与赵君相处的这些时日,深感赵君乃是信义之人,为人刚正,行事极具章法,不偏不倚,正是行中侯事的上佳人选。” 赵云忙拱手道:“玄德夸赞过甚。” 刘备笑道:“你我相处日久,何必过谦?备所言皆为肺腑之言,并无刻意吹捧之意,只是……” 说到这,刘备长叹口气,道:“只是备与赵君相识之后,方知的赵君为人,然刘伯瑜远在荆州,如何却能知晓子龙之能?子龙昔日,可是与那刘伯瑜相识?” 赵云苦笑道:“某乃常山郡人士,又如何能与山阳刘氏相识?” 刘备道:“正因如此,备对这刘伯瑜焉能没有惊诧之情?” 赵云恍然的点点头,道:“难怪玄德听说刘伯瑜派人来此后会这般惊诧,原来个中道理乃是在此。” 刘备笑道:“说句实话,他既然能够这般了解你我,说不定也会了解冀、幽其他人,此番派遣使者来此,说不定会有什么高远之见倒也是说不定……若真能替你我打开僵局,倒也是一件幸事。” 赵云感慨道:“希望如此。” …… 数日之后,果然有荆州的使者从渔阳郡赶奔至了刘备军营。 却如赵云所言,此番从南方来的使者真的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物,而确确实实的就是一个传话的小人物。 他现在所带来的消息,全都是刘琦教给他的干货。 刘虞不在前线督军,荆州的使者即使对他说了所献的战策,刘虞也不方便自作主张,于是他便让那使者去了刘备的军营,与刘备当面详谈。 荆州使者见了刘备后,便随即向他转达了刘琦对于河北之战的意见。 …… “先驱逐公孙伯珪,然后再与坐守北方,以观成败?” 刘备一头雾水的看着下面的荆州使者,脸上都是深深的疑惑:“此言何意?” 那使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南阳刘府君让在下转告大司马与将军,辽西公孙氏乃是幽州大族,又有军功傍身,与大司马乃是对立之势,公孙氏若在幽州,早晚必会对大司马动以刀剑,让其继续待在右北平,实乃天大的祸患,当乘眼下战乱时节,先借袁绍之手,将公孙瓒驱出幽州。” “驱出幽州?”刘备的表情有些僵硬:“那我伯珪兄岂非是没了立锥之地?” 那使者道:“刘府君让在下转告将军,无需过于心软,以公孙伯珪麾下军容之盛,放眼天下,各州皆可去得,这幽州待不得,难道那青、徐之地,公孙伯珪便待不得吗?” 下方,却见一直侍立在旁的一名壮汉突然开口道:“阁下之言,关某甚感不明,刘公子既然知晓公孙伯珪与大司马势不两立,又为何特意言之要将其逐出幽州?如此岂非养虎为患?” 那使者扭过头看说话之人,心下不由微惊。 只见那说话之人,身材高大雄伟,其身高差不多与典韦相似, 他虽然看着不如典韦那般魁梧,但胜在身形挺拔,从肩膀往腰部,呈现出了一种倒三角的状态。 而那人的相貌也正符合东汉末年人们对美男的认知。 像是刘琦那种面白无须,相貌儒雅的年轻后生,并不能算是主流的俊郎型人物,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美男子必须要有一下巴好看的胡髯,就类似于张允那样的三缕长须,有好胡须的男人才是最为正宗的美男子。 所以说,这个时代的男人若要比帅,先就是在比胡子。 相比于有一下巴漂亮胡子的张允,眼前的关羽更是帅到掉渣。 他的胡子比张允更长,修饰的也比关羽更加的整齐。 那荆州使者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朗飘逸的胡子。 真是神仙中人啊。 他略微出神之后,方回过神儿来。 却见他冲着关羽笑了笑,道:“这位将军,其实以刘府君之意,大司马和蓟侯若是同在幽州,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但他们二人若是不在一地,保不齐日后还能因为时势成一时之友,届时刘将军便也不需要如此的左右为难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汝南战二袁   刘备听了那荆州使者的话,心中很是感慨。   这荆州使者却是把刘备的心声给说出来了。   对刘备而言,刘虞虽然是提携他的恩人,他自当尽全力辅佐,但公孙瓒也是他的师兄,这几年来,对他亦是多有照顾。   说实话,刘备打心眼里不想与公孙瓒为敌,毕竟他当初跟公孙瓒是朋友。   却见那位荆州使者言道:“公孙瓒若能被逐出幽州,则其与大司马之间便不会再因为幽州治政而加深彼此的怨恨,虽有一时之仇,但绝不会有一世之恨!”   刘备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君之所言,确实有礼,只是伯珪兄乃是当世名将,麾下白马义从实力强劲,非等闲可比,我又该如何将他驱出幽州?难道让我联合袁绍不成?”   那荆州使者略微犹豫了一下,遂道:“刘府君让我给将军带一句话……就怕将军不信。”   “什么话?”   那使者道:“刘府君让我带话给刘将军,其实要驱公孙瓒出幽州,根本无需特意联合袁绍,因为以袁绍一家之势,便足矣战败公孙瓒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幽州诸豪杰,以关羽、张飞、田豫、赵云等为的众人皆笑了。   袁绍一家就足矣打赢公孙瓒?   简直好笑!   白马将军之名,岂是虚谈?   袁绍虽有四世三公之后的名头,但在刘关张等人看来,他终归不过是一个刚刚从韩馥手中抢了冀州的门阀,虽有号召力,但论及军事能力,怕是跟公孙瓒相差甚远。   也难怪他们不信,便是那位替刘琦带话来的荆州使者也不信。   毕竟公孙瓒边郡神将的威名各州郡皆闻,而袁绍在军事这方面的建树,一直以来都是寂寂无名,非常平庸的那种。   荆州使者听帐内众人笑,感觉很是臊得慌。   唉!府君也真是,为了让我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当着幽州诸人说这样的话,这岂不是自找没趣么?   但整个帅帐之中,唯有一个人没有笑。   那个人就是刘备。   刘备非常认真的看着那名使者,待帐内的笑声落下之后,突然开口道:“你家刘府君既言公孙伯珪非袁绍对手……可袁绍凭何能战败伯珪?”   荆州使者没想到刘备居然还真会如此郑重其事的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拱手言道:“刘府君说……请刘将军在河北,慎防武威麴义。”   “武威麴义?”刘备暗暗的念叨了一遍。   换成别人说的话,刘备根本就不会以之为意,但这个刘伯瑜却是在暗中推波助澜,将自己和赵云给推上了幽州风口浪尖的人,不由得刘备不以其言为意。   或许,自己应该认真的听一听这位从荆州远道而来的使者,具体会传达给自己什么样的战策。   ……   汝南郡。   刘琦派遣了李典去往九江成德之后,便联合黄祖兵安众,直逼汝南边境。   在汝南境内彼此交锋的二袁之军,听说荆州军前来,皆不敢怠慢,立时间便歇了攻势,不再彼此交锋。   而是谨慎的观望着荆州军的动态。   本以为荆州军会乘着两方军势疲惫而乘虚而入,但诡异的是,刘琦和黄祖在抵达了安6附近之后,便不再行军,而是原地安营扎寨,荆州军陈兵于汝南边境,没有丝毫想要强攻二袁兵将的意思。   鲍信、刘岱、周昂等人乘此时机按兵不动,固守其部所在的上蔡县休整军队,意图再觅良机。   不过与鲍信等人相反的是,以陈兰,雷薄,张勋,桥蕤等战将,眼见鲍信和周昂等人罢战,刘琦和黄祖却不动兵,袁术一系的战将们心中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们蠢蠢欲动,将目光盯在了刘琦和黄祖等人的身上。   其实倒不是袁术军麾下的这些将领不懂得寻机再战的道理,实在是他们过分的急于建功。   眼下在汝南郡中的这些战将大概分为两系。   一系属于袁术麾下的旧部校尉,即陈兰,雷薄等老一系人马。   另一部是刚刚在寿春归于袁术帐下的淮南系战将,以张勋,桥蕤,乐就等淮南系为主的人马。   这些淮南系人马刚刚投奔至袁术麾下,建功之心自非等闲。   他们需要打几场胜仗,来巩固他们在袁术军中的地位。   而新加入的淮系兵将太多,自然也给袁术军中原有的老牌战将增加了不少的压力。   经过了与鲍信,刘岱等人的几番交战,袁术军的诸位战将虽然颇有些战功,但却没有什么巨大的突破,汝南的形势依旧未定,时局依旧是变幻莫测。   而当此时节,若是能够将新进入汝南边境的刘琦军杀败,则无疑于是一项可以向袁术请功的资本。   抵达安6的五日之后,黄祖麾下的斥候回报,说是袁术手下的诸位战将开始将兵卒南移。   他们表面上似乎是向南下,与鲍信,刘岱等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养兵歇息,但刘琦知道,他们真正的目地,其实是要进攻己方。   毕竟,在袁术麾下的诸将眼中,自己这种不足双十的黄口孺子,要远比鲍信等名将要容易对付的多,相对的也好拿捏得多。   “张勋等人的军队已经到哪里了?”刘琦沉稳的询问斥候。   “彼兵马已过中瘴渠,数日内便可渡过迟水,抵达安6。”斥候回报道。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   南蛮军,这支新成立的军队,这支由刘磐和刘琦苦心经营的部队,只有见了血才能成长。   刘琦将带着他们去见血。   跟黄祖商议了一番之后,刘琦决定不坐以待毙,而是率领兵马北上,入汝南之境与袁术军交手。   “快!快!快!”   黄祖一路上都在大叫着,“都听着,杀不光那些袁军逆贼,黄某人把你们一个个的扔到鼎里烹!哪个也别想跑!”   这位名门之后,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暴戾之气,火爆脾气让人一览无余。   “快行军,死也死到汝南去!”   “我黄某人麾下之士,都是爷儿们!”   “你们谁要是落在后面,谁以后就蹲着尿尿去!”   “前面的跑快点儿!挡了后边的路,哪个担待的起!”   刘琦在中军,看着黄祖冲着士兵们大呼小叫的,不由哈哈一笑。   这个黄祖,一天天的火气到底是有多大。   不过说实话,就这样一个火爆脾气,日后若是不好好控制的话,一定会吃不小的亏。   李铮跟在刘琦的身边,见状也是无奈的摇头。   “府君,既然咱们已经兵进汝南,那末吏打算去见我那位族弟,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王刘宠 刘琦和黄祖的一众人马直线北上,汝水附近的安城安营扎寨。 刘琦麾下有两万余南蛮军士,黄祖麾下士卒亦有万余,两方加起来约有四万之众,可谓声势骇人。 在汝水边安营扎寨之后,刘琦随即命令典韦去往安城,将安城的县长给他带了过来。 豫州近两年来,屡屡更迭刺史和郡守,汝南郡下属这些县城的县令便也因时制宜而成了墙头草,谁能领兵来了汝南,他们便当众效忠于何人。 他们大多不过是三百石官,最大不过六百石,犯不上因为这些郡守之间的彼此征战而陷身于其中。 眼下这位安城的县长,便很是识时务的又顺风倒到了刘琦的面前。 “末吏见过刘府君。” 刘琦坐在主位,冷冷言道:“刘某代表镇南将军讨平诸凶,安定大汉南境,安城从即日起,暂时便由我接管。” 安城县长岂敢有异议,急忙一个劲的拱手拜服道:“末吏遵命,府君有令,末吏岂敢不从。” 刘琦伸手将安城县长招呼到近前,问道:“我且问你,从北方来的兵马,若是要渡过汝水来安城,最先要占据的渡口应该是哪里?” “沙头堡。”安县长毫不藏私,有问必答:“那里是汝水附近最大的渡口,水深流缓,郡中针对诸县,昔日也曾训练过一些郡国水军,不过近年来却是都荒废了,那里现在只有几十条小船而已,一直以来也不曾有守卫。” 刘琦点了点头,心中知道他所说的荒废是什么意思。 想来豫州的兵马自打孔伷死后,就被袁术,周昂等诸侯郡守给吞并掉了,沙头堡的兵想来也不例外。 刘琦对安县长道:“我和黄府君会集兵马在安县外屯扎迎敌,汝替我等稳定安县守护后方,一旦我在前军与彼军接战,你便紧闭四门,抽调兵壮,为我转运粮秣,若是成功,就是你一大功劳,我必有封赏,但若是因为你在后方有所图谋,或是朝秦暮楚之举,便休怪我回头尽诛汝族人了。” 安县长忙道:“府君放心,末吏敢不从命。” 定心丸给他吃下,又有刘琦许诺的大棒子在前面晃动着,这安县长估计能够老实一些了。 安县长走后,刘琦和黄祖遂召来了众将商议迎敌之策。 “地图。”刘琦伸手道。 典韦将一卷地图铺在了长案上,众人围绕着地图开始商讨御敌之策。 “安县临于汝水,敌军若要登岸过河,必取沙头堡,若是我估计的没错,敌人应该会假设我们在安县驻扎,应不会猜到我们会去沙头堡,神兵天降,突然而至……我军就在沙头堡设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从现在起,安县之地许进不许出,实施军管,不可走漏消息,张勋、桥蕤等人算不上名将,又急于立功,只要我们筹谋妥当,想击败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黄祖赞同道:“哈哈,贤侄所言不错,我们的兵马和彼之军数相同,再以有心算无心,若还是胜不了,回头便让这些劣卒一个个投江喂鱼,也省的披着这一身虎皮让人笑话!” 刘琦抬起头,看向众人道:“诸位有何意见,但说无妨,无需拘谨。” 江夏都尉苏飞言道:“袁军若要渡过汝水,关键在于船只,就怕我军一动,敌人上船遁走,再选他地上岸,我军守土,占有地利,击败他们不难,重要的是如何消灭他们?”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苏飞倒是颇有前瞻性:“所以,我军一定要严守军情,不可有丝毫泄露,要等敌人真正上岸,我们再行进攻,让他们退无可退,而且比消灭敌军更重要的是……夺船!” “夺船?” “不错,夺船!我们来汝南之地较晚,本土船只大部分应皆为二袁麾下众军所夺,汝南郡内虽然没有咱荆州的长江与汉水,但境内却也以汝水为屏,且多有支流,若是能够从袁军手中抢到战船,我们便可以转守为攻,驱他们出淮汝之境。” 众人这才恍然而悟。 于是乎,荆州军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准备工作。 …… 与此同时,从樊城出兵的贾龙乘着袁术本人和曹操,蔡瑁二人对峙,其则是亲率三千蜀军,从南阳西境一鼓作气的夺取房县,接着又以房陵县作为根本,开始向周边的县城进行拓展。 与此同时,陈王刘宠亦是率领五万精兵,抵达了房县。 贾龙听闻陈王来了,亲自在城池外迎接。 眼见着五万精锐由远及近,贾龙的面色开始变了。 好精神的一支强兵! 昔日在益州之时,贾龙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刘宠的事情。 在东汉末年,随着豪强兼并土地以及世家门阀逐渐强大到可以影响政权,皇权逐渐衰落,失去时势的不仅是雒阳城中的天子,包括各地的刘氏诸侯王,也因为当地门阀和豪强兼并土地夺取其生存空间,而逐渐走向了衰落, 很多诸侯王也只是在表面上还拥有食邑封地,但实则都已经不再享有租赋, 有的小诸侯王的日子,甚至还不如当地寒门过的舒服,一些诸侯王甚至因为土地被门阀兼并,再加上遭逢战乱因而流落于外,死于荒野。 以当时的社会情况来看,若是走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要饭的乞丐自称是哪国哪国的大王……且别着急揍他,他很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在众多的诸侯王之中,却有一人依旧强大,国富民强,且麾下拥有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 那就是陈王刘宠。 在经过了黄巾之乱,董卓乱政之后,陈国却依旧是非常的富足。 当年黄巾之乱,郡县官吏纷纷弃官逃窜,而刘宠则是乘着战乱时节,在境内招募精壮士卒,收拢流民,并变卖家资组建军队,自成一方势力。 当时兖州和豫州遭黄巾乱极重,因战乱导致的流民也是最多的,附近的郡国中因为陈国最富足、粮秣充盈,再加上刘宠本人乃是天下有名的强将,故而四方流民皆依附之。 几年下来,陈国境内,竟已经是有了精兵十余万,可谓中原第一势力。 不过陈王这个人并没有特别大的野心,只是一心维护汉室,故而即使是在董卓乱政,诸侯举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向外扩充势力。 其后又被刘表和刘琦暗中唆使袁术拥戴为储君,再加上雒阳势危,刘宠犹豫再三,最终为了扶保汉室天下,而分六万陈国之兵进入司隶,以振东京,而将基业陈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代为管理。 刘宠如今虽然六十多岁,却依旧是老当益壮,勇猛过人,此番应刘表之邀南下,来助贾龙成事,所率领的都是他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 若说董卓的西凉军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是天下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那刘宠所率领的兵将,便是天下最为精锐的弓弩营。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贾龙,陈王谋汉中   陈王刘宠率领的数万兵将,有一大半皆背负着弓弩和箭壶,在行军之时步伐整齐,器宇轩昂,颇有天下强兵之势。   贾龙站在房县之外,看着陈王的军队似缓实疾的向着己方行来,携裹着漫天沙尘,步履坚实气势浑厚,不由的喉头一滚,暗暗地咽下了一口吐沫,心中惊骇。   好一支强军!   若有此军为臂助,别说是拿下房县,便是拿下整个汉中也非绝非难事。   贾龙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暗暗盘算了起来。   少时,那支强军来到了贾龙等人的百步之外,在为将官的指挥下,竟然是齐刷刷的停住了脚步。   单凭这一点,就足见其军队操练之精。   但见其阵营被缓缓的打开了,两骑向着贾龙之所在缓缓打马而来。   那两骑将,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身披玄甲,腰板挺直,满面刚毅。   但那战将的身材虽极为雄魁,但兜鍪下的那张脸却都是满面老褶子,且一下巴的花白胡须,极是显老。   却也难怪,刘宠已经是年过六旬,彻彻底底的算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老人了。   而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则是其在陈国的国相骆俊,乃是刘宠最重要的心腹股肱之臣,没有之一。   在陈国,刘宠善武,骆俊善谋,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再加上陈国的十万雄师,可谓足有纵横天下之力。   贾龙深吸口气,迈步上前,向着刘宠拱手,高声道:“末将贾龙,拜见大王!”   刘宠翻身下马,动作极为熟练迅猛,行云流水之姿竟不亚于青壮者,看他的身法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老迈的痕迹。   他大步走到贾龙身边,上下打量了贾龙一会,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掌。   贾龙见状不由一愣。   少时,他便明白了刘宠的意图。   这陈王果然如同传闻的一般嗜武好斗。   贾龙深吸口气,伸手与刘宠对掌,两人第一次见面,居然就开始较量起了力气!   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贾龙的手掌传来,竟是让贾龙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好大的力气!   这老家伙……当真有六十岁了吗?   少时,却见刘宠的手腕逐渐向侧弯曲,显然就是要把贾龙掰倒……但不知为何,在最后的时刻,却见这位陈王居然又松开了手。   在他即将要赢的那一刻,老人家却是给贾龙留下了颜面。   “久闻蜀中武猛从事贾君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如其名,手段甚是了得,着实不愧为蜀中第一名将。”   贾龙长长作揖,道:“大王谬赞,龙着实不敢当。”   “走,咱们进城去说话,在这站着作甚?”刘宠冲着贾龙一挥手,很是豪迈的笑道。   贾龙见状不由摇头苦笑,他心中暗道这位陈王说话真是好生阔气,却也不知他们俩这是谁到了谁的地头。   一众人等进了房县,来到县署正堂,陈王虽是远来之客,但因为身份尊崇,故而高居于堂上,其余众人分别跪坐与厅堂两旁,听其调遣。   刘宠摘下了兜鍪,露出了满头的白,他捋着自己的须子,来回看着众人,突然道:“景升致书,请孤出兵雒阳,来此助贾公夺取汉中,以震蜀中刘君郎……君郎与孤同宗,孤本不当应,只是如今天下纷乱,西有董卓东有二袁,皆招兵买马聚众一方,已成气候威胁江山社稷,当此危难时节,刘君郎身为宗亲中的一员却不思报国,反而在蜀中兴造违制乘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不讨之,其日后若是称帝,则置汉家江山于何地?又当置深陷董卓之手的陛下于何地?孤虽不愿,但此番却又不得不如此为之。”   刘宠这话说的漂亮,但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向众人解释一下,他此番为何要向同宗刘焉进兵。   这年头,什么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有些事情,即使大家心中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身为当权者亦是要不断的强调。   贾龙站起身,对刘宠道:“大王今日之举,皆是为国为民为天下,天下诸人,谁人敢不感怀大王之德?”   刘宠哈哈大笑,道:“若天下之人皆能如同贾君一般知晓孤之心意,那孤便是为天下人丢却性命不要,亦心甘情愿。”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国国相骆俊突然开口道:“贾将军,大王率某等前来房县相助将军谋取汉中东部诸县……然在俊看来,我等兵势虽强,然终归是外来之宾客,不知眼下蜀中形势,这下一步该如何进军,不知贾将军是否可有所思?”   贾龙沉思了一会,道:“眼下刘焉手下的二教教主,张鲁与张修,已经率兵前往了汉中,目下正在汉水与郡守苏固的兵马交锋,我想乘此良机,先打下西平和上庸,然后进兵南郑,驱逐张鲁,张修,苏固等人,全据汉中境!”   陈王和骆俊,彼此交换了一个略显诧异的眼神。   却见陈王捋着白须,笑呵呵地道:“孤若是记得没错,刘景升予老夫的书信中,似只是提到要请老夫协助贾君攻克汉中东部诸县,似是并没有说要全据汉中之事?”   贾龙道:“占据汉中东部诸县,确是一开始刘府君与末将所定之策,但当时府君和末将等却是未曾想到张鲁和张修居然会率兵前来进攻汉中,值此大乱之际,若是不全据汉中境,岂非坐失良机?南郑之地乃是汉中咽喉,若能夺下南郑,则翌日攻入益州腹地,便非难事,还请大王明鉴。”   陈王捋着白须,似笑非笑地道:“既如此,那便依照贾公所言,且待孤整兵两日,便派兵助你夺下上庸和西城等地,然后咱们再挥师西向,去取南郑,夺下汉中全境!”   贾龙闻言,不由大喜过望,急忙拜道:“龙多谢大王厚意!”   当晚,贾龙便在房县的县署置办酒宴,招待陈王等一众陈国的主要将官。   饮宴之后,陈王遂与骆俊告辞,前往军营中暂住,   贾龙请陈王居于驿舍,陈王只是不从,其言要与三军将士同住,以稳定军心。   贾龙拗不过他,只能任凭陈王离去。   在宴席中,似喝的酩酊大醉的陈王,在出了房县返回到自己的军营后,便立刻换了一副状态!   其精神抖擞,看其模样却有哪有丝毫的醉意?   刘宠并没有着急去睡,而是带着骆俊来到帅帐,与其密议。   “孝远,景升写于孤的信中,只是要让老夫助贾龙夺取房县,西城,上庸等诸县,可如今那贾龙反要取汉中全境,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骆俊低声道:“贾龙乃是刘荆州之附庸,如今天下虽皆言刘君郎背反,但贾龙此人,却也未必就是什么忠义之辈,不可不防……大王既然来了,便权且助他成事,先拿下上庸等地供其落脚,至于后续之事……大王不妨书信于刘景升,将此间之事皆告知于他,看他是何意见,毕竟,这也是他荆州自家之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要骗敌人就得先骗自己 汝水,刘琦的帅帐之内。 白日间,黄祖和刘琦两人已经下令,着诸位将领暗中将麾下的兵将们埋伏在沙头堡附近的村中、林中、山中等各处的隐秘之地,只等着袁术军渡河进入己方设下的瓮中,便开始收网。 白日间,荆州军的将士们一直都在为了埋伏的事情奔忙,很是劳累, 但是到了深夜后,刘琦却依旧没有闲着,他下令将典韦,魏延,张任,沙摩柯等主要的将官召到了自己的帅帐中,言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 这当中还包括从吴郡赶来向他请援的太史慈。 众人被刘琦深夜召集来此,心中都是倍感疑惑, 大半夜的刘府君不睡觉,召他们来帅帐内却是想要做些什么? 迎着众人略带疑惑的目光,刘琦对刚刚外出探查而回的沙摩柯道:“且将汝部所查的情报,向在场诸君作以解释。” “唯!” 沙摩柯对着刘琦施了一礼,接着对在场的几名战将道:“自打府君定下了在沙头堡埋伏袁术军的战策后,末将便奉府君之命在汝水附近寻找除沙头堡之外适合大军渡河的民间口岸,今不辱使命,已是在东四十五里外的地域,找到了一处可以容纳大队人马渡河的险滩,那里远有本地大豪私建的船口,后来却被废弃,渡口处虽然是水流湍急,但只要是筹谋得当,却也可以强行渡水,其地名为重洱滩。” 这话一说出来,满帐众人不由皆惊。 怎么好端端的,刘琦居然会派遣沙摩柯去周边查询民间渡口呢? 却见魏延拱手道:“府君,我们不是准备在沙头堡附近埋伏袁术军吗?为何还要在汝水寻找可私渡之处?” 刘琦来回扫视着众人,言道:“要骗敌人,先就要先骗过自己,既然连你等都确信我军一定会在沙头堡伏击袁军,那想来张勋,桥蕤等辈,也定然会这般作想。”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愚钝之人,一听刘琦这般说,心中便恍然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张任低沉道:“原来,府君从打一开始召安县长行之以训斥,又吩咐我等不可走漏消息,还要在安县施行军管设伏于沙头堡……这些都是做给袁术军看的?”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已经打算要迷惑对方,那这戏便一定要做的够真,只有让你们确信了我确实有意要伏兵于沙头堡,袁术军的将领们也才可能会真的信。” 众人闻言沉默,但却不乏点头之人。 说到这,却见刘琦向着后面略略一靠,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我军在沙头堡布置兵力,在安县施行军管……可数万人同时行动,就算是事情做的再隐秘,袁军也会得到些许消息,但也正是我们想办法极尽隐秘,他们才有可能不疑其他,如此一来,袁军定然就会去汝水附近寻觅登岸之处,而按照沙摩柯的回报,在沿着汝水上下来回五十里到百里之处可以登岸的落脚点,除了沙头堡外,也只有适才重洱滩那一处地界。” 说到这,就见刘琦正色道:“沙头堡是个幌子,重洱滩才是我们真正要伏击袁术军的地方!袁军若以为我军尽在沙头堡埋伏,那重洱滩便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一直没有说话的典韦,突然憨声憨气地道:“敢问府君,我等和黄府君麾下的兵马,现都埋伏在沙头堡附近,依照府君府君之意……那咱们的兵将应何时从沙头堡迁移至汝水边的险滩?” 刘琦摇了摇头,道:“大部的兵马必须还要留在沙头堡附近埋伏,这样才能够给予袁术军足够的迷惑……这期间我军斥候,一定要在重洱滩外仔细查探,随时回报袁军动向……依照我的计算,我军兵马若要前往重洱滩阻击袁术军,最多不可过一日的迁移时间,只有这样才能将彼军骗至最后。”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惊诧。 魏延犹豫地道:“只用一日时间让四万将士尽弃沙头堡的布防而去重洱滩布防,这未免有些困难吧?” 刘琦摇头道:“文长想错了,四万军众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间便从沙头堡皆行至重洱滩?而且这么大规模的迁移必然会受到袁军怀疑……若是要去,必需轻装简行,以最精锐的人马前往阻击……以我之见,只能是从南蛮营中挑选最精锐的兵士五千去做此事……南蛮营的蛮兵昔日皆是常年行走山林之辈,步履稳健,走山跨水,长于跋涉,可当此任。” 张任道:“五千兵马,是否有些过少?袁术军可有数万之众。” 刘琦言道:“征战之机在于快!快如闪电,行如奔雷,方可打的敌方措手不及,以少克众……放心,对方乃是渡河之兵,非是与我们正面交锋,即使只有五千人,只要计策成了,便足矣破敌。” 说到这,刘琦又来回四下看了看帐中的诸位将官,笑道:“更何况,以诸位之勇略,率领南蛮营与袁军交手,必可令三军士气倍增,诸军卒有汝等为先定可以一敌十,何惧袁术麾下乌合之众?” 典韦哈哈一笑,起身道:“承蒙府君如此信任,我等岂能不身先士卒,为府君分忧?不论府君作何筹谋,末将皆愿死战!” 张任、魏延、沙摩柯等人亦是纷纷应诺。 “某等愿为府君效死力。” 太史慈一直仔细的观看着刘琦以及他麾下的这些将领们的神态以及表现, 经过了好一番观察后,以太史慈的睿智,心中不免对刘琦以及其麾下诸将产生了些许向往之情。 前番刘琦和黄祖在诸将面前将在沙头堡埋伏袁术军的战策定下来,太史慈感觉有些仓促, 因为在沙头堡埋伏敌军,即使能够做到严守秘密,但想来也还是会有疏漏, 可他毕竟只是客将,并不方便直谏。 如今见刘琦深夜召诸将来此,细言个中诸事……太史慈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南阳郡刘府君竟是早有筹谋,其心志之深远委实令人惊叹。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太史慈现刘琦麾下的这几名将领虽然年轻,且名声不甚响亮,但比起黄祖麾下的那些江夏豪强系组成的战将群体而言,本领和素质委实要高出太多。 典韦自不必说,只是打眼一瞅就知晓其乃是猛士之姿,天下少有能与其拼者。 魏延和张任虽年纪轻轻,但太史慈能够看出这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年轻将才,若是好生培养,日后必然潜力无限。 至于沙摩柯,羊栈岑狼等一众蛮将,亦都是勇武之士……刘琦身为士族子弟,却能留蛮将于身边重用,这等不拘一格的胸怀和手段,也令太史慈甚感钦佩。 相比之下,不论是黄祖或是刘繇,便都有些相形见绌了。 却听太史慈道:“府君谋略和沉稳,着实令人佩服,慈虽是客将,也愿供府君差遣!” 刘琦满意的笑道:“得子义相助,大事可期,这一次,咱们便先败了袁术军,然后便转军入淮,迎正礼公来楚!” …… 刘琦这边暗中布置好了罗网,只等袁术军前来入瓮。 果然如同刘琦所猜想的对一样,荆州军欲在沙头堡渡口埋伏袁术军的消息虽然极为隐秘,但还是被袁术军的斥候给打探到了。 毕竟,四万人马的阵仗不小,若想密而不露,难度可谓极大。 对于荆州军的安排和布置,袁术军的战将们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立刻便做出了战略性的应对, 寿春的大豪张勋,派遣麾下的斥候们去往汝水的周边,探听可以渡河的口岸,顺便继续派人暗中打探荆州军在沙头堡的动向。 袁术军斥候们的效率非常快,他们很快就探听到了在汝水有一处被废置不用的私人渡口,可抵达汝南以南的重洱滩,那里的水流虽然略有些湍急,但却不足矣形成大的障碍,是个足可让数万兵马顺利渡河的地界。 陈兰和雷薄等人得知此地后,立刻要求各部兵马火渡过汝水,再转袭埋伏在沙头堡的荆州军后方。 但他们的行动却被张勋拦下了。 张勋提议,再派斥候和探子前往安县附近,查探沙头堡周边埋伏的荆州军之情况,再做定论不迟。 毕竟,这是打仗,一切事情,要以情报为上,张勋想看看在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到底会不会又大规模的异动。 第二百五十章 抢滩登陆   张勋这个人,是历史上袁术称帝之后所册立的大将军,以地位来说,在袁术称帝后的鼎盛之期,张勋可算是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跟张勋的出身自然也是脱不了关系的,毫无疑问,以袁术的出身和地位,不可能随意任命一个普通的游侠之辈任大将军,但以袁术当时的立场而言,拥有高阶地位的士族门阀也不会轻易响应他叛汉的举动……   所以可是大致推断的是,张勋是淮汝本地的大豪强,但其祖上绝不会是受过功勋的朝堂高官,他只是拥有众多附户和私士地方霸主,却无过高的政治背景,想来应该是和李通一样存在的人物。   也只有这样身份的人物,才可能接受伪帝袁术的号召,成为其麾下的府大将,换成有底蕴的世家门阀,其家主绝不可能轻易的抛弃百年来的家族底蕴,去给什么仲氏皇帝当大将军。   身为一个拥有广阔土地以及众多附户的大豪强,那张勋自然也有着他独特的能力和眼光。   虽然此人在历史上的战绩确实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多数的战绩皆为败绩,但究其原因可能更多的是因为时势……论能力他肯定还是有的。   同样是淮汝之地的大豪强,张勋若是也能如同李通一样的选投了明主,想来其所留下的声名应该会比走原有的历史轨迹要强许多。   ……   当下,张勋拦住了陈兰和雷薄等人的举动,并不着急渡河,而是派人前往沙头堡暗中探听荆州军的动静。   虽然他在主观情绪上,也觉得荆州军应该就是打算集中全部兵力埋伏在沙头堡围歼己军,但为了慎重起见,张勋觉得还是应该全方位的打探清楚才比较稳妥。   于是,张勋连续派出了七队斥候去往汝水南岸打听消息,但得到的回复统统都是一样。   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依旧埋伏在以安县和沙头堡为中心点的四周,并无任何移兵的痕迹和动向。   几番查探之后,张勋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他也不在阻拦袁术军的诸部将领强行渡河了。   众人商议了一番,由张勋居后,在沙头堡对岸的渡口迷惑敌人,日日操练并装出想要从沙头堡对岸渡河的架势,用以吸引荆州军的注意力,   而陈兰、雷薄、桥蕤等袁军将领,则是率兵迅赶往重洱滩的对面,意图强行兵渡汝水,在重洱滩上岸,然后去奇袭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   ……   沙头堡的渡口后,实际上是一个有数百户的乡亭,其渡口的实质为上任汝南郡守在此安置的水军军营驻地,如今已是荒废,眼下这里空荡荡的只余下了断壁残垣,几乎没有什么人气。   刘琦目下率领由典韦和沙摩柯亲自点齐的五千南蛮军精锐埋伏在不远处,他们驻军的地方位于一片小高地后方,属于是相对隐蔽的地界,若无意外,短时间内袁军的斥候或是探子很难现这支兵马的存在。   迎着浩荡的江风,刘琦正在这里等着北面的消息。   不久,一条小小的商船停在了沙头堡的码头,几十名黔船夫将船上的货物往下卸,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正常,   但却有一个年轻人悄悄离了商船,顺着沙头堡的小路直奔刘琦那五千蛮兵的驻扎地快遁去。   这人是负责在北岸侦查敌军情况的精锐斥候。   来到刘琦军的驻扎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哨卒突然喝道:“口令!”   那斥候忙答道:“鸡肋。”   哨卒悄悄的放下了手中的弓弩,放那名斥候进了军寨。   这奇怪的口令是斥候回营时专用的,是刘琦亲自定下的。   也不知怎么,刘琦将那五千蛮兵组织起来之后就选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口令。   曹操定口令为鸡肋,或许是因为觉得汉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在刘琦看来,鸡肋这个东西可不一样。   鸡骨架这东西,在后世用油一炸,再洒上孜然,可是又酥又脆香又便宜,好吃的紧,食之那是相当有味。   那斥候很快就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属下见过府君。”   “张勋和陈兰等人的兵马,有何动静?”   “禀府君,属下在北岸得到消息,那陈兰,雷薄,桥蕤等叛逆集结麾下兵将约三万人,已是从沙头堡的对岸起兵,奔重洱滩的对岸而走,而沙头堡对岸的袁军现在只余张勋一部在那里虚张声势,做出意图从沙头堡渡河的架势……至于陈、雷等部麾下的水军有艨艟二十三艘,每船载战兵八十人余人,斗舰十艘,每船能载战兵一百五十人,另有走舸百艘,每船能载三十人,一次可载兵三千人。”   刘琦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来,他们虽有三万人,怕不是能一批渡的尽。”   一切都和刘琦预想的差不多。   他挥挥手,着人领那名斥候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典韦道:“立刻招呼所有的兵将,乘夜去往重洱滩埋击袁军!”   “诺!”   “着令三军做好准备,交锋就在明辰。”   ……   次日清晨,汝水上的雾气似乎逐渐散去,江面之上,袁军所乘坐的艨艟、走舸之类的舰只依序向着重洱滩作而来。   从案上向水面上观望,但见樯帆旌旗林立,排头的船只已经逐渐接近了岸边。   排头的一艘较大的艨艟上,陈兰负手而立,满面自得,看着即将抵达的对岸,嘴角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   刘伯瑜啊刘伯瑜,今次便将上一次吃的亏,我全都要在汝身上找回来!   想到这,却见陈兰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士卒吩咐道:“立刻打旗语,让我军走舸先行停靠岸边,停船后士卒立刻登6渡口严守岸滩,迎后方的大船临靠!”   “唯!”   话音落时,便见陈兰麾下的传令士卒吩咐旗手给各船去打旗语。   走舸的度又轻又快,虽然坦露的程度较大,容易被对方攻击,但却也能够以最快的度将士卒们放置于岸上,倒也算方便。   陈兰身后,淮南系战将桥蕤似乎有些犹豫。   这么急匆匆的将兵将放置与岸边,却是不知稳妥与否。   “陈将军,眼下重洱滩的形势不明,依照某意,不可派大队人马登岸,当先派遣小股船只先行离岸,登6之后探明情况,再着大部船只靠岸方为上策。”   桥蕤的话相对陈兰之令而言是非常稳健的,但陈兰却并不打算听他的。   毕竟,他和张勋是新投靠袁术之将,与自己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若是听从了桥蕤的谏言,就是变相的承认淮南系将领胜过己方这些袁军元从系将领。   这对于陈兰而言自然不可。   “公此言差矣,眼下之势,若要袭刘伯瑜与黄承先之后,则必争抢时辰,如今天色初明,眼下敌贼并无所觉,当乘此时机登岸滩,强袭其后,方始建功,不然恐事无所成。”   桥蕤张了张嘴,好像继续说些什么,但陈兰已经不听他的话了,而是作下令着大船小船按照顺序,先后靠岸。   而滩岸的不远处,刘琦和典韦、沙摩柯、魏延、张任、太史慈等一众人正潜藏其身,   隐隐的看着袁军的大船小船逐渐靠岸登6,刘琦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笑容。   终于……上钩了。   典韦见大雾中,敌军的船只靠岸,不由有些兴奋,他低声道:“府君,咱们何时动手?”   刘琦摇了摇头,道:“且不着急,他们现在只是前部的走舸登岸,后方的主要艨艟并未临岸,待其大船临岸难以起航之时,才是我们出兵一举收割的大好时机……典君,传令南蛮营军士,稍后休要手软,能杀便尽量去杀!多割一个人头,我便多予粮秣两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凶猛的南蛮营(四千字章节,半夜还有一更)   初平二年八月十五日,汝水旁边的重洱滩边,因为时间是初晨时刻,使得水面上显得雾气蒙蒙,烟雾缭绕。   五千精锐的南蛮军士在刘琦的率领下,全部集结在可以登录的险滩附近,在弥漫的大雾之掩护下,将士们在远处的林中,观望着袁术军的大小船只全部靠岸,一个个在心中也都打起了鼓点,一种紧张的情绪开始弥漫在这些士卒的心间。   而汝水之边,战船依次抵达了岸边,袁军的士卒们从战船上跳了下来,将小船拉扯上岸,大船只则是依着渡口各处边境抛锚停靠,袁军士卒们持着兵械,抱着甲胄登录,一边收拾后续,一边在岸边往来呼喝,寻找队伍。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船只停靠着了河岸之边。   眼见袁军的一大半船只都已经停靠在了岸边,张任遂压低着嗓音对刘琦道:“府君,眼下应可以进军了!”   听了张任的话,刘琦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传令诸部兵将,准备接敌!”   一旁的魏延急忙命人将刘琦的话传下去通知各部。   少时,诸部皆得到了将令,埋伏在林中的南蛮营士兵皆准备完毕后,却见刘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为了防止被敌军探查到己方的情况,他适才在山林中一直都是用蹲着的姿势观察敌军阵势,此时突然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蹲的太久而感到腿麻,几乎都不过血了。   刘琦的身形微微一晃,有些栽歪,却是被典韦眼疾手快的扶住。   “府君,且慢些。”   刘琦深吸口气,转头吩咐典韦道:“一会进攻前,务必让那些蹲下身体隐蔽藏身的将士们都适当的放松下腿脚,以免在突袭时跌倒,惹出事端。”   典韦咧嘴一笑,嘿然道:“这一点府君大可放心,南蛮营的将士们,都是常年精于跨山过水的荒蛮之士,别说是蹲这么一会,便是蹲个整天整宿,也不耽误大事,能跑能撩,精神着呢。”   典韦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汗颜,心中亦是有些无地自容。   感情在整个南蛮营中,论及脚力和身体素质,似乎还真就是自己最差,属于那种纯纯的吊车尾。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将这想法甩到脑后,他向前几步,抬头观望着远处的袁术军队,脸上露出了兴奋之情。   清晨的阳光不再被山林中的树木遮挡,随着日头的逐渐升高都照到了刘琦的脸上……沐浴在阳光中刘琦的表情,此刻竟显得有些诡异,颇是出彩炫目。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刘琦独有的兴奋表情。   他遥望着正在险滩边往来搬运军械下船的袁军士卒,嘴角浮起一丝细微的弧度,对身后诸位将官说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今日是咱们与二袁在中原交锋的第一场会战,就让那袁术知道知道,何为九天之军。”   说完,刘琦抽出随着的寬柄剑,   他一抬手,剑指重洱滩。   “诸君,可战矣!”   刘琦的话音刚落,一直埋伏在远处休整的五千南蛮营士卒皆是瞬间站起。   “唰!”   “唰!”   “唰!”   队伍整齐的直立而起,度之快,惹人动容。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脚软。   “将士们,随我杀啊!”   随着震天的高吼声,南蛮营士卒突然冲出山林,一窝蜂的向着重洱滩边正在休整的袁军士卒杀了过去。   喊杀声之高,甚至惊起了一林子的飞鸟。   而险滩之边,刚刚下了艨艟的陈兰和桥蕤突然惊听到了远处的喊杀之声,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猛然转头,看向了杀声传来的密林深处。   却见远处的密林中,一群全副武装的南蛮军士全身皆是包裹严密的精甲,手执利器,呼啸着向着险滩边杀来。   那些蛮兵虽然都是步行,但度奇快,一个个如风飞跃的深山老猴,汇聚在一起如同潮汐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着险滩处冲杀了过来。   而袁术军此刻都在忙乎登岸之事,并无阵势,很多人手中的兵械还不知道扔在哪里,眼见突然有敌军杀了来,顿时乱作一团。   陈兰的面色登变,他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哆嗦着惊道:“怎么会这样?那些贼众是从哪里来的!侍卫!侍卫!快来护我!”   桥蕤相比于陈兰倒是颇显镇静。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环刀,咬牙道:“都是这般情况了,还有什么可问的!我等这是中了楚贼的奸计了!让汝别着急上岸,汝偏要着急上岸,如今这般情况,却是又问如何?还能如何!打吧!”   说罢,便见桥蕤指挥着手下的兵卒,呼喊着向着对面杀去。   陈兰亦是仓皇的执起环刀,向着身边的兵卒们喝道:“上啊!杀,杀!拦住那些荆州军……不要让他们近前来!”   但是很显然,陈兰和桥蕤现在再让袁术军去对抗荆州军,显然是有些晚了……   因为袁军士卒根本就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   却见冲在最前排的南蛮军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齐齐站定,执起手中的短弓,将早就准备好的翎羽箭向着敌军一轮强射。   “嗖嗖!”   “嗖嗖!”   袁军的士卒们正在穿甲胄,寻兵械,因为刚刚登6险滩,很多人身上甚至还光着膀子,如今突然遭到这波箭雨,根本便没有遮挡,很多人瞬息间便被射倒在地,   “啊!”   “救命啊!”   “躲,快躲!”   “把刀给我,看我砍死这些混账……啊!”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喧嚣声,迎着箭簇而倒地的袁军数不胜数,那些赤裸着身体的士卒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窟窿眼子,鲜血直流,面上要么是痛楚,要么是死前的惊恐。   前排的士卒被射倒在地,那些不能找到甲胄和兵械的士卒便是四散而逃,而一些已经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士卒,则是在陈兰和桥蕤的指挥下执器冲杀,与向着己方奔驰而来的南蛮营短兵相接,两支兵马相撞,似乎都能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而随着撞击声响之后,便是两军开始在险滩之边进行的生死血战。   毫无以为,准备充足的南蛮营士兵虽然少,但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特别是以中路的冲击最猛,因为那里有猛士典韦!   典韦身披重甲,左手持盾,右手持长戟,率领数百名精锐的南蛮精侍,在中军奋勇搏杀,他们向着袁术军的士卒高举手中军械,然后又嘶声力竭的吼叫着奋力砍下,在其阵中溅射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   此刻的那些袁军士卒,很多都是仓促上阵,身上的甲胄尚且不全,面对典韦一众,哪里有还手之力?   便是说典韦此刻乃是在斩瓜切菜,亦无不可。   只是他杀的……都是菜人。   在典韦的左右两翼护持着他,协助他一同进兵的,则是由沙摩柯、魏延、张任,羊栈岑狼等人率领的两支偏军,他们的度没有典韦快,但胜在稳健。   魏延和张任自不必说,此二人乃是荆州军的少年俊秀,后生可畏,打起仗来亦是不输当世名将,不但指挥妥当,而且本人亦是勇猛无匹,带动三军战意,令战士们的士气高昂。   但除了魏延和张任之外,沙摩柯的表现也是大大出了众人的意料。   谁能想到,这位年轻的五溪蛮将,战力之强,居然不输典韦。   沙摩柯大步流星,在敌军的军队中劈波斩浪,他手中的长刀左右横劈,手下竟无一合之敌,沙摩柯几乎是一手一个,而且很多兵卒是被其砍掉了头颅,很是骇人。   这蛮将此刻,便是如同一台杀人机器,不断的收割着袁军士卒的性命。   将那些袁军士卒纷纷砍倒在地,袁军士卒的鲜血在洒落在沙滩上,侵红了沙子,显得分外鲜红,让人看着颇觉心惊胆寒。   不到三炷香的功夫,典韦,沙摩柯等人,就已经率兵突破了敌军在险滩的中阵,队伍直奔着汝水上的战船所在而去。   前方的南蛮军营士卒们正在强攻敌阵……而后方,以太史慈和刘琦等一众弓弩手营亦是在助阵策应着,   弓弩手们横列为阵,弯弓搭箭,用手中的长弓瞄准了敌军士卒,协助前方的典韦,魏延等一众军众,射杀后阵的袁军士卒。   南蛮营中有很多士卒昔日皆是荆南猎户,常年走于深山,与野兽打交道,因此颇通射技。   其中,最为耀眼的人当属太史慈。   太史慈左右开弓的本领此刻挥的淋漓尽致!   他先是左手持弓,射死了一些人后,又迅的用右手持弓,再去射杀其他方向的袁军士卒,且箭箭都不落空!   每一箭必然有一人应声而倒!   南蛮营的射手本领,有些虽强,但和太史慈比,却着实是有不晓得差距。   但有一个人却似乎与其有一较之力。   在太史慈的身边,刘琦亦是弯弓搭箭,跟他一同射杀袁军的士兵。   刘琦的箭术不及太史慈,射箭的频率没有太史慈来的频繁,因此射杀的敌军士卒要少,眼下只有太史慈的一半,但他有一件事和太史慈想通,就是其手中的箭也是没有一支落空,每逢弦响,则必有人亡。   太史慈又射杀了一人之后,遂暂时歇息,转头看向刘琦,   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刘琦的箭术之后,太史慈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诧然之情。   “不想府君的弓术居然这般了得,这手射技当真是精准无比,颇有门道,不知府君的箭术乃是习自于何人?”   刘琦弯弓搭箭,射中了一名袁军士卒后,笑道:“某之箭术,习于我襄阳的重镇大将,黄汉升。”   “黄汉升?”太史慈默默的念叨了一遍之后,随即点头,心中将这个名字默默记下了。   若是有机会,当好好的与此人比试比试。   喊杀声震撼了整个战场,以典韦,沙摩柯,魏延,张任等人为的南蛮军此刻便犹如河滩中的洪水,一路呼啸着携带滚滚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了整个河滩。   典韦和沙摩柯等人带着几百名突击士卒艰难而疯狂的向前推进着,双方的士兵们在河滩上都已是成了凶恶的野兽,两方兵卒彼此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用刀劈、拿斧砍、用矛戳、用牙咬……短短几十步的河滩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积满了地面。   对于南蛮营中人而言,他们所有人的耳中只有敌人的惨叫、眼里只有敌人的身躯、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比杀死对方更重要。   典韦因为冲的太猛,因而被砍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但这却丝毫没有阻拦住他进攻的脚步,鲜血和疼痛使得他战意更浓,他挥舞着战戟,犹如一头疯的巨大棕熊,不断的撕咬着袁军的兵卒,双眼赤红的向着陈兰和桥蕤所在的地方冲去。   一路之上,不论是什么人,皆不能挡!   眼见典韦这巨汉直向二人冲来,陈兰和桥蕤二人皆心惊胆颤,   他们一边指挥兵卒拼命向前挡住典韦的来路,一边命令士卒赶紧备船,让他们登船上汝水避难。   “快!快闪开,让我登船!”   “莫要让那巨汉靠将过来!”   随着陈兰和桥蕤的呼吼声,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袁军士卒们纷纷冲了上去,用他们的身躯去围剿和阻拦典韦。   但很可惜,这些人对典韦而言根本就没有效果。   因为他并不是孤身作战,他的身边,亦是有数百最精锐的南蛮营锐士紧紧跟随,他们策应在典韦的身边,协助典韦阻挡那些袁军士卒。   南蛮营的战士们持勇好斗,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变的越善战,而典韦这样的雄烈之将,更是能够激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舍命相护!   所有袁军士卒的战戟和环刀,皆被南蛮营的锐士们用兵械挡住,他们为典韦打开了空隙,任凭他大步流星的向着陈兰和桥蕤奔去。   “匹夫留下命来!”典韦声动四野,响彻汝水之畔。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恐怖的死法 此时此刻,典韦那硕大的身躯,在桥蕤和陈兰的眼中,便犹如从九泉之下蹿出来的索命魔神,正向着他们两人凶狠的扑将过来,他手中的那支大铁戟,便犹如黑白无常的手中幡,让人看着心惊胆颤。 “拦住他,都给我上,拦住那凶蛮之、之徒!” 陈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一边使劲的和将士们将走舸往水下推,一边不断吩咐人奔上去阻拦典韦。 其实按实际道理,陈兰和桥蕤若是想要返回汝水之上并不困难,对他们而言,这些刚刚登6用的战船就在身后,只需要有足够的人力将船只推到水下划动船撸,那便可迅的反转回江面之上,躲避典韦这个煞神。 但眼下的问题是,刘琦挑选的这个进攻的时间截点,对于陈兰和桥蕤而言可谓是非常的不利。 因为刘琦差不多正是挑选了敌方一半人马登6的时候,才对袁术军动了进攻。 正是欲上不得上,想下不得下的节骨眼。 此时陈兰和桥蕤想要乘船奔回汝水上,可问题是后方已有己方的战船再6续前进,而因为南蛮营的进攻,敌方战场的整个形势已乱,袁术军已经没有了系统的指挥,因而后方的战船依旧是在前仆后继的向着险滩移动着,因此导致陈兰的走舸没法快出航。 好不容易才将走舸推下了河滩,但典韦本人已经如荣猛虎一般的冲到了陈兰等人的身后。 因为想要快突破敌军阵势的阻拦,典韦冒险与对方的侍卫进行快招血拼,如此虽快,却也容易挂彩。 典韦就因此受到了两处刀伤,鲜血流遍了全身,但给了他刀伤的那两人,此刻亦是被他砍飞了头颅…… 但也正因为浑身都是鲜血,此刻的典韦从外貌上才显得更为骇人。 他本就身材庞大,样貌凶狠,此刻再加上一身的污血……真如魔神转世,让人既惊且骇,不敢直视。 “陈兰匹夫哪里走!”典韦一声怒吼,声音如同滚滚之雷,足可惊动九霄。 这一嗓子呼喊,吓得陈兰面色苍白,浑身不住的哆嗦,他与桥蕤同时奔上了走舸,并吩咐麾下的士卒道:“开船!开船!快快开船!” 士卒们急忙摇动船橹,但很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走舸即将进入汝水的时候,典韦终于是大跨步的赶来,他一伸手,直接将陈兰从船只上揪了下来,向着后方重重一扔。 陈兰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被典韦用力摔倒在了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两只眼眸都是挂上了泪珠。 陈兰急忙从地上翻身起来,他留着眼泪,伸手去摸掉在地上的兵械,但还没等摸到,却见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天而降,重重的踩踏在他的脑袋上。 刚要起身的陈兰被典韦一脚将脑袋踩回了地面。 典韦用巨大的脚丫子踩踏着陈兰右侧的太阳穴,凶蛮的大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怎么?跑啊?如何就不跑了?” 陈兰的脸上挂上了泪珠,他用双手使劲的去搬挪典韦巨大的脚掌,但可惜对方的脚掌就如同巨石般,丝毫不动。 “陈、陈某愿降啊!陈某愿降刘荆州!”陈兰见挪不开典韦的脚掌,不由嘶声裂肺的高声呼喝。 典韦却不屑的一撇嘴,咬牙切齿道:“就你这等货色?咱荆州军缺你这号人物么?” 说罢,却见典韦的脚掌开始缓缓向下用力。 “将、将军饶命……饶、饶……啊~~!呜呜呜~!啊!” 陈兰先是高声向典韦求饶,但随即他的求饶声却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声,最后则是变成了细微的呜咽。 却是典韦硕大的脚掌不断地用力,竟然是将陈兰的太阳穴逐渐踩的塌陷, 而陈兰的眼珠子亦是随着压力逐渐向外凸出,最终爆了出来,鲜血横流,而他的半张脸也被典韦深深的踩陷了进了脑颅,就此一命呜呼。 而周围的所有兵卒,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皆是不由大惊失色,面色煞白。 不论是荆州军自己人,还是袁术军都一样……饶是他们久经沙场,看到这等惨烈情形之后,也不由胆颤心惊,有些人只感觉胃中反了酸水,差点没吐出来。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见居然有人死的这般恐怖。 ……竟然是活活被踩死的? 典韦踩死了陈兰之后,随即转头看向江面,却见桥蕤的走舸已经是开出了丈余之地,眼看着就要遁入江中而远离了。 典韦气恼的一跺脚,咬牙道:“一时疏忽,竟然是放走了一个!可气、可气!” 话音落时,却听不远处一个人高声笑道:“跑不了!” 典韦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突然助跑从自己的身边飞而过,犹如一道旋风一般的冲向了江面。 紧接着,便见那身躯骤然一跃,划过半空,居然是从河滩的沿岸起跳,一跃大跳向了桥蕤所在的走舸。 典韦吃惊的长大了嘴,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谁啊?如何竟这般能蹦?” 待看清了蹦到了对方走舸上的人,典韦不由咧嘴笑了。 蹦到对方船只上的人,居然是南蛮营的蛮族大将,沙摩柯! 沙摩柯蹦到了敌方的船上之后,由于落在船面时的重力势能过大,竟然是直接将几名袁术军士卒给重击撞到了汝水之中。 而剩下的那些士卒则是纷纷执起兵械,起身欲和沙摩柯交战。 沙摩柯操起随身之刀,眼皮子都不看他们,接连剁翻了三人! 汝水的河面上,一时间竟然是被鲜血侵染成了鲜红。 桥蕤执着环刀,本想与沙摩柯拼死一搏,但看到这等情形,也不由蔫了。 他悻悻的向着船上一坐,呆愣楞的看着沙摩柯,低声道:“别、别杀我……” 沙摩柯将刀架在一名摇橹袁军士卒的脖颈上,低沉道:“把船开回去。” “是、是!”那摇橹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刻调转了方向,将走舸向着岸边划去。 敌军主将一死一被擒拿,岸边的荆州军,战意则是更加浓厚。 鼓噪之声在后方隐隐响起,并伴随着高昂的口号声。 “夺船!” “夺船!” “夺船!” “冲啊,收缴那些走舸!”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 此一番战事,刘琦用五千南蛮军营埋伏了两万余的袁术军渡河兵将,大将典韦踩死了敌方上将陈兰,而蛮将沙摩柯则是生擒了桥蕤。 剩余的袁术军非死即降,而后方尚未渡河的雷薄一众则是不敢久留,仓促收军,或许前往沙头堡的对面,去会和还在虚张声势的张勋,以求后计。 汝南的战告捷……全胜。 第二百五十三章 策反蜀郡的甘宁   襄阳,牧署之内。   刘表高坐于堂上,手中拿着一卷简牍,已是有了深刻褶皱的额头此刻紧紧的皱起,似是在思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下方,站着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相貌儒雅,颇有些后世所言的书卷之气,他捋着须子,仰头看着房梁,也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状。   这两个人此刻都在考虑着同一件事。   少时,却见刘表将手中的简牍放下。   那是陈王刘宠写给他的书信,告知刘表贾龙目前在房县的情况。   慢悠悠地叹道:“本是想让那贾龙去占上庸,西城诸县,落下脚跟,谁曾想他却欲图汉中全境,真是其志不小啊。”   “呵呵,却也在意料之中。”那中年人微笑回道。   下方的中年人,乃是刘表的堂弟,亦为山阳刘氏族中人,现为荆州别驾,担任刘表的副手。   自打张羡被灭,荆南被刘琦收服划割为七郡之后,刘表便开始在南郡大肆安插山阳刘氏的族人,用之以为臂助。   如今蔡瑁引军北上,刘琦引军东征,南郡之内的兵马数量不多,刘表用这些兵将为各方调度粮秣。   如今他若是再想是派出兵马去上庸监视贾龙,那荆州的兵将只怕便会捉襟见肘。   万一后方真出点什么事,刘表便兜不住了,故而万万不可……   刘阖乃是山阳刘氏中,刘表一代人中的智谋之士,以心思缜密精于诡诈之道而闻名,但他对待山阳刘氏的族人,确是极为厚道。   也正因为如此,刘表才委任他为荆州别驾,当自己这个州牧的副手,引之为心腹。   关于贾龙的事,刘表眼下也只告诉了他。   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后,却见刘阖道:“兄长无需忧虑,贾龙乃是蜀中大豪领袖,又是益州名将,心高气傲乃是在常理之中,他当初归附荆州之时,也是为形势所迫,如今他想自立门户,也是在情理之中,谁人又想一生居于认下?眼下南阳郡和汝南郡等地征战事急,汉中这边,纵然是让贾龙成了事,对我们倒也并非是坏事,只不过是减少了对其的掌控而已……而且就弟看来,兄长有刘范在手,就算是贾龙能全据汉中之境,他也需要兄长的支持方可名正言顺,眼下大可先让贾龙放手在汉中施为,待其与二袁之间的事定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刘表眯起了眼睛,认真寻思道:“此言甚是有理……当下之势,也只能如此了。”   刘阖笑着道:“况且兄长若是有意要收益州,也不一定非要指望贾龙嘛,益州地大物博,人才鼎盛,乃天府之土,要入益州,可以用的人着实是多得是。”   刘表听刘阖似是话中有话,遂问道:“贤弟可是有何妙策?”   刘阖迈步上前一步,低沉着对刘表道:“其实针对益州诸郡,弟弟一直都暗中派人在各处打探……据说吴班和吴兰、雷铜三人被放回益州后,这三家东州士家族便被刘焉暗地里打压着,而严颜归降了贾龙之后,江关都尉严镛则是立刻派人置书于刘焉,言称与严颜断绝关系,逐其出族,并表示不会迁移巴郡的族人,恳请刘焉对其放心。”   刘表淡淡道:“不错,这两件事为兄亦是知晓,当初伯瑜放吴班和吴兰回蜀,反倒是将其家主雷遇,吴堀,吴懿三人留在襄阳,为的便是挑拨这三家东州士族与刘焉之间的关系,其三家被刘焉打压,实乃是意料之中……至于严镛,当初伯瑜应是告诉了严颜让严镛迁其在巴郡的家族去往江关,不过听说这个严镛不顾念兄弟之情,反倒是对刘君郎表示以忠诚,他居然宁可断了与严颜的兄弟关系,也不愿背叛刘焉,倒是一位忠义之士。”   刘阖笑道:“兄长把严镛想的太好了些,以弟看来不然……当初伯瑜向严颜提出转移巴郡族人的策略,虽然是为严家好,但这方法对严镛而言实在太过冒险,就算是巴郡临于江关,距离极近,但严家却是世代居于巴郡之中,让他们放弃产业举族从巴郡迁移,实乃是断了他们的根基,严镛身为严氏家主,心中所筹谋之事自然不同于旁人,这种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他断不会做……故而他宁可断绝与严颜的关系,也绝不会断了严家在巴郡的根……而严镛镇守江关之地,手下精兵猛将不少,其把守着荆州通往蜀中的要害之所,对于刘焉而言属于外放之将,刘焉在没有把握将其擒拿之前,却也不好将他得罪的狠了,因此双方便暂且相安无事,却非严镛忠义。”   刘表闻言恍然而悟。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突然间,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遂问刘阖道:“贤弟与我说这些事,却是为何?”   却见刘阖冲着刘表长作一揖,道:“弟有一计,可令川中大乱,让诸多彼此猜忌敌方的势力乘势而起。”   “哦?”刘表闻言精神不由一振:“愿闻其详?”   刘阖笑道:“其实这计策也很简单,弟自打来了荆楚,便一直再派人暗中联络蜀中的一位故人,昔日弟年少,冠礼学成出游蜀中,曾与此人相识,彼此之间的关系颇为相厚,如今听闻此人在蜀中过的并不顺利,因而想有意策反此人。”   刘表闻言忙道:“贤弟所指者乃何人也?”   刘阖忙道:“此人名位娄,乃是蜀郡的府门亭长,亦属蜀郡本土豪族出身。”   “娄?”刘表默默的念叨了一遍,摇头道:“没听过此人,况且只是策反一个在蜀郡主守卫的府门亭长,未必能成多大气候。”   刘阖耐心地位刘表解释道:“兄长不知,眼下蜀郡之中,有意谋反者可不只是这一个府门亭长,尚有蜀郡郡丞甘宁,门下督贼曹沈弥两人。”   “蜀郡郡丞……也想反李严?”刘表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露出了一脸八卦之色,道:“弟且细说来。”   刘阖清了清嗓子,遂为刘表详细的做了解释。   原来,自打犍为郡守任岐联合益州本土豪强在犍为郡反叛之后,刘焉为了安定时局,便暂时停止了对广汉军、蜀郡、巴郡等地本土豪强的打击策略,改之位安抚,   即使是出了严颜这叛逆的豪族严家,刘焉也没有借机对其动手,反倒是派人好言宽慰,夸赞严镛之德,为的就是安抚益州本土豪强的人心,不让任岐的势力有所增长。   不得不说,刘焉的这个策略确实是对的,   广汉郡和蜀郡中昔日对刘焉有所怨恨的蜀中本土豪强,因为他的安抚与妥协,也随之心安,都暂时没有加入到任岐的反叛阵营中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焉因为长子刘范落于荆州,次子刘诞被董卓掌控,三子刘瑁身死,其忧虑成疾,导致了一病不起。   当时正是任岐率兵与东州士的军队和青羌军交手的关键时刻,在这非常时期,蜀郡郡守因为与贾龙昔日的交情过密而被刘焉换下去了,蜀郡郡守的位置空悬,而益州的形势逐渐变乱……   为了辖境内的安定,促使军民一致对外,刘焉便派遣幼子刘璋为蜀郡郡守,替他坐镇蜀地。   眼下对刘焉而言,也只有亲生儿子才能够靠得住。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在生病中的刘焉,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刘璋的出身和年纪。   刘焉身为汉室宗亲,师从胡广,又曾在阳城山教书七年,可谓是实打实的上层名流,名声响彻汉朝士族圈中,不在张俭等人之下。   刘璋身为其子,自幼耳渲目染的便都是‘名士那一套’行为准则,   身为‘名二代’,刘璋很自然的从心里就瞧不起普通的豪强与寒门子弟,再加上其年纪尚青,在接人待物方面,也定然是没有刘焉的城府和老辣,很多东西还浮于表面。   因此,便容易得罪人。   刘璋到了蜀郡之后,第一个得罪的人,便是蜀郡郡丞甘宁。   他想将甘宁从蜀郡郡丞的位置上换下来,毕竟对于他这个郡守来说,郡丞是除他之外的第二把手,可以说是他的亲密搭档。   必须得委派个像样的人才行。   却也难怪刘璋有这样的心思,因为对于刘璋这样的名士之后来说,甘宁的履历委实是不咋地,他的行为也让刘璋作呕。   甘宁自称为战国时期的秦国丞相甘茂之后,具体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然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牛逼的,前朝的官就是当的再大,在本朝也狗屁不如。   甘宁的家族在蜀郡乃是大豪,颇多土地粮秣,亦多有附户,但却非经学之门,   而甘宁此人自幼放荡,仗着家族之势,在蜀郡中多有横行之举,属于人见人厌的那种。   本来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可继承家业,放鹰走犬的富甲子弟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偏偏甘宁这个人的心实在是太野了,他级喜欢新鲜事物,仅仅只是做出游侠之举,在他看来还不足矣彰显自己的能耐,于是乎,他干脆玩了一把大的。   甘宁身为蜀郡豪族,却纠结地方的那些轻薄少年,自任领,成群结队,携弓带羽,头插鸟毛,身佩铃铛,轻侠杀人,藏舍亡命,甚至放纵手下去劫掠看不顺眼之人的财产,甚至贼害官长吏员……   好好的一个豪强人物,愣是把自己弄成了纯纯的地方黑社会。   身为豪强,有田有地不去做兼并壮大家族产业,反倒是去劫道。   这人是多没有正事啊。   而且甘宁每次劫道的时候,还非得弄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甘宁劫的道。   他身着锦缎华服,腰间配上银铃,劫到哪,便都是‘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甘宁甚至也因此而被蜀郡的百姓们称呼为‘锦帆贼’。   再后来,甘宁到了二十岁后,也不知是因为家族的逼迫,还是他确实有悔改之心,便幡然悔悟,放弃了劫道的生涯,转而开始去走仕途了。   要不说东汉末年的社会黑暗呢,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想改行就改行,一会要当黑老大,一个要当公务员,只要家族有势力,什么都特么是他的。   蜀郡甘氏在当地颇为富有,他们买通了当时的蜀郡郡守,为甘宁谋取了蜀郡的计掾之职,令甘宁有机会前往雒阳上计,如此便可让甘宁乘着去往雒阳的机会,想办法行使贿赂并展露头角,以求在地方得以任职。   如此一来二去,甘家最终将甘宁给推到了六百石的蜀郡郡丞的位置上。   为了这个六百石的郡守副手位置,甘家在当中所投入的辛苦与付出着实是太多太多了。   在这个重视声望的年代,将一个混迹江湖的黑社会大混子给硬生生的改造成一个副省级干部,这当中的艰难与付出,普通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但是如今,刘璋任蜀郡郡守之后,居然要把甘宁给换了!   刚刚上任,还什么事都没有生,就要换了甘宁?就因为他厌恶甘宁先前的黑社会履历。   甘家付出了这么多,就因为这事就要换?   试问甘宁这样的狗脾气,又如何能忍受的了?   可这事委实也怪不得刘璋。他身为名士之后,宗亲之身,让他任用甘宁这种身上背负有巨大污点的人做他的副手……这对有心理洁癖的刘璋而言,真的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虽然因为甘宁目下在蜀郡的权势过大,但就刘璋而言,这个郡丞,他是换定了。   而与甘宁交好的沈弥和娄等一众,也已经被刘璋拉上了即将开除掉的黑名单,眼瞅着就要施行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上,贾龙在房陵又迎来了陈王的数万兵马,势力大增,刘焉的身体本来不好,屡屡犯病,如今内忧外患,整日里是焦头烂额的,哪里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忌蜀郡的那些人事制度?   故而,甘宁,娄,沈弥与刘璋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程度。   只是因为这三人都是蜀郡大豪,且把持着蜀郡诸多政务,若是要一次性的换下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故而蜀郡的事情,目下就僵持在了这。   但这件事情,却是给了刘阖暗中策反甘宁等人的良机。   刘表听了刘阖的叙述之后,略略思索了一会,不由大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可行!眼下任岐谋反,贾龙和王叔在攻打汉中,刘君郎腹背受敌,若是蜀郡之内再出祸患,则严镛,吴家,雷家等与刘焉本就有间隙的蜀中大豪,必会心起异志,到时候某再派人去招募这些家族,以江关为前阵,攻入益州,谋一地立足,却也未必需用贾龙为辅。”   刘表说完了之后,显得有些兴奋,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厅中原地转着圈。   刘阖笑道:“正是此理。”   少时,却见刘表猛然驻步,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贤弟主持此事,想办法策反那蜀郡的郡丞甘宁……只要甘宁肯反,其余诸事一切好说,他什么条件,某都可以答应。”   刘阖像着刘表长长作揖,道:“兄长放心,弟立刻去办此事!”   ……   就在刘表在襄阳着手策反甘宁的时候,汝南郡这边,刘琦率领五千南蛮军并押解着数千袁军降卒,以及他们缴获的船,军械,铠甲等辎重回到了沙头堡。   此一战大获全胜,败袁术两万余众,荆州军扬名于淮汝之地。   黄祖见了刘琦,笑呵呵的使劲拍他的手,其用力之大,似是要将刘琦的手拍成猪爪子。   “贤侄儿真乃惊世之才,黄某深感钦佩,嗨!想当初你小子还将兵马埋伏在沙头堡,说的信誓旦旦,却是将叔父也给迷惑了……直到汝跟我说要领五千兵马东向破敌前,某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刘琦拱手道:“小侄欺瞒叔父,实有罪责,还请叔父见谅。”   “这说的什么话?你成就了这等大功,怎还这般谦虚?你这小子,有本事,但就是太过谦虚,咋没个男子汉的样子!别看为叔比你年纪大,但做事却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夸谁夸谁,想骂谁骂谁,却看哪个能奈何你叔父我?这一点你得多跟我学着点。”   刘琦笑道:“小侄受教,以后一定也让自己多一些血气才是。”   黄祖的脾气虽然暴躁,但若是真碰到他看中的人,其胸襟还是颇显宽广的,这话里话外,也都是磊落实在的言语。   但他的脾气暴躁却是不争的事实……太大了些。   黄祖接下来与刘琦一同参观了刘琦清缴的战船,   这转了一圈之后,黄祖看的心中惊诧,且欣喜非常。   这么多的战船,陈列在汝水南岸,足矣让己方将汝南郡的形式整个改变过来。   当此时节,己方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所有的主动权尽皆掌握在己方手中。   下一步,如果是不去庐江援救刘繇,就凭这些战船,荆州军目下也足矣在汝南将二袁尽皆驱逐了。   黄祖与刘琦等人回到帅帐内,闲话不多时,便有沙摩柯将被擒拿的敌将桥蕤带了过来。   桥蕤来到帐内,抬头看了看上方的黄祖和刘琦,然后拱手道:“罪将桥蕤,见过两位府君。”   他在率兵来之前,自然是已经探明了荆州军的两名主将乃是刘琦和黄祖,故而在称呼的时候,并无疏漏。   黄祖大刺刺的一挥手,道:“将贼将拖下去,斩了!再将其级送往张勋处。”   刘琦心中明白,黄祖这是给示威于张勋。   看来,此一番大胜,这位江夏黄府君的信心,却是空前的暴涨。   虽然这场胜利跟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   桥蕤一听黄祖要杀他,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他冲着黄祖高呼道:“两位府君饶命,不要杀、杀我……罪、罪将有重要军情禀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千骑兵的威胁   桥蕤本来是抱着想要投降的目地来见黄祖和刘琦的,哪曾想黄祖这暴躁佬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一挥手,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面对死亡的威胁,桥蕤算是彻底的慌神了,他急忙单膝跪地,冲着黄祖和刘琦高声呼喝道:“府君莫杀我,罪将实有重要的军情禀报!”   黄祖咧了咧嘴,不以为意。   有个屁的军情!   刘琦却笑道:“重洱滩一战,尽溃敌众,张勋丧胆,便是不将桥蕤的人头送去,张勋也断然不敢如何,既然如此,眼下不妨便留其一命,顺便听听他有何话说?万一对我们有用呢?你说是不是,叔父?”   刘琦说了话,黄祖无论如何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黄祖当下便挥了挥手,斥退了那两名要将桥蕤押解下去处死的侍卫。   刘琦感激的冲黄祖轻一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桥蕤,问道:“桥蕤,某今日恳请黄府君饶汝一死,你若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还需作道来,若果能对我军有所臂助,某不但饶汝性命,日后也会启用你于楚地,让你有所建树,扬名于世,但你若是骗我,或是暗藏什么小心思……”   说到这,刘琦随手拔出身边寬柄剑,猛然一挥,斩断了身旁桌案的桌角,冷冷道:“我便让你如同此案,你可明白?”   桥蕤眼见捡回了一条性命,自然是对刘琦感激万分,他冲着刘琦高举抱拳:“府君之言,如雷贯耳,振聋聩,罪将定然谨记于心!”   黄祖则是遗憾的看着旁边桌案,颇感可惜的砸吧着嘴,暗自嘀咕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方长案,却是为了吓唬这么个孬货给砍废了……”   刘琦却是没有黄祖的那般闲情,还有空去算计旁边被损毁的桌案,他缓缓的落座在了原位。   刘琦将寬柄剑向着面前重重一放,剑头撞击着地面的声音传到了桥蕤的耳中,令他的心‘呯呯’微跳。   “桥蕤,说吧,汝适才言,有重要军情要禀报于我,是何军情?”刘琦眯起了眼睛,出言询问。   他的声音虽轻,但听着却很是严厉,传到了桥蕤的耳中,让他感觉极具威慑。   少时,却见桥蕤轻声言道:“某知刘荆州已是置书声讨后将军,如今荆州有二位府君出兵淮汝,另有襄阳蔡德珪兵出南阳郡,接锋后将军麾下的各路兵马……然二位府君却殊不知,河北之地,尚有一只兵马正从右北平经青州以及徐州境向豫州而来,是为后将军在淮汝之奇兵也。”   “淮汝奇兵?”刘琦默默的念叨了一遍,然后突然眯起眼睛,道:“是哪里来的兵将?”   桥蕤忙道:“是右北平的公孙瓒派遣其弟公孙越,率领精骑千余,沿青、徐之境内正奔着豫州而来,后将军曾置书于张勋和陈兰,让他们在汝南境内好生与敌交锋,无需着急,只等北面强军一到,便可立时破敌,平定豫州诸贼……”   这话并非吹牛,一千骑兵,放眼南方诸军,着实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别看在场中人的地位皆高,他们之中还真就有人不曾亲眼见过一千匹战骑聚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   南方诸郡中,一郡之地能凑齐数百匹精良的战马,那这个郡的郡守就真可以回家给祖宗烧三柱高香请灵了。   黄祖冷然一笑,道:“公孙瓒在河北与袁绍,刘虞对峙,岂会有闲心派出千余骑兵来援助袁术平豫州?当真是可笑之极!想不到你为了保全性命,连这等拙劣之言也敢妄言,我今日若不杀汝,天理何在?”   桥蕤一听黄祖似又起了杀心,忙道:“府君勿疑,末将之言,句句属真啊!”   黄祖哼了哼,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桥蕤面前一脚踢翻了他,怒道:“你还敢骗吾?把黄某当三岁小孩不成!”   刘琦急忙走到黄祖身边,拉住他道:“叔父勿急,他此言倒也未必不真。”   按道理来说,公孙瓒大老远的派兵从右北平南下,横跨半个汉朝来助袁术夺取豫州,刘琦也会不信。   但问题是,刘琦偏偏知道这事在历史上确确实实的生过。   历史上的公孙越,还这就是被公孙瓒从河北派遣到了豫州,助袁术夺取淮汝之地,只是很可惜,公孙越也不知道是因过于大意还是他确实废物,在豫州之战中,拥有一千精锐骑兵,可谓战力雄厚的他,竟然是一不小心被流矢射死了,   这事也算是公孙瓒和袁绍关系彻底不能缓和的一个客观原因。   “你信他的话?”黄祖惊诧的看着刘琦:“你信公孙瓒派人从幽州领千余骑南下豫州?”   “我信。”刘琦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   黄祖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用尽全力的力气,没有直接出口训斥刘琦,也算是在诸将之前,给自己的这个小侄儿留了面子。   刘琦走到桥蕤面前,亲自将地上的桥蕤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浑身血迹,满面污垢,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随即吩咐道:“且带桥将军下去沐浴更衣,安排饭食,待桥将军吃饱喝足洗干净之后,再送其入我帅帐,我要单独与他说话。”   桥蕤急忙抱拳,千恩万谢,随后便被刘琦手下的兵卒带了下去。   黄祖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一抖,似乎是有些恼怒,不满道:“怎么?还要单问话,难道是怕黄某听去了你的机密不成?”   刘琦微微一笑,对着黄祖拱手道:“山阳刘氏与江夏黄氏,乃是世交,刘琦对于黄叔父,便犹如对严君一般,还有何事要瞒?只是我见叔父不信幽州方面会派骑兵来,与其让他在此给叔父添堵,倒是不如由小侄单独审他,也好不惹叔父腻烦。”   黄祖心中虽然不屑,但听了刘琦的解释,这心中的火气倒也是降下去了几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罢了,你愿意审就审吧,不过可切莫着了他的道,耽误了其他的大事,致使延误了军机,回头在你父亲面前,却也不好解释。”   刘琦额道:“叔父放心,小侄自然省的,绝不会耽误了军中大事。”   二人又议论了一会之后,刘琦便先行返回自己的帅帐去单独审讯桥蕤。   出了黄祖军营,跟随他的张任在一旁不满地道:“这位黄府君当真是一日三变脸,说恼就恼,说急就急,说翻脸就翻脸!连府君的脸子,他都敢给!”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是天生的性格有缺陷,火气大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算是心理问题的一种了……却是也怪不得他。”   魏延在一旁略为忧虑地道:“府君,适才那桥蕤之言,您当真相信?”   刘琦面色一正,道:“面对生死,他应该是没有必要扯这种无关紧要的谎,怕是真的。”   魏延的喉头一动,颇有些心虚地道:“一千骑兵啊,还都是幽州的骑兵……这可如何是好?不好打啊!”   却也不怪魏延紧张,这年头,一千精锐骑兵,几乎目下整个南郡能够调集出来的战马数量了。   刘琦麾下的南蛮营目下有两万四余千人,但军中有资格骑乘战马的,目下仅仅只有三百之数。   一千骑兵,对于公孙瓒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其军中一个小小的数字。   但对于南方的军队来说,一千的骑兵……是足可摧毁万人军队的恐怖存在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花肠子袁绍 回到了自己的帅帐内,刘琦让典韦、沙摩柯等人先去安顿士卒与降兵,仅仅是留下了魏延和张任两人在侧,等候桥蕤到来。 不多时,已经重新梳洗并吃过饭食的桥蕤,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经过梳洗之后,桥蕤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瞅着要精神了许多,没有了脸上的污垢,仔细看去,却可现此人相貌很是俊秀,儒雅非常,面部棱角分明,月眉星眸,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缺点就是这个人实在是过于怕死了一些,让他当一名统军之将,着实不甚合格。 刘琦伸手请桥蕤坐下,问他道:“桥将军,适才在帅帐,吾叔父黄君的言辞之中,颇有不当之处,失礼之处,将军切勿挂怀才是。” 桥蕤急忙又从原地站了起来,对刘琦道:“罪将与两位府君原先乃属敌对,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势,今蒙重生,蕤感激涕零,焉敢再做他想?” 说罢,桥蕤便是对着刘琦长作一揖,执礼甚恭敬。 张任和魏延站在刘琦的左右两边,笑呵呵的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抿着嘴憋不住乐。 这桥蕤为了活命,倒也是真的拼了,风骨脸面皆是不要。 不过却也难怪,这个天底下,谁又是真正不怕死的呢? 行过礼后,刘琦又对桥蕤进行了一番安抚,待观其情绪渐入佳境后,方问道:“适才所说,关于公孙瓒派来的兵将,是走青徐州之境而至汝南境么?” “正是!”桥蕤急忙道:“公孙越临行之时,曾派使者会见后将军,并约定时日,按时日算来,其千余骑部目下应是已抵达了徐州境内。” “徐州境内……”刘琦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低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应会从沛地进攻豫州了,是么?” 桥蕤道:“以路程而言,正是如此。”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膀子细细的思索了一会,突然道:“公孙越一众是什么时候到徐州的?” 桥蕤眼下是无所不答的:“徐州刺史陶谦派人送来消息,言公孙越一众是五日前到的彭城,并暂时整顿兵势,如无意外,也就是这一两日之间便要起兵来豫州境内了。” “这一两日之间起兵是么。”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桥将军相告,若公孙越此番因将军相告而败于我手,那刘琦回头必会报答于将军。” 桥蕤忙道:“不敢,不敢。” 刘琦对帅帐外喊道:“来人。” “在!” 两名侍卫迈步走入了帅帐内。 “为桥将军准备一个帐篷,请桥将军休息,汝等好生招待,切记不可怠慢。” “唯!” 那两名侍卫走到桥蕤身边,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桥蕤急忙拱手称谢,然后便遂着那两名侍卫走出去了。 待桥蕤走后,魏延随即请示刘琦:“府君,公孙瓒麾下的骑兵之强,可谓天下闻名,千余骑兵南下,当如何与之相敌?” 刘琦缓缓的从原地站起了身,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之后,方才停住脚步,突然道:“其实,公孙越的骑兵,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幽州骑兵再是勇猛善战,也终归不过是一支骑兵而已,在平原上的正面对阵,南蛮营确实胜算不大,但只要调整战术,想要收拾这千余骑兵实际不难。” 顿了顿,刘琦突然开口道:“但是公孙越毕竟属于除去我们和二袁之外的又一方势力,再加上徐州的陶谦似也要参战……这场战争的复杂程度,似乎已经出了我的想象了。” 张任见刘琦面有忧愁,关切道:“府君的意思,是唯恐参入到这场大战的势力过多,我军兵卒捉襟见肘……不够用?” 刘琦点头道:“不错,豫州战场还只是中原大战的一处,这场大战几乎是每日都有一个变数,为了应对各种突的情况,我军现在需要更多的支持。” “这……?”张任皱起了眉头。 己方可用的盟友,目下似乎已经全部出兵了吧。 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快步走回到长案道:“文长,给我拿地图来。” “唯!” 魏延急忙迈步来到帅帐旁的木箱中,拿出了里面的皮图,来到了刘琦的面前,铺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刘琦仔细的看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从这里去谯县……只用精锐骑兵去的话,大概需要多久?” 魏延低头仔细地瞧瞧,方道:“快的话,也就两日便到了。” 刘琦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袁绍当初送给我们的匈奴马,确定了是不能用吗?” 魏延和张任苦笑着点了点头。 “回府君,此事末将已经让兽医仔细诊治了那些马,确实不能用。” 刘琦长叹口气,看起来他还是小瞧了袁绍。 当初袁绍和刘琦联合,为了表示诚意,便从他的附庸于夫罗那里取来了五匹匈奴马赠送给刘琦,以示诚意。 对于南方的州郡来说,北方战马可谓是黄金中的黄金,珍宝中的珍宝。 对于袁绍的大度,刘琦当时还真是从心里表示感激,袁绍当时所表现出的胸怀之宽广,刘琦是真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回到荆州之后,刘琦派人将五匹匈奴马送到刘表处,对他详细的说明了一下袁绍的慷慨,并请刘表利用这五匹匈奴的种马,看不看能否成立一个小马苑,让匈奴种马杂交南境的母马,用以充斥一下己方的战马数量。 事后,刘琦便赶到了荆州南部去平定张羡。 平南回来之后,刘琦向刘表打听了一下马苑的事情,而刘表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复刘琦。 刘琦觉得奇怪,便在出征前让魏延在暗地里打听了一下,结果令他火冒三丈。 那五匹匈奴马虽然健壮,但显然是被人刻意下过药……皆不能生育。 袁绍这人的形象,顺时间便在刘琦的心中蹭蹭往下掉。 太狡猾了,十足的奸诈之徒。 但说来也是,能在汉末立足,成为一方霸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人是正人君子? 董卓,曹操,袁绍,刘备,孙权,司马懿……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好人。 就政治层面来说,真正的好人是不可能上位的,除非他是个傀儡。 本以为袁绍是个心胸开阔的磊落之人,哪曾想是当着表子立牌坊,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什么。 他的这份手段确实要比袁术高明的多。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饼,但袁术确实是比不上他。 刘琦事后向刘表询问,为何不告诉他匈奴马不能生育的事,刘表的回答是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 毕竟,当初刘琦是眉飞色舞,信心满满的将这五匹匈奴马给的刘表,当爹的又如何愿意看到儿子失望自责呢? 刘琦出征前,遂将那五匹匈奴马要了回来。 却见刘琦沉默半晌,突然道:“文长,那五匹匈奴马,和南马可有不同?” 魏延不知道刘琦为何突然要这么问,遂道:“北方边郡的战马在南方极为罕见,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这种边塞的战马,在这里很多见吗?” 魏延笑道:“几乎是看不到的,别说是北地边塞战马了,就是南方战马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了,你去请太史子义来,我要请他帮我办一件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谯县有一大豪强   魏延不明白,刘琦为什么要派自己去找太史慈。   难道太史慈前来,就能想办法对付了公孙越的骑兵或是为己方争取到什么盟友吗?   太史慈单人独马的来江夏郡替刘繇求救援军,他自己尚还需要己方的帮忙救人呢,他能把公孙越怎么样?   不过,既然是刘府君话了,魏延自然也不能不从,他领命去召太史慈来。   而刘琦则是趴在桌案上,仔细的盯着皮图上的那些县城,   他来回扫视着各县的地利位置,用手指在自己所在的安县和沛郡瞧县之地来比量着横线,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少时,太史慈便被魏延领到了刘琦的面前。   “末吏太史慈,见过府君。”   刘琦缓缓的将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望了望眼前的太史慈,笑着对他挥了挥手,道:“子义,快来坐。”   太史慈受到了刘琦的招呼,颇有些犹豫。   刘琦身为一方郡守,两千石的高官,居然让自己与他同案而坐……这着实是让太史慈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并非莽汉,做事之前,都习惯三思而行。   眼下的情况,会不会是刘府君故意在跟自己客气呢?   自己若是不识好歹,当真去坐,恐有失礼……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刘琦用力的招呼他道:“难道还让某作长揖请你不成?”   这一声招呼,说的是斩钉截铁,其语气中隐隐有些急促,太史慈一下子算是听明白了。   不是故意客气!   “唯!”太史慈心下大喜过望,也不矫情,急忙回应。   刘琦转头看向张任和魏延二人,道:“你们也一同坐吧,大家都是自己人,商量正事的时候不必那么客气。”   魏延和张任对刘琦非常了解,知道刘琦跟自己人行事素来没有架子,待人很是随和,   二人也不拘束,分别坐在了长案边的一左一右。   如此,放置着地图的长案之边,就围绕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围绕着中间的一副皮图,犹如打麻将一般。   见三人已经坐定,刘琦转头看向张任,道:“且将适才桥蕤所言之事,向子义讲述一遍,不要有所隐瞒。”   “诺。”   张任得令,便将适才公孙越停驻徐州,并即将兵入豫州的事情,向太史慈大概叙述了一遍。   太史慈听完之后,眉头深皱,面色略显凝重。   但很快,其脸色又随即舒缓开来。   待张任向他叙述完后,太史慈遂对刘琦拱手道:“府君召慈来,可是想问末吏当如何破幽州骑兵之事?”   刘琦只是反问道:“听闻子义为了避祸,曾在辽东待了四年?”   “是。”   “不知子义在辽东以何为生?”   太史慈丝毫没有避讳,道:“不瞒府君,边郡多战,屡有鲜卑叩边,慈在辽东,以私士的身份为当地大族所驱驰。”   太史慈这话说的颇有技巧,他虽然坦诚的承认了自己在辽东避祸之时,确实是在给当地的望族当私将打工,但具体是给哪一家大族打工,太史慈却没有明说。   刘琦没有针对此事追问,又道:“子义避难时既是为辽东大族所驱驰,那在边郡的时候可曾见过公孙瓒麾下的精骑?”   太史慈回道:“见过太多次了,边郡多战,慈身为地方望族的私将,屡屡战于边境,而公孙伯珪手下的骑兵,亦是经常叩边杀异族军民以为功绩,四年下来,某甚至还因为边战,结实了几名幽州骑将,关系颇为熟稔。”   刘琦用手在地图上画圈:“子义既是颇识幽州骑兵,那依你观之,我南蛮营军士若是与幽州骑兵相抗,可有几分胜算?”   太史慈沉吟片刻,方才拱手言道:“回府君话,南蛮营士兵若是在平原上与公孙越交锋,根本就毫无胜算,这跟人数的多少无关,实乃是幽州骑兵实是悍勇,平原交锋,若是让其冲进了我方军阵,步卒的阵势顷刻便乱,而且幽州战马高大雄烈,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根本就无从阻拦,南蛮营一旦被敌骑尾分割,便如同俎上鱼肉,败则必然。”   刘琦长吁口气,道:“那依照子义之见,以我南军的兵马,若是要战北地骑兵,需用何战法方有胜算?”   太史慈道:“南方少战马,且单论马匹的体型与耐力而言,与北方亦是相差悬殊,无从可比,这是天然的劣势,挽救不得,南人若是想用骑兵与北方的骑兵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便是死在旦夕了。”   “那又该如何?”   “南军若是想胜北方骑兵……就慈这些年在辽东的见识,只有一个方法可行。”   “什么方法?”   “府君必须要搜集大量的弩机,成立一支精锐的弩军,方能与北地骑兵相抗衡。”   太史慈说的话没错,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克制冲击力如同坦克般近乎于无敌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强大的弓弩军作为支撑,   相比于弓兵,弩兵对于骑兵的克制更为明显。   一个人,弓术若是要有大成,非得是有一定的天赋和刻苦的训练,在经过一番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塑造出一名强大的长弓射手。   这是需要花时间培养的!   但弩兵不一样。   想要使好弩,并不需要特别繁琐的训练。   只要不是纯粹的傻蛋,在知晓了弩的使用方法和窍门之后,再经过一些实操,即使这个人没有什么根基,也一样可以把弩使用的得心应手。   但前提的,你得有弩,而且得是好弩!   这个时代的弩不少,但真正经过校准的好弩却非常少,那些粗制滥造的小弩,几十部的距离都能射歪了,拿到战场上根本毫无作用,完全是白给。   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落后,打造兵械没有正轨流水化作业,好弩的制造,全凭能工巧匠的两只手进行手工的高难度作业……   可生存在这个连吃饭活命都成问题的年代,又到哪去找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去制作那么多的好弩呢?   太史慈的建议虽然很好,但对于目下的刘琦来说,有些难以达成。   要组建一支强军,最少要用千八百人吧?如今对刘琦来说,千八百人倒是好说,但问题是,他没有门路去弄来千八百张好弩!   说了等于没说,   见刘琦不接话,太史慈不由笑了。   “府君的难处,末吏明白,末吏也知道想要组建强弩之军,绝非朝夕之功,末吏之所以今天对府君提起此事,是要让府君知道,府君一定要想办法建立弩营,无论早晚皆可,若无弩营为辅,荆州南军恐永远受制于北方战马的铁蹄之下,无法展足。”   刘琦感激的笑了笑,道:“子义之言甚是,刘琦记住了。”   魏延在一旁道:“太史君之言虽是高论,但却不解决眼下的问题。”   太史慈道:“眼下若要挡住公孙越的攻势,倒也不难,只需在淮汝之地,寻一工势坚固的城池或是大寨驻扎,以为壁垒,公孙越的骑兵,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刘琦却道:“子义,实话实说,一味的防守非我的本性,其实我适才想出了一个计策,只是未得合适之人去替我实施,今召子义前来,便是想请子义帮忙……适才与子义对话,某现子义对幽州的骑兵甚是了解,想来这事定是非你莫属了。”   太史慈认真的道:“府君乃是慈敬佩之人,府君若有吩咐,慈必相从……只是不知府君打算让慈做些什么?”   刘琦低声问太史慈道:“子义,眼下若是在这豫州境内出现了能够作为种驹的匈奴战马,敢问子义觉得……此马当属于何人?”   太史慈闻言有些懵。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虽然不理解刘琦为何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但太史慈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方道:“匈奴种马,别说是在南方,便是在河北之地,也是万金难求,若是使君非说豫州境内有匈奴的种马……那依照慈想来,此马必属公孙越,眼下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有机会从北方带来这等南方没有的神物。”   听了太史慈这么说,刘琦终于放心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灿烂的笑容……要多灿烂便有多灿烂。   但不知为何,太史慈看了他的笑容,心中竟然是有些不自在。   这笑容为何看这有些……让人不舒服呢?瘆得慌!   刘琦突然伸手,在地图的沛地谯县上指了指,道:“子义,你可知道,淮汝之地,论及豪强势力,当以何人手下的私士最众?附户最多?”   太史慈下意识的道:“自当以在朗陵县聚众的李通为第一。”   “然后呢?排在李通之后的呢?”   太史慈一下子语塞了。   “这个……恕末吏不知。”   刘琦点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你不是豫州本地人……子义,除了朗陵县的李通之外,在沛郡的谯县,尚有一位拥众足万的大豪强,其家族姓许,麾下所拥之户,亦有数千,乃是当地一霸,其势之强,足可与郡国之军一较短长。”   太史慈似乎听出了些什么……   他低声道:“公孙越若是要从徐州抵达汝南,似乎走沛地,如无意外,其军必过谯县……是么?”   “子义之言……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能收服的豫州大豪   谯郡的许氏,和乘氏的李进、淮汝的李通等人一样,都是在州郡之中拥有可以与郡国之军相匹敌的附户兵卒,实力强横,威慑一方已成气候。   而许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自然不需要多说,那便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魏名将虎痴许褚!   对于刘琦而言,许褚这个人能够收到麾下吗?   答案是,根本就不能。   和李通一样,许褚这样的人物,刘琦目下只能暂时用之为盟,但绝对不可能收之为己用。   为什么?   因为许氏家族和山阳刘氏目下所处的地域问题。   其实仔细的捋顺一下历史时间表,就可以现,类似于许褚这样的在本郡拥有极强武装势力的大豪杰,他们最终所投靠的主君,必然都是占据了其家族源生地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跟明不明主的没有丝毫狗屁关系。   以乘氏的李进,李乾为的中原李氏,是在桥瑁、刘岱、鲍信死后,曹操平定了青州黄巾称雄兖州的那个时间点前后,表示愿效力曹操。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曹操成了兖州之主,是乘氏李氏家族所在低的最高长官。   而建安元年,曹操在兖州站稳了脚跟后,遂开始向外扩张势力,他在汝南郡和颍川郡击破了黄巾的何义,黄邵,何曼等部,将势力展到了豫州境内,并在同一年间将天子刘协安置在了许昌,将自己政治权力的中心转移到了豫州境内。   也就是在这一年,淮汝的大豪杰李通和谯县的大豪杰许褚,都是不约而同的率众归附了曹操,分别成为了曹操麾下的得力干将,为他征战四方。   而颍川郡的郭嘉和荀攸等人,也是在这一年才投靠到了曹操的麾下,成为了曹操引以为臂助的心腹谋主。   这些人归附的截点,基本都是在公元196年,也就是曹操势力的重心开始倾斜在豫州后。   由此可见,后世时那些在民间所盛传的慧才识英主,主臣详谈甚欢从此甘为附翼等等,是有很大的夸张嫌疑的。   实际上类似于李进,李通,许褚等本身就在家乡拥有巨大群众基础的大豪强,要选择投靠的势力时,要条件就是这个人一定得是自己家业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其他的什么清平能臣乱世枭雄,天赐英主什么的,对他们而言统统都是扯淡。   你没在我的家乡当老大,那任凭你是什么英雄豪杰,盖世英主统统都不好使,谁也招募不了!   而眼下,刘琦虽然在豫州境内鏖战,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为了讨伐袁术而跨境来此而已,   以荆州目下的情况,就算是夺下了豫州之地,也根本不可能久守于此处,战略纵深太长了,很容易将己方拖垮的。   有基于此,类似于许褚、李通亦或是颍川当地的这些士族贤能,是根本不可能投效山阳刘氏的。   所以,针对李通和许褚这样的豫州大豪,刘琦最多也不过是暂时把他们变成盟友而已,暂时用以作为交战于二袁的军事伙伴,   至于收服……根本想都不用想。   当下,便听刘琦对太史慈道:“子义,你既然是常年居于辽东的,那想必一定是熟悉幽州骑兵的打扮与作战风格了?”   太史慈点头道:“这是自然。”   “我若是给你匈奴的战马,让你打扮成幽州骑兵,你能模仿的几成像?”   太史慈闻弦而知雅意,遂道:“府君若是让末吏的模仿幽州人的话……末吏自认为最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足够了!”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   谯县,许氏邬堡。   东汉末年,各郡县的大豪强们在兼并了大片的土地之后,便都开始在各自的私田上大规模的建造邬堡,用以作为自己家族的堡垒。   那一个个的邬堡规模有大有小,就好似欧洲时期中世界那些领主的小城邦一样,一个个耸立在大汉的各郡县中,犹如一道道独特的亮丽风景,很是夺目。   董卓眼下在关中之地兴建的巨大郿邬,其实也不过是他昔日仿造中原各地大豪族邬堡的扩大版。   在这些堡垒的背后,隐藏的是皇权的衰落与普通黔齐民的血泪心酸……   在谯县周围盘桓的诸多豪族中,目下以许氏家族的许家邬堡占地最大,防御工势最为坚固,粮食储备最为充足,附庸的私士亦是最多的。   近年来,豫州附近的黄巾贼越的多了起来,特别是其中有何义、黄邵,刘辟,何曼等部,各自有兵将数万,劫掠州郡,抢夺粮草,每每行于诸县,便如同蝗虫过境,便说是天怒人怨也不为过。   但令人奇怪的是,豫州的黄巾军虽然猖獗,却从来不敢侵犯到许氏邬堡之内。   倒也不是他们不敢攻打本土的豪强,毕竟这豫州很多其他豪强的邬堡已经被他们攻破了。   但他们不敢来打许氏邬堡的真正原因,乃是因为许氏邬堡的领许褚太过勇猛善战。   许氏邬堡之中有数百户许氏本宗子弟,而邬堡之外围居的,则是依附于许氏的逾千附户,许褚以许氏宗族中的勇士们为辅,以附庸于许氏的那些外姓附户中人为卒,成立了一支闲时农耕,战时为士的强大私军,   而在农耕之余许褚便亲自对这些宗族士卒进行操练。   许褚这个人颇有军练兵的才干,经过他调教操演的私军战力极强,甚至凌驾于郡国兵之上。   他曾率领许氏邬堡的军队,四次击退黄巾军,每一次都是斩愈千,令豫州境内的黄巾丧胆,一听说许褚的名字,胆子小些的甚至都能失禁。   而许氏邬堡中还置铁铺十余处,并从谯县中采办镔铁,炼制囤积军械以扩充实力,谯县县令因平日里也要请许氏的族兵帮忙协助对抗黄巾,因而也暗中贩卖官铁于许氏,沛地的郡国兵与许氏邬堡的私军相辅相成,互为犄角对抗黄巾军。   就一定程度而言,许氏邬堡已经成为了沛地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甚至比郡国兵的作用更大。   可也正是因为许氏成为了谯地不可或缺的军事势力,也使得许氏宗族之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行事颇是飞扬跋扈。   特别是当许氏宗族之人出了邬堡往周边的乡里中收粮时,那股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之气,让人恨不能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他们。   ……   许氏邬堡的校场内。   却见一个裸露着上身,浑身肌肉坚实的巨汉,正在院中持着一柄长刀,来回上下翻飞,挥舞的很是起劲。   那柄战刀乃是用精铁打造而成,看样子便是一柄上好的沉重兵械,但在那巨汉的手中,那柄兵械却根本显示不出重量,就犹如一根柳条,被他任意挥舞甩动,毫无生涩停止之处。   少时,那巨汉舞完一遍刀招,遂重重的将那柄战刀向着旁边一放,伸手取过一抹方巾,高喝一声:“痛快啊!”   那声音宏亮犹如巨雷,响彻在旁边几个人的耳膜中,震的他们几个的脑仁嗡嗡直响。   那铁塔似的巨汉便是许氏宗族的族长许褚。   他用方巾擦干了脸上的汗迹,然后捋了捋自己如同钢针一样的虬须,转头看向旁边一名站立许久,一直在等他舞完刀的人,道:“汝适才言……汝是谁人的使者来着?”   那使者向着许褚施礼道:“回许公,在下乃是南阳郡守刘府君的使者,今日来许氏邬堡,乃是代表我家府君,向族长奉送钱粮布帛,以修友好的。”   说罢,便见他递上了一份缣帛,上面写的乃是刘琦派人给许褚的礼单。   许褚将方巾向着旁边一扔,立刻便有一名家将接住。   他哈哈大笑着走到那使者面前,道:“汝家刘府君乃是大郡郡守,两千石的一方镇守,某家不过一白身莽夫,跟刘府君哪敢谈什么友好?身份甚是不对等。”   说罢,他伸手接过了刘琦的礼单,大致看了一遍后,道:“东西都是好东西,只是无功不受禄,某家与刘府君从未谋面,也不曾相识,哪好凭白收刘府君这么多的东西?还请君带回去吧。”   那使者忙道:“此乃是刘府君一片赤诚,许公若是不受,恐在下回去无法向刘府君交待。”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褚身边,一名打扮儒雅文质彬彬的门客低声对他道:“家公,毕竟是南阳郡守主动与我们交好,不可驳了其面子,就算是咱谯县离荆州远,日后说不定也会有所交集,还需谨慎处置才是。”   依照许褚的性格,他其实是很不愿意接受这份馈赠的,毕竟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但自家的门客也跟他说了个中利弊,许褚也不好太不给刘琦面子。   “也罢,礼物我留下,回头某家在邬内让人置办一份礼品,汝代某家回赠于刘府君,也算是表了某家的相敬之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谁害了某族中家将   刘琦的使者见许褚要给刘琦还礼,本想出言拒绝,但许褚却很是霸道,直接命手下人去准备礼品,不允许对方有任何的反驳。   回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吩咐完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名使者,朗声道:“尊驾勿怪,某家是个粗人,常年沉于行伍之中,不懂变通,有些事喜欢直来直往,不习惯弯弯绕绕,刘府君让汝带了什么话来,尽管直言,若是能够替府君分忧的,某家绝不推辞。”   那使者苦笑一声,暗道这许氏族长当真是一个刚硬的直肠硬汉,他把话说的这般直白,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却是只能和他实话实说。   当下,便见那使者道:“刘府君身为护君盟中成员,此番奉命出兵征讨二袁不臣,府君战汝水,擒拿袁军大将桥蕤,诛杀陈兰,威慑袁术麾下诸将,夺其战船,功盖一州,威震诸郡……”   “停、停、停!”许褚不耐烦的挥着手,犹如在驱赶苍蝇一样:“跟你说了,某家是个粗人,听不得这些场面话,有什么事挑主要的说。”   那使者被许褚打断,面色红,显然是有些羞臊可,心中很是恼火。   但他看着许褚如同铁塔般的身形,却是不敢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了胸中怒意:“府君在豫州虽得势,但二袁麾下的虎狼之兵依然颇众,府君知晓许公乃是豪杰之士,名声响彻沛地,故而派在下前来,希望能够与许公联合,共同剪除逆贼,平复凶逆,还亲民黔以太平……”   荆州使者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许褚抬起手来,又挡住了他的话头。   “尊驾所言,某家知晓了……这样!还请尊驾返回刘府君处,代某家转告刘府君,某家虽甚是敬仰刘府君的匡君辅国之志,但许氏邬堡内皆是黔小民,本领还都是稀松不济,且邬内粮秣不敷,自保尚且艰难,又何谈诛灭群贼?实在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恐是不能相助府君了,还望刘府君勿要怪责,另择高明。”   那使者忙道:“久闻许公麾下兵强马壮,人户众多,便是郡国之兵,亦是不能与许氏邬堡之兵相提并论……”   许褚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那都是谣传而已,不足为信……假的!”   许褚虽然是个好战的武人,但却不傻,   像是刘琦这样的汉室宗亲与二袁这样的世家门阀领袖打仗,在整个大汉朝,可算是神仙打架。   他一个地方豪强岂能随意往里面掺和?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将整个家族都搭进里面。   许褚可不会因为刘琦随意派个使者,就头昏脑热的一股扎了进去,断送了家族的前程。   这年头的地方大豪领,哪一个也不是泛泛之辈。   刘琦的使者似乎是还想劝劝许褚,却见一名许氏宗族中人急匆匆的向着许褚跑来,对着他拱手道:“家公,出大事了……”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那名荆州使者,似是略有些犹豫,不知道当着这外人的面有些话该说还是不该收。   许褚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无需藏掖。”   “诺……家公,我们派往西乡收粮的族人,被人杀了。”   “什么!”许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勃然大怒。   他一伸手抓过那汇报之人,咬牙切齿地道:“这方圆百里,有何人居然这般胆大,敢杀某家的族人?活的不耐烦了?”   那汇报之人被许褚揪住了衣襟,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人杀了人后,便迅往西遁逃,我族中兵壮已是去追了!只是不知能否追上……我特意来知会家公,却是看看改如何是好。”那汇报者嘶哑着低声道。   许褚皱了皱眉,一伸手将那汇报之人扔在了一旁,然后就要迈步往外走。   荆州使者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拦他道:“许公,您这是去哪,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许褚却是对他一拱手,朗声道:“尊下的话没说完,但某家之言却已道尽,咱们便言尽于此吧!还请尊下回去转禀刘府君,同盟之事,某家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刘府君另寻高明,翌日某家无事,必往南阳拜会!某家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在理会那使者,而是领人大步流星的离去。   那使者看着许褚的背影,愣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   “这回去,却是该如何交代……”   ……   被许褚派出去收粮的那些人,都是许褚麾下的宗族要人,亦是亲信猛士,   这些人平日里依仗着是许氏宗族中人,行事无有法度,多为附近的乡民所恶,但因为许褚的名头和许氏宗族的威慑力在谯县实在太强,故而无人敢管,郡署县署也奈他们不何……可今日,这些不可一世之辈居然被人杀了?   这可真是让许褚大失面子。   对谯县许氏而言,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许褚誓都一定要宰了他。   赶到出事的地点,询问了一些现场的情况后,许褚便领人再沿途去追赶。   行走了数十里后,许褚等人来到一处河边端口时,己方先前追击的兵将此刻尽皆在河岸边,呆呆的望着河面出身,   却已经那杀了许氏族人的几个凶手已经是弃马乘船而逃了。   附近的河道多支流,一旦入了河中,那对方究竟会走入那条支流,便无法查证,如此更是无从追起了。   这基本就算是跑没影了。   许褚望着涛涛的河水,翻身下马,咬牙切齿的捏着拳头,愤怒的咆哮一声:“哪里来的贼子,背地里暗下刀子,有本事和你家阿翁正面来过啊!一味遁逃算什么能耐?”   声音回响在江面上,气势雄浑,声音直冲云霄……可惜却无人搭理他。   不多时,去见许褚手下的那名文士门客急匆匆地赶了来,对许褚拱手道:“家公,在下有重要现,一定要禀明家公!”   许褚此刻依旧是咬牙切齿的瞪视着水面,似乎期盼着杀人者能够从水中劈开波浪蹦出来,让自己再亲手给他打回到河里去。   听了文士的禀报,许褚并未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问道:   “汝何时要说?”   “家公,在下已经能够推断出对方的身份了!特为家公解释。”   这一句话,将许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河面上拉了回来。   许褚急忙转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那文士面前,道:“先生是如何推断出此乃是何人所为的?”   那文士对着许褚道:“家公请随某来。”   两人来到被那些坐船逃走凶手们遗留的几匹战马前,道:“家公请看。”   许褚来回扫视了一会这些战马,道:“这几匹战马,倒是好生雄壮!”   那文士对许褚道:“家公果然好眼力,在下昔日游学于北地,颇识河北民俗,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几匹战马蹄厚,颈高,腿长,板牙大,鬃毛色密,与河北的战马虽像,但却又有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许褚皱眉道。   “此乃是胡马也。”   “胡马?”许褚闻言一惊:“咱豫州之地,怎么可能会有胡人?”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家公说的是,豫州乃是中原腹地,自然是不可能有胡人的,但这是却不代表汉人不能有胡马。”   许褚皱起了眉头,道:“这谯郡之地,能有门路买到胡人战马的大族……某家还真就是没有听说过。”   那文士摇头叹道:“家公,别说是豫州本体人,便是河北人士,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买到上品的胡马,特别还是战马的!以在下观之,这几匹胡马在河北亦属上等货色,若在幽州的马市,这样的马最少也能卖到三百万钱一匹!即使是在渔阳郡和右北平,能够购置这样战马的家族,亦是可数的。”   “那先生如何能够推断出,这战马乃是何人的?”   那文士拍了拍马侧的短弓,道:“那些凶手仓促逃离,留下了短弓在马上,却不知咱们这里有人曾去过幽州……不瞒家公,这短弓的造型和在下在右北平时,看到的郡国骑兵的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许褚闻言一愣。   少时,却见许褚回过神来,急忙招呼过一人,吩咐道:“派人火去周边打探,看看最近谯县附近,可是有外军进入,如果有,就去查清他们来自哪里,带了多少人,队伍中有多少战马。”   “诺!”   那人走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文士门客,咬着牙地道:“某家不管对方是什么官军贼军,亦是不顾他们来自何处,但敢伤我许氏中人者,某家绝不姑息,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些宵小之辈一点厉害瞧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   许褚返回了许氏邬堡后,便立刻派人在谯县的附近探查,他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势力拥有这样的北地种马!   这种马在豫州之地,可谓是十年难得一见,能够将种马带到豫州之地人,放眼豫州境内几乎没有,一定是外来势力,许褚不觉得这事很难查。   毕竟这年头,不是光有钱就可以弄到北方的优良种马,非得是有极为接洽的渠道不可。   这种渠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至少在许褚看来,谯县本地的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如不出意外,十有**是北地势力。   第二日,许氏族中的探子返回了邬堡,向许褚诉说他探查到的情况。   经过许氏族中探子巡查得知,在谯县的东北面,有一支人数和战马约有千余的精锐骑兵,在三日前刚刚进入了沛国的地界。   经打探,许氏斥候得知可那支骑兵乃是辽西的右北平军偏支,为的将领乃是蓟侯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   而公孙越此来豫州,麾下诸卒共带领了一千余屁极为精壮的北地战马,而这些雄壮的战马之中,亦是不乏雄壮的胡马。   当得知公孙越率领千骑入境之后,许褚就已经基本肯定这事是谁干的了。   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北地战驹种马,在豫州境内十年难得一见,如今右北平公孙氏带领着千余北方精良战马进入了沛地,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该巧不巧的生了这件事……   不是公孙越治军无方,还能是什么?   再说那北地优良之马哪能是谁都能弄到的?放眼整个豫州境内的势力,除了公孙越,谁还可能会有?   在许褚看来,此时在豫州境内的周昂,鲍信,刘琦等人,就算是想诬陷公孙越也根本就做不到。   许褚自认为,这事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   次日,许褚派使者前往公孙越的营盘拜会。   说是拜会,但实际上他是派人去质问公孙越,向他讨要个说法。   为什么你手下的游骑,要杀死我的族人?   认证物证马证弓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褚身为谯县大豪,势力雄厚,名气响彻淮汝之地,乃是威震一方的地头蛇,他派人来问,但在公孙越的眼中,却还不值一哂。   辽西公孙氏乃是幽州大族,两千石高门之后,公孙氏子弟遍布在幽州各郡县中,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政治影响都是响彻北地,在边郡之地,几乎没有家族可以与公孙氏相提并论。   像是许褚这样的豪强人物,在豫州人眼中或许犹如天神一般,但在公孙越这样出身豪横的人眼中,许褚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听了许褚派来的使者质问自己,公孙越心中不由冷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懒得跟那使者解释,直接命人拖出去抽了二十鞭子,然后便逐出了大营。   那使者伤痕累累的回到了许氏邬堡。   许褚见状不由勃然大怒。   公孙氏的名声在幽州虽大,但这里毕竟是谯县,不是右北平,那公孙越如何敢这般放肆?   于是乎,许褚集结了族中数千精卒,出了邬堡去阻拦公孙越西向的道路。   公孙越眼下正急于前往汝南郡助张勋等人破敌,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许褚居然会派人拦住自己的去路。   摆明了是要与自己为敌啊。   公孙越的脾气也上来了!   若是刘琦,黄祖,周昂,鲍信,刘岱之流前来阻拦自己也就算了,在公孙越看来,这些人不是刺史便是一方郡守,在实力和地位上与自己的家族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完全可以一战……   问题是,这许褚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谯县豪强,居然也敢这般放肆?   若是不好好让他教训他一下,怕是这厮着实是不知道何为尊卑!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公孙越见许褚的兵将拦路,也不与他多说,直接下令,让麾下的精锐骑士们排成攻击阵势,并加快度行军。   若是许褚的人依旧不肯让道,那不论对方是郡军还是劫匪,或是黔齐民……统统杀无赦!   辽西公孙氏麾下的骑兵常年征战于北地,其战斗力之高自然不是普通的士卒能够比拟的,许氏的私军人数虽多,但却没有多少骑兵,大部分皆是步卒。   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只是用了一波的冲锋,就将数千名许氏兵将冲成了两截,瞬间便打乱了他们的阵势。   幽州骑兵一边冲锋,一边用长矛突刺、用长弓漫射,用战刀劈砍,在许氏宗族中的队伍中溅起一阵阵血雾。   他们在北地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屠戮鲜卑的部落,早就习以为常,别看对方是平民,但是对他们而言,杀的越多,晋升的通路便越是顺畅。   许氏一族的私军大多皆是步卒,面对雄壮的幽州战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很多人连战马上骑卒的相貌还没等看清,便已经被撞飞或是长矛穿身,倒地之后,更是被人来回践踏……   许褚本人倒是勇猛非常,凭借一柄长柄战刀接连砍翻了不少幽州骑兵锐士,   但他再是能打,也不过是一人之力,面对敌方冲击力强,武器精良的幽州锐士,许褚也是无可奈何,望骑兴叹。   好在公孙越并无要尽屠许氏族兵的意思,他的关键目地还是要冲破敌军的防线。   在冲破了许氏宗族的阵势后,公孙越没有再组织兵将返攻许氏兵将,而是继续行驶向汝水,与张勋会和,如此才给了许氏私兵以喘息之机。   但即使如此,许褚的队伍还是伤亡惨重。   经过清点,公孙越只是一番冲击,就给许褚的队伍,就杀掉了许褚之军足足四百余人,而受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   安县,刘琦的大营。   “辽西公孙氏的骑兵果然厉害,一千精骑竟然一阵便的许褚的数千人溃不成句……幽州骑兵的战力之强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任站在刘琦身边,道:“府君,斥候回报,说是公孙越战败了许褚之后,便率领前往汝水以北与张勋和雷薄会和,那我军现在应当如何?”   刘琦笑道:“我来汝南与二袁征战的目地,主要是为了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我是为了和他们争夺豫州,如此我也好寻机去庐江迎接刘繇,前番一战大败袁术,声势已足,当下可请黄府君镇守于安县,深沟高垒暂时不与对方交战,我领少量的兵将去庐江郡,迎刘繇来此。”   典韦在旁奇道:“听府君之意,莫不是曼成那边有信回来了?”   刘琦言道:“不错,我昨日已经接到了曼成派人送来的书信,他已经说动了刘晔,眼下二人正已经一同前往庐江去见6康,如无意外,此事必成。”   张任道:“府君若是要去庐江,汝南这边,只靠黄府君也不知能不能挡住二袁的兵势?却该如何是好?”   刘琦很是认真地道:“我去找黄叔父谈,授计策予他,让他妥善替我们在汝南防备二袁之军。”   当下,刘琦便率领麾下诸将前去拜访黄祖,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黄祖闻言并没有反对,他只是问刘琦道:“贤侄既然想去庐江,那黄某便与你一同去就是,为何还要兵分两路,让某留在汝南?”   刘琦道:“留叔父在汝南,也是为了迷惑二袁麾下的诸将以做掩护,让他们以为我们志在豫州,而莫要去关注刘繇,所以我即使走了,叔父也一定不能走。”   黄祖略一思索,暗道刘琦说的确实有理,又问道:“贤侄,依你之见,黄某留在汝南,一旦二袁来攻,黄某人是战还是不战?”   刘琦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我们前番打败了陈兰和桥蕤,已是令袁术军丧胆,就算是有公孙越率领一千骑兵前来增援,但我们已经夺取了袁军大部分的战船,黄府君可将这些战船尽皆锁于安县的船坞,借城池固守,以不变应万变,我想经过前番一场大战,张勋等人见识到我军的实力,不会再轻易来攻,而公孙越的骑兵虽强,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战船躲过汝水,一时半刻,公孙越的骑兵也奈何我等不得……估计张勋和公孙越最后还是要北上与鲍信,刘岱,周昂等人交手。”   黄祖恍然的点了点头:“黄某明白了……贤侄放心,有黄某人坐在此,贤侄只管安心的就救刘繇便是,黄某谨慎安县,绝不随意与人相争。”   刘琦静静的看着黄祖,突然问道:“敢问叔父,若张勋和公孙越寻到了足够的战场,渡河来与我军交战,叔父该当如何?”   黄祖傲然道:“聚全部兵将以敌之。”   “那若是鲍信,周昂,张邈等人亦至呢?”   黄祖脸上的傲气之色不减:“某分兵两路以敌之!”   刘琦闻言长叹口气。   “叔父,如若如此行事,则不出旬日,江夏郡兵,皆成齑粉矣。”   “那某当如何?”黄祖疑惑道。   “叔父在安县,不要随意与张勋、鲍信、公孙越等人交战,若真是要打,也要等你联合了两位本地豪强才是。”   “哪两位豪强?”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只要当他们两人的私军与我军站在同一阵线时,叔父方可出兵与张勋,公孙越等人交手,如此方有胜算。” 第二百六十章 刘琦的同宗,刘晔   说句良心话,黄祖对于刘琦所提出来这八个字,并不是非常的感冒。   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某乃一郡之长,堂堂江夏黄氏家主,名臣之后!让我去与这两个形如盗贼的地方宗长联合,这岂不是让黄某人自掉颜面?   他们来求我便也罢了,如何还要我亲自去找他们?   但黄祖当着刘琦的面,没好意思直接落他的脸,遂反问道:“贤侄前番派那李铮去与李通联合,至今毫无音讯,前番又派遣使者去见那许褚,亦是被撵了回来,这两人既都这般不肯给面子,那咱们又何必自降身价非得去与他们两人联合不可呢?”   刘琦笑道:“若是对手只有袁绍和袁术一方,我们自然只需鼓足全力与对方一较高下便是,只是如今的情况是三方在汝南之地彼此僵持,谁也不敢动尽全力尽灭另外一方,因唯恐第三方渔翁得利,故要破此僵局,也唯有联合许褚,李通这些本地强人,用之为援,成掎角之势,方能打开眼下的僵局。”   黄祖干巴巴地道:“问题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响应我军。”   “前番是不响应,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刘琦笑道:“李铮去了李通那里许久未归,以侄儿度之,也不过是因为李通举棋不定,不知是否应该与我军联合与二袁闹翻,毕竟汝南袁氏在淮汝之地的名声还是极响的,但如今我军与袁术交兵一阵,杀陈兰擒桥蕤,尽展实力大出风头,若是李铮能够乘着这个时节再强谏李通,未必劝不动他,只要我们给予李通足够的好处边可以了……”   顿了顿,刘琦继续道:“至于那许褚,前番虽然不应我军的征召,但如今其部被公孙越所破,吃了大亏,想来他日思夜想的定是想报这个大仇,或许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不是我们找他,而是他来找我们主动联合了。”   黄祖嘴上说着:“贤侄之言有理。”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却是极为不屑。   区区两个豫州境内的豪强而已,我黄某人麾下数有近两万之众,难道还需仰仗他们不成?   前番这伯瑜贤侄用五千兵将击败两万袁军,盛名大显,已是凌驾于黄某人之上……这可不成!太丢我这老一辈的颜面。   如今看来,二袁麾下之军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最多也不过是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厉害一些,加些小心就是了。   黄祖眯起了眼睛,认真的打量了刘琦一会,突然下定了决心。   且让他赶紧去庐江迎接刘繇,让黄某人在此建功,回头也勿要让刘景升小瞧了某!   想到这里,黄祖遂假惺惺的冲着刘琦一拱手,道:“贤侄安心去救刘正礼便是,此间之事尽交给黄某人,黄某牢记贤侄嘱托,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见黄祖信誓旦旦的保证,刘琦感慨的点了点头。   自己的这位世交族叔,虽然外表上看是个火爆的脾气,但若是仔细相处下来,却能现这个人倒真的是个能够虚心纳谏之人。   很不错。   ……   庐江郡,舒县。   受到了李典劝说的刘晔,此刻正和李典一起并肩骑马而至于此地,   他们两人连续赶路数日,从刘晔家乡九江成德前往庐江郡的治所舒县。   庐江乃是中原向南方进军的跳板,亦是江东之地通往北部的屏障,地理位置之重要,便犹如益州之汉中郡一般。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若坐拥于江东者得庐江,则中原门户洞开,进可窥伺兖徐,退可为江南屏障,却为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   但也仅仅局限于坐拥扬州之地,对于荆州而言,庐江目下并无可图之利。   此时此刻,李典和刘晔两人已经驾马来到了庐江的治所舒城之外。   他们是来劝说庐江郡守6康,给他们的兵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借其地迎接刘繇的。   李典望着通往舒县的官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说服了刘晔替刘琦为使者,但刘晔到底能不能说服6康,李典心中并无把握。   刘晔年纪轻轻,看着仅仅只是比李典大一点,看样子应该是和刘琦差不多大,而且外貌和气质,隐约间似乎也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两人都是那种面白无须,有着一张亲切的面庞,脸上常年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何须微笑,让人看着感觉很是舒服的那种。   刘晔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李典,问道:“曼成面上,为何有犹豫之色?莫非是信不过刘某?”   李典闻言回过神来,忙道:“自然不是,子扬乃是高明之士,年纪轻轻便是淮地名士,更兼为汉室宗亲,由你去说6府君,必可成事。”   刘晔摇了摇头,道:“曼成嘴上如此说,心中恐怕却未必如此作想。”   李典被刘晔一语说中心中所想,嘿嘿干笑了两声。   他道:“实话实说,某这心中确实多少有些没底。”   “为何?曼成也不是舌辩之士,不也是一样说动某出山相助了吗?”   李典叹息道:“那是两回事,我来说子扬,乃是因为某之出身行径可得子扬看重,与你去说服6府君可完全不同。”   刘晔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李典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刘晔肯应李典的相召而出山相助,跟李典的嘴皮子功夫没有半点关系,   确确实实是因为刘晔通过李典的能力,出身,行径而觉得刘琦是一个可以投资的人。   刘晔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借遵母亲遗愿之名,而去手刃父亲身边的近侍,且不足双十就成为了扬州名士,这足矣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聪明,懂情商,而且善于捕捉细节经营自己声望的人。   李典初见他时,曾说起了自己的身份,间接的使刘晔对刘琦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中原第一豪强李氏家族的一支甘愿抛家舍业,脱离族群而前往荆州侍奉于他?这得是多大的人格魅力?   李典这样的行为,比之刘晔当年自己亲手斩杀父亲身边近侍的行为,要更加冒险了许多。   有基于对李典行为的好奇,刘晔在成德遂与李典细细的谈了起来。   随着谈话的内容加深,刘晔对于刘琦的好奇心便越来越强。   从护君联盟到平定张羡,从收李典到收典韦,再到创建长沙学宫,得蔡邕珍藏,续写《汉记》,草创《后汉书》等等……刘晔对刘琦这些行为深层次的目地越的感兴趣起来。   若说刘晔是一个善于经营自己‘名声’的人,那刘琦便是一个善于经营‘时势’的人。   此时在刘晔看来,这位一直未曾谋面的同宗兄弟,似乎是比自己更高一筹。   刘琦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出马,帮一帮刘琦,也算是结个善缘。   毕竟,大家彼此都是同宗兄弟,日后说不定谁还能帮一帮谁的忙呢。   “曼成放心,说服6府君的事,保在我身上,你且去城内集市转转,看看这舒城内的风土人情,申时初刻,我必在此与你相会,如何?”   “申时?”李典诧异的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道这刘子扬未免太过吹嘘,让刘琦兵进庐阳何等大事,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能商量妥当了?   6康就是犹豫,也得犹豫个几天吧?   哪能是这么容易的?   刘晔看出李典不信,也不多言,随即率人打马进城。   李典也没有到处走动,而是就在原地等待刘晔。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年轻的淮南名士,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但令李典意想不到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刘晔真的是如约返回舒城之外,而随同他一同前来的,则是6康的长子6儁。   见了李典之后,6儁与其互通姓名表字,随后便道:“严君派人置办酒席,请李将军入城,共议接刘正礼出吴郡入荆州之事……让李君在此等了两个时辰,严君深感歉意,特命儁亲自出城相应,代家严告罪,还请李君勿要怪罪。”   李典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又彼此谦虚一会,随由6儁带路,引李典等人入城。   路上,李典心中好奇,遂问刘晔道:“子扬是用何法,说动6府君这般痛快的迎我等入城?听其子之意,他似乎是已经要助我们接刘繇出吴郡了?这事到底是为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手是徐州的丹阳精兵 刘晔并没有向李典隐瞒,他很是慷慨的将自己说服6康的过程告知了李典。 “曼成,其实此事不难,6府君乃是我朝名臣,是为明理之人,晔只是对其讲述了一下唇亡齿寒的道理,稍加提点而已。” “唇亡齿寒?”李典默默的念道:“谁与谁互为唇齿了?” 刘晔轻轻的甩动着手中的马鞭,一边打马一边道:“孙坚兵进吴郡,意在扬州,若无意外,其定然是有平定江东之志,眼下袁术的兵马已是攻下了九江郡,陈温已是遁走,淮地已为袁术掌控,袁孙二人一在庐江之东,一在庐江之北,便是如同一对锋利的虎爪,上下钳制将庐江死死的困于其掌控之间,6府君岂能不如同利剑悬头?刘正礼若是能得脱大难进入荆州,日后荆州方面与袁术孙坚,必将常年攻伐,恐无暇旁顾,如若刘正礼死在吴郡,袁术和孙坚没了对手,抽出手来,这庐江又岂会不被他们盯上?” 刘晔的话确实是说的极有道理, 以这个角度来看,刘繇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能够替6康分散袁术和孙坚的注意力,还真就是有些唇亡齿寒的意味。 刘繇一旦遁走,刘琦日后再扶持其为扬州刺史,那袁术和孙坚目下在扬州所占据的州县,便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换言之,届时刘繇不死,那对于孙袁二人来说,便是如鲠在喉…… 6康年纪大了,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了人,他还能活几年? 一个垂垂老者,在庐江不求别的,只求能够过几天消停日子而已。 李典听了刘晔的解释——沉默了。 刘晔的说辞确实极为高明,不但替6康点明了当下的局势,更是为他谋划了坦途后路,但这话在李典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原本以为将刘繇接出吴郡迎入荆州乃是高招,怎么如今听刘晔略一分析,却仿如荆州人在自寻苦吃一般? 这有些事情,当真是需要从多角度的去看。 果然如伯瑜所言,万事有利则必然有弊。 …… 另外一面,刘琦将安县和沙头堡等地交付给了黄祖,自己则是率领南蛮营的精锐南下,直奔庐江郡的地界而去。 汝南之地与庐江边境接壤,刘琦的兵马南下,不消数日就进入了庐江境内, 与此同时,6康则是在李典和刘晔等人的引导下,亲自来石亭与刘琦相见。 6康的年纪太大了,走路都有点颤悠,他拄着拐棍,在旁人的搀扶下还是摇摇晃晃的,看模样,其身体似乎也有些顽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老态。 这许大的年纪,身体还不是很好,竟然能亲自来石亭见刘琦,可算是非常给刘琦面子。 刘琦感激道:“承蒙6府君亲临至此,琦不甚惶恐,本当是刘琦亲自前往舒城拜访的。” 6康长吁口气,道:“无妨,还是以正事要紧……毕竟事关刘正礼之生死,老夫不得不上心,老夫虽未曾与其谋过面,但毕竟同为汉臣,各为大汉牧守一方,岂能眼睁睁的看其丧命于袁、孙之手?” 这话说的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找了个台阶下而已, 毕竟刘晔先前的劝谏已经深深的刻在了6康的心头,老头子此刻脑中所思之事,也无外乎是祸水东移而已。 只要能把刘繇引到荆州去,那庐江数年之内可能就安全了。 众人在石亭的议帐坐下后,刘琦很是自信地对6康道:“有6公借道,此番我等救正礼公必矣,本以为6公为保庐江百姓不会轻易借路给我,却是不曾想6公居然这般仗义,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琦深感6公为人,日后若有事用的着我荆州,但请6公派人来吩咐便是,刘琦无有不从。” 6康认真的盯着刘琦,叹道:“主要还是刘府君派来的人得当啊,当今天下,能够说动老夫者委实不多,谁曾想你居然能够搬动刘子扬,真是英雄出于少年,老夫这把年纪,看着你们这些俊秀小辈纷纷崛起纵横,心中甚为感慨,唉!大好岁月,当真是一去不返矣。” 说罢,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竟还惹了一阵咳嗦。 刘琦急忙转移了话题:“有6公借道相助,接下来便可迎正礼公入荆州了……丹阳郡中,吴景和周昕交战正酣,而九江郡之兵则大多进驻于汝南,怕无力阻拦于我,真是天意不绝汉室。”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道:“子义,我让张任给你拨些精锐,你火过丹阳境前往吴郡,请正礼公即刻突围奔庐江郡来,我自引兵迎他。” 眼见终于可以迎接刘繇来荆州,太史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欣喜之色。 “诺!府君放心,末吏定不负所托。”太史慈朗声回应了。 6康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太史慈,慢吞吞地说道:“刘府君,事情恐怕并非像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6公何出此言?有6公开放关卡,允我等在庐江接应正礼公,那从吴郡到此中间就无有阻碍了,只要运筹得当,迎正礼公并非难事。” 6康淡淡道:“若是换成十日之前,府君在汝南战陈兰等人时,自是如此,但眼下丹阳郡的大局已定,周昕兵败,孤身遁逃,吴景已是占据了宛陵县,眼下丹阳境内无人掣肘于他,刘正礼若是要走丹阳郡来庐江,必会为吴景等人劫杀。” 刘琦的眉头皱了起来:“吴景和周昕这段时间在丹阳郡一直都是不胜不败之局,彼此相互制衡,周昕如何突然之间便被吴景所败的?” 6康道:“徐州的陶谦,亲自率兵攻入丹阳郡,与吴景一同讨伐周昕,周昕力有不逮,一战即溃,为陶谦所败。” “陶谦?!”刘琦的眉头深深皱起,适才的自信之色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陶谦是袁术的盟友这事,刘琦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陶谦居然会真的主动出兵来帮袁术。 眼下的局势,对陶谦而言,在徐州坐观成败,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他为什么要出兵? 陶谦这个人,在一定层面上而言,属于一个军政皆有其所长的全能型选手,不是特别好对付…… 他是当世名士,论年纪足足比刘表要大十岁,眼下已是快六十岁的高龄了, 据说陶谦年轻时就是放浪形骸,属于那种天生的孩子头,后来又被名门甘氏召为女婿,入仕数十载,走过基层,当过监察,在中枢任过职,也曾以都尉的身份随皇甫嵩、张温等人一同平过叛,可谓能文能武,属于那种履历很丰富的名士型官僚。 刘表在雒阳时也曾见过陶谦,因此也曾向刘琦叙述过一些关于此老的事迹。 通过刘表的叙述,刘琦能够感觉出来,陶谦是一个刚直的硬派型人物,脾气极为倔强。 说他倔强,是因为陶谦行事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度抗上,专门和自己的上司过不去。 陶谦年轻时做舒县令时,就从来不买郡守张磐的账,曾多次当众让郡守张磐下不来台。 后随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西羌的边章、韩遂叛乱时,也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张温表示不屑,回朝之后甚至在百官宴会上当众让张温下不来台,惹的张温差点没把他配边疆。 那时候的陶谦,便犹如属疯狗的一样,看谁不顺眼他都敢咬一口。 这样的人物若是与自己为敌,对刘琦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刘琦沉默不说话,6康遂在旁边道:“陶谦此番来丹阳郡,带了一万丹阳精兵,想来刘府君应该也听说过,丹阳兵乃是天下步卒之冠,前番一战击溃周昕,陶谦依仗的便是此军,府君的荆州兵虽善战,只怕也未必是丹阳兵的对手。” 典韦站在刘琦身后,不屑道:“丹阳兵又能如何?我荆楚的南蛮营将士亦是南地强军,正面作战,未必输于那丹阳锐士!” “休得无礼。”刘琦出言责备典韦道:“6公一片善意,汝焉敢当着众人的面口出狂言?” 典韦低低的哼了一声,似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想6康道歉。 刘琦则对6康道:“多谢6公提醒……若是果如6公所言,那我便不能在庐江久留了,刘某当立刻率兵前往丹阳郡……无论如何,也要接应正礼公安全抵达庐江,不可让其为人所害。” 6康颤巍巍的站起身,道:“刘府君既要亲自前往,老夫便在后方为府君供应粮草便是,另有舒城武库中,尚有些许甲胄与兵械,老夫可从当中抽调一部供于府君,也算是略表诚意,还请府君勿要推辞。” 6康既然肯慷慨解囊给予刘琦粮秣和兵械,那对于刘琦而言自是好事。 毕竟前番与袁术军交手,军械和甲胄亦有损坏,如今既有替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刘琦也不迟疑,在与6康匆匆一晤之后,立刻催兵东向,直奔丹阳郡而去。 他这次要对付的,是陶谦。 第二百六十二章 脾气倔强的陶谦   在向丹阳郡行军的路上,刘琦与刘晔在李典的引荐下见了面。   二人虽然是初次相见,但由于事先都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声名,再加上二人皆为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今日虽是初见,但彼此之间却也不会感到陌生,二人就犹如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很是熟稔。   “我虽然与子扬乃是初见,但不知为何,今番一见仿若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这或许便是性情相投吧?”刘琦真心实意的对刘晔道。   刘晔在马上向着刘琦一拱手,欠身道:“晔对府君,也是神往已久,在各地的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论及声名与功业,目下自当以府君为最。”   刘琦轻轻的一甩马鞭子,意气风地道:“既然你我彼此慕名,子扬何不来随我来荆楚之地?你我共同扶保天子,做一番大事业,如何?”   刘晔并没有着急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认认真真的捋顺着脑中的思路,权衡个中利弊。   少时,却见刘晔道:“府君名义上虽为两千石郡守,但目下并未能立足于南阳,如此这般,晔若是随府君往襄阳,那究竟是效力于镇南将军,还是效力于府君?”   刘琦闻言没说话。   他的心中此刻也在来回掂量着。   刘晔继续的认真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府君与刘荆州乃是父子,荆州基业百年之后,自是会有府君替刘荆州经营,此乃常理自无多言,然目下府君身为南阳郡守,基业却在南阳郡,与荆州其他郡县无关,然这南阳之地尚在旁人之手……似这般情况,依在下看来,却还未到某入荆州之时,不然待日后府君攻克了南阳郡,晔人在襄阳任职,府君又当如何向刘荆州提出让晔离开襄阳?刘荆州若不放人,晔与府君又当如何?”   “此言在理。”刘琦出言肯定了刘晔所指出的问题所在。   这件事不仅仅是针对刘晔,也针对其他人。   不论刘表跟自己有多亲,但荆州毕竟还是他爹的地头,他想用哪些人,使哪些兵将,还是得由刘表全权授权。   就目下这种情况来看,刘琦尚不算是独立的。   只有当他真正的走出襄阳,到一块属于他自己的领地上时,那里才算是真正属于刘琦的基业。   也只有那时,他才能更方便的去组建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刘琦方道:“子扬此言没错,眼下让子扬投我确非良机。”   刘晔很是认真地对刘琦道:“晔年纪虽轻,但淮中一带的宗亲名士亦是见过不少,便是不曾见过,也曾多有耳闻,然在刘晔看来,眼下宗亲之中,实未有如府君一般高瞻远瞩魄力果决之人,依晔度之,当今天下,能扶汉兴刘者,必为府君。”   这话捧的有点高了,但对于刘琦来说并无所谓。   刘晔怎么夸,他就怎么听着就行……知道他是拍马屁,别太当真就行。   刘琦知道,刘晔想要投靠自己的真实目地其实不复杂,一则自己虽然是郡守,但却没有领地,身边的兵马将领都是刘表的,在旁人眼中属于白板一块,以刘晔的眼光,自然是知道在这样的时机投效刘琦,日后一旦刘琦达了,那他便等同于刘琦的班底人马,其所收获的效益实在难以估量。   再加上刘晔和刘琦还是同宗,关系比起其他的士族,日后自然会更加的融洽亲密。   刘晔身为宗亲但其本人并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但他好歹也是淮中名士,内心深处自然还是想做一番大事的。   做大事需投明主。   何为明主?   不是最强的那位,而是最合适自己的那位。   就眼下的时局来看,这位南阳刘府君虽不是诸郡守中势力最强的一位,但绝对是可以给予自己回报最高的一位。   这对刘晔而言便足够了。   刘晔对刘琦示以忠诚:“待此间事了,晔回返九江,在两淮之地替府君物色俊秀人物,待翌日时机一到,自当归附于府君帐下。”   刘琦缓缓额。   “有劳子扬思虑的这般周全。”   ……   丹阳郡的治所是在宛陵县。   而宛陵县的辖境,正是从吴县前往庐江的必经要道,眼下孙坚的小舅子吴景和徐州刺史陶谦的军队,还偏偏就是驻扎在此处。   只有打败宛陵县的吴景军和陶谦军,才能顺利的迎接刘繇西归。   但与陈兰和桥蕤的军队相比,陶谦和吴景的军队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吴景的军队是孙坚给予他的一支偏师,当中的士卒皆是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孙家军锐士,   而陶谦的丹阳精兵,更加甲冠天下的强兵。   刘琦军抵达了丹阳郡境后,暂时驻兵于临县,他命诸将休整兵马,依依东望宛陵,准备随时向宛陵动进攻。   刘琦入驻丹阳郡的消息传到宛陵后,占据宛陵自立为丹阳郡守的吴景立刻便去找陶谦商议。   他来到驻扎在宛陵城外的陶谦军营中,却并没有找到陶谦,在仔细询问过后,方知陶谦目下前往宛陵县周边的淮水去了。   吴景不敢耽搁,立刻又去淮水边找他。   陶谦年近六旬,须半黑半白,脸上褶皱不少,但身体却依旧健朗,身着重甲也不见佝偻,他站在淮河之边,遥望着水面上的涛涛浪花,似是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却见一名战将匆匆的来到陶谦身边,乃是替其统领丹阳精兵的丹阳籍司马,许耽。   “使君,吴府君适才去咱们的大营找您,他没有见到人,眼下正奔着河畔而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哼……”陶谦眯起眼,低低地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刘景升之子率兵来丹阳境内慌了神而已,还说什么相商。”   说罢,却见陶谦仰头看向天空,闭气眼睛静静的感受了半晌,道:“起风了……”   许耽在他身后,表情似有犹豫道:“使君,那刘琦率兵来了丹阳郡,其意未明,咱们跟他,到底要不要打?”   “为什么不打?”陶谦突然睁开眼睛,表情略显阴沉:“人家都欺负上门了,若是一味避战,岂不折却锐气?”   许耽言道:“可是使君到这里来的目地,却并非是为了要跟荆州军交手的……”   陶谦嗤笑一声,道:“不错,老夫来丹阳郡,确实不是想来打仗的,但是周昕、刘琦这些人若在丹阳境内,老夫的大事怕是也办不成……不管了,该战便要战,谁让那刘伯瑜自己不知趣,非要往丹阳郡来凑坏老夫的好事,老夫给这竖子些教训也是应该。”   “诺!”许耽亦是丹阳军出身,自然不是怕事的人,见陶谦心意已决,随即领命。   “使君,属下建议找吴府君商议,咱们丹阳郡和其合并一处,在宛陵县的西面布防,多置拒马以为屏障,并立营寨,不让刘琦兵近宛陵城!”   陶谦并没有着急回答,他捋着须子,在脑海中将符合眼下时局的各种战略认真的考虑了一遍。   不多时,方听陶谦缓缓道:   “固守不出,非老夫之所为,老夫当联合吴景,乘着彼军立足未稳,先行进攻,让彼知晓我丹阳军之悍勇!”   许耽听了这话,似乎是有些犹豫。   “使君,听闻那刘伯瑜麾下也有一支强军,名为南蛮营,其步卒皆为在荆南诸蛮部落之中招募的悍勇蛮士,战力颇强,平定荆南张羡之时,刘琦所依仗者,便是此一军也!”   陶谦淡淡道:“不碍事,荆蛮之众虽然彪悍善战,但老夫相信论及战力,还是我丹阳之兵能占上风,此事便这么定了,稍后吴府君前来,老夫便与其商议此事。”   ……   刘琦的兵马眼下正在临县之外安营扎寨,   他并没有着急向宛陵县的方向进兵。   因为刘琦总觉得这当中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陶谦为什么一定要兵出徐州来掺和二袁的浑水呢?   以那老家伙的政治素养,就算是应了袁术的盟邀,难道还不知道虚以为蛇的道理?   这样做,对陶谦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在没想通这些问题之前,刘琦还不打算跟陶谦正式交锋。   毕竟这老头可不像是《三国演义》中描写的那般无能,   他也曾参加过讨伐北宫伯玉之战,并在徐州成功的镇压了徐州黄巾,在军事上有一定的建树。   当然,历史上的陶谦确实也遭到过军事上的失败,那个人就是曹操。   但在刘琦看来,被曹操打败在汉末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   所有的诸侯,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在曹操手下吃过败仗?(当然曹操也吃过别人的败仗。)   当下主要的问题,是要弄清楚陶谦想要做什么。   月夜静谧,星辰漫天。   刘琦和刘晔二人在帐篷内,点着明火,探讨着关于陶谦的问题。   “陶谦在徐州,也属于外派刺史,自古刺史与郡守皆有不和,我却是不知陶谦任刺史之后,在徐州是如何行事的?”   刘晔听了刘琦的问,道:“晔居于九江,偶时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徐州的风言风语,据闻陶谦初至徐州,也是颇为艰难,他能够安定徐州的局势,其实也是全凭其兵威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丹阳精兵的夜袭   刘晔随即开始对刘琦进行了对徐州情况的一番讲解。   陶谦目下的情况和刘表有所不同。   刘表当初任荆州刺史的时候,荆州的南郡因为曾遭到过孙坚北伐董卓前的一番大动作,刺史王睿被杀,南郡郡守郭永弃官逃窜,在政治上有过一段空窗期,被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寇联合地方宗族把持,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而刘表空降到荆州,除了宗族之外,并无南郡郡守对他进行掣肘,而刘表这个人的反应可非常快,他进驻了南郡之后,便立刻遵照‘六条问事’,在朝廷委派新任郡守之前,联合蔡、蒯等族抓住兵权,牢牢的把握住了南郡,因而在政治身份上,当时的南郡没有人可以和刘表相提并论。   但事实上,各州的刺史与郡守,因为权力的重叠,其实极易产生摩擦,这也是东汉皇族制定刺史监察制度的一个原因。   当皇帝的,就是想让刺史和郡守彼此之间来回打。   而陶谦所在的徐州,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陶谦眼下还是徐州刺史,而非徐州牧,就行政权力来说,陶谦并没有资格让徐州的诸位郡守和国相们向他臣服,他最多不过是有监察的权限而已。   徐州这地方比较特殊,遍地都是封国,   其中琅琊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沛相袁忠,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且就秩俸来说,这些人的实际地位还都比陶谦要高。   陶谦在政治层面上,在徐州其实是处于弱势的。   再加上徐州本土的宗族和士族亦是不少,特别是下邳陈氏,乃是当地有名的门阀,族中三代屡出郡守级人物,乃是世代两千石之高门,上代人中还出过一位三公陈球,声望素著。   另有当地的豪强糜氏,家资过亿,附户极多,富甲一方,几是垄断了东海郡大半田地和商路,是大汉朝中,少有的能凭借一家商贾经济之力,而左右郡治政策的级富豪……   陶谦进入徐州之后,面对这些当地的大哥大,着实是好一番头疼。   论及政治地位,他一个六百石监察比不过这些国相,论对地方士人的掌控力,他比不过陈氏的家主陈珪,论财力,他更是远不及东海糜氏。   一个什么都不行的监察官,徐州谁能服他?   但陶谦这么多年既当过中枢重臣又当过边郡都尉,可谓文武双全,太尉张温他都敢当宴嘲笑,面对这些徐州的地头蛇,陶谦又岂会让步?   财力,政治力,对士族的掌控力……我不是什么都比不过你们吗?   好!那老夫跟你们比比硬的!   咱们比比军事实力!   知道丹阳精兵吗?老夫跟你们拿拳头说话!   陶谦当过边将,统兵的能力没的说,心狠手黑的程度也足够,他到了徐州后,第一件事就是联合了徐州的亡命徒泰山人臧霸和其同乡孙观,大破徐州黄巾贼众,凭借军功扩充自己的势力,一举奠定了他陶刺史在徐州的军事地位。   黄巾一走,陶谦便立刻上表臧霸和孙观为骑都尉,让他们领兵驻守在徐州北地的开阳。   就军事角度而言,臧霸驻守在开阳确实给陶谦带来了一定的掣肘,但其势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其实还是琅邪的国相阴德和东海的国相刘馗。   琅琊国和东海国并没有足够的强兵能够支持两相对抗臧霸,因此他们不得不听命于陶谦,任其调遣,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整个徐州的郡国兵中,唯有陶谦手下的精锐部队丹阳精兵,才有能力正面击败泰山诸将。   由于丹阳精兵的战斗力强悍,陶谦凭借此军在徐州几乎可以碾压任何豪强,凭借兵威压制住了整个徐州的局势。   丹阳精兵,三天一小演武,五天一大演武。   满满的军事威慑。   眼下诸位国相和豪绅士族在徐州,都得看陶谦的脸色说话……或者说是看他丹阳兵的脸色说话。   但很可惜,只是用兵势压制地方士族和豪强,并不会起到长久的作用,因为徐州的门阀和豪强只是被压制,而不是被摆平,只要陶谦稍一松懈,他们便会立刻反客为主。   听了刘晔的解释后,刘琦心中大概有数了。   刘晔所说的风闻,其实和历史上的情况大致相吻合。   那些徐州大族表面上顺从了陶谦,其实私下里根本不老实。   比如陈珪和陈登父子对外极其活跃……   比如糜氏兄弟对外来户刘备过于慷慨……   而陶谦本人也被后汉书和三国志评为疏远贤人、任用小人,背道任情云云。   就时局的特殊性而言,这里面或许会有一些徐州士族的暗中操作,流露给了后世的错误信息,   实则上,那位被陶谦所任用的奸佞小人曹宏,不过是替其统领丹阳军的主要干将。   而后陶谦为了扶持刘备上位,直接赠给了刘备四千丹阳精兵,对于刘备而言,这四千丹阳精兵,也是他日后坐镇徐州的底牌。   有此可推断,陶谦手中的这支丹阳精兵,带给了徐州本土大族多么巨大心灵伤害。   ……   在与刘晔谈完这些之后,刘琦心中恍然了。   他大概明白陶谦带兵来丹阳郡的真实目地了。   他根本就不是来帮袁术打仗的!   他是为了继续巩固他在徐州的统治,而来此招募兵源的!   丹阳精兵是他立足于徐州的命脉,丹阳兵越多,陶谦在徐州才会待的越稳固!   原来是这样。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暗自盘算。   通过陶谦的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陶谦来招募丹阳兵……这对他或许也会有所帮助。   就在刘琦和刘晔两人商讨时,突然间,帐外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   那声音迅的变大,同时越变越乱,起初还只是隐隐而闻,但很快的,就变成了四面楚歌之势,喊杀之声越的大了。   刘琦猛然站起身来,皱眉道:“有人劫营!”   刘晔闻言亦是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蹡啷!”   随着一身声响,刘晔拔出了他随身的佩剑,一脸的阴沉:“某愿效死力,相助府君。”   眼见刘晔表现的这般豪迈,刘琦对他的好感呈直线往上涨。   “子扬放心,我军各部将士每日皆分部而眠,在汝南之时,我就要求将士们着甲而睡,彼军便是来劫营,也占不得多少好去!”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典韦掀开帘子,匆忙入帐。   “府君,陶谦军乘夜劫寨!”   刘琦镇静地言道:“将士们可曾起来了?”   典韦肯定地道:“张司马、魏文长、曼成、沙摩柯、羊栈岑狼他们已经率众御敌去了!”   刘琦闻言颇感满意。   “我亦亲自出战!”   ……   喊杀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南蛮营的营地。   随着陶谦军的到来,大营内的气氛顿时变的火热,犹如一锅烧开的沸水,滚烫灼热,人喊马嘶声乱做一团,而刚刚睡熟的南蛮营士兵们骂骂咧咧的冲出军帐迅的集中在一起,与前来偷袭的敌军交锋。   刘琦和典韦、刘晔冲出帐篷,他飞身骑上了卢马,亲自率兵赶往中军坐镇,指挥三军将士在营寨的辕门处御敌。   刘琦出了帐篷时,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夺目,   很显然,那应该是敌军在辕门外想要焚烧己方的防御工事而点起的火把,   这片红点移动的度非常快,在营寨外面呈交替式的来回移动,一会紧密一会松散,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冷笑。   “传令,寨内的敌人,自有步兵接战,只是让弓弩营的锐士们对准了寨外的那些持火把者使劲射!”   “唯!”传令卒迅往前阵奔去。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道:“典君,你去前阵相助破敌,无需管我。”   典韦颇为犹豫:“府君,敌军劫营,末将恐会有人来偷袭府君……”   “放心,陶谦麾下的宵小,能奈我何?你只管去便是,这里若是有事,我自当之。”   “唯!”典韦高声回应,遂持戟拿盾,大步流星的奔着前阵冲杀而去。   ……   此时此刻,南蛮营的将士们已经和前阵的丹阳精兵彼此交锋,两军在辕门内,帐篷前的前寨地域短兵相接,彼此互不相让。   丹阳兵的偷袭,虽让南蛮营有些措不及防,但天幸因为刘琦在这方面的防备意识较足,南蛮营眼下还并未吃什么大亏,   南蛮营的将士以最快的度整理防御阵型,对丹阳精兵进行反击。   在交手了一段时间后,整个南蛮营上下,从张任、魏延、沙摩柯,到百里浠、相单疆、羊栈岑狼……竟然全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方的兵卒实在是太能打了!   丹阳兵卒一个个战力强悍,勇猛非常,几乎是压着荆蛮的士卒们在辕门处鏖战……   荆蛮的士卒也非常能打,因为这些兵卒都是蛮人出身,常年跋山涉水,因环境艰苦,练出了一副能够适应各种环境的铁打体格。   但荆蛮士卒在南方所经历的生存环境,对于丹阳精兵来说也是一样,丹阳之地,也是山水险恶,这些人在参军之前,也是常年的跨山渡水,身体素质极佳。   而且在战斗意志方面,丹阳精兵比之荆蛮强出了许多。   荆蛮常年在南方反叛汉人,这属于民族问题,因为荆蛮不是汉人,但汉人却总是要强行的吸纳他们,奴役他们,因而屡屡造成荆蛮诸部落的反叛,在百年的彼此鏖战中,成就了他们的战力力,也增强了蛮族人的战斗意识。   但丹阳兵在这方面似乎比他们更加有吐糟点,   丹阳兵本身就是汉人,生存环境不好也就算了,但扬州之地的政治格局太过混乱,造成了以丹阳郡为的扬州之地依旧大为盛行奴隶制度,再加上经济的极度落后,使得扬州本土的汉人黔宁可躲入山林中与虎狼为伍,也不愿意在州郡下属的县城被官僚压迫。   百多年下来,那些遁入山林,不愿归朝廷管辖的人,竟逐渐形成了扬州执政者的巨大隐患。   山越。   与被民族矛盾打压的荆蛮相比,身为汉人却因为阶级和经济矛盾而遁入山林的山越,他们心中对汉朝上层阶级的仇恨更加的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仇恨。   而巨大的仇恨和矛盾,再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也塑造出了更加善战的群体。   这就是丹阳兵卒的来源。   在荆南,若要友好诸蛮部落,只需给予政策和粮秣,便可以得到诸蛮部落的拥戴,但对于山越和政府这种已经长达百年的阶级仇恨,可不是简单的用些粮食和政策就能够解决的了。   但相对的,一旦山越人能够被招募到军中,那因环境而塑造出的强健体魄,再加上那股因仇恨而塑造的坚强意志,使得这些人便可以成为最为勇猛善战的强军战士!   ……   此时此刻,沙摩柯,相单疆,百里浠等三位蛮将率领着南蛮营的士兵们冲在最前线与丹阳精兵交锋,   诸位蛮将亲临前阵,自然可以使己方的士气大受鼓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三个人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这三个人分别是沅陵蛮,沅南蛮,五溪蛮中最强大的战士,论及派兵布阵指挥兵将,他们三个人或许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但论及冲锋陷阵,与人搏杀,他们却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特别是沙摩柯,他比之典韦也不逞多让。   但即使是这三个人亲临辕门的前阵,南蛮营在与丹阳兵交锋了一阵之后,竟也有些抵挡不住……   “去死!”百里浠一刀砍死了一名丹阳兵卒,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身边四五个同伴疯了一样的向自己涌上来的报复。   幸亏他身后的南蛮营士卒上前帮他挡住了那些人,不然百里浠非得挂个大彩不可。   百里浠惊诧的来回看着那些犹如恶狼一样的丹阳精兵,这些人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疼,也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死。   这些士兵身上的战意很不对劲,他们好像并不是在打仗,而更像是在报仇。   报杀父杀母之仇者,恐怕也就是这个状态了吧!   百里浠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战刀,谨慎的盯着对面那些犹如豺狼般的兵卒。   今日这仗,对于南蛮营将士而言,着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丹阳之勇 “杀啊!” 辕门之外,丹阳精兵在其领曹豹、许耽等人的指挥下,前仆后继的向着南蛮军的辕门飞一样的扑杀而去。 但辕门之处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难以进行大面积展开式的作战,目下是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法,在此比拼。 南蛮营这面以沙摩柯,百里浠,相单疆三名蛮将在辕门处,居中阻拦敌军的攻势。 而辕门两旁的木栅栏,丹阳兵则是操持着兵械,想要倒栅栏向营寨里进击,但营寨里面,辕门的左右两面则有魏延和张任两名战将巡视驻守,他们率领一众持长矛的兵士站在栅栏前,用长矛向着栅栏的缝隙使劲的捅刺过去,而长矛队伍后方的弓弩手,则是将弓箭向空中射去,让箭雨呈现垂落的进击路线向栅栏后的丹阳军阵中落。 问题是,丹阳精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采取同样的方式,对栅栏内的南蛮营士卒进行强而有力的还击。 双方以军营的栅栏为中间点,手持长矛彼此隔着木栅互相猛扎。 尖锐的矛头通过栅栏的缝隙,从两个方向彼此互相扎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出‘噗嗤’‘噗嗤’的入肉声响,被矛身刺入身体的士兵们哀嚎着瘫软在地上,鲜血顺着他们面前的栅栏向地面缓缓滑落,最终在木栅栏的根底部汇聚成河。 但即使是战斗如此之惨烈,那些丹阳兵却还是死战不退,在他们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恐惧,他们只是拼了命的向前猛攻,有的丹阳士卒甚至还冒险攀爬到了栅栏顶上想要翻过去,即使被栅栏尖锐的木头刮伤,也在所不惜。 但是很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啊!” 魏延用长矛捅死了一名翻越过来的丹阳兵,紧接着又随即捅死一个,他手中动作不停,接连取了六个人的性命。 若是换成平时,后面的丹阳兵看到这种情形,只怕是早就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了。 但像是丹阳精兵这样,犹如饿狼扑食一样,如此凶猛的往上舍生冲杀的,纵观大汉诸州郡,确是凤毛麟角。 他们一个个面貌狰狞,身手矫健,以令人生畏的疯狂之势与敌人奋勇搏斗着。 而辕门处,南蛮营的士卒们则是和丹阳军纠缠成了一团,在聚集成团的人堆之中,疯狂的彼此互相砍杀着。 战斗逐渐变的白热化,双方手中的战刀因为不断的劈砍而有了卷刃,长矛的木制矛杆也有被折断的,但即使是兵械损坏,那些丹阳兵即使是手中的兵刃受到了损坏,却还是死战不退,他们很多人甚至在手中只是剩下半截木棍的情况下,还在拼命的挥舞兵器与南蛮营的士兵们缠斗着,仿佛不压榨出躯体中所有的力量,便不会甘心,而能够阻止他们这种疯狂行为的方法,也只有令其死亡。 守在辕门的战将中,以沙摩柯最为骁勇,他手持一柄五溪蛮特制的长刀,在场内大开大阖的收割对方的生命。 沙摩柯的体型极为奇特,即使是在荆蛮人中,也属于特异体质。 荆蛮诸族中人,虽然善战,但由于生活相对清贫困苦,再加上蛮人独特的生存环境和饮食习惯,大部分的蛮人都是精瘦精瘦的,有些人甚至是瘦骨嶙峋,胖子在荆蛮人中,几乎没有。 沙摩柯也很瘦,但他的身形却是荆蛮中的另类——他的手脚真是特别的长。 在刘琦眼中,沙摩柯就犹如一只身手灵活的长臂大猩猩,没有进化干净的那种。 大长胳膊大长腿,再加上手持一柄长刀,在徒步搏杀中真的是非常有优势,先他的攻击范围就比一般人要大的多,在沙摩柯的攻击范围内,和他使用同样长度兵器的人,还没等碰触到他的人,就已经被削掉了头颅。 而眼下,沙摩柯在辕门之处,凭借着他的身形优势,率领一众蛮兵,身先士卒,纵横于辕门正寨,在他勇武的带动下,竟然是愣生生的将丹阳兵的强力攻势给挡住了。 而相单疆和百里浠、羊栈岑狼虽然也是荆蛮中的善战人物,然时间一长却也是坚持不住了。 相单疆和百里浠体力不支,已经是退下了后阵,羊栈岑浪甚至还挨了丹阳军一刀,受了伤,眼下整个辕门的士气,全靠沙摩柯一个人支撑着。 不得不承认,沙摩柯确实悍勇,他身先士卒,勇斗丹阳兵,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 但丹阳兵并没有因为他悍勇的表现而退缩,相反的,沙摩柯表现的越是勇猛,那些丹阳兵的战意便越高……就好似一群恶狼的面前出现了一匹猛虎,任凭这只猛虎咬死了多少只狼,其余的恶狼却也不会有半分的惧怕,他们只是疯狂的扑上去撕咬,誓要将这只猛虎分食吞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饶是沙摩柯也有些顶不住丹阳兵的攻势了。 这群丹阳精兵的悍勇程度,委实出了沙摩柯的想象。 大滴的汗珠顺着沙摩柯的脸颊低落,他挥舞着长刀的手,度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的灵敏,角度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刁钻,而且他的呼吸也开始变乱,脚步也有些变的沉重。 毫无疑问,丹阳兵排山倒海的压力已经有些让他撑不住了。 但此时此刻,沙摩柯却还是不能退,毕竟辕门之前的这块战场最为紧要,随他在此地防御的南蛮军战士们,目下士气的高低眼下都取决于沙摩柯一人。 “呼、呼!”沙摩柯的眼睛瞪的极大,眼中全是血丝,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便见他大跨步上前,高举长刀,当头一劈又砍死了一名丹阳军的队率。 那丹阳兵的队率临死之前,沙摩柯却在他的眼中却找不到任何的恐惧, 反倒是那率眼中的凶悍,令沙摩柯感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他喉头一滚,然后用力一甩,将那队率的尸体扔在旁边。 沙摩柯杵着刀,缓缓的向后退了几步,而在他身旁鏖战的几名南蛮营的战士则是迅围了上去,将沙摩柯夹裹于其中。 不是沙摩柯不敢打了,实在是他打的太累了,着实是有些体力透支。 若是没有记错,他在辕门这边,已经砍死了不下三十人……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握着长刀的右臂整个都是酸的,手掌的虎口已经出血,只是没有被人注意, 他的右手此刻都在哆嗦着。 沙摩柯极为不甘的看着己方在辕门的形势逐渐转为被动,心中的苦楚委实无以复加。 只是丹阳兵的战力实在太强,饶是沙摩柯这样的荆蛮猛将亲自上阵,亦是不能完全扭转局势。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听后阵一道大吼声响起。 “贼子休要猖獗,某家在此!”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典韦率领着一支彪悍的南蛮营士卒冲到了辕门之前。 典韦大步流星,身先士卒,站在辕门最正中的方位,他左手举起盾牌,右手将长戟由于下向上,猛挑突刺! 却见一名丹阳兵士措不及防,直接被典韦的大戟扎了个透心凉。 而那名丹阳郡的兵士则是被扎在戟尖上,被他单手高高举起,就如同羊肉串一样,被典韦用长戟串着高举过头顶,映在后方那些士卒的眼帘之中。 “哈哈哈哈哈!”典韦的笑声异常刺耳,几乎响彻在每一名竖立在辕门前的那些士卒们的耳边。 典韦的表现,在一瞬间似乎是起到了震慑那些丹阳兵的作用,他们的动作在一瞬间迟缓,愣愣的看着典韦, 但很快,便见那些悍勇的丹阳兵看向典韦的目光中都开始放出了光来。 典韦将死人当肉串一样展示的行为,不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让他们兴奋非常。 一股浓烈额战意弥漫在辕门之前,饶是还在‘哈哈’大笑的典韦,似乎也感觉到了。 他将长戟上的尸体向着旁边一扔,迎着那些士卒们的眼光,满是虬须的大脸上竟也是露出了亢奋之色。 “说不怕死,尽管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教陶谦做人 “杀啊!” 辕门处,那些蓄势已久的丹阳兵在低阶将官们的指挥下,突然力,呼啸着冲向了率众出现在辕门前的典韦。 典韦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嘿笑两声,大步上前,率领着南蛮营的兵卒与丹阳兵开始了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刘琦和刘晔等人也率领亲卫和一众弓手来到了后阵。 “神弓手,射箭策应典君!”刘琦下了命令。 “风!” “风!” “风!” 随着三声响亮的口号,以刘琦为的一众荆州弓兵锐士,纷纷取下了身后的长弓,对着前方的战场,齐刷刷的瞄准了在辕门前的一众敌军。 刘晔见状吓了一跳,他急忙对刘琦道:“敌军与我军交战,若以箭袭,恐有误伤。” 刘琦仰起头,很是自信地道:“误伤肯定是有的,但数量绝不会大,子扬可知我身后的这些弓手,乃是何人操练出来的?” 刘晔不解道:“谁?” “南阳黄汉升!” 话音落时,却见远处的一名丹阳兵在与敌军交手时,挪动转身时露出了身形,而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的刘琦,借助着寨外隐隐的火光,眯起了眼睛,嘴中一声叱喝,右手的双指松开,一箭递送而出。 便见那支利箭迅的从他手中直飞出去,正中在那丹阳兵的肩胛骨上。 那丹阳兵遭了冷箭袭击,痛苦的哀嚎了一声,身形一顿,随即露出了破绽,被他面前的南蛮兵一戟戳死。 而刘琦身后的那些弓手,亦是小心谨慎的放出每一箭。 他们并不能大面积的铺设,只是犹如狙击手一般,拉着弓弦,带着准头,瞄准辕门处的敌军,寻找合适的时间再将手中的箭递送而出。 这样的箭,射杀效率绝对不会高,因为这跟放冷箭没什么区别。 有的弓手架着弓,从一开始瞄准就一直没有撒手,因为在混战中,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既然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们自然便不会放冷箭。 这样杀伤率,对于丹阳兵来说,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但却在无形中给正在与典韦一众拼杀的南蛮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算是些冷箭只是时不时的射来,但却还是足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知道,敌军的后方,有一众弓弩手正在架着弓,随时准备取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去关注箭射过来的方向,这是一种人类的潜意识,跟怕死不怕死没关系,只是本能反应。 但无论做什么事,人都怕一心二用。 打仗也一样,当士卒一旦一心二用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不能够挥出最大的战力。 典韦身先士卒,在丹阳兵的军阵中左右拼杀! 他很久没有拼杀的这么爽快了,即使是当初战纪灵,战张羡,战陈兰桥蕤等人,典韦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舍身忘死用尽全力。 丹阳军的战意太高了,他们的战斗力自然是没的说,但那股不服输的战意,也同时给了典韦深深的震撼。 但他同时也明白,今日的对阵着实是一次难得的良机。 只有与这样的强军交手,南蛮营的士卒在浴血拼杀之中,才能够增长更多的经验,战力和战术经过血的磨砺,才会变的越完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这场大战过后,南蛮营或许可以经历一次重大的蜕变,从此一步迈进天下强军之列! 典韦哈哈大笑,用力一挥手,用大戟将两名丹阳卒扫倒,但同时他的右肩也受到了对方的一记擦伤。 却是亏了他身上的甲胄极厚。 典韦回手用盾牌将那名刮伤他的士卒打到在地,然后仰头高声怒吼道:“儿郎们!有刘府君亲自率领弓弩营为我们在后方策应,我们还有何可惧哉?丹阳精卒,不过尔尔,今日击退他们,我南蛮营之名望,势必响彻诸郡,为天下所侧目!儿郎们,这天下之大,除死之外,又有何事可惧?如今我等死则死矣,更是有甚惧在?都跟某杀!杀尽这些丹阳之犬!” “风!” “风!” “风!” “风!” 巨大回应声响彻在辕门之处,便是在后方以弓箭相助的刘琦闻之,也不由被激励的心潮澎湃。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想到这,便见刘琦再次松开了弓弦,一箭射出,正中在一名丹阳兵的胸前。 “典君壮哉!”刘琦朗声而呼。 …… 大寨之外,陶谦正在和几名丹阳系的战将看着几方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向荆州军的大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陶谦脸上的神情变的越来越沉重。 按照陶谦的想法,丹阳精兵和荆州军的南蛮营都是以步军为主,骑兵甚少,即使荆州军有少量的战骑,但也绝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步卒之间的较量便是奠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基础。 既然是以步兵决定双方之间的胜败,那在陶谦看来,己方想到打败荆州军并不难。 这并不是陶谦自大,而且他确实相信丹阳精兵的实力。 在陶谦心中,他的丹阳精兵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强卒军,无人可与之相抗衡。 但陶谦这么想就错了。 历史上的陶谦也有这个毛病,他自以为丹阳步卒战力极强,冠绝天下,足矣助他所向披靡。 但事实上,他的想法有些局限了, 能够影响战争的胜败条件是非常多的,不仅仅是士兵的战力问题,还有兵种的相克,战阵的辅助,天气的影响,将军的豪勇,士卒的士气,帅者的智谋等等,都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只能单一的去看士兵的战力。 最终,陶谦就被曹操的青州兵教做人了。 …… 而现在,面对南蛮营,陶谦本以为今番的夜袭可以一战定输赢, 但事实却是——陶老爷子还是小瞧了南蛮营的军卒,也更小瞧了荆州军的战将。 论及战力和战意,南蛮营目下确实比不过陶谦的丹阳精兵,但差距却不是很大,而且南蛮营在守护营寨的时候,还有刘琦麾下这些身先士卒的勇猛之士为将,带动他们的士气。 百里浠和相单疆战不动了,有羊栈岑狼接上,羊栈岑狼受伤了,还有沙摩柯凭借其勇武带动中军,沙摩柯打不动了,而后方的典韦又快接上,镇住了中军辕门。 而辕门两侧的士兵,更是有张任和魏延二个人指挥。 有他们两位小将在,丹阳兵就是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在两侧的栅栏有所建树,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精锐。 反观陶谦一方,虽有丹阳精兵悍勇无匹,但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将或以勇或以谋或以策或以阵来带动士气。 陶谦的这支丹阳兵在军事领域上并未得其主,实在是极为可惜。 眼看着天色已经开始亮,可己方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动刘琦的大营,反倒是死伤越来越多…… 陶谦不由的心生退意。 “曹司马。”一直坐在马上,静观远处战事的陶谦突然开口。 陶谦身边,他的副将曹豹急忙上前,道:“使君,有何事?” 陶谦镇定地言道:“传令三军……退吧。” “退?”曹豹闻言有些懵了:“府君,我们眼下可是还占优势啊。” 陶谦轻轻一哼,道:“然这优势却已是不明显了,我军本是乘着对方仓促之间夜袭,如今一战不成,反倒是迁延了一夜,在这样打下去,我丹阳精兵要折损多少在这里才能破敌?” 曹豹眉头微皱,拱手谏言道:“使君,我军死伤确实颇大,但彼军的损失却也是不少于我军,以如今这个势头,若是继续打下去,末将保证定可报捷!” 陶谦闭起了眼睛,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跟他说下去。 曹豹乃是他的直系,是替陶谦掌管丹阳军的重要人物,故而陶谦不得不用他,但若是论及政治眼光,此人实在是太过低劣了。 你用丹阳兵和南蛮营硬拼,就是拼赢,又有什么用? 老夫的丹阳精兵乃是立足于徐州的根本,死一个少一个。 刘琦的南蛮营呢? 荆南诸蛮部落的隐匿人口,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小一百万人,甚至可能更多, 如今刘氏父子在荆南施行‘賨布之政’,已得蛮人之心,只要后续行政得当,他们父子便可以在荆南的蛮族诸部中,源源不断的给南蛮营补充兵力…… 你今天就是把对方的兵将全都拼杀掉了,又有何用? 到头来大家各回各州,人家另起炉灶,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老夫回徐州怎么办? 没了丹阳兵,让各郡的国相和豪强捏死老夫吗? 陶谦的表情有些恼,冷声道:“老夫说了……下令收兵,汝莫非是听不懂老夫的话?” 曹豹见陶谦有些火了,知道他心意已决,急忙拱手道:“唯!末将这便去下令撤军。” …… 大营之内,两军的搏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激烈。 辕门两侧,张任和魏延所防守的栅栏,此刻已经被丹阳兵攻破,他们顺着栅栏的缺口冲杀了进来,与防守在两翼的南蛮营士兵奋勇相搏。 但张任和魏延却丝毫不惧。 他们二人亲自临阵,率兵死死的守护己方在栅栏前的防线,不让对方越雷池半步。 但防守丹阳兵的压力也是空前巨大。 “二十六!”魏延一矛又戳死一个丹阳兵,将他的尸体甩到了一边,然后便见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那些跃跃欲试的丹阳兵,怒道:“还有谁?” “杀啊!”那些丹阳兵视死亡如无物,有前仆后继的向着以魏延为的一众再次冲了上去。 “儿郎们!随我杀尽这些陶氏恶狗,让他们知道南蛮营的威武!”魏延高举手中长矛,震天长呼。 “杀!杀!” “杀!” “杀尽陶氏走狗!” 南蛮营的将士们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随着魏延拼了命的向着丹阳兵冲了上去,双方的士兵再一次的撞击在了一起,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魏延用力的将长矛再次挥舞开来。 “二十七!”一名丹阳兵又被魏延杀死。 “二十八!” …… 为此时此刻,中军的辕门处,一身鲜血的典韦正满面狰狞的看着面前的那些丹阳兵,而他身后的亲卫军们,亦是持刀而立,紧守辕门,与他们的主将并肩作战。 典韦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各样的尸体,已经是血流成河,那些尸体的死状极为恐怖,有的是被在身体上扎了血窟窿,有的是咽喉被割,有的是双臂被斩断,有的是脑袋直接被砸开了瓢,脑浆子溅了一地。 而典韦此刻浑身血迹的站在原地, 他适才是豁出性命下了狠手,才终于将辕门的阵势给稳定住,但相对的,他的身上同时也受了很多的刀伤和矛伤,此刻他浑身上下皆是鲜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鲜血,哪些是丹阳士兵们的鲜血, 死在典韦手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有囫囵身躯的, 典韦的大铁戟用力挥出之下,不论是打到谁,只要是沾了身,便一定会被他斩下一块身体的零件来, 不是胳膊,就是手,再不就是整颗头颅。 沙摩柯适才也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再度加入到了战团,随着典韦防守辕门。 但与典韦配合的时间越长,沙摩柯便越是惊讶, 此刻的沙摩柯视典韦为天人一般。 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又这般的高手段? 沙摩柯原先还自以为自己与典韦有一战之力,如今看来,却是异想天开了。 单凭这份无所畏惧的豪勇,自己这辈子怕也是追不上典韦的步伐。 反观丹阳精兵那边…… 终于,那些一直悍不畏死的丹阳兵,一直无所畏惧的丹阳兵……看着典韦的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惧意。 他们居然也会感到害怕了! 典韦站在原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哑着喊道:“还有谁敢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典君,咱们也建丹阳军如何?   那些丹阳兵终于是露出了怯意。   论战力,论及战斗意志,丹阳兵确实都是少有的强军。   可不论他们的表现如何不像是人类,但归根结底他们却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存在深层次的恐惧……看起来没有恐惧的原因只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强,但再强的心理终归还是有底线的。   以典韦为的一众南蛮军的悍勇表现,眼下终于是越过了丹阳兵心理上的底线。   他们不再如适才那样表现的不惧死亡了。   犹如血人一样的典韦,此刻正瞪着双眼,喘着粗气,满面凶狠,   他手持大戟铁盾耸立在那里,脚下鲜血横流,遍地皆是残肢,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单纯的只能让人感到恐惧了……   简直是让人感到恶心。   “杀、杀了他!”   几名丹阳的士卒重整战意,再次向典韦冲了过去,但典韦站在原地却连动都没有动   待一名丹阳兵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一只巨大的脚掌,冲着那名丹阳兵的胸口重重的一脚踢了出去,   巨力通过鞋底传到那丹阳士兵的胸口,竟然是直接将他踹飞。   用力之大,就连旁边的人似乎都能听到骨碎的声音。   也不知那丹阳兵前胸的肋骨,被典韦这一脚踹折了几根。   那名丹阳兵落地后,遂出了痛苦的哀嚎,   其哀嚎声极为惨烈恐怖,巨大的疼楚让他处于清醒和昏厥之间,似醒似昏,他浑身抽搐着,身体不停的打着摆子,口中亦是流出了鲜泡,双眸翻白,犹如癫痫一样。   折断的肋骨已经扎入了他体内的脏器之中,令他在无法缓解的巨大痛苦中慢慢死去……备受折磨。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典韦一挥手,手中的那面大盾又正击在另外一名向他冲来的丹阳兵面门之上。   这一拍之下,巨大的力道顺着铁盾直接将那人的正脸拍扁,   士兵的五官全部被打碎变了形……鼻梁骨自不用说,而眼睛和嘴唇正面的牙齿全部被打凹进了脸颊之中,犹如一个满面鲜血看不清容貌的无相怪,在原地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之后,接着便轰然倒在了地上,死状凄惨。   典韦的动作不停,他另外一只手的长戟则是由下往上的反向挥舞……另外一名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的丹阳兵的整张脸,从下颚骨到天灵盖,齐刷刷的被长戟的小枝锋刃给削了下来。   那没有脸的人站在原地随即到底,立刻身亡,连大脑都流淌了出来,要多恶心人便有多恶心人。   “呕……”   典韦身后,一名南蛮军士没有忍住,居然犯了肝郁。   大家都见过死人,但真的是很少见过死的这么惨烈的。   简直就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眼见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死的惨,丹阳兵们适才微微释放出来的恐惧,此刻终于变的越浓烈,他们初见典韦时的战意,此刻竟已经消亡殆尽,反观南蛮军的战士们则因为典韦的表现,士气是越的水涨船高。   “风!”   “风!”   “风!”   刘琦驻马立于不远处,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心中一阵感慨。   有典韦这般英武的表现,却已经是不需要自己再放暗箭相助了。   己方的士气,已经被他激到了最高点。   这就是猛士的作用!   他们没有以一抵百的本领,却有带动千万人士气的豪横实力。   “还有谁来?!”   典韦张开双臂,露出胸膛,扬天长吼,犹如猛虎下山,气势之强几能平山填海一样。   丹阳兵们竟然是没有回答,他们此刻都开始心生退意。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隐隐的却听见辕门外的后方,传来了鸣金之声以及陶谦麾下的数十名传令骑卒在场间来回奔跑高声呼喊着撤兵军令的叫喊声。   那声音对此刻的丹阳兵来说,便犹如是天籁之音一般。   这还是丹阳兵们第一次在战场上有这样的感觉。   陶谦不敢和南蛮营拼下去了,他为了避免折损过多,终于下令收兵。   “哈哈哈哈!”   典韦的笑声变的更加洪亮,他高举手中长戟,继续强声吼道:“还有谁来!”   “威武!”   “威武!”   “威武!”   典韦身后,南蛮营的士兵们高举手中兵械,奋力的嘶声吼叫,为其助威。   但眼下,已经不会再有人跟他们继续死拼了,丹阳兵们在撤退命令下达之后,如同潮水一般的向着后方涌退而去。   ……   少时,待辕门的丹阳兵们在南蛮营的驱逐下尽皆退寨之后,典韦那张一直亢奋的脸上,威武豪横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长戟倒插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如水桶般粗的腰肢,脸上闪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腰上的一刀……着实是够深啊。”典韦呲牙咧嘴地叹息道:“忘了是哪个儿子砍的了!”   ……   丹阳兵撤了,荆州军开始打扫战场。   虽然能够防御住了对方的夜袭军势,但主战场毕竟还是自家的营盘,   因此,不论是人员上还是物资上的损失,荆州军这面都是有一些的。   而战将之中,典韦,百里浠,羊栈岑狼全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   身为主帅,刘琦在将寨内战场的后续事宜安排明白后,便去各个营帐中看望几位受伤的将领。   百里浠和羊栈岑狼的伤势还好,并不太重,主要是典韦的情况有点乎刘琦的预料。   典韦身上的伤倒都不是很重,但却非常的多,   刘琦去看他的时候,医者正在给典韦身上擦疮药,幸好都是皮肉伤,只需抹药静养就会痊愈,但在敷疮药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钻心似的痛,   饶是典韦这般硬汉,此刻也是紧咬牙关,脑门上的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淌落。   刘琦站在典韦的身边,看着典韦这般受罪,心中很是不忍。   昨夜的这场仗,能够成功的让丹阳兵撤退,很大一部分是典韦的功劳。   刘琦走过去,坐在榻边,看着典韦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汗如雨下的样子,感叹道:“若**君今日在辕门处坐镇,恐我军难敌丹阳军矣……南蛮营士卒的战力虽高,但临阵的机会较少,平日里的军演亦还不甚精熟,若是没有猛士为带动士气,还真就是会被丹阳兵给击溃了。”   典韦听了刘琦的话,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此刻正被敷药,确是钻心的疼,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偏偏还吱呜不出来,只能是在那趴着干着急。   他一边流汗,一边使劲的向刘琦摇头。   又过了大概三炷香的功夫,医者为典韦敷完了药,典韦这才显得轻松了起来。   医官收起药箱子,嘱咐了一些典韦日常里的注意事项,然后便要向刘琦请辞。   刘琦关切地问道:“医者,典君的伤势,不要紧吧?”   医官道:“府君放心,典君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部分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最为严重的是腰上的那一记刀伤,虽然很深,但幸好不曾伤了内脏,只需静养一阵,便无大碍。”   典韦缓过一些劲头,道:“某家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继续上阵,府君不必担心!”   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医官黑着脸,直接打断道:“不行!”   声音之大,差点没把典韦和刘琦都吓一跳。   典韦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名医官。   却听医官义正言辞地道:“典君身上的伤虽不重,然流血甚多,特别是有些刀口极长亦不浅,若是未痊愈便乱自牵动,很容易便被扯将开来,殊为不妙,依某观之,典君最少也要静养三十日,方才能够上阵。”   典韦呆愣楞的看着那医官,少时才回过味来。   他怒斥道:“好大胆!你个行医抓药之人,竟也敢喝命于某?”   “不得无礼!”刘琦出言喝斥了典韦。   言罢,却见刘琦对着那医官道:“典君伤势的事,我会劳记于心,多谢医者以实情相告。”   那医者走后,典韦颇不服气的问刘琦道:“某家哪里有那般伤重,还需静养三十日?简直好笑!府君莫听这庸医胡乱诊断,他分明是要坑害于某。”   刘琦转头看着典韦,突然间笑了。   “医者仁心,他与你又不曾相识,如何要坑害于你?你莫要胡闹,来日我派人送你回西陵养伤。”   典韦撅起了嘴,似还要与刘琦争辩,   却见刘琦脸色一沉,道:“休要多言,你若是再呱噪,三十日后我都不会让你重返军前。”   典韦颇是为难地道:“可是南蛮营,一向便都是由末将统领,若是末将回了西陵,南蛮营当由何人统管?”   刘琦淡淡言道:“我不能领兵吗?”   “您?”典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刘琦也不做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   “典君,汝昨夜与陶谦的丹阳兵交手?觉得其战力如何?”   典韦没有想到刘琦会这么问,沉吟片刻方才言道:“确实是一支强军,好生了得。”   “为什么了得?是跟陶谦的训练有关系吗?”   典韦很是直爽的言道:“末将不知陶谦练兵如何,但却听说过丹阳郡内多山险,民众好勇斗狠,山内有铜铁矿,其人常私铸兵械,好武习战,高尚力气,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这样的兵卒若是招募为卒,就算是不善练兵,又岂能不善战?”   刘琦仰头哈哈笑了几声,   少时却见他突然低头,看着典韦道:“典君,咱们也组建一支丹阳军怎么样?”   :。: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强的兵源是山越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一只强大蛮族步兵,而南蛮营兵源的主要来源,则是荆南的诸蛮部落。 而荆蛮部落目下与刘氏交好,则南蛮营便可源源不断的从荆南七郡补充兵壮。 可以说眼下的南蛮营算得上是刘氏父子在荆州的军事基础,依仗着这份基础,刘氏直属的兵将愈壮大,则刘表刘琦父子在荆州、在南方、在整个大汉的话语权,将会越来越重。 不过南蛮营的存在,并不妨碍刘琦去招募其他地区的强卒。 要想称雄于诸雄之间,谁的手中也不会只有一张王牌。 昨夜见识到了丹阳兵的精悍实力后,刘琦也开始眼热了起来。 好东西,谁都想要。 组建一支丹阳精兵作为班底,与南蛮营相辅相成,成为自己麾下的另一支王牌部队,山阳刘氏的军事实力自然会更上一个台阶。 典韦听刘琦说想要招募丹阳兵,忙问道:“府君打算如何招募多少丹阳兵?末将愿为府君办妥此事。” 看着还趴在床榻上,浑身是伤的典韦,刘琦有些憋不住乐。 “你这一身的刀伤,还是好好休养吧,招募丹阳兵的事,回头我自会处理。” “嗨!府君如何小瞧于某家?某家如今虽有伤,却不妨碍走访乡间啊!招募些许黔入伍这事一则不需动武,二则无需征战,有甚难哉?还不是小事一桩。” 刘琦淡淡道:“谁说我要招募普通的乡亭黔了?” 典韦闻言顿时愣住了。 半晌之后,方见他大嘴一咧,哈哈乐道:“不招募乡亭中的黔,难道府君还要去招募那些山越之众不成?” 刘琦微笑着看他,笑容很和蔼,但却没有回答。 典韦心中猛然一紧。 他惊诧的问刘琦道:“府君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招募……那些丹阳郡的山越为卒吧?山越可是与叛逆无异!” “但在丹阳郡的兵源中,也确属山越战力最强,比普通的乡亭黔要强许多,既然要组建一支丹阳军,那自然便要招募最强而善战的兵卒。”刘琦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的回复典韦。 当然,刘琦也知晓这样做的风险极高,丹阳郡普通的黔为卒,尚且不好管理,极易叛乱,更何况是那些常年躲在山区中,自成一系与郡署对抗的丹阳山越? 丹阳兵出身于山蛮杂居的丹阳郡,最能战天斗地,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丹阳人打敌人的时候猛,打自己主公的时候特别猛。 历史上的曹操也曾招募过数千丹阳兵……“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丹杨募兵。” 但很可惜,这些丹阳兵最终背叛了他。 《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无从想象,只余五百士兵不反的数千叛军是何等危局!可怜曹操大半夜被自己手下的丹阳兵撵的满山乱窜,三角裤都顾不上穿。 刘备更是直接被手下的丹阳兵从徐州赶了出去。 孙权就厉害了,基本上每年手下的丹阳人都要造反一次。 而如今,刘琦想招募的,更是丹阳郡中,最具有反叛意识的山越。 这当中的风险系数,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刘琦就是想试试,人活一世,总得做点旁人不愿意做,或是不敢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才精彩。 不过若是想在丹阳郡本地招募山越,刘琦先想要办法先搞定了陶谦。 …… 陶谦夜袭荆州军营,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眼下颇有些惆怅。 他按照许耽的建议,与宛陵县的吴景联合,回防于淮水之边,在那里安营扎寨,与宛陵城的本地兵马呈犄角之势,防备荆州军来袭。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陶谦在丹阳郡老家的两个儿子,被人带到了他的大营中。 陶谦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陶商和陶应。 身为名士陶谦之子,他的这两个儿子自然是从小就接触五经之学,并在陶谦的运筹下,成功的进入了雒阳太学,并在太学的毕业考试中顺利的考中科甲,任为补郎,下方到地方历练, 两个孩子只等被举为孝廉后,便可再重新进入雒阳三署郎中,等待真正的去往地方就任。 但世事多变,这两个孩子本应有前途的孩子,却被性格倔强的陶谦给耽误了。 中平二年,陶谦随张温讨伐北宫伯玉回返雒阳后,曾在百官宴席上当众羞辱张温, 张温表面上并不怪罪陶谦,且没有对其予以行为上的报复,但不知为何,陶谦的两个儿子自中平年间至陶谦前往徐州任刺史的这段期间,在地方就任补郎的他们,无论是怎么使门都,或是努力干出多少政绩,就是在本郡拿不到孝廉的名额。 其实有心的人,稍稍仔细想想,便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耽误了好几年,最终在董卓乱政,天下纷乱后,陶家二子也只能是返回了丹阳老宅,闭门苦读,继续研究经史之学,远离政坛之争。 陶谦俩儿子的前途,算是被他爹在无形中给坑了。 然如今,天下时局有变,陶谦就任了徐州刺史,凭借丹阳兵压制了地方的豪强势力,成为了徐州的第一大佬,而雒阳太学被废,陶氏子弟想要出仕,已经不需要再走当初的老路子了。 而且,在这种特殊的时局和背景下,陶谦下一步除了要继续招募丹阳兵扩充军事实力外,也需要家族的人进驻徐州帮他掌控局面。 不消多说,陶家的这两个儿子自然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陶谦需要陶商和陶应来徐州帮他的忙。 将自己的想法对两个儿子说了一遍后,却见陶谦对其长子陶商道:“商儿,为父前番攻荆州军不克,想来荆州兵不久之后必来报复,南蛮营悍勇不在丹阳军之下,为父眼下实无闲暇去招募各乡亭的黔为士卒,唯有靠你来替为父督办此事。” 陶商和其父的性格迥然相反,是个很腼腆很温和的人。 他犹豫着对陶谦道:“父亲,孩儿不善此道,恐不能胜任。” 陶谦的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满道:“混账!天底下谁是一下生就精通此道的?还不是后天慢慢习来,就是为父,年轻时也不是什么都会,这诸事却不都是在于多学多练么!” 陶商闻言拱手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陶谦又转头看向陶应,道:“应儿也一样,辅助你大兄去替为父募兵,务必要招募得五千强卒,知道吗?” 陶应惊诧地道:“五千?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徐州之地有很多事是你们不知道的,这丹阳兵便是我陶氏在徐州立足的保障,士卒数量务必要多多益善。” “唯。” “去吧,我让曹豹辅佐你们兄弟二人,好好督办此事,回头和为父一同回徐州,咱们陶氏的基业从此以后便不在丹阳了。” 陶商和陶应兄弟彼此互望了一眼,方才告辞离去。 待兄弟二人走后,陶谦方才捋着自己下巴上西数的胡须,喃喃道:“刘伯瑜……接下来,汝当要如何出招呢?” 陶谦对于刘琦接下来的行动,设想了诸多的可能性,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什么偷袭,强袭,断粮等等…… 但他真就是没想到,刘琦居然派来了使者与其和谈。 …… “刘府君帐下使者赵范,见过陶使君。” 陶谦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叫做赵范的人,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刘景升之子,刚刚与老夫生死相搏了一场,居然就派使者过来与自己和谈了? 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陶谦面色阴沉地看着赵范,道:“久闻汝家刘府君,乃是狡黠多谋,阴险毒辣之辈,老夫目下与他是敌非友,好端端的,他派人找老夫谈个什么?莫不是想谋算老夫?” 赵范长长作揖,对陶谦道:“刘府君说了,这个世间,今日的朋友或许便是明日的敌人,明日的敌人或是便是今日的朋友,陶府君在徐州时,自家之地尚且多是亦敌亦友之辈,又何况如今已是出了徐州呢?” 陶谦闻言不由一窒。 半晌…… “好个刘郎,对吾徐州之事竟是颇了然,有些意思……那老夫想问问你,刘伯瑜想与老夫为友,他凭的又是什么?” 赵范很是认真的对陶谦道:“刘府君派赵某来找使君时曾言,刘府君知晓陶使君心中所深藏之大事,也知道陶使君此来丹阳郡的真正目地何在,他有办法可以帮陶使君完成心愿。”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忠父子前来效力   陶谦紧紧的瞪视着赵范,心中开始来回掂量眼下的时局。   半晌之后,方听陶谦道:“老夫的心愿,就是相助袁公路拨乱反正,驱袁本初与刘景升并其麾下之宵小出荆州,别无其他。”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稳定了一下心境,遂对陶谦道:“使君此言有些不实,赵某临行之时,得刘府君相告,言陶使君兵至丹阳郡,非为其他,实乃是为招募丹阳之精士尔。”   陶谦被赵范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有些沉。   这刘伯瑜,过人如传闻中一般,不简单!   那小子年仅双十年华,从无朝堂阅历,居然能揣度出老夫心中所思……刘景升之子,委实了得。   却是比自己家那两个唯唯诺诺的小子要强了不少。   陶谦缓缓的从原位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赵范的面前。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脾气暴戾,气势浑厚,因此颇有些威压之势。   赵范面对面的看着陶谦,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是隐隐的有点虚。   但他也是极力让自己镇定,不让自己在陶谦面前露怯。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互相瞅着,少时,却听陶谦冷冷的对赵范道:“小子,汝且说说,刘伯瑜如何能助老夫完成心愿?”   听陶谦这么说了,赵范忐忑的心情这才微微落了下来。   赵范挺直了腰背,正了正衣襟,对陶谦言道:“刘荆州与陶使君昔日同朝为官,彼此并无间隙,后各任地方监察,同为朝廷效力,皆为忠臣节士,如今天下纷乱,使君与刘荆州自当彼此互为呼应,如今刘府君与使君在丹阳郡交锋,两方互相攻伐,损兵折将不说,还各误大事,不如罢兵休战,一同携手在丹阳郡共募精卒,以壮两方声势,各取其利,如何?”   “什么?”陶谦闻言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善:“你家刘府君,也要在丹阳募兵?”   “丹阳之卒,甲冠于天下,吾主亦是久慕之也。”   陶谦冷笑一声,道:“丹阳郡隶属扬州,你家主子乃是荆楚之人,南阳郡守,他不在荆楚招募兵将,来丹阳郡募兵是何道理?”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心中觉得此老着实是有些霸道了。   “使君这话如何说的?使君身为徐州的监察官,能来丹阳募兵,为何我家府君便不能来此募兵了?”   陶谦的脸瞬时间变的有些阙青。   他使劲的握紧了拳头,似有想抽赵范一个耳光的冲动。   但陶谦毕竟是名士出身,涵养在那里摆着,平日里纵然是多愿意火,但也最多不过是出言讥讽,不会如同街陌里中的好斗游侠一般随意与人动手。   陶谦冷然道:“汝且回去告诉你家刘府君……他若是想与老夫修好,便火率兵撤出丹阳境内,若是迁延日久,便休怪老夫无情了,至于同在丹阳郡募兵之事……”   说到这,陶谦冷冷一笑。   “想都别想。”   赵范没想到陶谦居然会拒绝:“使君,眼下你我两家,在丹阳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家府君诚心想与陶使君同在丹阳募兵,使君为何拒绝?”   拒绝的原因,陶谦具体也说不上来。   其实就根本原来来说,还是他不想让刘琦招募到丹阳兵。   他跟山阳刘氏非亲非故,如何会想看到荆州强大?   “老夫心意已决,汝只管回去对刘郎直说!他若是不服气,只管派兵来战。”   ……   陶谦的性格刚烈霸道,不愿意与刘琦一同在丹阳郡募兵,赵范被其斥责,只能是狼狈的返回荆州军寨汇报,并向刘琦汇报了具体的会谈过程。   刘琦此番让赵范前去见陶谦,也是有心想看看赵范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毕竟赵范留在自己的身边,是想替自己的大兄报仇,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   刘琦揣度,赵范最终的目地,还是会在阵前联络某方势力,里应外合的来算计自己。   既然大家都自以为是有心算无心,那刘某便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我给你机会让你外出接触其他的势力。   但听赵范讲述此番与陶谦所做出的的交涉,刘琦断定赵范这一次出使并没有在陶谦那露自己的底。   看起来,陶谦似乎并不是赵范心中想要联合的人选。   刘琦了解情况后,便让赵范先行回去休息,他派人则是请来了刘晔,与其商议对策。   刘晔的智谋高绝,依刘琦看来实不在蒯越之下,有他配合自己,很多事情,刘琦就有了主心骨,不用像是原先一样,事事都要自己来拿主意了。   听了刘琦转述了赵范的话后,刘晔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之情。   “陶恭祖年纪越大,性情怎么反而越暴躁?真是不通忍让之道,空有名士称谓……唉,不顾时局吾胸襟者,终归是难成大事。”刘晔果断的给陶谦下了评语。   刘琦用手在桌案上划着圈,若有所思地道:“我对彼示以诚意,彼却持强不肯与我合作,当下之事应该如何解决?”   刘晔眯起了眼睛,道:“陶恭祖后方不稳,尚不自知,晔有一法,可让陶谦自来向府君请和。”   刘琦很久没有这种舒爽的感觉了。   好长时间以来,对外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设计,由旁人向自己献上可以采纳的计策……这感觉着实是妙不可言。   “子扬有何法,可让陶谦主动请和?”   刘晔淡然道:“说来也简单,彼后方不稳,徐州各郡国诸多是非,若施之以流言,则必可乱陶谦之心,至于丹阳郡这边的战事……”   刘晔站起身,走到了刘琦的身边,低声向他耳语了一番。   随着刘晔的陈述,刘琦脸上的笑容越的深刻了。   “子扬之法甚善,就按你说去办。”   ……   当下,刘琦便让人按照刘晔说的方法,一面派遣细作去徐州境内散布流言,一面开始在丹阳郡整备兵势,准备对陶谦施以军事反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郡方面,刘表派遣黄忠亲自领兵押解军粮辎重,通过庐江境来到了丹阳郡的阵前。   说是押解粮草,但实则不过是刘表不放心刘琦,特派遣黄忠来军前为其效力而已。   黄忠目下属于刘表在南郡中引之为心腹的第一干将,让他来前阵为刘琦效命,也能够体现出刘表对刘琦是何等的关心。   但黄忠这次前来,不仅仅是他自己,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   是黄叙。   自打长沙一战之后,黄叙就一直被刘琦雪藏着。   ……   “末吏黄忠,拜见府君!”   刘琦日前已经将典韦送回了西陵养伤,眼下正有些犯愁阵前当以哪个人为可谓大纛重将,如今黄忠来了,也算是解了刘琦目下之所忧。   “汉升来阵前效力,南蛮军如虎添翼,某无忧矣。”   黄忠又道:“府君……此番前来,却不仅是黄某一人尔。”   刘琦心中自然明白黄忠所指的人是谁。   “令郎也随君一同来了,是么?”   黄忠额道:“正是……唉,也怪黄某教导无方,养出了一个如此任性妄为的逆子,阵前不尊军令擅自妄为,实乃领兵者之大忌,便是斩也不为重……但,他终归是末吏之子,此乃黄某之失,还请府君……再给犬儿一个机会。”   刘琦叹息道:“汉升,我这几个月,一直不曾启用令郎让他赋闲在家,君可知为何?”   黄忠正色道:“府君之所为,全是为了叙儿好,这点黄某自然明白……府君也不过是为了打磨这孩子的心性而已。”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黄忠面前,笑道:“在我心中……令郎,魏文长,张司马,乃是我荆州军十年之后的大纛,这三人今后在兵事上的建树与荆州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故而刘某目下行事是严厉了些,但却都是希望令郎能够成大器……汉升不怪我就是。”   黄忠忙道:“府君为了犬儿,多费心思,黄某岂能不知?细细想来,自府君来襄阳后,便对吾父子多有提携,悉心关照,黄某心中时时常感府君恩德,此恩此情黄氏父子永生不忘。”   刘琦伸手拍了拍黄忠的肩膀,道:“让令郎进帐来吧。”   黄忠领命,转身出了帐篷。   少时,便见他领着黄叙走了进来。   刘琦仔细的打量着黄叙的脸色,现他的神态和原先那股意气风之情,颇有些不同了。   原先的黄叙,给人的感觉是傲,是狂,是桀骜不驯,   那时候的黄叙,即使面上看着很是有礼,但只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便也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那股轻狂之气。   但是现如今的黄叙,眼眸中的那股傲色和凌厉,比之原先真的是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是通透,是那种明显的成长。   黄叙面容瞅着有些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昔的丰神俊秀,眼下竟是颇显沧桑。   看来这段时间,他心中亦是经常天人交战,上了不少的火。   看到黄叙的这幅状态,刘琦心中也有些心疼,毕竟就感情上来说,黄叙与他是很近很近的那种,不只是主从,也是朋友。   但刘琦必须狠下心,他若是不狠心,那日后黄叙与强敌交战再轻而无备不长记性,那很有可能会走上历史上孙策的老路。   黄叙向着刘琦一拱手:“罪吏黄叙,见过府君……府君,末吏今日至此,是专门向府君请罪的……”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抬头挡住了他的话头。   “黄兄不必多言,君欲言之事,某已尽知……黄兄,你我私交虽厚,但军法无情,我只能这般行事……这段时间,我罢了你的职,你可服气?”   黄叙苦涩的笑了笑,道:“黄叙已非当日那孟浪少年,自知府君为人主的难处,当初黄叙不尊军令,府君只是让黄叙赋闲,不曾治罪,已是寻了私情了……叙谢府君!”   刘琦闻言笑了。   他重重的一拍黄叙肩膀,道:“原先的事不提了,该受的罚你已经受了,该自省的事,你也自省了,从今日起,黄兄当可重归军营,官复原职!咱们依旧一起共创大业,同立功勋。”   黄叙却是摇了摇头。   他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长沙之战,叙不尊将令,反守为攻,打乱整军部署,只为争一己之功,这几个月黄叙细细想来,若当时因黄叙一人只过而使张羡军入了长沙,岂是杀我一人而能赎罪?若是官复原职,又岂能服众?”   刘琦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黄忠在一旁道:“府君,老夫来时,曾与犬儿商议,请府君降其为卒,效力阵前,着其补过,以观其行,待日后若有建树,再行提携不迟。”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折腾徐州刺史 黄忠的这个要求,颇让刘琦感觉到意外。 将黄叙降为普通的军卒,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未免太重了一些? 成了普通步卒的话,若是要将其重新提携为别部司马,这得是立下多少功绩?需要多少年? 这可是大不容易的。 “汉升,降为步卒……这责罚未免重了吧?某看黄兄已是知错了,而且这几个月亦是多有反思,不似原先那般骄横了。”刘琦并不赞同将黄叙贬为低阶士卒。 刘琦看重黄叙的能力,他先前性格虽较为傲躁,但论本领,足可独当一面……刘琦觉得有些事,敲打一下就够了,让他去当大头兵,未免有些折辱他,也是用人不当。 黄叙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吭声。 黄忠却摇头道:“府君,此事乃是黄某深切之请,还请府君成全!” 说罢,便见黄忠长作一揖。 刘琦实在是没有想到黄忠这般坚决,低头沉思。 其实黄忠如此行事,也是有原因的。 在荆州的诸将中,最受刘琦重视的年轻一代将领,分别是黄叙、魏延、张任三人。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势必将扛起荆州军下一代的军事大纛。 而这三个人,张任和魏延都是从低阶士卒开始干起来的,属于那种吃过苦受过罪,凭借着军功升迁起来正儿八经的军人,俩人都曾在底层受过不少的打磨。 而黄叙当初虽然当过步弓手,但其入伍没多久就碰到了刘琦来荆州代其父征辟黄忠,然后黄叙借着刘琦的赏识和黄忠的福荫,立马担任了高阶将官,属于那种没有经过底层磨砺的军二代将领。 即使如今的黄叙经过了刘琦一段时间的雪藏,已经有所感悟改过,脾气秉性有了收敛,但黄忠却总还是觉得他身上缺失了一点什么东西。 黄忠这下子琢磨明白了,黄叙这孩子缺失的就是磨砺。 此子受自己教导多年,各方面的本领没有问题,在黄忠看来,黄叙日后的成就当可还在自己之上……但他一定要被打磨一番方可成器。 这也是他今番来向刘琦请命贬儿的原因。 刘琦沉吟半晌,看向黄叙道:“黄兄,贬汝为卒,汝可心服。” 黄叙并不着恼,显然黄忠事前已经跟他谈过了这个问题。 “属下心服。” “好,那便依汉升之所请。” 最终,刘琦拗不过黄忠,答应了他的要求。 …… 这几天的时间,陶谦的精神一直有些紧张,他命令麾下的丹阳精兵们日夜仔细防守营盘,严防南蛮营前来偷袭营寨。 毕竟,自己当着赵范的面直接拒绝了刘琦的和平协议,并强硬的要驱逐其出丹阳郡……这事陶谦自己想想,都觉的不地道。 但他天性就是心黑的人。 南蛮营挡住了自己的攻势,目下已经占据了上风,还主动派人来示好却被自己给挡回去了……陶谦觉得自己要是站在刘琦的角度上,他不论如何都不会干休的。 因而,他这几日一直都在安排兵士们谨慎的严防,全军上下一直都处于一个相对紧张的状态。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也使得所有丹阳的军士们一直处于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神经不得放松。 三军将士连日来一直处于小心翼翼的气氛中,这对精神的损耗比较大。 …… 这一夜,年迈的陶谦刚刚躺下,才进入梦乡没有多久……突听帐外,隐隐的传来一阵鼓噪声与喊杀之声,另外,还有进攻的号角声。 “呜呜呜——!” “咚咚咚——!” “杀,杀!” “……” “终于来了!”半熟睡中的陶谦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仓惶掀开被子翻身下榻,冲着帅帐外的侍者高声呼喝:“来人!来人!为老夫披甲!” 整个大营内,丹阳兵闻声皆是迅穿戴整齐,而有部分丹阳军甚至还在巡夜,压根没睡,他们早就在等着今日这一场夜袭,因而严阵以待。 在各高阶军官的指挥下,兵士们齐齐的冲出了帐篷,兵卒们集中在寨前,排以阵势,准备和荆州军交战。 陶谦骑上了战马,身先士卒,率众直出辕门,老脸上皆是兴奋之情。 “刘郎!且待老夫来会你。” 可奇怪的是,适才那些鼓声和喊杀之声,在丹阳兵准备开始血战后,居然是逐渐的消失了。 待丹阳兵们整备妥当之后,敌军的喊杀声已经是彻底消失殆尽,在大营内将士们竖立的火把光照下,哪还能在寨外看到一个敌军士卒的身影? 陶谦骑着战马,在大营中左右来回巡视了两圈,浑浊的老眼一直在观望着寨外的情形,心中甚感惊诧。 “人没来?”陶谦犹犹豫豫地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派出营的探子匆忙赶回了大寨,对陶谦拱手道:“使君,敌军不曾前来,未曾攻寨。” 陶谦皱起眉头,不屑地道:“竖子如何这般不济事,连攻吾大寨的胆略都没有?一通乱嚷嚷而已……虚张声势,却是老夫高看了他。” 言罢,陶谦随下令歇兵,令三军将士们回帐休息。 …… 陶谦回了自己帅帐,命令侍者为他解衣卸甲,随后穿着一件短褂,迷迷糊糊的躺在床榻上,望着帅帐的上方,嘀嘀咕咕的瞪眼背诵着《孝经》。 陶谦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不是很高,他日常里的睡眠就很浅,很缺觉,因而就容易脾气暴躁,有一点声音就容易被惊醒,而且想要成功入睡也特别的困难,非得靠着背《孝经》《论语》之类的才可以。 翻来覆去的背诵着,陶谦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鼻腔和唇中的嘶嘶声也是越来越大,少许,便见老爷子的双眸磕上,嘴中出“哼呼~哼呼~”的呼噜声。 “杀啊!” “呜呜呜!” 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响彻在了丹阳军营的上空,已经打起了呼噜的陶谦瞬间又睁开了双眸。 “御、御敌!” 陶谦一声高呼,翻身就要站起身。 但他迷迷糊糊中疏于防备,一个翻身应对不及,竟然是直接从床榻摔在了地上。 六十岁的老人从床上掉下来……这一下子可是摔的不轻。 “使君!” 帅帐外,侍者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陶谦的身边,将摔的七荤八素的陶谦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为他打扫身上的尘土。 “快、快!为老夫披甲!”被摔的呲牙咧嘴的陶谦喘息道。 …… 匆忙的穿上了甲胄后,陶谦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帅帐,在一众兵卒的引领下来到了辕门处。 而在抵达辕门前不久,鼓噪声消失了,进攻声和喊杀声也消失了,夜空中又变成了寂静一片。 许耽满面阴沉,对陶谦道:“使君,敌军根本就不曾进攻,这是刘家犬儿的乱心之计,属下这便派几个人出去仔细查探,看看荆州军到底是否在这附近埋伏。” 陶谦道:“务必小心谨慎。” “诺!” …… 陶谦回了军营,却有其麾下丹阳系将官向陶谦谏言道:“使君,依属下看,这是敌军的乱心之计,有意乱我军心,影响三军士气,不若吩咐三军士卒……不需管这些虚张声势之声,如何?” 陶谦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知道那刘郎何时真的会来劫营?老夫岂能坐以待毙。” 另外一名丹阳兵将领道:“使君,咱们现在点齐三军,直冲出寨,杀向荆州军营,如何?” 陶谦摇头道:“彼既然敢来呐喊骚扰,那便是有恃无恐,别说是其营中了,吾军若前往彼营的这一路,也不知会不会被埋伏,还是小心些为妙……且等斥候回来之后,再做定论。” 等了好一会之后,却有斥候回来,向陶谦禀报,说是附近并无荆州军的埋伏。 但凭心而论,这样仓促的探查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丹阳郡内到处都是险山密林,百多年来多有黔奔至山林中藏匿甘做山越,朝廷拿他们也没办法。 这附近的险恶地势,可藏身之处实在太多,再加上是黑夜,斥候哪能查的那么清楚? 一名丹阳系别部司马道:“使君,末将愿意领三千精锐埋伏在辕门处,但有敌军敢来骚扰,也不需等大队人马支援,只是径直杀出,攻其不备,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陶谦认真的思虑片刻,随即吩道:“就怕他们不知藏在哪里,弄这些鼓噪之音,根本就不曾现身寨前……但眼下也只好如此行事了,汝等还要吩咐下去,让其余的诸将士皆合衣而眠,披甲而睡,若有战事,务必第一时间起身。” “诺!” 第二百七十章 青、徐的复杂局势 穿着甲胄和衣而眠,虽然可以在遭到敌袭时做出最有效的反击,但毫无疑问,穿着衣甲睡觉的人是根本不能够安眠的,睡眠质量极低。 陶谦这一夜便是如此,他本来觉就比较浅,又穿着衣甲,躺在床榻上浑身是汉,辗转反侧几乎是一夜未眠。 但对方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在进行了两次虚张声势之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再次来袭扰过。 如此,陶谦派遣在辕门处埋伏的三千锐士,也就等同于是白白埋伏了一夜。 将士们这一夜也是睡的极不踏实。 接下来的数日,亦是如此,荆州军时不时的就来折腾一番,弄的丹阳兵士们的神经是异常的紧张,时时感觉处于绷紧弦的状态。 大多数时候,当听到鼓噪喊杀声时,丹阳系将领们便会立刻整军备战冲出去,但他们最终却都很遗憾的现,原来荆州军的士卒根本就没来进攻,一次都没有。 可丹阳兵就是不敢放松,打仗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而所谓的鼓噪和喊杀声,只不过是荆州兵士在远处行之以操演,故意吓唬徐州军的手段而已。 丹阳境内,到处都是险山恶水,极易藏匿兵士,山越百多年来藏匿在山林中数以十万计,东汉政府也拿这些恶民没有办法。 如今宛陵县的地址就是依山傍水,陶谦和吴景等人目下掌控丹阳郡所依仗的就是控制郡内治所,所以陶谦的大营不可能换地方。 如此,荆州军就可以在宛陵附近的山脉中随意安插鼓噪喧嚣之兵,也不用担心陶谦军的斥候会轻易现他们的踪迹。 但不会轻易现,不代表不会被现, 陶谦的斥候这段时间确实有几次现了荆州军的踪迹,但很可惜,荆州军转移阵地的度是实在是太快了, 因为附近到的山体较多,埋伏兵将喧嚣于彼的可藏地点数不胜数,因此每当斥候探明敌情,而丹阳兵赶到进行剿杀的时候,荆州军基本已经是换了地方。 被折腾了几日后,丹阳兵的士气被磨的很低,陶谦本人也是一直没有休息好,脾气变的比平常更加的暴躁。 于是乎,他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仿效刘琦折磨他的方式,也去折磨一下荆州军。 但当实地考察过之后,刘表才现情况有点乎他的想象……太难了。 刘郎小儿委实是狡诈的紧。 这小子已经把营寨给移走了。 他特意在境内选取了一个空旷之地,不依山脉,方圆十里之内皆为平坦之地,如此虽然立寨虽不利于防守,但想要用刘琦对付己方的手段反去对付他,只怕是不可能了。 因为在那附近,并没有可以作为掩体的山脉。 陶谦眼见刘琦如此算计自己,心中甚感憋气。 而徐州的丹阳系将领们在受了连番的精神折磨之后,终于爆! 他们一同向陶谦联名请战,要求转守为攻,再次强攻荆州军的大寨。 上一次强攻彼之军寨失败,是因为对方军寨所立之处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不易攻打,让荆州军占了便宜, 但如今,彼军为了不让己方能用同样的方法骚扰,则将营寨依立在了空旷之处。 如此虽不利于骚然,但却适合进攻! 陶谦瞪着因为失眠而鲜红的眼睛,听了众将的建议后,也赞同道:“不错,刘家小儿虽将兵马立于旷野处防我军骚扰,却也是将其寨立于难守之地,他四面皆是旷野,我军若是强攻,便可任选其地……呵呵,刘家小儿年轻,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也。” 说罢,却见陶谦缓缓的站起身,对着众丹阳系将官道:“今夜子时,着令三军将士再强攻彼寨,老夫亲自督战,誓要让刘家小子知晓我丹阳精兵的手段!” “诺!” 众人得令,遂各自领命而去。 陶谦缓缓坐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红眼睛,自言自语地道:“老夫纵横朝堂数十载,屡抗上官亦无人能奈何于我,岂能一朝折于小辈手中,我今番誓讨刘家小贼,绝不言和……” 正自言自语着,却见丹阳系将领曹宏,匆忙的奔进了帐内对陶谦拱手道:“使君,家中有人来报,说是徐州方面,各郡国的豪族似有所异动。” 陶谦一听徐州方面有事,心中一惊。 “有何异常,道来!” 曹宏喘着粗气,道:“家中探子称,徐州诸郡国中,似有人在与阴德、刘馗、汲廉等人暗通勾连,各郡国目下有传言,说是使君在丹阳郡与荆州军相抗,被荆州军绊住而不能抽身,丹阳军士卒折损甚多,更兼使君因刘琦阻碍,无法在丹阳郡募得新卒,因而……” 说到这,曹宏便长叹口气,似有些说不下去了。 陶谦面上不变,冷哼道:“因而诸国的国相皆有异动,想是要联合当地豪门架空老夫,是么?” 曹宏拱手道:“使君看的通透,正是如此。” 陶谦冷然道:“那又如何?阴德等辈久欲与老夫作对,我早就知晓,可惜他们没有强兵支撑,纵然在老夫后方谋得一时之利,又岂能长久?且待老夫逐荆州军出丹阳,招募完兵将之后,再回去挨个收拾他们,且看这些豚犬贼子又凭何能与老夫相抗!” 曹宏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使君,属下的斥候探知,公孙瓒目下似有转兵青州之意……那白马蓟侯若是到了青州,便是我徐州之邻……阴德、刘馗等人若是派人交好公孙瓒,引之为臂助,又当如之奈何?” “什么?”陶谦闻言大惊,那张一直颇为沉稳的老脸,终于有了惊恐之色。 “公孙伯珪为何会去青州?他不是在河北与袁绍,刘虞等交战的吗?” 曹宏长叹口气,道:“属下也是今日方才得到的消息,河北和中原目下皆有大事!” 陶谦忙道:“何等大事,细细为老夫说之!” 当下,便听曹宏将河北和中原的形势变动,为陶谦做起了详述。 河北之地,目下变动最大。 袁绍、公孙瓒、刘备三军彼此钳制,相互争雄,本来彼此皆不欲妄动,似都想做那渔翁得利之人。 观望河北局势的诸族门阀豪强,大多以为最先动手的会是军事实力最为强横的公孙瓒……但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动手的人竟然会是在三家之中,战斗力最弱的刘备。 刘备以刘虞的名头,着书命公孙瓒回兵右北平,不许擅自兴兵,不然便将奉州牧之命,以兵讨之。 刘虞身为幽州牧,乃是公孙瓒的直属上官,自然是有权力节制公孙瓒的,刘备此刻打出这么一个旗号,其目地主要是做给幽州士族和豪强们看,为的就是要先在名义上压住公孙瓒。 公孙瓒这一边皆是边功武将,只认军功不认上官,妨碍他们杀人晋升的,在政治角度上便统统都是敌人。 刘备虽然是他的师弟,但彼既然已经被刘虞拉入了护君联盟,彻底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上,那公孙瓒便也不打算给这个师弟留颜面了。 事实上不只是对师弟刘备,便是公孙瓒的老师卢植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差。 目下卢植尚在上谷隐居,生活不甚如意,但他宁可自己和膝下之子们都赋闲受罪,也不愿意去帮公孙瓒这个学生。 这在一定角度也能够说明,公孙瓒勇则勇矣,但在为人处世上,确实有着他的一些短板。 刘玄德,既然你执意与我作对,那咱们就打,且让为兄看看你的本领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当下,公孙瓒便排兵布阵,直接率众突击刘备的大军。 刘备统领幽州诸豪,虽人多势众,但其兵力大部分皆为幽州地方诸豪强以个人名义支援给刘虞的,属于杂牌军系。 幽州杂牌军人虽多,但战力却低,面对公孙瓒麾下的精锐,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一战即退! 刘备军被公孙瓒打的大败,一击即退,兵撤百多里,竟是直接退入了渔阳郡的雍奴地界。 公孙瓒击败了刘备之后,战意大胜,调转兵锋,直冲袁绍,意图借此机会一举击溃袁绍,制霸冀州。 没有了刘备掣肘,整个河北的人,都觉得袁绍必将败于公孙瓒。 没有一个人看好袁绍。 就连故意诈败的刘备心中也颇感忐忑,不知那袁绍究竟有没有能力战败公孙瓒。 刘伯瑜的情报,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最终,战斗的结果让众人大吃一惊——袁绍麾下的大将,凉州武威郡人麴义在磐河打败公孙瓒,一举破敌,公孙瓒损失惨重。 此一战袁绍名动四方,声名几乎达到了顶峰,奠定了袁绍称雄于河北的基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公孙瓒要入徐州? 袁绍麾下武威郡人麴义所统领的精锐,打败公孙瓒麾下的幽州精骑后,消息以极快的度传遍河北,令各郡的士族和豪强们皆大为惊骇。 这是一条足矣颠覆当时世人三观的重磅消息。 谁能想的到,赫赫有名,纵横天下的白马义从居然会被一个声名不显的冀州别部司马给击败了? 这个麴义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又凭借什么能够战败白马义从? 当袁绍与公孙瓒之间这场鏖战的具体细节被公诸于世后,对这场大战有所质疑的人们方才恍然大悟。 难怪麴义能够战败公孙瓒的骑兵…… 原来,这厮的手中有数千张校对精准的上好强弩! 在大汉朝,弩并不少见,很多郡国的上等作坊就能够制造适用于各种射猎以及自卫的弩器,自西汉起,望山便有了测距瞄准的刻度。 但不少见,不代表谁都做的好,特别是用于战争中,对阵那些精锐骑兵所用的弩,要求极高。 这个师弟没有机械流水线,所有的兵器,都是上等的兵器大家用他们的双手一下一下的制造出来的。 擘张弩、蹶张弩,不论是用什么方法拉开的弩,都必然涉及到精密的零件……弩郭、弦牙、望山、悬刀,每一个部件都需要精密考究,反复的调射,才能真正做成一张精致的好弩器。 类似于《望远连弩射法具》的篇章虽已问世,但在这个以私藏珍品书籍为个人宗旨的年代,能够掌握这种篇章技术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一个成手的兵械大家,让他一年不吃不喝的蹲在家里造弩,他的产量才能有几张? 而且这样的人由于战争,已经是颠沛流离,越来越少,而且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谁会天天沉下心研究奇淫巧具? 原先的雒阳城中,射声营内倒是有储备着足够的上好弩器,但在地方,拥有足够的弩器能够组建强弩营的郡国屈指可数, 目下诸地方势力中,拥有最多弩机的人当属陈王刘宠。 再这样的情形下,谁又能想到,袁绍和麴义居然也能够弄到上千张精准的强弩,用以组建强弩营对抗公孙瓒。 当初,太史慈就曾向刘琦谏言,请他从现在开始尽量在地方搜集并制造上等的强弩,用以日后对抗北方的强骑。 刘琦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 但袁绍却成功的做到了,并付诸实践,确确实实的击溃了公孙瓒。 这么短的时间弄到了这么多足矣用来对付强大骑兵的好弩,这在后世,就好比是要在短期内弄出一堆坦克车一样,不是光靠有钱到市场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也只有袁家这样具有巨大底蕴的世家门阀,才有可能。 消息传到刘备那里之后,刘备恍然大悟,这方才晓得刘琦为何信誓旦旦的说袁绍麾下的麴义能够战胜公孙瓒了。 刘备估计,一定是刘琦事先得到了消息,知晓了袁绍和麴义在暗中搜集优良的弩器,组建强弩营。 荆州军的情报能力倒是真了得。 不过刘备心中也有点不服气。 麴义确实有他独到的用兵本领,但刘备自筹若是给他几千张弩机,这样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公孙瓒过于自信,对袁绍的军事能力并不看得起,再加上他对袁绍暗中组建强弩营的事情不甚了解,不曾防备,因而这次吃了大亏。 公孙瓒麾下的骑兵损失惨重,不能继续与袁绍交锋,必须要迅重整旗鼓,他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收兵,准备回返右北平。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故意诈败于他的刘备出手了。 刘备已经事先向刘虞请命,从渔阳郡调鲜于兄弟等地方大豪强的私士奔赴前线,并增添了三万兵将,扼守在泉州一代,不让公孙瓒的兵马从冀州返回右北平。 公孙瓒的右北平郡就地域来说临近海湾,若从邻近于冀州的前线回返,东面是大海,西面是渔阳地界,若要不走渔阳郡,直接返回右北平,就要走泉州。 但是现在,以有心算无心的刘备,则是集中数万兵将在泉州严密布阵,将公孙瓒撤返回右北平郡的通路彻底给掐死了。 若是换成原先,公孙瓒想要突破刘备的防线,其实并不困难,但眼下因为与袁绍一战,他麾下的战马损失极多,而且辎重大部分被袁军损毁,其部骑兵虽然依旧颇众,但在没有补给,粮秣短缺的情况下,士气比较低落, 而且袁绍麾下的审配、沮授、麴义、颜良、文丑、高览兵分六路,直袭其后,若是耽搁日久,恐怕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但公孙瓒眼下却没有战决的能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备亲自写了一封书信,派遣使者去公孙瓒军营,陈以厉害,话里话外都是劝公孙瓒不要再妄图进入右北平了,而请他转兵去青州屯扎。 刘备的书信刚中带柔,切中要害,既坚定的维持己方战略需求,又在当中隐晦的透漏出自己顾念同窗之谊,愿意放公孙瓒一条生路,只要他去青州,自己绝不追赶。 公孙瓒被袁绍,刘备两方各自算计,心中气郁难填,但眼下的情况却让他别无选择。 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公孙瓒便率兵前往渤海郡,那里现在有他的从弟公孙范。 但渤海不可久守,毫无以为,袁绍很快便会驱兵至此, 公孙瓒在渤海略作休整,便再度南下去会和青州刺史焦和,在临淄驻扎,并派人去往右北平,招昔日旧部,收拢河北战场的败兵,意图重整旗鼓,再报前仇。 公孙瓒会和了青州刺史焦和没多久,盘桓在中原各郡的青州黄巾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青州黄巾先是攻打泰山郡,又乘着公孙瓒与袁绍争雄败退,强袭渤海,随后又与徐州黄巾联盟,意图进入冀州境内与黑山军会和。 青州百万黄巾一动,各地烽烟四起,大战更甚。 而阴德、刘馗、汲廉这些徐州的国相,为了划分徐州的权柄,借着青州黄巾在中原起事恐祸及徐州的名义,派人前往临淄县交好公孙瓒,有意扶他为徐州之主,请其入住徐州。 而那些徐州本土的豪强也对迎接公孙瓒入徐州之事颇为认同。 一则公孙瓒虽然在磐河遭了败绩,受了不少损失,但其麾下的虎狼之骑依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军,陶谦的丹阳兵虽然厉害,但和公孙瓒相比,实则是不值一哂。 二则陶谦身为汉末名士,又出自经学之门,且履历丰富,属于政治老油条,这样的人不容易受徐州地方人士和各国相支配……他们认为军功武将出身的公孙瓒兵败而来,虽有强兵却无根基,在治政上必然要依赖地方人士。 所以他们天真的以为,公孙瓒要比陶谦好摆弄的多。 …… 听了曹宏的叙述,陶谦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开始哆嗦起来。 青州黄巾祸起北地? 公孙瓒率兵入驻青州? 徐州诸人为了架空自己,有意拥立公孙瓒?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般险峻的形势? 曹宏对陶谦道:“使君,此些事目下虽尚无佐证,但既有此传言,则事必有因,咱们不可再继续与刘琦一直耽搁下去了,不然若是等阴德等人真的将公孙瓒迎入东海,可就出大事了!” “慌什么?” 陶谦眉头一皱,怒叱出声:“区区流言,尚未坐实,如何便先自乱阵脚!着实是大惊小怪……做人需有定力。” 曹宏见陶谦听到这样的消息,竟然丝毫不慌,心中很是佩服。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朝堂老手,果然不是白给的。 “府君,眼下该当如何?”曹宏拱手问陶谦道。 陶谦神态自若的冲着帐外的侍者喊道:“来人啊,给老夫取笔墨简牍来。” 少时,便有侍者将笔墨简牍用托盘给陶谦呈上。 陶谦冲着曹宏使了个眼色,曹宏会意,急忙上前替陶谦磨墨。 陶谦则是展开简牍,蘸着墨水,一笔一划,从容潇洒的在简牍上书写开来。 曹宏疑惑的将头探了过去,询问道:“府君,您这写的是什么?” 陶谦面色肃然,义正言辞地道:“给刘伯瑜书信一封……与其修好联合,两方共同在丹阳郡募兵,兵者凶器也!我与山阳刘氏原本也非仇人,你攻我防何时是个头?还是大事化小不失为上善之策。” 曹宏闻言,脸上的肌肉顿时有些僵硬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刘伯瑜不是你想联合就能联合的   一名使者奉陶谦之命,持着他想要友好刘琦的简牍,飞马直奔着荆州军的大营而去。   刘琦按照刘晔的设计,内外相和,既扰陶谦于阵前,又祸乱于其后。   若是想在徐州后方掀起流言蜚语令陶谦不安,仅仅只靠荆州军的细作是不行的,等荆州军的细作在徐州将流言蜚语散播开来,估计刘繇已经被孙坚干死八百回了,刘琦没那么长时间跟陶谦在丹阳郡干耗。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阴德、刘馗、汲廉这些人,他派人去联合这些与陶谦在徐州争夺权柄的国相,并许诺他们愿意与他们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自己在这边绊住陶谦,让他们在后方便宜行事。   有刘琦在前方与陶谦鏖战,让他们在后方捡便宜,这些郡国之主自然是满口答应,再加上公孙瓒正好兵败入青州,与焦和合兵,正是天赐良机于这些心怀异志的相国。   由他们这些人直接在后方去搞动作,比刘琦派遣多少斥候去徐州散布流言蜚语都要来的有效。   弄乱了陶谦的后方,刘琦在丹阳郡也不与陶谦交锋,只是让张任和魏延轮番领兵在宛陵附近寻山间行鼓噪呐喊扰乱陶谦的军心,用虚张声势的战略消磨丹阳军的士气,消耗彼军之耐心。   阵前与后方,刘琦都对陶谦施展了手段,他不信陶谦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敢跟自己装蛋!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一直对荆州军施以刚硬的陶谦终于服了软,派人来向刘琦请和了。   荆州军帅帐内,刘琦让各级将官尽皆到场,随他接见陶谦的使者。   刘琦接过了那使者递上的简牍,展开后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脸上随之露出了笑容。   “哎呦,陶使君这信上的用词居然这般客气?唉,让他主动与我这个小辈的联合,也着实是难为他了他老人家。”   那使者听刘琦说话时语调虽柔和平淡,但个中却也有些讥讽之意,颇觉尴尬。   但也不怪对方这般奚落陶使君,谁让陶使君先前将话说的太满了呢?   使者尴尬的笑了笑,道:“陶使君一片赤诚,想与府君修好共同在丹阳募兵,两方皆可得益,原先的恩怨,陶使君愿让其付诸东流,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刘琦随手将陶谦的书信简牍‘啪’的一声扔在桌案上,眯起眼睛道:“阁下今日来此说的倒是客气,不过与前番我派使者去汝军寨时,所带回的话大不相同?”   “这个……”   刘琦转头看向赵范道:“赵君,汝上次为使前往陶使君之营,陶使君是与你如何说的?”   赵范恭恭敬敬地言道:“陶使君先前曾言,府君若是想与他修好……休想!陶使君还让府君快快滚出丹阳郡。”   “哦,是这样。”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笑道:“陶使君对刘某人,还真是客气的紧呢。”   陶谦使者的面色微微有些沉,他迈步上前,对刘琦道:“府君好歹也是一郡之,如何竟只有这般心胸?”   “我能让你站在这,而不是将你乱棍打回去,就已经算是海乃百川了。”刘琦的脸色微沉,然后一把抄起面前桌案上的简牍,对着使者脚下扔了过去。   那简牍好歹也是木犊织成,颇有些重量,砸在使者的小腿上,也是生疼。   使者见刘琦这般行事,不由大怒:“府君如何这般无礼!”   刘琦猛然站起身,冷笑着看那使者:“回去告诉陶恭祖,想要跟我修好?可以!让他送质子到荆州来。”   “什么?”那使者的面色变白:“质子?”   刘琦冷冷道:“我闻陶使君膝下有二子,他若有诚意联合,那便让他送一个儿子来荆州暂居两年,前番辱我之事便可一笔勾销,如若不然,我便原话奉还……想修好联合?休想!”   那使者的胡须微微有些抖动,显然是气的哆嗦了。   “刘府君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是过分?”   “不觉得。”刘琦淡淡道。   那使者言道:“刘府君是不是觉得,陶使君眼下是怕了府君?需知我丹阳精兵甲天下,若是硬拼,府君也未必讨得好去!”   刘琦无所谓的一摊手。   “谁要与陶恭祖硬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眼下你们徐州中已是有人心生异志,欲迎公孙瓒从临淄入徐州,公孙瓒若是进了徐州……我倒是想看看陶使君的丹阳精兵对阵白马义从,能有几分胜算?”   那使者闻言脸色煞白,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刘琦缓缓的重新坐到座位上,道:“我不跟你们硬拼,但我也绝不会放你们轻易离去,我南蛮营两万余将士,就认准死理豁出来在这缠着你们,汝军要走,我便尾袭尔等之后,尔等不走,我也不打,隔三差五的派兵在你们的营寨旁边喧闹一番局势,我就这么跟你们干耗着……”   说到这,刘琦斜眼看向那使者,轻道:“你觉得咱们两家,现在谁耗的过谁呢?”   “无耻!”使者大吼一声,气的怒骂刘琦。   “掌嘴。”刘琦眯起了眼睛。   魏延大步走上前,一个耳刮抽出,直接扇在了那使者的半边面颊上,将他整个左脸都抽的高肿了起来。   那使者嘴角流血,捂着半边面颊,哆哆嗦嗦的怒视着刘琦,却不敢再出言骂他了。   “这一巴掌,让你涨涨记性,知道什么人能骂,什么人不能骂……回去吧,把我的原话告诉陶恭祖,让他好自为之。”刘琦冰冷地言道。   那使者捂着面颊,深吸口气,转头就走。   “回来!”却听刘琦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丹阳军使者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刘琦:“府君还有何指教?”   刘琦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地上的陶谦写的那份简牍,道:“记得把东西带上。”   使者转身回帅帐,俯身将陶谦的信从地上捡起,卷起来放入了袖中,冷声道:“刘府君保重,末吏今日受教了!”   说罢,转身离去。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帅帐门口的背影,刘琦冰冷的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平日里的和煦微笑。   “我刚才表现的如何?”刘琦问诸将道。   张任忙道:“雷霆之威,令人惊骇!”   魏延笑呵呵的道:“让我抽他一耳刮子,却是颇出乎属下的意料之外。”   刘晔在一旁道:“若是不以威压之势对待陶谦,轻易的接受其请和,只怕回头他会不以我军为重,那时在丹阳郡招募兵卒,或许会颇多事端。”   刘琦正色道:“不错,陶谦老儿性情骄急,若是不打压他一下,他恐怕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黄忠站出来,问道:“府君适才问那使者向陶谦索要质子,只怕陶谦不会答应。”   刘琦额赞同:“不错,此事陶谦绝不会答应,我也没指望他送人质来,但他不答应,我也要提出来……我这个人一向公平,我先漫天要价,允许他落地还钱便是。”   黄忠没听过‘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句话,但他还是多少能听懂这当中的意思的。   刘琦这是先张嘴把价码太高,然后回头陶谦请和纵然是与己方讨价还价,这好处却也是不能给的少了。   ……   那名被刘琦斥责羞辱了一番的使者返回了陶谦的军营,将他在刘琦营中所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陶谦叙述了一遍。   陶谦的一张老脸都绿了。   他看着那使者肿起来的脸,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竖子好生无礼!老夫誓灭之!”   当下,便要点齐丹阳兵与刘琦决雌雄。   陶谦身边,许耽急忙出班:“使君,此时此刻切不可因小失大啊!那刘伯瑜眼下已经知晓了我军软肋所在,方才敢索要质子……若是激怒于他,他若真出兵死死的缠住我军,令我等不能返回徐州,迁延日久则使君基业皆成他人囊中之物,那时我等又该何处安身呢?”   曹宏亦道:“使君,眼下不可使性,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可为当世之英雄,眼下若是惹恼了刘琦,我等腹背受敌,粮草再遭断绝,恐死无葬身之地矣……这质子,要不……就给他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徐州送来人质 陶谦这个人,年轻的时候确实比较抗上,但随着年龄的增大,精气神逐步减弱,身体逐渐衰老,他的心理建设能力也越变的脆弱。 人类有一个普遍的成长特性,在幼儿到少年这段期间,由于心理建设能力正在育,对这个世界的承受能力很弱,后随着年龄变大而逐渐增强,到达壮年之后心理抗压能力则是顶峰, 但当开始步入老年后,其抗压能力会随着身体的衰老和精气神的衰弱而开始走下坡路。 现在的陶谦若是用一个这个时代比较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色厉内荏’。 现在的他腹背受敌,后方被徐州境内的国相和当地的豪族为祸,一旦那些宵小将公孙瓒引入徐州,便无他陶谦的栖身之地。 而前线,刘琦已经看出了他的软肋,并采取了策略。 荆州南蛮营的战力不弱,若是采取刘琦说的那般泼皮式打法,执意与徐州军干耗,陶谦根本拿刘琦没办法,而且还撤退不得。 此番募兵不成,还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基业在后方被阴德等人蚕食殆尽,陶谦岂能受的了? 陶谦转过身,将脸对向帐内,不让众将官看到他的样子。 因为他怕自己此刻心中无以言表的恐惧会浮于表面,被麾下的诸位将官看到,若是如此,那自己怕就是威信全无,声威扫地。 “尔等且先出去,容老夫细思之。”半晌之后,方听陶谦缓缓出言。 “唯。”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曹君留下。”陶谦又再度出言,单单留下了曹宏。 少时,待诸人都出去了,曹宏方问陶谦道:“使君,心下可是有主意了?” 却见陶谦缓缓的转过身,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凌厉,他的面容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让人看着甚感惊讶。 “曹君,眼下之势,难不成……是真得送吾儿前往荆州为质子才可?”陶谦的语气有些颤,当中颇有恐慌之情。 曹宏叹息道:“眼下之事,只能如此行事方可平复刘伯瑜对使君的怨气,不然彼若执意与使君为难,有性命之危的……怕是您啊!” “腹背受敌……受制于人……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陶谦目光呆滞的坐在原位,呆愣楞地自言自语。 曹宏犹豫了一下,遂下了狠心劝他:“使君,您膝下毕竟是有二子,且均为正室所出,纵然送一人为质子,亦不会误了丹阳陶氏祖业,况山阳刘氏父子亦是护君联盟的起人,刘景升也算海内知名的清流名士,应不会做出诛杀质子这般卑劣行径……二公子若是前往荆州,应可保性命无忧。” 曹宏言下之意,却是已经认定了若是要给荆州送人质,当送次子陶应前往。 但曹宏却不知晓,陶谦平日里最为疼惜宠爱的,正是他的这个幼子。 此举,倒是与袁绍相同。 陶谦沉默半晌之后,突然道:“汝且退下,容老夫细思。” “唯。” …… 曹宏走后,陶谦立刻派人飞马去往宛陵下属的乡亭,招正在替他募兵的陶商、陶应、曹豹三人回来。 陶商和陶应募兵不甚顺利,效果甚微,兄弟二人正不知当如何向陶谦回复呢,如今却被陶谦紧急召回,二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更悲惨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回到了大寨后,陶谦将二人召于身前,面色沉痛的向他们讲述了当下所生的事。 一番话说完,陶商和陶应都沉默了,两人的脸色黑,神情都颇有些紧张。 片刻之后,却见陶应突然蹲下,用双手捂着脸‘呜呜’抽噎道:“父亲救我!救我!孩儿不想去荆州啊!呜呜呜~孩儿不想去啊!” 眼见陶应哭的这么凄凉,陶谦心中亦是多有不忍。 老父多疼惜幼子,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陶谦叹道:“为父又何尝想送你去呢?只是眼下时局如此,汝若是不去荆州……恐咱陶氏一门,从此在这天下将无立锥之地,唉……为父也舍不得你啊……可又能如何呢?” 说到这的时候,陶谦的语气也不由有些哽咽, 他为了不露怯,赶紧仰头望向帐篷,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陶应依旧是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泣声越大了,闻之令人莫名伤感。 “父亲,孩儿不跟您回徐州了,孩儿也不去荆州了,孩儿回祖籍老宅,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从此不问朝堂之事,难道……难道这还不行吗?呜呜呜!孩儿一生愿做白身之人。” “逆子!” 陶谦猛然一拍桌案,瞪眼怒,嘴角甚至都有些哆嗦道:“大丈夫立于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焉能这般怯懦……你给我去荆州!现在就去!” “孩儿不去!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低头不语,面有苦楚之色的陶商站了出来。 “父亲……孩儿愿替二弟去荆州。” “你?”陶谦闻言颇感惊异:“你去荆州?你乃吾家长子,如何能前往荆州为质?” 陶商叹息道:“长子次子,皆为一母所生,孩儿又如何忍心看二弟这般苦楚为难?久闻刘景升位列八及,与元节公并称,乃是天下清流,孩儿若从之,想来他必不加害于我,等父亲稳固了徐州,与荆州交好,赎我回来便是了。” “这……” 陶谦的语气,似乎略有些松动。 曹豹一直冷眼旁观,突然站出来道:“使君,若遣长子为质,也可展现我徐州之诚意,或更可安刘氏父子之心。” 陶谦沉默了好久,左右为难。 他看了看毛遂自荐的陶商,再转头看看蹲在一旁捂面痛哭的陶应……溺爱幼子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占据了上风。 “唉,如此就委屈你了。”陶谦站起身,走到陶商面前,安慰道:“商儿放心,待为父安定徐州之后,定想办法从刘景升手中将你换回。” “多谢父亲。” 陶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曹豹道:“扶应儿先出去吧,老夫有些事想叮嘱商儿。” “唯!” 曹豹领命上前,从地上搀扶起了陶应,向着帐外走去。 在曹豹扶起陶应的一瞬间,陶应一直捂着脸的双手似乎隐隐有些下坠,露出了一点真容,但立刻又被陶应捂上,其哭声骤然间变的更大了。 曹豹却是有些愣。 在那一瞬间,他隐隐的看到了陶应的面颊……好像并没有泪痕,上面全是干的……干打雷不下雨? 曹豹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瞥了陶应一眼,手中的力道也强硬了几分,硬生生的将他给拽出了帅帐。 …… 当日,陶谦的使者便再一次前往荆州军大营,面见刘琦,言陶谦愿意与刘琦盟好,并愿遣上其长子陶商入驻襄阳。 这一下子,反倒是将刘琦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这一次没有对使者使脸色,而是让人好生款待来使, 随后,刘琦找来了刘晔与他商议。 刘琦一开始问陶谦要人质,压根就没想过陶谦会真的要送人质来。 他只是按照谈判的规矩,先狮子大开口,要一些陶谦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条件,然后等着对方与自己谈判压价。 起始价要的高,回头能够谈成的价格,也自然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可刘琦实在没有想到,陶谦居然一改初衷,连还价都不还一下,一下子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陶谦老儿,莫不是在跟我使计谋吧?这么轻易就把人质送来……还是长子?他那个儿子究竟是多不招他待见?”刘琦颇有些犹豫地问刘晔道:“这当中似有蹊跷。” 刘晔听了这消息也颇为惊讶, 他认真的琢磨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陶谦遣长子为质,便等同于受制于府君,何来阴谋一说?想来,应是他方寸已乱,再加上身边没有智谋之士为其点明我军真意,故而犯了糊涂,使君无需多虑。” 刘琦长叹口气,道:“谁曾想,居然还真弄来个质子,令人始料未及……子扬,你说这个陶商,刘某人应如何安顿?” “施之以恩,待之以友。”刘晔道出了八个字的精髓。 “待之以友是么?”刘琦仰头看天,双眸忽明忽暗,自言自语道:“容我细思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又一位宗亲入楚 刘琦接受了陶谦的请和,暗中予以其书信,邀其为盟友,共同在丹阳郡募兵。 而陶谦在接到了刘琦的书信后,迫于形势,遂暗中将其长子陶商送去了刘琦大营。 陶商名为宾客,实为质子。 但终归是迫于形势,被逼无奈,陶谦在派遣其子入荆州营后,气的连续两日不曾合眼,根本就睡不着觉,他的胸口因为气愤甚至还隐隐作痛,躺在床榻上好几天起不来。 年纪大了,经不住生气,容易落下病根。 而另外一边,驻扎在宛陵城内的吴景也已经知晓了陶谦与刘琦之间的小动作。 得知了刘陶相交,吴景不由大感惊诧,当时便下令,着三军将士们务必把守好宛陵县,并准备派遣使者去往南阳郡知会袁术这里的消息。 陶谦此举等同于背叛袁术,丹阳郡怕是守不住了。 但吴景的使者还没等出,其姐丈孙坚的书信便已经送到了。 孙坚的书信中的内容令吴景大吃了一惊。 其书信当中明确的向吴景提出,自己已经暗中将刘繇从吴县放走了,让吴景在宛陵城不可拦截,务必要让刘繇的兵马成功与刘琦会和。 另外,孙坚还告知吴景,让他立刻与刘琦修好,并在宛陵城自领丹阳郡守,招兵买马收服丹阳郡诸县,待刘琦和陶谦各自撤兵之后,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再入丹阳郡境内,来者不论是谁,皆攻之! 而孙坚在安定了吴郡之后,必会派兵来宛陵增援于他。 孙坚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吴景毕竟也不是等闲之辈,孙坚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用意。 姐丈这是要自成一方势力,脱离袁术的掌控了! 吴景虽然一直隶属于袁术,但论及关系,他自然还是跟孙坚更亲近,毕竟他两个姐姐皆嫁给了孙坚,孙吴两家才是本家。 如今孙坚既有意摆脱袁术,自行割据,那吴景又岂能拖他的后腿?何去何从根本就没有思考的必要,他只能从于孙坚。 当下,吴景改变战略,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刘琦的大营中,与荆州军示以友好,并命令手下的兵将,让开宛陵的通路,允许从江东来的刘繇等人入境归楚。 …… 数日之后,陶谦先命人送来了质子——即他的长子陶商。 虽然是人质,但名义上毕竟是徐州刺史的儿子,更兼其身负两家友好之重责,刘琦自当遵照礼数厚待于他。 “丹阳人陶商见过刘府君。” 年轻人站在刘琦的面前,拱手行礼道。 刘琦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陶谦的这位长子。 陶商年纪不是很大,但也应该是比自己大上一些,他的模样颇为俊美,颇有些儒雅之气。 刘琦站起身,问道:“君便是陶使君之子,陶氏长子?” “正是,在下丹阳陶商,此番奉徐州刺史陶君之令,为两家友好前来,听凭刘府君吩咐,甘为府君驱驰。”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陶商温文尔雅,看面相就很是很善,属于那种知书达理的偏文弱型士人,听闻他自太学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任过实职,最终连补郎都不做了赋闲在家,属于那种还没有经过雒阳朝堂腐蚀过的俊秀人物。 这样的人,比那些已经举过孝廉的人相对要干净些。 “子度兄此来,是受陶君所使?” 陶商倒是直言不讳:“严君本欲遣二弟陶应前来,商恐其年幼,故自请代之。” 刘琦闻言不由惊诧了。 身为家中长子,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自愿替弟弟来自己营中为人质? 这样的人是真君子?还是纯傻蛋? “听闻陶兄自太学毕业任补郎后,便一直没有再举孝廉入京,至今与三署郎无缘,后更赋闲在家,真是过于可惜了。”刘琦摇着头,感慨道:“我大汉眼下缺的,便是如同兄这般的高义之人。” 陶商淡淡一笑,洒然道:“终归还是陶某才浅识薄,声名未至,因而不被得举,却也在情理之中。” 陶商眼下也只能承认自己是一个庸才,他总不能跟刘琦说,是他爹脾气太暴,得罪了朝中高门,害的自己举不上孝廉吧? 刘琦微笑道:“陶兄出身丹阳名门,至今却身无秩俸在身,未免有埋没人才之嫌,我欲征辟君为南阳郡郡丞,做我的副手,与我一同共治南阳郡,不知陶兄以为如何?” 陶商听了这话懵了。 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来到荆州为人质,竟然会被刘琦征辟为六百石郡丞,成为南阳郡名义上除刘琦外的第二号人物。 陶商呆愣了片刻,遂急忙起身,拱手言道:“陶某何德何能,岂能当此重责,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刘琦笑着起身:“我既能请陶君来荆州,便是决定与陶氏一门结谊,彼此不防,陶兄身为陶氏嫡子,任一郡丞都已算是委屈了,只可惜刘琦能力有限,这是我所能予兄长的最高官职了。” “不委屈,不委屈……唉,谁想府君竟这般仁义,实令陶商惭愧……惭愧之至!” 眼见陶商一脸的愧疚,刘琦脸上的笑容愈深刻。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六百石的郡丞是郡守的副手,乃是一郡中的二把手,放在后世也是副省级。 听着好像很牛逼,但其实干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从后世穿越而来刘琦两世为人,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越大的官,其实越好当。 官职越小,主抓的事情越具体,那这个官就越需要能力和才华。 但官职越大的人,实际上需要主抓的基础性和技术性工作越少,而在工作方面便越好干,因为他只需将要处理的事情交付于下面的人去办,而上位者只是负责统筹便可。 当大官的人,不需要多有工作能力,只需会用人便足够了。 小官玩活,大官玩人,古往今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看陶商这个样子,似乎也并不怎么会玩人…… 没关系,刘琦替他玩。 对于现在的刘琦而言,他需要的就是一个不抓权,性格温和,什么事都以自己为尊的软弱副手……再说了,南阳郡本来也不在刘琦手里。 除此之外,任用陶商为郡丞,也能挑拨袁术和陶谦的关系,将陶氏一族彻底的从袁氏集团中划分出来。 这才是此招的毒辣之所在。 …… 几日后,吴郡郡守刘繇终于率领着几千残兵败将,来到了刘琦的军营中。 刘繇满面沧桑,看样子毫无精神,显然是这段时间在吴郡备受孙坚的兵势折磨,其精神方面已经是到达了极限。 “见过族叔。”刘琦向着刘繇施礼。 刘繇惨淡的一笑,受了刘琦这一礼, 不是他托大,而是他与刘琦份属宗亲,有同宗之谊,受小辈一礼自可无不妥。 他叹了口气,道:“今番若非贤侄设谋救我出危难,刘某恐埋骨于吴县之地,惭愧、惭愧啊,唉,可叹吴郡之地,朝夕奉送于旁人,刘某真是有负陛下所托。” 刘琦安慰他:“孙坚骁勇,兵精将勇,乃天下强军,非常人所能及,族叔不必过于自责。” 说到这里,刘繇的脑海中不觉又想到了孙坚麾下兵势的凌厉勇猛…… 他略略一抖,心有余悸地道:“孙文台确实厉害,此番他攻略吴郡,其志乃在江东,恐扬州之地,无人能与之抗衡。” 说到这,刘繇看向刘琦,又道:“孙文台若占据扬州,则荆楚之地,便定是他下一步所谋之处,贤侄,你和景升要早做准备才是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扬州牧的使用说明书 刘繇口中所言之事,刘琦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扬州地域广大,比之北方两州加起来还要宽广,但其经济地域都集中在豫章以北庐江郡以东,而扬州南境的腹地,目下并未开完善,山峦跌宕河川遍野百越安居,尚属于蛮荒之土,那里些地域自然不能够作为孙坚的政治中心。 扬州的主要政治集中在丹阳、吴郡、豫章北部,而其中的豫章郡往西北和九江郡和庐江郡接壤,而往西则和江夏郡和长沙郡毗邻,吴郡往北则是广陵国。 孙坚若要图霸,只能选择往这几个地域展 但往哪里最适合呢? 历史已经给了刘琦答案。 以这个时代而言,徐州或是两淮并不适合作为起手地,扬州的战略纵深若是迁移至那里,就会直接与北方的诸多势力抗衡,在没有足够的马军能够支撑起江东进行大规模的平原战前,扬州最好的展途径还是要依托于长江。 所以,向西展对于占据扬州的孙氏来说,确实是最稳健的选择。 也就是攻打下荆楚,而后南北划江而治。 所以说,就算是刘琦与孙坚有些交情,但为了展,吴县孙氏与山阳刘氏,久后必有大战。 …… 刘琦对刘繇拱手道:“多谢族叔指点,琦日后自会小心谨慎,谨防孙坚……对了,叔父,严君已经上书朝廷,欲表族叔为扬州刺史,眼下只等诏书下达,族叔便可寻良机,报前仇了。” “扬州刺史?” 刘繇闻言一愣,接着苦笑道:“倒也是难得景升一番良苦用心了,只是如今寿春县已为袁术所夺,陈温遁走,某纵然能当扬州刺史,却又能去哪里栖身呢?” 刘琦认真地道:“叔父的兵马可暂时随我一同暂驻在丹阳郡,我接下来要和陶谦一起在丹阳募兵,族叔不妨与我一同在此补充兵源,然后……可率兵前往豫章郡,在那里安居,以孙坚目下的情况,想来短时间内应还无暇谋取豫章郡,族叔便暂时在豫章招兵买马,训练士卒,以图大事。” 刘繇见刘琦如此诚心的为自己谋划设想,心下颇为感动,道,叹道:“贤侄真那是赤诚之人。” “族叔过赞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繇身后,一名身着玄甲,相貌颇为威武的战将站出来,问道:“刘府君之意虽好,只是不知豫章郡守周术是否能容下我等?” 周术是现任的豫章郡守,历史上他一直担任豫章郡直到去世为止,其后才有的诸葛玄与朱皓的豫章郡守之争。 刘琦看向刘繇身后那名问话的将官,道:“不知君之称谓……?” 那将官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末吏樊能,见过刘府君。” 刘琦闻言恍然。 原来他就是刘繇麾下的三大将之一。 后世,大多数人对刘繇麾下的诸位将领评价不高,大部分人皆认为刘繇麾下只有太史慈一位算是将才,余者皆是垃圾。 但实际上,太史慈当时并不能算是刘繇军中的大纛镇将,而且刘繇麾下也不全是庸才。 刘繇军中除去太史慈外,有三名为其所信赖的将官,分别是樊能,张英,于麋。 在后世人眼中,这三个人都是打酱油的菜鸡,菜到几点的那种。 但事实上,只要认真琢磨,就会现他们并不是真那么菜。 历史上的刘繇任扬州刺史后,一直在与想要图谋江东的袁术相抗,而这三个人就是刘繇抗袁时的得力干将。 三人分别率兵屯扎在横江津津、当利口等地与袁术军对抗,袁术当时自置扬州刺史,并派遣在其麾下的孙贲率领孙坚旧部与吴景会和,并力强攻,可惜一直不能打下。 孙贲和吴景这两个人,是早年孙坚起兵时,便一直跟随在孙坚身边的宗族大将,虽然本领不及孙坚,但一直都是被引之为臂助的心腹,特别是在孙坚死后,孙贲更是作为下一辈的领导者接替了孙坚的位置替他掌管孙氏兵马,足见其在孙坚军中的地位。 以孙贲联合吴景,却依旧不能攻克三人的防线,说明刘繇麾下的三位心腹将领是有一定军事才干的。 至少当时的袁术军拿他们没辙。 袁术对此也一筹莫展。 很可惜,一物降一物,三人最终还是碰到了克星——那个人就是小霸王孙策,三人最终被孙策战败。 其实,败在孙策的手中并不丢人,就算是太史慈,不也是兵败于孙策手中么?但谁又能说太史慈不算是东吴的名将? 毕竟历史上的孙策能被称为江东小霸王,确实是有其原因的。 在讨董之后的群雄割据之战中——孙策是整个汉末唯一一名一辈子没打过败仗的军阀。 所以说,不能因为他们三个被孙策削了,就说刘繇手下这三小强是垃圾,至少在孙策这个汉末小bug出现之前,他们三也不曾被别人削过。 …… 刘琦和刘繇手下的三名将官彼此见礼,然后回答了樊能的问题。 “周术在豫章郡担任了数年郡守,南昌城内外皆为其所掌控,族叔若是率兵前往南昌,恐会为周术所制,并非上善之策,以琦之见,族叔可以在豫章境内选一关键之处屯兵,比南昌还要关键的地方。” 樊能似是颇感兴趣,道:“刘府君所言之地,是何处?”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柴桑。” “柴桑?” 刘琦额道:“柴桑乃是吴之西境,也是扬州顺长江奔西通往江夏郡的北大门,虽属豫章郡管辖,但实则却距离江夏郡更近,有‘吴头楚尾’之称,且柴桑临近长江,其地临近彭泽,坐拥千嶂,江环九派,襟江带湖,背依庐山,乃是长江之南兵家必争的重镇。” 刘繇等一众闻言若有所悟。 刘琦顿了顿,又补充道:“族叔可在柴桑开拓城廓,招揽扬州流民,训练水军,打造战船,我荆州的江夏郡可作为族叔的后盾,族叔以此为凭,东向以逐鹿扬州,大业可期。” 刘繇不通军事,因而只能向他麾下的三名将官询问。 “君等以为如何?” 樊能沉思良久之后,点头道:“却属良策。” 张英亦是道:“柴桑之地,自古便是兵家用武之地,高祖曾遣车骑大将军灌婴追英布至此,灌婴在此凿井筑城以戍守,足见其地之重。” 于麋犹豫了一下,突然看向刘琦,道:“只是不知刘府君让我等驻兵柴桑,究竟是真心想要助某等成事,还是想用我等作为江夏郡的屏藩,为你荆楚看门护院?” 于麋这话说的有些直率,饶是刘繇听了也不由变了脸色,觉得他出言未免过分。 “于尉,不得无礼!” 于麋急忙拱手谢罪。 刘琦却不以为意,道:“于校尉能够直言相询,倒也是一位忠直之人,咱们不妨敞开了说,请诸位仔细想想,我若是真想在柴桑屯一支兵马以为屏障,只需在荆楚境内寻一信得过的将官率领万余兵马足矣坐镇,又何必非要大老远的请族叔来此呢?” 众人听了,颇觉有理。 确实没必要大费周章。 刘琦笑道:“如今张羡已死,荆南七郡与诸蛮部落,皆已归顺,我父子治下数百万口,日后便是带甲十万,以荆楚之力亦足矣养之,又何愁吃不下一个小小的柴桑?” 刘繇听了心中颇不舒服。 同样是汉室宗亲,说实话自己的出身还比刘表更高些,看看人家如今的成就,再看看自己……唉! 刘琦看向刘繇,道:“我让族叔坐镇于柴桑,纯粹是为了宗亲之情,更兼有护君联盟之谊,别无其他。” 刘繇感慨道:“伯瑜不要再说了,刘某信你,以荆州目下之势,又何须用某为你看门护院?实是我麾下之人小肚鸡肠,误会你父子了。” 刘琦洒然一笑。 其实倒也是没误会,只不过那于麋把事儿说反了。 刘某根本就没想让你当我荆州的屏藩,而是要将你们当成我日后入驻扬州的踏板。 毕竟,只有以刘繇的名义上表,长安那边才可能会把这扬州刺史的位置敕封下来……若是经营运作的好,日后说不定还能给刘繇谋个扬州牧。 以扬州牧的名义,去收服扬州,才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也最能安抚扬州境内的士族。 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试问他日以扬州牧的名义从柴桑出兵,直取扬州,扬州本土的士族和豪门,是会倾向自立的孙坚多一些,还是会倾向“根正苗红”的扬州牧多一些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请你给我太史慈 刘繇为人颇有原则,且有隽才,在汉室宗亲中,亦属宗英,而且他身为太尉刘宠之侄、山阳郡守刘舆之子,属于被世界看好,前途无量的那种。 他平日里也颇心高气傲,很有雄心,自小便想干些大事。 自从被朝廷敕封为吴郡郡守,跨上两千石高位后,刘繇自觉光耀门楣,一展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大丈夫生于世,自当成就一番功业,这可是刘瑶梦寐以求之事。 如今这个梦想被孙坚给毁了,刘繇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不憋气? 他若想出气,就必须反攻孙坚,重新夺回扬州。 但想要打败孙坚,拿脚指头想靠刘繇自己可不行。 他眼下确实需要山阳刘氏的帮忙,不然别说打回扬州,就是想在柴桑站住脚也成问题。 当下,便见刘繇感激道:“贤侄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某今日能从吴郡脱离大难,全仗贤侄设计相助,既有贤侄帮忙谋划,那某便依照贤侄所言,去往柴桑屯扎。” 刘琦的脸上露出笑容:“叔父放心,叔叔至柴桑后,初期的军费,粮秣,军械皆由我荆楚供给,族叔只管在柴桑招兵买马,修建城廓,若有战事,自有江夏郡国之军可为叔父后盾。” 刘繇叹道:“不想景升父子竟如此高义,咱两家眼下真如伯桃角哀舍命之交,若是传于后世,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刘琦闻言笑了。 他心中暗道你想的倒是挺美,想让我们父子做左伯桃赠你粮衣,但你当真有羊角衰那份知恩图报的德行么? 刘琦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刘繇在被孙策打败之后,也是接受了许劭的建议逃到豫章依附于刘表。 刘表接纳并保护了他,但随后刘表委派诸葛玄任豫章太守时,朝廷亦是派遣朱儁之子朱皓任豫章郡守(当时的朝廷已经被曹操掌控),两方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而刘繇却不思报答刘表的协助之恩,却反而帮助朱皓去攻打诸葛玄。 虽然朱皓是朝廷委任的,刘繇此举也无可厚非,但仅通过这一点就能推断出,若是将汉室朝廷和他救命恩人同比而列,刘繇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所以说,对于这个人,还是多利用,少谈情谊的好。 “族叔,小侄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族叔可能应允否?”刘琦再次出言,而且非常郑重。 刘繇听刘琦说的这般客气,忙道:“未知贤侄有何指教?” “族叔屯兵柴桑,与我荆州已属联盟,两家当相辅相成,共同东望以防孙坚,但咱们两家毕竟一为荆楚之军,一为扬州之军,彼此都不曾多有了解,若要共同谋事,恐多有疏弊,需有一个合适的人衔接两方,为两方使者才是。” 刘繇有点没太弄明白刘琦的意思,疑惑道:“两方使者?贤侄之意是?” 刘琦笑道:“我观子义为人精明干练,沉稳扎实,又善谋划,此番能接族叔出吴郡,子义多有功劳,不妨便将这接洽两家的事交付给子义来办,如何?” 刘繇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两方使者,纯粹扯淡。 这刘伯瑜是看上了太史慈……这是拐着弯的问自己要人呢。 只是太史慈乃是刘繇同乡,当初亦是特别被他从辽东召回来的,虽然刘繇虽最为倚重的乃是樊能、于麋、张英三名校尉,但对太史慈所报的希望也非常之大。 这冷不丁的让他把太史慈交出去,刘繇的心中很是不舍。 刘繇的表情落在了刘琦眼中。 他略一挑眉,心下迅筹谋,道:“此番给族叔在朝中谋扬州刺史的缺,只不过是临时之计,以我父子思之,日后若有机会,当共同上表,请奏长安表叔父为扬州牧,以小侄度之,这才是叔父目下的要大事。” 刘琦的言下之意,却是在提醒刘繇,他和刘表愿意帮助刘繇想办法去朝廷争取扬州牧,但条件是他得识相。 扬州刺史……扬州牧……两字之差,天壤之别。 刘繇自然能听出刘琦的弦外之音。 扬得荆州人帮忙谋取州牧之职,与一个太史慈相比……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刘繇遂召来太史慈,对他道:“子义,我军日后当驻于柴桑,这期间需多多劳烦景升父子帮忙,刘府君召你入荆州,总领两家往来诸事,你可愿意?” 太史慈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刘琦。 却见刘琦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双眸中尽是渴望之情。 太史慈稍做沉吟,略微对比,心中暗思: ”正礼公既然能当着刘府君的面问我,便已是打定主意让我入荆州了,想来必然是刘伯瑜对他有了什么承诺,方至于此,可容不得我不答应了。” ”不过刘伯瑜这个人,待我至诚,多有欣赏之意,几番相交感觉他甚看重我,我若能入荆州跟随他,想来必能比跟随正礼公前途远大。” ”当初正礼公从辽东召我入吴,我辅佐他至今助其脱困,已然是报答了同乡之谊,他今既主动让我去荆州,乃是他的责任,却也不算是我忘恩负义,于声名并无所累。” 太史慈乃是狡黠聪慧之人,顷刻间便已经想通了个中关键。 “属下仅凭府君吩咐。”太史慈对刘繇道。 刘繇长叹口气,这小子果然还是更看重刘琦,觉得跟他更有前途。 罢了,他若是不去,我这边反倒是为难,正好顺水推舟。 想到这,却见刘繇笑道:“既如此,那你便去荆楚听伯瑜的安排调度吧,今后你在荆州行事,务必多多顾忌两家之利。” “唯。” 商议定了之后,刘琦遂请刘繇等人去休息了。 而太史慈则是站在原地未动。 太史慈似有犹豫,道:“府君,这总督两家交情互利的差事,末吏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这差事当如何做?” 刘琦哈哈一笑,低声道:“子义莫怪,这只是为了要你过来而临时编的职务,具体督个什么我也没想清楚……哈哈,你还是给我做个别部司马,替我统兵才是正道,至于什么联络两家,哪有什么值得联络的。” 太史慈闻言如释重负,喜道:“多谢府君提携!” …… 陶商和刘繇分别抵达刘琦处,随后陶谦又派人送来了盟书,东南之事对于荆州刘氏而言,便基本告一段落。 所余最后一事,便是刘陶两家在丹阳郡内募兵之事。 至于两家当如何募兵,陶谦又派遣许耽为使者来了刘琦军中,询问个中具体细节。 刘琦当即将自己想要收丹阳山越青壮的想法,向许耽说了一遍。 许耽听了刘琦的想法,颇为惊异。 他沉吟了一会,道:“刘府君,末吏乃是丹阳本地人,对山越颇有些了解,有一些话想说于府君,不知府君可能听得?” 刘琦道:“你我两家,已是盟友,前仇尽弃,今两家的目地皆是想在丹阳募兵,当共同进退,君有何话但说无妨。” 许耽道:“且不说能不能兼并山越的青壮为卒,单说能不能找到山越,目下尚属难事。” 当下,许耽便将山越的情况大致给刘琦捋顺了一遍。 在扬州之地,会稽郡和丹阳郡的山越最众,其余豫章、庐江、吴郡之地虽然也多有山越,但势力远不及丹阳和会稽这两郡山越人数多,反叛的频率也远没有这两郡来的高。 丹阳和会稽两地的山越,基本是三月一小战,五月一大战,攻掠郡县,掳掠人口,携裹民众,为祸一方,且山越还分为好多支,各自为政,分不同属,丹阳郡内的山越总和,包含老幼,应在十几万左右。 难点在于他们潜藏在山林之中,很不好找。 丹阳郡内群山万重,越境相联,山越之众深藏其中,可周旋数千里,行踪难觅。 因此,想要找寻这些山越的窝点,对于郡国之军来说已是十分困难,更别说还要讨伐受降了。 “山越者,久居山中,多为果劲之徒,历任郡守虽多兵讨之,徒征得外县之民,其余深远,无法禽尽。” “加之山中出铜铁,山越可自铸甲兵,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败则鸟窜,胜则夺粮自足,甚是棘手。” 说到这,却听许耽苦笑道:“刘府君,我们两家在丹阳是要募兵,不是要替丹阳郡收缴叛贼,山越也是丹阳人,普通的齐民黔也是丹阳人,既然我等募兵只是要招丹阳人,那为什么不去招乡亭的良民,而非要去招郡内的那些叛逆山越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粮食是设谋的利器   许耽所说的事,刘琦其实事先也大概有过了解,虽然招募普通的黔也不是不行,但刘琦还是想要招募最强壮的兵卒。   另外,在丹阳郡招募普通的乡民,他们的家眷大多在本地,如何能将他们带回荆州?   除非招那些没妻没儿,无父无母的……但这种孑然一身的毕竟是少数。   所以,还是受降那些叛军来的靠谱些。   丹阳步兵在南部诸州属于强兵,历史上孙策手下的丹阳兵,就有很多是居于山中的山越之民,孙策在位时每次击败境内的山越,都会收纳其中青壮入其军,这事确实是有先例的。   至于许耽适才说的难处,刘琦的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策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中国历史上极有名的一句古语,刘琦一直将这句话记在心中。   老祖宗流传给后世的话,都是他们用几代人的经历,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不容你不听。   想要招募山越中的青壮,先就要弄清楚山越是什么。   刘琦在前世时,曾以为山越都是扬州百越遗民的后裔。   但穿越到了这时代后,通过与这个世界的人了解过山越后,刘琦才现自己错了。   所谓的山越,当中确实是有百越后裔存在的,可即使是有,经过好几个世纪的洗礼也已经被汉人同化了,与汉人无异。   仔细想想也是,一个遍布了整个南方的分散武装集团,怎么可能只有单一的人口来源。   眼下的山越其实就是江南山区中山贼式武装割据势力的统称。   而这些山中贼的人员眼下有八成以上是汉人,只有两成左右先祖是先秦时期的南方越人,而这两成人因为数百年来与汉人杂居,汉化已经十分严重了,扔在汉人堆里根本分不出来。   汉民族的同化能力在全世界也是屈一指的。   民族的同化能力,在古代简直就如同灭种原子弹一样强悍威猛……管你原先的祖宗是谁,到了汉族人面前统统让你在这认祖归宗。   那这些山中武装割据势力是如何形成的?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地方的吏治混乱,土地兼并严重,地方个别势力坐大,剥夺了底层民众的生存空间,再加上兵连祸结,因而导致大量的黔入山,逐渐形成山越。   那山越的统领都是谁?   山越各部的统领者,在没有进入山区前,基本上都是称雄于一方的大豪强,这些有能力统领山越的豪强,进入山中后普遍被称为宗帅。   历史上的山越宗帅中,比较有名的是严白虎、祖郎、费栈、潘临、毛甘、金奇等。   扬州境内的山越总人数应该有几十万,平时都生活在深山中,一旦缺粮了,就会组织起武装力量下山来郡县抢夺粮食,掠夺人口。   而缺粮,是山越动乱攻打县城的根本原因。   山越虽然也会自己种植粮食,但还远没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因此一旦生了粮食危机,各宗帅就会组织兵马下山抢粮。   刘琦就想利用这一点,来引丹阳的山越出来。   ……   当下,刘琦便将自己想到的方法向许耽做了一番叙述。   先,对于刘琦来说,他并不想彻底的平定丹阳郡的山越。   一则丹阳郡并不是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这里马上就会成为孙坚的地盘,究竟该如何彻底的平定山越之祸,那是孙坚该头疼的事,跟他的姓刘的不沾关系。   二则历史上的东吴搞定五郡的山越叛乱,大概是用了四十年的时间……刘琦可不觉得自身是天纵之才,人家江东诸多俊杰历经数代人花钱耗物用了小半个世纪才勉强搞定的事情儿,他用一天两天就可以达成?纯扯淡!   刘琦只想把丹阳郡中的部分山越给引诱出来,然后打败、受降、走人……就足够了。   但如何将他们从山中引诱出来呢?   “粮食。”刘琦果断的对许耽下结论道。   “粮食?”   刘琦点头道:“不错,眼下已经入秋,马上就要接近年关岁尾,山越各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抢掠境内的入冬之粮,不然仅靠他们自己耕种的粮收,根本不够。”   这话算是切中要害,虽然山越也会自己进行耕种,但南方主要的农作物是水稻……而山越则是纵横回旋在千里大山之中。   以这年代的耕耘技术,想在山林中开辟稻田,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能开垦,数量也绝不会太多。   山越不缺粮才怪。   最近这一段时间,丹阳境内的山越却格外的安稳,别说没有大规模的出来抢粮,就是小股的人马,也没有出现。   这不太符合常理,毕竟已经入秋了,对于山越而言眼下是时不我待。   刘琦估计,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己方和徐州军在丹阳境内厮杀,山越宗帅们唯恐仓促下山抢粮会招惹到自己和陶谦,毕竟是两支已经训练成熟,装备齐全的正轨郡国之军,那些份不同属,没有统一指挥的山越也不会轻易招惹。   “刘某之意,我方与陶使君的兵马,各自收拾行囊,假意返回属地,而宛陵县那边,则是请吴校尉指挥郡内兵将,火在各县征收粮秣,抢割熟稻运往宛陵附近的仓敖,统一储备,或可引山越仓促来攻。”   许耽听了刘琦的想法后,认真揣摩了一会,大致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好骚的操作……   许耽在心中暗自感慨,荆州刘郎的心思果然缜密,难怪年纪轻轻便可与袁术为敌争雄。   ……   许耽将刘琦的方案带回给了陶谦。   陶谦细思刘琦之谋……   眼下吴景已经是背袁投孙,准备在丹阳郡割据响应其姐丈孙坚,因而丹阳郡对吴景而言便属于是自家的地盘了,如此,则境内山越毫无疑问便属于是他家中之患,不可不除。   且吴景既然已经将丹阳郡当成自家之地,那他便不再是替袁术看家护院之人,这丹阳郡成了他家族的私产,陶谦自然也不方便在吴景的眼皮子底下募兵了。   如此想来,以陶谦现在的立场,也确实是只有响应刘琦,谋取丹阳境内山越的人口,才是正途。   既然眼下谋取境内山越符合各家利益,那刘琦的计策自然就被陶谦和吴景响应了。   ……   荆州军和徐州军,开始不约而同的收拾行装,两军一军向西,一军向东北,各自回返自己的属地。   坐镇宛陵城的吴景,在荆州军和徐州军撤走的同时,立刻派出麾下之军,在各县征调粮秣,并命各县令县长火抢收水稻,统筹至宛陵北面的仓廪。   眼下刚值秋收,粮秣税收尚未点清完毕,可这位新到的代理郡守就这般急切的敛粮,各县的县令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骚操作,但因惧吴景兵势,也只能是谨遵上命,加紧行事。   一时间,整个丹阳郡内针对粮草收割和调配行动,竟是让大小官吏们忙了个不亦乐乎。   而躲藏在山中的山越各部,在听说了刘琦和陶谦已经分别撤走后,都松了口气。   这一东一西两个瘟神可算是撤出丹阳,若是他们再在这里继续鏖战,各部宗帅还真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山里的余粮确实不多了,急需下山抢粮。   可是,情况似乎比他们想的要糟。   各家宗帅们本来是准备下山抢粮了,可是当探子将郡守吴景的动作回报上来之后,只把诸位宗帅气的牙呲欲裂,拍桌子直骂娘。   这吴景刚刚到任,居然就开始大肆抢收军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摆明了要断他们山中之民的活路啊!   吴贼,你也太狠了!   当下,丹阳郡内的一半以上的宗帅,皆在各自的领地内点齐人马,并联纵相约,打算一同合兵进攻宛陵夺取粮草,一则是为了生路,二则也是要给吴景一点厉害瞧瞧。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君有何疑? 山越之徒不比正规军,他们的军事行动秘密性极差,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前,总是会有小股势力从山中先流窜出来,先行对山下的县城进行骚扰侦查。 而且这些小股的侦查行动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有小股的山越兵出山对县城进行骚扰。 刘琦眼下正屯兵在临县西面的边境,他知晓了关于丹阳境内的山越开始有小规模的行动后,便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筹谋做对了。 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山越确实缺粮,不然他们不会对吴景这次收粮的行动那么莫名的在意,这些规模不大频率却非常高的骚扰就是佐证。 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吴景抢先下手命士兵大肆收割境内的成熟稻田,并集中储存于宛陵已北的仓禀,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跟坚壁清野没什么两样,等于是断了山越的后路。 往任的丹阳郡守为了避免和山越生大规模的冲突,一般并不会如此行事,毕竟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山越来攻打县城,围绕着粮草而精心大规模的战争。 但吴景现在就是这么做了,他这样行动就等于在向丹阳郡内的山越们挑衅: 尔等要么饿死,要么来攻! 这是逼山越下山来攻打宛陵的仓绫,逼他们在平原之地进行决战。 毫无疑问,这样做的后果会非常凶险,毕竟会使山越各部为了生存众志成城,背水一战。 而吴景所拥有的兵将虽然精锐,但数量不是很多,山越各部一旦大规模的下山来攻县城,他未必能够抵挡的住…… 这些情报,山越各部的小股部队在几番下山之后,逐渐都查探到了,于是他们决定下山与吴景决战。 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 …… 几日后,有近千斛从句容县运往宛陵的粮秣被山越在半道上劫持了。 得知了千斛粮食被山越劫持,刘琦便知道,离山越大规模的向宛陵仓廪袭击的日子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千斛粮秣,不论是哪家山越部族劫掠回去的,都势必会激起其他宗帅的强烈嫉妒心,勾起他们心中贪欲与生存欲望,只是小试牛刀,便有数千斛粮秣的收货,那些山越宗帅只需摆着手指头算算,就能约莫出眼下宛陵附近的仓廪囤积了多少粮秣。 他们见已经有人尝到了甜头,必然不会再有顾忌,一定会大举联合下山抢粮。 粮食两个字对现在的山越来说,诱惑力是无比巨大的。 …… 几日之内,散落在丹阳郡各地的山越宗帅便开始聚集麾下兵马,向着宛陵县的北面聚集。 而山越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自然是瞒不过刘琦,陶谦,吴景等人。 丹阳郡内的山越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十几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真正能够上阵的青壮,应该是在五六万左右。 五六万的人数,着实是相当惊人的。 大汉朝一百多个郡国,能够养得起五万精壮的郡国屈指可数, 这数万山越兵壮,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 而宛陵城的东西两面虽然依靠山脉河流,但储备粮秣的仓禀,则是位于北面的平原之地,若是山越去那里敖仓劫粮,那大战就会生在平原之地。 没有山林作为掩护,山越绝不是三家郡国兵的对手,来多少也一样! 刘琦军中斥候几乎全部出动仔细探查,并在各部山越集体下山向宛陵开进的第一时间,为刘琦将情报带了回来。 刘琦当即下令,着黄忠,魏延,张任,太史慈,沙摩柯,羊栈曾朗,百里浠,相单疆八名在军中最为优秀的校尉和别部司马同时出战,将南蛮营的将士分为数部,各成阵势,并提现定下剿贼战略,从西面向宛陵进军,争取在击溃山越的同时,还能阻断他们奔往山林的退路,最大程度的将他们围死在宛陵平原。 而陶谦的精锐兵马亦是折返回了丹阳郡内,与刘琦相呼应,开始向山越动进攻。 虽然因为信息滞后的原因,有一些时间差,但刘琦的兵马回返时走的是官道,而山越兵散乱在丹阳郡各地的山脉中,而且怕被吴景军伏击,大多是翻山越岭而来,所以刘琦的南蛮营回撤的度比山越要快得多。 其实吴景这次大规模征收粮秣的行动,山越各部宗帅心中也是有所感觉的,他们拿屁股想也知道吴景这次的行动肯定是针对他们,这是吴景想把己方引诱到宛陵北面的平原上进行决战,对方的郡国之兵不想跟山越兜兜转转的山里打没有意义的仗。 按照山越各部宗帅的想法,其实这种引诱他们的方式,原先的那些丹阳郡守就可以去做,但为什么不做?因为他们也不愿意与山越各部生全面战争,这样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激变,使郡国产生毁灭性打击。 毕竟那些郡守还都想要各自的仕途呢。 但这个吴景为什么就敢这么玩?他怎么就敢和我们山越诸部彻底撕破面皮! 山越各部宗帅按照正常的逻辑惯性思维,不会想到陶谦和刘琦已经和吴景联合,正在暗地里准备谋算着他们,毕竟陶、刘两方先前人脑子差点打成狗脑子。 最终,他们一致认定是因为吴景对自己手下的兵马有信心。 毕竟,吴景所统帅的兵卒,乃是孙坚给他的分军。 孙坚军的威名响彻天下,便是西凉军也在他们手中讨不得好去。 吴景自信在平原之战,依靠防御工事是可以打败己方的山越兵。 按照逻辑,眼下吴景的行为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的通。 但不论对于通不通顺,对于丹阳境内大大小小的山越宗帅们来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有粮食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要打就打吧,不打反正也是死。 吴景依仗的是其兵卒皆为精锐、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还有事先组建好的防御工事,有地利之便。 山越依仗的是人多,各部统筹起来,能够攻打县城的男丁是吴景所部的数倍。 两两相敌,各有优势,谁胜谁败,犹未可知。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刘琦在事先已经做好了与陶谦的联合事宜,三方将士将兵宛陵,共讨山越。 如果说丹阳境内的山越现在犹如一群豺狼一样,要席卷宛陵,那荆、徐两军就犹如蓄势待的下山猛虎,即将虎啸山林。 …… 荆州军军寨,刘琦帅帐内。 南蛮营的将士们已经奔袭到了宛陵附近,斥候回报,山越各部在他们宗帅的带领下,已经汇集在二十里外的宛陵北部平原,并开始对吴景为掩护敖仓所立的防御工事动了猛烈袭击。 “山越此番攻寨的人数,大概有多少?”刘琦询问斥候。 那斥候认真的回道:“目下在宛陵北面与吴景军开战的山中贼,应有三万之众,而从山林之中奔出山脉前往支援的贼寇亦是正在路上,尚不知有多少人马。”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情。 “如此算来,此番前来攻寨的丹阳山越,当不下五六万众,这许多山越平日里分为各部,纵横于山林之内,若是一一寻觅讨伐收拢,怕是非要耗费数载之功,如今相聚出山,朝夕可定。” 沙摩柯谏言道:“但彼军毕竟有数万之众,府君还需谨慎才是。” 刘琦笑道:“放心,彼军虽众,但毕竟没有统一的统属,又非正规军,我军若与陶谦军夹击于彼,山越宗帅各自为政,无统一调令应对,必败无疑。” 这话并不是吹牛,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兵尊将令,各部将士步调统一,方可进退有度,如山越这般人数虽有数万,但却有十几个宗帅分别统领,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那就是一盘散沙,打顺风局的时候倒还看不出大的弊端,一旦形势突变,各部宗帅的指挥无法统一,一支兵往东打,一支兵往西打,彼此不能互相照应,不但突显不出兵力上的优势,还会互相掣肘,兵败如山。 兵权的统一性,这在战场上是至关重要的。 张任站了出来,向刘琦提出了一个疑问:“府君,我们马上就要与陶谦夹击山越了,然属下却有一事担忧……” 刘琦笑道:“君有何疑?” “若是陶谦暗藏小心细,想要渔翁得利,不肯尽心与我等夹击山越,却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荆州可为南方霸主 张任所言之事,并非是杞人忧天,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 军阀之间,虚虚实实互相算计,所谓的盟友不过是因利益和时势而定,又何来“信任”一说? 约好与陶谦共同夹击山越之兵,这只是口头协议,若是陶谦对刘琦依旧心怀怨恨,故意迁延出兵的时辰,那先出兵的荆州军则势必要承接山越最为强劲的攻势。 而陶谦的徐州兵则会等待南蛮营与山越兵双方战至胶着不下之时再全军出战,突袭山越之后,正是攻其疲惫之师……如此一来,最终胜利的依旧是徐州和荆州军的,但受损失最大的毫无疑问却只有荆州一系了。 当然,荆州军也可以采取和陶谦一样的策略,等徐州军先行动。 但两方彼此观望,各有图谋,皆想让对方去承受更多的损失,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两军皆畏畏缩缩,错失最佳良机,很有可能反倒是便宜了那些山越人。 连带着也把吴景给坑了。 孙坚回头知道,岂不恼火?那江东猛虎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不过刘琦听了张任之言,却并无忧虑神色。 刘公子何等样人?这事他早就与刘晔商议过了。 刘琦郑重言道:“此事某已是与子扬先生深谈过,张君无需忧虑,某自有法让陶谦全力配合吾军出战,诸公勿思其他,只管破敌建功,旁事皆有刘琦处理。”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只管打仗,其余的事都由我来解决。 张任见刘琦言已经想出办法应对此事,颇觉意外。 但仔细一想,以府君之雄才大略,能想自己等人事先所不曾之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不然他也便不是刘府君了。 诸校尉、司马共同出班,高声回应:“诺!” 刘琦缓缓地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了寬柄剑,高高举起,竖立于面前,用两指由剑底向上轻轻擦试着。 他的双眸微眯略显深邃,嘴角微上扬。 “受降丹阳山越!定吾荆楚南方霸主之位!” “吾等愿从府君!” 荆州军诸将士磨刀霍霍,锋芒毕露皆指山越。 …… 汉初平二年十月十三,六万丹阳山越的青壮子弟在各宗帅的带领下,从丹阳郡中连绵的山脉中倾巢而出,他们翻山越岭,大多徒步而行,直奔宛陵之北。 最终,山越各部汇聚在宛陵北方的平原,对已经立好了营寨和防御工事的吴景军起了猛烈的进攻。 宛陵之北的齐民黔,见山越倾巢而出,阵势铺天盖地,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皆是魂不附体,仓惶而走。 百姓们弃了家舍田园,举族外出躲避,实因普通的乡亭黔多年来一直受山越困扰,因为与山越的冲突而所有损伤。 而那些身份较为尊贵或是家族富庶,能够有资格居住在宛陵县内的人,则是登高望远,紧张的观望着北方平原的战事,心中紧张的无以复加。 他们甚至比身为郡守的吴景还要紧张。 若是宛陵县真的被攻破了,县内诸多大族几代人的资产积累,怕是会一朝化为乌有。 一朝打回几代前。 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吴景坐镇于当道的大寨,他亲临前阵,指挥着手下的兵将,凭借营盘寨和工事之利阻击山越军的进攻。 交战的当日,天上乌云密闭,隐约听着似有雨下,滚滚的闷雷之声时不时就会突然响一下,然并不长久,好似积而不。 因为天气的关系,平原此刻异常的闷热,甚至让人呼吸不畅,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之感。 有经验的老农都知道,这是有大雨的前奏。 不止是雨前的气候异常闷热,此时此刻,天地间正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裂的杀气! 数万的山越之众,眼下正在各部宗帅的指挥下,争先恐后的向着吴景所立的那几座营盘攻杀! 他们在抵达了平原之后,甚至连歇息都不曾歇息,直接驱兵攻杀。 他们没有辎重,各个轻装简行,来的路上也不曾立营,休息的时候也不过是犹如流浪汉一般露宿于荒野,浑身上下仅带了一点路上用的吃食,在抵达宛陵前,便已经用尽。 打不下敖仓,他们就得饿死。 那些山越之众的攻势异常凶猛,他们成群结队,并无具体的攻击阵势,只是各自为政,凭借蛮勇冲杀。 山越兵中很大一部分人身上穿着怪模怪样: 有的人戴着兜鍪,却无片甲在身。 有的人只有一片胸甲。 有的山越兵身着布服却戴着铁制护腕。 山越兵手中拿着品质不一的军械,彼此推推搡搡,一边嘶吼,一边争吵的在大寨边与对方鏖战,军容甚是不整。 他们如何会穿成这个样子? 丹阳郡铜铁量丰富,山越之众虽然能够自己打造军械铠甲,但在质量和数量上并不过关,只是靠山中民的冶铁产量不可能保证数万青壮人人着甲。 人人都着铁甲这连郡国兵也很难做到,郡国内的大部分低阶士卒平日里都是以皮甲附身。 而且山越兵打造的铁器品质参差不齐,有一些兵械的质量极高,但有一些确是下品中的下品,甚至还不如木制的兵器使着顺手。 毕竟铁匠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好铁匠的。 这些品质不一的甲胄零星分散穿在一些山越兵的身上,看着很是不协调。 虽然只有部分甲胄,但好歹也算是有护身之器……而那些没有甲胄的山越,瞅着更加可怜,他们粗衣麻布,布衫上阵,有的甚至穿着短褂裸着胸膛。 这哪里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来度假钓鱼的。 眼前的山越军,若是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叫做杂牌军。 一支这样装备简陋、军纪散漫的低劣队伍,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作战时的那股舍命的气势,这是山越军唯一的可取之处。 登高望远,只见山越之兵黑压压的拥簇在寨口,密密麻麻如同奔驰于旷野中的狼群,他们反复的聚集、四散、再聚集、再四散……军容不停的变化着。 但这并不是他们有意变换阵型,相反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阵型,因此才呈现出如此多变的军容形态。 吴景麾下虽然都是军械整齐,军资分配科学的正规军队,但看到敌方的人数这般多,气势这般旺盛,他麾下士卒们的心中也不免紧张。 有地利优势的吴景军用弓弩和长矛在大寨正前方死死的抵住了那如同黑色潮汐一般的山越士兵,面对他们争先恐后的蜂蛹突袭,他们用拒马、用装满土沙的麻袋,包括新建的高台作为屏障,以地利之便大肆屠杀着来攻寨的山越兵。 长矛齐刷刷的在栅栏前猛刺,每一次刺出都有入肉之声,抽回时矛头尽皆是鲜血,但有些长矛在刺出之后,却被即将扎死的山越人紧紧攥在手中,却是游戏人在临死前鼓足气力抓住矛杆,不让敌人把兵器抽回去…… 无奈之下,只得放手。 防御工事前,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尸体、流淌着如溪水般的血流。 血腥味弥漫在平原,嘶吼声响彻于旷野。 但吴景一众的坚守,却不能打消那些山越军进攻的锐气。 在他们的眼中,敌军的后方是粮食,是能够救他们性命之危的粮食,是能够让他们支撑到明年的保障。 那是生存的希望! 对粮秣的渴求,对生的欲望,使得山越一众如同饿狼一般不顾死亡成本的向着吴景的大寨蜂蛹推挤,便是死再多人,他们也在所不惜。 左右都是死,要么是战死,要么是饿死,,既然如此,又怕什么? …… 就在两军鏖战正憨,山越气势如虹的时候,战场西侧的荆州军终于抵达,并排开了阵势。 以黄忠、太史慈、张任、沙摩柯、魏延等校尉和别部司马为的南蛮营将士,分弓营,步兵营,盾军,长矛军……各自受领任务,准备按指挥调度进兵。 排列好了阵型,荆州军便开始依照事先制定的进兵计划,开始一步一步的实施。 前排的兵将,以盾牌兵和长矛军为先,向着平原上那些势头正旺的山越似缓实疾的一步一步的推进过去。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荆州军在鼓噪声和号角声中一边进兵,一边在阵前竖起了挂有指挥校尉,司马等名号的大旗。 那些大旗在风中猎猎飞舞,尽展气势。 “黄!” “太史!” “魏!” “张!” …… “陶?” 在战场东面探听消息的徐州军斥候飞马向东,将其所看到的景象,向着正在打算做进攻准备,实则还在磨磨蹭蹭的陶谦汇报。 陶谦的兵马此刻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抵达了宛陵的平原,但他并没着急让兵士们进军,反倒是假意磨蹭。 陶谦此刻正打着让刘琦先行进兵,吸引山越注意力的小心思…… 荆州军前番谋算于老夫,这一仗尔等受的损失越多越好,不然老夫胸中这口恶气实在难出。 但是当斥候将荆州军布阵的情况向陶谦说明之后,便见陶谦的表情变的极度不自然。 荆州诸将官中……何时出了一个和姓‘陶’的将官,且还能够位列于前阵? 陶谦略略一琢磨,就想通了个中的关键。 刘家小儿好歹毒的心肠! 他这是特意为吾儿竖的纛旗! 将他推于阵前,是为了给老夫看的吗? 知子莫若父,陶谦自然清楚,陶商此人不善武事。 虽然士族子弟自幼皆要接触君子六艺,但这六艺,也不是各门都能学的精的。 学过不一定就代表学的好。 就像是后世的教育制度,所有人都能上学,都能学数理化,但那是人人都能够学精的么? 大家天天上同样的科目,但考试的时候,打满分的有,不及格的也有。 有的人他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 在陶谦看来,他的儿子陶商在武略方面就属于那种不及格的。 弓马水平非常一般。 让一个不精武事的孩子临于前阵,刘琦心中想的是什么,陶谦自然能够明白。 他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呢! 他要看自己是如何行事? 若是自己做不的不到位,怕是陶商就会被推于前线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好。 “好小子,居然威胁老夫……”陶谦攥紧了拳头,然后转头吩咐曹豹:“传令三军将士,立刻出兵,与荆州刘郎协同作战,务必要用最快的度击溃山越!” “唯!”曹豹立刻领命。 …… 在荆州军的兵马行动之后,徐州军亦是有了动作,双方的军队采用东西夹击势,向着山越军攻去。 徐州军和荆州军的情况,很快便被山越斥候传到了各部宗帅那里。 一听徐州军和荆州军在东西两名进兵而来,丹阳山越的那些宗帅们立时就有些乱了阵脚。 三郡国之兵合围,且人数相加几乎是与己方持平,而且还是有心算无心! 这让山越拿什么去和他们斗? 有些宗帅不敢久留,急忙下令撤兵。 但有些山越宗帅却是硬茬子,闻听了荆州军和徐州军同来,亦是不惧! 丹阳山越中,目下最为骁勇,同时麾下势力也最为强大的两名山越宗帅,一名祖郎,一名费栈。 祖家和费家,昔年都是丹阳郡内有名的豪强宗族,后皆纠结附户,合宗入山,当起了活土匪。 祖郎稍年长,已有三十余岁,而费栈之父去世不足两载,其接替父位成为一方宗帅,目下还只有十八岁,然其虽然年轻,却勇武过人,嗜武好杀,在山越中威名赫赫。 这两个人,是丹阳郡山越中最有名望的宗帅。 眼下诸位宗帅皆慌,唯有此二人临危不乱。 年岁较长的祖郎环顾两侧,见诸部的山越皆深陷于吴景守护粮秣的大寨,而东西两方,刘、陶两路兵马正以威压之势快向着己方行进…… 四周皆是旷野,而山越中没有多少战马,大部分人皆为步卒,他身为宗帅,胯下也不过是一匹劣马而已, 想要组织兵马冲破敌阵,遁逃入山林,怕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即使如此,却也要做。 祖郎心中计较已定,随咬牙切齿的对身边的山越兵呼喊,鼓舞他们道: “当下之事,也唯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荆徐之军与吴景勾连,意图歼灭我等,今日若不死战,必埋骨于此,众将士,当此时节,敌军的刀剑已悬于我们的天灵,若不奋力拼死一搏,焉有生望?!” 第二百八十章 天下强军 前有吴景立寨守粮,左右两方有徐州军和荆州军两面包夹,四面乃是平原,步兵远离山脉很难逃遁,在这种时刻,山越当中最勇猛的祖郎和费栈下定了破釜沉中的决心。 却见祖郎骑着他胯下的劣马,在场中横向奔驰,一边纵马一边对众山越扬声呼喝道:“郡中官吏不仁,以粮秣为诱饵骗等下山,三面夹击意图聚歼于我等,这是要断我等生路,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儿郎们,随某一起冲锋,击破郡军,生擒敌,如此既可脱逃升天,也可得丹阳之官粮也!若能功成,丹阳仓廪从此尽由我等随意取之也!” 另外一边,费栈亦是高声喝道:“吾等绝不能坐以待毙!弟兄们随某冲出去,咱们若是拼杀,则尚有一线生机,若不战则无异于坐以待毙!” “绝不坐以待毙!” “跟大帅冲出去!” “杀了郡军郡中官员,我们就有粮食了!” “跟这些狗贼拼了!” “左右都是死,怕什么!” 当下,便见费栈和祖郎两部的两万兵马,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向着西面的荆州军所在冲去。 而其余的宗帅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行动,也是回过了神,深然二人之言。 众宗皆指挥山越之兵,各自率领兵马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冲杀,只求能够在敌军包围中杀出一条生路。 荆州军目下所面对的,是丹阳山越中最为强大的两股势力,费栈和祖郎! 年轻的费栈在丹阳山越中,以勇猛无匹而著称,年纪稍大些的祖郎,则是丹阳山越诸部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宗帅。 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奔西而走的山越之兵士气越高昂,战意越浓烈,他们口口相传宗帅和费栈适才鼓舞三军时所言。 不错!眼下既是已经陷入了敌军的包围,若是不拼死一搏,那便是坐以待毙,有死而已。 山越之众本来就是勇悍之辈,碰到这样的绝境,竟也激起了他们想要拼死一战的血性。 很多的山越不再沉溺于恐惧和慌乱,他们奋起余用,拼尽全力跟随着费栈和祖郎,向着阻挡他们退路的官军拼死冲去。 山越的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平原上汹涌奔流,他们一边挥舞着手中杂七杂八的兵械,一边高声厮鸣,似乎是在宣泄着胸中的怒意,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水银泻地。 “喀喇喇!”一直乌云密布却不曾下雨的天空,突然间一声惊雷,震动四野! 划破天际的闪电照耀着大地,宛陵城北面的平原因为乌云的笼罩而变的越阴暗,大雨只怕是随时便会倾盆而下,灌浇天灵。 刘琦仰头看天,眯起眼睛喃喃地嘀咕了一句:“好一记雷霆之威,这是要下大雨了么?” 刘琦身边,身着甲胄的赵范上前对他道:“府君,电闪雷鸣,怕是顷刻间便要有大雨倾盆,如此只怕于我军包夹不利。” “于我军包夹不利,但同时也更不利于山越奔驰遁逃。”刘琦冷冷言道:“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要办的事情,便是有雷霆万钧洪水冰雹,也休想阻止。” 听了刘琦的话,赵范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的有些寒意。 他不敢看刘琦,而是低着头喃喃回道:“诺!” …… 与此同时,在荆州军负责第一波冲锋的黄忠却是突然勒马,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声道:“前军驻步!” 而荆州军事前早就已经所有规划,第一阵的兵将似乎早就在等待黄忠的下令,皆齐齐的停住了脚步。 那些第一排的盾牌兵和长矛兵皆蹲下了身体,将身后第二排的士兵们让了出来。 第二排的兵卒们放下了兵刃,齐刷刷的从背上拿下长弓,又从随身的箭壶中取出羽箭,一手架弓,一手拉弦,瞄准了对面那些呼啸而来的山越之众。 “校尉,山越已近两百步!”黄忠身边的一名曲军侯高声喊道。 黄忠满面淡然的点了点头,并无表示。 “校尉!山越已至一百五十步!” 黄忠缓缓的抬起手右手,似乎在做准备。 而那些看到他手势的弓卒,则是绷紧了精神,开始瞄准了自己对面正在奔驰的对手。 “校尉!山越已至百步!” 黄忠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曲军侯额头上的汗珠似都要落下来了。 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放箭啊? “校尉,敌军已至七十步内了!太近了!” 待山越冲至七十步内,军侯的声音已是急的不行,而黄忠终于缓缓开口道:“下令放箭!” 军侯急忙转身喝斥道:“黄校尉有令!放箭!” “放箭!” “放箭!” “呜呜!” 数十名传令兵卒齐齐高声扬天长呼,高昂的声音瞬息间遍布前阵。 而督促三军放箭的号角声亦是响起。 “嗖!” “嗖嗖!” “嗖嗖嗖!” 前阵一排上千名弓手依照军令,将手中的弓弦松开,让他们手中的箭如同流星般的射了出去。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这一波的弓箭命中率奇高,直接将奔驰在最前方的山越射倒地一大片。 那些快奔驰中的山越前排士兵倒地后,后排奔驰的人闪避不及,亦是被绊倒在地一大片,而再次被绊倒的人,又形成了后方奔驰中士卒脚下的障碍,被疯狂踩踏。 一时间,适才还是一往无前的山越之兵,前方的阵势骤然呈现出一片混乱,适才还如同滚滚洪流的他们,此刻乍然间犹如撞上了拦水的堤坝,竟是被生生的在原地阻隔了下来。 眼看着因为己方的一波箭雨而导致阵型大乱,黄忠的嘴角刮挂起了一丝冷笑。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些山越青壮虽然悍勇,可惜却没有经过正式的操练军演,各部分不同属,无统一调度单打独斗,或可称之为强,一旦结阵为军,无异于乌合之众!” 说罢,却见黄忠一挥手,长声喝道:“分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却见荆州军第二排的弓兵们分散开来,每名军卒按照队列跑位而站,第一排的盾牌兵和长矛兵则是齐刷刷的起身,继续执盾挺矛,向着前方碾压。 而在他们的身后,以魏延,张任,太史慈等人为的冲锋军则是迅跟进,奔着混乱的山越之众杀了过去。 山越军的大部分阵势虽然被箭雨所阻挠,但还是有部分步卒没有停滞,冲上前来。 他们犹如疯狗一样,挥舞着兵械,猛然撞击在盾兵的阵势上,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那些盾出了叮咚叮咚的刺耳声响,很多盾兵被山越冲击开来,露出了缺口。 但更多的,是盾牌阵中的长矛从缝隙中探出,犹如黄蜂尾针一样的扎在那些山越士兵的身体中。 只是一刹那,场间便已经是血肉横飞。 而后年,魏延,太史慈等的近战步卒亦是赶到。 荆州军的敢死军似遮天蔽日的乌云,黑压压的,他们挥舞长戟和环刀,顷刻间便杀尽了那少量的冲阵山越,然后又与盾兵一起,迅的向那些被绊住的山越大部兵将冲去。 山越大部队此刻刚刚才调整完阵势,他们适才被荆州军一波箭雨阻断了攻势,眼下刚要再整攻势,却现对方居然反守为攻,反向己方杀来,且顷刻间便已经来到己方阵前。 经过这两番的变化,山越的气势比起适才刚刚受祖郎和费栈鼓舞的时候弱了不少。 而荆州军则是以有心算无心,蓄势待,占据了一时的上风。 荆州军士卒们手中锋利的兵刃,犹如死神的索命镰刀,盘旋在山越士兵们的头顶,以无所畏惧的气势,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走在最前方的荆州军两两配合,手持大盾和手持长矛者必结伴而行,以盾和矛互相结成阵型,以高且整齐的步伐向着前方迅的推进着,遇人变立盾,后以长矛突刺。 山越士兵迎上那了些矛盾之兵,根本就杀不进去,有时候甚至可能连人都看不清楚,就被对方在身上戳出一个血窟窿,然后便仰头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那战盾和长矛,就如阎王的索命符一般。 两方交战,山越虽然敢于死拼,但论及整体战力,他们却差了荆州军不是一点半点。 那不是靠气势和勇气就能弥补的差距。 荆州军以荆蛮士兵为根基,以当初刘琦安插在荆蛮士卒中的那些曲军侯,屯长,队率,什长,伍长为骨架,以黄忠,魏延,张任,沙摩柯等校尉和别部司马为灵魂,指挥得当,各部分工明确,这是山越这样只会拼悍勇的散兵游勇比不了的。 南蛮营的整体构架在战力上便足矣拉开山越不只一个阶梯。 黄忠,魏延,张任等校尉司马姑且不论,单说那些曲军侯,屯长,队率等人物,各个也都是当初追随刘琦在北方鏖战西凉军和并州军的锐士,后又酣战袁术的南阳军,南下平讨张羡的桂阳军,最近又与陈兰和桥蕤的淮南军,陶谦的丹阳精兵拼死血战过,各个皆经历过大战,且这些大战中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悍。 如今这些中层军官,随着时间的成长,也成为了荆州军的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他们不再是冲锋陷阵的大头兵,而是能够协助黄忠等高级校尉将官维系军队整体战力的中层,是荆州军的骨骼框架之所在。 如今的南蛮军,在他们的支撑下,已经一脚踏入了天下强兵之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帐间邪? 宛陵北面的平原上,两军交战,山越军被围,伴随着天上滚滚的雷鸣之声,淅沥沥的雨水逐渐变大,冰冷的雨水浇灌在战场上,让平原上的土地变的异常泥泞湿滑,雨水冲刷着草地将血腥之气深压其中。 郡国之兵与山越之众的厮杀越来越激,方圆五里的旷野中到处都是愤怒、不甘、痛苦的悲愤嘶吼,天上的乌云随着战场上的吼叫声亦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仿佛是在被某方神灵新手把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眼下都犹如大自然为了衬托宛陵城的这场激烈鏖战而故意展现的一般。 震天的喊杀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彻底的弥漫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血腥气激起了山越兵临败前最后的疯狂,他们依旧是在拼着命的与荆州兵互相厮杀。 荆州军虽是士气高昂,装备精良,且早有预谋占了先机,但山越兵凭借着人数上优势,一时间倒也屹立不倒,未曾让荆州军迅攻克。 位于后阵的刘琦,看着在远处雨中厮杀的两方军士,心中感慨异常。 其实,若是在正常的天气里,没有这大雨狂风干扰的话,己方倒是可以凭借着军阵以及弓阵之力,逐步压缩战场的局势,以最快的度降服山越,让他们归降。 但这场越来越大的雨却是打乱了己方的部署,大雨乱了荆州军阵型,让弓兵没有用武之地,使得这场本当可以用战术获胜的战争,变成了没有半分取巧性的直接拼杀,场面亦是血腥无比。 即使是冰冷的雨水,此刻也不能扑灭两方士兵胸中的战意火焰。 但即使是靠实力,刘琦依旧相信自己麾下的兵将是不会被山越军击败的。 他麾下的将士虽不能称之为百战雄师,但也是历经多长大战的精锐之军,论及正面搏杀,又如何会输给那些山越? 鲜血横洒在战场上,山越的兵卒一个个的倒在地上,有些人如蝼蚁般四散却被杀得不知该遁往何处,面对荆州军一轮轮越强劲的攻势,山越军已然开始出现了颓势。 感觉,离胜利似乎就差那么一步之遥。 刘琦身后,一名护卫来到了刘琦身边,对他言道:“府君,山越虽然人多,然我军已是占据了上风!此战已无悬念,这雨大湿气重,属下已经命人在后方搭好了帐篷,还请府君前往帐内暂避,待雨停之后,再行往前阵督军。” 刘琦冷冷的看向那名侍卫,淡淡道:“我荆州将士正在前阵与敌军舍命搏杀,他们不但顶着雨水,还顶着山越的刀戟,值此三军血战时节,汝居然让我进帐烤火避寒,是何道理?” 那侍卫闻言有些尴尬:“府君乃是三军主帅,一军之胆,身系全军安危,自然不可与旁人相提并论。” 刘琦仰头看了看天上倾盆而下的雨水,脑海中骤然响起了前番典韦受伤时,曾问过自己一句话。 “末吏回了西陵,南蛮人当由何人统领?” 而刘琦的回答是:“我不能领兵吗?” 自己当时话说的好听,但是到了目下这种关键时刻,自己的作用何在? 南蛮营,难道我姓刘的自己当真就领不了,非要依赖麾下的将官吗? 身为一方之主,若是连在这两万人的行伍中都未能立威竖势,日后我又当如何驾驭更多的军队? 当下,便见刘琦抬起的头又重新落下,他坚定地望着远处厮喊搏杀的战阵,一字一顿地道:“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帐间邪?” 说罢,他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那侍卫道:“推战鼓来!” 用来督促三军将士进兵的巨大战鼓一般皆是坐落在双马的战车随军,用以随时调动。不多时,便见士卒赶着马车,将荆州军的战鼓拉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翻身跳下的卢,展开双臂,高声道:“为我卸甲!” “啊?”侍卫闻言大惊。 眼下雨量虽然没有适才那般大了,但是依旧不停,雨水打在脸上和身体上,让人感到颇有些凉意。 而在这样的天气下,刘府君居然要让给他卸甲? 府君该不是疯了吧? 他是浑身燥热么? “府君,雨水之天,如若卸甲,恐惹寒凉……” “卸甲!” “唯。” 两名侍卫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上前,替刘琦脱下了背上的战袍以及上身的胸背甲胄。 刘琦在蒙蒙的雨中,露胳膊挽袖子,接过由侍卫呈递过来的两柄鼓锤,一跃跨到了战车上,他抡起膀子,向着战鼓的鼓面一下一下的重重击打。 “咚!” “咚!” “咚!”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连奏成了一振奋人心的进行曲,响彻在这平原旷野。 闻鼓则进,鼓噪则攻,这是行伍之中最基本的常识。 不过适才在开战之前,己方已经擂鼓三通了下令出战,如今双方交战正酣,为何突然又擂鼓了? 一些行列于后方,听到鼓声的荆州军士卒寻着声音扭头看去。 这一瞥之下,荆州军将士们的心情澎湃起伏! 有些士卒亦是大感惊异……那是己方的主将,亲自上了战车,在赤膊为他们擂鼓助威! 在看到是刘琦亲自为他们擂鼓后,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 身为三军统帅,一军之魂,刘琦卸甲冒雨亲自为前线的兵卒们击鼓助威,这怎能不让他们士气大涨? 本来已经厮杀的有些疲累的南蛮营将士们,在一瞬间又爆出了更猛烈的战斗力,他们不要命的般朝着山越军再次杀去,再度加强了进击的攻势。 前阵之中,魏延,黄忠,张任等人都是举起兵械高声呼喊: “府君亲自为我等擂鼓!府君与我等同战敌寇!” “府君亲自为我等擂鼓!府君与我等同战敌寇!” “……” 一声声的呐喊声传遍四野,人口相传。 随着张任,魏延等人一同高呼的人亦是越来越多,荆州军一边奋勇的厮杀,一边高声呼喝着响应后方刘琦的鼓舞。 兵尊将,将知兵,莫如是。 战场的局势变的对荆州军愈有利了起来,胜利的天秤已经开始大幅度向着荆州军倾斜过去。 山越大军的人数虽多,但他们士气已经越来越低, 山越最后的坚持,也不过是凭借一腔愤怒和勇气在勉强支撑而已, 而如今,在荆州军的士气因为刘琦的擂鼓和黄忠,魏延等人的传声鼓舞,而旺盛到了极点,南蛮营的将士们此刻大有死战到底不死不休之势,就整体的战意而言,他们已经压过了山越之众。 而与之相对的,山越们心中的勇气,愤怒正在快的流失,他们的攻势不再那么猛烈,死战到底的信念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恐怖的念头开始在山越一众的脑海中冒出,而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我们……今日是不是注定要埋骨于此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邢道荣的危机 荆州军的战意随着刘琦亲自上阵擂鼓而愈旺盛,此消彼长,反观山越一众的士气因为荆州军战意的猛烈上升,攻势愈凌厉,而变的脆弱,似风中浮萍摇摇欲坠。 山越大军和南蛮营的厮杀还在继续着,两军对阵的战场遍布了十里旷野,田野上的部分野草和泥土如今已经被两军的鲜血染成了绯红,伴着天际的雨水混杂在土地上,让人望之心惊心寒。 “咚、咚、咚、咚!” 刘琦的脸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向下流淌着,汗水顺着背脊滑落浸透了内衫。 一军之,擂鼓亦如搏命! 刘琦身边的侍卫见状不忍,急忙迈步上前,对刘琦喊道:“府君,您这么冒雨捶鼓,实在是太冷太耗费体力了,属下不才,愿意替府君擂此战鼓,以振三军士气!” 刘琦没有答话,他手中的鼓槌丝毫没有停顿,仿若听不见一样。 他继续用力的抡着鼓槌,重重的敲击着面前的战鼓,仿佛那鼓面与他有血海深仇……不破不立。 一边擂鼓,刘琦一面喊道:“传令!着一百传令卒列于阵前,呼‘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府君……这?” “休要多言!码人去!” “唯!” …… 一百名嗓门奇大,负责在两军阵前呼喝传达消息的胖大兵士齐齐列于阵前,他们按照刘琦的吩咐,对着远处的军阵,齐齐高声呼喝: “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 后阵的喊声,更加坚定了前阵诸校尉、别部司马等人战胜的决心,他们在阵前指挥士兵们动更为犀利的攻击。 反观两军,眼下不顾生死,犹如不要命一般打仗的,反倒是变成了荆州军一方。 “主帅为吾等抡鼓,还愿与我等同生共死,还怕什么!” “此战若败,实无颜见荆楚父老!” “府君行之若此,岂非我等将士之羞矣?” “杀,杀!杀杀!杀尽这些山越!” 阴沉的天空,血红的土地,不断倒下的士卒,十里战场犹如修罗地狱。 南蛮营的攻势在刘琦最后这一番推波助澜之下,终于达到了顶点,突破了极限! 强大的战意,支撑着南蛮营的士卒,以威武不屈的精神,犹如闪烁着寒光的剑身,以最强的士气与最强的攻击态势,刺穿了山越之众的腹阵。 随着荆州军的士气一浪高过一浪,攻击的阵势一波强过一波,山越的士气终于是崩坏了。 最前排的山越士兵们抵挡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头向着后方逃去。 荆州军是疯子,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谁说是山越在破釜沉舟?破釜沉舟的是他们! 战场上一旦有人逃跑,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会又第三个,逃跑这种事传染性极强,几乎便可以瞬间带动整个军队…… 数不清的山越放弃了与荆州军厮杀,奔逃的山越数量越来越多,规模增长到连祖郎和费栈等人也控制不住的程度。 有些山越为了能够逃跑的更加迅,甚至丢掉了手中的兵械,以求能够减轻重量。 但事实上,越是这样,他们就越难以遁逃。 刘琦的兵势在敌军出现了溃败逃窜的时候,就立刻在各级军官们的指挥下改变了阵势,这是在战前就已经规划好的。 南蛮营的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从西面直线进攻,而另外一部,则是从南面携夹包抄。 而南面的那些包夹军队,刘琦将他军中最宝贵的四百战骑亦是派了出去, 由这些骑兵为先,从南面携裹着己方的军队包夹,就像是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将他们归拢,不让他们溃散。 而对面的陶谦想来亦是会如此行动。 北面的吴景则会从寨中指挥兵将而入。 三方如此就如同一个瓮型的布阵,逐渐集中压缩, 山越兵越是慌乱,他们想要在这个瓮中逃跑的概率就越低。 更何况此地皆是平原,无山林可遁,他们能跑到哪去? “都给我停下!停下!”年轻的宗帅费栈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刀,扯着嗓子想要阻止那些山越士兵,可惜他现在的行为犹如杯水车薪,奔逃的山越士卒如同洪流一般奔流不止,即使是面对他们的宗帅亦是没有停住脚步。 他们只是不像继续面对后方那些疯狂的恶魔了。 费栈愤怒了,他挥起手中的长刀,用力砍在一名奔逃中的山越士兵的头上。 鲜血溅射当空,那山越士兵的头身直接分家! “擅逃本阵者,死!”费栈呲眉瞪目的冲着场间的士兵吼道。 费栈力大无穷,生性嗜杀,在山越中最为有名的武者,他的这一下杀鸡儆猴,竟然真的镇住了周边不少想要逃窜的山越, 那些山越面对费栈的逼迫,眼下是想逃不能逃,想战又不想战,矛盾异常。 “都给老子转头!杀!杀尽荆狗!”费栈举起长刀:“谁敢再退,立斩不饶!”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荆州彪军从正面冲破了山越的阵势,抵达了费栈的面前, 一名手持战斧的军官相貌雄魁,指挥麾下之兵将费栈包围了起来。 “兀那贼子哪里去?汝可认的邢道荣么!” 邢道荣被刘琦收降后,一直担任别部司马,此番刘琦率兵出征他亦是随军,不过却一直没有什么功勋建树。 不是刘琦不给他机会,实是他一身本领委实太过稀松平常。 出了手中那柄大斧看着挺唬人的,其余的都不行。 但本领不济归不济,邢道荣终归还是想立些功劳的。 大丈夫生于乱世,谁也不想默默无名的就此过完一生! 费栈见邢道荣率兵直奔他来,怒吼一声,遂率领亲卫军直迎而上。 两支兵马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费栈挥舞着大刀,也不管旁人,直奔邢道荣杀去。 两人离的近了,费栈举起大刀对着邢道荣当头就劈。 邢道荣急忙举起手中的大斧去挡。 “咣!” 铁器相交,一声巨大的顿挫响声,却是将邢道荣直接从马上击落了下去。 他身着玄甲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泥泞的湿地里,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费栈之勇,在山越之中非常有名,他也常自以勇烈卓绝而自以为傲。 不过今日对阵邢道荣,他见对方使用一柄巨斧,也是加了小心。 需知战场上一般都是使长刀,环刀,长矛,长戟等作为兵械,但大斧这样的兵刃,体积大,重量沉,周转费劲,并不适合在战场上使用,除非是身手特别强悍之人方敢持此军械上阵。 所以适才见了邢道荣的兵械,费栈就持了十二万分的小心,适才那一刀也是用尽了力气,生怕被这对面的豪勇之士给劈了。 他下意识的认定,荆州军的这将官定是一名勇武之士,不可小瞧。 但实是没想到,那荆州将官的斧头看着挺吓人,但其本人着实是没什么水平……居然被自己一刀就被打下马去了。 费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刀,再看看‘呼哧带喘’的从地上爬起来的邢道荣,嘴角突然生出了一股残忍的笑意。 “哈哈哈哈,某当是什么豪杰人物呢?哪曾想居然这般不济!今日合该老子杀你扬名!零陵邢道荣?我呸!” 邢道荣站在泥泞的湿地里,伸手扶了扶头上被摔歪的兜鍪,冲着费栈喊道:“山犬休要猖獗,适才是某家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而已……看我此时杀你,犹如屠猪宰狗!” 费栈一听邢道荣称呼他为‘山犬’,不由恼了。 也不怪他生气,这称呼委实也太难听了些。 费栈一夹双腿,双眸赤红,纵马直奔邢道荣冲了过去。 你今日死定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黄叙的去处 邢道荣站在原地,表面上看着毫无惧色,但其实心中甚感惊惧,委实怕的不行。 刚才与费栈交手,对方巨大的力气震的邢道荣双手麻,饶是现下还在不停的颤抖。 眼下邢道荣根本就端不住手中的兵刃,且腿部隐隐最痛。 他适才从马背上被费栈一刀震下,摔伤了右面的腿骨,此刻根本就跑不了,无奈之下只得跟对方叫嚷,装出一副想要和对方硬拼的样子, 然若是他的腿能跑得快,他现在早就调头狂奔了。 眼见着费栈骑着他胯下的那匹劣马杀来,邢道荣的脑海中彻底的混乱了,他实是不知道当下该如何是好。 毕竟对方在马上,自己在马下,而且自己的本领本就不如那贼将,现下之势岂非束手待毙? 可叹自己也算是一郡英豪,居然会折在山越的手中…… 邢道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围绕上了几名亲兵,将邢道荣紧紧的包裹其中,竖起盾牌替他挡住费栈的攻势。 而斜刺里,一名全副武装的步卒骤然冲出,在湿滑的土地中骤然以铲球的姿势从费栈的劣马身旁划过,在划过的一瞬间,那步卒手中的环刀则是借着冲击之势斩断了费栈胯下那劣马的一条马腿,鲜血四溢! 费栈因此冲势太猛,一下子便被骤停跌倒的劣马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被雨水侵透的湿草地中。 费栈的落地姿势不甚好,整张脸都扎在泥土正中,嘴唇挫伤了不说,连门牙似乎都有些松动了。 换成旁人早就疼的捂嘴满地打滚,但他眼下却顾不得唇齿处的剧痛, 费栈迅的站起身来,手持长刀,向着自己的劣马看去。 却见一名年轻的小卒从原地站了起来,阴冷的瞪视着他。 费栈见了让他吃亏之人,怒火中烧。 他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荆州军步卒,居然能够如此果敢的砍掉了自己马匹的腿,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松动的下巴,甚是再一看手掌,上面尽是鲜血。 “小儿授!” 费栈高声怒吼,手持长刀徒步而行,向着砍倒他战马的那年轻步卒奔跑了过去。 那步卒是黄叙。 黄叙手持环刀,亦是快步迎上,与费栈在湿润的泥草地中,顶着天空的雨,徒步交战在一处。 邢道荣拨开那些护持他的盾兵,惊讶的看着与费栈酣战在一起的黄叙,突然吩咐道:“还不去帮他!” 那些盾兵持刀纷纷向着费栈和黄叙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正有山越兵亦是来支援费栈,双方便在场中斗成了一团。 黄叙徒步鏖战费栈,他看出对方力大无比,是个练家子,于是便不与之硬碰硬的对抗,只是用自己相对敏捷的身形,绕着费栈打,不时的挑逗他来强攻,意图激起对方的怒意。 费栈年纪轻轻,性格暴烈,被黄叙这么三逗两逗之下,怒气值竟然还真的就是越上燎。 他一边狂乱的挥刀去砍黄叙,一边怒叱道:“竖子!如何不敢与某家硬碰硬的对上几招,光是这般躲闪,却是要战到何时?你属乌龟的么!” 黄叙的性格早已不似当年那么轻狂,眼下做事很是沉稳,他不理会费栈的挑拨,只是一边躲避或是阻挡费栈的攻势,一边回道:“汝好歹也是山越的宗帅,斗我一步卒尚且这般吃力,还好意思在阵前狂吠?吾若是你,便滚回山中自裁,向这么多年因你而死的山越兵卒谢罪!” 费栈听了这话,差点没被气吐血。 “竖子,别让某家捉到你,捉到你!吾定将汝剁成肉醢!”费栈怪叫连连,手中长刀的攻势则是愈的频快,然同时亦是逐渐散乱。 刀境亦可映心境。 黄叙面对费栈的威胁,丝毫不惧,他只是沉稳以对,双手握住环刀,徒步与费栈在草地上你来我往的交锋,时不时的出言讥讽几句,撩拨费栈心中的怒火,以便找出对方的破绽。 邢道荣在几名盾兵的保护下,蹲在地上护着小腿,小腿的疼痛令他额头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他却没有关注自己的腿伤,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正在交锋的黄叙和费栈,咬紧牙关冲着黄叙喊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啊!” “铛啷!” 一声巨响,却是力大如牛的费栈,终于抓到了黄叙的空隙,一刀竖向辟出,直奔黄叙天灵,而黄叙则是横架环刀死死地抵挡住了费栈的长刀。 “你给老子死!”费用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用力将手中的环刀死命压下。 费栈力大,是黄叙所不能及的,他的力量生猛,竟然是压的黄叙的膝盖逐渐下沉,隐隐有跪地之势。 黄叙咬紧牙关,用力的用环刀抵御着对方的长刀,他看似虽然费力,但面上却丝毫不惊。 “你输了。” 黄叙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冷笑,出言道。 费栈看清了黄叙的表情一窒,不晓得为何他在这般危机的时刻,居然还能如此冷静的说出这般话来, 这小儿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但也就是这一出神的功夫,黄叙突然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持刀用力向侧面一挥! 其手中的环刀则是带着费栈的长刀向着旁边倒,去而费栈的身形也是被这股力道带的倾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黄叙突然转身,一脚踢出,正中费栈臊根! 费栈的浑身上下,犹如过了电一般,剧痛难忍浑身无力,差点没跪在地上。 而黄叙则是乘此时机,一刀横劈划过! 便见费栈的头颅和身体分了家,鲜血因为血压的关系,从颈腔中喷涌而出,犹如血色喷泉一般,让人望之心悸。 “费宗帅死了!” “宗帅死了!宗帅死了!” 周围与荆州军在交锋的那些山越士卒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惊恐的喊叫出声。 紧接着,便见那些围绕着费栈的山越皆不再恋战,丢弃了与他们交手的荆州军士卒转身逃走,与其他那些向撤退的山越一同奔驰离去。 主将战死,从附之人,焉有战意?便如同躯壳失去了灵魂,不会有自己的积极与主动性了。 黄叙手刃了费栈,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见欢喜之色, 他一甩手中环刀,将血甩在草地上,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颗瞪着的眼睛,表情不甘的硕大头颅。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邢道荣面前,将那可头颅递送到了邢道荣的面前。 “属下奉贼帅级于司马!” 邢道荣闻言不由苦笑, 他也在刘琦麾下待了一段时间,官居别部司马,自然是知道黄叙之事的,也认的黄叙。 邢道荣对黄叙道:“绪正勿要如此,这级是你斩下来的,如何反倒赠于某?还是拿回去,向府君请功才是。” 黄叙认真言道:“若非司马事前与贼帅交锋耗其体力,又哪有黄叙之功?且三军秉报功绩,一向是由曲军侯以上之人向府君统禀,哪有步卒弓手自己去帅帐报功的?” 邢道荣闻言一愣,呵呵笑道:“那是、那是……也罢,绪正如此勇武,日后定可多立功勋,恢复昔日之盛,指日可待。” 黄叙淡淡一笑,既没有应诺,也没有否认。 他将头颅交给了邢道荣身边的一名亲卫,然后冲着邢道荣拱了拱手,道:“某有一事相求,还请邢司马应允。” 邢道荣忙道:“若非绪正,某适才怕是已经死于贼帅之手,又何谈‘求’字?绪正有何事尽管直言!” 黄叙对邢道荣道:“黄某如今在中军阵前效力,是为步卒,今日阵前斩杀敌帅,不愿居功,愿将此獠级相赠,请邢司马在府君面前请谏,将黄某要至司马麾下做一名近侍,此事若成,某定肝脑涂地辅助司马,以报司马提携之恩。” “啊?这……”邢道荣没曾想到黄叙居然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这哪里是黄叙求他啊,怎么听起来好似自己占了便宜一样? “绪正有大能,众人皆知,今只不过是受一时之挫,又何苦自轻呢?”邢道荣出言安慰他道。 黄叙道:“邢司马误会了,黄某想来司马麾下,并非自轻,而是思来想去,却是司马麾下最为适合黄某历练……当然,若是司马不愿,黄某也绝不强求。” 邢道荣急忙道:“不不!愿!自然是愿意的……也罢,既然绪正愿意来某之麾下,那某便去找府君说说又何妨?唉……却也算是答谢绪正今日的救命之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战的终结   “咚、咚、咚!”   天上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积压在天空的黑云亦是逐渐散开,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射到了宛陵以北的平原上,天空中因为雨水湿气的映照,而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彩虹浮桥。   但此时平原上的血腥场景,与天际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并不相称。   刘琦依旧是矗立于马车前的战鼓旁,奋力抡动着手中的鼓槌,他的额头与脸颊上,汗水和雨水混杂,顺着脖颈落于胸前,   他身上的衣服此刻已经湿透,即使浸湿的再多,也根本就看不出与适才有什么区别了。   他战鼓车前那一排喊话的传令士卒,此刻也都已经是喊的喉咙嘶哑,声调大不如前,有些人甚是已经喊不出话来。   但刘琦没有让他们停歇,他们就是依旧不停,依旧在扯着嗓子继续嘶吼。   但这一切并不是徒劳的,场间的优势已经是相当的明显。   山越大军与荆州军鏖战已久,每个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士气已经是跌落到了谷底,他们在奔逃与被驱赶的情况下,已经是波及到了他们后阵的宗帅们,山越的宗帅们还想负隅顽抗,鼓舞士气希望能够再次结阵抵挡刘琦的攻势,但事实证明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他们彻底的输了,现在根本指挥不动山越兵卒,宗帅们只能跟着士卒们一起逃跑。   山越所使用的的破釜沉舟是一种有效的反击战法,可以把士气在短期内提升到最高,   山越诸宗帅一开始想用这种方法与郡**相抗倒,战术没错,但他们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   战术是好战术,可要看指挥战争的人是谁,也要看执行的兵卒是什么素质。   山越之众,岂能与项羽之军相提并论?   ……   目下,在山越宗帅中,势力最大威信最高的人是祖郎。   可在这样的形势下,便是祖郎,也已经是不在负隅顽抗,驾马随着兵士们逃离此处。   但祖郎想要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   山越之众大部分皆是步卒,而且甲胄不全,很多还都是粗衣麻布上阵杀敌,而能在山越的队伍中骑马,并且身上穿着全套甲胄的人物,必定是有极高的地位的。   这样的人,在山越的队伍中并不难找,也极易被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当成活靶子。   此时,太史慈正手持长戟,率领着手下的兵卒们在阵中往来冲突。   而身着玄甲,头戴兜鍪,又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祖郎,很快的便落入到了太史慈的视线中。   只是一个眼神望去,太史慈就已经肯定,那人定然是山越之中的脑人物。   真是合该我成就大功。   太史慈将长戟放于身侧,取下背部的短弓,从箭壶中撵出一支翎羽箭,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将箭锋瞄准了不远处正在骑马奔逃的祖郎。   以太史慈射箭的准头,在这个距离……即使是他在马上会受些颠簸,但也足矣取下祖郎的性命。   但太史慈在即将射这一箭的时候,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心中略做筹谋,随后当机立断,改变了箭的准头,直接将那支箭瞄准了祖郎战马的臀部。   接着,太史慈的右手一松……便见那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的从他的手指缝中递送而出,直奔祖郎胯下战马的后庭而去。   那劣马臀部吃痛,一声厮鸣,前蹄猛然抬起,将祖郎从背上掀翻了下去。   祖郎被那战马一掀,后背着地、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少时,方见祖郎仓惶的从地上爬起身,看着那匹屁股带血,奔着远处快逃走的劣马,气的在原地大声骂道:“孽畜!回头某定活吞了你!”   但此刻,他却也顾不得那匹逃走的劣马了。   却见太史慈飞马奔驰,以极快的度冲到了祖郎的面前。   祖郎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他猛然向着侧面一个闪身,让过了太史慈的战马,然后从地上捡起长矛,对着战马上的太史慈就刺!   太史慈勒住战马,不让战马奔驰过度,同时还兼顾着用长戟轻描淡写地拨开祖郎手中的长矛。   祖郎一击不中,心中大为惊异。   太史慈只是单手居然就能拨开自己的长矛?   要知道身为丹阳山越中最有名的宗帅,祖郎被称之为‘泾阳大帅’,纠其原因不仅仅是其势力最为强大,同时他本人也是勇武过人,非寻常人可敌。   如今其双手使用长矛,却被这名年轻的骑将一手用戟就给拨开了。   祖郎见状,心中不由有些怯意。   他稳定心神,冲着执矛,谨慎的看着马上的太史慈。   太史慈淡然一笑,纵马上前,将手中长戟对着祖郎当头扎下,   祖郎则是步战持矛迎上。   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彼此互相交手,绕着圈的在场间打转厮杀,马蹄和人的脚来挪动不停,各自溅起了一片片小小的水花。   二人手中的长矛和长戟都是直来直往,彼此互攻对方的面门,出手间都是没有留余地。   或者说是祖郎手中没有留余地,但太史慈的长戟下却有三分容情,只不过面上看不出来。   二人彼此交锋互刺了二十多招,终见太史慈的长戟向着侧面一扫,用长戟小枝的反方向重重的打在了祖郎的兜鍪上。   便见那兜鍪瞬间便被击飞,划过天际,重重的落在水草地上。   而祖郎在吃惊之下,却见太史慈手中长戟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而其身后一直在旁边策应的亲兵亦是纷纷上前,将兵刃抵在了祖郎身上的要害之处。   祖郎头散乱,吃惊的看着马上的太史慈,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史慈则是一脸肃然地看着他,道:“汝身为一方贼帅,溃散奔逃之时,身边竟无一卒护持,难道不觉的悲哀吗?”   祖郎闻言面皮不由一红,他皱着眉头道:“你想如何?”   “吾若要杀你,适才在那一箭中马股时,便可让你授了。”   祖郎长叹口气。   太史慈言下之意,他自然明了。   当下,便见祖郎单膝跪地,向着太史慈拱手道:“某家祖郎……请降!”   太史慈一挥长戟,道:“绑了!交由府君定夺。”   而山越这一方面,部分清醒的士兵见到己方的宗帅死的死,降的降,心态也是瞬间就崩了。   山越士兵溃散,主将不存,黄忠,魏延,张任等人一边追缴围困,一边高举着手中兵械,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随着这些主要的校尉和别部司马开始出言招降,南蛮营的将士亦是紧跟他们主尉的步调,高举手中兵械大喊道,“降者不杀!”   一人喊,十人喊,最后连绵至上千人喝,最后多达万余。   万人的呼喊声传到了战场中的山越败军那里,那一声声“降者不杀!”犹如他们最后的生存希望,响彻于他们心灵的深处。   ‘降者不杀’这四个字由万余士气高昂的南蛮营将士们不间断的喊出,就如九霄之上响彻的惊雷之般,瞬间传遍这十里修罗场。   喊声惊天,杀意布地。   山越大军溃败逃窜就是为了活命,如今听到“降者不杀”这四个字,就像听到救命之声。   战场内的数万山越纷纷跪地,他们也喊了出来,但他们喊的是,   “愿降!愿降!”   “我等愿降啊!”   ……   战场的后方,斥候飞快的向着在战车上擂鼓的刘琦回报。   “府君!胜了!我们胜了!贼帅祖郎束手自缚,费栈、韩焘、徐悾等宗帅被斩杀,我军大获全胜,山越数万之众愿意归降!”   一直在捶打着大鼓的刘琦,闻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的双手此刻都已经有些微微哆嗦,背部流汗如雨,面色潮红。   打从开战到结束,他一直再不间断的为三军擂鼓助阵,并命麾下百名传令兵在战场高呼口号。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大事终于得定了。   而经过这一战,他得到的不仅仅是山越的降兵,更多的则是南蛮营的军心。   若说原先的刘琦,是凭借着政策和典韦等校尉将官掌控南蛮营,但从今日开始,这些将逐渐不再是他继续控制南蛮营的必备条件。   从今往后,南蛮营的将士所认可的将是他这个人。   认的是他南阳郡守刘伯瑜! 第二百八十五章 降卒三万三 雨过了,天晴了,阳光再次照耀在宛陵北面战场的草地上,蓝天白云,碧绿青草,大自然的一切仿佛显得那般生机盎然,让人沉醉,让人动容,让人沉迷,让人心旷神怡。 唯有铺洒在草地上的尸体和已经干涸的鲜血,与这一切显得是那般的不搭调。 刘琦重新穿上了银白色的甲胄,双手撑剑,坐在承载着进军之鼓的战车旁,深沉的望着麾下的士卒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收拢清点那些山越败兵。 而以黄忠为的一众精锐甲士则是拱卫在刘琦身边,他们目光阴沉的望着那些山越之众,手中紧握着兵械,丝毫未感放松。 而在场间忙碌,行过刘琦所在地的荆蛮士卒,在看向坐于战车旁的刘琦时,眼眸中不知不觉竟都有了些许的敬佩之意。 那是自内心的憧憬与崇敬。 刘琦虽未亲自上阵,但他制定战略,让己方打赢了这场大仗,而且他本人更是亲自卸甲擂鼓,扬称若不得胜,便自死于鼓下的豪言…… 不知不觉间,荆蛮士卒们都感觉与刘琦的关系仿佛是近了许多,那位刘府君似不再是高高在上。 虽然刘琦并不认识每一名荆蛮士卒,他也很少能够叫出一些荆蛮士卒的名字,但眼下的荆蛮士卒们,不知不觉间,就是感觉与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刘府君有了默契。 他不在是那个高高在上,令底层的士卒们摸不清头绪的大汉两千石高官,而是南蛮营的统帅,一名真正与南蛮营将士们站在了一起共同进退的统帅。 即使刘琦没有典韦那般的绝勇力,但在南蛮营士卒们的心中,现在的刘琦就是值得他们尊重,值得他们追随的领。 …… 山越那边: 当下,在那些被俘虏的山越中,有些不甘心被俘虏想偷偷溜走的,但看到了手持兵械,围绕着他们站立的肃整的荆州军,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刚刚才脱离了死亡的笼罩威胁,他们没有必要再向把自己逼到那条不归路上去。 荆州士兵们清点着战场上的投降人数,并将这些山越分而安置,同时收缴他们的军械,再由专职人员登记核实人头数量……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见一名手持大斧的武官驰马来到了刘琦所在的不远处,那将官翻身下马,迈步来到刘琦面前,向他拱手施礼,并奉上了一个满是虬须的硕大人头。 刘琦斜眼打量了一下那颗人头,缓缓出言道:“这是谁的?” 邢道荣郑重其事地道:“回禀府君,经末吏捉到的山越指认,这是山越贼宗帅费栈的级,特献于府君。” 刘琦听了,不由颇感诧然。 他在战前,也自然是想办法了解了一下丹阳境内这些宗帅的情况,故而知晓费栈是丹阳郡境内有名的宗帅,数一数二的那种。 据说此人还是丹阳山越中,最为善战的猛士。 想不到今日居然折损在了邢道荣的大斧之下。 刘琦站起身,走到邢道荣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你居然亲手斩杀了费栈,倒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新打造的这柄大斧,我平日还以为不甚中用,只不过是花架子而已,如今看来,却是刘某小看邢司马了。” 邢道荣嘿嘿干笑两声,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斩杀宗帅费栈之功,某便先替邢司马记下了,待回军之后,我自会禀明严君,论功行赏。” 邢道荣却是突然长作一揖,道:“末吏不求有何升迁,也不求什么赏赐,只是想问府君要一个人,恳请府君能够应允末吏。” 这话倒是让刘琦颇感兴趣,他问道:“邢司马想要何人?磨不会是襄阳城内的什么名门女子吧?你且说来听听,只要不是蔡、蒯、庞、黄中人,其余谁家女子都好说,我找人帮你去求。” 邢道荣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府君误会了!着实是误会了!末吏所要之人,乃是男子,一兵卒尔,末吏想求其为贴身护卫,恳请府君能够应允。” “哦?”刘琦一挑眉,笑道:“何人?” 邢道荣看了一眼刘琦身后的黄忠,犹豫了半晌,方道:“末吏想求黄校尉之子黄绪正为贴身近侍,不知府君可能应否?” “哦?”刘琦闻言一愣,接着诧然的转头去看黄忠。 却见黄忠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谁能想得到,邢道荣要求的人,居然求到黄叙脑袋上去了,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邢道荣见刘琦和黄忠见疑,急忙解释:“按常理而言,凭末吏的身份,又如何好让黄校尉之子为护卫,着实不甚相称,只是黄绪正眼下并无军职傍身,乃一普通步卒尔,以他的本事,日后早晚建成就功业,但在这之前,若是能让他在末吏身边帮忙,我们彼此也算是相得益彰,毕竟……毕竟末吏是零陵降将,好些规矩不甚了然,若是有绪正这么一个明白人在身边,或许、或许日后替府君办事时,也能顺畅许多。” 刘琦闻言莞尔,看向黄忠:“汉升公以为如何?” 黄忠拱手道:“府君的兵卒,请府君自行调度,黄某不便干涉。” 刘琦看向邢道荣:“行,那我就替他父子做个主,给黄绪正搭个线,让他到邢司马手下办事,让他辅助于司马,邢司马也替某还有汉升公多多照应。”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这是自然,末吏多谢府君!” “有甚谢的?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这点小事哪能抹了邢司马的功劳?斩杀费栈,该给你记功还是要给你记功的。”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府君。” “嗯,邢司马且先去休息,回头我便从中军,拨黄叙去汝营中。” “诺!” …… 少时,待邢道荣走后,刘琦笑问黄忠道:“汉升,依你之见,邢道荣请要黄叙为侍,这事可是他的本意?” 黄忠很是自然地道:“他与绪正也不相熟,好端端的要那小子作甚?此必非其本意,如我所料不错,应是犬子撺掇他的。” 刘琦叹道:“我觉得也是,如今黄兄在军中为步卒,受魏文长治下的队率总领,黄兄当初与文长同职,本领亦相若,如今虽被贬为步卒,但若是在文长治下,这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难受,他想去邢道荣麾下,倒也是可以理解,毕竟邢道荣是降将。” 黄忠哼了哼,道:“竖子死要面子……” 二人正说话间,又有军士前来禀报,说是山越贼兵已经点清,降者共计三万三千有余,如今各部已经将山越的兵械尽皆收缴,并去了甲胄。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 三万多的降卒,着实不少。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下。 “派人通知张司马,将这三万三千的降卒分为三十三部,每部一千人,分派精兵看守,打扫完战场后,就将这数万降卒押解往庐江看押,并派人去西陵,从江夏的仓禀中再调一部分粮秣来,用以养士。” “唯!”那前来汇报的屯长转身就走。 “等会。”刘琦突然又开口喊住他。 那士卒疑惑地转头望向他。 却见刘琦对他道:“告诉张司马,山越平日里是以各部为军行事,同一部族的山越皆相熟,让他将这些山越分营看管时,务必要让不同部的山越之兵待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断绝他们的私下串联沟通,以防酝酿出祸患,知道么?” 那屯长闻言楞了楞,然后立刻拱手道:“属下领命,一定转告张司马!请张司马尊将令行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举证者奖,不配合者杀 将三万余的山越分成三十三部,并让不同份属的山越同营而居,打乱他们的编制,这可以将反叛的苗头压到最低,以免他们串联反叛,生祸患。 三万多降兵,这当中只要有几千人敢造反,就会起到连锁反应,酿成无法想象的激变。 但单单是打乱分屯还不够。 这只是将这些山越会反叛的火苗压到最低,但如何收服他们为自己所用,这还需更仔细的运作筹划。 刘琦重新坐回到地上,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少时,刘晔从后方来到阵前:“府君,您找我。” “子扬来了?快来,坐下!”刘琦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邀请刘晔与其共坐。 刘晔也不矫情,遂和刘琦一同在战车边坐下,两人犹如同窗好友,看着毫无隔阂,很显亲近。 刘琦遂将自己收揽的山越人数,和对这些人将要采取的安置策略,大致和刘晔说了一遍。 刘晔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他颇认同刘琦。 刘琦对付降兵如此行事,既老道又周密,颇老成。 卸甲解兵分而屯之,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预防叛乱的方法。 待说完后,刘琦又问刘晔道:“如此行事之后,下一步应如何做,还请子扬指教?” 刘晔笑道:“指教不敢,只是有些许粗鄙之见,想说于府君,请君细细斟酌。” “你我同宗兄弟,有话但说无妨,稍等……我口渴,你带水了?” 刘琦取出随身的木制小水壶,递给了刘琦,却见刘琦仰头一饮而尽。 适才擂鼓,他是真的累坏了,有些虚脱。 刘晔摸着光洁的下巴,认真道:“山越此番归降乃是慑于兵威心惧,而非心服口服,摄于兵威之降,早晚必有事端,需得想办法让他们心服方可用之。” “如何能让山越心服?”刘琦问道。 刘晔盯着刘琦手中的水壶,没说话。 刘琦将壶翻过来,倒了倒:“没了。” 刘晔长叹口气。 “眼下若是要谈让山越心服之事,尚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掌控其命脉,令其即便是慑于威服,也不能妄动。” “命脉?”刘琦皱起了眉。 刘晔轻轻的搓揉着双掌:“府君真是当局者迷,府君此番能够成功的困败丹阳山越,靠的不就是掌控其命脉吗?”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粮食?” “不错,要抓山越的命脉,在抓粮,山越昔日皆为黔,之所以入山为寇,盖因缺粮,所以要控制山越,当先抓控其腹。”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我已经命人回返西陵,从那里调一部分粮秣去往庐江边境,以养这三万山越之军。” 刘晔却并不赞同刘琦的做法,至少并不是完全赞同。 “府君调粮没错,然需审时度势。” 刘琦不解道:“还请子扬明细说之。” 刘晔道:“自古猎户驯犬熬鹰,一则靠熬,二则靠养,这收拢山越,其实与猎户熬驯鹰犬无异,熬自为一,驯养为二……府君可知,这猎户驯养鹰犬,平日喂食投食,有何关键?” 刘琦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曾接触过鹰犬之道,不晓个中奥妙,还请子扬告知。” 刘晔道:“猎户驯养鹰犬,不可令其饱腹也,如若饱腹,则鹰犬懈怠,疏懒于抓捕,则不能为猎户所用矣。” 刘琦恍然而悟。 “子扬的意思是,我以粮养山越,却不可使其饱腹?” 刘晔肯定的額:“山越缺粮已久,待将他们安置之后,府君若是施以粮秣,切不可多,只是少许与之,初宽山越之心,只是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即可。” 刘琦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呢?又当如何做?” 刘晔张了张嘴,方要出言,远处却突听一阵马蹄声响。 二人抬头望去,却见太史慈飞马向着刘琦和刘晔奔驰而来。 来到二人近前,太史慈遂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来到刘琦身边,拱手道:“府君,末吏生擒了丹阳山越宗帅祖郎,今特献于府君,请君落。” “祖郎?” 刘琦惊叹道:“听说这祖郎乃是丹阳山越中的第一宗帅,如今居然能被子义生擒……子义果是杰士。” 刘晔笑容满面:“府君,要定山越之众,尽在祖郎此人身上!” 说罢,便见他将头探到刘琦耳边,低声对他略陈数语。 便见刘琦顿时精神大振。 “子义,带那祖郎来见我。” “唯!” 太史慈转身离去,少时便见他带人押解着祖郎来到刘琦的面前。 祖郎人高马大,颇有雄姿,据说此人乃是丹阳郡山越中少有的能人, 历史上,据说此人曾让孙策栽过两次跟头,着实不能小觑。 刘琦见了祖郎,站起身道:“尔可愿降?” 祖郎身为一方豪强,携裹附户入山为贼,也不过是为了图存而已,试问一个由豪强转行干山贼的人又会有什么高节风骨?又会有什么争雄天下之志? 说白了,类似于祖郎这样的人,其目地不过是想活的舒服一点……当一个为祸一方,欺压良善,有人供养,积攒产业一代传一代,天天有人伺候着的地头蛇型。 山越的宗帅,大部分都是这种人,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进。 有这种梦想的人,一般都不是硬骨头。 “祖某愿降!”祖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刘琦对祖郎的态度很满意,吩咐道:“松绑。” 侍卫随即上前替祖郎解开绳索。 祖郎站在刘琦面前,来回打量着守护在刘琦身边的人,目光陡然与黄忠犀利的眼神相对,不由浑身一寒。 他对刘琦拱手言道:“郎谢府君不杀之恩。” 刘琦的脸色不见喜怒,道:“听闻祖大帅是丹阳郡内势力最大,威望最响的一名宗帅?” 祖郎听刘琦这么说话,惊得一哆嗦,忙道:“不敢,不敢,此乃旁人讹传之言,不足以信。” “祖大帅无需谦虚,刘某并没有想因此刁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安排大帅替我做些事而已。” 祖郎忙不送跌地道:“祖某既已降刘府君,那刘府君便是祖某之主,主上有命,郎焉敢不从?请府君吩咐。” 刘琦站起身,用手锤了锤酸的胳膊。 就喜欢这种识时务者。 “刘某听闻这丹阳郡境内的山越,至少是有数十股,且各不统属,是吧?” “正是。” “那此番尔等攻打宛陵,这数十股的势力,是否尽皆出山了呢?” 祖郎不敢隐瞒,实打实的奏道:“此番出山的各宗部,总计二十七部,可谓是一大半都出了山脉。” “二十七部?”刘琦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对啊,这人数好像对不上啊,算上你,再加上适才被我军邢司马斩杀的费栈,还有另外两名来请功的曲军侯,现在总计算来,才五名宗帅,就算是有一些宗帅被陶谦擒拿了,那这人数也未免太少了些吧。” 祖郎长叹一声,心中暗道这位刘府君年纪轻轻,但心思着实是缜密的紧,想要瞒他似有些难。 他对刘琦道:“不敢欺瞒府君,这露头的宗帅人数确实很少……但那不是还有没露头的么。” 果然如此。 刘琦眯起眼睛,问道:“谁是没露头的?” 祖郎回道:“大部分不知所踪的宗帅,眼下都是藏匿于俘虏之中,乔装改扮成了普通军卒……不光是各部的宗帅,还有宗帅们手下的副帅、曲督也大多以此方式藏匿于众俘虏中。” 刘琦恍然地点点头,道:“这么多有职位有衔儿的,估计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了吧……这些人你都认得?” 祖郎道:“属下不全认得,但大部分都有过照面……” 刘琦遂吩咐道:“汉升,子义。” “在!” 黄忠和太史慈同时应声。 “带俘虏安排正顿好之后,你们就带着祖帅前往各屯,请他在俘虏中指认那些山越宗帅,既然都已经归降我军,那如何还躲在军中与普通士卒为伍?显得刘某人毫无待客之道。” “诺!” 刘琦转头看向祖郎,道:“祖大帅,来日还请你到各屯营挨个指认,你可切莫藏私,务必要让刘某看到你归降的诚意才是。” 刘琦言语中的威胁之意,祖郎自然是能听的出来,他此刻性命完全在对方手中,自然是不敢怠慢。 “府君放心,祖某一定尽心,绝不袒护。” 刘琦道:“此事若成,我便提携你的军职,让你随军听用,日后若有功成,分敕土地,享朝廷秩俸,成官宦之家,岂不胜过你在山中为叛贼?” “是、是!府君厚恩,郎必然以死相报!” “下去休息吧。” 祖郎千恩万谢,然后便在士卒的带领下去休息了。 祖郎走后,太史慈方走上前,道:“府君,让祖郎去指认那些藏匿于俘虏中的宗帅、副帅、曲督是何用意?末吏不甚了然。” 刘琦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一边道:“这是子扬先生适才为我所出的主意,只是未得其人,今祖郎归降,正中下怀……君有何不明,问子扬吧。” 太史慈遂又看向刘晔:“还请子扬先生指点。” 刘晔道:“黄校尉和太史司马,稍后带祖郎去各部指认各部宗帅和副帅,然后在这些指认的人中,收拢一部分,杀一部分,再用收拢的那些人继续指认其余山越高中的高身份者,肯配合的,黄校尉和太史司马可许以重利,并告知山越各部,让他们口口相传,不愿指认的……可杀。” 山越本是以宗族、乡里为纽带的势力集团,单单将他们错杂关押屯扎只是预防他们反叛,属于治标却不治本。 且刘琦刚刚纳降于这些山越,又没办法得知山越诸部之间平日里是否有良好的关系往来。 山越部族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同属一个镇中的各村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互不统属,但日常之间一定会有往来接洽,各部虽没有统一指挥,但是总会有特殊的关系在勾连着他们,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做到这么多的部族一起出山来宛陵打劫。 而刘晔所献的彼此指认之法,则可以从根基上摧毁山越宗帅与普通士卒以及各部与各部之间的信任关系。 这导火索,便是祖郎。 祖郎身为丹阳山越中最有威望的宗帅,由黄忠和太史慈带领着他去各指认藏在山越军中的宗帅,然后在这些被指认的宗帅和副宗帅中杀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听话的让他们继续去指认。 然后再将这些互相指认的山越脑大加敕封,并把消息散布于山越军中,试问这些在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命运的山越脑,现在之所作所为,又如何能得到山越之兵的信任? 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山越要想作乱则必须有人组织带头,而在刘晔所设的这种类似举报得赏,不告连坐的政策下,这些山越脑又如何去得到那些山越军的信任?大家不过是互相卖,互相提防而已。 届时,山越军各部与各部,宗帅与兵卒之间,剩下的只有猜忌和怀疑。 这相当于把山越兵底层和上层给完全剥离开,还把上层脑之间相互的信任完全摧毁了。 试问一群各不统属的兵将,人皆不信,各怀心思,彼此猜疑的乌合之众,纵然是想反,又拿什么反? 刘琦这个方法,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是又替刘琦打开了一条思路的大门。 他仿佛在依稀间想起了一个关键词,这个词现在或许没什么用,但在将来或许会对他大有裨益也说不定。 刘琦记得,后世好像有个词,叫风闻言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董卓的梦想   按照祖郎的说法,山越的宗帅,副帅以及各部中的高阶层人物,混在普通兵卒中的应有不下百人,三百比一的概率,只要祖郎能在这里面指认出一两个,就算是打开了僵局,然后便可以呈病毒性的指认扩散。   将山越各自安屯后,刘琦采用了刘晔所谏的策略,先只是少量的予以山越各部粮食,保证他们饿不死,以求暂时的安稳。   期间,陶谦和吴景分别派人来向刘琦请求,意图整合三家所得的山越之众,求个均分,但却被刘琦严厉的拒绝了。   由于大战前刘琦制定了周密的迫降战术,再加上祖郎和费栈等山越大部选择了率众强攻刘琦军阵(这是随机的,看运气),使得荆州一方所受降的山越之众远远出陶谦和吴景……当然,荆州一方所受到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陶谦俘虏的山越可能还不及刘琦的四分之一,而吴景更惨,因为其手下兵士不够的原因,被其俘虏的山越之众仅有两千余人。   似这般,他们自然是眼馋刘琦所获之兵壮。   但刘琦不会给他们机会。   自己费尽心思,辛辛苦苦得来的兵源,为什么要跟你们均分?   管你什么名士、豪强……要脸不要?   对于陶谦和吴景的请求,刘琦根本连理都不理,他直接派人收拾兵马,转兵回返了庐江郡。   现在的他意气风,根本无需在乎陶谦和吴景的感受。   这两小只,一个是后方有危机、被徐州各家国相逼的狗急跳墙的垂垂老朽。   一个是手中兵马不甚多,刚刚才在丹阳郡站住脚的孙坚附庸。   他们现在谁都没有资格跟自己谈条件,靠边站吧!   刘琦的兵马返回了庐江郡边境后,先派刘晔前往舒县,将自己即将入境的消息告知6康,请6康能否放行。   毕竟他去的时候是两万余人,而回来的时候,手下兵士则是六万之数。   这当中有原本南蛮营的兵马,有刘繇的数千败军,更有三万三千的山越之众。   如此大规模的入境,特别其是还有山越的俘虏,刘琦自然是要小心的与6康沟通。   6康先前与刘琦曾经有过协议,此时必然不能阻止刘琦入境,但若是让刘琦协众安扎在舒县附近,对6康而言风险也未免太高。   虽然有淮汝名士刘晔亲自去说,但6康在权衡考虑之后,还是请刘琦屯兵于境内的天柱山附近,不让他靠近舒城。   天柱山附近不临大县,一旦山越有了变乱,6康也能及时调度各县兵将予以防备,将损失降到最低。   庐江郡署的官吏们,此刻都等着看刘琦的笑话。   在他们眼中,这么多的山越,一定会惹出事端。   不反刘琦一下,于理不合。   但刘琦确实出了他们的想象。   刘琦率兵到了天柱山,接受了己方从江夏郡运来的粮秣,开始着手整顿山越各营。   先是黄忠和太史慈带着祖郎在山越军中指认那些宗帅,而被指认的一部分宗帅中,有一部分愿意归顺的,刘琦照单全收统统收于麾下,并让他们继续指认,而其余的负隅顽抗的则是一概斩示众。   带头指认的祖郎,被刘琦任命为一个挂名的曲军侯,并予以粮秣锦缎为重赏,并派人通报给了山越诸部。   降服的皆有所赏,用实际的利益直接去砸山越意志。   一时之间,山越诸营中,为了军功官职,往来彼此互相指认成风,甚至还有山越之兵为了谋粮,主动向荆州军去指认,上下不调,彼此不信,互相忌惮,向心力全无。   同时,刘琦还在山越各中下令,在普通的士卒中着选精干之士回返丹阳郡山脉,说服诸山越的老幼家眷出山,往荆楚迁移而居,荆楚当分之以田,馈之以耕,拨于粮种,造以户册,重置为民。   一开始,刘琦的要求在山越中并无人响应。   但刘琦也不着急,只是按时派人前往山越各营进行公示,因为他知道早晚都会有人响应的。   如今山越的青壮大多被俘,剩下的家眷和老弱躲在山中,仅靠农耕何以维持生计?而且一家人两地分离,皆彼此相思,这对于山越来说,早晚都是问题。   有问题,就必须要解决,只是早晚而已。   眼下这个问题,解决的方法无外乎两种,一是山越们造刘琦的反跑回去,二是他们按照刘琦要求办。   造反……是需要领头人和彼此之间有信任感才能办成的,   但现在山越各宗彼此相互举报,有的被杀有的被重用,弄的人心皆疑,彼此互不相信,就算是有人想造反,也无法串联。   普通山越士兵看着他们的宗帅为了官职彼此互相出卖,更是心凉。   他们想造反,也无从着力。   时间一长,山越兵们撑不住了,只能按照刘琦说的办。   当山越之中,有人主动提出愿意回返族中说服部族人出山后,他得到了是平日里三倍的口粮。   每日都几乎是半饿着肚子的山越兵这下子都沸腾了,   还有这好事?怎么不早说!   一时间,请求回返山中劝老幼下山折数不胜数,各部踊跃报名,气氛异常浓烈。   但刘琦的命令又下达了,   三十三营,每个营最多只能派三个人回去,至于派谁回去,由各营自行斟酌举荐。   他这样做一则是为了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空耗时间,二则也是想测试一下山越间的各部目下到底有多少串联。   针对受降山越所做的善后事宜,就在天柱山下,有条不絮的开展了起来。   ……   京兆尹,郿邬的施工地。   董卓抵达了长安之后,便下令在武城、安陵、茂陵、槐里等地征召民夫,如今共征调了共计二十五万人,在长安以西的二百五十里处,修建他梦寐以求的郿邬。   董卓虽然是陇西临兆人,但他是在颍川轮氏县出生的,为了纪念他的出生地,故表字为‘仲颍’。   颍川郡乃是中土人的祥之地,历史悠久,郡望、门阀、士族、豪强数不胜数,是汉朝一等一的文化中心。   年幼时候的董卓因为是凉州籍贯,在颍川的同龄人中并不招人待见,即使他父亲乃是县尉也一样……在颍川的郡望和士人眼中,一个三百石的县尉屁都不如。   而这些瞧不起董氏的郡望与门阀在颍川所建立的各种巨大邬堡,也给年幼的董卓心中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年纪幼小的董卓,因为环境的原因,在当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梦想,一个即使到了耳顺之年也依旧盘桓在心的梦想……从未改变过。   总有一天,董某人要建一座这天下最大的邬堡,一座比汝等郡望、门阀之邬堡还要大千百倍的世间第一大邬!   而如今,董卓的这个梦想,终于开始逐步落实!   今日的他,在一众亲信的陪同下,来到了正在施工的郿邬现场查看工程进度。   董卓身着长冠服饰,头戴鹊尾冠,喜气洋洋的坐在战车上,捋着虬须,很显雍容。   汉高祖有令:爵非公乘以上,毋的冠刘氏冠。   非有八等军功以上的刘氏宗族,而不能戴此冠,旁族就更别说了。   然现在的董卓故意戴冠出游,其意乃在彰显自己已经可压刘姓宗室。   他一会指指东面,一会指指西,不断的加以评判,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恣意的指点江山。   身边两名负责建筑现场的文吏,不敢怠慢,逐字逐句的将董卓的意见记录在缣帛之上,以便回去后更正。   董卓大肆的对正在兴建的巨大邬堡评论了一番后,最后方才点:“这郿邬乃是老夫最大心血,务必要让其城廓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当选民间少年美女千人置于其中供老夫差役,从雒阳带回的金玉彩帛也当至于此处。”   “谨遵相国之命。”   董卓的双眸中露出了光芒,道:“老夫与诸雄逐鹿于汉,事成则雄踞天下,不成,守此也足矣毕老。”   正说话间,却听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响。   董卓扭头望去,却是李儒和李傕二人同时骑马奔着自己的所在而来。   少时,二人抵至施轓车前,各自下马对董卓行礼。   董卓扭动硕大的身躯,面相二人,问道:“两位爱卿不在长安,因何前来?”   以相国身份,称朝中臣子为卿,颇有僭越之嫌,但董卓如今已无遮掩,心中有替汉之意,故言语之中已无避讳。   李儒翻身下马来至车旁,长长作揖,道:“启禀相国,荀司空昨夜于府中病逝了。”   董卓闻言并不在意,只是冷冷道:“荀氏八龙……这第六龙也终是去了,死的好,早该死了,他活着也没甚滋味。”   李儒闻言颇有些诧异:“慈明公当日乃是相国亲自派人征召至雒阳入仕的,且三升其职,怎今司空病逝,却不见相国有哀伤之情?”   董卓冷漠道:“老夫召他入京,也不过是重其名望,却非喜欢他这个人,况且召了他入京又如何?还不是背地里阴谋串联,想要图谋老夫!天下士人依旧与老夫作对,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李儒笑道:“原来相国早已知悉荀司空暗地之所图。”   “这长安城内,有何事能瞒过老夫?不过此人老夫也不便枉杀,只是提防些就是了……罢了,好歹也是颍川名士,中原望族,便请天子旨意以三公之礼厚葬,尊列侯例建四丈高坟,也算老夫对得住他。”   “唯!”   李儒领命之后,突然又想起一事:“相国,那荀爽尚有一从孙尚还受职于少府为郎……”   “老夫知晓此人,好像是叫……荀攸,当初被何屠夫征辟入雒的。”   “正是,敢问相国,如今荀司空已故,他的这个孙辈郎官,该当如何处置?” 第二百八十八章 曹操崛起于南阳 李儒问起关于荀攸的事,其实是有着他一定的内在所指。 荀氏乃是颍川名门,在中原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在整个淮汝之地,所有的名门士族说起颍川荀氏,少有人敢自比于前。 董卓在幼年时期,因为身份的原因在颍川受过伤,颍川郡相比于其他郡国更为森严的阶层划分,给他小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黑暗,也促使了他日后变态式的心理成长, 如今的董卓活到六十多岁了,依旧非常讨厌颍川系人。 打心眼里的讨厌! 但即使厌恶,对待荀氏八龙,他还是予以重用升迁,并大力拉拢,这也实在是荀氏一族在淮汝之地的话语权实在是太重了。 即使是董卓一直都知道,荀爽等名士在京城一直都在密谋推翻自己,他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装作看不到。 他倒是不怕杀害名士,毕竟世家门阀的领袖袁氏中的袁隗父子都被他给除掉了(除掉袁隗,也是因为昔日的董卓亦曾依附于袁氏,如今为了正身相抗,他也必须要在朝中肃清袁门)。 只是局势既然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就没有必要跟士族领袖们闹的太僵。 毕竟先前的迁都事宜,天下士族群起联名而谏,整个朝堂的中枢机构几乎都陷于瘫痪,那种惨烈的场景,董卓依然是牢记于心,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依旧颇为心悸。 如今荀爽死了,荀氏八龙凋零殆尽,颍川荀氏之中下一代的代表人物荀谌和荀彧,据闻都是响应了汝南袁氏的征辟,在冀州袁绍麾下任职,而余者的荀衍、荀悦等人则是躲颍川,归隐不出。 留在朝中的颍川荀氏中人,目前只剩下这个少府的侍郎荀攸。 昔日何进秉政,征辟海内名士二十余人,其中便有荀攸位列其中。 如今的荀攸,在长安中看似很老实,但董卓很清楚,他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一样,一直在暗中谋划自己,意图相害。 但董卓并不在意,朝中的士族官员,想要谋害自己的多了,这些个跳梁小丑,只要自己控制得当,翻不出什么花来。 任他什么海内名士,当世大儒统统没用,没兵没将任你有多少影响都是白扯。 荀氏族人,只要是人在京城,那便只能任由自己掌控拿捏。 当下,董卓问李儒道:“以卿之意,荀氏中人,当何处置?” 李儒抿起来嘴,眯眼道:“当初相国召荀爽入京,是为了安中原士人之心,可惜并无效果,各郡士人对相国之恩义视如惘然,类荀氏这种名门士族中人,留在京中越多,掣肘越大,倒是不如借荀爽之死,施恩泽于他,将其外放,倒也可以给长安留一份清静。” 董卓转头看向郿邬,似在思索,半晌之后,方听他言道:“也罢,那便借此机会,把荀家子弟外放出去,省的留在长安惹老夫腻烦……依卿之见,当置其于何处?” 李儒言道:“探子回报,益州诸郡征战日激,贾龙联合陈王刘宠夺取了汉中东部的房陵诸县,又与张鲁、张修、苏固等人鏖战于汉中,蜀郡郡丞甘宁、娄、沈弥等人造反,驱刘焉之子刘璋出蜀郡,并与犍为郡守任岐南北联合,夹击刘焉,这昔日的天府之土,如今已是成了胶着战场,非为善地,荀氏中人,不可往北助袁,当送入偏僻之地以为惩,不妨就使荀攸往蜀郡,相国意下如何?” 董卓闻言笑了:“刘焉之子刚刚被叛贼逐出蜀郡,你便让荀攸去此地上任?天下善调毒鸩者,莫如文优。” 李儒颇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毕竟董卓这么虽是夸赞,但委实不怎么好听。 “好,那便依照文优谏言,着荀攸为蜀郡郡守,让他先回祖籍颍阴报丧,然后再往蜀郡赴任,既然是要去艰险之地,那老夫也不亏他,让他坐两千石的蜀郡郡守便是了,回头命东曹即刻拟定。” 六尚十三曹中,相府东曹主两千石长吏迁除。 “唯,属下回长安后立刻就办。”李儒恭敬道。 董卓又看向李傕:“稚然今日也随文优一同来此,可是有重要军务?” 李傕忙道:“属下确有大事。” “且细言之。” 李傕道:“相国,昨日西曹收到从荆州来的公文,荆州牧刘表,上奏表吴郡郡守刘繇为扬州刺史,恳请朝廷下诏敕封……” “不准!”董卓恶狠狠地打断了李傕的话头,怒道:“那刘繇当了吴郡郡守不足半载,如今被孙坚占了基业,便又要来向老夫索求刺史之位,刘氏中人一个个忒的面皮厚,当朝廷的这些郡守监察,是给他们这些宗室纨绔预备的吗?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老夫这次要折折刘景升的气势……不准!” 李傕见董卓怒,尴尬一笑,不敢接茬。 李儒出言道:“相国可是因当初刘表派人索要走了荆州牧之位,而一直恼怒于他?” 董卓冷然道:“知道还问?刘表老匹夫,自打从雒阳去往荆州之后,便一直顺风顺水,如今更是平定荆南,南方诸人,以此獠为最,若不压制,必成肘腋之患!” 李儒叹道:“刘表确实势强,但正因如此,相国却不可不敕封刘繇。” “为何?”董卓板起了面孔。 李儒道:“其实刘表想要相国敕封刘繇为扬州刺史,不过是惧怕孙坚,恐其兵下扬州,成荆楚之大患,孙坚如今夺取吴郡,志在扬州,相国唯有敕封刘繇为扬州刺史,让其联合刘表制衡孙坚,如此才能让孙坚兵西向,与荆州对立,以此遏制孙刘展。” 董卓长叹口气:“边南之事,眼下有孙坚,袁术,刘表三家,委实过于复杂,卿之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老夫还需细细思量。” 这时,却听李傕道:“相国,还有一事。” “何事?” 李傕吞咽了一口吐沫,道:“事关南阳之争。” “南阳?”董卓细细回想,方道:“老夫记起来了,南阳现在是刘景升派遣南郡的重镇蔡瑁,率兵北上讨伐袁术,意图争夺宛城……眼下形势如何?袁术可胜了?” 李傕吞咽了一口吐沫,道:“不曾。” 董卓闻言露出了些许诧异之色:“是那个蔡瑁赢了?嚯!当真了得,蔡讽之子,能够用兵如此,颇让老夫惊诧。” “也不是……”李傕颇有些尴尬。 “那是?” “回禀相国,南阳郡之战,袁术和蔡瑁彼此鏖战,受损颇多,后二人连番被曹操设计打败,眼下袁术固守宛城龟缩不敢出城,蔡瑁则是被曹操驱逐于育阳以南,曹操连败袁术和蔡瑁之众,声威大震,目下屯于涅阳,在南阳招兵买马,铸铁练器,气势颇盛。” “是他?” 董卓的脸色不善,道:“曹阿瞒是如何胜的袁术?且与老夫说来。” 李傕深吸口气,遂大致将曹操在南阳的情况为董卓说了一遍。 刘琦平定荆南期间,曹操接替了桥瑁任东郡太守,便在东郡招兵买马,扩充其军势。 其时,正逢南匈奴的栾提于夫罗背叛袁绍,率兵攻打东郡夺粮,又有黑山军的于毒、白绕、眭固相以应之,他们瞧不起曹操,本以为可一战而定,却被曹操以骄兵之计设伏,在东郡的博平大破其众,缴获了大批黑山军的人丁充军,并缴获了于夫罗一大半的匈奴战马,至此势力大增,奠定了他称霸东郡的基础。 此番南下前,曹操借于夫罗的匈奴战马,暗中操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交由曹氏宗族子弟曹仁和曹纯统管。 曹仁和曹纯是长水校尉曹炽之子,两千石家门。 曹炽任长水校尉时,掌屯于长水与宣曲的骑兵,麾下亦有胡骑司马相辅,因此于练骑之道颇精专。 曹仁和曹纯亦是因曹炽之能而受益匪浅。 …… 曹操扮猪食虎,在南阳之争中示弱于袁术和蔡瑁,引二人彼此攻伐,他则是备兵于后,以骑兵大破两家兵马,连战连捷,威名赫赫。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奸巨猾的贾诩 得知了曹操在南阳郡打败了袁术和蔡瑁,董卓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毕竟,董卓对曹操这个人比较有看法。 身为前大长秋曹腾的养孙,曹操的身上一直有着‘宦官之后’这四字标签。 当初董卓入雒阳后,极为看重曹操,并把他视为主要的拉拢对象之一。 在董卓想来,曹操既是宦官之后,那就身份而言应是入不得那些清流名士之眼的,这样的人应是很难融入清流士族阵营,若是他董卓许以高官厚禄,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应该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毕竟当初雒阳城中,直接由天子刘宏统辖,并由袁氏集团牵头的西园校尉,是雒阳城中可以与大将军何进平齐的巨大势力,其在雒阳军事中重要程度,完全不在南北军之下。 然董卓毕竟是从西凉来的边郡武人,看事有时实在片面。 曹操是宦官之后没错,但就当时的实际情况而言,‘宦官之后’这个标签,对他的身份立场影响并不是很大。 曹氏家族在谯县的威名与在朝堂中地位,其实是绝对没得说的。 曹操的养祖父曹腾是侍奉过六位君王的宦官没错,但同时,他的叔祖曹褒则是两千石的颍川郡守,父亲曹嵩历任司隶校尉、大司农、太尉等职,官拜两千石九卿后荣升三公富甲一方,族叔曹鼎亦是两千石的吴郡郡守、族叔曹炽是两千石的长水校尉…… 曹家三辈之中,所出的两千石极多!是谯县正儿八经的士族高门,不折不扣的世家门阀。 在曹氏这样的门阀中,什么‘宦官之后’的小小标签,对曹操的身份根本起不了什么重要影响。 就冲名士许绍给予曹操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风评,就说明在名士集团中,曹操的身份是完全被他们接受并认可的。 魏武帝之所以能够一统华夏,虽有赖于他的雄才魏略,但他能参加逐鹿天下的根本原因,还是因曹操属于根正苗红的门阀子弟,政治资源与士族人脉丰富。 当然,曹操的家世是比不了袁绍袁术,但相对于大部分的诸侯而言,什么吕布、刘备、孙权、马腾、公孙瓒、陶谦、张绣之流,都远不及曹操。 就算是刘表,也最多不过是占了个党锢清流之名,论及族中能够提供给他的政治资源,曹操甩刘表好几条街。 试想袁绍也非傻x,选朋友的时候,自然会选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在一个档次上的。 而且‘宦官之后’的名声,对于曹操而言也并非不是好事。 颍川荀氏乃是中原名门,历史上的荀彧从袁绍处出走之后,之所以选择了曹操,一是因为他看到了在众割据势力中,论及家族政治背景在二袁之下的只有曹操,二则,是因为曹操和荀彧一样,都和‘宦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侍奉六位君王的大宦官……而荀彧的岳父,则是刘宏时期的宦官唐横,以贪暴闻名。 同属于与宦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曹操和荀彧,走到了一起,从此同病相怜,相亲相爱。 以此来看,在群雄割据时,曹操的政治资源和背景在诸侯中其实是很占优势的,并不是像后世人口中所说的‘起步非常艰难’。 群雄中唯有袁绍、袁术的政治资源高过曹操,而刘焉、刘虞这两个人则是因为巨大的名士声望而压曹操一头……余者在曹操眼中皆是垃圾。 试想,出身于这般门第的曹操怎么可能会响应董卓的招揽? 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奔出雒阳,去陈留找张邈组织义兵去了。 董卓是个记仇的人,曹操的这种行为,无异于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 此子和袁绍一样可恨! 对于曹操的傲慢,董卓始终铭记在心,不曾忘却。 如今听闻曹操由一开始依附张邈而无立锥之地,逐渐成为中原腹地中兵力最为强盛的一路郡守,董卓的火气开始蹭蹭往脑门上蹿。 “连曹阿瞒都开始崛起了,这还了得?” 董卓面如寒霜,说话时牙齿咬的吱嘎作响,摩擦的厉害。 李傕拱手道:“相国,自打归附长安之后,我军将士扼守关中各路要道,不曾与中原诸雄争锋,属下等近日在陇西,天水,安定三郡招募兵士,增兵四万,当中不乏常年征战于边塞的羌军,正是磨砺练兵之时……属下请令,率一军西出峣关,沿丹水攻入南阳郡,先败曹操,再破袁术,并在南阳郡搜牢,为相国增添军需,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李傕的谏言,对于眼下的西凉军而言……确实非常有必要。 兴建郿坞,招募兵将,在长安翻修宫室,重立各级官署……每一件事都需要用钱! 而如今,董卓手中的钱其实并不是那么宽裕,与他在历史上的情况颇为不同。 历史上的董卓,迁都之时候是尽迁雒阳的富户,百姓,流民黔,而在迁移的过程中,他也侵吞了无数的皇族、官署、豪族与黎民的资产,用以自用。 现在,因为护君联盟的成立,使得河南尹的士族群体对董卓动了强而有力的政治反击,保留了雒阳朝廷的独立性,立两朝,而雒阳更是因为储君的议立而继续成为治政中心,足矣集合宗亲与关东诸雄之力合并一击,使得董卓当时不敢强迁所有的民众入关。 有基于此,董卓目下在长安的钱货辎重,比起历史上要少了许多。 钱不够用,那现在就得派兵出去‘搜牢’。 这半年来,京兆尹附近的县城乡亭,也算是被董卓搜牢的差不多了,关中之民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看西凉军进乡,氓皆吓的魂不附体,纷纷往地窖里钻。 时间一长,以长安为中心点在关中‘搜牢’,已经不能满足董卓的需求。 将目光投向南阳郡,也算和董卓之意。 不过,让李傕没有想到的事,在他请令之前,董卓其实已经有了安排…… “稚然有心为吾分忧,老夫甚感欣慰,只是昨日屯兵于渑池和洛宁的牛、张二人已经派人送来了请战书信,言南方二袁与护君之盟彼此攻伐,他们欲起本部之兵南下走伏牛山脉,进入南阳搜牢,老夫已是应允了他们二人,便不需汝等奔波了。” “啊?” 李傕闻言顿时一愣, 他没有想到屯兵渑池和洛宁的张济和牛辅,居然会赶在自己之前向董卓请缨。 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居然比自己还要快? 旁边的李儒闻言,脸色有些白。 却听董卓慢悠悠地道:“牛辅和张济目下屯兵之地,往荆州刺史部走较近,如此可节省不少时日,汝刚刚在陇西三郡招募的兵将尚为新军,不宜轻征,且在操练些时日,待日后再行征伐!汝翌日从诸尉当中选两名得力的干将,率兵去渑池和洛宁接替牛、张二人的镇守之处,如此可保无忧。” “唯!”李傕只能领命。 李儒在旁边听着,心中感觉有些隐隐不妙。 牛辅和张济当初奉命坐镇渑池和洛宁,乃是李儒依照贾诩之计向董卓谏言的,为的是让他们两人在那里阻挡河南尹前往京兆尹的要道。 而贾诩也凭借着李儒的推荐,随于牛辅一同在外镇守。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要领兵南下了? 李儒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难不成,是贾文和那老贼有异志?想要脱离相国的掌控? 想到这,李儒的面色一正,忙道:“相国,牛中郎麾下的校尉贾文和恐怕是……” 董卓突然笑呵呵地道:“对了,说起来,牛,张二人近日给老夫的信函中,多有提到这个贾文和,其在渑池多有献策,立下不少功劳……陈王刘宠在雒阳并不老实,几番派人试探,想要入京兆暗行不轨,都被贾文和识破……呵呵!此人当初还是文优举荐去随军的,如今多有功劳,却是文优识人有功,老夫还得感谢于你。” 董卓这一番话说完,李儒便不敢再多言了。 是啊,让张济和牛辅镇守在渑池和洛宁,是自己的主意, 让贾诩随牛辅在彼,也是自己的主意…… 若是自己向董卓谏言说贾诩此番随军南下有异志……那相国若问:你既知彼有异志,为何当初还要让他随军驻外? 那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这话,却是得烂在肚子里,万万不能说的! 别看董卓现在一副笑呵呵的长者模样,但是他杀人如麻、视旁人性命如同草芥的样子,李儒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中。 “文优,汝适才欲言何事?” 李儒的嘴角略微抽了抽,言道:“回相国,那贾诩年纪大了,属下观其身子骨又不甚好,让其随军只怕有失,不如还是让其归还长安才是……” “哎!”董卓不以为意地道:“才四十多岁的人,如何称老?老夫年过六旬,尚能跨马执鞭,征战疆场!” 李儒叹道:“贾文和如何能比得过相国。” 董卓哈哈一笑,道:“话虽如此,然张济和牛辅身边,却也得有智谋之士相助,毕竟南阳郡可不比旁处,袁术和曹操皆是豪雄,颇有智谋。” “诺。”李儒见董卓说的斩钉截铁,便不方便再多说了。 他心中开始暗自沉思: 莫不是,自打上一次谈话开始,那贾文和就已经算到了有今日之局,因此才故意献计,让某亲自向相国谏言安置他于外地,以防李某事后反悔? 若果真如此……此獠之心机未免太过深沉了! 李儒心下暗叹,自己算计旁人算计了一辈子,想不到居然也会被人利用至此。 第二百九十章 老毒物南下 洛宁县中。 牛辅手中捧着董卓给他的书信,粗犷的大脸上满是畅快的笑容。 “文和,相国已经同意,命我等兵南阳郡去战袁术与曹操,在南阳郡搜牢,以供相国与咱西凉的大军用度。” 贾诩淡然一笑,道:“恭喜中郎将得此要务,从此关中以南诸事,尽归中郎将替相国统管,这假节一方之权,数年之内,必到中郎将之手。” 牛辅放下手中的简牍,然后从桌案上拿起方尊,将桌案上的两只酒爵斟满,递一尊给贾诩道:“文和,请!” “中郎将恕罪,诩不善饮,二十年来从不饮酒。” 牛辅撇了撇嘴,‘啧啧’道:“可惜了,二十多年不喝酒,你这日子却是怎么过来的?好歹也是武威出身,不喝酒怎么能受得了?”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牛辅摇头叹息,自己拿起一爵酒,仰头痛饮下腹,高呼一声:“痛快!” 贾诩只是淡然的看着牛辅,直到他将那酒爵重新放在桌案上后,方才道:“中郎将豪饮。” “哈哈,某家这一辈子,可以缺了女人,但独独不能没有美酒相伴。” 贾诩的脸色一板,郑重道:“中郎将此言不妥,今后切勿在外人面前言之。” 牛辅不解地看着他,奇道:“某这话有何不妥之处?” 贾诩淡淡道:“换成别人,或可言之,但若是在中郎将身上,恐不妥当。” “为何?” “中郎将乃相国之婿,家中妇人是相国之女,中郎将若是没了女人,岂非便是没了夫人……中郎将这辈子可以没有酒,却绝不能没有女人。” 牛辅闻言愣住了, 少时,却见他尴尬的一笑,无奈道:“牛某人这辈子,差的就是文和你这般的缜密心思,唉,你这些鬼心眼,牛某这辈子怕是也学不来的。” 贾诩很和善地道:“中郎将乃是相国爱婿,有相国作为后盾,又何须学诩这些微末小道。” 牛辅长叹道:“话虽如此,但相国为人……喜怒无常啊,且相国已是六十春秋了。” 以贾诩的智慧,牛辅这话他自然能听明白。 牛辅言下之意,是指他自己虽为董卓之婿,但面对秉性暴躁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董卓,依旧是如履薄冰,不敢僭越。 且就算是他岳丈董卓位极人臣,但其平生竖敌甚多,天下的世家门阀,名门士族皆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的董卓已是六十多了,天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董卓若是死了,他身为董卓的女婿,又该何去何从? 眼下牛辅看似身居中郎将,军权在握,但实则他的未来却是闪烁不定,前途未必。 贾诩言道:“正因为如此,诩才谏言请中郎将前往南阳,替相国牧守外藩,以待天时。” 贾诩对牛辅的建议,是让他联合张济,乘着曹操和袁术、蔡瑁等人在南阳郡鏖战,两人共同出兵进入南阳郡,在宛城以北和颍川郡以西,拿下一片地域,作为董卓在南方的屏藩。 也可以作为关中和南阳郡兵势缓冲地带。 正是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如今的董卓看似势大,实则内忧外患,已为天下门阀和士族所不容。 他麾下的西凉诸将——董旻、董璜、段煨、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董越、杨定、徐荣、吕布、张辽、李蒙、王方等人都是互成党派,各自为政,手中或多或少皆兵权,怕是谁也不肯吃谁的亏…… 更要命的是,董卓因为早年丧子,到现在都没有定下谁是他的继承人。 其弟董旻和其从子董璜,都有继承董卓基业的意思,彼此暗自较劲。 可以想象得出,董卓一旦寿终,他麾下这些统兵的将领彼此互相不服,长安城中那些冷眼旁观的士林中人亦是会果断出手。 届时将会是何等的大乱? 与其在长安境内,等待那不确定的变数,反不如率兵去南方替董卓看护关中的大门。 换成别人,董卓或许不信。 但牛辅是董卓的女婿,在其心中自然还是会有一些位置的,也是能得董卓信任的。 牛辅到了南阳边境,只要不断的搜牢,刮取当地的财货供应给董卓养兵,便可得到董卓的支持,一直在南阳北境站住脚,自成一方势力。 只要他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意,届时无论是要兵还是要马,董卓都会支援给他。 待数年之后,董卓不在了,长安那边的形势若还稳定,则牛辅便可提领数万之军回朝护主,以定乾坤。 若是长安的形势不稳定,诸多势力彼此攻伐使朝堂大乱,那牛辅也可在外藩枕戈待旦,静观长安形势, 或回军长安成王霸之业,或领兵在外自守保身,欲进欲退,全凭自己说了算。 牛辅站起身来,向着贾诩长作一揖,道:“前途难测,有劳文和日后替某多多谋划。” 贾诩亦是得体的回礼,道:“此诩之本分也,中郎将放心就是。” …… 少时,贾诩出了县府,乘车回返自己的宅邸。 西凉军中的战马甚多,普通的家驹更是无数,但贾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平日里行走于街市,从不用马车,偏偏坐牛车。 牛在汉朝虽然也金贵,但毕竟不如马拉车来的气势十足。 西凉军中的诸多校尉,司马等,平日里或多或少的都有嘲笑贾诩之意, 毕竟贾诩也是讨虏校尉,平日里不坐马车,却坐牛车,这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军区的师长平日里出行不坐吉普车,非要坐拖拉机上下班是一种情况。 但贾诩却并不在意,依然是我行我素。 到了自己门前,贾诩下了车,方要往里面走,却见宅邸门旁一个人喊道:“父亲!” 这声音很令人熟悉,熟悉到甚至让贾诩心中一阵恍惚。 贾诩转头看去——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是自己的长子贾穆。 “穆儿!”贾诩一向平淡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大步上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看一边道:“好,甚好!胖了一点,看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贾穆恭敬地言道:“孩儿在弘农任闲职,并不操劳,日子逍遥。” 贾诩抿嘴点点头,又道:“你母亲和你二弟,三弟如何?” “家中一切安好,请父亲放心,这都有赖父亲请李中郎调我们三兄弟去弘农任职,咱家现在太平着呢。” 当初,贾诩出毒计,将刘焉三子分别安置于荆州,蜀中,长安,用以制衡刘焉和贾龙的兵势,以此换取李儒替他安排三个儿子于弘农任职。 贾诩听了家中无事,不由放下心来,道:“甚好,甚好!汝兄弟无事,为父也就放心了,我已经请牛中郎将下令,调汝三人负责督办粮秣,往来于京兆与南阳之间,你来日见了牛中郎将,领了军令,便火返回弘农,催督你两个弟弟迅交接公务,来军前听用,并暗中派人护送你母亲南下……可让她先行往郦县安顿,那里虽然也是南阳郡内,但却是在东面,并不在宛城附近,可暂保咱家人无忧。” 贾穆甚是不解地道:“父亲,孩儿等三人在弘农任待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做那督办粮草的苦差事?还要将家人全送到南阳郡去?” 贾诩叹道:“京兆尹和河南尹非久留之地,当初为父让李中郎安排你们在弘农任职,一则是为远离朝廷,二则要的就是今日之机!长安和雒阳早晚必生大乱,若想保咱一家平安,唯有远离此地,为父好不容易找到良机,劝牛中郎将向相国请缨南下,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翌日关中出了大事,再想走就难了。” 贾穆闻言方才恍然,他急忙冲这贾诩作揖,道:“有劳父亲这般费心,孩儿来日见过牛中郎将,便回返弘农,收拾家中财货南下。” 贾诩又嘱咐道:“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家中的财货不要带了,还有府中仆从也留下,只带着汝娘亲兄弟和汝之妻室离开,对外就称她们回祖籍祭扫,家中一切依旧,如此也不惹旁人怀疑,知道么?” “家中……财货都不要了?”贾穆闻言,甚感心疼。 “痴儿,只要留有命在,凭为父与汝三兄弟之才,何愁还会缺少吃穿?财货不可带,徒惹人怀疑。” “谨遵……父亲之命。”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贾穆扭头看了看贾诩的牛车,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笑容。 “父亲,您好歹也是牛中郎将麾下的重镇,相国亲封的讨虏校尉,这平日如何还用牛车代步?咱家纵然是买不着战马,但买几匹驮马拉车,也不是难事吧……您每日乘坐这牛车,难道不惹同僚嘲笑么?” 贾诩面无表情地道:“怎么可能会不惹人嘲笑?牛中郎将帐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嘲笑过为父。” 贾穆不解道:“既然这样,那您为何不换马车骑乘呢?” 贾诩仰头看天,幽幽道:“我儿,你记住,如果你的身边没有人敢笑闹于你,那只能说明你有锋芒有气势,没人敢惹你,但他们心中却会时不时的去琢磨你……但如果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敢于嘲讽于你,那便说明你被人看不起了,却未招人妒忌,一旦有了大事,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琢磨你……吾儿细想,换做是你,你会把精力,用在琢磨一个你平日里根本就看不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