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旗》 序 不看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奇妙。 日耳曼小孩利亚姆·胡克拉斯拉力大无穷，5岁时能举起超过自身体重6倍的杠铃；霓虹人町井勋疾如闪电，能一刀劈开比棒球小4000倍、发射初速高达322公里／公里的BB弹；米国男子吉姆·卡拉泽斯耐力超强，一口气跑完560公里只是小菜一碟，他曾经还连续在50天之内，每天完成一次全程马拉松。 如果以为下面没了，你让拥有超过70亿人口的地球怎么还在银河系混？ “冰人”维姆·霍夫，全身浸泡于冰水中超过2小时完好如初；“橡皮人”丹尼尔·史密斯，身体可以自如折叠穿过网球拍；“四色视者”安娜·孔切塔安蒂克可以分辨1亿种颜色，几乎比一般人多出100倍，导致她的画作没人买…… 以上资料，均来自维度百科。 …… 公元2123年8月21日，华国标准时间21时30分，霓虹国东京市，新国立竞技场。 第201届世界运动大会的环形赛道上，男子100米短跑决赛已进入倒计时阶段，一场人类最快速度的终极比拼，即将拉开序幕。 八条跑道，四国鼎立。 一道、六道上，分别是东道主选手山口次郎和大林亨。博彩公司标准盘口的二号夺标热门、号称“人类电影精华”的米国黑人运动员本·迈克尔，占据着第二条跑道。第七道和第八道，则是两名来自短跑王国牙美卡的田坛巨星：当今世界排名第一的乌塞恩·博特（Jr）和去年世界田径锦标赛100米冠军哈基姆·布拉克。 正中央，第三、第五这两条跑道上，雄立着华国的年轻运动员劳国基、欧经理。而在他们之间的第四跑道上，两人的同胞、号码布为2123号、半决赛最快成绩创造者的华冲锋，正半蹲着，忙于和自己的跑鞋作不屈不挠的斗争。 能跻身世界最高水平的综合运动会的决赛现场，本身就是万众瞩目、受到世界各国体育迷顶礼膜拜的头等大事，而华国、霓虹国选手八条赛道占据其五，一举打破黑色人种对短跑项目的长期垄断，更是自2002年之后的历届世运会上从来不曾发生过的怪事！ 霓虹人能闯进决赛还算不上爆炸新闻，毕竟山口次郎和大林亨成名已久。而且，他俩都是混血人种来的，一个混白道一个混黑道——山口次郎有一半白人基因，大林亨则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 四年前，山口次郎和大林亨参加了2119年世运会的男子百米比赛。虽说最终双双铩羽半决赛，但他俩已展现出强劲的短跑天赋。从那之后，两人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亚洲田径锦标赛中称雄、连破亚洲纪录、世界田径锦标赛勇夺亚军、季军…… 不过，与霓虹人出现在决赛相比，华国三名选手齐刷刷地，以满额指标踏进100米决赛跑道，才算得上真正惊爆眼球的头条新闻！ 一年多以前，他们三人都还只是无名小辈。上至国际田联执委、下至亚洲田径协会官员，提到三人名字都是一脸懵圈。当今世界排位前一百名的知名选手中，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名字。直到在争取世运会A标的资格赛上，三人才初露峥嵘；本届世运会，异军突起的他们，预赛、复赛、半决赛，一路势如破竹，以无可置疑的成绩闯进决赛，并占据了最好的道次。 一段由华国运动员开创的人类运动史，似乎正在慢慢改写着。 “预备！”起点处的发令员发出指令，全场一片肃静。 屏气凝神中，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齐刷刷的，全部聚焦在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上。因为，这八名运动员，基本上就是这个星球上跑得最快的八个人。 六个人低头弓腰，全神贯注等待决赛的枪响。就在这当儿，第二道的本·迈克尔和第七道的乌塞恩·博特（Jr）却不着急；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又一次关注着第四道，将目光落在华冲锋的后背。 劳国基和欧经理也就算了，两人都是肌肉男类型——身高均超过195厘米，蹲在跑道上像两堵小山一样，上身肌肉发达得连健美运动员都羡慕。他俩的横空出世，也改写华国短跑选手过去那种上肢力量欠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颓势。 被夹在劳、欧两人中间，华冲锋明显小上一号，目测也就1.90米上下，肩上的斜方肌基本看不见，虎头肌倒还马马虎虎有点形状。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一点优点，那只能在那张棱角分明、凹凸有致的脸庞上做做文章了。 就是这个看似文弱的无名之辈，在第一轮预赛中，居然冲出了9秒20的成绩！而这个成绩，差千分之一秒就能将世界纪录取而代之！ 一炮走红后，复赛、半决赛，华冲锋似乎有了底气，每一枪都在收着力跑，并以平自己预赛9秒20的成绩，位列半决赛第一，昂首挺进决赛！ 不管这小子什么来头，今天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博特不屑地再次环视能容纳9万人的体育场——在他面前，谁都不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今年三次跑进9秒30的米国选手本·迈克尔。 男子田径100米的现世界纪录为9秒19，保持者就是乌塞恩·博特（Jr）。同时，乌塞恩·博特（Jr）也是上届世运会冠军、连续三年赢得国际田联钻石联赛最高奖金的大赢家。 9秒19！平均一秒钟接近跑十一米！这一人类史上绝无可能的成绩，在原记录沉寂五十年后，在2118年夏天的赫尔辛基，居然被博特一举破掉！逆天的成绩，再一次证明加勒比岛国短跑环境的独一无二、博特家族强大的基因无可匹敌！ 为了彰显自己家族的荣誉，博特致函世运会组委会，请求将“Jr”加在自己的号码布上，借此彰显他是伟大的“黑色闪电”——老乌塞恩·博特的孙子…… 嘟嘟嘟……旁人听不见的预警声中，华冲锋左眼的视网膜上，出现一排琴键般的数据。琴键一共八个，颜色有红有橙有黄有蓝；“琴键”旁边对应有“人体实时紧张指数”几个字，说明了“琴键”的用途何在。 一个键代表一条跑道，第一、二、六键显示满格红色，表明对手已经紧张到极点。三、五、七、八跑道，包括劳国基、欧经理以及乌塞恩·博特（Jr）在内，他们的紧张指数反应为橙色。唯有第四条道呈现蓝色，华冲锋本人压力最小——蓝色代表心境平和、胸怀宽广——这东西不会说谎。 “人体紧张指数”很快消失，又一组数据出现：力量、敏捷、精神、精力、活力、意志、感知。还不错，站在竞技体育这个最高舞台上，在华冲锋身体内部，几乎所有的运动细胞都保持在正常范围内——力量+2、敏捷+1、意志+3、感知+1，唯一可惜的是紧张度稍显不够，精神-1、精力+0、活力+0。 什么？这是机器人之间的比赛？不不不，这是真正的人类短跑竞速的终极PK！ 华冲锋暗暗摇头，他知道自己的控制力还有差距，否则，“竞技王座殿堂”不会胡乱跳出来捣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尽量不要被场内外一切因素干扰。 100米决赛赛道上的对手，都是顶级中的顶级、王牌中的王牌，稍有不慎，他就会和金牌失之交臂。 在100米检录处后方的第一排观众席上，坐着来自国际泳联、世界业余拳击协会、世界击剑联合会、The Grand Tours竞赛委员会……的高官们。和所有观众一样，他们无一例外地瞪大双眼，就想弄明白一个事实———这个华国的神奇小子究竟有多厉害！ 世运会开幕至今，凡是华冲锋参加过的个人项目，甭管是男子无限制潜游、男子50米高台跳水、男子+91公斤级拳击，还是男子射箭500米移动靶个人赛、男子花剑个人赛等等，他尽数包揽金牌，并以超人的成绩、稳定的发挥让第二名陷入绝望、怀疑人生。 在众协会高官不信任的目光中，世界射箭联合会会长朴义琛先生的表情最为愤怒。 为啥？因为朴会长还有一个头衔：小韩民国射箭协会的总干事长。 男子射箭500米移动靶个人金牌，向来被小韩民国上下视为囊中之物。自打该项目被列为世运会正式比赛项目后，70年来，这块射箭项目中份量最重的金牌从未旁落！现在可倒好，五千七百万通古斯人心目中的“国技”项目，竟然被这个横空出世的华国年轻人夺走？！ 这几天，就因为痛失了这枚金牌，上街游行、请愿的民众没完没了，把小韩民国国内弄得乌烟瘴气。据最新的消息，今天又有三人自残，其中一人伤势严重不治身亡。 朴会长气呼呼地盯着华冲锋的背影，心里嘀咕说这小子绝对是服了违禁药，否则哪来的瞄准镜一样的目力、岿然不动的定力和精准无比的射术？ “不行！趁本届运动会还有几天才会结束，不管如何，务必督促反兴奋剂机构，查他个水落石出！”朴义琛先生自言自语着。 “朴会长，”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仿佛秒懂朴义琛的通古斯语，他凑近朴义琛说到。“这个年轻人太难以置信了，我也不相信在他一人身上，会集中这么多的运动天赋，这实在是有点……有点反人类！但退一步说，如果华冲锋他真的这么厉害，那么明年在和壤星人比拼时，我们应该不至于全线溃败了吧？” 朴义琛看一眼列昂尼德·罗库佐夫：“是啊，罗库佐夫先生，你的‘杀手’普伦丁也栽在他的手上！真想象不到啊，中间隔了三个量级，世界业余拳击协会的这帮饭桶，居然同意让他参赛！真是……黑得难以置信！” “杀手”，乃是罗刹联邦的重量级拳击运动员伊万·普伦丁的绰号。统治职业拳坛将近十年的普伦丁，一生载誉无数，被他KO的拳击对手只能用“不清楚”去描述。退役前，赶上解禁职业选手参加世运会，抱着大满贯的美好愿望，普伦丁参加了男子+91公斤级的比赛。开始还好，一路轻松惬意，眼看金牌唾手可得，可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在决赛中他碰到华冲锋，并被后者轻松KO，让罗刹痛失这枚计划内的冠军。 如果是输给同一级别的对手，罗刹代表团倒也无话可说。华冲锋只有区区80.8公斤，却击败了体重达127公斤的普伦丁，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可现行比赛规则，却只限定大级别选手不能参加小级别比赛，没有规定说小级别级选手不能参加大级别的比赛——如果不怕死的话。 罗库佐夫的无名之火也被撩起：“华冲锋报名参加的是81公斤级比赛，凭什么临时变卦参加大级别的？为什么世界业余拳击协会同意他参加大级别的比赛？这些狗娘养的饭桶，我铁定要申诉到底！” 正激昂陈词，他狗熊般厚实的肩头被轻轻拍一下：“亲爱的列昂尼德，请安静一点！发令枪马上要响了。” 说话间，世界运动会组委会当值主席雅尼·约格优雅地甩了一把兰花指。指尖前方，八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出起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终点疾奔。 高高在上的贵宾席里，六届世界足球先生得主里奥·梅东、世界钛球四大赛事大满贯得主彼得·桑普拉西、UFC格斗“沙皇”菲多·艾米连科、米国国家橄榄球联盟蝉联三届最有价值球员汤姆·曼宁、米国国家职业篮球联盟第一球星乌篷·尤因，几乎同时停下摆弄手机的动作，拿起手中的望远镜。 全场沸腾！上座率达到百分之一百零六的国立竞技场被点燃了！解说声、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声音汇成大浪，推动本届世界运动会向最高波峰一路前行。 一 骚年有梦 “磨磨蹭蹭的干啥？还不快点？” ………… 外屋的油烟翻滚，呛跑了一屋子人。里屋的半大屏幕上，华国国家电视一台正在直播第一百届世界运动会的女排金牌争夺战。十五次世界冠军获得者、来自东道主的巴莱西女排和事前不为人所看好的华国女排，双双站在决赛场上，争夺这一个每四年才上演一次的超级荣耀。 经过激烈的无数次对攻、防守、扑救，华国女排顶着主场四万名观众毫不掩饰的倒彩声、嘘喊声，在先失一局的危险局面下，展开绝地反击，连续用两个30:28赢下第二、三局，以领先巴莱西女排一局的战果，将决赛带进了第四局。 “后三！”主播突然提高自己解说的音量，震得华冲锋放下记账的笔。 网格对面，巴莱西女排的防守队员高高举起双手，把华国接应祝小娟从后排起跳进攻的球拦个正着。皮球顺网下坠，二传方丹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抬脚一垫，“咚”的一下，失去控制的皮球飞起，然后径直送到对方场地之外。 “23：21，巴莱西女排再度领先两分，华国队要加油了。” 噗，画面切换到拳击比赛场地，拳击台上选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虽不知道结果，但那个穿红黄背心的东方人被对手虐得够呛，目测要输…… “你想做什么呀？快点换回来，看得好好的！”华冲锋要夺回遥控器，却被后面的手拉住。 “——华哥，心脏受不了，再看下去绝对要出人命的！还是……看看没有华国队参加的项目吧！”躲开华冲锋的纠缠，索林高举遥控器咚地跳到另一个破沙发。 谁知不遂人愿！ 在这个频道上，偏巧正直播华国选手参加的男子拳击比赛。画面上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黄面大汉，正好来自华国。前两个回合下来，85公斤级的华国选手输得够难看，1：21，整整被对手赢了20个点数！ 距离完场时间只剩下21秒，拳台上，华国人跌跌撞撞的边退边躲。但不知是已经被重拳砸晕了，还是被高高肿起的眉骨挡住视线，面对一记显而易见的摆拳，他竟躲不开。在四周山呼海啸的欢叫声中，对手一拳袭来，华国选手颓然倒地。 镜头拉近，华国选手眼光呆滞喘息不已。隔着屏幕，华冲锋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和无力。 许超然扶了一把自己的眼镜：“他妈的，这不是武林大会上的常胜将军二龙吗？什么时候转行去练拳击了？哼，好好地呆在娱乐节目上圈钱不干，跑到拳台上去装什么大尾巴狼啊？！这回妥了，脸丢尽了不是？” 华冲锋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墙角，在那儿，有一只破损的拳击手套，上面蒙了层灰。 “你懂啥？人家不也想上进吗？”索林点了根烟，转手又调到另一个频道。 男篮半决赛，号称梦二十七队的米国男篮正与南斯拉夫男篮缠斗不休。 与往届一样，这届梦之队也是大牌云集，闪电侠韦特、南斗星张伯伦、黑鱼费舍尔、雨人坎普……虽说难得一个假期可以放松，可代表国家队参赛，却是这些大牌们梦寐以求的大事儿，谁也不愿轻易缺席。 在小组赛上，赢得最少的一场球，梦二十七队也能赢40分以上。对手实力都差上一大截，米国国家篮球联盟的大牌一路高歌猛进。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几个出入夜场惯了的家伙，免不了开始夜不归宿、花天酒地的生活。可一进入淘汰赛，名不见经传的波斯男篮立即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要不是依靠最后一刻的球星战术，真不知道出现在今天转播现场的会是哪个队。 差一点输球，米国男篮的老K教练火冒三丈，他临时雇了保镖日夜守候，还下令除了训练比赛，不准任何人离开驻地。 “科迪奇上篮，一个大帽……是韦特拍马赶到——闪电侠真是名不虚传！”评论嘉宾似乎有点鹊巢鸠占，抢了体育台主播的风头。 “呸，这家伙高潮了吧？如果有华国男篮参赛，他会有这么大的尿性？”许超然愤愤。 “不奇怪，这小白脸本身就是韦特的粉丝。”索林也啐了一口，“不过，作为评论员，他的倾向性也太明显了，差评！” 果然，随着韦特的盖帽成功，米国男篮集体打了鸡血一般，嗖嗖嗖几个超远距离的三分球，迅速拉开同南斯拉夫队之间的分差。“小白脸”又是好一阵激动的评述，仿佛觉得他本人才是米国的老K教练，米国队扭转的形势，全是他一手点拨出来的。 “你说我们国家队大个子这么多，居然干不过只有几千万人口的小国？”华冲锋感叹道。 索林不置可否：“说来你就是外行，打篮球显然不能比个子拼高度。要是那样的话，随便找个省队去，分分钟灭了那个靠石油发家的土鳖。” 在亚洲男篮锦标赛的决赛上，华国男篮不敌异军突起的波斯男篮，第一次缺席世运会的男篮比赛。就这样，在男子大球项目上，华国人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波斯人无情撸下。华国举国骇然之余，还随之引发了一场地震，直到现在，没有人敢去接手篮球管理中心主任一职。 101:90，离终场结束不到一分钟，比赛进入垃圾时间。看着米国队喜笑颜开的样子，索林觉得无趣，忍不住又换了频道——依然是世运会赛事直播——男足四分之一比赛。 熟悉的蓝白间条衫对垒黑红队服，用不着听解说，顷刻间，华冲锋等人立刻认出，这是潘帕斯国家队大战日耳曼国家队。 两队素有积怨，队员们比拼起来犹如火星撞地球，令人大呼过瘾。 潘帕斯队的中场一如既往的跳着探戈，传接球如水银泻地般精彩纷呈，两名前场队员不消停的穿插跑位，极力为当今世界第一球星里奥·梅东创造射门机会。面对敌人强大的挤压力，日耳曼人不急不躁，逼抢、断球、卡位做得滴水不漏，一进一退之间，将日耳曼民族严谨、坚韧、秩序的特点尽情挥洒，让梅东等人屡屡无功而返。 “潘帕斯人倚仗天赋，日耳曼人讲究秩序，强大的天赋能不能战胜一脉相承的严谨？让我们耐下心来，等待两队慢慢拿出自己的终极武器，给对手致命一击。”著名的主播黄翔健感叹道。 黄主播感叹未了，外号“韩大嘴”的评论员韩生接过话去，发表一番无关本场比赛的直白：“本次世运会，在男子足、篮、排根本连门票都拿不到的前提下，女篮、女足全面失利，唯剩女排独撑危局；我们的传统优势项目举重、射击一败涂地，游泳、击剑喜忧参半；以往有所突破项目拳击、摔角等重返平庸；弱势项目田径近乎原地踏步。如今，赛程接近尾声，华国军团在奖牌榜上依然排在第三位，2100年世运会以来最差成绩已成必然。” 黄翔健：“我也注意到这方面的情况，按说，我们在技巧类项目上，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落差，到底是体制机制出现问题，还是全民娱乐化的社会导向，蒙蔽了大众的爱国情节？值得我们好好反省反省。” 韩生：“技巧类项目上的落差？难道硬实力项目我们就不行吗？看看杨孙，中长距离的游泳之王啊！当今世界谁人敢和他叫板？我认为，华国人口众多，必定有一大批天赋异禀的人才流落在民间，现在缺少的就是谁把他们发掘出来，加以科学合理的训练。” 黄翔健：“杨孙？呵呵，多少年才出一个？说真的，在硬竞技项目上，华国人天生缺乏这类基因……” 三名小观众集体沉默，浑然不觉之时，室内已被越来越多的油烟侵袭占领。 “华哥，你身体素质蛮不错，又喜欢拳击，要不，干脆报名参加拳击专业队算了？” 索林白了一眼许超然：“想多了，别说是专业队，就算打黑拳的地下拳市，也不会吸收我们这样的外卖小哥！” 许超然：“一切皆有可能。” 华冲锋依然沉默。 哐当！一个空啤酒瓶被扔了进来：“三个狗东西死没有？没死就赶快滚出去送外卖！” 二 拳击黑市 2120年，仲夏，东海市。 入夜，华灯初上彩虹漫天，华国最繁华最时尚的大都市一派熙攘。城市上空的副热带高压迟迟不愿离开，酷热难耐的天气，即便在夜色笼罩之后，空气中也不见一丝凉意。 结束了一天的会议，强胜利和助手甘晓君疲惫地离开会场。 “强导，要不，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酒店？明天上午八点钟还要赶往南方，那边还有两三个会议等着咱们呢。”甘晓君擦了一把汗，一脸无奈的说。 甘晓君实在不愿再吃酒店餐，一想到那些又贵又难吃的东西，他仅有的一点食欲都荡然无存。 “也行，”强胜利看了一眼对面的酒吧，“先进去弄点喝的吧，这倒霉天气。” “冲击”酒吧内，各类酒水饮料琳琅满目，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但是，前来消费的顾客却寥寥无几。两人犹豫半天，然后双双要了冰镇啤酒，坐在角落边喝边想着心事。 现在正值酒吧营业的高峰时间，但大厅里除了他俩，再也找不出第三个顾客。正奇怪，突然，山呼海啸的声音自脚底下传来，把两人吓了一跳。隔着几张桌子，强胜利远远地看了看吧台那边，想从酒保的胖脸上找点答案出来。 门终于推开，总算有顾客走了进来。这是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大男孩，领头的是个高个子，后面还带着两个小跟班。 “华哥，我看就算了，还是赶紧回去把货款交给老板，要不，他的火爆脾气……” “索林，行了行了，”旁边的眼镜男生插话，“管他火爆还是生煎，总之，今天我们要喝个痛快。是吧？华哥。” 华冲锋、索林和许超然，送完今晚最后一批外卖，顺道跑来这里消暑。 三人就近找地方坐下，索林冲着酒保打了个响指。酒保看来和他们混得挺熟，所以也懒得多问，端起几扎啤酒送过去。 甘晓君盯着看，强胜利摇摇头：“赶紧喝完走人。” 哐当，玻璃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一看到三个小子人摸狗样的畅饮，他们便忍不住围在一旁嘲笑起来。华冲锋等人知道大汉们惹不起，也不吱声，垂下眼皮自顾自吹着啤酒泡沫。 “哈哈，好久不见！你们仨臭小子，别以为换地方就可以躲开我们了？”一个尖嗓门首先发难。 索林嘴硬：“谁躲你们？没见我们上班的那家店铺关门大吉了？” “那好，废话少说！还钱！” “再缓几天不行吗？确实没钱。”许超然声音越说越低。 “没钱？那喝酒的钱哪来的？” 三人理屈，谁都不作声。 “听说华冲锋平常还玩玩拳击？正好，要不这么着，谁要敢下去打擂台，我今后就不再找茬，以前欠的钱也可以一笔勾销！”为首的纹身男一脸坏笑。 听到“打擂台”几个字，强胜利心中一动。联想到刚才听到的喧哗声，他仿佛恍然大悟，原来，地底下还藏有一个专门的拳击黑市！ 桌子那边等了半天，三个小子还是不搭腔。 又一个大汉叫道：“果然都是些没品的东西，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懂不懂？啊？” 纹身男“嗯”了一身，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到桌上：“怕什么？是担心没有下注的资本吗？嘿嘿，我来出！赢了大家对半分，输了呢？就算我的好了！怎么样？” 索林和许超然偷眼瞧华冲锋，似乎都在等他拿主意。 通过观察，强胜利发现华冲锋虽然身体略显单薄，但手大脚大的，无论个子、力量都不见得会输给几个大汉，现在又喝了酒，谁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发点酒飙！ “我参加！”华冲锋一口气喝完半杯啤酒，拍着桌子吼道。 许超然担心地看着华哥，索林站起来摇着指头：“和那些长年打黑拳的亡命徒比赛？你不要命了？！” “我决定了。” 几人消失在吧台后的暗门，强胜利站起，一把拉起甘晓君朝吧台冲过去。人生地不熟，甘晓君想做点什么阻止强胜利，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做：别看强胜利就快六十了，身为国家重竞技管理中心副主任兼拳击队的技术总监，他的身体素质还保持得很好，一次对付二三个壮汉？问题不大！ “你们想干嘛？”酒保拦住了去路。 甘晓君指一指暗门：“他们都可以进去，凭什么拦我们？” 酒保还想说什么，顷刻间发现手中多了几张小面额的钞票，那是强胜利塞给他的。 “进去不要说话，找个角落老实呆着。”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酒保主动推开暗门。 出人意料，地下室非常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室内正中有一个标准的搏击台，下面人头攒动吵吵嚷嚷，下注的、怪叫的、争论的、狂饮的，粗略估计不下七八百人。 好家伙，强胜利心说难怪上面看不见人，原来全都挤在这里。 早就耳闻近几年地下拳击发展迅猛，尤其在发达地区很有市场。东海市的经济实力首屈一指，地下拳赛也方兴未艾。据说，等级高的地下拳手待遇丰厚，每赢下一场比赛，到手的奖金比国际上某些低级别的职业比赛还高。所以，本地的、外地的、甚至还有漂洋过海前来淘金的外国拳击好手，纷纷来到东海市的地下拳市分上一杯羹。 为什么地下拳赛有这么大的市场？坊间有传闻说，作为国际大都市，东海市的一些大老板正开发新的赚钱项目，别说地下拳击，就是地下博彩行业、地下人体器官交易，在这个号称冒险家乐园的繁华之地，同样也是大行其道广有市场。 地下拳市之所以会盛行，其实就是为了迎合观众追求感官刺激的心理，靠血腥场面吸引观众和赌徒。当然，地下拳击比赛虽然血腥，但是死亡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高。 打黑拳的人三教九流，很多都是在正常的格斗圈中混不下去了，才跑到这种地方混口饭吃。 喧闹声中，举牌女郎把“5”字高高托起，第五局开打。 红方是个面目凶狠的家伙，外号“斗狼”。别看“斗狼”个子不高，体态却非常壮实。蓝方选手托帕奥奎，来自吕宋国伊塔岛，众多外籍淘金者的一员。目测托帕奥奎的身高和斗狼相差无几，但体型过于瘦弱，明显不在一个量级上。 果然，第五回合铃声响起后不到二十秒，“斗狼”一个不太重的直拳，居然就撂倒了托帕奥奎。强胜利早看出，虽然托帕奥奎步伐灵活，但被打肿的眼角遮住了他的视线，加上拳头没什么重量，败下阵是迟早的事情。 又是好一阵闹腾，主持人宣布：华冲锋对阵“斗狼”，赔率为27赔1。 头一次听说华冲锋这个名字，下注的观众自然都不认识他。所以，几乎一边倒看好斗狼赢下比赛。 人群散开一条道，等着两个拳手上台互殴。华冲锋换了一套行头，准备上台挨揍。 华冲锋骨架很大，可是不合身的运动背心，让他一根根肋骨触目惊心地露在外面。不过，他目光坚定面色如常，倒有几分久经沙场的气势。 在司仪宣读规则的陈词滥调中，两拳手对视。斗狼轻蔑地冲着华冲锋扬起拳头，十分跋扈。华冲锋垂下眼皮恍如不见，只用力紧了紧自己的手套。 和所有黑市拳击一样，“冲击”酒吧的比赛规则同样变态：禁止抱摔、头槌；无论体重差别多大，完全开放式无差别比赛；获胜者必须一直比赛，直到被KO或记点数大部分输掉比赛。 这些条条框框看似残忍，却因此造就不少在本地黑市拳界赫赫有名的大腕：遮断山、猛犸、扳倒牛…… 叮铃铃，裁判急退，首局开打。 噗噗，“斗狼”根本不讲客套，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两记摆拳。华冲锋没有后撤步，也没有出拳格挡，脑袋左右各晃一下，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斗狼”的下马威。 外表看华冲锋，根本就是平常人的身段。可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怯场不心虚，步伐灵活闪躲有效，三分钟的比赛进行到一半，硬是没有给“斗狼”任何机会。反观对手，围着人家出了十几拳，愣是没有取得一记有效点数。 “打死他啊，你这头怂货！” “逼到围绳去，逼到围绳去！” “赶紧地，别耽误时间……” …… 担心自己的钱打了水漂，下注赌“斗狼”赢得比赛的观众呱噪不已。当然，华冲锋一味躲闪，也缓解了“斗狼”的压力，包括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随着比赛强度的减弱，“斗狼”上一场比赛丧失的部分体力，在时间的帮助下迅速恢复。 不痛不痒的比赛来到第一局末段，“斗狼”突然一个跨步，欺到华冲锋面前，他用肩膀把华冲锋推向围绳处。啵，一记刺拳，不偏不倚，正中华冲锋的鼻子。 噗呲，鼻血喷溅，顺着下巴滴到胸前，迅速染红了印有一个拳头标志的背心。一击得手，“斗狼”右手弯出一个弧度，右摆拳狠狠挥出。 叮铃铃，时间到！ 三分钟之内无所事事的裁判总算逮到了机会，出手救了华冲锋，避免他第一回合就被KO的悲剧。 “华哥，你必须想办法还击。”许超然帮华冲锋擦了擦鼻子，有点后悔在错误的时间来到错误的地方，然后遇到错误的人。 索林目光更远一些：“这人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样，华哥一旦你把速度加上去，他不一定跟得上你的节奏哦。” 三 意外 裁判闪退，第二局开始。 风云突变，“斗狼”在第一局比赛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而且收获了自信，恢复了体力；因此，从第一秒开始，他加强了进攻，希望在倒计时铃声敲响前，漂亮地放倒华冲锋。 “斗狼”的身高比华冲锋矮了大半个头，肌肉类型也属于很难练出线条的“死肌”，可他出拳速度极快，一秒钟能送出三四拳来。 两人再次面对，“斗狼”改变策略，一改首局的保守。在他步步紧逼下，华冲锋又一次被逼到角落。 噗……一个右摆拳砸来，华冲锋再也躲不开，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护住脑袋的左手上。强大的冲击力，迅速传导到无头盔保护脑袋上，打得华冲锋一个踉跄。幸好临近围绳，结实的围绳君又一次帮了他。 岂能放过这种机会？“斗狼”连忙靠近，又是两记极快的直拳。第一拳打空，第二拳砸在华冲锋的后脑勺，再次把他打趴在围绳上。 “不要脸！犯规，犯规！”索林、许超然几乎同时跳上拳台，准备跨进围绳。 “干啥？” 几个护场子的工作人员冲了过来，一人一个把他俩往拖下台子。索林胆小，远远地退到人群中。许超然可不干，嘴里嚷嚷着和人家推搡起来，可他哪里是对手？一句话没说完，脖子就被刺了青的大手锁住。 “你他妈要造反？”对方还不善罢甘休，另一只手提起许超然的衣领，把他往拳台柱子上撞。 许超然是死是活，狂热的观众谁也不关心，他们注意力全都只放在台上，因为那就是钞票是命根子。而在对面“斗狼”的那个角落，替华冲锋出钱参加比赛的纹身男老大也不理睬，笑嘻嘻地站旁边看热闹。 就在许超然束手无措时，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走过来，一把抓住施暴者的手。这家伙骂了一句，扭着身子想挣脱开来。可这双大手好像铁钳一样，钳得他动也不能动，硬是从他手中“抢”下许超然。 “小伙子，有什么事好商量嘛，何必动手呢？”强胜利一脸微笑。 强胜利身高超过1.90米，施暴者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个半残废。吃了暗亏，这家伙呲牙咧嘴还想再飙几句骂人的话，当然，强胜利不怒而威的表情立刻震住他，让他把剩下的脏话生生咽到肚子里去。其他的同伙见强胜利不好惹，也都灰溜溜缩回人群中，不敢再招惹许超然。 台上，一直无视犯规的裁判总算拉住“斗狼”，让华冲锋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台下，观众们继续呱噪，口哨声、喝彩声、叫骂声，都在盼着“斗狼”尽快搞掂华冲锋，自己能尽快再赚上一小笔。 检查华冲锋无碍，裁判挥手，中断了十几秒的战火重新燃起。头部刚刚挨了几记拳头，华冲锋的步伐有点凌乱，人也变得呆滞了一些，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就像温顺的绵羊遇到穷凶极恶的老狼一样。 在第一局中那个灵动的身影不见了，让强胜利稍有失望，他不由得挤到前面大声呼叫，提醒华冲锋打起精神来。 晚了！ “斗狼”还真是不白被称为“狼”，速度快得吓人，观众来不及眨眼，他已扑到华冲锋身前。离得近的观众，分明听到一声皮肉相撞的闷响。挨到这个重击，毫不设防的华冲锋双腿一软，眼看着慢慢倒地。 糟了糟了！许超然和索林再次不顾一切冲到前面，伸长脖子焦急地拍打着拳台，指望躺在上面的华冲锋赶紧醒来。 裁判试一下脉搏，连忙向无所事事的医生招手。医生抖擞精神，抓起急救箱飞快挤上台来。强胜利瞟了一眼欲哭无泪的许超然和索林，安慰说“不要紧，你们的朋友骨架很大，抗击打能力必定不错！‘斗狼’的那点本事，我看还不足以致他于死地！”。 果然，医生都还没来得及上台，华冲锋居然自己站了起来。他使劲眨眼，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可是不大对劲，不管他怎么揉眼皮，左眼的视线中老是有一排琴键般的东西，定定地留在那里—— “速度63，敏捷度47，爆发力23，耐力34，协调性23。”一个数据一种颜色，一个数据占据一个键条。而在这些数据正上方，有“竞技王座殿堂熔炼之门”十个金字，金字下面又有“对手实时运动指数”几个字，一闪一闪的似在提醒华冲锋注意。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对手实时运动指数”旁边亮起一盏橙色灯：“嘟嘟嘟……身高1.73米，体重78公斤，臂展1.69米。注意、注意，对方有高危侵略性，侵略色为橙色。” 有那么几秒钟，华冲锋再次表现出被击倒前的状态，整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害得许超然等人又是虚惊一场。 他在寻找声音来源。 这声音带有一丝磁性，不像人类嗓音，而更像经过合成的、类似人工智能发出来的声音。可现场只有嘈杂声，哪有什么如同人工智能发出的预警之声？声音的问题还没有解决，短短一秒钟以后，视线里那排颜色各异的“琴键”连同橙色灯一起，瞬间消失不见。 华冲锋正大惑不解时，裁判猛地退后，挥手示意比赛继续。 “追身搏击，然后左直拳、右直拳、左前摆拳……”这个什么“殿堂”的人工智能之音，居然可以提前预警？ 声波传到华冲锋的耳蜗，形势危急之下容不得他多想。华冲锋刚往后撤了几步，果然，与人工智能预报的分毫不差——左手右手左手，“斗狼”速度奇快地连出三拳，直逼华冲锋而来。 三拳中，前两拳均被华冲锋低头躲过，第三记左前摆拳又让华冲锋的右拳格挡住。 台下的人群沸腾了，虽说华冲锋依然被动挨打，可这已是开赛以来，两人的拳套第一次接触。 “斗狼”要速战速决，这三拳可谓拼尽全力。可惜被击倒后，华冲锋好像醍醐灌顶，整个人都开窍了，不仅恢复了第一局中的自信，而且身体更加灵动，一进一退之间，尽显他那远高于常人的运动天赋。当然，别人也许不知道，如果说他侥幸撑过第一局依靠的是特质；那么，刚才能从容应对斗狼的杀招，则就完全是依靠那个什么殿堂的预警功能。 “第一拳……112公斤力道，第二拳121公斤，第三拳118公斤。”“斗狼”的攻击一结束，“预警功能”立刻计算出他的出拳力量。 憋足劲，还是连连打空。“斗狼”终于有了一点不自信：看面相这小子不过17、18岁，怎会有这样老到的经验？ 台下，观众们的赌徒心态，又一次让他们激动起来。当然，嘘声四起，表明他们很不满意“斗狼”的表现，表明他们想用这种方式，逼迫“斗狼”尽早KO华冲锋，然后各自皆大欢喜。 “近身，然后左刺拳、左刺拳，注意后手的摆拳。” 如同事先编排好的程序，斗狼的一招一式都被这个什么“殿堂”提前预警，提醒华冲锋该怎么应对。反观斗狼，白花了这么多力气不说，打出去的拳头连人家的边都挨不上。 台下一片沸腾，有惋惜的，有暴怒的，大多却仍然站在“斗狼”一边。而华冲锋有如神助般的表现，让一些老赌徒陷入困惑。 华冲锋的躲闪技术姿势难看一点，但效果出奇的好，斗狼不仅攻击不到人家，自己有几拳发力过狠打空了还失去重心。要是华冲锋稍有经验伺机反攻，“斗狼”可能早已倒在台上。 一来一回，一进一退。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飞快，“斗狼”还是奈何不了华冲锋。 “请小心，对手危险性提高到“孤注一掷”级别……贴身肉搏，搂抱肘击，接着左勾拳、右勾拳、左直拳、右摆拳。” 果然如此，为了取得胜利，“斗狼”根本不要脸了，上来就又搂又抱，压着华冲锋的脑袋、手肘下捣，用尽下流手段。 “呸！不要脸！裁判你眼瞎了，没看见犯规啊！”许超然和索林又喊又叫。 甘晓君挤到许超然面前：“别费劲了，地下拳击尽是这种黑规则，不出人命之前，裁判一般不会插手的。” 肘击、搂抱、攻击下三路甚至用上牙齿，更有从后面下黑手的，反正无论怎样都不为过。这是天底下所有黑市拳击的信条，也难怪许超然他们不了解，在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比赛之前，他们仅仅是人畜无害的外卖小哥。 还好，华冲锋逐一躲开这些耍流氓的手段。许超然俩人都还来不及庆幸，突然，“斗狼”屈膝猛地一顶，正中华冲锋的左腿—— “……退让！小心膝盖！” 应该是那个什么“殿堂”与华冲锋配合不熟练，这回的预警晚了半拍。等到华冲锋采取躲避动作时，“斗狼”强劲有力的膝盖已经顶到他的腿骨上。 “哎呀，”华冲锋一声惨叫，声音盖住前排的杂音。 惨叫声未绝，华冲锋已经瘫坐在角柱左侧的围绳下。“斗狼”大喜——久攻之下还是收到一点效果。他嘴角露出狞笑，抡起拳头咬牙切齿准备砸过来。 叮铃铃，第二局结束铃声响起，裁判连忙拦住“斗狼”——铃声又一次帮了华冲锋。 局间休息，强胜利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他拨开别人靠近华冲锋的休息区，大声对他说道：“全神贯注！只要你全神贯注，对手打不到你不说，你还有机会取得胜利的。” 华冲锋不认识强胜利，站在拳台柱子后面帮忙擦汗的许超然他们也面面相觑。虽说这大个子曾经救了许超然，但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来路，又怎敢轻信一个陌生人呢？形势紧迫，甘晓君也没时间多做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说“相信他”之类的话。 “你的胳膊比他长太多！记住，用胳膊把逼住他，让他伸手够不到你，再抓机会出拳！”说罢，强胜利举起双拳，示范了几个标准的拳击动作。 不管怎样，有人在旁边指点你，总好过一人孤军奋战。望着强胜利，华冲锋有点半信半疑了。 艰难的第二局，在那个“殿堂”的帮助下，华冲锋的自信心也在慢慢增加。现在，这不知名的大个子主动站出来教他怎么出拳，更让华冲锋看到几分胜利的希望。时间到，他腾地离开凳子，像职业拳击运动员一样，双拳相互击打着，自己替自己打着气。 “华哥，你行的。” “华哥加油！” 铃声再起。 “近身，连续45°大力摆拳！”“殿堂”的预警功能又一次提前提醒华冲锋。 作为“冲击”地下拳台的驻场斗士，“斗狼”前前后后已经历过上百名选手的洗礼。过往81胜7平19负、67次KO对手的战绩，足以让许多赌徒放心押宝在他身上。但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小子，迅速打破了这些人尽快小赚一笔的美好愿望，以至于一些资深老赌徒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可惜，除了那两个吵吵嚷嚷的小子，可能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小子是何方神圣。 荧屏上，“华冲锋”三个字一闪一闪的。 四 过关斩将 噗噗噗，“斗狼”连续出了四拳，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左拳122公斤、右拳132公斤、左拳123公斤，右拳……” 前三拳还是连头发丝都没挨上，第四拳被华冲锋左拳挡下，“斗狼”心里咒骂着，准备出第五拳。 这时，眼前多了一个蓝色的东西。这东西来得又快又怪，等到斗狼明白过来，已是为时晚矣。 牢记高大陌生人的动作要领，华冲锋拦下“斗狼”的第四拳，随即打出自己开赛以来的第一拳。这记右直拳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斗狼”的下巴骨。 斗狼的脑袋往后一扬，差一点就仰面倒地。可这还不算完，华冲锋的第二拳又直奔面门，这一回是左手拳。而这个速度，比“斗狼”所能打出的最快拳速还要快。 斗狼的鼻梁歪了，鲜血从伤口溢出，飞到空中四溅开来，裁判躲闪不及，有几滴溅在他的白衬衫上。华冲锋身高臂长，这一拳下去足有150公斤以上力量。“斗狼”已经被第一下打懵了，根本没有试图做出任何遮挡、躲闪的动作，硬生生挨了这一重拳。 “……6、7、8……” 数八早已结束，斗狼还是躺在台上一动不动。观众炸开了锅，大呼小叫的，巴望“斗狼”起来再战。很遗憾，“斗狼”让他们失望了，他一直没能再度站起来。裁判没了法子，只得招手让救助人员上来抬人。 一片咒骂声中，许多人输钱了。 休息不到五分钟，大屏幕的字幕变了内容——下一场比赛：猛犸（红角）VS华冲锋（蓝角）。 现场司仪通过扩音器大叫：“‘猛犸’对阵华冲锋，赔率1赔10，要下注的抓紧了！” 不用打满三个回合，技术性击倒“斗狼”，第一次出现在拳台的华冲锋实力不容小觑！这次下注的观众中，已有极少数买华冲锋赢。 “猛犸”本名鲍里斯·耶尔钦，来自罗刹联盟。他身宽体壮皮糙肉厚，驻场“冲击”的地下拳市已达2年之久，至今屹立不倒，能击败他的人可谓寥寥可数。与众多黑拳选手不同，“猛犸”出拳不快，力量也很一般，但他有别人无法望其项背的独门秘诀：抗击打能力。 “猛犸”身高只有1.8米左右，可体重却达到110公斤，胸围腹围更是达到惊人的2米。胸宽背阔，随便往那儿一站，罗刹人好似一堵肉山一样，从视觉上先给对手一个下马威。 比起“猛犸”来，华冲锋苗条多了，体重悬殊太大，让他看起来是那么弱不禁风。 “速度51，敏捷度30，爆发力16，耐力68，协调性40，抗击打力76。”开场声响起，越来越友善的“殿堂”随即报出这串数据。 与上一场开场的局面十分相似，两人目光对视，谁也不愿先出拳。僵持了十几秒，观众不耐烦了，纷纷报以嘘声表示着不满。 华冲锋不敢贸然出手，他心里依旧没有底，还在眼巴巴等着“殿堂”给出“猛犸”的下一步动向。可是，等了小半天，啥东西也没有出现。外挂失去作用了？华冲锋也很犯怵，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正在犹豫，突见“猛犸”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十分轻蔑。 “进攻啊，你这没用的娘们”——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只会出现在积怨很深的拳手之间。华冲锋基本没有经过正规拳击训练，可他在电视转播中见过这种因一方主动挑事儿、导致双方大打出手的场面。 连续做了两个挑衅的手势，华冲锋还是无动于衷，“猛犸”只好抽抽鼻子，自己主动出击。他硬着头皮上前打了第一拳，然后急速退后。此时，三分钟的时间已过去一小半。 这一拳绵软无力，距离又远，华冲锋轻轻一跳就化解了攻势。出完这一拳，“猛犸”立刻退回守势。看得出，旁观了上一场比赛，“猛犸”必定对华冲锋小有忌惮，出拳不敢太过随意。 “猛犸”已经出拳，但在上一场比赛中发挥至关重要的预警系统，却没有动静。没有预警，华冲锋心里面也是很没有半分底气，迟迟不敢动作。 “别害怕！步伐再灵活一点，伺机出拳攻击！”强胜利大声地给华冲锋打气。 会不会是“猛犸”的侵略指数不够，预警颜色达不到激活那个什么狗屁殿堂，所以才没有收到预警通知？ 华冲锋突然这样想到，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抬起右臂推出一记刺拳，试探着“猛犸”的底线。“猛犸”退后一步，想要躲开，可华冲锋的手臂很长，这一拳来得既突然又迅捷，一下子击在“猛犸”厚实的脖子上。 “猛犸”用罗刹语爆了一句粗，索性垂下双手，门户大开不再防守。虽说地下拳市基本上都属于遭遇战，但只要条件合适，参赛选手会尽可能获取对手的基本信息，如身高体重、获胜率、KO次数等等，以增加自己获胜的砝码。可就在这场比赛之前，包括经纪人在内，“猛犸”团队根本就没有听过华冲锋这个名字。 “猛犸”今年35岁，正处于拳手的黄金年龄；而华冲锋不过十七八岁，此前甚至没有参加过一场正式的拳击比赛。两相比较，谁弱谁强还用多说吗？ 两年前，走投无路的“猛犸”来到东海市地下拳市，希望能弄点养老金。在这之前，他参加过欧洲的洲际业余比赛，最佳名次获得过亚军。后来，因为体内激素异常，身材变形力量下降，不得转入地下拳击界发展。而华冲锋只是一个初学者，上一场对阵“斗狼”能战而胜之，靠的是灵活的步伐，以及好像天外来物一样的“殿堂”的鼎力支持。 “迎上前去，用前手拳冲他！”强胜利不知道华冲锋的心理变化，所以站在下面大声喊道。 华冲锋很听话，连续右手刺拳试探“猛犸”的肋部。同时，以左手保护着脑袋，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随着比赛的深入，再白痴的观众，也能感觉到华冲锋进步明显，他现在的表现，已同刚开始上台时判若两人。 腾腾腾，华冲锋像弹簧一样，很有节奏地前进后退伺机出击。反观“猛犸”，僵在原地不动如山，偶尔出拳反击，却只能打在华冲锋的拳套上。 局间休息，强胜利又一次面授机宜：“充分移动好你的步伐，把他当成一个沙袋练习。” 在与“猛犸”的比赛正式开打之前，看见对手体型巨大，华冲锋一度失去斗志想打退堂鼓，但强胜利的强大气场、冷静指挥以及对拳击运动的熟悉，正逐渐赢得华冲锋的信任。 与“猛犸”交战的第二回合，转瞬就到。 “右式选手！小心，侵略指数为低危。对方身高1.82米，体重112公斤，臂展1.83米。”果然，“猛犸”的侵略指数一旦超过警戒值，才可以激活“殿堂”。而“殿堂”活了，华冲锋的自信随之也上来了。 “右刺拳、左勾拳、右摆拳、左摆拳。” 开赛铃声响起，拳台上风云突变。把第一轮的进攻全部加在一起，总共只出了不到五拳的“猛犸”，突然间改变进攻策略，一上来就是一顿猛砸，根本不容华冲锋多作他虑。 再一次感谢“殿堂”预警施以援手，华冲锋左遮右挡步伐轻盈，从容躲过这一轮的疾风骤雨。而对于“猛犸”，他本人的真正杀招在于抗击打能力。在东海市的二流地下拳市，依靠变态的抗击打能力，鲍里斯·耶尔钦也算是小有名气，而能赢下无数比赛，让多达两位数的知名黑市拳手败下阵去，都是因为对手久攻不下而丧失信心，耗尽体能。 第三回合，毫无结果。 第四回合，还是不分伯仲。 第五回合…… 已经过了五个回合，华冲锋的表现越来越好，“猛犸”却越打越缺少底气： 无论从正面侧面甚至后面攻击，都找不到对手的软肋。相反的，从第三局开始，“猛犸”自己最少要挨上两三记重拳。对手步伐灵动神鬼难测，出拳势大力沉快如闪电，随便一拳过来，估摸着也不会低于150公斤以上的力量。 这小子不会累吗？这才是最让“猛犸”心虚之处。 他不是新手，倒好似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拳痞！ 虽然现在的形势越来越有利于华冲锋，但一站在拳台上，他还是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巴不得每一局的几分钟赶紧结束。两人在上面斗智斗勇，台下却早已吵成一锅粥。细听一下，吵嚷的原因只有两种：怨“猛犸”打拳像个娘们，嫌华冲锋躲闪得太快。 “你这样拖着没有意思，倒不如尽快结束战斗！”强胜利早已看透华冲锋的心思，所以大声提醒着。 “猛犸”听不懂华国话，但见到强胜利大呼小叫的，显然是在帮对手出主意。他十分恼怒，微微扭头瞪了强胜利一眼，然后准备拿出吃奶的劲来收拾华冲锋。可是，晚了！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华冲锋迅捷地移动到他正对面，一记左刺拳，正中他的下巴。趁对手犯晕时，两记直拳、一记下勾拳、然后又是连续三记势大力沉的摆拳，均准确地落在“猛犸”满是赘肉的面孔上。 砰！山一样的猛犸颓然倒地，砸得所有人肉痛不已。 五 牛魔王的铁拳 强胜利、索林和许超然，以及所有的庄家、赌徒，又一次成了见证奇迹发生的当事人。 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华冲锋连续干掉“冲击”拳市的两个台柱子。这样匪夷所思的表现，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换谁也不敢相信，一个面带稚气的菜鸟，会有着超人一般的攻击能力。 “猛犸”的抗击打能力，那是经由无数重拳的洗礼的。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他上一次失利，算起来还是三个月前，在第十一回合时输给一个退下来的前暹罗拳拳王。虽然输了，可“猛犸”虽败犹荣，因为对手也累得半死——要不是前暹罗拳王的拳头足够硬，再撑上几个回合，也许会让“猛犸”的独门绝技生生耗死！ 但这一次倒在华冲锋的拳头下，却是完败！ 按理说，华冲锋的拳头不够硬、力量也比不上前拳王的那么威力十足，经验更可以说基本为零，凭什么击溃来自罗刹联邦的“猛犸”？ 答案是，速度。 子弹为什么能穿透墙，速度快！同理，华冲锋既不是职业选手，也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可天生具有超人的灵动和爆发力，不仅躲闪得快，出拳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当今国际一流拳手，在击打沙袋时，平均出拳频率为5-6拳/秒，而最顶尖的甚至能达到每秒7拳至10拳。华冲锋不是高手，但在反击时，他的出拳频率同样快得令人咋舌。强胜利粗略的替他数了几回，结果自然是让强胜利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在“猛犸”倒地前，在华冲锋为数寥寥的反击中，他打出了两组组合拳。第一组大概打了10拳，用时约4.5秒，第二组只有8拳，用时约3秒。 就像强胜利所希望的那样，华冲锋试着把“猛犸”看成练习沙袋，并且，一个不小心把沙袋打爆了。 年轻而又有活力，如果他愿意接受训练，会不会是一个大级别的好苗子呢？一想到下一个世界运动会周期即将到来，从地方队到国家队，从大到小各个级别的选手青黄不接、缺少最起码的后续力量的窘境，强胜利就愁眉不展。 华冲锋令他眼前一亮，差点闪瞎他的钛合金眼。 “猛犸”倒下了，让许多把宝押在他身上的拳迷输红了眼；而裹挟华冲锋参赛的纹身男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在这之前，他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都不敢想这小子会赢！ 连折了两员大将，“冲击”的后台老板好一阵手忙脚乱，情急之下，他只得和外国友人协商，安排远道而来的他上场，事成之后利益均分。 短促而激扬的过场音乐后，地下室中央顶端的大屏幕又出现一排字：牛魔王（红角）vs华冲锋（蓝角）。 外国友人，牛魔王。 牛魔王，乃暹罗人巴猜·素那万的新诨名。原本在暹罗被称为“人魔王”的巴猜·素那万，半年前，他在华国出战十次，赢了十次，才被本国狂热的拥趸们冠以“牛魔王”的花名。 和大多数暹罗人一样，“牛魔王”矮而壮实，一身黝黑的皮肤配上好斗的黑眼珠，往台上一站，气场足以震慑住一切欲有所图的对手。事实也是如此，“牛魔王”是打暹罗拳出身，从小就以树桩、铁人为训练工具，千锤百炼中，把通体练得极为皮实，手肘、指掌、膝盖、脚背，磨掉无数层皮，早已炼就铜骨铁肤。 果然，“牛魔王”杀气极盛，开赛铃声没响起，以助人为乐为己任的“殿堂”，立即进入工作状态：“速度77，敏捷度84，爆发力62，耐力20，协调性88、抗击力56。对方有极强侵略性，数值接近极值……高危。” 两军对垒，勇者不一定胜。 一看“牛魔王”的架势，强胜利不禁暗暗替华冲锋捏一把汗。 虽然一连打败两个对手，可比赛时间过多，极大地耗费了华冲锋的体力。而且，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拳击首秀，比起体力，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更甚，快要超出他内心能承载的峰值。 望着新登场、比自己矮了将近20厘米的对手那张冷酷的脸，华冲锋第一次后悔贸然上台。他有些恍惚，无法听清司仪喊出的1赔8的赔率，而台下等着看大戏的富翁拳迷兼赌徒们的山呼海啸，也基本属于充耳不闻。 强胜利上到围绳边，一把抢过服务人员手中的冰块和毛巾，大声说道：“小华，你要是不想被打成残废，就得牢牢记住我的话！” 说罢，他让甘晓君一旁扇风，自己则拿起冰块给华冲锋冷敷起来，让那肿起的面颊、眉骨、鼻梁的血凝得以暂缓。强胜利的手法娴熟，甘晓君用毛巾扇风的样子也像经过专业培训，两人娴熟的动作，重新燃起华冲锋的斗志。有样学样，索林、许超然也爬上拳台。当然，有强胜利在场，他俩不敢随便插话，只是用眼神向华冲锋表示鼓励——哥们，上帝和我们与你同在！ “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出拳，争取在前三局实现KO……不要怕，你拳头上的力量不比任何人差，刚才那两个手下败将已经证明了你的天赋！” 说来也怪，强胜利的话迅速安抚着华冲锋，舒缓了他紧张的内心，安定了他焦躁的情绪。冰块的清凉自上而下，好像正把积攒下来倦态和颓势，从华冲锋肌体内一点点剥离、赶走。 开战！ 裁判避之不及的退后，把不知举行了多少次你死我活比赛的拳台留给两人。在镁光灯照耀下，拳台某些角落残留的血迹清晰可见。 噗噗噗，“牛魔王”一点也不给华冲锋缓冲的机会，上来就是三记势大力沉的摆拳。出拳配合着步伐，咄咄有声富于明快的节奏感，无论经验还是实战，一看就比“斗狼”和“猛犸”高出许多。华冲锋不敢怠慢，以不逊于对手出拳频率的格挡，化解了危机。 妈蛋！这家伙还是不是人？！ “牛魔王”的拳头像小铁锤一样坚硬无情！隔着不厚的拳击手套，华冲锋迎击出去的指骨、手背和手腕，无不被磕得生疼，辣乎乎的像被火灼过一样难受！ “左拳147公斤、右拳156公斤、左拳146公斤……” 虽说疼得呲牙，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华冲锋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盯着对方一举一动，然后伸展手臂，意图控制对方的攻击范围，让“牛魔王”的铁拳头轻易够不到自己。 再次与“牛魔王”眼神接触的瞬间，他看到的是轻蔑、残忍和不屑。 果然，手臂刚一拉直，“牛魔王”以比刚才还要迅猛的出拳，暴风骤雨般地倾泄过来。此举，再明白不过，你华冲锋不是个子高手臂长吗？那好，先毁掉你设下的防线再说！ “左刺拳97公斤、左刺拳100公斤、左摆拳135公斤、右摆拳……” 预警系统还在机械地报出这组数据，华冲锋已被“牛魔王”逼到围绳上。前胸、小腹、肩膀被连连命中，巨大的疼痛刺激起华冲锋的喊叫，掩盖了那个有如人工智能一般的提示声。 台下，无数肾上腺爆棚。拳迷、赌徒兼嗜血者们一个个兴奋不已，买了“牛魔王”赢拳的更是像打了鸡血，手舞足蹈地为他加油助威。如果可以，请让暹罗人立刻把华冲锋一拳打死算了，谁叫这小子害他们连连输钱的呢？ 强胜利就在围绳下面观战，华冲锋近在咫尺，那毫无招架之力的惨状，全被强胜利收入眼底。他眉头紧锁，正想说什么，可甘晓君比他还焦急：“低下头啊！拿脑袋顶他，别犹豫！” 找死啊！强胜利正想制止，无路可退的华冲锋果真低下头，迎着“牛魔王”狠狠地撞去！ 狗急了跳墙！大活人急了？指不定比丧家犬好不了多少！只听得一声闷响，“牛魔王”的寸板头被碰上，然后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仰面而倒。 台下又一次炸锅了，嘘声、咒骂声四起，空啤酒罐头、香蕉皮、香烟盒纷纷扔到台上，目标只有一个：撞倒“牛魔王”的华冲锋。 “犯规、犯规！” “傻逼裁判！还不判这小子输？” …… 光头裁判上前正想看究竟，“牛魔王”自己却站起来了。只见他鼻梁处被撞开了一个口，鲜血喷溅出来，弄得满脸殷红一片。 用拳套抹了一把鼻血，“牛魔王”双眼冒火正欲扑过来，却被光头裁判拦住。裁判摇摇手，示意“牛魔王”回到角落擦干净再来。“牛魔王”搂不住火大，我行我素的推开裁判，只想立刻找华冲锋算账。拳台下“牛魔王”的经纪人见势不对，连忙拉起同伙冲上来，好歹把发了狂的牛魔王按回本方角落处。 六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台下的观众不依不饶，众口一词向裁判发难，此起彼伏的咒骂声，甚至比针对华冲锋还难听。光头裁判早就习以为常，一脸漠然地站在那里，任由众人骂遍他祖宗十八代。 和所有三级拳击黑市一样，“冲击”酒吧一条铁打不动的规矩，那就是在比赛中禁止用抱摔、用头槌去攻击对手，免得弄出些难缠的人命官司来。而因为后台老板实力强，平得了事，东海市那几家规模颇大的一级、二级拳击黑市，则没有这一条死规矩。 骂街的观众其实也明白，华冲锋做的事儿，没准“牛魔王”也会做，而且做得更绝。他们骂街，只是在担心华冲锋会害自己输钱，所以一边倒地支持“牛魔王”。 在强胜利看来，华冲锋的反击过于冒险。虽说头骨是人体最硬的骨骼之一，可遇到顶尖拳手的拳头，只能是自寻死路！ “牛魔王”在成名前，每天除了饮食休息，就是疯狂地训练。他不沾烟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因为他要让自己的身体始终处于最佳状态。他非常重视力量和击打威力的训练，每天都用沙袋、木桩和铁人练习击拳、出腿，练出让人畏惧三分的四肢。 此番来华国挑战，因为经纪人的缘由，牛魔王未能出现在酬金更高的一二级黑市，只好居尊先来“冲击”酒吧热一下身。 趁对手处理伤口之机，强胜利也抓紧时间，帮忙检视华冲锋的竞技状态。只见到他呼吸均匀、神色如常、目光凝练。于是，强胜利确信，自己没有白来。 “记住我说的话，勇敢地出拳，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他击倒。”华冲锋回到台中央前，强胜利又一次叮嘱道。 “牛魔王”的鼻梁有些变形，上面还多了一块十字膏药，白白的纱布衬托出他黑黝黝的脸，看上去添了几分滑稽的元素。再次开战前，裁判架住脸膛都气歪了的他，同时告诫双方不得违例攻击。 重新开赛的铃声未绝，“牛魔王”已冲上来，不由分说地挥动拳头。面对他咄咄逼人的攻势，华冲锋勉强架了几拳，可“牛魔王”的拳头像石头般坚硬，实在疼痛难忍之下，华冲锋竟然放弃进攻的机会，围着“牛魔王”兜起圈子来。要说观众们也是见多识广，可谁也没有见过这种无赖的打法，一时间，整个地下大厅鸦雀无声，竟都忘了起哄喝倒彩。 跑啊跑，追啊追。 “右直拳、左直拳、右勾拳、左摆拳！注意、注意，两秒钟后他要近身击打。”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殿堂”突然恢复了预警，指导华冲锋又一次避开凶险。 连续两个组合拳，别说击中对手，连人家衣角都没有挨上。“牛魔王”那个气啊，宽阔的鼻孔嗤嗤直喘——明明有个合适的发泄对象，就是逮不住人家。 第一局结束，算起来还是“牛魔王”吃亏多一些。 不间断的玩命奔跑，华冲锋自己也累得够呛，坐在角落不停淌汗。他不听话，强胜利也不好多说什么，无语地拿起毛巾帮他降温。索林和许超然更着急，站在围绳后面不停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许超然：“华哥，实在不行就投降吧，这黑矮子看来真的厉害。” 索林：“你真傻还是假傻？台下这么多人花钱，可不是来看你扔毛巾的。” 正说话，妖艳的举牌女郎卖弄着丰乳肥臀，高高托起“2”字牌已经绕台一周。对角线的那一头，颜面尽失的“牛魔王”根本就没坐下过，一直站在那儿等待开赛铃。 叮铃铃，吓得许超然两人俱是一跳。此时此刻，他们多么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让自己的小伙伴多一秒喘息的时间。 “起来！”光头裁判转过身，小声地催促着赖在凳上的华冲锋。 第二回合，“牛魔王”改变策略，他不轻易出拳，亦步亦趋地尾随着华冲锋。而华冲锋依然延续第一回合后段的既定战术，把自己置于“牛魔王”有效攻击范围之外。一个拼命追一个玩命躲，黑猫捉耗子的游戏进行了一分钟，观众不耐烦了，把嘘声倒彩声送给两人。 “牛魔王”个矮手短，不设法缩小两人的距离，就无法发挥自己铁拳的威力。他成名已久，十连胜后，在华国地下拳市中红极一时，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可现在遇到华冲锋，就好比老虎吃刺猬无法下口，膈应得他说不出有多难受。 华冲锋却很现实，面子里子？他可没那么多的琐事要考虑，只要保证不被铁拳砸中，再跑上10000米也值得。 “小心，对手要出脚……右腿飞踹。”“殿堂”突然提高语速，甚至连语气都有一点紧张的氛围。 这边提示音刚一结束，牛魔王果真高高跳起，抬起右腿就是一踹。华冲锋一矮身，身体向后一仰，然后就势一个后空翻，躲开这致命一击。可他还立足未稳，熟悉的中性嗓音又一次响起：“加倍小心，连环踢即将来到。” 后面就是围绳，华冲锋已无路可退。正犹豫不决，挟着一股劲风，“牛魔王”的看家法宝——“两连踢”已经来到身前。躲无可躲，情急之下，华冲锋眼疾手快，一把扼住对方的右腿，双臂齐齐用劲，扑通一声，居然把“牛魔王”倒摔至拳击台下面！ 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所有人都想不到，猫捉耗子的下场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所幸，“牛魔王”被掼下去时，站在那个区域的都是些年轻人。仗着反应快、身手敏捷，他们基本都躲开了。个别跑得慢的，也只被“牛魔王”下落的身子扫到脚后跟。 暹罗人可就惨了，面孔朝下后脑勺朝上，直挺挺地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已被活活摔死一样！他的经纪人团队、“冲击”酒吧老板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挤开围观人群。台上的华冲锋看来也吓得不清，两只手紧紧地抓住围绳一动不动。他万没料到自己的身手会如此矫健，更不曾预料“牛魔王”会像纸糊的不济事。 如果出现死人，光头裁判恐也难辞其咎。他纵身跳下拳台，抢在众人之前触到“牛魔王”的颈动脉。一试之下，他失去血色的脸稍微好看一点。脉搏有力，表明牛魔王只是被撞晕了。 救护人员七手八脚扳转“牛魔王”，见他满头满脸变成了血葫芦，原先被华冲锋用头撞折的鼻梁又在流血，额头、嘴角破了好几处，脸上始终如一的凶悍神情，已完全被惊惧所取代。 自己的钱包可比别人的生死重要得多！赌徒们根本不管“牛魔王”是死是活，纷纷上前围住酒吧老板，向他讨说法。 按理说，比赛双方都出现严重犯规，比赛结果应该无效。可老板正想大赚一笔，怎会轻易放弃已经到手的巨额赌资？趁着双方陷入混乱，强胜利拉了一把华冲锋，暗示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我们赢下的钱不要了？”索林不甘心就这样溜走，拽着华冲锋不放。 许超然机灵，一把推开索林，说：“赶紧走吧，你以为别人的皮夹子这么好捡？” 一行人趁乱离开地下大厅，来到大街上才算松了口气。 “小华，你有一副适合干拳击的好身体！不从事这项运动真的可惜了！怎么样？跟我去干专业队？”强胜利看一眼个头和自己差不多高、面颊微微浮肿的华冲锋，一脸真诚地问道。 “你是谁？”许超然仰头看着强胜利，“我们凭什么跟你走？” 强胜利正想回答，甘晓君抢着说：“他是国家重竞技中心的副主任，名叫强胜利……他的话没错，你的小伙伴天赋很高，不参加专业队真的可惜了。” “有什么好处？”许超然的小算盘一向打得很精。 甘晓君：“有机会代表国家出战，为国争光……” 话音未落，“冲击”酒吧大门后传来脚步声，里面还有粗嗓门嚷嚷着“截住他”。 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索林提着几件衣服气喘吁吁出现了，后面还追上来两个大汉。看见华冲锋、强胜利等人，索林面露喜色，一路小跑来到他们跟前，边跑边扬着手上的T恤和短裤。 原来，这小子是回去取华冲锋的衣服。 七 可能是影响一生的决定 “华冲锋，就这么跑了？”看见华冲锋，跑在前面的大汉怒气冲冲地叫到。 这时，大门里面又跟来几人，为首的便是纹身男大哥。几人边走边从身后掏家伙，路人唯恐避之不及，无不逃得远远的。 “小华啊，”纹身男干笑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欠我的钱可以慢慢还，但不打声招呼就溜走，这恐怕也不太像一个大男人做事吧？” “怎么啦？刚才我们没赢钱吗？一分钱都不要，还不够还你的债吗？”身旁有强胜利撑腰，许超然有了几分底气。 “向银行借钱也要收取利息的，你他妈乡下人啊？不知道还利息吗？” 索林原本胆小，可强胜利的一脸正气似乎给他注入无穷勇气：“利息？当我们都是戆大不会算数？就算和‘牛魔王’的比赛一分钱不赢，前两盘最少替你赚了四五万，抛开一千元的本金不算，难道剩下的赚头还不够还利息？！” 可是，刚发现新的经济增长点，傻瓜才愿意随便放人呢。纹身男瞟一眼高大的强胜利、壮实的甘晓君和将来不知会有多牛逼的华冲锋，自忖自己一伙人都带有家伙，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训斥索林：“放屁！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小瘪三！这里哪轮到你来发话？” “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小孩吗？”甘晓君也来了气，“借一千还好几万，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我要是你，一定会见好就收。你们也是混江湖的‘好汉‘，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清尼妹啊！”尖嗓子狗仗人势。 这时，远处街道的隐隐有警笛声音，纹身男心虚，骂了一句，带着喽啰们意犹未尽地跑路了。 看着这伙人消失，甘晓君正想说什么，许超然抢先发话：“麻烦你们等一下，让我们商量商量。” 说完，他拉着华冲锋和索林，走到一边开始嘀咕起来。强胜利和助手相视一笑，索性走到街边的冷饮店，两人各要了一瓶汽水，耐心地等着几个小鬼头。 时近午夜的东海市，暑意稍退，空气中残留着白天余下的几许浮躁。 几分钟后，华冲锋他们商量已有结果。 “华哥可以跟你们去练拳，但是，我们三兄弟很早就形影不离的，我们也要一起去。”许超然俨然谈判代表，严肃地说了自己的小小要求。 “没问题，”强胜利想都没想，“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天早上，强胜利继续南飞羊城参加会议，而他的助手甘晓君则退掉机票，带着华冲锋等人乘高铁，北上首都华京市。 当天下午，在羊城体育中心召开的“重竞技项目里约世界运动会总结会暨备战东京世界运动会启动会”上，国家重竞技管理中心各分管主任、各省市区体育局的重竞技项目负责人济济一堂，商讨备战2123年东京世运会工作计划。 强胜利发表完开场白，然后等着大家发言。 “除了在个别项目上失手，我们派出去的选手还算争气，没有让更多的金牌旁落。”举重管理部部长李山民抢先说。 “是啊，少部分关系户发挥失常，大部分关系户发挥正常，总算是没有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砰，李山民将手中茶杯向桌上一砸：“胡部长，我看你还是先检讨检讨自己带的队伍吧！为什么上一届世运会还有两块铜牌进账，这一次却连前六名都挨不了边？！” 摔角管理部部长胡全嚯地站起来：“怪我啦？全国从事专业训练的加在一起，总共也就不到一千来人，这其中还包括几个大学为装点门面而特设的特招生！退一步说，从事摔角又脏又累还容易受伤，你到市面上去打听打听，现在的人家，还有多少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吃苦！还别说参加训练，就算是不小心磕破一块皮儿，家长都有本事讹你一屁股账！” “老胡，你就少说两句不行？”柔道管理部副部长江一芒劝解着。 “少说两句？”胡全越想越火大，继续针对李山民。“你们举重可倒好，到乡下选材一抓一大把！国家传统优势项目嘛，补贴高、退役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分配到工作，在山里住了一辈子的人，谁不想乘机改变自己的命运？起点都不一样，你说哪个脑袋被驴踢了，愿意把孩子交给我们？” “你这样说，对柔道就不公平了！我们不和你们一样？也不是什么传统优势项目，为啥我们在这次世运会上取得了突破，硬从霓虹国手中抢下一块份量最重的金牌？” 江一芒说的分量最重的金牌，是指在这次世运会决赛中，热合曼·吐尔逊击败霓虹国的民族英雄河边虎三郎，夺得男子无差别级冠军一事。吐尔逊取得的成绩具有里程碑般的意义，改写了华国男子柔道项目在世界运动会上无奖牌的历史。 “得得得，”胡全一脸不屑，“要不是人家极力推荐，你们会用一个石匠出生、训练时间还没到两年的少数民族运动员去参加世运会？” 强胜利冷着脸不插话，任由几人争论。而圆型会议桌后面的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年逾七十的黑人老头。几人的争论，让旁边的翻译感觉很为难，译不是不译也不是，弄得黑老头一头雾水。 黑老头名叫胡安·加西亚，来自中北美洲加勒比海地区的库巴共和国，目前任职国家拳击队技术顾问。 不管胡全是不是从保全自己的面子出发，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目前在华国，从事重竞技项目尤其是举重、摔角俩项目的，选材大部分都是来自农村。一句话，城里人不缺少吃穿，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专业队伍训练。 可是，时至今日，恐怕这样的情况也维持不了多久了。随着更多的农民摆脱土地的束缚，即便读不了书，他们的后代宁愿进城务工，也不愿选择进入专业队训练。 原先来自农村的孩子，听话、能吃苦，这是专业队最看重的一点特质。但是，越来越多进城务工农民工的增加，更多的留守儿童缺乏必要的管教，叛逆、惹是生非、不思上进，已在相当一部分留守少年儿童身上显现。基层训练单位自顾不暇，谁愿意招一批小刺儿头上门？ 听着争论，强胜利又一次陷入沉思，回想着发生在华冲锋身上的情形。是的，竞技体育是讲究天才论的，尤其体现在那些所谓“简单暴力”的项目上，天赋异禀才是王道。 以短跑为例，为什么老是黑色人种的运动员占据统治地位？ 一句话，就是这些黑人运动员最适合干这种运动。他们特殊的肌肉构造、心肺功能，支撑起强大的爆发力和途中加速跑的能力。红肌、跟腱、膝关节……几十年来，一直帮助他们傲视其他种族的运动员。 即使发展基础竞技项目难，招人难、招一群听话的后备选手更难，但最困难的，还是怎么发现天才。 举重为什么发展成了优势项目？因为门槛低，可选材的基数大，发现好苗子的机会也多，想不出成绩也难。而拳击、摔角和柔道就很有区别了，门槛高、周期长，花大力气招选一批运动员培养，结果资质平平，成年后无论如何也出不了成绩，再后悔却是为时已晚了。 想到这儿，强胜利觉得再也不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他喝了一大口茶，清清嗓子说道：“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地方队的管理者，我认为是时候改变我们的选材模式了。虽说金字塔尖的屹立离不开众多基石，但不成材的基石再多，也垒不出一个光芒万丈的塔顶来。” 此言一出，惹来参会人员一片哗然。谁不想天才从天而降啊？关键谁才是天才，怎样发现天才。 “强主任，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原来进入地方专业队的可以叫他们卷铺盖走人了？”潇湘省体育局谢局长第一个发难。 强胜利瞪他一眼：“我好像没有这么说吧，麻烦干点正事好不好？” 谢局长理屈词穷，低下头不作补充了。 齐鲁省王局长：“天才？全国这么多人，有谁知道谁是天才？人家又没有把‘天才’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再说，究竟是不是天才，不要经过训练才发现的了吗？” 众人哄笑，强胜利正色说到：“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就在这次会议之前，果真让我找到一个。 八 奇境 开往华京的高铁上，华冲锋坐在7号车厢的7号座位上。①惊险刺激+劳累过度；②憧憬未来+兴奋难以；①+②→昨夜基本无眠。 感受着最舒适的体表温度，半躺在柔软的座位上，就算拿世上最昂贵的火柴棍，也托不住华冲锋那摇摇欲坠的眼皮。在舒缓的音乐中，他的眼神有点迷离了。 “少年人，睡你MB？起来嗨！难道死后还不够你长眠的吗？赶快睁开眼来！你看，面前这个世界多么有趣……” 你是谁？什么有趣的世界？ 华冲锋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一处绿茵绵绵的草原上。彩花绿草中，野蜂飞舞粉蝶招摇，好一个花香草甜的温馨世界！华冲锋长长吸一口气，像匹恋栈的马驹，就近找个柔软的草窝子再次躺下。 啪，屁股毫无征兆被某人……或某狗踢了一脚，华冲锋的瞌睡虫散了。 “唉哟，谁特么乱踢人……”华冲锋翻身而起，破口大骂，骂街骂到一半，闭嘴。 奇怪了，连个鬼影都没有，谁会……草堆里怎么会有一堆头发？不对，这堆头发好长啊！而且是从天上垂下来的！往上看、往上看、往……妈蛋，可吓死本宝了！半空中，赫然有一张大大的脸，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全有，而那堆自天而降的毛发，居然是从下巴上垂下来的长长的胡须！！ 那么，脚呢？那只踢我的脚藏在哪里呢？ 突然出现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大脸，害怕神马的还真没有，华冲锋只看一眼就再无兴趣。他收回视线，一心想找到那个随便踢人的家伙，然后，一定要质问他（她或它）为什么要这样干，是不是欠揍。 刚转过脸，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 是那堆胡须？ 可不是咋的！ 又长又密的胡须，好像有自主意识一般，化须为拳。明明知道华冲锋已经有所察觉，还是毫不忌惮地出招，连连照着华冲锋的头上来了几下。华冲锋又惊又气，一把打掉得寸进尺的胡须：“够了！别把我惹毛了！” 大脑袋哈哈一笑：“就算惹毛了你，你又能干啥？你弄得过我老人家吗？你也不先问问我老人家是谁？” “有必要吗？这世上没心没肺的废物多了去，我哪里问得过来？” 说完，华冲锋扭头就走。 “你……”空中的大脑袋一时语塞，立刻自我解嘲笑起来。“好你个小子，嘴巴还真是不饶人。” 华冲锋不理它，继续走自己的。 “你给我回来！我就是竞技王座殿堂的主人星神大人，一个专门帮你提高竞技水平的星神大人。” 弄了半天，昨天夜里帮了华冲锋大忙的居然是他？嗯嗯，竞技王座殿堂，好一个高大上的庙子，门前有没有功德箱？是不是每次都要给香火钱？没钱没银行卡捐肾行不？ 华冲锋再一次盯着大脑袋打量着，他不信，竞技王座殿堂里面的嗓音多么动听多么磁性，你瞧你，除了胡子长一点，脑袋会悬空，说话那么矬倒好像敲破锣，哪里配得上王座殿堂主人的身份？ “华冲锋，你这小子还别不服气！来来来，让我慢慢说给你听。” 接着，从华冲锋在“冲击”酒吧遭遇第一个黑拳选手“斗狼”开始，打“猛犸”用了几个回合，“牛魔王”来自哪个国家、竞技王座殿堂怎么帮助华冲锋获悉对手实力，怎么提前发出预警，直到把“牛魔王”扔到台下，大脑袋都讲得清楚明白，好像他当时就在现场一样。 偶然得到竞技王座殿堂这个外挂系统，包括许超然和索林，华冲锋对谁都没讲过，现在听到这来历不明的“大脑袋”亲口说出来，他多少有点相信了。 “嗯，让我想想……那个时不时提醒我注意，并且告诉我什么预警数据的家伙又是谁？该不会是你吧？” 大脑袋好像个顽童，不知用什么障眼法，把自己的长胡子捋成一股一股的，活像章鱼不停蠕动的触角：“这些都是木木干的。” 据悉，大脑袋是竞技王座殿堂的主人星神，木木是星神的御用仆人，平时在星神出门办事儿或游山玩水时，竞技王座殿堂的一切内务都是木木在打理。华冲锋听到的那个“磁性嗓音”，就是木木发出的。 木木他人呢？不会也向你一样，出门闲逛去了？ “这是我的家事，拒绝回答！”星神很不耐烦。 “那么，全国、全世界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单单会看上我？” 星神一下子变严肃起来：“选你，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该不会后悔了，不想继续干下去吧？” “不，我的意思是，肯定有很多年轻人比我优秀……” “没有，一个都没有。”星神表情严肃，“你是最有潜能的，所以竞技王座殿堂才会挑中你！” 准确一点，竞技王座殿堂不是所谓的外挂，而是一种发掘人体运动天赋、激励运动天赋不断成长、不断进步的培训机制。培训讲座的主讲人是星神，助教是木木，唯一的学员正是华冲锋。 为了不断刺激华冲锋潜能、系统培养华冲锋在不同项目、不同方面的运动能力，竞技王座殿堂一共设了三扇大门，华冲锋只有把这些大门逐一推开，才有可能成长为一名伟大的、前所未有的竞技比赛巨星。 按照星神的说法，这三扇大门分别是：熔炼之门、修复之门以及福临之门。 三扇门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熔炼之门。 按照运动能力等级排序，只有达成所有熔炼等级需求，熔炼之门才会完全畅行无阻。 熔炼等级由低到高依次包括：原体人、熔炼客、惩戒士、不羁侠、征服者、训导师及救世主共七个级别。 原体人的要求：五官端正、发育正常、身体健康、个子修长、不胖不瘦、四肢匀称、线条清晰、肌肉可塑性强，具备成为超级竞技运动巨星的基本条件。 除了“具备成为巨星”这一项，华冲锋基本满足以上条件，否则，茫茫人海中，“竞技王座殿堂”不挑别人，却偏偏挑中他？而且，因为他本身极具运动天赋，不用在“原体人”的熔炼上再浪费宝贵时间，而是直接进入熔炼客阶段。 要完成熔炼客培训目标，华冲锋必须完成这些任务：拳击达到沙砾等级、短跑达到矫狼等级、游泳达到如梭等级、自行车达到飞轮等级。同时，他具备的各种运动能力指数相应达到一定高度，如速度67、力量67、敏捷度67、爆发力67，耐力67、协调性67等。同时满足两项条件，合格后，方可以进入下一个级别——惩戒士级别。 以此类推。 拳击、跑步甚至游泳，都好理解，毕竟属于热门项目，社会关注度高轰动效应好，一旦出名了可不得了，拳王、陆地闪电、飞鱼，想想都激动！可强行把个“自行车”放到里面来，到底几个意思？ “拳击、跑步和游泳，人类与生俱来必须掌握的运动能力，必须有；自行车运动呢，是检验人力与最简单的机械之间的配合的默契程度，也必须有！” 华冲锋：“照这逻辑推理，是不是还得把赛车加进去？因为那也是由人去操纵的。” “别废话，听我接着说。” 以拳击运动为例，在这项目下有很多技能点。要获得技能点，必须先积累一定程度的训练量或实战时间，激活技能点下面的技能槽，完成技能槽的任务，才可以点亮技能点，提高自己的水平。 “说到这儿，你知道打开福临之门有什么好处吗？”星神大人突然卖了个关子。 华冲锋：“应该可以增加福利吧？” 星神大人一本正经：“从整体提高华国竞技体育基础水平方面看，这个福临之门比熔炼之门、修复之门更重要。而且，它可以让你免于许多没必要的运动伤害，并能随时随地了解对手的一举一动，就像能侦测敌人飞机的雷达一样。” 在“冲击”酒吧的黑拳赛上，念在华冲锋首次登场可能会遭遇性命之忧，星神大人出于好意，给华冲锋“免费”开启了“对手实时运动数据”和“侵略指数预警”，而这两项指标就属于“福临之门”的范畴。 竞技王座殿堂的预判机制，既可以准确侦测对手状态，也可以提前数秒判断对手的出击时机、方向、力量和危害性。当然，这种机制只适用于单人搏击类项目（如拳击、摔角、柔道）、单人对战类项目（如击剑、钛球）以及以某些个人比赛项目（如短跑、游泳），对于所有集体类项目（如足球、排球）则不一定起作用。 说到这里，星神大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就先到这里吧，我老人家累了，要回去梦周公了。” “不对！不是还有那个‘修复之门’呢？你好像忘记介绍它啦！” “全部讲完恐怕得要三天三夜！再说，说多了你也记不住。到需要的那天，我会及时通知你的……到时候万一我忘记了，你也不要太见怪，人老了，记性可能没那么好了！” 长长的胡须打着旋，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慢慢托着星神大人的脑袋飞起来，眼看就要飞走。 “等一下……” “对了，我还得郑重申明一下。”星神果然有点老糊涂了，去到一半又返回来。“不该问的一律不准问，不该说的也不准说！好好记住，不准犯规！” 说完，满是胡子的大脑袋再度飞起来。 “不对啊，还有事……” 华冲锋急了，跳起来好歹抓一把，想借此把胡须扽住。可是，这下因为跳得太高，没抓住胡须，反而把他远远的甩出去…… 啊…… 醒了，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九 训练开始 强胜利的助手甘晓君，今年32岁，毕业于华国体育大学运动科学系，博士后学位。两年前，求贤若渴的强胜利发现了他，并把他挖到自己的部门工作，让他从事重竞技项目运动员的运动心理、运动神经方面的评估和研究工作。 越过一望无垠的大平原，朝发夕至的高铁把一行四人送到华京市。 按照强胜利的嘱托，甘晓君马不停蹄地把华冲锋带到郊外，而把华冲锋的两个小跟班留在华京市内。 在华京东南187公里处，有一个现代化的训练基地：立夫重竞技技术学院。立夫重竞技技术学院是由南方一个房地产大亨投资、国家重竞技管理中心派员管理，因此，立夫学院带有半官方性质。同时，因为训练的科技含量高、各类设施先进，这里也是华国在重竞技项目上的三个体育科研中心之一。 “这位是拳击队的总教练宗方，以后你就跟着宗指导训练了。” 把双方介绍完毕，甘晓君和宗方再次握手，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看着甘晓君远去的背影，华冲锋突然一阵心慌，感觉好像自己是一只牲畜市场的羊羔，不知道将来是被红烧还是清蒸。可能事先已在电话里沟通过，从华京拳击队退下来的宗方也不废话，努努嘴，命华冲锋跟他走。 两人还没来得及转身，甘晓君噔噔噔又跑了回来：“小华，你可得好好训练，别辜负强主任的希望。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会随时向宗指导了解你的情况。对了，你那两个小伙伴我会安排好的，整天在社会上晃荡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就放心好了。” 入夜，单人房内，躺在铺了崭新床单的单人床上，华冲锋翻来覆去难以合上眼，陌生的环境、未卜的前途，让这个本该在高中就读的大男孩失眠了。直到天色微亮，操场上早起锻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华冲锋才沉沉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补足睡眠的华冲锋才醒来。过了一天，“牛魔王”等人在他脸上留下的浮肿消了许多，鼻子也没有那么痛了。他翻身下床，却注意到有人来过房间，傍边的桌子上放着牛奶、糕点等组成的早餐。 他一口喝光已经凉了的牛奶，正狼吞虎咽嚼着糕点。电话响了，是宗方打来的。 “睡得还好吧？穿好衣服，我马上过来接你。” ………… “身高1.87米，体重69公斤，臂展2.05米。”训练基地的专业保健师看了一眼宗方，报出这串数字。 “臂展很长，太适合这项运动了。”体能教练马驰一脸幸福，“你看我们现有的人员，臂展超过身高这么多的学员基本没有。” 臂展长，无论是拳击还是篮球等大球项目，这绝对属于先天性的优势，尤其对于黄种人占绝大多数的华国人而言。 宗方摇头：“可惜体重太轻，1.87米的身高却还不到70公斤。嗯，老马啊，北方六省一市的选拔赛开赛在即，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看能不能尽快提高他的身体素质，就全靠你们多费心了。” 马驰看一眼体重计上的华冲锋，信心满满地说：“他的骨架很大，身高也不错，六十多公斤肯定太瘦了，和身高一点也匹配不上。因此，只要严格按照训练计划，注意营养摄入，我敢保证，不出一个月，他的体重会有明显增加。” “可不能只单单增加体重，出拳力量、速度、步伐以及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都必须要提高一个层次，否则可不行。” 说到这儿，宗方开始行使主教练权利：“走，我们过去测试一下你的基本运动能力。” 经过一番专业测试，结果很快出来——最大出拳力量为178公斤（左手），最大绝对肺活量为12150毫升，速度能力A+，柔韧性A+，协调性A+…… 没有经过长期艰苦的系统训练，普通男子的出拳力量大概在100公斤左右，不会超过本人自身体重的三分之二。而华冲锋击出的178公斤力是什么概念？这比他自身重量的两倍还要多！还有，肺活量居然超过10000毫升，达到12150这个恐怖的数据，这根本是许多专业运动员终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啊！ 速度能力优、柔韧度优、协调性优…… 最关键一点，他是反架选手。 所谓反架，也就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标准的左撇子。搞专业的都知道，在一些项目上，左撇子会比习惯用右手的占很多优势，比如在拳击、球类、击剑这类比赛中。 看着华冲锋的数据，以及他鼻梁和额骨上的伤痕，直到现在，宗方两人才明白，为什么强胜利要捡到宝贝一样。要不是行程冲突，宗方敢打赌，强主任肯定要亲自把他送过来。 相比宗方和马驰的惊讶，也许是见怪不怪，也许是懵懂无知，华冲锋倒显得很平静，他拿着马驰为他量身定做的训练计划，颠来倒去的读：速度耐力、速度力量、力量耐力、负重练习…… “午饭后休息一个小时，我们就正式开始训练，没问题吧？” “尽是些体能训练，什么时候才开始打沙袋、实体对战？”这回轮到华冲锋着急了。 宗方：“别着急，会有的。” 除了华冲锋，马驰的体能专项训练组中还有七个明日之星在列。里约世界运动会刚结束，即意味着进入东京世运会备战周期。这些明日之星分别来自四个不同地方队，全是从几百人的专业队伍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除了几个小级别，从60公斤到+91公斤七个级别全都占全了。 变速跑、组合跑、反复跑，俯卧撑、推杠铃、负重跑，深蹲、快挺杠铃……训练枯燥而繁重，并随着训练日期的延长而逐渐加量。华冲锋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系统训练，刚开始当然会显得非常吃力，别人一天完成的训练量，他要花两天才勉强应付得过来。 由于起步晚，短时间内有些动作要领吃不透掌握不全面，而按照马驰定下的规矩，一人不合格全队跟着倒霉，全部陪练直到所有人过关。一天两天，大家不以为意，嘻嘻哈哈跟着华冲锋一起挨罚，可是没出三天，有人不乐意了。 这天训练完，华冲锋刚走进楼道，发现前路被人挡住了。两个又高又壮的身影，把不宽的楼道堵得很瓷实。这两个故意挡住去路的家伙，正是和华冲锋一起训练的七个明日之星中的两个，一个叫孟克另一个叫李凌群。孟克来自科尔沁省，2119年北方五省拳击比赛91公斤级青年组的冠军；而李凌群虽说只有22岁，却是国家青训队的常客，从64公斤级到81公斤级，他全都能打。 华冲锋很客气：“两位老兄，麻烦借个道。” “借道应该没有问题，”李凌群笑起来，“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太累了，实在不想挪窝……要不，你先把我们其中一个扛回寝室？” 早知道这俩家伙和自己对不上眼，可华冲锋太累了，现在只想洗个澡躺上床，明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他也懒得搭理这赤裸裸的挑衅。 “那就对不起了！” 话音一落，华冲锋伸出手，一左一右撑着两人的肩膀，倏地从他们的脑袋上跨过去。孟克两人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恍悟过来时，华冲锋已经飞越肉山安全着陆。 “你……”孟克飞起一脚揣过去，踢了个空！气急败坏之下，他抡起油钵大的拳头砸向华冲锋后背。 华冲锋脑后好似长了眼睛，一矮身躲了过去。接着，李凌群也冲过来，端起双拳做出攻击姿势。 “右手拳，139公斤……注意，左摆拳！” 一秒钟后，李凌群的左摆拳已经近在咫尺。啵，一声骨节相撞的闷响，华冲锋更大一号的右拳，已经架住李凌群的偷袭。 “别别别！难道你们还有精力打打闹闹？” “你他妈还知道累？！大伙儿跟着你一起受罪！难道不是你害的？！”李凌群痛得直吸冷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华冲锋看起来很稚嫩，没想到拳头会这样硬！而且，他防守的姿势非常业余，但一招一式却透着一股霸气，比一些在专业队练了多年的“拳霸”，还多出一份成熟的气场。 见同伙露出迟疑的样子，来自草原的大汉孟克可管不了太多，拖着自己超过接近90公斤的庞大身躯，一步步逼近华冲锋。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几个已经躺下的队员纷纷跑出来。一看到三人这副模样，大家全都明白过来。有人赶紧甩了几副拳套过来，其中之意不言自明。 哎，城里套路深，最好回农村。华冲锋啊华冲锋，你后悔不？ “嗯，好主意！大家看清楚了，我们这是在进行交流练习，可不是打架斗殴！”李凌群急忙抓了一对拳套，言语中添了几分底气。 孟克反应还是迟钝了一些，他不屑于戴手套，只想展示自己草原汉子那肉搏的力量。见同伴不解风情，李凌群连忙耳语一阵，极力劝说自己这个永远少根弦的队友不要留下把柄，授人以恃强凌弱的口实。 十 熔炼之门 偌大的灯光球场中央，寥寥几个观众围着一胖一瘦两个对手，被逼无奈的华冲锋，就是其中那个瘦子。 “双方选手预备，第一回合！”91公斤以上级的白印，临时充当“比赛”裁判，提醒互为对手的家伙们做好准备。 孟克体重长年维持在90公斤上下，而华冲锋不足70公斤，身体条件悬殊很大，量级也不一样，这本身就没有公平性可言。而从专业训练的角度看，孟克打小进入专业队，经历了长时间的系统训练；华冲锋新人一个，还在拳击的大门外东张西望，哪有资格和孟克叫板？ 摆明了李凌群和孟克要欺负华冲锋，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没人持反对意见罢了。华冲锋又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情况不妙。不过，有过与黑拳选手比赛的经历，让他觉得这场不对称、不公平的“比赛”，没有黑拳赛那般的恐怖。 来吧！威信的树立，有时候也要靠拳头帮忙。 可是，刚站在没有围绳的“拳击台”上，华冲锋突然感到有一丝不安。奇怪了，当着几百个红眼赌徒的面和黑拳选手拼个你死我活时，他也不会犯怵，现在咋会这样？是不是身边少了个强胜利？ “等一等，”看到华冲锋的手套有点松，白印连忙叫停比赛，并主动上前帮他重新系好。 白印专项从事+91公斤级，属于拳击选手的最大级别。他那将近2米的身高往场边一站，足足比孟克大上一号。见白印表现出中立的姿态，直想立刻给华冲锋一点苦头的孟克只得吞了吞口水，耐着性子一下下比划着拳头，像一头躁动的野兽。而在华冲锋这边，在白印的帮助下系好手套，他的怯场多少有所缓解。 噗！没等华冲锋落好位，一个左摆拳裹挟着劲风，毫不客气地抡过来。华冲锋把头往后仰，灵巧地躲开了。第一击落空，孟克更不说话，右左右紧跟着又是三记摆拳袭来。这几拳又迅又猛，迫得华冲锋不住往后倒退。 原想华冲锋没啥底子，一阵乱拳就能搞掂。谁知心浮气躁之下，孟克的开场三板斧毫无威力可言，反害得他自己粗气直喘。 “左拳191公斤，右拳194公斤……”竞技王座殿堂的御用播音员木木，忠实而准确报出每一拳的力度。 经过系统训练的专业队员果然厉害，每一下的出拳力度都很恒定，比“冲击”酒吧里的黑市拳手高出一个档次。其实，客观来说，在东海市的地下拳赛排行里，“冲击”酒吧的只算得上二三流，除了个别时运不济的顶尖拳手，比如暹罗人巴猜·素那万，其余大部分都是些或实力不够、或早已过了气的老家伙们。 最关键一点，大多数地下拳手没有正规比赛的经历，没有经过专业队扎实的基础训练，而基础训练对于拳手能迈到多高的舞台，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当今国际拳坛的重量级拳王，无论是彼得·波波维奇、约什·詹利宁，还是最近红遍全球的休迪斯·艾克拉休斯，都是从包括世界运动会的业余比赛开始，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后，才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职业比赛的神坛。 “对方身高1.92米，体重90.5公斤。小心，侵略性为高危。”“对手实时运动指数”和“侵略指数预警”同时启动了。 亏得有这套系统，要不，在东海市那边，华冲锋早就倒在“冲击”酒吧的拳台上了。 四拳全空！孟克不干了，用自己本民族的俚语骂骂咧咧开始爆粗。一边骂还一边左拳怼右拳，一幅很不甘心的样子。 虽然听不懂，傻瓜也知道他是在骂人。华冲锋两眼瞪着孟克肥嘟嘟的下巴，被两人有意刁难后，他的怒火第一次被点燃了。 他举起拳套直到与眼睛的平齐位置，做出防卫姿势。孟克这才仿佛明白过来，原来人家一直没有投入比赛！一种被戏弄的恍悟，瞬间冲击着孟克的大脑。 “出拳啊！来打我啊！你这瘦猴子！”孟克放下拳头，油腻腻的胖脸几乎抵到华冲锋的鼻尖。 “好吧……” 华冲锋还真听话，瞄准胖脸一拳出去。于是，孟克的鼻梁被准确砸中。只见他那肥大的身体一个趔趄，噔噔噔地连退四五步，直到被后面的李凌群等人拼命架住，才没有丢更大的丑！ 事后，白印发誓说，自己听见华冲锋说了“好吧”两个字。他解释说，那种声音是从喉咙深处压迫出来的，只有痛下决心的时刻才会爆发。 孟克立足未稳，又一个刺拳揍在他的左脸颊上，差点把他牙套打飞出来。李凌群不干了，不顾自己没戴拳套，一下子丢开孟克，迎着华冲锋飞身冲上去，然后甩了两记又快又猛的勾拳。 一打二？！ 在木木那准确而及时的读数声中，华冲锋的斗志被激发出来，男儿的血性随之而迅速爆表。他顾不得再听木木的废话，唰唰两下，迅速架开李凌群的左右手，第三次把左勾拳落在对手的锁骨上，把李凌群弹到一米开外。 “干嘛？！你们这是干嘛？群殴吗？”白印有些生气了，“与其这样，刚才还不如直接开打，把我们拉下水有意思吗？！” 平时白印话不多，可训练中能把沙袋打破的有几个？孟克和李凌群看着高出他们近大半个脑袋的大块头，感觉本方又吃了一次哑巴亏。 “我先把话撂在这儿，双方的脚都不能跨离白线。”趁孟克调整自己的牙套之时，李凌群找来粉笔，在地上画了个和拳台面积大小差不多的方框。 重新进入“比赛”。 有了刚才的教训，孟克明显收敛许多，摇晃着他多肉的身体好像在跳舞，却轻易不敢出拳了。而华冲锋浓眉微皱，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儿。两人僵持了十余秒，谁也没主动打出第一拳。 “孟哥，瞅准时机上啊！我们还等着睡觉呢。”两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队员等得心焦，忍不住调侃起来。 李凌群狠狠瞪他们一眼：“你行你上，特么尽说些什么风凉话！” 孟克很谨慎，而刚才动如脱兔的华冲锋，似乎找不到感觉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无视对手的存在。孟克的大脑袋左摇右动了几次，对面还是没有动静？噗哧，孟克终于打了一记刺拳。 试探性的刺拳本身力量不大，却还是打得华冲锋一个后仰，直挺挺地倒下去。仗着身手敏捷，就快着地时，华冲锋双手反撑，很侥幸地避免以头触地的惨状。 “……恭喜你！” 倒下去之前，这是“竞技王座殿堂”的木木老师最后留给华冲锋的信息。 就在前十几秒，就在华冲锋发呆的那段时间，别人看不见也听不到，因为就像星神大人所说的那样，华冲锋收如下信息：华冲锋，欢迎你走入竞技王座的神圣殿堂！经过时间量的积累，你身体素质的六大属性，即速度、力量、敏捷度、爆发力、耐力和协调性，已经接近竞技殿堂的入门级——熔炼客级别。目前，你的速度为68、力量为65、敏捷度为59、爆发力为76、耐力为66、协调性为66。希望你继续保持训练的时间量和任务量，稳步向前！最后，恭喜你正式开始熔炼客级别的训练！！ 华冲锋迅速爬起来，左右手的拳套交替拍打着，表明自己没事：那谁？孟克，你是个娘们吗？刺拳的力度远远不够，再来！再来嘛！！ 不费吹灰之力击倒华冲锋，无异于给孟克打了一支强心针。看见华冲锋重新站起，他面露嘲笑又一次逼近，扬起比华冲锋小腿还粗的胳膊，准备再次掀起一场小型的暴风雨。 身后是白线，再一味退缩？那就无异于缴枪认输！ 华冲锋索性伸直双臂，控制好与孟克之间的距离。孟克个子虽大，胳膊却与身材极不协调，两只胳膊伸开来只有1.85米左右，甚至还不如他本人的身高，比华冲锋的臂展短了将近20厘米。除非有效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差，否则，孟克没办法打破僵局，更没办法再次偷袭成功，击倒华冲锋。 十一 撂倒大块头 撇开力量大小不论，单就身形条件而言，孟克真的不适合干拳击这个项目。胳膊短、抗击打能力差、耐力也是差强人意，如果有幸参加国际比赛，不能在前几个回合解决战斗，等待他的只有一条路：被对手直接KO或TKO。 好在业余拳击比赛只有四个回合，而孟克的绝对力量较好，所以，教练组寄希望孟克发挥其打击强度大、下手重的特点，力争在第一、二个回合实现KO。 这里是华国首屈一指的后备运动员训练中心，门槛应该不低才是，像孟克这种缺点甚至和优势同样鲜明的选手，按理说不够条件入选其中。但是，在实在找不到更出彩、更具实力的后备力量的情况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出于同情弱者的想法，身为临时裁判的白印，开始告诫自己要多加小心，一旦华冲锋处于绝对危险境地，他就得立即终止比赛。在拳击队内部，来得早的学员都知道，孟克和李凌群就是两堆臭狗屎，他们爱生事，喜欢恃强凌弱，作弄别人更是家常便饭。但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大家宁愿远远的躲开，也没人选择出来挑战他们。 白印站得离两人足够近，他打定主意，一有情况立即分开双方。 可刚才还是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华冲锋被掀翻在地。 拳击这项运动最忌讳以大欺小，所以无论男女项目，都会由上至下分为数个级别。为什么分这么细呢？因为运动员自身的身体质量不一样，质量差一截，拳头的重量就差一截。因此，除了个别职业拳手为追求更多名利，敢于叫嚣“跨界比赛”、“一统江湖”，一般业余选手是不敢跨级别出战的。击打重量、击打能力和抗击打能力相差悬殊，小级别选手挑战大级别选手？知道花样做死这一说吗？ 不到一周的训练和调养，华冲锋的体重不可能迅速增长，就算体重出现填鸭式的飞跃，体能训练能带给他拳击技巧的精髓、帮助他迅速提高技术？他敢于面对体重、经验都比自己高出一块的对手的挑衅，与其说是无知，还不如说是无奈！ 白印这样想着，其他围观的队员也这样想。场地上，孟克还在主动进攻，而华冲锋还在处于守势，基本上没有反击。 “咋啦？不会又怂了吧？”孟克得意洋洋演练着出拳技术，占尽优势时还不忘出言讽刺。 白印低头看表，还有一分钟左右第一局才算完。据他对孟克的了解，现在应该到了孟克的进攻高峰时间。 对手一直狂攻，华冲锋不出击，要么格挡要么闪避，似乎很享受这种比赛。更要紧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发现，反正白印看出来了——进入终局时间，华冲锋的眼神似乎变得执着、沉稳起来，开场时有些慌乱而无助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不见。 不大对劲？白印突然醒悟：第一局时间早已过半，整局比赛看似孟克占主导，实则是华冲锋练习闪躲、格挡的成分多一些！ 不是吗？白印扪心自问。 无论少得可怜的出拳或格挡，尤其体现在闪躲方面，很容易看出华冲锋没有太多练习拳击的基础。这种极端情况，换成别人，也许早就被揍趴了几回，但华冲锋总能化险为夷。 孟克被选入训练中心，也的确有其存在的理由，像他这种体重的选手，连续重拳可以保持190至200公斤左右的，在他这个年龄段基本上找不出第二个来。 白印越看越感觉奇怪，在不长的比赛时间内，无论节奏感、掌控比赛的尺度，还是阅读比赛的能力，华冲锋都并不比壮汉孟克来得差劲。莫非，这家伙是天生打拳的好手？ 来到第一局倒数计时的时间段，随着连续无效的进攻，孟克的出拳频率慢了下来，脚步移动慢了下来。180多斤的孟克有些累了，他甚至转过头去看白印，那意思好像在责怪“为什么还不掐表喊停！”。 白印又一次低头，秒表上的数字机械地跳着，离第三分钟结束还剩下7秒、6秒…… 啪！一声暗响，孟克的面颊上挨了一拳！ 头套歪了，遮住孟克小半边左眼。孟克试着抬起手背，他想扶正头套。啪啦，他的右脸又挨了重重一击。随后，整个人像喝醉了，来不及撤步，就软塌塌向后仰面而倒。观战的李凌群急忙冲出去，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孟克的跌倒。可是这一下来得很突然，没等他胳膊伸直，孟克那庞大的身躯已经直挺挺倒下，砸在没有毛毡垫的木地板上。 “你……” 李凌群不知道，是该责怪白印不按时掐停比赛，还是该找华冲锋出气。他一把掀开华冲锋，半蹲下去关心着自己的死党，直到见到孟克的眼珠还能动，李凌群这才重新站起。 “第一局的比赛时间已经结束，为什么不掐表？” 白印举起秒表出示给众人：“看清楚了，还有四秒钟比赛才算完。” 可不是，2分56秒！比赛结果有效无误！ “给你一分钟的休息时间，下一局我上！”李凌群不敢招惹白印，只好继续把华冲锋视为头号出气目标。 一分钟很快就到，白印挥手让双方进场了，可是李凌群刚把绷带缠好，手套都还没戴稳。他报仇心切，胡乱套上后，几步跑到场地中央，与慢悠悠走过来的华冲锋对视着。白印摇摇头，重新替怒气冲冲的李凌群紧了紧绷带和手套，检查双方装备齐全后，这才开始倒计时。 “开始。” 白印话音未落，连身子都没有来得及完全退开，李凌群的拳头就挥过去了。反观华冲锋，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一手，甚至眼皮都没抬，举起左拳轻描淡写地架开第一波攻击。 “体重74公斤，身高1.79米，臂展1.81米。注意，注意，对手侵略性为高危。”“竞技王座殿堂”的预警颜色变成浅红。 李凌群今年22岁，因其父酷爱拳击运动，他从三岁开始起便接受拳击训练。在入选立夫训练学院之前，他创造了一个华国拳击史上前无古人的记录——已经连续获得全国性、地区性的数项青年比赛冠军，而这些冠军，包括64公斤、69公斤、75公斤及81公斤，横跨了四个级别！ 如果不出意外，李凌群基本算得上立夫学院内部排得上号的种子选手，成为四年后推荐给国家拳击队的最有希望人选，之一。 外观看，李凌群属于另类筋骨人，肌肉错落有致脖子却不粗壮，完全走技术流路线。华国人拳击走技术流，符合本国国情，这也是华国拳击最高管理部门难得达成的共识。 因此，上头的管理层、中间的教练层、下头的集训运动员，无不众星拱月一样呵护李凌群。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李凌群的尾巴翘得高高的，形成了他说一不二的个性和“拳霸”的作风。 李凌群斜眼看着华冲锋，站在原地把自己的双手垂下，拳头放得很低，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等着你上来出拳啊！”。面对如此轻贱的挑衅，华冲锋却不为所动，他小心地用拳头护住脑袋，与李凌群保持两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小心点，这家伙拳头不轻……爱出冷拳！”孟克醒了，他摸着自己有点肿的眼眶，大声给自己的兄弟提醒着。 李凌群嘿嘿一笑，随即决定不再耽搁时间，可刚准备出拳，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等一下，缺少拳台的围绳，打着打着，万一他中途跑掉怎么办？”李凌群问白印。 白印：“大家都是干拳击的，谁会玩这种花花肠子？” “那不行，”李凌群不干，“一、二、三……这里一共有七个观众，大家各占一方，个子小的两人一边，个子大的一人一边。我俩比赛必须分出胜负，否则，从哪个方向逃走的，负责守住那个方向的必须给个说法！” 看这情形，李凌群不会轻易放过华冲锋。 白印无奈地等着众人各自守住一方，第二次重新宣布开赛。 布置好这一可笑的保障“围绳”，李凌群似乎吃下一枚定心丸，在他眼里，华冲锋已经成了他砧板上的菜，可以任由他恣意鱼肉。 十二 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节奏 “搂抱、搂抱……退后。”木木老师重新开始预警。 这是何种打法？听到预警，华冲锋怀疑是不是木木的脑子坏了，要不，对手怎么一上来就实施搂抱战术？ 果然，他还在犹豫，李凌群一改气势汹汹的挑衅模式，一上来就搂住华冲锋。华冲锋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他突然感觉一阵恶心。 “注意腹部，左下勾拳、左下勾拳、左下勾拳。” 缠抱还没结束，华冲锋的肝部猛地一痛，腹部已经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担心华冲锋逃走，李凌群以右手钳住他的脖子，然后腾出左拳，连续击打同一个部位。下腹有许多重要器官，同时也是人体最柔弱的地方，连续遭到专业选手的重击，华冲锋又猝不及防，疼痛可想而知。 “停下！”白印一把扯开李凌群。 即使同黑拳选手同台竞技过，华冲锋也从未遭遇这样下流的打法。肝部等器官受到外力重击，疼得华冲锋蹲了下去，半天直不起腰来。 “你还要脸不？这是下黑手还是正规的拳赛？”白印的正义感激发出来，大声呵斥着李凌群。 李凌群故作轻松：“上一局记不得了？他不是这样对待孟克的吗？哼，我只不过学习了他的精髓而已。” 听其言观其行，李凌群的所作所为，已经引来一定程度上的公愤。集训队员有的已经脸露不忿，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方便说话；有的则离开原地，跑过来关切地拍着华冲锋的肩膀，嘘寒问暖。 公平的说，作为一枚新人，一个拳击界的小学生，华冲锋在体能训练中的表现已经算不错的了，即便是经常训练的专业队员，面对陌生的训练手段和方法，也需要较长时间的缓冲适应期，更何况他呢？ 白印压住火气，俯下身去看着半蹲下去的华冲锋：“怎么样？还能不能打？要是不行，改天找个时间再来。” 这是在给华冲锋台阶下，让他回去发奋图强勤加练习，等到具备更强的实力时，再来教训李凌群。 这句话刚说完，华冲锋直起腰来：“没事，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我能打。” 从被黑拳打蹲下，到他重新投入比赛，时间没有超过十秒钟。见华冲锋面色如常，没有气急败坏或胆怯的表情，白印也暗暗佩服：好小子，有大将风度！ 李凌群采用流氓手段抢占先机，以为这样一来就能让对方屈服，谁知得意劲还没过，华冲锋就重新站起来了。再次面对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华冲锋，李凌群心里面有点打鼓：刚才那几拳够重的，就算换成膀大腰圆的白印、孟克，这几下也够他们受的！真是……真是不科学！ 担心完对方，李凌群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华冲锋能放倒孟克，也能击倒他自己。要知道，孟克体壮如牛，不是谁来都可以轻松击倒他。放眼全国所有同级别的拳手，能用重拳击倒孟克的，应该挑不出几个来。 小心为上，华冲锋这小子要发飙了。 这一回，主动防御方似乎换了过个，变成李凌群极力想拉开与华冲锋之间的距离。而华冲锋重新投入战斗后，也没有急着出手，他隐忍不发，冷眼观察着对手的移动。 两人谁也不主动出击，十秒种后，李凌群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又是连出两记刺拳试探对手。华冲锋灵动如蛇，他一手前一手后，利用臂展控制距离，利用跑动控制身位。李凌群连续出拳，却屡屡无功而返。久攻不下，李凌群也放慢速度，时刻提防被偷袭。 华冲锋干跑不进攻，队员们都以为他在拖延时间，等着最后一秒的到来。李凌群也是这样想的，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就在他感觉白印应该叫停时，突觉眼前一花，那只熟悉的拳套，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迎面袭来。 李凌群一惊，连忙后撤。没等他退出第一步，又一个拳套挡住他的视线，直挺挺朝嘴巴位置砸来。他下意识偏过头，拳套擦着嘴角飞过去。接着又一拳、两拳、三拳，拳拳不离李凌群的头部。 一共五拳，又快又疾又准，只在李凌群脑袋左右闪击。李凌群避开一拳、格挡三拳，最后一拳躲无可躲，只能继续后撤。谁知这样一来，似乎正是对手所希望的，只见华冲锋一个箭步，变刺拳为勾拳，变勾拳为摆拳，接二连三的实施击打。 华冲锋气势很盛，李凌群不得不先避其锋芒，他还在指望时间到了，白印能叫停比赛。 “老李，不能再退了！出手啊你倒是！”孟克叫道。 背后，已经是李凌群安排的“人绳”，再退半步就会撞到别人。李凌群心说真是作茧自缚，要没有这些家伙碍手碍脚，兴许还能转守为攻。现在没有法子，只好改变后撤路线，在华冲锋下一拳还没够到之前，他身子往左一扭，打算钻到华冲锋右面继续躲避。 哪里跑！！ 咚，华冲锋右勾拳袭出，不偏不倚正中李凌群的左脸。接着，爆发出更大力量的左勾拳，几乎和主人的上一拳同时到达，落在李凌群的头套上。巨大的冲击力穿透头套的海绵垫，最终落在李凌群的脸部。 白眼珠顺势翻了起来的瞬间，李凌群身子一歪，斜斜地瘫软下去。白印赶紧一把扶住他，省得他步了好兄弟孟克的后尘。 “哎呀！不得了……”观战的集训队员们叫起来，他们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发出由衷的感叹。 华冲锋不计前嫌，几乎和白印同时抢上前搀扶李凌群，孟克却一把推开他，将人家的好意拒之门外。 击倒李凌群的这记勾拳，其重量实际上和刚才击倒孟克的第二拳相差不大，只不过由于个人的块头、体重，李凌群远远赶不上孟克，才让他遭受更大的伤害。 30秒前，华冲锋没有出手。因为，有预警系统的保护和提醒功能，他可以安下心来仔细观察李凌群的一举一动。 速度80，敏捷度82，爆发力62，耐力65，协调性55、抗击打力68——这是在击倒李凌群之前，预警系统报出的李凌群的实时运动能力数据。 身为拳击运动员，李凌群在“速度、敏捷度”这两项指标上算是比较拔尖的。但从爆发力开始，后面几项治标就差强人意了：爆发力、耐力以及抗击打力的能力数据，普遍都不高，已经制约到了李凌群提升实力。如果这几项不尽快加以改进，他想代表国家进军世运会的愿望，只怕没那么容易实现。 与李凌群对战期间，借助木木老师的点拨，算是半个门外汉的华冲锋，似乎已经悟出一些道理：李凌群的肌肉线条不明显，囊肉比肌肉多；尤其脖子不粗，和不练习拳击的平常人区别不大。 光是基于这两点，华冲锋就能得出八九不离十的结论。李凌群爆发力不强，普通的后手拳，也就维持在130到150公斤之间，而这一点力道，甚至比不上一些二流的黑市拳手。而李凌群下黑手的三拳，更加印证了他自己的推断。当木木报出李凌群的实时打击力量数据后，果然和他的推断相差不大。 如果说爆发力是衡量一个拳手成就高低的试金石，那么协调性的优劣好坏，就直接决定拳手躲避重拳的成功率。恰恰在这一点上，李凌群存在着无可改变的短板。 一个人协调性的好坏，先天因素起着关键作用，后天基本上很难加以改变。而这项打娘胎里就形成的运动短板，基本上判了李凌群今后运动生涯的死刑。 在别的项目上，协调性差一点可以用别的长处弥补，但在身体对抗最为激烈的拳击运动中，“协调性差”的短板往往是致命的，这意味着永远慢别人一步，远远对不上点！ 开打后20秒以内，尽管李凌群很积极，不停地移动脚步，但华冲锋却发现，其实他的脚下很拖，脚步移动往往赶不上大脑发出的指令。脚步滞后、前进后退不能自如，只能眼睁睁地挨重拳、被KO了。 自己的命门被对手掐得死死的，还存在着很严重的心病——轻敌，李凌群活该被击倒！好消息是，华冲锋对拳击的理解接近于零，仅能倚靠自身的蛮力乱打，否则，第一拳就能撂倒李凌群。 “快弄点水来！”看到李凌群晕乎乎的，白印大声叫道。 几人乱着一团，谁也没注意从黑暗的场地边走来两个人。两人一言不发，一前一后跑到处于半昏迷中的李凌群身边。 “宗指！” “马教练！” 大家谁也没注意，不知什么时候，宗方和体能教练马驰，已经悄悄地来到场边观战。 马驰蹲下拍拍李凌群的面颊，然后用指头按住他的人中。宗方一脸严肃，随着他那游弋的目光，年轻人们纷纷低下头。 十三 传奇 第二天，立夫重竞技技术学院的例会按时召开。不护丑不遮短的宗方，在会上通报了华冲锋等人的“光荣事迹”，并对拳击教练组的管理漏洞做了自我检讨。 “很有意思，”国家重竞技管理中心拳击管理部的魏正超部长来了兴趣，他问宗方：“你确定这个叫什么……对了，这个华冲锋，他有没有专业练过拳击？如果有，知道练了几年吗？” 宗方略作思考：“嗯，即便有过训练，也不是我们认为的那种正规而系统的训练。仅从他接受体训时……表现出来的排斥和不适应情况来分析，华冲锋具备一定的天赋，但开发得并不好，基本上就是白纸一张，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他未来的进步。” “据我了解的情况，在同年龄组中，孟克和李凌群算是拔尖的一类，他们怎么就会双双败在一个新人的手上呢？退一万步说，即便华冲锋天赋高得出奇，但缺少有效的打击和抗打击训练，他靠哪种手段战而胜之？”魏正超满腹疑问。 “魏部长，”立夫学院教研部的俞部长突然插话，“还记得八年前参加伦敦世运会的邹镇民吗？我认为华冲锋在拳击上的天赋，是不是和邹镇民有一些共通之处呢？” 八年前，俞部长提到的邹镇民，作为华国国家拳击队56公斤级的唯一人选，一黑到底，在不为外界所知的情况下，一路杀进决赛，为华国夺取了一枚宝贵的世运会拳击金牌。 “我也想起来了，这个邹镇民被发现之前，一直在黔中省北部的小县城替人家值夜班。要不是一人赤手空拳打赢了七八个小偷，他也不会被人发现，他那超出常人一大截的拳击天赋，也才得以名动天下。”俞部长提到这件事，勾起了立夫举重队的田总教练的回忆。 “那么，谁是发现华冲锋的‘星探’？能把这个没有一点基础的小子交到这里，这是要考验你们训练手段有多高吧？”魏正超继续发问。 宗方：“哦，忘了汇报，是强副主任委托他的助手送来的。” 强胜利是魏正超的老师，十几年前，魏正超打遍全国无敌手时，他的教练正是强胜利。 “原来是这样，”魏正超点着头，信心满满地看着宗方，“我相信老师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老宗啊，你肩头的压力大不？要不，分一点让我来帮你扛？” “目前还没问题，”宗方喝了口茶，“哪天要扛不住了，我再向您求助。” “看来，我不仅‘冒昧’地参加学院的例会，还有‘意外’的收获，真是不虚此行。”魏正超不改自己幽默的本色。 散会后，宗方立即把华冲锋、李凌群等人叫到办公室，各打五十大板后，他让华冲锋单独留下来。 “话不多说，就只有一句——无论何时何地，年轻人都要懂得克制欲望。如果做得宠辱不惊，那可能就离成功不远了。” 说完，宗方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个灰色的相框，缓缓说到：“此人名叫谬塞尔·汤普森，出生在米国新约克城布鲁姆的黑人社区。他右眼先天失明，左腿比右腿长6厘米，从小被父母遗弃成了流浪儿。15岁开始，因为抢劫坐过三次牢，最长一次被判了七年，等他出狱时，已经27岁了。” 华冲锋瞪着汤普森的黑皮肤和一头卷发，不知宗方想要表达些什么。 “29岁，他第一次参加业余拳赛，全年共打了29场比赛，全部败北。其中，28次被KO；30岁，在他参加的所有比赛中，全部以KO取胜，并在当年代表米国参加世界运动会，获得了男子85公斤级的金牌；31岁，汤普森转战职业拳坛，从积分最低的挑战者开始，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直到具备向拳王金腰带发起挑战的资格。” “职业拳坛尤其是大级别比赛，奖金高待遇好，竞争空前激烈。经过无数次挑战、失败、再挑战，门牙全部被打掉、鼻梁骨全部摘除，终于在他35岁的最后一天，谬塞尔·汤普森赢得第一挑战者的资格。半年后，他第一次站在有职业拳坛最高秀场之称的麦迪逊花园广场，挑战当时国际拳击协会重量级金腰带的拥有者，日耳曼人汉斯·魏格曼。 “比赛打满了11个回合，汤普森被魏格曼击倒7次，但每次他都能站起来重新比赛；魏格曼只倒地1次，却没能最后站起来。在迎来人生中的36岁193天后，谬塞尔·汤普森首次加冕重量级拳王。” “世界级职业拳赛林林总总、多如牛毛，最有号召力、最具权威性的却只有五大组织，除了国际拳击协会，还有国际拳击联合会、世界拳击理事会、世界拳击协会和国际拳击组织；赢得国际拳击协会重量级的金腰带，只是汤普森计划的第一步。” “在那个年代，国际排名第一位的重量级拳王是罗刹人奥列格·谢苗诺夫，他手握世界拳击协会、国际拳击联合会和世界拳击理事会三条金腰带。而在当时，依照谢苗诺夫的实力，他完全有能力一统江山，将五条金腰带尽数收入囊中。但五大组织联合发表声明，宣布出于保护和发展职业拳击运动的考量，禁止谢苗诺夫出战国际拳击协会和国际拳击组织的比赛……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保护拳击市场？根本就是后台老板们在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汤普森眼盲心不盲，赢下国际拳击协会金腰带后，他没有立刻宣布挑战谢苗诺夫的王座，剔除实力的确稍有不及的因素，汤普森还有更大的抱负。38岁，他赢得国际拳击组织金腰带；39岁那年的上下两个半年，汤普森均在第九个回合TKO挑战者，继续保有国际拳击组织和国际拳击协会的金腰带。” “2046年11月，也就是汤普森卫冕国际拳击协会金腰带的次月，他正式发起向奥列格·谢苗诺夫挑战。很奇怪，他的挑战申请，赢得了几大协会的大老板的鼎力支持。从第三号挑战者打起，汤普森连续干掉波斯裔义大利亚人基亚努什·贾拉里以及号称无冕之王的尼基萨·奥萨德琴科，最终如愿以偿，与谢苗诺夫同时步入麦迪逊花园广场的镁光灯下。” “谢苗诺夫身高超2.02米，体重高达140多公斤，号称世界拳坛的巨毋霸。骇人的体型往那儿一站，对手未战就先怯了一半的场。成名后，各种关于谢苗诺夫可骇打击力的传闻在业界疯传：有的说，谢苗诺夫小时候在老家放羊时，曾一拳打死了叼羊的雪豹；有的说，谢苗诺夫之所以无坚不摧，是因为他体内植入了合金；更有人说谢苗诺夫的父亲来自遥远的外太空……” “不管如何，谢苗诺夫力量恐怖出手极狠，在集齐三大组织的金腰带的道路上，大大小小他一共打了33场比赛，而且，全部都是以KO或TKO的方式获胜。后来，ESPN体育频道拳击专项记者对33场比赛做了统计，结果令人咋舌。所有跟奥列格·谢苗诺夫交过手的运动员，身上最少会留下一处‘美好的记忆’：‘冷酷者’迪文·佐尔菲克的左肋骨被打断了3根，麦克·‘铁拳’·奥尔丁的下巴粉碎破相，国际拳击联合会前拳王李迪克·鲍曼右耳失聪达半年之久。” “汤普森与谢苗诺夫比赛当天，米国总统大选电视辩论赛为它让步；西非那几个战争永远打不完的蕞尔小国，一致同意协议停火一天；澳洲钛球公开赛决赛延后开赛；就连欧洲航天局ARTES项目发射往天狼星的空间探测器，也推迟进行——这些即便天崩地裂、洪水滔天，也绝停不下脚步的大事儿，全都无条件为最伟大的比赛让道，足见力量之美深入人心。” “2047年10月26日，注定永留拳击史册的一天，在万众期待中到来。赛前，威廉希勒等三大博彩公司给出的赔率呈现惊人的契合——1：7.8，谢苗诺夫稳赢；无数记者、专家、业内人士也纷纷发表观点，认为用不了12回合，罗刹人就能实现KO。” “事实上，这场世纪大战的确没有打满12回合，因为比赛进行到第五个回合，年逾40岁的谬塞尔·汤普森就击倒比他小5岁的对手，完成了有拳击运动记载以来最大的逆转！” “一个过了黄金年龄、缺了一只眼、大半生坎坷艰辛的老家伙外加半瘸子，能创造这样的神话，只能说明一个道理，人家天生注定是为拳击运动而生的！” …… 九月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相框上。照片中的汤普森，漆黑的肤色熠熠生辉，仅存的眼神中昂扬着斗志。 十四 超人一等的数据 看得出来，经过昨夜的较量，华冲锋在集训队的地位明显提高，前几天受到的冷遇、漠视和不公，随着李凌群、孟克的相继倒地，早已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只要他一出现，敌意最强的李凌群有意无意躲开他，即使同在一室训练，也避免与他发生视线交流；永远少根筋的孟克开始和他嘻嘻哈哈地，态度转变之大，足以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产生错觉——昨天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像换了一个人，孟克的心还真大。 反复跑、俯卧撑、深蹲、快挺……华冲锋每天最早来最晚走，度过两周的艰难适应期，点点滴滴的变化开始塑造一个全新的他。 体重增加，这是最直接最显著的外观。不到一个月，他整整长出了10斤肉——纯的，脂肪率为零，让自己体重达到75.5公斤。科学系统的训练，肩上、背上、腿部部位的线条初步显现，小腹、腰部的肌肉更加紧密，和青春洋溢的脸庞搭配在一起，华冲锋走在街上，收获的回头率达到20%。 运动量从一条水平线陡然变成斜线、直线，消耗体力非常之大，于是运动后的休整放松，也是华冲锋每天的一道必修课。所有集训队员里，年纪最小的华冲锋反而是自律性最好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一定会严格执行，根本不用教练组操碎心。 两个月的基础体能训练很快结束，华冲锋的块头壮实多了，原来高瘦的体态匀称起来，而且体重控持得很好，能保证在76公斤上下不超过0.5公斤的范围内浮动。 每两个月，训练中心要进行内部专项体能测试，内容包括计时跳绳、250公斤深蹲、150公斤卧推、计时50米反复冲刺等。 终于，在华冲锋稀里糊涂成了立夫学院学员的第66天后，迎来了他的首个体能测试日。 由于与摔角队的部分体能测试项目重合，从一开始，双方教练组就把两队安排在一起测试，有心提高队员的表现欲，刺激他们发出最大潜能，看看谁的专项能力更突出—— 计时跳绳，限时5分钟，跳绳次数最多者胜出；50米反复冲刺，限时2分钟，往返次数最多者胜出；计时卧推，限时1分钟，卧推所在量级规定重量杠铃，次数最多者为最后的赢家。 在立夫学院内部，因为汇集了全国范围内超过三分之一的顶尖好手，摔角集训队的档次和水平远远高于其他地区的专业队。科尔沁省的宝音、龙江省的李明、辽东省的闫长军、于鹏等等，代表国内各级别青年队最高水平的运动员，均在这里接受为期一年的强化训练。 受到世运会“瘦身”影响，摔角项目被迫小幅度缩水，这个原本分为自由式、古典式两个项目共16个级别的重竞技运动，被压缩为14个级别，各自保留6个级别。 为保证公平，级别小体重轻的拳击选手不参与两两测试，摔角队130公斤级的体重太大，也不参与其中，所以，双方展示实力的焦点，主要集中在60公斤以上级别。 几轮下来，在60、64、81等几个量级，拳击队完败给与同级别的摔角队；91公斤以上级的白印虽说最具实力，可现实情况也岌岌可危，他只在卧推赢了对方几个，而计时跳绳和50米反复冲刺这两个项目，差距显而易见。 马驰的脸色比较难看，别人来得晚、训练不系统也就算了，你白印竟然也输了！ 白印加入到马驰的团队将近一年，来自青湖省的他一直比较优秀，上回的比拼，就是靠他挽回一些颜面。按说又经过两个月的训练，白印完全可以漂亮地击败摔角选手，给出一个高水准的数据来——可是没有。 “教练，到我了没有？”华冲锋兴冲冲赶来。 马驰正没好气：“跑哪里去了？不知道今天要测试体能吗？” 经过五个级别的比拼，摔角队已经接近完胜。华冲锋所处的75公斤级位置比较尴尬，要么大要么小，摔角队没有与之对应的级别。 “要不，让这小子和我们78公斤级的青龙比一把？”摔角队田总教练听说了华冲锋以一敌二的光荣事迹，所以主动挑战。 马驰瞟一眼华冲锋的体格：“也行！你的青龙差不多和华冲锋同时进来的，正好看看两个小家伙的专项能力怎么样！” 青龙来自科尔沁省，爷爷、爸爸和几个叔叔都是草原那达慕大会的摔跤冠军。老子英雄儿好汉，刚满20岁的他放弃传统的民族摔跤，转而潜心学习摔角，只为达到父辈们都没有达到的高度——在世运会上拿金牌。 除了岁数稍大，和华冲锋类似，青龙也是经过专家推荐，被立夫学院破格录取的。短短两月的训练，青龙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比赛气质和掌控比赛的能力，让教练组上下均感觉找到一个好苗子。 脸盘大颧骨高眼睛细长，膀大腰圆的青龙有一副本民族典型的外貌特征。 “还不开始？”青龙嘀咕着瞧一眼并排而立的华冲锋，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情。 第一个项目是跳绳。 一分钟跳401下，这是最新的健力氏纪录，创造者据说是羊城的一个小学生。因为跳绳纯属大众体育项目，门槛极低易参与，所以没有世界纪录一说。 普罗大众能跳出的成绩，专业运动员往往拼了命，也不一定达得到这个水平。两批集训队员加在一起，最高纪录是5分钟跳1013下，也就是每分钟200下出头，距离小学生的记录很远。 “开始计时！” 青龙体态壮实，灵活度倒也不差。单脚跳、双脚跳、花式跳轮番上场，开场挺猛的情况下，在头一分钟居然跳了182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青龙的速度很快慢下来，最后的一分钟还被拌蒜了几回，严重拉低了总成绩。 “701下。” 轮到华冲锋，只见他稍作吸气，随即舞动起绳子。 “1、2、3、……”华冲锋轻盈多了，随着他富于节奏感的跃动，拳击队的情不自禁地为他计数。队伍内部尽管有诸多不和谐因素存在，但此刻的枪口绝对是一致对外。 呜呜呜，在华冲锋的手中，细绳像被赋予了魔力，服服帖帖很听话。一分钟很快结束，他不可思议地跳了接近三百下，秒决了队友的最好记录。 “278下！” “不对，应该是283下，我数得很清楚。” “你铁定记茬了。” 几个人小声的争论着，惹得马驰直朝他们瞪眼。旁边摔角队的也一脸轻蔑，好像在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跳个破绳吗？可是，接下来发生的情况，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第一分钟结束，华冲锋这才好像找到点感觉，他停下来，收了收过长的绳子，调整到最适合自己身高的位置。 “快点，还在计时呢！”白印、侯震等人不禁替他着急起来。 华冲锋却不慌不忙，收腹挺胸，再一次摇动绳子让自己轻捷起来。这一回，实在太快了，快得让别人看不清跳动的频率。即使只数一只脚，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仗着人多眼杂，含含糊糊算了个大概。 “我操！1670下！加上开始的283下，一共是……”摔角队的体能教练惊叫起来。 “一共跳了1953下，厉害呀！” “平均一分钟跳了390下，牛逼！” 这还不算完。 计时卧推。40公斤的杠铃，满身疙瘩肉的青龙鼓起腮帮子，一分钟内推了25个，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华冲锋专门部位的肌肉不及青龙，可效果却不差，他竟然完成了36个，几乎超过青龙将近一半的数量。 50米计时反复冲刺。两分钟内，青龙只完成了十二个圈，平均每次用时十秒钟左右；华冲锋完成了十八圈半，平均每次用时在6″50上下，如果扣除高强度的体力衰减损耗，这个成绩实在不可思议。 “这小子简直绝了，不如让他转到专项短跑练习？看他这样猛，国内比他厉害的可能找不出几个来。”摔角队田总教练拉住马驰，小声地对他说到。 马驰笑起来：“别出馊主意好不好？放跑了他，你给我再找一个这样的苗子？” 十五 斗战Ⅰ号 华冲锋高人一筹的超强能力，再一次惊爆了众人的眼球；他为拳击队争回不少面子的轶事，也传到总教练宗方的耳朵里。于是，他立刻召集教练组开了一个短会，决定给华冲锋开小灶。 “鉴于你在体测上的表现，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参加集体训练，包括体能训练和技术训练。”马驰首先说。 面对表情严肃的教练组成员，华冲锋有点不安起来，也许是昨天的体测太过招摇，才招致这样的“礼遇”。唉，早知道收敛一点。 宗方笑起来：“小伙子，你这样紧张干嘛？别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全都落在你头上了。” 马驰：“是这样，你身上潜藏着很大的能量，如果延续按部就班的训练，不仅会延缓你水平的提高，而且也会造成资源浪费。明天起，我们直接进入拳击的核心阶段：击打和抗击打训练。同时，为了科学合理的安排训练，加大激发你的运动能力，我们会用上智能体训机器人作为辅助手段。” “妈呀，都轮到和2.0版本比试了。”华冲锋暗地里吐槽。 “不要担心，‘斗战Ⅰ号’虽说只是第一代试验品，但是设定了上限值，对人体不会造成实质性伤害。”为消除华冲锋的顾虑，宗方又这样补充道。 马驰笑起来：“说起来，‘斗战Ⅰ号’的一个主创人还认识你。” “是谁？”华冲锋的好奇心陡起。 “就是强主任的高参，把你送来这里的甘晓君甘博士啊。” 华冲锋顾虑稍减，跟着两人转弯抹角，来到立夫重竞技技术学院的一处角落。绿树掩映中，有一幢红色的三层楼房孤零零地立在这里。铁丝网、无尘环境、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这一切与训练中心沾似乎不上边，更让华冲锋感觉自己进入了对外保密的军事机构。 三楼走廊尽头，铝合金大门上有一个形似太阳的标志，下面贴有烫金字体：SOLIS OCULUS。 进门后，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看了眼华冲锋，冲着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是第一个参与本计划的人，欢迎你加入阿波罗计划！你表现的好坏，对于今后‘阿波罗计划’的推进至关重要！” 阿波罗计划？你确定要重返月球不是？ “这位老师是操控人员李杰，也是‘斗战Ⅰ号’的主创者之一，他负责操控机器人配合你的训练，应该也算是你的教练了。所以，你务必要全力配合。” 称重、量高、测臂展，李杰采集完华冲锋的身体数据，随后，他推开玻璃门。在那儿，被宗方等人视若神物的“斗战Ⅰ号”，冷冰冰的矗立在地胶中央。 “斗战Ⅰ号”约有2米高，外观呈人体形状，头发脑袋躯干四肢一应俱全，运动背心、运动短裤甚至拳击手套，该有都有。只是脸上木愣愣的没有表情，乍一眼看过去，着实让人瘆得慌。 李杰启动开关，绕到“斗战Ⅰ号”背后，把刚才采录的数据输入系统。 “输入对手的数据后，它会自动更改自己的身体参数，把自身的高度、臂展以及出拳的力道，全都调整到一个最适合的位置……不用担心，‘斗战Ⅰ号’的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度超过100毫米的聚氨酯皮革，包括头部、胸腹部、拳头、手肘等等部位都有，你可以任意出拳，不用害怕接触它时弄伤自己的手或其它地方。同样，它的进攻力量也在人体可承受的范围之内，除非你不作抵抗，否则，要想一拳打倒你也很困难。”李杰极力打消华冲锋的顾虑。 宗方拿起拳套：“这双拳套里面，内植了最新开发的‘击打芯片’。不管你出拳的力量多大或多小，只要接触到‘斗战Ⅰ号’，遍布它全身的感应系统，会自动将你的数据采集到存储卡。而且，只要你打出第一拳，‘斗战Ⅰ号’的仿生系统随之激活，进入对战模式。如果没有人为的干扰，它就会一直和你对抗下去。” 华冲锋咽了口唾沫，心里一阵发毛—— 地下拳市的黑拳精英也好，孟克、李凌群这些二杆子也罢，都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他们再怎么厉害，好歹还知道疼痛，还会滋生出喜怒哀乐等等情绪，会适可而止，会害怕会退缩，更会被乱拳打蒙。现在倒好，你居然要和一部冷冰冰的机器叫板？真是嫌自己命不够长！ 怎么办？答应或不答应？ 要是索林和许超然有一个在身边，哪怕是出点馊主意也成！华京一别已有两个多月，不知道这两个家伙活得滋润不？也没见他们打个电话来关心关心。 看见华冲锋望着仿生机器人发愣，李杰认为他还是心存疑虑。于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放心，怎样使用好这台仿生机器人，让它发挥科技的力量，我们比你还慎重。虽说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运动员，但你要知道，在这之前，我们整整试验了几百次，有足够的信心保证你的安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一味逃避就没意思了。 华冲锋点点头，摇头晃胯开始热身。趁这时候，一旁的体能教练马驰凑近‘斗战Ⅰ号’，上下抚摸着机身，嘴里啧啧有声的感叹着。宗方拉着李杰走到角落，两人小声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发出笑声来。 十分钟过后，华冲锋示意自己做好准备，可以动手了。李杰点点头，坐到操控台前输入一连串数字，手速好像网游高手一样熟练、好像单身狗一样快捷。当“斗战Ⅰ号”高度降到和华冲锋差不多后，它真正动起来了。机器人扭动着头部和身躯，活像一个活生生的、等待上场搏杀的拳击运动选手。 马驰帮华冲锋缠好绷带系紧拳套，还不放心地揉着他的肩膀，大声地为他打着气。华冲锋勉强挤出半个笑脸，挥着左拳站到了对战区域。 “注意，机器人的速度和你的速度成正比关系，要是感觉‘Ⅰ号’速度过快，你首先得降低自己的速度。不过，并不是你速度归零，它的速度也会跟着归零；在设计‘Ⅰ号’时，我们预先设置了一个速度最低值，一旦感应系统被激活，它的运动速度最慢也不会低于这个极值。” 与一般的机器人不同，“斗战Ⅰ号”安装了双腿，以此代替常见的滑轮来支撑机体。面对所谓最新科技成果，华冲锋的好奇心早已胜过畏惧感，不待李杰说完，他的第一拳已经出去了。 咚的一下，这一拳砸在机器人的脸上——嘟嘟嘟……“斗战Ⅰ号”的“眼睛”闪了三下红光，高灵敏度、高仿生的训练机器彻底被激活了。 “189公斤！”李杰大声报出华冲锋这一拳击打的力道。 经过两个月的专项体能训练，华冲锋的肌肉力量得以大大加强，出拳的力量、速度也随之显著增加。 像沉睡的恶魔被吵醒一样，华冲锋的第二拳没来得及够到聚氨酯皮革，“斗战Ⅰ号”的反击已经近在眼前。华冲锋赶紧抬起左手遮挡，真皮和人造皮接触瞬间，华冲锋所担心的以卵击石的疼痛感没有出现，他高高悬起的小心脏方才落地——还好啦，基本还撑得住。要是闭上眼，你根本辨别不出，对面居然站着一个没有人性的对手！ 内心安宁了，华冲锋开场时的畏惧，也慢慢被好奇取代。他微微后撤一步，好像在调整自己的进攻角度，随后迅速前进两步，右手摆了一个虚拳的同时，左直拳已经来到机器的前胸部位。果然是一台没有人性的机器！“斗战Ⅰ号”根本不在乎华冲锋的攻势，它不退反进、不听任华冲锋攻击自己，而是以比华冲锋更快的速度，甩开右拳直取他的下颚。 卧槽，这堆机器不要太灵敏好不好，进退自如好像真人一般？！ 华冲锋被吓得够呛，就是晚了这么半拍，“斗战Ⅰ号”的右拳已经来到他的下巴处。华冲锋猛地后仰，一个轱辘翻起，顺势躲过这一击。不过，这拳还是擦到了下巴骨，撞得华冲锋牙根生痛。 咔嚓，李杰切掉开关。 宗方和马驰赶忙搀住华冲锋，关切地看着他的脸色。 华冲锋的脸变得刷白：“这个……它移动得也太快了？天啦，这简直不是……” “当然了，要不装个腿干啥？直接放在桌子上多省事啊！我告诉过你，它的速度和你息息相关。”李杰递头套过来，“还是戴上它，多一层保护对你更为保险一点。” 十六 这不科学 华冲锋看一眼‘斗战Ⅰ号’的红眼圈，犹豫片刻，还是强迫自己戴上头套。他不是傻子，尤其是对上冷冰冰的机器，不多动点脑子可不行。 人机大战，经过短暂停后，再次重新开始。 吃了哑巴亏，华冲锋的跑动明显积极得多，他左右来回作大幅度的移动，双手不时打出刺拳，试图制衡机器人，将它的进攻置于安全距离以内。 开始似乎还奏效，“斗战Ⅰ号”速度虽快，却显然跟不上华冲锋的节奏，连连扑空。李杰见状，立即输入新的指令，调整机器人的感应中枢。这个改变果然很管用，‘斗战Ⅰ号’立马换了个新进攻的方式，一波左右摆拳的进攻，把华冲锋一步步逼向死角。 华冲锋再次陷入被动，大脑陷入一片空白，本来就没有章法的出拳，愈加乱了起来。咚咚咚，三拳连出，每一拳的力道均接近170公斤，但两拳抡空，只有一拳击中机器人的胳膊，对自己摆脱危局于事无补。 百忙中余光扫过，李杰等人若无其事地观战，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华冲锋咬咬牙，一肚子气不知该找谁发泄。 噗，一声闷响，他已中招。 里层包着聚氨酯皮革的拳套，正中他柔软的小腹。巨大的冲击力顺着神经传导到脑回路，变成疼痛感瞬间把华冲锋拉倒。“斗战Ⅰ号”不愧是内植感应装置的机器人，华冲锋的身体角度改变了，它提前0.01秒精确计算位置，出击拳的角度也随之改变——那是华冲锋脑袋可能会下降的高度。然后，又是一拳。 只觉得天旋地转，华冲锋徒劳地挥动胳膊，等不到他的拳头挨到聚氨酯皮肤，自己就先倒下了。 “快关快关！”马驰急不可耐。 只听得咔咔咔的一阵按键声，“斗战Ⅰ号”体内传出的轻微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瘫倒在地，已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华冲锋恍然若悟：打了小半天，本应该出现在视线中、帮他出谋划策的“竞技王座殿堂”，居然他娘的没有动静！ 华冲锋能同孟克他们周旋到底，说白了主要依靠木木助教的帮助。缺少了木木的预警，他不过是一个徒具蛮力的低端选手。“斗战Ⅰ号”没有七情六欲，没有脑电波，没有气场，只是一部人形的器械，木木的榆木脑袋当然预判不出它的行动。 华冲锋仰面朝天，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里透着无奈。 宗方蹲下，伸手轻拍华冲锋的面颊：“小华、小华，你没事吧？” 只拍了两下，华冲锋一骨碌翻起来，抬起手一把掀掉头套：“再来！我还不相信跑不过你啦！” 纳尼？ 三人一脸懵圈，不知道这小子是被打昏了头，还是恼羞成怒失去理智。 “等等，”这回是李杰出面，“华冲锋同学，我要提醒你，这台仿生机器人的设计最大出拳力量，已经接近400公斤。如果维持高速运转，每拳平均在350公斤上下浮动，一拳下来，冲击力比世界上最顶尖的拳王还要高上将近100公斤！虽说我们采用了高端的制动措施，但它始终是一款还在改进的智能机器人，万一失控，对你的伤害恐怕难以把控！” “我知道，但我更怕这头套害得我无法思考！” 好说歹说，华冲锋就是不愿再套住脑袋。宗方无可奈何，只得嘱咐李杰随时小心，一有动静便立刻切断电源。马驰更关心为自己长脸的弟子，嚷嚷着叫李杰降低“斗战Ⅰ号”的出拳力量，做到安全第一预防为主。 胸大无脑，心大无畏，要说华冲锋的心理素质，那才真叫一个大。换成别人，也许就会退出这种无聊的对战模式，可他偏不！ 宗方暗暗点头：颇有一些久经沙场的斗士风度！假以时日，他有可能成长为伟大的运动员呢？ 果然，第三次上来，华冲锋猛然间好像换了一个人。腾腾腾，出拳迅猛有力，躲闪格挡有模有样，进退有据之间彰显良好的运动天赋。反观“斗战Ⅰ号”，虽说能接收到最末微的感应，并能立刻作出适当反应，可终究缺少人的意识，有的出拳僵硬、有的退却机械，差之毫厘往往谬之千里，进攻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注意机器人的前进路线，不要被绊蒜！” 至少有两次，因为过于亢奋，华冲锋都差点让“斗战Ⅰ号”绊倒，马驰不得不替他盯着脚下，免得他马失前蹄。 没办法，既然无法使用外挂，华冲锋只能依仗自身的能力，努力化解危局。 即使有两个月基础体能训练，在毫无体力损耗一说的机器人面前，华冲锋还是困难重重。撑过刚开始的一分多钟，他再次回到劣势，无法出拳亦无法反击，只能像跳蚤一样东躲西藏，手臂、肩膀等部位因此挨了不少老拳。 叮咚，第一局的三分钟计时姗姗来迟。 华冲锋狠狠啜了几口软管，口味偏咸的运动饮料让他得到些许喘息机会——超乎想象的比赛强度……不，应该是逃命节奏，极大地消耗着他体内的盐分。 他吐出软管，喘了一大口气：“教练，好像不对吧？这不是训练！根本就是实战好不好？！一上来就被狂揍！谁受得了？别说我这种根本入不了流的业余拳手，就算叫来专业运动员，恐怕也架不住折磨！” “你错了！”宗方一边给他擦着汗，一边驳斥道。“拳击的真谛在于比赛。比赛是什么？是战场！是舞台！是和自己的决斗！为啥？单就拳击这一项运动而言，无论职业拳击的顶尖拳手，还是刚练习拳击的新人，在比赛中基本上无法像训练时那样集中精神。这就是我们平时说的‘训练时能发挥70%的力量，比赛时撑死能只能发挥50%的力量’。” 马驰点点头：“因为比赛的一切都不可预估，场外干扰、对手状况、临场应变、时机把握，还有相互试探、出击反击，都需要投入最短时间去快速思考。面对这些最复杂的情况，训练有素的顶级拳手，大都会以本能反应和身体机能加以应对。但是，比赛中的所有细节和突发情况基本不可预见，因此，他们也不能像训练时能随心所欲的发挥。” “宗导和马教练都说你天赋颇高，现行的那一套训练方法落后陈旧，显然不是对你的最佳开发方式，如果非要强加给你，也许最多带给我们又一个洲际冠军，而不是世界冠军。”录入华冲锋的数据，李杰抬起头来，加入到对华冲锋的说教行列。 接着，好像在做推销生意，李杰开始吹嘘自己的产品：“加强体能训练之余，开辟一条全新的训练方式——‘斗战Ⅰ号’仿生机器人就是给你这种新手量身打造的。” 嘟嘟嘟，启动键按下，“斗战Ⅰ号”的红眼珠亮起来。 三人联合一忽悠，五分钟过得飞快，转眼又回到华冲锋专享的VIP地狱模式。 有过第一局三次倒地的实战经验，再次面对“斗战Ⅰ号”，华冲锋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或许是想偷懒，铃声响起，他只是摇晃身体绕着机器打转，迟迟不见出拳进攻。 “你倒是动手啊？”马驰不耐烦了。 如此又耗费十多秒，李杰终于下手。他迅速作出指令修改，将“斗战Ⅰ号”的对抗模式从被动反击切换为主动出拳。 麻烦来了，但华冲锋根本没有意识到，依然故我的自娱自乐。 “小心些……”宗方爱才心切，在李杰的手指离开键盘的同时，大声提醒着场上的华冲锋。 噗……机械手臂送出一记刺拳，紧跟着是两记又快又猛的勾拳，打得仿佛连空气都为之改变密度。 “你？怎么会……” 华冲锋惊愕万分，他以为是“斗战Ⅰ号”自身出了问题，百忙之中回过头看，仿佛想从李杰嘴里得到答案。 “做好你自己吧！！还有闲情来关心别人？！”宗方指着已经上了弦的机器人，半是生气半是担心的喝道。 的确晚了！ 华冲锋的肩膀和后脑勺分别中招，超过100公斤、累计高于200公斤以上的力量，已经传导过来，触到他的痛觉神经。 一个狗吃屎的标准动作，撞破不达标准的围绳，华冲锋把自己甩到操控台前面，距离镀铬的金属面不到一厘米。 “看看，即使感应不到你出拳的细微变化，它一样可以出拳揍你的。”李杰淡淡地说道。 十七 特训魔鬼一代 马驰可没那么淡定，他着急跑到台上去扶人。由于时间仓促，他甚至来不及责怪“使坏”的李杰、还有知情不报的宗方。 “以消极的态度和方式对待训练，不仅对自己极端不负责，而且迟早要为自己的不作为……付出代价！”在确认华冲锋并无大碍，宗方这样解释自己为什么见死不救。 遭到暗算，本来就不爽的华冲锋再也憋不住怒火：“消极？我哪一点消极了？我是在计算你那个狗屁机器人的步点，然后打败它、踩扁它！哼，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人对我的期望值有多高。自打来到这里，训练——我勤勤恳恳，尽管都快崩溃了，我还是强迫自己咬牙坚持；做人——我老老实实，从来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唯一的那次不愉快是怎么来的，相信你也知道，我不想多说！” “我们在讨论你的进取心，而你却呱呱呱讲一些不相干的琐事？”宗方有点铁石心肠，“上至国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谁个没有自己的委屈？如果都把委屈挂在嘴上、记在心里，我看大家全都去做怨妇算了，还奋斗个屁。” 这样深层次的问题，华冲锋从未思考过，他想反驳，一时之间却找不到更合适的说辞，干脆气鼓鼓地揉着脑后的小疙瘩，来个一言不发。 “要左右对手的行动，首先要控制自己的内心；要控制自己的内心，必须学会驾驭自己的恐惧。”宗方目光炯炯，“谬塞尔?汤普森，还记得我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的相框吗？这句话是他说的。” 华冲锋不再说话，低着头自觉戴好手套，走到马驰身边。在马驰替他系紧绳带的同时，宗方也让李杰给“斗战Ⅰ号”换了双大一点的拳套，以减轻它击打的力度；并且，将力量再度降低到100公斤以下，将移动速度控制在与华冲锋速度匹配的范围以内，如果华冲锋能应付得住，再视华冲锋的训练成果，一步步逐步拉高这两项数值。 噔噔噔……嗖嗖嗖……砰砰砰，训练加比赛二合一的奇怪组合，在华冲锋更为矫健的进退中热辣上演。 力量和速度同时降低，并不意味着华冲锋吃到的苦头也会减少。相反，由于心理上的压迫感不那么强烈，华冲锋吃到更多苦头，挨到的拳头数量成倍地增加。好在这回他改变主意，重新用了头套，否则，面部会肿得像肥猪不说，也很难撑到下一节的训练时间。 休息时，华冲锋已变摇摇晃晃脚步蹒跚，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他用超过一倍的力量去完成。尽管背心湿透、头发因汗水粘成一团、口腔里鼻腔里有血丝冒出，华冲锋的眼神中并没有失去斗志。 等到李杰再次更新完数据，华冲锋挣扎着想要开始第二轮训练。 这次，轮到宗方摇头了：“很不错！今天足够了，回去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吧。嗯，第一天的训练量只完成三分之一，是不是要调一下你的数据？” 后面的话显然是说给李杰的，李杰眉头紧锁：“我也在纳闷，现在的数据采集自国际二线运动员的体能指标数据库。目前的训练量，按说一个专业队出生的普通运动员能够应付，他怎么会完不成呢？奇怪了。” “毕竟小华不是专业队出来的，”马驰并不想打圆场，“对了，会不会是你的高科技产品本身有问题，数据是不是需要改进……” 华冲锋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打声招呼先走了。 从小红楼到宿舍不过六七百米的直线距离，但走起来却无比漫长，好几次，他都想就地找个地方躺下，要不是地上太凉太硬的话—— 进入立夫学院两个多月了，不管怎样，华冲锋大小也算个名人了。三三两两的路人见到他青紫红肿的外表，多多少少又在猜疑：群殴？单挑？看这小子的这副尊荣，不会是又和别人互相伤害吧？ 第二天上午，本该单独进行基础体能训练，华冲锋睡过了头，睁开眼已经是大中午了。桌上摆放着的早点，表明总教练宗方来过，而且没有试图叫醒他。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快指到“2”，华冲锋吐了个舌头，两三口吞下食物，抓起衣服就跑。他高估自己了，只要一用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不是小说里所说的隐隐作痛，而是剧痛！ 天气不错，与小红楼浑然一体的各类绿植深处，小鸟啾啾啾乱叫个不停，似乎在提前庆祝华冲锋的第二个受虐日。 “统计表明，地位越高的运动员，被敌视被暴击的机率也远高于一般运动员！” 马驰没来，宗方也没有出现，训练室内只有鞋子的摩擦声、华冲锋的喘气声以及李杰略显书呆子气的提醒。 “头部、颈部受到的攻击次数，占90%以上，远高于身体的其他部位。” 没有宗方的授权，李杰不敢擅自下调“斗战Ⅰ号”的数据，即使华冲锋的状态远不如第一天。好在机器人的速度降下来，虽然短短时间内挨了不少拳，华冲锋这个拳击新丁倒也能勉强承受。 训练开始十分钟之后，来自机器人的击中率，从不到四分之一直线上升60%，其中头颈部的挨揍率更是从基本为零，飙升到四成。华冲锋这是怎么了？李杰有点茫然，离开操控台走到训练台这边来。 “斗战Ⅰ号”的高度和臂展，都被有意识地缩减到与华冲锋相仿的位置，如果华冲锋能维持头一天的状态，命中他的次数应该略有下降才合理。 但数据不会作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的意识出现了很大障碍。 昨天的情形犹自历历在目——即便在后期，华冲锋的体力下滑得厉害，吃了很多拳；但在前期，华冲锋灵动的步伐和准确率很高的格挡，将“斗战Ⅰ号”的命中数据封得很死。 “头部有丰富的神经组织及重要的感知器官，对人体起着重要的调控作用，是人体运动的‘指挥中心’”。为了及时帮助华冲锋，李杰提高音量善意的提醒着。 这一轮“活体实验”还有一分半钟才会结束，感觉华冲锋的运动能力正直线下降：脚步跟不上，出拳又慢又无力。果然没过多久，操控台的报警装置开始亮灯。 噼啪噼啪，台上的对抗还在继续。黄灯一闪一闪的，明灭不定。 “当头部受到持续、猛烈击打时，易引发暂时性意识和机能障碍，出现失衡、眩晕、昏迷、脑震荡等现象，重者甚至危及生命……” 这句话没有说完，李杰嗖地跑回操控台后面，一把切掉仿生机器人的开关。 训练台上，华冲锋抓住总算停下来的机械臂，那一刻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已经陷入随时要“挂掉”的节奏。 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台上，华冲锋弯下腰干呕起来。训练台连接着机器人的感应装置，李杰心疼自己的宝贝，连忙端着垃圾桶跑过来。 还好，这家伙干打雷不下雨，恶心半天没吐出来东西。干呕完，只见华冲锋直起身来，仰面朝天使劲地眨着眼，还不停地用拳套触摸着两个眼角。 这是在干啥？眼睛受伤了吗？不太像啊！ 李杰端着垃圾桶，想走开又不想走开。走吧，万一华冲锋想通了，往脚下狂吐，不仅恶心而且昂贵——“斗战Ⅰ号”的研发成本抵得上他十年工资。不走吧，谁知道华冲锋接下来要做什么。 从昨天开始，不仅“对手实时运动指数”失去踪影，连最稳妥最起码的预警指数，也变得悄无声息的。之前一直依赖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的帮助，突然间说没就没了，就像它们突然间冒出来一样。华冲锋心里很没了底气，难怪会失去方向丧失信心。 李杰一样，也没有多少底气。他只是一个程序员，不是教练员，只会操控机器分解数据，解决“斗战Ⅰ号”在工作中的bug，根本就不会教人打拳。 他犹犹豫豫的递过毛巾，手里拿着一瓶国家体育运动科研所刚送来的最新饮品，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才让自己更像一个真正的拳击教练员。 十八 较劲 华冲锋坐在地板上，不要命地喝着饮料。李杰翻着马驰留下的纸条，看着上面的一条条锦囊妙计发愁。 宗方是总教练，每天除了指导评估每个教练员的工作，还有一些事务性的日程安排。马驰作为整个拳击集训队的两个体能教练之一，也要数不清的琐事等着他处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华冲锋不是王牌，只是潜在的王牌。 他们没有时间、精力和义务，来单独为他一个人服务。没有成为王牌之前，华冲锋只能在白丁一样的李杰的“监护”下，和杀人教练“斗战Ⅰ号”死磕到底。 到了现在，华冲锋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严重不足：和“斗战Ⅰ号”对抗到底？他目前远远不具备这种水平。他才打出三拳，一拳都没有打中，人家就还了十拳，而且拳拳命中。 这就是华冲锋失去自信的主要原因，没有之一。 “听我说几句，”李杰走过来，“我不是专家，更不是你的教练，对于拳击这项运动，我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华冲锋继续瘫坐在地板上，没有理睬李杰。 “难道你就非要和它硬碰硬的对打吗？你有没有想过，见招拆招——其实这才是你对付‘斗战Ⅰ号’的首选。要对抗机器人，先练好防守保护好自己，降低自己被暴击的次数，谁说不可以呢？不要怕被马教练或宗指导瞧不起嘛！他们要是厉害，咋不上来先做个示范呢？” 这话，前半句貌似道理，后半句纯属在耍流氓。但在此刻，就像黑暗世界中矗立的一盏明灯，重新燃起华冲锋的希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对，那个……要想打人，必须先学会不挨打！ 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有往这上面想呢？ 一下、两下、三下……格挡、躲闪到七拳，第八拳躲不开了。机械手臂突然下摆，70公斤的冲击力正中华冲锋的腹部。这一拳过来，正是两天来，在与“斗战Ⅰ号”对打中，他的下腹第一次中招。 疼得华冲锋直咧嘴，捂着肚子就往下坠。冰冷的机械臂紧接着跟进，第八拳抡向他的头部。百忙中，华冲锋下意识抬起左拳挡了一下，没让“斗战Ⅰ号”得逞。李杰见势不妙，随即切掉电源。 华冲锋捂着肚子倒在机器人的脚下，痛苦的表情中却夹杂着一丝笑意。这一幕恰巧被李杰捕捉到，他第一反应是，华冲锋已被虐成地主家的傻儿子。 明明疼痛难忍，却还笑得出来，这不是地主家傻儿子是谁？难道还是傻儿子家的地主？ 旁观者迷，当事者清。 第一，原先躲不了六七拳，“斗战Ⅰ号”每打出五拳，华冲锋的脑袋必定会挨一下，即使他已从对攻被迫转为防御。第二，腹部被击打，脑袋幸免，说明这种方法是正确的，说明机器人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才转而攻击腹部，全力防守是明智之举。第三，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斗战Ⅰ号”这丫的急了。 “你别管，我没事。”华冲锋不愿让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显得过分柔弱。 再来！ 噗噗噗，机械臂连续发拳。一、二、三、四……十一，第十二下眼看躲不开，华冲锋眼疾手快，抬腿正踢，秒解了机器人恶毒的中下盘进攻。 “嗨！”李杰很不高兴，他正努力融入教练的角色。“你在练习自由搏击吗？连脚都用上了？谁允许你这样干的？” 我错了，您老消消气。自己理亏在先，即使让人家训得像龟孙子也无话可说，在这一点上，华冲锋倒还算有自知之明。 继续！ “腰腹部集中了肾、胃、肝等内脏器官，腹腔神经和迷走神经分布在这些内脏壁的周围；肋部皮脂薄且肋骨细长而脆弱，是人体抗击打的薄弱环节。由于躯干体积大，灵活性差，所以容易被击中。当该处受到猛击、顶撞、摔跌或挤压时，会出现剧痛、气闷、内脏器官损伤、肋骨骨折等现象。”华冲锋在那边拼命的招架，李杰在这边心不在焉的照本宣科。 被重拳击中，断电源，等身体恢复；力度较轻、不至于中止训练的，继续操练。两个大活人、一个机器人延续着这样无情的节奏，直到第二堂课的训练时间结束。 李杰照旧递毛巾：“很不错、很不错。我大概记了点数，刚才一共被命中49拳，头部11拳腹部38拳，头部被击中的频率大大减少了。” 无论水平高低，正常情况下，拳击运动员都是由陪练员帮助进行抗击打练习。首先，陪练员有思想，会主动加强或减弱击打力度、速度。其次，陪练员是人，一次五分钟的击打过程，体力会出现衰减过程，往往到了后期，出拳的质量无法保证。最后，旁边还有专业出身的教练指导，随时纠正新手运动员的姿势。 华冲锋呢？没有教练亲临指导，只有一个程序员滥竽充数，还得面对没有感情只有指令的机器。也就是华冲锋的身体和心理素质出众，如果换成别人，别说抗击打训练？先把心理关过了再说吧。 打着灯笼找遍全院，有谁比得上他苦逼？ 第三堂训练课开始前，华冲锋脱下湿漉漉的运动背心，要没有书生气很浓的李杰在场，他连短裤也不打算穿。 和“斗战Ⅰ号”在一起训练也有好处，因为是机器人，最少出拳的速度力量不会存在体力上的原因，训练质量可以得以一直保持。 噗……头部防御，有效！噗……腹部防御，有效！ 李杰手握铅笔，照常为华冲锋记数。出于职业习惯，程序员对数字、概率等等很重视，因为他们坚信量变引发质变的物理规律。从这方面考量，比起对数据没那么敏感的宗方、马驰等人，李杰更有机会帮助华冲锋。 第一轮，“斗战Ⅰ号”连续出了13拳，华冲锋高遮低档前进后撤，全部化解。挡下第最后一拳，华冲锋余光一扫，竟然觉得仿生机器人的眼睛变得更红了。 他正有些许小得意，突然左上臂一麻，戴了拳击套的机械手已经击中他。这一拳来得很重，好像不止李杰设定的100公斤的上限。 华冲锋跌跌撞撞退后好几步，方才化解了这一拳的力道。他心里满是困惑，不顾“斗战Ⅰ号”已近在咫尺的危险，回头向李杰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早说过，“斗战Ⅰ号”缺少最起码的同情心。 一声闷响，华冲锋眼框里，各种小星星骤起肆意妄为，接着，身体便软绵绵的倒下去。 再一次清醒，睁开眼睛，一副大大的眼镜出现在视线里。眼镜后面是两道焦急的目光——李杰满眼惶恐地盯着他。华冲锋勉强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躺在训练台下，脑袋、身子上全是水，地上也有一滩水。 他被KO，无计可施之下，李杰端了一盆水过来，全部倒下去…… 华冲锋头晕目眩，耳蜗里嗡嗡嗡的，听不清李杰究竟在说什么。这一拳全无防备，堪称在小红楼……不，堪称有史以来他挨过的最重一击！ 盼到华冲锋睁眼，李杰喜出望外，血色重新回到他那苍白的脸上，仿佛被打的是他而不是落汤鸡一样的华冲锋。他搀扶华冲锋到座位上，嘴里还是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华冲锋既听不见也不想听见，只是又一次疲惫地合上眼皮。 李杰取了一块冰，颤抖着放在华冲锋的头顶上。冰块外观不规则，无法搁稳，手一松就会掉下去。李杰无法，只好用手稳住冰块，想以这种方式帮助华冲锋尽快恢复知觉。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种危险场面，所以李杰很害怕，担心自己的“杀人机器”名副其实。如果那样，他坐实过失杀人的罪名，没人替他背锅。所以，尽管华冲锋很快醒过来，他依然心有余悸，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颤抖。说来好笑，通过手上的冰块，他的抖动影响到华冲锋，顺便把人家的身体调到与自己一样的振幅上，形成美妙的共振。 好容易，华冲锋才听清李杰絮絮叨叨的碎嘴： “拳手的手臂，是控制距离的最好武器。在对抗中，手臂的任务是拍挡或迎接对手的拳击，随时都会面临巨大的打击力量。刚才上臂被机器人击中感到剧痛，皆因为从来都是前臂承受迎击，上臂被击中的机率很小。” “刚才那一拳好重，你调过数据吗？” 李杰：“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你的体力在快速下降过程中，所以才觉得那一拳很重。” 十九 死扛到底 下午五点半，举重队、摔角队、拳击队等都结束一天的集体训练。回去宿舍的各条路上，大大小小的男女胖子三三两两地走着，年纪小一点的还有心情和体力追逐打闹，老队员们却是一脸期待：下午的艰苦训练结束了，大家满心都想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再去食堂大吃特吃，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没有书声的扰民，专业队队员的日常就是这样的单纯、好打发。 也有少部分愁眉不展的，那是因为今天的任务完成不好，被教练蹬鼻子上脸臭骂，而且晚上还必须加练的家伙们。 众多丰满伟岸的人体中，出现了些许不和谐的身影。这是一个穿套头衫家伙，他不胖不瘦、比例适中的好身子，引来了许多怀春胖妞的侧目，也招惹不少毒舌的吐槽—— “这天气算不上冷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装逼装出高境界来了？” “哪里哪里，人家可能是大明星哦，把自己包紧一点，是为了提防狗仔队搞到大新闻：某某明星现身重竞技训练中心，只为暗恋摔角队的贾三妞。” “哈哈哈……” “滚！就他这副小身板，老娘一屁股就能坐死仨，稀罕呢。” …… 当然了，众多胖子中也不乏明白人—— “孟克孟克，华冲锋这小子不知又被揍成什么熊样，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小心点！别再招惹他了，人家可是功夫熊猫九段，马上就满血复活了。” “我可听说宗导很看重他，专门安排单人指导他训练。老白，是吧？” “不知道！” 这回猜对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华冲锋进入立夫学院，吃喝穿戴全有人管，唯独这件套头衫是他用自己的训练补助买的，一共三件，穿一件洗一件备用一件。面对这么多人，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仰着高傲的头颅前进，虽然高傲的头颅上也只有七八处肿块、四五处伤口、两三处瘀血而已。 作为单独训练的新人，他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就在昨天，管理宿舍的大叔给他搬来一个浴缸，说是带按摩、冲洗、汗蒸等等功能，一键式的最新产品。 为了给他解除后顾之忧，宗方总教练也是蛮拼的。 连续两个礼拜与“斗战Ⅰ号”斗智斗勇，华冲锋的身体和心理都在进步，开始的不适应、接近崩溃等状况慢慢好转，虽然还是不能完全避免被暴击，但能把仿生机器人的命中率降低到现在的40%以下，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 唯一还让华冲锋揪心的，依然是“竞技王座殿堂”还有木木老师，这么多天过去了，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 享受一番浴缸的按摩功能，华冲锋正要换上另一套套头衫，墙上安装的呼叫器响起来，里面传出宿管大叔不纯正的普通话，让华冲锋下去接电话。 训练中心每月都有训练补助，两个月到手的钱不多，买个手机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华冲锋不想成为低头一族；而且，除了远在乡下的爷爷，索林和许超然，他平时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手机的用处不大。 会是谁？他关上房门噔噔噔小跑着，心想绝对是索林他们打听到这里的电话，主动打过来找他的。 果然，电话拿起，两个家伙你抢我夺的，害得华冲锋不知所云，根本听不清楚活宝二人组在说啥。 闹了半天，华冲锋这才知道，在强胜利的协调下，通过一家基金会的赞助，两人都进入首都体育职业学院就读。索林选修了运动生理学专业，而许超然对人体运动遗传方面的知识感兴趣，直接投奔到华国一位著名的教授门下。离开学校只有不到一年，两人的底子还在，很容易就跟上了学习进度。 好基友前途无量，华冲锋自然高兴。 吃饱晚饭，休息了约一个小时，他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小红楼里面。这一回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加练的，主动打破上午体能、下午人机交互、晚上休息的一般模式，变成上午体能、下午人机交互、晚上人机交互、午夜休息的困难模式。 华冲锋选择一天三练，李杰已在暗地里报告宗方。宗方说身体是人家自己的，要尊重人家的选择。 Orz……好吧，人家正主都不畏艰辛，你一个小小的程序员瞎操什么玻璃心啊？ 做完热身，华冲锋坚持不戴头盔、不穿背心，还要求李杰关掉中央空调，尽量保持室内外温度一致。十月下旬的华国北方，昼夜温差很大，关掉空调的确会感觉到阵阵凉意。 随着与华冲锋的接触增多，李杰越发认同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小老弟。不服输、不畏难、善于动脑、时间观念强等这些优点全有；最难得的是他非常刻苦，还喜欢较真，不完成训练量绝不罢休。 他有缺点吗？ 李杰接通电源，“斗战Ⅰ号”红眼闪烁起来，不到一秒，200公斤力道的机械手臂热身完毕。 两个礼拜的抗击打训练，报经宗方同意后，机械手臂的冲击重量从100公斤提高到200公斤，整整加了一倍的重量。当然，移动速度也相应增加，要不然无法达到训练效果。 为了这多出来的100公斤，华冲锋加倍付出许多，脑袋自不用多说，前胸、腰腹、手臂等部位黑一块紫一块，全是毫无人性的仿生机器人留下的。对于李杰和“斗战Ⅰ号”，事情正好相反，将华冲锋当作活靶子让他们受益良多：近乎空白的硬盘获得大量实用数据，李杰的操控动作更加熟练等等。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平。 好消息也不是没有，华冲锋的抗击打能力显著增强。以最柔弱的下腹为例，原来60公斤的力量能让他抱着肚子蹲上半天，现在在准备充分的前提下，180公斤以下的冲击力不足以撂倒他。 按常理，一个人的拳重可以练，提高几十公斤完全做得到。而抗击打能力多半是天生的，根本不好练，而且顶多能练练胸部、腹部的抗击打能力，有谁会傻到用脑袋去提高抗击打能力？ 有！华冲锋不是经常被“斗战Ⅰ号”击倒吗？ 噗噗噗，机械手臂已经开始例行的攻击，华冲锋面色沉着目光如炬，从容化解它以2拳/秒的速率出动的铁拳。连击不中，“斗战Ⅰ号”的感应系统重新调整，行动很快接受控制中枢发出的指令。 它后退两步，等到华冲锋连续刺拳击出，随即以退为进，先是一秒钟反击了三个刺拳，压制了华冲锋的火力后，机器人连续逼近，不给华冲锋腾出较大的后退空间躲避，接着一顿猛烈的勾拳组合进攻，把华冲锋逼到理论意义上的死角。 为了保护华冲锋，李杰临时撤掉训练台上的围绳，方便在危险降临时可以选择逃生。只要离开那一块和标准拳台一样大小的地垫，“斗战Ⅰ号”就会自动断电，无法再施展拳脚。好几次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华冲锋都是通过这种耍赖的方式死里逃生的。 “快跑出来啊！”见“斗战Ⅰ号”的眼珠红得可怕，李杰连忙提醒。 不知是不是被打懵了，反击无效的华冲锋没有选择破坏规矩，而是硬着头皮扛下最后两拳。如此，一拳击中他的下巴，另一拳打在他没有头套保护的左脑部。 业余拳台上流出一种说法：不打弱者只打愣者。 两两交手，高水平的选手很快就可以判定对手的水平。如果太弱，那么大家随便过两招，点到为止分出高低即可。就怕遇到水平本身不高、你处处相让还不知好歹的愣头青，碰到这种人只有三个字：打服他。 如果有思想，“斗战Ⅰ号”会不会认为华冲锋是一个十足的二逼兼愣头青呢？ 李杰暗叫不好，两周前用水泼醒他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可等到李杰再想手动切断电源时，人已经倒下了，连跌倒的姿势都和上次一样，别无二致。 二十 突破 “XX的，这还让不让人活？”李杰爆了一句粗，急吼吼地跪下去拍华冲锋的脸。 没拍到两下，只见眼皮一眨，倒地的人居然醒过来了。李杰心里雪亮，他下手真的很轻，轻得连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男人。其实，他更清楚，就算不动手拍打，华冲锋醒来也是前后一秒钟的事儿。 华冲锋推开他，一个轻盈的身法站起来，像根本没有发生被击倒的事儿一样。李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怕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二傻子来。 果然，站起来呆了有那么几秒钟，华冲锋开始左右晃动几下脖子，然后面带笑容地挥动拳头，左右左……感觉浑身上下重新充满了活力。 怪了？地主家傻儿子又回来了？ 李杰还是不敢轻信自己早已近视得很厉害的眼球，踮着脚试着离华冲锋的笑脸近一点，也好分辨出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他不知道—— 华冲锋刚睁开眼，一顶崭新的草帽在空中乍隐乍现：华冲锋，经过你卓绝的努力，代表你身体素质的六大元素即速度、力量、敏捷度、爆发力、耐力和协调性，已经大幅度提高。目前，速度为68、力量为68、敏捷度为71、爆发力为70、耐力为68、协调性为67，已经达到“熔炼客”级别的属性要求。你要努力向上，尽快掌握游泳、短跑及自行车的基本技能，成为熔炼客级别的竞技高手。 奇怪，为什么是一顶草帽，而不是一面红旗、一枚奖牌或一颗星星啥的？有什么讲究吗？星神老儿又在耍什么宝？ 这顶草帽刚一消失，久违的人体运动临界指数（蓝条）出现了，速度68、力量68、敏捷度71……在这排琴键下面，又多出一排以前从来没有的数字。这排数字以“拳头”为标志，后面标注有拳击技能槽几个字，然后依次分为出拳、移动率、格挡率、抗击打率四个分支技能点，每个技能点下面又有分支。 出拳技能点有刺拳、直拳、勾拳、摆拳和组合拳之分。刺拳有“点打”技能槽；直拳一分为二，分别是牛头槌、钜炮；勾拳一分为三，分别是修正攻击、真空能量、暴虐；摆拳也是分成三项：痛苦之技、三连击、连锁效应；组合拳有两个技能槽：雷霆之击和形神俱灭。 而在防御方面，移动率技能点有腾挪、狂人踏、风之步、魔影舞、闪灵骑士等四项分支。格挡率技能槽有精确格挡、精密格挡、强硬防御、钢铁屏障、愤怒烈焰共五项分支。抗击打率技能槽有坚骨、肉盾、铁骨、金刚体共四项分支。 通过观察对比，华冲锋还注意到，凡是技能槽的槽体变成蓝色的，就代表自己已经熟练掌握的技能，只有前一个技能槽的槽体全部变蓝色，才能学习掌握下一个技能。部分变蓝的槽体，则表示在该项技能上，他还没有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槽体空白，里面一点蓝色都没有的，则说明他没有掌握这项技能。 目前，拳术技能中，刺拳下面的“点打”、直拳下面的“牛头槌”，移动技能的“腾挪”，格挡技能的“精确格挡”，抗击打技能“坚骨”等技能槽里，都有蓝色出现，其中“点打”、“腾挪”这两项指标全蓝，“直拳”有一半蓝色，“精确格挡”和“坚骨”分别有三分之一的蓝色。 在“直拳”其下的分支“牛头槌、钜炮”中，前者槽体里有了三分之一的蓝色，后者一片空白。 这基本上就是华冲锋咧嘴傻笑的原因，同时也是他被近200公斤的力量击倒之后，能迅速爬起来的主要动力所在。 身体素质级别突破“熔炼客”等级，并发展出新技能，说明他的训练卓有成效，不枉一番心血和泪水交相辉映的同流合污。 通过仿生机器人的强大刺激，他忍受了旁人难以忍受的皮肉之苦和精神摧残；通过循序渐进的不断积累，他的肌肉、表皮、骨骼的自我保护和修复功能正在成形。他感觉得到，每天一觉醒来后，体内的小宇宙总会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等待释放，机械手臂击打造成的疼痛，没有原来那么明显了，应付“斗战Ⅰ号”更加自如了…… 事实上，拳击技能槽的开启，也有力证明了他的神速进步，无论“腾挪”技能、“精确格挡”技能还是“坚骨”技能，都反映出抗击打水平已经超过出拳打击的水平。接下来，他要利用“斗战Ⅰ号”练习出拳，因为他已初步具备资格——与机器人对攻的资格。 “李老师，麻烦您启动机器人。” 他总是称呼李杰为老师，在某些方面来说，李杰还真是他融入拳击运动的启蒙教练。 “小华，你……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再多休息一下，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李杰不放心，前前后后围着他绕了几圈。 华冲锋嘻嘻一笑：“没事，您就尽管放心启动机器。” 重启“斗战Ⅰ号”之前，李杰偷偷将最大冲击力下调到180公斤，防止华冲锋再遭重拳击打时陷入麻烦。稍作犹豫，他同时把移动速率也降低了半格。 “斗战Ⅰ号”的成功之处，在于它的仿生运动技能更接近人类，一招一式之间，“手脚”和“躯干”配合得更好。在正式投入使用前，李杰的团队最少试验过三种机型，结果都不满意。有的动作僵硬；有的移动速率和出拳力度配合不好，出拳力度稍微大一点，就会如同醉酒之人脚下无根，自己把自己绊倒。 咚咚……噗噗……一人一机投入鏖战，来往进退、互有攻守的场面，有几分科幻电影的味道，令人大呼过瘾。 “斗战Ⅰ号”自然不用指导，随着更多的二进制编码充实数据库，它的战斗力越来越接近一个顶尖的职业拳手，而且没有情欲不会怯场，不会被场外一切非比赛因素所左右。如果允许机器人参加五大拳击组织的拳赛，不敢说佛挡杀佛，至少可以跻身于前几十名的排位赛。 对于自己一手“培养”的弟子，李杰有这个自信。 想到这几年的努力没有付之东流，李杰手中的微型DV微微抖动。DV的可视屏上，台上的打斗画风有了变化，原先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两下的纠缠场面不见了，“斗战Ⅰ号”蜷缩在角落，而华冲锋身后一片开阔地带。 “哎呀，不对啊！怎么会……莫非机器出了故障？”李杰自言自语，透过眼镜片观察台上。 从李杰所在位置看过去，白色的机体被淡褐色的脊背遮住一半，华冲锋上身剧烈地抖动着，那是他在迅猛地出击，拳头落在机器人的脑袋上，换来咚咚咚的响声。反观“斗战Ⅰ号”，退无可退，反击的拳头全浪费在格挡和招架上面，焉能不败？ 打了无数场训练教学二合一的比赛，这是华冲锋第一次全面占据主动。他把机器人逼到死角后，直拳、勾拳、摆拳全用上，雨点一样的节奏让没有生命的对手疲于应付。“斗战Ⅰ号”偶尔打到他脸上的拳头，被他的出拳化解了很大一部分力度后，变得不痛不痒的，完全没有威胁可言。 第一次，李杰开始为机器人担心起来。他连忙返回控制台前检查华冲锋的出拳质量：197、199、208、213……每一拳都有不低于195公斤的力道！李杰手足无措起来，在这小子不知疲倦的攻击下，机器人的头部会不会禁得起重击。虽然聚氨酯皮革保护，但那里有仿生神经元等重要系统，一旦被打废了，那可抵得上李杰的十年工资。 “嘘……别动，别管他！”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不知何时，体能教练马驰已经溜进室内，站在后面欣赏着人机对战的场面。 像是盼来救兵，李杰连忙说：“老马，简直不可思议，站起来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马驰听得云里雾里的，正想问仔细，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室内的照明灯随即闪了几闪。在拳击台上，华冲锋放下拳头走过来： “李老师，下回调整机器的数据之前，麻烦先通知我一声，行吗？” 完了，李杰偷偷下调机器人数据的事儿，居然让华冲锋通过这种方法发现了。 二十一 千金的考验 “那个……”李杰只说了个开头，便急匆匆跑到机器人那边去。相比于华冲锋的不满，他显然更关心“斗战Ⅰ号”的损失有多大。 液晶屏上提示“斗战Ⅰ号”处于休眠状态，李杰多少松了口气。 怎样判定“斗战Ⅰ号”被KO呢？李杰和他的团队讨论了无数方案，最终方案是设定一个临界值，当仿生神经元在某个时段感应到的冲击力超过限额时，机器人就会自动断电进入休眠状态。综合国内外知名拳击运动员的击打数据、出拳频率和耐力极限，这个临界值被定在30秒钟内完成18000公斤的冲击力。 最少一秒钟要保持600公斤以上的冲击力，才能在短短半分钟内达到这个临界值；有必要说明，“斗战Ⅰ号”不是沙袋，只要没有满足休眠条件，它随时要反击。 还有一点必须说明，目前世界上最快的拳速是由赛义德?马苏所创造的，他在训练时一秒钟的出拳频率能达到13拳。但在实战中，这么快的出拳根本无法完成。体重小、出拳快的羽量级、蝇量级的顶级拳手，一秒钟内能打出7拳都已经算是极限了。 李杰回看着华冲锋的出拳力度，发现最重的只有225公斤、平均出拳为199公斤，那么，维持600公斤/秒的持续击打，则意味着他最少的一秒钟要保持4次以上的击打；再扣除力量损耗、放空炮等因素，一秒钟完成5~6次击打那是必须的！ 这才训练了多久？马驰和李杰对视一眼，心中都飘来六个字：前途不可限量。 “小伙子，有进步！”马驰竖起大拇指，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变细了。“明天上午放你半天假，下午我来找你，带你去保健室检查一下‘零件’。” “马教练，我不累。” “傻小子，你看你满是伤痕，还说不累……唉，孩子，能咬牙坚持到现在，我知道你不容易。听教练的话，明天睡个懒觉，养足精神参加体检。”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想到“牛头槌”蓝色技能槽还有一半就满格，华冲锋立马信心大增。不过，听马驰的口气，体训室明天上午要关门大吉？哈哈哈，他总不能给马路装上拉链吧？ 出了小红楼，时间接近午夜。不管华冲锋是否愿意，冷风已经提醒他套上帽子。和马驰分手后，华冲锋跑遍了院内所有的小卖部——遗憾，连它们也关门大吉了。 空腹可不是睡觉的前奏，再说，明天晨跑前，食堂也还没开门。不成，无论怎样也要买点牛奶面包什么的，空腹容易造成血糖崩溃。 立夫学院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晚23时到次日6时准时关门，在此期间，学员们必须按要求不得外出，不论是谁，违反规定达到三次者即刻清退。华冲锋不是好孩子，当然也不愿当个坏小子，不会为区区一盒牛奶几个面包去冒风险。 夜色，犯罪分子的最佳拍档。对于身陷高墙后面的无数男女胖子而言，碳酸饮料、膨化食品等各种学院内买不到、教练明令禁止的垃圾食品，是驱使他们预谋“犯罪”的动因。可是，高高的篱笆墙绝对是一个巨大挑战，让他们空有一腔吃货的热血却徒呼奈何。 蹑行到一个背光处，瞅瞅四下无人，华冲锋一个半冲刺般的助跑，伸手攀住两米多高的墙砖，完成标准的引体向上动作，身子已经轻盈地站在长满爬山虎的墙体顶端。 立夫重竞技训练学院地处郊区，午夜的降临，让来往的车辆也成为稀缺之物，更找不到半个过往的行人。 与学院一墙之隔，也有一处训练基地：国家艺术体操青训中心。一个营业时间拖到很晚的中型超市，就开在艺体中心的后门。转过拐角，超市已经近在眼前。突然，华冲锋眼前一花，感觉有东西倏地躲到墙根下面去了。 猫、狗、小偷？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昏暗的路灯下，冬青树的叶子还在微微颤动。靠近墙边的树枝下，有衣角垂到长势很差的草皮上。 “出来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低矮的树枝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但是，急促而带着一丝不安的呼吸声，却清晰地传到华冲锋的耳朵里。 “怎么？非要我动手？” 华冲锋越发认定，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定是个不法之徒，否则怎会有如此见不得人的行径？ 可是，事情很突然，身边却连一根趁手的树枝都找不到。他退后一步，握紧拳头低喝道：“不管是人是鬼，你倒是现个原形出来啊？” 树丛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似乎还伴随着拼命压制的抽泣声。活见鬼了不是？华冲锋也被吓了一跳，就在他转身想溜时，一个苗条的身影慢慢从树丛中探出来，嘴里含混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什么鬼哦？居然是一个长发少女？！ 华冲锋正欲张嘴相问，少女抢先一步伸出手，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皮包。 “先生你……你好，请不要……不要伤害我！钱和手机都在包里，我什么都不要……请不要伤害我……” 一只手递皮包另一只手遮住脸庞，少女半垂着头，全身筛糠一样抖不停。华冲锋舔舔嘴唇，他的心跳得更厉害：开什么玩笑，我有哪一点像半路劫道的强人？ 戏剧性得很，就在华冲锋不知应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大路上突然出现两柱灯光，一辆汽车从远处往这个方向开了过来。趁华冲锋分散注意力，少女猛地扬起手袋砸了他一下，一个箭步跳出树丛，扬起手不要命地向就快开到这边的汽车呼救。 街灯还算给力，汽车上的人分明注意到了少女，要不然不会把车速降下来。少女还来不及高兴，司机又是一脚油门，以更快的速度跑得没了踪影。 黑更半夜的，弱女子呼救，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高马大、把套头衫的帽子压得低低的男人——估计司机开始想英雄救美来着，但看见华冲锋这副打扮，司机掂量自己不是对手，索性一溜烟加速跑了。 这就尴尬了，我的姐。 要说少女心思动得也快，不等华冲锋回过神，她撒开丫子就跑。当然，她忽略了一个细节：刚才砸人家时，和皮包一样精致的肩带子，一个不小心挂在人家胳膊上了。更要命的是，她还舍得不松手。 没跑出一步，她就被肩带子生生的拽了回来。没办法，和孟克、白印他们比起来，华冲锋也许只算是轻量级，但对于这个女孩，他绝对有不可撼动的巨大优势。 “救命啊……有人吗？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女孩一口江南普通话，糯糯的，一喊出口，就算发疯耍泼也很好听。 叫吧！反正我又没有干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女孩一边叫一边还使劲拽着皮包，拽了几下没有拽开，干脆歪着脸气呼呼地瞪着华冲锋。等她闹够了，华冲锋松开手，扔下她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通过义正词严的不懈努力，让自己的权益得到最大的保障。姑娘，你赢了。 望着华冲锋远去的背影，女孩突然从胜利的喜悦中回味过来：“等等！喂……说你呢？等等我！给我等等！” 还没闹够？华冲锋头也不回，以正常速度继续前进。 “你是隔壁的吧？”女孩噔噔噔几步追了上来，“我说你不像是坏人呢？练什么项目？举重还是摔角？” 连猜两个项目都不对，独独缺了拳击。拜托，麻烦看看清楚再问好不啦？ 还有，我看你才像坏人！这么偏僻的地方、这么晚的时间段，还有哪个正经女孩在路上闲逛？ “这么好的身材，肯定是练举重的。”女孩继续套着近乎，看起来，轮到她有所企图了，这么晚的时间，她可不想这么轻易便放过华冲锋。 华冲锋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再走几步，就可以隔着超市的玻璃，看见里面昏昏欲睡的营业员了。 “帮个忙，我要进去。”这女孩不依不饶，顺手指着高墙后面的艺体青训中心。“我误了航班，回到这里时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关上门了。” “怎么个帮法？” “好办啊！你不是练举重的吗？个子高手臂长，托着脚把我举过去就行了。”路灯下，女孩露齿一笑，瓷器一般的脸上满满地尽是期待。 二十二 似是故人来 “你是……”华冲锋茅塞顿开。 “嗯，”女孩微笑着点点头，开始认定华冲锋值得托付。“我叫陈贝儿，‘英蓓计划’二期三班学员。” 天下乌鸦还真是同一种黑色！白色的不叫乌鸦，叫巴哥。 与华冲锋他们面临的大环境一样，国家艺体青训中心也是限时关闭大门，擅自破坏纪律者，同样也会遭到秋后算账。因为班机延误，计划好的行程被打乱，导致陈贝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当她无可奈何时，华冲锋的肚子救了她。 要是哪一天我出息了，一定把这些狗屁规矩统统划掉！一想到差点被陈贝儿当着坏人，华冲锋恨恨地发着誓。 远远望去，艺体中心的后门，好似监狱的铁栅栏门一样守卫森严，从这里翻越？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沿着艺体中心长长的围墙，华冲锋前后跑了几个来回，他想找一处里外都没有太大障碍的地方，帮忙陈贝儿免除处罚。寻了半天，靠近侧门处倒是一个比较理想的地儿，可那地方暴露在值班室和摄影头的双重监控之下，翻墙和不翻墙又有什么区别呢？ 沿路又是一番寻找，总算让他发现一处绝佳场所，里里外外，都没有树枝遮挡或带刺儿的爬墙草本蔓延，令人满意——我擦，这不是又回到他俩刚才捉迷藏的地方！ 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彼此之间少了一些隔阂了。 “自己能下去吗？”华冲锋托起陈贝儿的双脚，突然担心她能不能安全着陆。 陈贝儿微笑：“别忘了，我是练艺体的。” 正当华冲锋托举到最高点时，陈贝儿突然在他手心上站着不动弹了。她弯着腰凑近华冲锋的脑袋，长睫毛噗哧噗哧闪了几下。 “你倒是快点上去啊，以为我很轻松不是？” “大力士，好像忘记问你的名字了，能告诉我吗？” 我%#@￥…… 华冲锋差点没被噎背过气去，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还有闲情打听这些。他瞪了陈贝儿一眼，终于还是忍住没发脾气。 “快点，还怕我以后去找你的茬不是？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谢意好了！” 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华冲锋没好气地把她向上举：“我叫华冲锋……麻烦你快一点好不好？这地方碍手碍脚的，我快连站都站不稳了！” “啊？华冲锋？！一个好有气势的名字！”陈贝儿点点头，双脚离开华冲锋托着的手掌，自己已趴到院墙上。 直起身子来，陈贝儿并不急于下去，她平举双手，沿着宽不过十余厘米的墙体行走，俨然把这里当成了她表演的舞台，而华冲锋……似乎被强制成了唯一的观众。 华冲锋的内心，想必早已崩溃得一塌糊涂。 “别玩了，小心脚下……我得先走了。”再不能给她机会，华冲锋挥挥手告别。“对了，最后再说一句，我不是练举重的。” 第二天大清早，闹钟准时叫醒华冲锋。 国家级的训练中心，条件一流，有幸入选集训队的队员、甚至连连前来寄人篱下的赛艇队，都是两人分享一间宿舍。拳击队数华冲锋来得最晚，正好落单，于是他自然而然独占了一间宿舍。这样也好，乐得他清净自在。 操场上晨练的并不多，看起来离开制度的约束，愿意严格要求的队员，还真是少得可怜。虽说承载着四年后东京世运会的夺牌希望，但大部分人显然还没有具备这个意识，认为岁月催人老，何必把自己逼得战战兢兢的。 天才还要付诸百倍努力，何况天下哪有这么多天才？ 升级到“准惩戒士级别”，华冲锋自觉体内的力量长了一截，不论是耐力还是爆发力，浑身上下透着使不完的劲儿。这不，他连续来了四次往返冲刺，明显不是一个量级的强大爆发，引来众人艳慕的目光。 “这人是谁？” “咋回事儿，锻炼还套着帽子？！这样训练有效果吗？” “短跑队的吧？什么时候也混进重竞技训练中心来了？” 几个练习绕圈的女摔角队员从旁边跑过，相互间小声地讨论着。一个被套圈的小个子举重选手听见了，感觉自己表现的时机来了。他猛追几步跟上去，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屁颠屁颠地介绍起来。 “那人系华冲锋啦！技己人啦，你们不机道他吗？真系白在学院混了！” 一个南方海边出来的乡下小子，零级普通话水平。给一群来自雪域高原的少女当解说员，基本上就是鸡同鸭讲。 室外操场的一个角上，在以严苛出名的鬼才教练林东路的冷脸下，赛艇队全体人员整齐划一的做着“林氏陆上划桨”训练。渐渐地，大家的专注度有所松懈，后面几排队员会时不时关注场中央。 “有什么好看的？那些女孩子的身材比得上老头子我？”林东路叉着腰训斥着。 嘻嘻嘻，吃吃的笑声起来了，好像在嘲笑林东路的夜郎自大。 “说你呢李莉莉，你在笑什么？”林东路愠怒道，“咋啦？看见中意的帅哥啦？” “林导，这次基本上您说对了一大半。”有队员起哄。 “什么？” 林东路总算转过身去，他倒想仔细瞧上一瞧，究竟是谁把他的“赛艇之花”的芳心“掠”走了。 早知道今天是重竞技项目的体检日，难得这么空旷的机会，他有心让队员们流流汗，好好练上几组变速跑、折返跑。平常在这个时候，直道弯道上都是人满为患，根本施展不开拳脚。 场地上，稀稀拉拉有两三组队员在慢吞吞跑着。最近的弯道处，一个小个子尾随在几个比他高半头的女队员身后，双手不断比划着什么。再远一点的草坪上，还有两个压腿的男队员。直道上…… 启动、加速、匀速、冲刺——折返——启动、加速、匀速、冲刺……一个穿着套头衫的高个男生，独自一人作直道折返跑。只见他动作连贯奔跑有力，以惊人的爆发力诠释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出色的运动能力，征服了旁边的几个运动员，他们停下了练习，转而为之鼓掌加油。 从这人身体里爆发的超级速度，让林东路看呆了；面对此情此景，林东路的眼眶湿润了。情不自禁地，他叉在腰上的双手垂了下来，手臂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一种久违了的激情，重新回到林东路那沉寂了十余年的心中。无论个头、跑动姿势，还是那股独特的气势，从这个拼命奔跑的小子身上，他仿佛看见了林炜的影子。 林炜是林东路的儿子，前100米、200米双料亚洲比赛冠军，曾经的亚洲青年纪录保持者。就在林炜的运动生涯即将跨入巅峰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将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25岁上。那天，距离世界运动会开幕只剩下一百天。 “林导，您没事儿吧？”李莉莉把林东路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林东路不可察觉地抽了一下鼻子:“你们自己先练着，我去去就来。” 直道上，套头衫小子还在跑。 应该是第十个折返点了吧？华冲锋心跳加速微微气喘，两腿也没有刚才那么有力了。转过折返点，他放慢了节奏，这才有机会向为他鼓劲的几个举重队队员点头示意。 “小伙子请留步。” “是在和我说话吗？”华冲锋一脸诧异的转过头，“您找我有事？” 林东路微笑：“你是专项练习短、跨项目的吧？身体素质好得简直没法说。” “不是啊！您问这个干嘛？”华冲锋依然弄不清林东路是何方大神，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自己是不是田径选手。 又走近一些，林东路看清楚了，帽子下面有一张年轻帅气的脸，虽然遍布伤痕、瘀血无数，却阻止不了他那青春无敌的未来。 二十三 又被另一拨人瞄上 为了第一时间发现运动员的运动劳损，及时把职业病消灭在萌芽状态，立夫重竞技技术学院规定，每半年定期开展一次常规身体检查。并按各自运动项目的异同，检查内容各有侧重。 彩超室外面人满为患，华冲锋决定错开高峰期，先把其他部位检查了再返回彩超室。与拳击损伤主要集中在头部不同，举重、摔角可能出现的运动伤害，更多集中在膝关节、髋关节这些枢纽部位。 果不其然，不知什么原因，在四楼检查的人寥寥无几，很快轮到华冲锋。 保健医生草草看一眼他的手掌，问了一下近期训练情况，然后让华冲锋捞起上衣，顺着肋部一节一节往下摸。掌骨、指骨、关节囊等地方如果出现病变，运动员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而肋骨则不一样，如果肋骨发生骨折，对疼痛敏感的人，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出异样，而后知后觉者往往不注意，最后导致病变加剧。 “你的骨架大骨骼很粗壮，比较适合拳击项目。记住，击打时一定要用绷带缠好手，不要缠太松或太紧，太松起不到保护掌骨的作用，太紧会让你的手指相互挤压，也容易造成伤害。许多刚进学院的初学者，掌骨受伤率是最高的。” 华冲锋点点头，心说这些要紧的事项，怎么就没人给我说呢？就在他站起来的一刹那，肩膀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哎唷，这不是华大英雄吗？这么快就完事了！脑袋和屁股都检查过没有？”一个身体圆滚滚的人站在他背后，阴阳怪气的奚落着。 这句话没说完，门口又传来一个粗嗓门：“人家一人对付两个都干得过，哪会这样容易受伤呢？喂！我说华冲锋，你是不是该赶紧起来，好给哥几个腾地方？” “瞅啥瞅？不服气是吧？信不信削你？！”第三人一脸横肉，手指差几公分就戳到华冲锋的鼻尖上。 明显来挑事儿的！ 三个刺儿头，全部来自摔角队。头一个叫宝音，自由式86公斤级的；第二个名字有点怪，叫麻吉甲温，古典式74公斤级选手；最嚣张的于鹏，辽东省古典式98公斤级青年组冠军。 “你们吵嚷什么？要吵到外面去，不要影响别人检查！”保健医生看不下去了。 华冲锋一脸平静：“对不起，我和你们不熟，麻烦让让。” 可就是这样，于鹏还故意撞他一下。 摔角“三贱客”来了。 在学院里，摔角队的这三个活宝出了名的横，可能因为脑子发育不完全，身强力壮的他们经常干些只有脑残才干得出的坏事，和“三贱客”相比，拳击队的李凌群和孟克可以拿体育道德风尚奖了。面对三贱客，大多数被他们欺负过的人都吞声忍气，选择避开他们，以免发生激烈对抗。偶尔有告状的，院方也只是口头警告三人，对他们完全没有实质性的损害。 上次以一敌二，挫了孟克和李凌群的锐气后，两个家伙处处小心，还有意无意的避开他，造成他们从此消停了的假象，谁知他们又在酝酿新的阴谋——不知何时巴结上了“三贱客”。 “小子，如果不服气，咱们找时间单练！”麻吉甲温不打算就此罢休。 于鹏狞笑：“麻吉老弟，我看你才要多加小心，华冲锋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能和机器人你一拳我一拳对打，你行吗？小心他一拳揍扁了你！” “呸，老子要是弄不过他，从此爬着走路。” …… 华冲锋忍住气回到三楼，发现等待体检的队员们好像炸开锅了，人人脸上都是一派憧憬之色。 “……这算不算第一次？” “好像是的，反正我是头一回听说国家队要来人。”拳击队的元老、64公斤级的侯震说得很肯定。 “怎么回事儿？”华冲锋问。 侯震个矮，踮起小短腿刚好够到华冲锋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吧？听说就在今天晚上，国家拳击队的要来我们这里观摩教学。怎么样？好好表现一下吧，运气足够好，可能会给国家队的教练组留下好印象，到时候进国家队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是啊，华冲锋，大伙当中好像就数你最有希望，是得应该好好表现表现。” “小华，”白印那庞大的身躯，推土机一样碾压开小个子们。“别听他们胡说，进国家队靠的是实力，不是什么印象。” “大老白，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你小子难道还不懂吗？就凭华冲锋形象，只要他随便往台上一站，多少妹子都会路人转粉。”侯震一副明白人的样子。 白印：“我呸，你以为选美男秀啊？是比谁的拳头硬！” “我说选秀了吗？”侯震的碎嘴开始发威，“拳又打得好，人又长得精神，这样的人哪个妹子不喜欢啊？如果都像你长这么一大坨，别说妹子不喜欢，就是大妈级的观众也会吓跑。” “去去去。”白印不理他，转过头继续教训华冲锋。“能和机器人训练，说明学院对你的期望值很大呀！你不出头谁还敢出头？” 这段时间，华冲锋以“斗战Ⅰ号”作训练对象，单独与它斗智斗勇一事，还是不胫而走，闹到现在，连“摔角三贱客”都知道了。 华冲锋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很特别，但事实的确如此。所以，他只好无力地解释道：“我入队时间最晚，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肯定参加不了马上要开始的选拔赛了。所以，教练才安排机器人训练我。再说，与其说是机器人训练我，还不如说是我在帮助他们完善系统。你知道不？它的许多技术参数都没有最后定型，为了改进系统，研究团队需要找一个陪练尽快收集数据。鉴于你们都有自己的训练量，并且早已开始自己的训练计划，选去选来，教练组最终才安排我去的。” 正说着，孟克从彩超室中走出来，一声不啃地站在门边。不到半分钟，李凌群也打开门出现，看见华冲锋，他的脸色多少显得有些不自然。孟克见状，立刻搂住李凌群的肩膀，故意大声说“上去检查骨科”，然后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白印啐一口：“这俩傻逼，最近好像和摔角队的几个坏蛋走得很近，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鬼点子。” “上次他两人输拳输人，一定觉得很没面子。这一次，弄不好是在找帮手对付华冲锋你哦。”另一个小个子的队员好像名侦探柯北。 白印举起拳头：“不用害怕，要是他们真敢这样无耻，别人帮不帮你我管不了，但我帮定你了！” 他们心里没有鬼才怪？ 华冲锋冷眼瞧着他们的背影，没留意白印说了些啥。 就在这时，拳击队的主管教练刘小军走上楼道，他也是一脸兴奋状：“想必大家早都已经传开了哈？那好，现在我正式通知：今天晚上七点半，全体人员到多功能大厅集合，欢迎国家拳击队莅临本院。” “教练，这次都有哪些大咖来？熊国能会不会来啊？” “纪帆呢？应该也会来吧？” 刘小军：“熊国能在欧洲训练，纪帆的父亲住院需要照料。不过，除了他俩，像李泰山、张一强等人都会来，大家就耐心等待好了。” 熊国能是今年亚洲拳击锦标赛69公斤级的冠军，纪帆上个月打败了爪哇国不可一世的业余拳王，现役的国手中，只有这两人的名头最大。像李泰山、张一强等人，职业生涯的最高头衔，也只拿过全国冠军。 在大不列颠王国举办的世界运动会结束后，邹镇民那一拨队员有退役的、有转为职业拳手的，好不容易崛起的华国拳击事业，随着他们的离去，很快回到低谷，一如既往的低谷。现在能代表国家拳击队最高水平的选手，也只有熊国能、纪帆这些人了。 当然，能有这么多现役国手前来立夫学院现场教学，接受大伙的检阅，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足见重竞技运动部门的行政高层对立夫学院的重视。 二十四 现状 食堂晚餐开放时间没有提前，没有延后，还是五点三十分。吃完饭，华冲锋把今天夜生活的第一站安排在健身房。半天不训练，他心里空荡荡的缺少底气——于鹏、宝音等人，在后面虎视眈眈，像要随时操爆他。 做完三组上肢力量训练，四组下肢敏捷训练，时间差不多来到七点钟左右。赶回去胡乱冲了个澡，在穿衣服时，他犹豫片刻，还是把套头衫作为最后的选择。脸上的瘀血消失得很快，但擦伤的伤口就没有那么容易撵走了，戴上帽子多少可以遮点丑。 多功能大厅里面灯火辉煌，台阶前却很安静，一辆17座的高级旅行客车就停在空地上。 哎呀，不会是自己看错时间了？华冲锋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前进。 还好，应该还不算晚，没走进会场就听见里面一片喧哗吵嚷，很热闹的样子。 “怎么才来？”守在进门处的拳击队助教嗔怪着，“不是让你们提前十分钟进场吗？” “我……” “赶快进去吧！人家客人马上进入主席台就坐了。” 大厅内，近八百个座位挤得满满当当，拳击队、摔角队、举重队，还有寄人篱下的赛艇队全都到场了。 等一下！ 华冲锋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再仔细一瞧——主席台正对面的中间五排位置，齐刷刷坐在由清一色的美少女组成的观众队伍。在周围全是大粗胳膊大粗腿的背景下，女孩们苗条的身姿显得分外惹眼。 这些少女是不是特地到外面请来的啦啦队女郎？ 立夫技术学院三大支柱，拳击、摔角和举重的学员，加在一起总数不会超过六百人，算上外来的赛艇队、学院内部的行政后勤人员，也坐不完这么多位子。短短几个小时以内，院方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外援”？这样看来，为了迎接国家拳击队一行的大驾，学院领导也是豁出去了。 多功能大厅专门为拳击运动等项目设计，两面相向的阶梯座位分为主席台区域和观众席区域，中间的场地上铺了塑胶地垫，可以任意变成标准的篮球场、排球场，如果再安上拳击台，两面的观众又可以近距离观摩到拳击比赛。 东瞅西瞄，总算发现自己的队伍。华冲锋灰溜溜跑到最后一排，刚找个位子坐下，雄壮的开场音乐就响起来。 简短的欢迎辞后，白院长逐个介绍来宾。正如下午得到的消息一样，国家队主教练王国斌、副主教练吕兵、75公斤级专职教练伍大海都来了。队员方面，李泰山、张一强等现役国家拳击队的明星队员，也在主席台就坐。 其实，按照惯例，国家拳击队基本上是个空壳，队员们平时只在各省市队接受训练。每当临近国际大赛时，国家队才会公布大名单，征召某个时间段表现优异的选手进入国家集训队统一训练。 原先的征召制度混乱不堪，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走后门讲关系的比比皆是。强胜利上台后，废除一纸空文，大刀阔斧进行改革。根据新的选拔制度，只要是满足三个条件之一者，国家集训队即面向任何人开放。 这些条件分别是，国民竞技大会前三名，每年十二个分站赛中的一站冠军，全国锦标赛前六名获得者。 进入集训队，完成国家队规定的任务量，通过队内各项测试赛，教练组会给出一个最终的综合评定，确定最终参加比赛人员名单。 介绍完队员，白院长把话筒交给吕兵，由他来主持接下来的交流活动。 “‘体育比赛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第一个提出如此荒谬的观点。” “上次世界大战结束，距今已有超过一百三十年没有全球性的战争。对于许多政客而言，没有战争的日子实在过于平淡！但是，战争会死人会祸国殃民，不能轻易发动战争，怎样才能展示一个国家的强大实力、激发民族自豪感呢？想来想去，最便捷的表现形式，莫过于在竞技体育上一较高低；而最佳战争的舞台，则是四年一届的世界运动会。” “代表友谊和平、更高更快更强的现代世界运动会，在历经99届的发展后，正在慢慢变味，成了地缘政治角力、大国展现肌肉的另类战场，这绝对是现代世界运动会创始人、法兰西教育学家皮埃尔·顾旦旦先生始料未及的。如果顾旦旦老先生地下得知，不知道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骂街！” 嘻嘻嘻……听到这里，台上台下笑作一团。 “摔角、拳击等重竞技运动，当然还包括运动之母田径在内，由于影响力巨大、技术含量高、更能体现一个国家的体育普及程度等，首当其冲成为世界列强的第一战场。” “当今世界拳击水平发展迅猛，无论大国小国，均投入巨资渴望提高本国的拳击水平。以刚刚结束的里约热内卢世界运动会为例，三十块奖牌被多达十九个国家瓜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很遗憾，我国选手没能延续自华京世运会的势头，五名选手全被挡在半决赛外面。” “根据里约世运会金牌榜分析，业余拳击水平最高的地区稍有变化。在中大级别上，加勒比地区的库巴、多梅尼加等国，和传统强国米国、罗刹联邦三分天下。但东欧的波兰斯卡、基辅罗斯等国家来势汹汹，虽然没有金牌入账，这俩国家却各自分得三枚奖牌，也算是出人意料了。上个月结束的欧洲拳击锦标赛上，或许因为欧洲老大罗刹联邦过于轻敌，75公斤以上四个级别的冠军被波兰斯卡和基辅罗斯瓜分殆尽。加上米国、库巴等国家，可以预见，在东京世运会周期的这四年，国际拳击大级别的竞争必将更为激烈。” “相对于身体的绝对力量要求更高、人种肌肉结构差异占主导因素的大级别拳击，中小级别的争夺尤为复杂。以我国地处的亚洲范围而言，西亚的波斯、奥斯曼土耳其，中亚的哈斯木斯坦，东南亚的吕宋、暹罗，东面的小韩民国等，都有一大批优秀人才储备。而为了迎接本土作战，霓虹国正雄心勃勃地拟定备战计划。据可靠消息，在文部省的主导下，霓虹国已经高薪聘请了库巴共和国、米国等国的高水平教练前来执教。” “我国人口众多，但长期以来形成了以中庸思想为代表的国民性，中小学只注重学历教育，而把素质教育包括体质锻炼放在末位，导致十多亿人口的泱泱大国，从事日常拳击训练的青少年，居然比人口和我们一个省份想差不多的暹罗国更少。” 说到这里，吕兵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神情显得非常落寞。 “……拳击人口不多，导致基础力量薄弱。根据最新统计，全国只有十四个省市有专业队伍，在册的运动员不到500人。这其中，还包括以装点门面、借以标榜自己是综合性重点大学金字招牌为主要目的的大学特招生。” 吕兵的发言很尖锐，却一针见血。 事实上，民间的拳击俱乐部、民间拳击协会也很多，但由于管理混乱各自为战，24岁以下的适龄会员有多少？实力够不够、愿意为国效力、代表国家去参赛的又有多少，实在难以获悉确切的数字。不过，仅从每年报名参加国民竞技大会拳击比赛的数据分析，青少年组别的报名人数只有成年组、中年组的十分之一，后备力量之薄弱，就可以窥见一斑了。 在里约热内卢世界运动会上，华国竞技体育军团遭遇滑铁卢。在一些优势项目集体走麦城的同时，许多依靠八年前华京世运会投入人力物力财力的“红利”发展起来的项目，正在一步步消失。和比赛成绩大踏步后退相比，国人对于屡次比赛失利的态度，也更加耐人寻味。 要大众体育要全民健身，不要唯金牌论。 宁愿多一个健康的亚军，不要伤病缠身的第一名。 谁关心拼得你死我活的比赛？这么多娱乐节目都看不过来！ …… 这难道只是更加富裕的华国人民丧失斗志的开始吗？ 二十五 现场观摩 兵乓球、羽毛球、体操和跳水这四项以技巧论英雄的项目，被认为适合华国人的体质，也是华国在世界运动会上的主要夺金点。 可就是这样看似充满智慧、极具灵性的运动项目，极有可能在里约热内卢世运会上成为绝唱！据国家体育总局已经掌握的内幕，以米国、大不列颠尼亚王国为主导的世运会组委会成员们，正在酝酿新的瘦身计划，意欲砍掉这四个华国人引以为傲的运动项目。 华国国家世委会得到消息，立刻联合西巴、高棉、寮国及东部、南部非洲诸国等所谓友好国家，共同发起反对提案，努力争取把这些项目留在世运会大家庭。但上周刚刚结束的世运组委会常务会议上，13名常务理事表决的结果为：赞成1票、反对11票、弃权1票，这些为国人钟爱的运动项目，留在世运会的日子可能不长了。 在座的观众，大都与竞技体育息息相关，听到这里无不骇然，为性子急的早已骂开了。吕兵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继续说：“最终的结果，将在明年九月举行世运会组委会大会上进行表决通过。目前，我国世委会正积极协调、多方协商，争取把这些项目留下来。退一步说，就算不能全部留下，至少留两到三项；而且，虽说给我们的冲击最大，但受到影响的远远不止我们一家。” 讲到这里，吕兵突然压低声音：“关起门来说……讲句私心话，如果世委会瘦身计划成功，乒乓球、羽毛球等全被砍掉，对在座的各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如果没有这些项目分去很大一杯羹，不管资金投入、政策扶持或人力资源开发，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国家会更加重视田径、游泳、重竞技等等这些落后项目，拳击、摔角、举重的春天是不是就要来了？ 观众席反应激烈，很多人加入到讨论中去。 “学员们、学员们，大家静一静。”见大家一时难以恢复平静，白院长连忙抢过话筒。“吕兵教练说得对，万事万物都有其两面性，一旦乒乓球这些项目退出来，国家必定会把更多的关注度投向拳击、投向摔角、投向艺术体操，投向在我国发展不够、在国外却广受重视的一切项目。可以说，重竞技项目的春天即将来临。” 观众席中的华冲锋心里一动：阿波罗计划来得正是时候，如果能尽早定型投入批量生产，不是可以筛选更多人才，推动华国竞技拳击发展到一个更高的水平吗？ 不知是谁带头，观众席上竟响起掌声。不到一秒钟，稀稀拉拉的掌声变成全场呼应，啪啪啪的热闹万分。害得白院长不得不出面灭火：大家不要这样嘛，毕竟全国一盘棋，我们还是要为乒乓球等项目留在世运会，作最后的努力，对不对啊？ 掌声好不容易停下，白院长宣布：“请大家再接再厉，以更热烈的掌声，欢迎王国斌主教练走上拳台。下面，将由他带领大家开始今天的示范交流活动。” 王国斌带着李泰山、张一强这两名弟子刚出现在拳台，高清晰度的摄影机，立刻将他们三人投影在正面没有设置观众席的墙壁上。 “老外千方百计废除技巧类项目，说明在他们眼里，华国人的聪明睿智、心灵手巧有多么恐怖。”通过无线耳麦，王国斌浑厚的声音响彻各个角落。“众所周知，现今的拳击流派分为三支，东欧的力量派、加勒比地区的技术派以及米国的中间派。拳击引进华国已逾两百年，这么多年的实践表明，我们整体拳击运动要搞上去，必须因地制宜，发挥我们灵巧的身手，走以技术流为主的路线。” “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刚刚结束的世运会上，原本默默无闻的小韩民国选手打破人种界限，从白种人、黑人手里抢下一块金牌、一块银牌和两个第三名，在西半球刮起一阵东亚风。” “从人种学的角度看，主体民族为通古斯后裔的小韩民国人，一向没力量没耐力更缺乏爆发力，甚至在技巧类比赛项目也长期、大范围落后于东瀛霓虹。” “为什么在一届运动会上连夺五块奖牌？而且，这五块奖牌，居然是小韩民国历年来参加世运会拳击项目获得奖牌的总数！为什么？他们嗑药了？还是使用归化运动员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下面，请李泰山和张一强两人走到拳台中央，由他们为大家示范比赛，而小韩民国夺得拳击金牌的原因，也就包含在他们的对抗中。请大家仔细观察，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技术动作中，找到一些答案。” 李泰山91公斤级，张一强75公斤级，两个中间隔了一个级别的全国冠军现场比拼，别说在场的学员们，就是白院长、马驰等人也从未一见。 当然，相比于拳击队、摔角队的满怀期待，举重队的就不怎么关心了，本来就是被拉来凑数的，听了一大堆与本专业毫无相干的废话都不算完，还要继续浪费时间看什么跨级对抗？一时间，哈欠声、伸懒腰、坐立不安等等“开会综合症”相继发作，一片看台倒了一小半。 与赛艇队相邻的艺体中心方队中，姐妹花们的素质要好得多，虽说都对拳击一窍不通，可人家在领队的带领下保持职业微笑，即便有年纪较小的妹纸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 李泰山今年28岁，身高1.87米，蝉联三届全国比赛冠军，国际比赛的最好名次是去年亚锦赛91公斤级亚军。张一强岁数略小，身高也只有1.71米。能从国内普遍比他自己高出十余厘米的众多对手中脱颖而出，并牢牢占据75公斤级魁首达四年之久，是因为他拥有独门杀手锏。出拳准、速度快、效率高，一局三分钟的比赛平均能赢得7、8个有效点数。 “出拳！”主教练一声令下，两个冠军开始比赛。 张一强又矮又肥但灵活多变，像一只不甘寂寞的胖猴跳来跳去。开战后，他出手果然极快，比赛开始不到半分钟，他已经绕着对手打出十七八拳。李泰山人如其名，身体敦实脚步稳健，在他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守势下，那双大手将他自己的上盘封得严密，让张一强毫无机会可言。 两人量级不同，身高臂展也存在不少差距。但同在国家集训队接受训练，彼此间早已知根知底，他们的对决虽不是家常便饭，可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两人一来一往的对打，像是精心编排过的一样，煞是好看。 如此往来了几个回合，张一强忽地主动变招。他先是一个夸张的后撤步，逃离李泰山的攻击范围后，以右脚为轴心（张一强是正架拳手），身体猛地旋转90°左右，获得瞬间动能的左手抡圆了一拳，强行冲开李泰山护住头部的右拳。 突破李泰山的防线，张一强连砸四拳。啪啪啪，四拳全部击中李泰山的头部，打得他不住后退，全无招架之功的样子。 “停！” 王国斌拦下张一强，接着把无线耳麦的送话器扳近嘴巴：“大家都看清楚了吧？矮个的张一强采用了什么招式？才占得先机的呢？现场有没有人能问答得上来？” 两边看台鸦雀无声，刚才交头接耳的场景消失不见。 国家拳击队主教练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于是降低语速，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王指导，是用左手打的。”拳击队那边总算有人站起来。 空间大，人又多，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只有少数人听清。而听清楚的又发出哄堂大笑，导致远在场地中央拳台上的王国斌，根本不知道这人说了些什么。 “这样，请你上台来。”等不及工作人员把话筒送上观众席去，王国斌干脆邀请这人上台来。 说话者正是李凌群，听见王国斌的邀请，他也不含糊，嘿嘿干笑几声离开座位。他周围全是些大块头，不宽的过道在他们挤压下，只剩下一条缝，要走出去实在有些费劲。李凌群双手搭在左右的肉山上，妄想借力撑过通道。突然，他的手一软，差点把自己摔个脑袋朝下。 二十六 金三玄扭矩拳法 李凌群出了洋相，惹来全场哄堂大笑。 “干嘛？不是不好走吗？接你们肩膀撑一下会死吗？”李凌群立刻变了脸色。 后排的大个子反唇相讥：“当然会死……你小子自己没长骨头呀？干嘛非得要撑老子的肩膀？” “我要是你啊，当初就应该找一个离教练更近的位子！何必挤到中间来呢？看看吧，丢脸了不是？”前排的白印头也不回，一脸淡然地帮腔。 在拳击队待得时间久了，白印越发觉得李凌群是个目中无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阴险小人。只是白印天性醇厚，轻易不主动发表意见。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作出相应的反击。 李凌群急着离开，只好吞下哑巴亏，恨恨地走开了。 “好了，让这位学员来告诉大家，他看见什么了？”李凌群走上台子，王国斌立刻把无线耳麦递过去。 几百双眼睛的同时注视下，李凌群居然……怯场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勉强说了几句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李凌群说不清楚，王国斌却照样能够翻译得很好：“啊，这位学员的确观察得很仔细。对了，在高个李泰山被击中之前，我们的矮个运动员转体90°，变前手拳为后手拳，然后实施快速击打。” 说完，王国斌拉着李、张两人来到台子中央，像慢镜头重放一样，让他们将动作逐一分解，直到连少女观摩团中对拳击最不感兴趣的，也看得个似懂非懂。 东亚人的人种优势在于灵活快速多变，正是看准这一点，善于剑走偏锋的韩国拳击运动员“创新性”地发展出这种怪异的出拳技术。而这种门户大开，冒着自己被对手KO为代价的自杀战术，在业余比赛中却十分奏效。 经小韩民国体育科研部门的统计，业余拳手的杀伤力，远远比不上职业拳击老手来得厉害。包括世运会的拳击决赛在内，除非实力悬殊很大，业余选手想在比赛中以KO形式干掉对手的机率很低；在无法采取有效攻击手段击倒对手获胜的情况下，取得比赛最终胜利的，往往是点数占优的那一方。 找到貌似正确的取胜之道，小韩民国努力培养了一批出拳速度较快、又比较耐操的运动员。而这些快手们也不负众望，在里约世界运动会上大放异彩，一举拿下五枚奖牌。在赛后的媒体见面会上，有小韩民国本国的记者追问获胜的经验时，才有了“金三玄扭矩拳法”这样高大上的名称出现。 按照韩国人的一贯特点，不意淫出点名堂出来，不意淫到一个新高度，实在不配为小韩民国的子民。于是，金三玄，这个不知道应该属于哪个年代打酱油的历史人物，堂而皇之地成了他们的拳击祖师爷，成了他们的获胜灵感，成了克敌制胜的拳法名称…… 经王国斌这么一解释，观众们总算明白理顺了自己的思路。 名字很牛逼，不知道适不适用于华国运动员？干巴巴晾在一旁的李凌群脑洞大开，一个想法已经成形。 “王指导，您这样说半天，我想大家还是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没关系，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就是。” 李凌群点点头：“我的想法……就是现场找一个和进攻选手的级别相差不大的人上来，让他代表大家体验先进打法。大家说好不好啊？我提议，让华冲锋代表我们上来向老师们学习！” 嗨，这小子刚才不是连话都不利索？现在怎么……但这次有点过了哈，这不是喧宾夺主是啥？ 王国斌不想让自己的交流计划被腰斩，他连忙把耳麦收回来：“先不要着急，我们已经和院方商量过了，最后才会安排学员上台。” 观众席不消停，稀稀拉拉的呼喊着“华冲锋”三个字。 “各位学员，请不要误解，我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推广什么‘金三玄扭矩拳法’的。而是想通过介绍别人的成功经验，激发大家的斗志，唤起大家投身钻研业务、刻苦训练的热枕……” “让华冲锋上来和你们比划比划，光说不练假把式哎！” “华冲锋……” “我们就要华冲锋！” 观众席有节奏地拍着手，呼喊着华冲锋的名字。 对于华冲锋这人，立夫学院的学员的确有极少部分是认识的，更多的却根本连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所以，现在不依不饶想让华冲锋上台的，基本上都是李凌群的狐朋狗友孟克、于鹏等等，而他们的想法也和李凌群如出一辙：让丫出丑去！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广大吃瓜群众开始人云亦云、瞎起哄了： “华冲锋、华冲锋……” 掌声越加热烈，附和的人渐渐多了。在拳击队座位的对面看台上，“少女观摩团”内部引发一阵骚动。女孩儿们有的站起来，更有几个胆大的叫着“陈贝儿”三个字。她们古里古怪的行为，引来一旁的举重队、赛艇队部分队员的侧目。 在艺体中心方队第二排靠中间位子上，一个马尾辫女孩涨红着脸，嗔怪自己队友的种种不是。在她愠怒的俏脸上，羞涩、局促、骄傲、紧张数种表情挥之不去。顶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叽叽喳喳的叫声，她斜着眼注视着对面的看台。在拳击方队的最后一排，那个浅灰色套头衫的大个子还在那里；不过，他似乎也有一些坐立不安。 引发“少女观摩团”骚动的焦点人物，马尾辫女孩陈贝儿，也是今天的观众之一。 昨天夜里，陈贝儿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后，同寝室因追剧而迟迟未睡的三个女孩儿当然好奇无比。她们想知道，陈贝儿是怎么躲过门岗眼线溜进大院的。 或许是炫耀，或许是回味，在室友的再三追问下，陈贝儿将自己遭遇华冲锋、虚惊一场、翻墙脱身等“光荣事迹”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她以为过了就过了，谁知这个本没有太多看点的故事，却为艺体中心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平添了几许调味剂。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华冲锋被视为英雄救美的现代典范，迅速在“英蓓计划”二期的所有学员中传开来。 陈贝儿始料未及，欣慰之余更带了一丝隐忧：夜里还戴着帽子，很可能是对自己的模样不自信！如果他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路人甲都还好啦，就怕是一个满脸青春疙瘩痘的丑男，那自己不是会被这帮疯丫头活活笑死？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呀。如果华冲锋知道自己的好心好意，最后竟会被扯到自己长相上，又不知该做何感想。 没办法，这个世界是一个看脸的社会，如果颜值堪忧，你就得花百倍的努力去填平这个大坑，虽然颜值根本就不是你本人所能左右的。 前前后后这么一闹腾，现场的气氛热烈许多，艺体青训中心的女孩们更是如此。 “也好。”王国斌心说既然大家这么踊跃，那就满足一下各位小小的要求吧。也顺便看看这个千呼万唤的华冲锋是何方神圣，怎么会有这么多忠实的拥趸。 真是的！莫名其妙成了全场的焦点，真不知道今天踩到哪种名贵犬种留下的狗屎？华冲锋呆坐在椅子上不敢乱动，幻想自己在做一场梦。 接下来，在王国斌的真情呼唤声中，他不得不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大家：都别吵了，正主已经现身。 “华冲锋学员，请你立刻走上拳台来。” 没法子啦，华冲锋悻悻地拽紧自己的帽子，弓着背低着头，像个老头一样沿着阶梯步步向下。 “傻逼！” 当华冲锋经过摔角队的座位时，这句骂人的话飞了过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大到华冲锋能听清。至于恶语伤人的坏蛋是谁，乡土气息极浓的口音，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 行进中，华冲锋有一个明显的停顿。但他没回头，他强忍着内心的怒气，相信终有一天，自己会给骂人者及其同伙一个彻底的交代。 二十七 璞玉初成 肉山观摩团、少女观摩团的无限期待中，华冲锋磨磨蹭蹭地，很不情愿地走到场地中央。即使已是无路可退，他仍然不愿抬头，仰视拳台中央那几个高高在上的大腕以及……小丑。 “上来吧！”王国斌居高临下朝他招手。 华冲锋再一次像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慢吞吞走到拳台上。 很好，这里还真是空气清新，风景宜人。 国家拳击队现任主教练王国斌看一眼高自己半个头的小子，一指套头衫的帽子：“华冲锋，把帽子摘下来。” 华冲锋还在犹豫，举荐者李凌群也在犹豫。因为，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是又有一个小小的担心。大胆的想法是一把掀掉华冲锋的套头衫，谁叫他装逼？小小的担心是他打不过人家，万一华冲锋恼羞成怒，当场发飙揍他，也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人家。 可一想到华冲锋抢了他面对“斗战Ⅰ号”的机会，独享先进的训练模式，李凌群脑门一热，再也不顾后果如何，一把扯下人家的帽子。 这世上总有那么有些人，打从娘胎里出来时智商就已欠费，以为整个世界都必须以他为轴心，以为“斗战Ⅰ号”是为他量身打造，以为宗方这些人不仅眼瞎而且心不干净。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想太多，即便没有华冲锋出现，宗方也不会考虑用他去挑战冷酷无情的“斗战Ⅰ号”，因为怕被讹，怕他被打死了赔不起。 感谢李凌群的无脑和无礼，于是，一张青春清秀的脸庞，连同那上面无数个因重击留下的伤痕、瘀青斑、充血块，连同李凌群做错事赶紧退后的后怕表情，一起被高清投影机送到洁白的墙面。 “哇！这么帅？陈贝儿的眼光绝了！” “帅哥一枚啊！” “醉了醉了，我犯花痴了。” “怎么回事？脸上哪来这么多伤口？” “肯定是训练落下的……可下手也太重了一点！！” …… 从事体育专业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爱恨分明，绝不会藏着掖着。听到艺体中心的姑娘尖叫、其他队伍里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王国斌也不忘打趣：“不错啊，小伙子，你这形象蛮适合去演电影了。” 华冲锋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获取关注，所以对女孩们的大呼小叫恍若不闻。面对众人的关注，他微微低着头，脸不红心不跳，那样儿比一个木头人好不了多少。 “看吧！”王国斌脸色严峻起来，“这就是我们拳击队的帅小伙！不怕苦不畏难，为了自己追求的目标，甘愿受伤甘愿付出！在同龄孩子还依附在自己父母的羽翼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时，他挥汗如雨流血流汗，无怨无悔地把最好的青春年华奉献在小小的拳台上！而你们，我亲爱的学员们，无论拳击、摔角、举重，还是赛艇、艺体，都是我们这个时代、整个竞技体育大家庭最美的人！是的，今天我就要夸奖你们，要赞扬你们！因为……你们配得上！！” 王国斌发自肺腑的话极富鼓动性，说得在场的人个个热血沸腾，也为国家拳击队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肯为队员说话的主教练而欣慰。 终于轮到李凌群急眼了，原打算让华冲锋上台是一件无法办到的难事，没想到却成功了！更没想到华冲锋在姑娘们中的人气这么高！最没想到的是，因为他的出现，竟把全场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等着吧！现在风光，等一会儿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 李凌群鼓掌微笑，频频点头。 “好了，下面进入正题。” 王国斌举手让大家安静，然后回头问华冲锋：“练多少公斤级的？81？75？” “不知道，教练没说。” 王国斌一怔：“大家都极力推荐你，想必你在这里有许多朋友吧？进入专业队训练有几年了吧？” 这回事华冲锋不好意思了，他摸摸头发：“连今天算起来一共71天。” 什么？王国斌脸色僵住了。 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光看他脸上不就明白了？老队员会被揍成这副模样？这么浅显的问题还用得着问？艺体中心的女孩很替王教练智商着急。 王国斌不这样想。 “才两个月？刚成为专业队员难道不应该从基础训练开始吗？一来就接受抗击打训练，这是哪个笨蛋教练教的？！再好的苗子也不能拔苗助长不是？再说，这样短的时间能练出什么成绩来呢……唉，这小子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被别人作弄了？” 想到这里，王国斌猛然转头，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围绳那边的李凌群，只看他心里发毛。 “有没有进行过对抗性训练？” 王国斌很不放心，华冲锋马上要和自己的爱将比赛，就算不是真刀真枪的对抗赛，万一这小子连半个回合都撑不下来，岂不是让别人笑掉大牙。 稍作迟疑，华冲锋还是坚定地点头：“有过对抗性训练……” 听到这里，王国斌略微放心，可谁知这家伙的话只讲完一半： “……但没有和真人对抗过。如果今天给机会让我进行对抗训练的话，应该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抗性训练。”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除了宗方、马驰等寥寥几人，连一院之长的白院长也蒙在鼓里。 “没有和真人对抗训练过？难道是和狗……训练？” 当着这么多人，王国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华冲锋思维清晰、吐字清楚，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举止无当的绣花枕头、一个浑浑噩噩的二傻子。然而，如果不是那样，脸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此刻，王国斌感觉自己更像名侦探柯北，正在苦苦破解谜题。 他还是放不下心来，拉下耳麦再想继续问个水落石出。主席台一侧的话筒送来答案：“王指导，你完全不用担心。本来我们安排了别人参加交流赛的，但既然华冲锋都上去了，就让他先练习一下吧……虽说他基本没有与陪练员打过对攻，可这十多天时间里，一直在‘斗战Ⅰ号’的帮助下训练。看看他脸上、身上的伤，你就知道‘斗战Ⅰ号’有多厉害了。” 宗方远远地坐在椅子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作为学院拳击队的总教练，他还有一个头衔：行政副院长。 “‘斗战Ⅰ号’？”王国斌稍作思考，这才恍然大悟。身为国家队主教练，阿波罗计划他也是知道的，小白鼠，面前站着一个小白鼠。 “哦，原来是和机器人对抗啊！” 这句话，被无线耳麦清晰无误地送到扬声器，又从扬声器清晰无误地把这几个字送到大家的耳膜。 全场寂静。 几秒钟，最先缓过神来的那一批开始思考：难怪这人像见不得光的老鼠，整天戴着帽子遮住脸，原来全是机器人干的好事！呵呵，以血肉之躯对抗冷冰冰的钢铁，你不受伤难道机器人受伤啊？！ 几乎所有人都无缘亲眼见到“斗战Ⅰ号”，所以，在大家的脑海中，一个武装到牙齿的金属外壳形象，自然而然成为第一号候选者。而一想到华冲锋每天要接受“斗战Ⅰ号”毫无人性的摧残，不少学员尤其是女孩们不约而同产生怜悯之情。 坐在第二排的陈贝儿浑身微颤，那美丽的大眼已蒙上一层晶莹的水珠：原来，这才是他坚持在黑暗中戴帽子的原因啊！每天身心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尚且不算，还要忍受别人奇怪的眼神，还要忍受被别人当成拦路打劫的坏蛋，更要忍受别人有意站在手上赖着不走、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大个…… 内疚之下，泪珠顺着陈贝儿的面颊滑落，身体微微抽搐起来的。旁边的室友刘颖，也不敢相信华冲锋的奇特遭遇，她顺手抓着陈贝儿的胳膊，却感觉陈贝儿抖得更厉害了。 “贝儿，你没事吧？” 陈贝儿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她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气都喘不匀。 拳台上，得到宗方亲口证实后，王国斌放下心来，挥手让别人下台，上面只留下他、张一强和华冲锋。 “出拳！” 迅速给华冲锋缠好绷带，王国斌大手一挥，宣布华、张两人进入对战模式。 真心说，听到华冲锋的故事，张一强很为这个年轻人自豪。在拳台上，表达最尊敬的方式就是毫不留情的出拳。所以，张一强没有留情，比了几个虚招后，他便开始展示自己的实力，频频出拳威胁华冲锋。 出了几拳，张一强最接近华冲锋脑袋的一拳，只击中他的上臂，毫无威慑力可言。 两人身高悬殊太大，华冲锋整整高了十几厘米。与比自己高出一个的对手比赛，张一强也不是没有遇见过。关键是华冲锋的臂展太长，胳膊伸直了就是一个篮球小前锋的身高，这可是身高只有1.71米的张一强首次遇到的难题。